《圣世云图,泣血莲》 楔子 如今在,明日飘然又何处 我是齐府三小姐允安,我是人人称颂的莲女。只是繁华在,美人终迟暮。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究竟遗留了多少遗憾,梦未尽,生已燃,注定的离去,注定的难堪。 从未想过,见惯世家悲欢的我,竟落得独自掩泣的悲哀,只恨自己啊无拳无勇,只探自己啊天命不佑,无从怪怨也无从哀婉。 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舞于城中,钢刀利刃如雪,于是素手轻扬,万籁俱寂,终归于息,我命在,回你一笑如故。这是我的样子,勇敢,坚毅;这是我的样子,美丽,聪颖。只是,我所以为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那个我? 于是,我见到了她,活的精彩的她。渐渐,我陷入迷雾,昏聩,失声,想要呼喊,想要像她一样欢笑不止,只是,只有她的面孔越见清晰,而我,终于纠缠不得,相逢已剃。也罢也罢,活着终归如此,得不到,好,那就算了吧!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哭泣,就像我盼望的那样,无拘无束的哭泣! 终于时间静止,风停雨散,薄雾惨淡! 美人允安卒于此,霁瑶女神横空出世。 第一章古尸怪谈 第二章齐氏允安 恍然如梦。 闭上眼睛,苏霁瑶靠在藤椅上,懒散的晒着太阳。 “小姐,茶泡好了。”小丫鬟涟洏轻轻将茶水放在桌上,便立在苏霁瑶身后。 一个月了,每天都是这样,涟洏不停的沏茶,苏霁瑶就雷打不动的坐着,更多的时候是一句话都没有,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只是,苏霁瑶脑子转的飞快,到底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齐氏允安,大兴世家齐家三女,人称莲女,上善若神。此女在大兴的地位如若神明,所受礼遇颇高。只是令人费解的是,她被家主齐远山软禁已经超过月余,外人以为风光无限,可这苦却只有自己知道。 这齐允安大概就是在这软禁生活中忧思过世的。苏霁瑶心道。 “涟洏…”苏霁瑶睁开眼睛。 “小姐,奴婢在。”涟洏悄悄瞅瞅自家小姐,低眉顺眼的站在苏霁瑶面前。 苏霁瑶坐了起来,并不看向涟洏。“我爹,回来了吧?” 涟洏弓弓身子,说道“是的,小姐,老爷昨儿个晚上就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苏霁瑶这才看她,眉梢似有笑意。 “老爷招了公子们进书房,一夜未出。”涟洏看看隐有笑意的苏霁瑶,不大明白她的喜色来源何处,颇有些疑惑的答道。 苏霁瑶这才笑出声,“这有什么的。”这怎么能没有什么,齐远山连夜进宫,这才刚回府就马不停蹄的召见自家儿郎,想必事有紧急。 “小姐,重要的是公子们刚出来,夫人还有小姐们又被叫了进去。” “哦?如此…也好。”苏霁瑶笑着起身,转身进了屋子。那她就瞧着,齐远山到底会不会召见她。 涟洏默默的跟了上去,只是还未进门,客人就来了,是齐远山身边的侍从黑子。 果不其然。 黑子看向涟洏,“三小姐呢?” 涟洏一见是老爷身边的人立刻弓身,说道“小姐在里面,我…” “涟洏,让他进来。” 黑子直接进去,恭敬的朝苏霁瑶一个叩拜,开口道“三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苏霁瑶看着跪在面前的黑子,笑道“你就别客气了,老爷让你来叫我必是有急事,这跪来跪去多耽搁时间,咱们这就走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黑子点头,站了起来,“三小姐,请随我来。” “慢着,黑子,你也知道,我这许久未出门,外面的情况大抵是不太了解的,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也担待不得,这我们都也说不准,你就实话告诉我,老爷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好提前有个准备,你觉得呢?”苏霁瑶状似无意的看着黑子,手指蹬蹬的敲着桌面。 黑子又急急的跪了下去,弓弓手,说道“三小姐所言奴才是明白的,只是老爷并未告知实情,奴才有心为三小姐解惑只是实在无法可解啊。” 苏霁瑶轻笑,慢悠悠的整了整衣襟,这才说道“黑子,怎么又跪下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的难处我自然是体谅的,好啦好啦,我们走吧。”说罢也不再理他,自己起身走了。“涟洏,你也跟来吧。” 苏霁瑶当然不会真蠢到相信黑子的话,只是有些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就比方说你个贪官贪钱,面子帐总是要做的吧,不然你早死晚死都得死,要她觉得好不如多活一天是一天。苏霁瑶心里十分明白,齐允安被软禁至此必然是与这齐家利益有了冲突,她问这问题其实是在表明一个态度,表明自己不愿与整个齐家为敌,况且自己本不是齐允安没必要为了人家家族的事情吃了暗亏。这大家族的是是非非旁的不说,就是这女人之间的争斗也够她吃一壶的,她实在是犯不着在当下便与齐远山为敌。 苏霁瑶刚出门,这才想起自己并不识得齐府大院的路。无奈,只得顿下脚步,指了指前方,对黑子说“黑子,前面引路,我担心父亲怪怨我无礼。!” 黑子点头称是,默不作声的走在了前头。 齐远山的书房很大,摆饰却是不多,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一个极致简朴的书斋,只是那雕工精致的紫檀木桌还是泄漏几分,紫檀木难寻众所周知,即便是从业老木匠见过的也没有几人,齐远山这一方珍贵的紫檀桌摆明了是欺辱世人眼拙。 苏霁瑶大大方方的将桌子观察了个遍,这才躬身行礼。“父亲,叫女儿来所为何事?” “允安可是对父亲这方书桌有意见?为何如此看它。”齐远山坐在桌前,轻轻抿了口茶。 “父亲,女儿怎敢有意见,只是父亲您多年从政辛苦有加,女儿万分心疼,再加上您如此简朴,叫人好生敬佩啊!”苏霁瑶微低着头,有些微的发抖,不一会儿竟然落下一行清泪。 齐远山见此,叹息道“允安,这几个月你长大了,为父纵使辛苦也是甘愿的。你看看,这万里江山在,我齐氏子孙为之肝脑涂地,如今就要守得云开见日出了,只要你肯帮父亲,我们守护的这一切就值得了。” 苏霁瑶一听,连忙跪下“父亲,女儿何德何能啊!不是女儿不帮,只是女儿生为红颜,一不能为父亲开拓疆土,二不能为父亲出谋划策,如此蠢笨之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女儿是怕坏了父亲的大事啊!” “允安不必如此,开拓疆土、出谋划策的确非你能为,父亲也不能让你做无法完成之事。”齐远山绕到苏霁瑶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你是莲女,为父多年扶持这一名声就是你助我的最好利器。” 苏霁瑶似乎有些疑惑,问道“那么父亲,女儿又该怎么做?” 齐远山拍拍她的肩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然后才道“允安莫急,有事为父自会支会于你,近来切勿焦虑,养好身子,下个月中秋,宫中设宴邀众大臣及家眷出席,为父怯懦,想要用你莲女的身份撑撑场子。” “父亲如此说,叫女儿好生脸红,还望父亲放心,女儿定当不负重托。” “我单独叫你来也不过是想看看你,我们父女二人说话也别这么见外,这段时日,你好好休息,如若想出去,大可带足了下人再走,许久不出门,想必闷坏了吧?!” 齐远山满面春风,慈爱的看着苏霁瑶又说“行了,允安回去吧。黑子,送三小姐回去。” 苏霁瑶闻言,正要行礼,怎知她突然她眼前一黑,紧接着巨大的肿胀感击打着她的眼睛,然后迅速的扩散至了全身。她忍着巨大的不适朝齐远山行了一礼,说道“父亲,女儿回去了,今天许是有些乏,身体有些酸软。”说罢也不看齐远山跟着黑子就离开了。 涟洏见苏霁瑶脸色不对,悄声问到“小姐,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苏霁瑶点头,搀扶着涟洏快步走向自己的院子。没几步就已经大汗淋漓了。她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臂以保留一些清明,到了院子整个手臂也已一片红肿,喝退众人,自己进了屋子。 屋内昏暗一片,只点了支小蜡烛。苏进瑶的眼睛酸胀感更甚,她伸手,隔空而来的茶盏就灵巧的钻入手心,只是未等她啜饮一口,那茶盏竟化作了粉末,飘散一地。苏霁瑶骇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再度伸手,安稳立在原地的花瓶就飘在了半空,然后直直的飞向苏霁瑶,又,碎了。她忍不住有些发抖,再次,镜子、茶壶,所有能用的物什都被她试验过了,得到的都是毁灭。踉跄,她,快要站不稳了。 来这里一个月,每日都要忍受眼睛酸痛的折磨,每日都要浑噩一阵,只是今天的痛楚来的格外剧烈,甚至连从小就可做到的隔空取物也变的不可控制,她跌坐在床上,不禁回想起曾经淡定自若的自己,自打离开原来的世界就连人都变的格外脆弱,以为自己坚不可摧,到这时才发现任何变故都可能让她体无完肤。原来自己不过如此,她仿佛是失了精神,默默的躺了下来,被她一直隐忍不发的无奈到这时才喷涌而出,想回家,想看看那些老家伙们的争吵,想看看这大千世界中的奇思妙想。 眼睛酸痛,甚至还有些发痒,可到底是较刚才好些了。 这时,苏霁瑶安静了下来,抱着被子直直的盯着床帐。不多时,眼睛恢复清明,晕眩感也少了不少,只是,哪里有些不同,她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同。 第三章变天 野心,齐家的野心。 浸染权欲多年,这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野心勃勃,苏霁瑶经过与齐远山的一番虚与委蛇,也只能在心里暗骂。 而且,齐远山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苏霁瑶羽翼未满,想要离开是比登天还难。 叹息。 想了想,她丢下手中的书卷,开口叫道“涟洏,那只金丝雀呢?” “小姐,你总算想起它了,小家伙太闹腾,奴婢都不知该怎么办了。”涟洏手忙脚乱的提着鸟笼出现在门口。 苏霁瑶看着还乱扑腾的鸟儿不禁皱了皱眉 “一直这样吗?” “送来之前还很温顺呢,谁知没一会儿功夫它就开始闹,奴婢真不知该怎么安抚它了。 苏霁瑶站起身,开始无意识的拨弄着鸟笼,那鸟儿竟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看的涟洏惊讶万分,她说”小姐,果然还是您厉害。“ 苏霁瑶默不作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对着涟洏粲然一笑。不知为何,那小丫鬟竟瞬间陷入呆滞,嘴唇呈青状,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紧接着更大的变故发生了,涟洏撕裂了衣袖,露出好长一截藕臂,只是手臂上却是突兀的绑着一把匕首。 苏霁瑶还是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涟洏。而涟洏早就陷入那乌黑的眼眸中不能自拔,她还在发抖,张张嘴好半晌才说道”我的主子是左相。“ 苏霁瑶一窒,就这一瞬涟洏的眼睛也瞬间出现了波动,苏霁瑶瞧了个明白,赶紧集中了心神,却还是没有说话。 那么为何做齐允安的婢女? 苏霁瑶在心里问道。”为了查莲女的身份。“涟洏依旧呆滞的看着苏霁瑶,缓缓的吐出这句话。 苏霁瑶叹息。莲女的身份成为众矢之的,那位年轻的左相也如此,更别说其他位高权重的人精了,真不知到齐远山走这步棋到底是对是错。 缓了缓,她开口道”涟洏你这是干什么,说话说的好好的干嘛撕袖子呢?“ 涟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愣愣的环顾下四周,再看看自己破烂的衣服还有漏出的匕首,瞬间觉得寒气直冒。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刚发生了什么?几个问题突突掠上心头,她赶忙跪下,有些冒失。”小姐,奴婢也不知怎么了,奴婢,真的。“由于害怕,一向伶俐的涟洏竟也有些结结巴巴。 苏霁瑶冷然的看着她,喝道”涟洏,亏我待你如此之好,别太贪得无厌,在我面前装的纯良淑德,怎的?这是忍无可忍了么?。“ 涟洏当然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事已至此她根本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她的突然发狂。所以她只能咬咬牙,开口道”小姐,我错了,我,我只是一时受了魔障,发了些颠病罢了。而且这几日夜里总是失眠,突然便发了狂。小姐,请原谅我,我以后定不会再犯。“ 苏霁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伸出手,拍拍胸口,半晌才将怒火压了下去。”涟洏,我念你初犯,这次就饶了你,如若有下次,我就将你交与老爷那里,到时我可帮不了你。“”奴婢多谢小姐,对了小姐,这把匕首时奴婢弟弟在一家大户当侍从时的赏赐,他怕奴婢糟人欺凌,就将他送与我。奴婢想着小姐洪福齐天,对奴婢照拂有加自然是不需要了,所以,奴婢就将它献与小姐,也权当是奴婢的一片心意,还望小姐收下。“ 苏霁瑶看着这个聪明的丫鬟,心中初时的惊骇早已了无痕迹。罢,也没必要打草惊蛇,她倒要看看那位左相到底能出什么新花样。”罢了罢了,你呈上来就下去收拾收拾,看着怪心烦的。“苏霁瑶摆摆手,涟洏躬身离开。 苏霁瑶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又拿起书卷却是半天没有看进去。想想是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那日双眼肿痛难耐,浑浑噩噩不知时日变化,再醒来却意外发现眼睛的清明比往日更甚,于是,刚才的那一出也算是给自己心中所想一个佐证。 操控人心,倒是个不错的东西,只是操控一个人两个人的也还可以,万一引起一大帮人的注意,那光凭她自己怕是没那么简单解决的,在没有离开齐家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必要隐瞒。”小姐小姐,夫人叫众小姐到茶亭喝茶,您去不去?“这是淇奥,本来是被齐家二小姐齐允珍许了府里的小厮,她看着这孩子不愿,就出言要了过来。现在看着还真是挺喜欢。 当下,苏霁瑶起身,说道”去,为什么不去。母亲请了自然是要去的,走吧。“ 眼下正是初秋,天气倒也凉爽,也省得大汗淋漓。”允安啊,你可算来了,来来坐在母亲身边。“这位中年女子就是齐允安的母亲慕流,也不可谓不美,只是整个人并没有什么精气神,倒像是久病缠身了。 苏霁瑶笑着坐在了慕流的身旁,任由她们打量,然后才说道”姐姐们这是怎么了,许久不见三妹怎么就跟不认识了呢?“ 小妹齐允倩嘿嘿一笑,看起来倒是机灵可爱。”三姐这话说的,人家只是见你欢喜嘛!“”小丫头嘴甜,三妹看起来清瘦不少,可是胃口不畅?“说话的这是齐家长姐齐允慧,听闻她性格温婉,前不久嫁了夫君也是一段美话。 苏霁瑶回道”我这几日格外思念几位姐姐和四妹,母亲这里也多亏了姐姐们替我分担。如今还要姐姐担心我,实在是愧疚。“一番话说的慕流眉开眼笑,欣喜异常。 齐允珍也是笑道”三妹果真嘴甜,我们几个也无非是多来看看母亲,谈不上什么分担的。倒是你,以后别耍小孩子性子,父亲虽严厉,但也是为我们好的,有什么事也来和姐妹们商量商量,免得自己鲁莽再冲撞了父亲,那就大大的不该了。“ 苏霁瑶暗汗,感情自己才是几个姐妹中最虚伪的一个,别看齐远山这人城府颇深,这齐府几个女主人倒是看不出多少假心假意。”姐姐说的是,以前是三妹不懂事。“”好了,好了,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咱们娘儿几个好久不见了,来来,我们吃些糕点再谈不迟,这糕点是你们父亲从宫里带回来的,金贵着呢!“慕流一派慈母的样子,齐允珍娇气十足的嗔怪道”哎呀,母亲,您偏心,我才说三妹几句你就不乐意了。“ 齐允倩咧着嘴傻笑,苏霁瑶见此也跟着由衷的笑了起来。”母亲,谈什么呢,这么开心!“过了一会儿,从不远处走来一众人,看样子也是府里的主子。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长的极像齐远山,冷落优雅,却又带一丝旷达,翩翩风度,却又带一丝孤寂。恰恰是那一丝,就比齐远山更加骄傲矜持,不阴翳不深沉,有的只是气度。苏霁瑶第一瞬间就猜出他是齐家老二齐允怀,传闻中的倾世公子,真真是人如其名。 只见那齐允怀快步上前,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慕流见此笑骂”允怀,你带了一帮子人是要作甚?这么停下来你也不怕你父亲骂你怠慢。“”母亲,儿子来讨口茶还不行?跑了几日真是累了。“齐允怀拉着慕流的手,一副撒娇的表情,倒把几个女士逗得不轻。”二弟你真是,什么事劳你大驾,该不会是给我找了个弟媳吧?“齐允珍直打趣,闹的齐允怀瞪她一眼。”真是瞎说,父亲派我去找些稀罕物什,下月宫宴权当是给皇上的贺礼。真是难为我了。“”一个宫宴父亲为何如此,往年不都是些诗词歌咏的比试么,怎的?“齐允慧开口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齐允怀想了想,这才说道”据说是圣世的那位主子要来,我们大兴这些年国力有所下降,皇上可能是想要借此立威。今个儿,所有朝廷命官都去派人找所谓的稀罕物,街上可是有的看了。“”这不是荒唐嘛!国威靠些民间杂耍就是能立起来的。“齐允倩一张小脸有些愤恨,慕流赶紧捂住她的嘴,难得的有些怒色。”允倩,不许胡说。天子脚下你妄自胡言,不怕牵连你父亲?“ 齐允倩乖乖闭了嘴。 场面一时有些沉重,齐允怀见此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赶忙起身告辞。 苏霁瑶赶忙开口”二哥不必介怀,稀罕物少有,稀罕人更少有,可在我们齐家最不缺的就是稀罕人了,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就从家里姐妹们着手,相信姐妹们也是愿意为父亲分忧的。“”你是说?“齐允怀赶忙问。”你倾世公子在此,大哥也是一方能臣,这就足以秒杀众人了。“ 齐允怀像是十分开心,连忙赞道”三妹聪颖,二哥佩服,我这就去看看大哥的意见,到时还望众姐妹相助。哦,对了,父亲为家中女眷定做了一批新衣裳,赶明儿个请母亲还有姐妹们去挑几件。“ 苏霁瑶随众人送走了齐允怀,突然也没了喝茶的心情。 圣世主子? 这大兴的天果然是要变了。 第八章宫宴风云(二) 苏霁瑶刚回去,也不过和齐府女眷稍打了个照面,管事的公公们便来唤各位夫人小姐。齐府五人和左相夫人安排为一桌。那夫人长相颇为素净,一身鹅黄色衣衫衬的她清丽十足,见齐府众人也不摆架子,浅笑落座。 “左相夫人许久不见,当真艳色更胜从前啊。”慕流笑意十足,拉了左相夫人的手十分热络。 那左相夫人却也不矫情,笑道“夫人如此说倒叫巧惠脸红,巧惠身为小辈能得夫人此言真是不枉此行。” 民间传言左相夫人申巧惠为人颇为霸道善妒,今日得见,倒令苏霁瑶感叹,好好一美妇被传成了妒妇,这世间总少不了碎语闲言蔽人双眼。 “说到底,允安才是许久未见吧。”申巧惠说道。 苏霁瑶听了,微微颔首,面纱遮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是啊,几日之前齐三还身体有恙整日闭门不出呢!” “呵,那允安可要小心了,听说自那芙蕖太子到来这王都上下各千金各小姐身体均有不适,恐不简单啊!” 此言一落,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搭话,倒是慕流刚想说些什么,便被皇帝的到来打断了。 皇帝白睿绅,早年风度翩翩虽算不得风流成性却也绝不薄情寡义,只是帝位一稳便本像毕露,堪称史上变脸最快的皇帝没有之一,早先与之交好的几位王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没几日便整顿的朝中哑然,连个觐见提醒的人都不敢有。他的铁腕手段虽说酷辣,倒也勉强维持了大兴一段时间的昌盛。今日一见,老岁老矣,但也相貌堂堂。 皇帝身边跟着的那位便是为众人称颂的嘉晔皇后,许国公之女,白睿绅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感情据说也是极深的,这些年皇帝妃子纳了不少,但是皇后的地位却是没有丝毫的减弱,相反是依旧是宠幸有加。无论是后宫如何,兴衰更替,新旧交换,帝后总是伉俪情深这也可以说是白睿绅帝位稳健的一大因素。 这次跟着皇帝来参加宫宴的妃子呼啦啦的坐了一排,地位仅次于皇后的便是她身旁的宸妃,这宸妃出身贫寒长相也只能说是清秀,偏生那眼睛煞是勾人,进宫没几日地位便扶摇直上,据说可是恨的他宫妃子牙痒痒极了。 苏霁瑶随着众人跪倒在地,也不忘用余光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时皇帝大人开口了。 “我大兴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日是吉日,众位就别行礼了,起来起来。”说罢自己先坐,身边的一众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苏霁瑶心中暗骂,放你女乃女乃的罗圈屁,跪都跪了才说这废话。她按了按膝盖,站了起来,却也装的淡定从容。 众人坐下,苏霁瑶大方的抬起头,反正我面纱裹的严实,你皇帝看不到我不代表我看不到,她想。 这才注意到白睿绅左手旁的那位白衣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浅浅微笑的嘴巴,虽说看不到脸,但苏霁瑶就是觉得面具下的脸一定是绝代风华的,否则如何对得起那绝好的身姿,那干净的浅笑。白玉墨带将黑发柔和的拢着,他就那样的站在那里,一袭白衣简单,却被他衬的气韵十足。在这皇家华宴上,他用他的气度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芙蕖太子莲迹! 苏霁瑶很肯定。大兴已经多年没有如此这般神仙人物了。 “众位,朕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啊。”他含笑的看向白衣男子,又说“你觉得呢?芙蕖太子。” 果然。 莲迹笑笑,轮廓优雅温和。“承蒙皇上厚爱,今日可以享受如此良辰,自然是开心的。” 白睿绅哈哈大笑,突然说道,“对了,我们大兴的莲女呢?许久不见了,芙蕖太子一定也很好奇如今的莲女到底是何样子吧?” 苏霁瑶不禁翻了个白眼,一众女子只有自己一个裹着烂布子这么显眼,说没看见鬼才信。 无奈,起来行礼。“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大人。” “哈哈,起来吧。”白睿绅挥挥手,苏霁瑶听话的站了起来,立在一旁。 许嘉晔很高兴的模样,欣慰的看着苏霁瑶,感叹“虽说面纱遮面,可这风姿啊…允安,本宫可是见你一次就感慨一次啊!” 面纱后苏霁瑶不屑的扯扯嘴角,开口却是“承蒙皇后娘娘庇佑,齐三着实惶恐。” “确实,齐三小姐真真是天人之资啊!” 苏霁瑶似乎已经看到了身后无数目光再似有似无的向她投来利剑,心里早就苦不堪言。 “谢太子大人。” 下边齐允倩拉拉慕流的衣袖,悄声问道“母亲,皇上这是干什么,怎们上来就先夸三姐一通呢,一会儿奇物展,齐府如果拿不出像样的,这让三姐如何。那帮妒忌三姐的人又要说道了。” “总不该是坏事吧,允倩,安静一些,看看皇上要干什么。”慕流目光沉沉,眼睛一直看着那个方向,似有担忧。 皇上却是什么都没干,只是让死霁瑶坐了下来。苏霁瑶有些模不着头脑。 宫宴正式开始,苏霁瑶没什么胃口,浅浅尝下就不动了。她无意中注意到,离她不远的公主席,一女子一杯一杯的灌着酒,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白睿绅育有六位公主,这便是那骄纵的四公主玉贤公主。只是到底何事让她如此旁若无人的饮酒,完全不顾尊客。 左相夫人申巧惠见她出神,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立时说道“允安,不必疑惑,玉贤她因向皇上进言被斥责,这才刚从寝宫放了出来。心情想必不好吧。” 苏霁瑶看她,想了想又问“进言?” 申巧惠稍稍看了下四周这才又说“允安,这事我也是无意听到左相嘀咕有可能做不得真。听说啊,这玉贤是苛责皇帝的奇物之策还有你莲女的身份。似乎是觉得太过神乎,认为一个大国不应相信这些神鬼之说。我看啊,小孩子想法。” 听申巧惠如此说,苏霁瑶感慨。这世间哪个不信神鬼之说,这玉贤倒令人刮目。她笑,说道“也难怪,怎么可以质疑皇上呢?!”心中却是沉沉。 突然,玉贤站了起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白睿绅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生气,却碍于贵客面子不得发火。他瞪了眼安静坐着的玉贤生母清妃。清妃低头,看着像是害怕极了。 许嘉晔温和的问道“玉贤,怎么了,贵客在此,修耍些小女圭女圭脾气。” 未等玉贤说话,旁边的五公主长安却开口了,“四姐可能是见我们大兴繁盛,皇家其乐融融,所以心情太好有些忘乎所以了吧。父亲母亲莫要责怪。” 白睿绅听闻此言才心情才稍微好转。 这时莲迹也说“是啊,听闻…” 没等莲迹说完,玉贤却灼灼的瞪了一眼长安,开口便骂“你懂什么?这里何时轮的你说话。” 长安呆住万没想到玉贤会当众给她个不是。旋即羞愤低头,再不出声。 “放肆,玉贤回你的贤玉宫去。”白睿绅大怒。 清妃猛地抬头,眼睛竟泪光满满,她盯着白睿绅,说道“皇上,你…”话未说完,却像是失了魂一样喃喃到“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玉贤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要说什么竟也完全想不起来,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对不起父亲。”然后昏昏沉沉跌坐在凳子上。过会儿才站了起来,躬身一拜,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这边,苏霁瑶满意的笑笑。原来正是她那摄魂起了作用。她看着白睿绅发怒,因为听申巧惠的一番话,心里不忍看玉贤继续虎口拔牙,便出手帮助。只是,这事看起来又另有隐情,否则清妃不会那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正当她暗自满意的时候,她却感觉到有目光在看着她,像是好笑像是探究。 苏霁瑶想想,装作漫不精心的样子,瞟了一眼那个方向。 哈,莲迹。 话说这也的确是个危险人物呢,苏霁瑶也看他,一个隔着面具,一个隔着面纱,二人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睛了看到了疑惑。 莲迹忽然一笑,缓缓的缓缓的又缓缓的,伸出了他的手,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靠,苏霁瑶突然掉了刚夹起的鱼肉,恨恨的的瞪他一眼,再不看他,无论莲迹怎么盯她,瞪她,她都完全无视。 只是,那块被碾烂了的鱼肉是怎么回事? 第九章宫宴风云(三) 玉贤回到自己的寝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才她明明想当着芙蕖太子的面指出圣世的不轨,想着父亲怎么也不会要自己的命,于是便拼命的灌酒壮胆,可这话怎么到了嘴边就成了道歉的话了,她很是疑惑。 唤了婢女雨儿,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雨儿,我要洗澡。备好了就向以前一样不用在身边伺候着了。” 那雨儿闷声答是,踩着碎步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玉贤就泡在了热气袅袅的浴桶里,她舒服的靠着,微闭双眼,过了一会儿呼吸逐渐平稳,竟然睡着了。 另一边,奇物展早就热热闹闹的开始了。这时是工部侍郎何振荣带来的四绝书,这书奇绝,就连苏霁瑶也曾听闻几分。正是当年圣世第一代圣主传奇的安国女帝安洵玉组织能人编纂的古籍,分为琴棋书画四绝。只是失传已久,后人多数未见过它的真实面目。 莲迹确实沉稳,听见来物,却并未多言。 白睿绅却是眉毛一颤。“何大人好本事啊,四绝都能带来,想必是受了不少苦难吧?” “臣,不敢。”何振荣似乎眉有喜色,只听他又说“这书称为四绝,琴绝,棋绝,书绝,画绝。每一绝都精妙有加,臣有幸获得,但一想皇上才华横溢,一定很是喜欢,故而敬献给皇上。” “何大人一片心意朕很是感动啊!”白睿绅点点头,从太监手中接过四绝,拉了莲迹一同观看。“芙蕖太子想必对四绝定有了解吧?” 莲迹摇摇头“皇上,这四绝出自圣世不假,可毕竟百年已过,这书流落许久不曾得见,故而我也是不甚了解的。陛下天威震天,这书啊来的真是时候。” “是啊,皇上,想这宝贝失传已久,今日祥和之夜降临于陛下手中,真真是大吉啊!” 听许嘉晔如此,赞和声不绝于耳,何振荣真是有些喜出望外。 “朕明白,何大人你先坐,朕要好好想想该赏你什么。”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工部尚书赵丹带着用布巾裹好的物什走了上来。 “皇上,臣这东西可比不上何大人的精巧。” “你这么说,朕倒要看看你这东西到底如何?” 赵丹一笑,说道“是。” 他打开布巾,将那物什托在掌中,那东西扁扁平平,倒看不出什么特别,只见那赵丹将完全展开的东西平举,这时才又说“这是臣带来的—映画。” 众人皆惊。 苏霁瑶笑开,这不就是一块制作精良的现代镜子么?!比古代铜镜美观,比古代铜镜透亮,连样式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难怪众人讶异了。 “赵丹,此物朕从未听闻,你如何的来?” 赵丹将镜子递给太监,自己开口“皇上,您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微臣告病在家?那时臣的确感染风寒,卧于塌中不能自已,可突然有一小乞丐来求见,臣见他寒风瑟瑟,可怜极了就招了进来,几日调养,他身体见好,为了报答微臣便投了这映画,臣见它精巧神奇不敢私藏,便呈了上来。只是不巧,那小乞丐那日留了映画便离了去,臣遍寻不见,只好作罢。” “皇上,赵大人良善啊!”宸妃眉眼带笑,只一句便叫人心生好感。 白睿绅并不说话,却把映画递在了宸妃手中,过了好半晌才说:“你喜欢便赐了你。” 看来他并不喜欢这东西。苏霁瑶心道。 这赵大人真是,这种东西其则奇,可他忘了皇帝是多么信鬼神之说的,皇帝一见这东西还以为它能摄人心魄呢,怎么会喜欢。 苏霁瑶摇了摇头,无奈“皇上,可否让臣女看看赵大人的宝贝。” 白睿绅点点头,差了太监递到苏霁瑶手中。 苏霁瑶看着这和她来自同一时代的东西,感慨顿生。咦?有字?苏霁瑶将映画翻了过来,竟看到一排小字:xunyuan 安洵玉,竟然是现代人?该说什么?两百年已过,本以为一切早已尘埃落定,狂沙卷积之后,历史就只能是历史,可又有谁能想到,当年那位来自现代的乱世奇女在今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影响一方朝堂。帝喜、帝怒,似乎无论多久,均在她的手掌中不伤不灭;黎明苍生,万物主宰,她的一个名号就能让人趋之若鹜,是与非?谁知?又或,倾世乱世,那样一位女子却无人知晓她的来历。 误打误撞,这一排拼音小字竟让苏霁瑶挥开了历史的迷雾。 “允安?允安?” 苏霁瑶抬头,是许嘉晔叫她。 “皇后娘娘,齐三失神了” 许嘉晔笑笑,放下手中的杯盏,说道“你呀,准是瞧着自己失神了吧?” “皇后娘娘说笑了,齐三只是才浅,见着这新奇玩意感到惊讶罢了,不想倒让您取笑了,齐三惶恐。”苏霁瑶如是说。 “看来齐三小姐对这映画甚是喜爱啊,不如臣妾做个主,皇上就将之赐与齐三小姐,也好成人之美啊!”一旁的宸妃见苏霁瑶似乎对着映画爱护有加,语中带笑连忙开口。 白睿绅见此,也点了头,说道“也好,宸妃说的对,齐三啊,就赐了你吧!” 苏霁瑶忙行礼。“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宸妃娘娘。” 莫名其妙倒得了个“宝”,苏霁瑶叹息。只可惜世人眼拙,识得它的能有几个,赵丹虽说未被惩罚,可到底是在皇帝心中得了间隙。苏霁瑶不禁感慨,官场沉浮,也许就是这么一瞬间那赵大人也就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 接下来的展物唯一吸引苏霁瑶眼球的就是来自左相家的百子图,那图精致细腻,一看就是来自大家的作品,她在研究所那几年陆陆续续见过不少赝品图,今日倒是第一次见了真迹。 剩下的奇物华贵有余,精巧不足,看到人心生烦躁。 左相本人并未出现,倒是夫人申巧惠表现大气得当,见众人并未惊讶,看来此种场面是经常出现,那么为何外人送她个妒妇称号,倒让苏霁瑶费解了。 那么,剩下的就剩齐府的展物了。 齐府大公子齐允怀是正五品典军校尉,不依靠父亲的权势,自己参加了武试,为人宽厚深受皇上信赖。这是世人对齐允怀的评价,苏霁瑶听闻此言嗤笑不已。 齐允怀、齐允礼、齐允慧、齐允珍、齐允安、齐允倩。齐府五位小姐公子站成一排生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十章宫宴风云(四) 都是大兴的风云人物,在那里煞是引人注目。 只见齐允怀、齐允礼各持一枚碧萧分立两旁;怀礼之间,屏风四扇,宫人笔墨伺候,苏霁瑶面纱飞舞;齐允慧素衣带香,拥琴而坐;齐允倩笑意盈盈,立于齐允慧身旁;齐允珍淡笑开口“齐府众人恭祝皇上,皇后及各位娘娘洪福齐天。” 朗朗之声声声入耳,白睿绅讶异,许嘉晔讶异,众妃子讶异。莲迹,笑而不语。 “这是?”白睿绅开口询问。 齐允珍并不答,只是说道“皇上,请允许臣女先卖个关子。臣女还想问皇上您个问题。” “哦?这倒奇啦!好,你问。” 齐允珍走上前,笑意依旧不减,朗声开口“皇上,您觉得`…今夜最适合用什么词来形容?” “哈,那么朕就送一个字给在场的各位吧,这个字就是…和,懂朕什么意思吗?”白睿绅并未多想,痛快的说出了答案。 “臣女并不敢揣测圣意,只是皇上的这个和却是让臣女感慨颇深,相信齐府的众位姊妹们也是如此,不如这样…”齐允珍略微思索片刻,又说道“皇上借着您的光,以臣女看不如由着我们齐家姊妹围着您的这个和献丑一番?” “这是自然的,谁人不知我们大兴齐家人人才貌双全,朕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孩子能拿出什么稀奇玩意儿。” 齐允珍点头称是。 众人眼光未变却是多了分紧张、期待。 夜色浓重,却抵不过夜明珠的装点,灿灿亮光将六人映照的更加光彩夺人。 “铮。” 琴起。苏霁瑶长袖猛动,一个转瞬,墨点屏风。齐允怀,齐允礼俊朗非凡,萧动身未动。身动之时,风起,吹乱了苏霁瑶朦胧的面纱。 旋转,跳跃,水墨山水跃然纸上。 齐允倩声音如黄鹂般清脆,齐允慧琴艺如流水般自如。怀礼跃于半空,翻飞斗武好不精彩。齐允珍素手齐开,唰唰纸声,衣袖翻动之声不绝于耳。 琴声越见激荡,怀礼飞舞越发迅猛流畅,苏霁瑶急速旋转,手臂挥舞更加畅快。 众人皆叹。 六人不为所动。突然,齐允怀向苏霁瑶袭来,齐允礼带起了齐允珍。四人落于半空。众人屏气凝神,怀礼冲向对方,却见苏霁瑶、齐允珍衣袖一带,蓦然翻出一块红色布匹,只见上书:天下太平。 琴落,歌停。 这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再看苏霁瑶那四扇屏风,早先那四扇白纸早就无影无踪,代替它的是四扇活色生香的风光图。一一相连竟又是一条飞舞的巨龙。 讶异,震撼,就连莲迹都有半刻失神。 再看齐允珍笔下的珍异,众人都沉吟不语。直到白睿绅大笑出声“好一个中秋自古月华好,国安民富太平年。你们齐家的孩子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这时,赞叹声起,又是一阵喧闹。 “皇上,齐府众人感谢您的赏识。齐三诚意叩拜,祝福皇上永享太平,安康永驻。”苏霁瑶说罢,跪倒在地。 这只是为了活下去。 “允安快起,朕真是好久没向现在这么开怀了啊。”白睿绅似有感叹,又说“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都坐下。真是后生可畏啊。” “皇上,大兴有这样的人才,你该感到欣慰才是。”宸妃说道。 许嘉晔也是满满笑意。“不愧是齐相教导的好儿郎。我大兴果然…” “的确,人才辈出。皇上,芙蕖在这祝贺您了。” 苏霁瑶没有错过莲迹嘴边的那抹类似嘲讽的笑意。 宫宴进行过半,却是没了刚才那般的热切,苏霁瑶暗暗压下心中的不安,以及面见陈俊后的阴郁。 不久。 “众位,朕前儿个得了个宝,想邀众位来赏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话音一落,众人忙点头称是。只见白睿绅又说“既然这样,那今儿个都在宫里住下吧,明儿一早朕带你们看看这个宝。陈公公去安排下。”说罢,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自顾自得起身。 “朕先回去歇着了,你们差不多自便吧。” 皇帝一走,众人也就没了逗留的理由,各自告辞便由着陈公公的引导前往住所。 苏霁瑶又由着齐允倩玩闹了一阵,早已累极。回屋遣了水萼,涟洏几个丫鬟,倒头便睡。只是她睡觉向来清浅,稍有响动便和衣起身,今日不知为何,脑袋沉沉,困顿异常,长留的几分清明几欲崩溃,让她心头警铃大作,想翻身起来,却无力至极,疲软难受。正当她难耐之际,一双清凉的大手拂向前额,脑中瞬时清醒。 那人并未多做停留,也未理会苏霁瑶的敌意。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开口道“你看似精明,却连这种小把戏都未曾发觉。”也不等她,又说“明日大敌当前,多加小心。” “莲迹…” 苏霁瑶明白,她是中毒了。“你怎么进来的?” “管的真多,豺狼虎豹就在你面前,你偏不识得,今日之害你还未懂得?”他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苏霁瑶难掩震惊。 “你是说…” “你好自为之,多余的怜悯会害了自己。”莲迹不再看她,已经走向门口。 苏霁瑶顿了半响,忽然说道“那天,在街上,是你,对不对。” 莲迹只是发出一声轻笑,并未答话。苏霁瑶再一看,门口哪里还有什么人。 是梦吗?苏霁瑶问自己,就在刚才,她明明想使用摄魂,可望向那人的眼睛分明是看到了令人晕眩的海。一瞬间,她好像自己置身于深海之中不能呼吸,就连灵魂也要被缓缓剥离,慢慢的碎成一块块碎片,死亡,仿佛就在那一瞬间。 苏霁瑶有些茫然,本以为只要多加注意就一定能在这冷酷王朝中存活,却未料一时隐忍却是害了自己,如果真如莲迹所说,那她该怎么办?苏霁瑶陷入了沉思。 莲迹离开之后,去了趟贤玉宫,随意的捡走一块帕子,一脸淡定的飘过睡在浴桶的玉贤,继续淡定的飘走,回了自家寝宫。 暗夜里似乎有什么在汹涌,深宫之内到处是不安的气息。 第十一章宫宴风云(五) “怎么会这样?”李洪怒骂。“皇帝留宿众人这是早知道的消息,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连这点儿事都干不好。” 鼠眼大春儿懊恼万分,恨恨的说道“我也不想的啊,哪个知道那莲女身边竟有那么号人物,哥几个本就小心不敢闹出大动静,他可好逮着咱几个往死里打,看那身姿,莫不真是神仙?” “也别急,这毒俺可是下了,那莲女若在屋内,就准跑不了。”胖子得意洋洋的开口,却不料李洪破口大骂。 “笨蛋,脑子长包了吧!既然人家守在门口,就自然不怕你的毒。” 胖子一急,也是悔怒万分。“俺…俺怎么知道,不过咱却是分头行动的,四公主那边应该是成了吧?” “老五将偷来的莲女的手帕留下了,走一步是一步,先等等看吧。” 李洪身上的伤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他起身,模了模手臂上的疤痕,冷笑道“容不得我们回头了。” 与此同时,皇帝白睿绅一行人早就御花园集结,前往所谓的宝贝所在地。大家都像是没睡醒,却又当着皇帝的面不敢造次,忍了又忍,脸憋得就像烧茄子,红紫红紫的。 见此,白睿绅开口了“众位像是很疑惑啊!那朕就给你们解解惑。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大兴向来与安国不和,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之后两国依旧是小战不断,两国除了战争以外是老死不相往来,可这次啊,他们突然求和,朕心里着实不安,也不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姑且不论这个,听闻我们大贺中秋,这安国国君安智淑还挺大方,送来了安国珍宝海美人,朕是真心喜欢啊。” 齐允珍悄声说道“谁人不知安国大兴那是血海深仇,也不知打什么主意,依我看,必定不轨。” “允珍,女子不该妄议国事,尤其是在这位面前。”齐允慧拉拉齐允珍的衣袖,悄悄指指白睿绅。 齐允珍不以为然“大姐,你就是迂腐,女子如何?今时啊,不同与往日。”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 一女子开口问道“皇上,臣女心知女子不该妄议国事,但是作为大兴子民臣女还是要说一句,安国此举意欲如何我们都不清楚,只望皇上您能多加小心。” “这人是谁?”溜神的苏霁瑶问道。 “你不认识她?就是工部侍郎何振荣之女何燃啊!”齐允珍有些狐疑,又说“这可是王都有名的才女。” 苏霁瑶撇嘴“有点远,看不太清嘛!”我能跟你说实情吗?切,显然不能。苏霁瑶悄悄嘀咕。 “很远么?”齐允珍一脸疑惑。 何燃说完,不动声色的退在一边。倒是一位粉衣女子笑意满满,像是十分自信的说道:“诚然居心未知小心为上,但是我大兴岂会因此失利。再来皇上深谋远虑还怕贼寇来犯?倒不如放宽心走一步是一步方不失大国体面。” “方柒妹妹所言甚是,臣女也认为皇上龙威必然得以震慑贼寇。”此人苏霁瑶倒是识得,相貌到不算出众,胜就胜在那一身独特的气质,当朝老臣孙太师之女孙文。孙文一说那名字,绕是苏霁瑶陌生,却也知道那粉衣女子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方中鹤方太尉之孙女了。要说这方中鹤,的确是国之重臣,早年带着血毅军为大兴平定了无数次叛乱,声震八方,有言:宁见阎王,不见毅公。毅公正是他的封号。 改日定要结识一下这位方柒,苏霁瑶心道。 众人走走,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上元湖。上元湖毗邻公主府邸,据说是因为白睿绅喜得长公主绅晔,决意将长公主府建于这福泽深厚的上元湖,后来又见几位公主均机灵可爱,和长公主相处极为融洽,倒是把这片土地都分给了公主。 没错白睿绅最疼爱的女儿就是那位体弱多病却异常聪慧的长公主绅晔,正是皇后许嘉晔所出。 “这海美人,朕本意赐给公主们观看把玩,但一想大兴这么多年多亏了大臣们的守护,众位也是付出了许多支持,朕如果小气了,倒叫天下人笑话了,今儿个就作了主先让众位欣赏,也算是圆了朕的愧疚。” 苏霁瑶看白睿绅一副慈祥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还如何做想了。干脆也倒放弃了脑中那股紧紧环绕的警惕,学着众人看起湖中的海美人来了。 淇奥倒不知为何生出警惕来,她低头,悄言“小姐,奴婢觉得这里静的不同寻常。” 苏霁瑶却是没有听见,欣赏的看那“海美人”。 果真是极美的,石器所制本无性命却偏偏生出一片艳色。像把圆蛋掏空般的雕工精致的软塌置于湖中,湖面些微浸过软塌,那美人就卧于软塌之上,艳丽十足却不显低俗,明明姿态妖娆,却添了几分纯真的趣味,到底是国宝,这般情景,堪堪让人惊叹。 “这海美人确实精妙,臣女听闻此物在不同时刻有不同姿态呢?”方柒开口道。 白睿绅笑笑,倒像是和蔼的老人“你倒是有几分见识,的确,现在众位所见就是其中一种形态,只有在此时此刻才有此景,其他时刻不过是合拢的金蛋,不见其精妙啊。” 说罢,不知是有何机关,圆蛋空余的那方竟满满合拢形成一个完整的金蛋。 “看,金蛋合拢。要知,天时地利人和,任何条件都不能缺,才能看到那番美景。这也是朕让你们留宿的原因。” 白睿绅叹息“好了,走吧…” “啊…啊…” 尖叫声凄厉可怖,众人好不惊慌。 这是?苏霁瑶一瞬惊颤。莫非?她顿时有所领悟,这正是昨夜莲迹所说的情况,也明白了他说的“陷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一想不禁生出一身的冷汗。 “倒像是四公主那边的动静。”孙文如是说。 白睿绅并未多加考虑,抬脚就往贤玉宫走去,一行人深知皇家秘闻不可随便探听,都识趣的没跟上去。倒叫苏霁瑶焦急不已。缓了半刻,努力定了定神,告诫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底是惊吓的回了宫寝,不过却也坐的安生,倒没真傻的去探听虚实。 就这样慌慌了半日,也不敢贸然请辞,等着白睿绅的通牒,不过这半日是想了许久,好歹是想明白了许多。 那日自己一时不忍,罚了那几个不知好歹的畜生,引了人家心生不满,又不敢直接害到自己头上,这便是整个事情的起因。至于经过:由于不满加不敢,便想着陷害自己,特意选了不甚受宠的四公主玉贤加害之,怎么加害不知道,给自己下毒那必然是什么乱心力的怪毒,让自己恍恍惚惚乱飘,在找几个奴仆作见证,一切水到渠成,等着被砍头吧。 不过,再不受宠的公主也是皇家的人,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不过今日思虑过重倒叫她忘了,陈俊所说的那些个兵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排山倒海而来,苏霁瑶心中只觉阴云密布。 “小姐,皇上差人来请。” 这么一想该来的果然就来了。这下淇奥来闯,苏霁瑶虽说一顿,却还是坚定的站了起来。 第十六章忠魂逝 苏霁瑶浑身都在颤抖,恨意蔓延着,侵袭着。仿佛那些伤痛都不存在似得,她站了起来,那眼睛像是泣了血一样的死死的盯着大春儿。那是看着猎物的一双眼睛,却又那么幽寂凄然。 直直的,将手伸了出来,秒瞬,在无人注意到的瞬间,她的手竟然死死攥住了大春儿的头发。 大春儿像是被人控制的木偶,头皮要被撕裂般。 苏霁瑶就只是狠狠地攥着,没有多余的半分表情。像是嘟囔,又像是控诉,她说了一句:“你看,我也可以很轻易的要了你的命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眼,敢动我的人。”话音未落,动作开始。 猛然,苏霁瑶拖着大春儿撞向墙壁。 一声,两声,三声…撞击声狠狠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苏霁瑶仿佛是没有觉察般的,将已经痛到失声的大春儿扔到地上。 “很疼对吧?像你说的,好戏还在后面。” 她像是地狱来的使者,那人梗在喉咙里的痛呼,是她卡在嗓子里的刺,一定要将它拔出来。 “二哥,给我把匕首。” 齐允怀未及多想,他别在腰间的匕首就飞到了苏霁瑶手中。她动作很快,大春儿开始尖叫,像是挤出来的声音,沙哑却凄厉,又像是厉鬼般,疼的不停的打着哆嗦,粗重的喘息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开抽搐痉挛。 那一声声的尖叫叫齐允怀不忍再看,忍不住开口道:“允安,给个痛快吧,淇澳见你如此,会死不瞑目的。” 苏霁瑶怔忪,她突然想到淇澳那灿烂的笑颜。她又看看已经被挑了脚筋的大春儿,长久不语。只是默默的执刀刺入大春儿的咽喉。 失了精神,身上的疼痛忽然回归全身。她觉得茫然。 齐允怀默默吩咐众人,自己去将苏霁瑶抱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妹妹,看着这个明明狠厉却又孤独的妹妹心情万分复杂。 很快的,这里便收拾干净,那些杀戮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 夜幕已临,寒月戚戚,这么静冷的时间,没人注意破庙外不远处的二人真是好不清闲,那可不正是莲迹云竹主仆二人。 “主子,您为什么不去帮她。” 莲迹笑笑,说道:“谁说没帮的,我不是扔了石头嘛!” 那云竹还是有些疑惑,“不是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看那小婢女很不错,这么死了多可惜。而且您说要来看看,这人在您面前伤的伤,死的死你都不动分毫,这是为何嘛!” “这人啊,总是要长大的,也许这样能带给她蜕变,我相信也是不错的。”莲迹默默敛了笑意,看着那个方向微微失神。 “可您也看到了,那女人狠厉起来真是…”云竹想起苏霁瑶将那人脑袋像皮球一样玩就不寒而栗。 莲迹若有所思的看看手,说道:“可她,最终,还是不忍了吧。” 也许别人没有注意,那齐允安明明是个不懂武的,可什么东西到了她手里,就像是可以随意听从她似得,就像刚才,齐允怀的那把匕首…莲迹一时猜测不透… “好了,走吧。” 那云竹很快便化作一只白色灵猫钻在莲迹怀里,舒舒服服的睡了开去。 苏霁瑶那边因为伤势严重,未及回府,就已陷入昏迷,不得已齐允怀只得将她送进附近的医馆。 大夫连夜为苏霁瑶诊治,虽说伤势严重却也保住了性命,不过这腿上的伤很是严重,大夫一见早就眉头紧锁。他说: “姑娘这腿伤深可见骨,老朽虽说可以治好,可治病就医药物是关键,老朽这小馆只怕是…” 齐允怀沉吟,问道:“您就直说吧,到底需要什么?” “卿曼。” “这可是天下至宝,我上哪里寻得?”齐允怀惊慌。 那大夫不急不忙,喝了口茶才说:“这卿曼性情古怪,偏在那荒凉贫瘠的不峰盛产,土壤些微肥沃它却无法存活,当真怪异。只是公子,不峰刚刚内乱,某位王子流亡外地不知所踪,以老朽看,那王子很有可能就在我们大兴境内,找到他,或许这姑娘的腿就能保住啦。” 齐允怀煞是疑惑,问他:“您怎知不峰王子流窜到我大兴境内?这事关生死,那位王子的行踪怎可为外人知道。或许?” “哈哈,你这是怀疑老朽喽!的确,老朽这番话的确会引人怀疑,可是啊,你放心,老朽犯不着还我们的莲女大人。” 那大夫看着齐允怀,又说“老朽接过一个病人,不巧看到他衣服内里有很少的一些图案,老朽一把年纪风风雨雨经历不少,自然是有些了解的。” “您,在下佩服。” 齐允怀一个躬身,那大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微笑。 “老先生,还请您和我回府。”一个世家小姐在外受伤,这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那大夫也欣然同意,当真收拾了些药物跟着齐允怀一行回了齐府。 齐府乱作一团,齐允怀将苏霁瑶的情况禀报了齐远山,只是却有意忽略了大夫那段分析,只是告知了他苏霁瑶的用药情况。 那大夫慧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允怀担心将来那老者受了父亲的牵连,虽然他刚才没有多问那老者,但是一眼就看得出苏霁瑶还有那位不峰王子的身份这样的人,齐远山万一知道,想必不会放过他。 他一想到苏霁瑶的情况就心如刀绞。 堂堂莲女重伤,之前调兵遣将闹得满城风雨,这下齐远山瞒不过,只好对外声称:齐府失窃,莲女当场撞到贼人,谁知那贼人丧心病狂竟抓莲女贴身婢女淇澳,莲女为了淇澳不受伤害,只得以命来换,那贼人绑了主仆二人做质子,在兵士之时淇澳英勇护主,殒命。而莲女身中数刀,危在旦夕。 一下子,苏霁瑶再次涌上舆论**,百姓赞不绝口,甚至王都出现了游行狂潮,民众纷纷为她祈祷,城里城外,近郊远郊,各寺庙香火旺盛,到处是为莲女祈福的人。所以,苏霁瑶这一受伤大幅度的提高了王都的市场交易率,有史学家称:这是百年难遇的奇景,大兴经济勃发,并实现快速增长。就连那已逝的淇澳,也得了个忠义之名,史书常留。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苏霁瑶并不知道,她早就陷入了怪圈之中,深深不能自拔。 … 第十七章王子大人驾到 流言四起,民众呼天抢地,朝堂之上,帝即刻派遣宫中太医前去诊治。倒不是苏霁瑶伤势严重,不过是怕民揭竿而起,要说帝之心,如同寒月,终日森冷阴寒,虽说调派太医,却嫌隙暗生。 齐远山见事有不妙,又不得去镇压百姓,一时间进退两难,心下对苏霁瑶恼恨不已。于是苏霁瑶卧榻几日,他却从未去看望。 要说苏霁瑶日日昏迷。宫中太医,齐府家医,民间才医,三方跨界联袂,想尽办法,她却不得醒来,而齐允怀四处寻访那位不峰王子,也是音讯全无。齐府愁云惨淡,惶惶不可终日。 那日,慕流前来探望,见苏霁瑶毫无清醒的迹象,她不由的忧愁暗生。她问道:“这几日各种名贵珍奇都用上了,到底如何,我儿为何还不能醒来。” 太医院院首秦泽凯回答道:“在我看来齐三小姐恢复态势良好,这几日调养下去,脸色莹润,按理说早该醒了,可不知为何…请恕在下才浅。” “你怎么说?”慕流听着失望至极,她指着家医何耀,问道。 “这,老朽不知…” 闻言,慕流大怒,“啪”的一声,茶盏被掷于地上,碎成了粉末。“你们一个个的,要你们何用。”她怒极攻心,一摇三晃,水萼见此,赶忙扶她坐下,并向民医王大夫使了个眼色。 王大夫就是那日第一个诊治苏霁瑶的大夫,他并不唯唯诺诺,很是从容的行礼,禀报。 他说:“夫人莫急,大人她臂上伤势无碍,腿伤也恢复得很好,至于昏迷,老朽觉得很可能是伤心过度引发的。您也知道,大人和身边的小丫鬟感情颇深,一下子,可能不易接受吧。” “这孩子向来重感情。”慕流喃喃自语,不一时竟泪雨滂沱,她看向王大夫,继续问道:“那该如何?总不能就这么躺下去吧。” “您不必担心,只要用药适当,假以时日大人定能恢复如初。” 王大夫撒谎不打草稿,倒是慕流听言宽心不少。“很好,只要治好齐三,该给你们的一个都不会少,如果治不好,你们想想你们会少些什么!” 她一向宽厚,这么狠厉的话倒是很少说,尤其对象有一位还是朝廷命官。 “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们,尤其是你秦大人,我自有办法参你一本。” 三人冷汗直冒,忙不迭行礼求开恩。慕流满意,抱着苏霁瑶的手又哭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那边,齐远山却是接待了一位贵客,正是求之不得的不峰王子淳于晋。同行的还有那个活宝阴冷男隋玉。 淳于晋面色如常,看不出所以,反观隋玉通身黑衣,眼神如刀犀利,轮廓似钢筋硬朗。偏生嘴角含笑,生生融化了那一团冷气。 暗潮涌动。 这是气度的较量,两方各自打量对方,你来我往,好生热闹。 终于,齐远山一笑了之,打破一室沉积。 见此,那二人对视一眼,隋玉开口:“右相大人好气度,看来我们今儿个来对地方了。” “哈哈,言重,不知二位前来是找齐某何事?”齐远山分明揣着明白装糊涂,二人清楚,却不得当面点穿。 “右相大人,您是明白人,我就不和您绕圈子了。”淳于晋一个眼风扫向隋玉,隋玉当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淳于晋见布包递在了齐远山手里,又说:“我乃不峰三王子,家国遭祸,我被那歹人陷害,不得已逃往贵国。您看,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卿曼…好东西。”齐远山将那布包里的褐色物什轻放在桌上,亲自为淳于晋添了茶。“齐某谢谢二位割爱。” 淳于晋忙道:“这不敢当,大人,这不过是个见面礼。我可是还有更大的礼要送给您呢!” “哦?” “大人,您的才能在我看来应该远不该止于此,我相信您明白我的意思。直说了吧,我希望大人您可以和我们合作。” 听淳于晋之言,齐远山面色不变,像是根本不在乎似得,站起了身。这才开口问道:“三王子爱戴,齐某倍感荣幸,只是齐某是忠诚的大兴守护者,你这个意思倒让我这把老骨头陷入不了义啊。” “莫不是,您不信任我?那我想您大可不必,我的后盾是整个不峰,助您一臂之力于我而言轻而易举啊!”淳于晋也不急,一口一口的品着茶,慢慢吞吞的分析着。 “恕齐某直言啊,三王子你说到底只是个弃子,如何能助齐某得了那位子?” 淳于晋大笑,“大人,我如若一点底牌也没有,又怎敢大言不惭的来找您呢!”说罢,他扬起右手,他的大拇指上带着一枚纹饰怪异的戒指。“以前藏得很深,现在可终于拿出来了啊?” 齐远山见那戒指,瞬间呆滞,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模模那传说中的封龙戒。 不错,这便是圣世二代门主晏无欢掌管下的封龙戒。一代门主就是那个传奇人物安洵玉。这封龙戒已经数失传百年,不想它的主人竟是不峰的弃子。 要说这戒指那真是厉害了,封龙戒主人掌管十万精兵,被称作封龙军。该军四散各地,个个能力卓绝,相传只有那一们晏氏子女才能得封龙认主。 莫非? 齐远山像是不敢相信,久久不得言语。 淳于晋又笑,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这枚戒指,说道:“我母亲正是晏氏旁落的血亲。当年之事不足为奇,晏氏家道中落,为了不使宝贝流落外人之手,故将我母亲秘密送走,于是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三王子果真好手段,你只要有心,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我齐远山这老命,看来齐某是不得不帮你了啊!” “错,我们这是互利双赢,您登大宝,我得不峰…兴许某天,连圣世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齐远山沉吟片刻,心思转了又转,终于答道:“好,既然如此,齐某人答应三王子便是。”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只是齐远山却突然顿住,又问:“三王子,齐某还有一点疑惑…” “哦?但说无妨。” “齐某所做所言自认天衣无缝,为何你却…而且能与你达成一致的相信不止我一个,又为何三王子你独找齐某?譬如方太尉…” “要问为什么,实话告诉您,我是猜的…” 齐远山像是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岂料淳于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 第十八章战事起 “右相大人不必自谦,您自有我等晚辈所景仰的卓绝能力,至于那方老太尉,不是同道中人啊!” 齐远山不断回忆起淳于晋当日说的话,总觉话里有话。可看那封龙戒,又不得不动心,盘算来盘算去,考虑着怎么将这小子拿捏在手里… “老爷,宫中来人,请您入宫一趟,正在外厅候着呐…” 齐远山点头,吩咐道:“把这东西送到三小姐那里去…”他说的正是淳于晋送来的卿曼。 黑子忙称是,小心的将那布包裹好了,弓着身子前往内院。 齐远山换了官袍后,跟着来访的公公一齐入了宫。 皇家庭院,肃穆庄重,可今天的气息竟像是战后生灵涂炭之后的压抑。这令齐远山心里打了一颤。 宫人行色匆匆,御书房里的怒吼声声穿透了结实的墙壁,齐远山状似惶恐,跪倒在御书房之内。御书房内已经坐了一众官员在屏息以待,气氛煞是沉闷。 皇帝白睿绅一副头疼的样子,见齐远山来,总算松了口气。 “爱卿,你可算来了,快快,请起…来人,给右相赐座…” “皇上,臣斗胆问一句,是发生了何事,惹得您如此愤怒…” 白睿绅眉宇间又有愤怒之色,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此事让他气闷许久。他将一封密信递交给齐远山,说道:“朕派遣到安国的使者,被扣押了…” 齐远山看着信件,不禁眉头紧锁,双眼难掩愤慨之色。“皇上,这等荒唐事也真亏那安智淑说的出来…我大兴的高级官员怎会贪图那一亩三分田地,做出偷窃这种事情。” “朕不信,你不信,全大兴的人都不信,安智淑此举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朕已经焦头烂额了,你们几个都说说该怎么办?” “这…人家都骑在我们头上了,皇上,直接打吧,也好救出黄大人。”此人是兵部尚书娄万庭。 毅公方中鹤连忙反驳道:“不可,放在以前我们一定予以利刃还击,只是现在不峰新主,一切还不稳定,我们贸然行事恐给他人可乘之机。还有那芙蕖太子也在虎视眈眈,难保突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白睿绅认真的听着,见二人说完,说:“漓然你怎么说?” “啊,安国不安分已久,皇上你就不该派使者去。”左相宋漓然,红衣妖娆竟似一名翩翩少女,在帝王面前他向来嚣张,甚至敢当着众臣的面和白睿绅吵架,偏那白姓帝王对他信赖有加,从不曾因此责罚于他。这不,听他此言,白睿绅也只是翻了翻眼,说“朕已经后悔了。” “不打,我们吃了暗亏,打吧,又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这事拿不好啊!”宋漓然颇有些嬉皮笑脸,齐远山一向看不惯他这样,今日更是十分反感,不由出口训道:“左相,今日这事关乎国威,说话要慎重…” “哎呦,我就说这事难处理嘛,右相您急什么?” 众人一听,脸色刷一下亮了起来,白睿绅忙开口问道:“漓然,你有何想法。” “其实,那安国以偷窃之名来陷害一方要员,罪名荒唐可笑,这就摆明了人家就是要让你恼羞成怒,人家就是要和你打。既然这仗避免不了,那我们研究的关键就不在打不打,而是如何打,如何主动打。而且,皇上,在我看来,安国不仁在先,我们也大可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再者说,不峰内部未稳,谁能顾得及你大兴和安国年年爆发的战乱。要我说,直接打,没商量。” 齐远山虽说反感宋漓然那副放荡不羁,却不得不说,从内心上来看他很认同宋漓然的观点。 “臣想,左相此言有理,如果我们示弱,那以后也会处于弱势地位。这对国家发展不利啊。” “皇上,不可冲动,如果此举只是为了引起战乱,那安智淑突然地示好又是为什么?海美人这宝贝是随便就能送人的?要知两国嫌隙由来已久,近几年大战小战可是一直不断啊!难不成用这样的方式掀起两国的战争就只是为了让我们恼羞成怒吗?”与左右相二人不同,毅公方中鹤今日一直是保守一派,三人在大兴一向举足轻重,今天意见相悖,倒叫白睿绅一时拿不定主意。 “皇上,不急这一时,您考虑着,哪怕派人好好检查一下那海美人也成。” “好,你们今儿个都累了,回去好好想想,对了,这段时日不是招揽了不收人才嘛,那就好好用着,右相啊,回去告诉允怀,让他负责此事。” 齐远山忙答是,一行人拜了又拜,白睿绅只是摆摆手,没再说话。众人见皇帝疲乏,不敢多做逗留,齐齐拜退。 … 这时,苏霁瑶在干吗?王殊王大夫给她用了卿曼,腿上深可见骨的伤总算得了良药,齐府众人都松了口气。 和风旭日,真是一个好天气。 苏霁瑶幽幽转醒。水萼这姑娘笑眼弯弯,忙着吩咐人去叫大夫,自己乐颠颠的看着苏霁瑶。 “小姐小姐,你总算醒了。” 苏霁瑶眼色深深,不发一语。 昏迷的那段日子,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周而复始无限循环。每日模着光明的大门,却总是像撞到了什么弹性十足的东西将她弹开,然后她继续漂流、旋转,身后就像是蔚蓝色的地球,压抑的空间令她窒息。不知道那是哪里,只知道那黑暗中处处星星点点。 于是,看着渐渐熟悉的人,物,她一时有些怔忪。 “允安…” “三姐,三姐…” 很快,消息传遍了齐府,慕流和齐允倩最先赶来,令苏霁瑶心里十分温暖。 “你总算醒了三姐,母亲之前都不让我来看你。”齐允倩趴在苏霁瑶床榻上,小嘴一撅,像是十分委屈,苏霁瑶模模她的头,温柔的笑笑。 “允安,你怎么…莫非嗓子…” “夫人,别担心,三小姐躺了这么久,一时说不出话是正常的,喝些水润润,慢慢就好了。” 来人是治疗苏霁瑶的三个大夫,他们也是面有喜色。慕流听闻松了口气。 水萼赶忙端了水过来。 “谢…谢…”声音嘶哑,像是干涸的沙漠,水萼一听就哭了。 “可怜我儿啊…” 慕流刚刚落下的心因为苏霁瑶的话再次纠了起来,泪,也是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一时间,在场人竟纷纷喜极而泣。 “我妹醒来这可是好事,你们哭什么…” … 第十九章相谈 “母亲,我有话要和三妹说,您带着四妹回去吧!” 慕流状似生气,瞥了瞥齐允怀,嗔怪道:“你这孩子是什么事儿啊,我还不能听的…好啦好啦,允安也醒了,我这就心安啦!” “哎呀,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嘛!”齐允怀连忙告饶,屋内气氛顿时热了起来,就连苏霁瑶也是满脸笑意。 慕流慈爱的抚模苏霁瑶的发,面带怜惜道:“乖儿,一切都过去了…” “是,谢谢您…” “还有你,允怀…”慕流指尖点点齐允怀,“有什么事,都给我悠着点儿,你妹妹刚醒,知道吗?” “好好,我知道啦!” 齐允怀一副受教的样子,引得众人直发笑,直到王殊大夫撵到床榻边,开始帮苏霁瑶诊脉时才静了下来。 很快,王大夫面带喜色的说道:“恭喜夫人,众位,三小姐大好了啊。” 秦泽凯,何耀二人也是细致的为苏霁瑶诊疗一遍,慕流和齐允倩也就安安心心的离开了。 现下,屋里就只剩了苏霁瑶和齐允怀二人。 “三妹…” “二哥,刚才就想问了,淇澳?” 齐允怀瞅瞅她的表情,见她还算稳定,便放心的说道:“三妹,我知道你和淇澳关系好,只是…这次她衷心护主,我们齐府也还算没有慢待她…” “等有机会了,带我去看看她吧。” “我明白,你也别太难过,现下事情太多,尤其我们齐家人,更是要打起精神来啊!” 苏霁瑶见齐允怀欲言又止的样子,忙追问道:“二哥,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也不瞒你说,大兴和安国又要开战了。尤其是你的受伤,引得国民骚动不安,我担心…未来这局面,不太好控制啊…” “开战?怎么回事?” 齐允怀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安国示好,皇上又不能没什么表示,就派了使者前去,结果那安国女帝偏就诬赖我国使者偷窃,皇上和众位大臣商量许久决定反击。” “二哥,你怎么想?” “嗨,这事虽说不好说,却也就那样了,这仗一年又一年也没个停,受伤的总也就是老百姓,我还说什么呢,眼看着大兴日渐颓败,照这样下去,我看呐,全完喽!” 苏霁瑶点点头,说“的确,不过…我们这片大陆几代人,包括我们从未踏足过的圣世在内,多久了,一直是这般不分不合的状态,实话说,真的够了,也的确该好好打一打了,不然蠢蠢欲动的这么多年,几时是个头?” “三妹,对不起,之前,我一直都在小瞧你…” “二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三妹有事想请你帮忙。”苏霁瑶眼言语中透露出几分庄重,只等齐允怀点头。 齐允怀见此,没有丝毫犹豫。“三妹,咱们兄妹几个就别见外了…” “二哥,也许我接下来的话,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是也请你仔细认真的听完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见齐允怀点头,苏霁瑶又说:“我这几年过的真是心力交瘁,父亲的栽培,民众的爱戴…我总是…你知不知道,我总是有愧疚感。包括这次淇澳为我而死…二哥,我相信你也明白,父亲的心思,而且…我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莲女,你也很清楚。我觉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我…想离开齐家。” 齐允怀叹息。 “你如此想,我的确始料未及。正如你说,我什么都明白,只是,你能舍得了家人吗?而且,要离开,谈何容易…” “家人有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苏霁瑶深深地看着齐允怀,又说“我做这样的决定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二哥,我很信任你…” “我知道…离开也罢,这个家早就不是家了…要不是母亲…我想我也要离开吧。三妹,我会帮你想办法,在这期间,你什么都不要做…” 本以为苏霁瑶答应,谁知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齐允怀顿觉惊讶,心中像爆炸了一样。 “二哥,安国大战,让我去吧!” “什么?这怎么行,那是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 “二哥,没人会想到我在安国吧。”苏霁瑶根本不理会齐允怀的劝说,她活动活动酸软的筋骨,又说“我猜皇上派你招揽人才吧,我也参加就好了…” “你是说,你要让皇上亲自派你到战场?” “没错,等我到了安国,一切就由不得这边人做主了。” 齐允怀不免震惊,说道:“你说的容易,自古就没有派女子出征的先例。你又不懂武,出了事哪能担待的起…” “二哥,你不是说因为我的受伤,百姓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嘛!我相信,皇上现在正盼我死呢。” “呵,瞧我这个笨的…我倒忽略了皇权至上了…” 苏霁瑶轻笑,有一点飘忽。“我如果投了拜帖,他想办法也会派我去呢。” “那百姓呢,百姓反弹了又怎么办?” “他会让我假扮男子吧。大家心照不宣,百姓什么都不知道,等确认我死了,再随便安排个死因,一切就拍板了。说到底,百姓良善,不会想到这些的…” 齐允怀还想劝说,苏霁瑶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二哥,世间之事,没什么不可能的,试试就什么都清楚了,你也不用劝我,出了事情我也不怕。” 齐允怀未说出口的话化作一声叹息。“三妹,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好好休息,写好了拜帖,就给我送去…” “好,二哥,谢谢你。”苏霁瑶笑道。 “不用谢我,今天你说的话,让我刮目相看。” “二哥,你这个倾世公子也名不虚传。”苏霁瑶面带调笑,凝重的气氛渐渐和缓,齐允怀一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你呀,刚夸你,你就上脸了…算了,饶你一命便是,你好好休息,我还得忙去。” 齐允怀生在齐府风光无限,可就是怕人当面夸他,见苏霁瑶连损带夸的,好不羞涩,一转眼功夫就跑没影儿了。苏霁瑶只得摇头… 外头风光正好,苏霁瑶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去以后,只觉一阵轻松肆意。她如果没有猜错,那位被诬蔑的使者,正在安国皇宫享用丰盛的餐点。她笑,果真,越来越好玩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