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人称》 chapter1 “滚开,滚开啊!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周翩祈又一次尖叫着从那个缠绕她多年的噩梦中醒来。♀ 她呼吸急促,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睡衣黏在身上,全身散发着汗臭。 她揉了揉眉心,仍心有余悸。走进了卫生间。 水汽氤氲中,她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股厌恶感涌上心头。她朝着镜子中的自己狠狠地冲水,像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试图洗掉身上那些痕迹。但是,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永远忘不掉。 冲完澡后,她边擦干头发边打开邮箱,有封未读邮件,是付小易发来的,内容只是寥寥几个字,却深深地刺痛了周翩祈的双眼: 祁忘川两天后结婚。 周翩祈望着电脑屏幕,突然笑了出来,像是自嘲般的:“果然,你们还是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才停止了那凄厉的笑。 她满脸木然的扫视四周,好陌生。没有一样与祁忘川有关的东西,原来,那个人已经离开自己的生活,好久了。 她突然很想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这儿让她恐惧。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开始害怕孤独了。 ====================================== 次日,一架从洛杉矶飞往b市的飞机上。 周翩祈托着腮,透过舷窗,看着窗外的层层云彩,湛蓝天空,默默发呆。 广播里传出空姐温和的声音:各位旅客,您好。本次航班将于一个小时后抵达b市……. b市?周翩祈愣了愣,我真的….回来了吗? 一个半小时后,周翩祈拖着行李箱站在车流如潮的马路上,挥了挥手,拦了辆出租车。 “姑娘,到哪儿?” 周翩祈看着窗外,吐出一句:“随便。” 的哥是典型的b市人,话唠一个,天南海北的侃,周翩祈偶尔嗯一声,完全心不在焉。 “姑娘,我跟你说啊,这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 周翩祈冷哼一声,从机场出来的,当然是外地来的。 的哥丝毫没有察觉到周翩祈的不耐烦,反而兴致更浓了:“b市现在这空气质量啊,是忒糟了,全是雾霾,一开窗就跟抽了烟似的….” 周翩祈忍俊不禁,有免费烟吸,您还不乐意? “啊!”司机大喊了声,拼命地打方向盘。 周翩祈抬起头,看见一辆货车直直的向他们冲来。 一声骇人的巨响后,周翩祈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祁葩,祁葩,吃饭了。” 熟悉的声音在周翩祈耳边响起,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她睁开眼,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眼前。她抬起手(爪子)模了模脸,一种毛茸茸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哆嗦。她讨厌毛茸茸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惊恐地望着自己长满绒毛的爪子,用力拍了拍脸,想把自己从这个离奇的梦中唤醒。 可结果是,她被面前的少年抱起,使劲的揉捏:“怎么了,不想吃吗?” 周翩祈用力抬起了小脑袋,望着少年。熟悉的眉眼,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又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画稿中,现在居然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她打翻了少年手中的狗粮,挣扎着从他怀中跳了下来。 眼角渗出了泪水,不易察觉。 少年满脸狐疑:“什么毛病,今天脾气这么大!” 少年额前覆着刘海,穿着校服,胸前戴了一中的校徽。周翩祈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忘川怎么会还在上高中?自己为什么会在祁葩的身体里? 她顾不上祁忘川的满脸疑惑,默默的钻回了狗窝里,像人那样坐着,又觉得太别扭了,只好学着狗那样坐着。 祁忘川对着狗窝撂下一句“有种呆在里面别出来”就走了。 周翩祈倚在狗窝的墙壁上,月复诽道:“还跟狗置气,幼稚!” 她仔细查看了自己的这副身体,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个铃铛,而且还是只公狗。不过话说回来了,祁葩在祁忘川家的年数也不算短,自己以前也经常逗它玩,怎么一直没注意它是只公狗呢?只是当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和他还有这种缘分,真是孽缘啊! 发了一通牢骚后,她冷静的分析了下目前的情况:她记忆的节点是在b市的出租车上,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发生了车祸,然后….自己的灵魂就转移到了奇葩身上,而且时间倒流了,不,更准确的说,可能只有自己回到了以前,并且是祁忘川的高中时期。刚刚祁忘川穿着短袖,应该是夏天,对,这点可以肯定,周围的温度自己还是可以感知到的。 她这么分析了一通后,觉得事态相当不妙。颓废的趴在地上,叹了口气,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呜呜”的狗叫声。 这么说来,在那个世界的自己,是死了,还是…拥有了祁葩的灵魂?她宁愿是前者。如果不幸是后者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下月复有种涨涨的感觉,憋不住了!厕所,厕所在哪儿!她绕着狗窝跑了好几圈,才突然想到自己是条狗啊,就地解决不就行了吗?! 然后,僵硬的抬了抬腿,尿意随着尿液的排出消失无踪。她对着地上那滩液体照了照,映出狗头,狗身子。完全找不出从前的半分影子。 她仰头望了望天,感叹:“这可真是撒泡尿照镜子了。”遗憾的是,她发出的声音还是狗叫。 她在不大的院子里晃了晃,一切跟记忆中的别无二致:浓密的葡萄架上挂着串串饱满的紫葡萄,在炎炎夏日中投下一片清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供人纳凉消暑。旁边是口水井。 她还记得祁忘川跟她讲过,他小时候会把西瓜用吊篮放在井里降温,那味道可比冰镇西瓜好多了。她跳到井边,果然有一股凉意。她焦躁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些,自我安慰道:当条狗也没那么糟,至少,比猪强,不用担心哪天会被宰了。 她跳到窗台边,屋内祁忘川正在低头做题,嗯….应该是高三的题,看来现在是四年前的夏天了。 她隔着窗注视着祁忘川,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清秀的像个女孩子。 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在她看来,高中时候的祁忘川最好看,并且,他从私心里希望他永远18岁,永远上高中。不仅是因为那时的他最好看,更因为,那些年,他的身边有她陪着。 少年的眉头皱了皱眉,手中的圆珠笔随意转了转,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他好看的嘴角向上勾了勾,看来是想出解题的方法了。也是,他向来是学霸,没什么题能难得到他的。 夏日的午后,阳光正盛,周翩祈一身毛,就越发热了。她伸出舌头散热降温。 又惊讶于自己的反应竟如此自然,看来天性真是撂不掉的,就像自己无可救药的迷恋祁忘川一样,都是天性。 窗户突然打开了,祁忘川将热得发慌的周翩祈抱进了屋内。周翩祈顿时被一片清凉包围,还是人会享受啊,她在心里感叹,默默地为空调发明者点了32个赞。 “呦,偷看我?”祁忘川笑着望着周翩祈,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周翩祈一直觉得,祁忘川是她见过的,唯一有虎牙却不娘炮的男生。她甚至想过要把他的虎牙敲下来,给自己安上,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 周翩祈一直是个有原则的人,特别是在祁忘川面前。但是现在自己只是条狗,好狗不吃眼前亏,乖乖撒个娇先,毕竟她不想离开清凉宜人的空调房。原则嘛,先一边去! 撒娇这事儿,周翩祈其实是个外行,以前当人的时候,她总是以硬汉自居。想不到,换了副身体,这撒娇功力到长进了不少,在祁忘川怀里可劲撒欢儿。 周翩祈缩在祁忘川怀里,贪婪的嗅着他的气味,真好,我又能如此靠近你了,即便,此时的我,只是条狗。 ( chapter2 在祁忘川家当宠物狗的日子,周翩祈每天的生活内容单调而又悠闲:吃饭,睡觉,打豆豆,哦不,是撒欢儿。并且,她还惊奇地发现,狗粮的味道一级棒,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人的生活没有十全十美的,狗也一样。 唯一让她难以忍受的一件事儿就是——洗澡。并且,因为天热,还得天天洗。最要命的是,还是祁忘川给洗!这对周翩祈来说无异于把她扒光了,放在祁忘川面前。虽然这副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但每每祁忘川触到她时,她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来也十分奇怪,平日里祁忘川常与她逗乐,挠他痒痒,她都无甚反应。唯独这洗澡时,她就全身雷区,不可触碰。 一日,周翩祈与往常一样,趴在祁忘川脚边打盹。主人在题海中垂死挣扎,宠物却在惬意的吹着冷气,舒舒服服的睡觉。我们不得不承认,人有些时候确实活的不如条狗。 祁忘川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惊醒了熟睡的周翩祈,她打了个哈欠,汪汪的叫了几声。 祁忘川俯身将她抱起来。挠他的痒痒,还兴趣盎然的与她说话:“祁葩,你最近好像胖了不少啊?” 周翩祈歪了歪脑袋,心里嘟哝道:我都是条狗了,还顾得上体型吗?再说了,我是条松狮,又不是腊肠,当然胖了,切~~ 祁忘川拿起手边的手机。那些年,智能机还没有普及,祁忘川还用着翻盖的诺基亚。他看了看,有条未读短信,周翩祈也凑过去看了看:等下和付小易,蒋晨一起去你家写作业,准备好美食欢迎我们。♀ 发信人居然是周翩祈! 缩在祁忘川怀里的周翩祈睁大了眼,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觉得有点头疼,但还是想想清楚这件事。 在这个时空里,有两个周翩祈,一个是刚刚发短信给祁忘川的那个,一个是在祁葩身体里的我,我并不属于这个时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当我还是四年前那个周翩祈的时候,我所看到的祁葩,其实并是不条单纯的狗,它的身体里藏着四年后的自己的灵魂。 她觉得这事儿真乱,说起来都像绕口令。 她接着又回忆了下四年前的情况,她那时就觉得祁葩是条奇怪的狗,但一直说不上来哪儿奇怪。但它又不是一直那么奇怪,而是从自己高三时陡然变得奇怪起来。这个时间点和自己穿越来的时间相同。看来,自己的推测,是不错了。 理清了思路后,她忽然觉得,上天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他们这些人和祁葩那条狗,都是棋子儿,被上天任意操控着,着实可笑。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要强,那样执着了。听天由命,也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祁忘川起身向门口走去,周翩祈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打开门,门外是一男两女,年少方艾,青春逼人。 祁忘川抱臂倚在门边,贱兮兮的说了句:“请进。♀” 三人便熟门熟路的进了祁忘川的卧室。周翩祈觉得自己被自然的忽略了。不过也是,毕竟自己海拔有限,不惹眼,被人踩到也怨不得别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留着**头的女孩身上,少女皮肤白皙,发色乌黑,身材均匀,卖相不错。正是刚刚发短信的那人——周翩祈。 周翩祈凑到祁忘川脚边,嗅着熟悉的气味,有种想哭的冲动。 眼前这个容貌姣好,灵气逼人的女孩是她的过去,不过,再美好,也终究是过去。 现在的自己已经与冰清玉洁四字相差甚远。那个美好的女孩,已经永远死在了回忆里。 她的目光又落到那个长发女孩身上,那是张快要在记忆里模糊的面孔,它的主人叫做蒋晨。 她身旁的男孩身材俊挺,面部轮廓分明,是周翩祈真正的挚友——付小易。 这年,四人都刚满十八岁,正是青春好年华。 周翩祈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他们嬉笑怒骂,谈天说地,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前飞快上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都被记忆的漩涡吸了进去。 时间倒退回三年前,周翩祈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一切的起始。 热的要冒火的八月,一中开始了新高一的军训。 雌雄难辨,一片绿海的操场上,周翩祈蹲在树荫下休息。 宽大的迷彩服紧贴在身上,粘得人浑身难受。周围的男生个个汗腺发达,臭气飞扬,周翩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手摘了片树叶,想用来扇风,可越扇越热,索性将树叶撕成碎片,放在手中一吹,树叶纷飞。 “集合!”教官吹响了哨子,声音十分刺耳。 刚刚的一盘散沙几秒钟内就排列成了整齐的队伍。 “所有人听我口令,立正!”教官中气很足,声音洪亮。 周翩祈盯着教官的厚嘴唇,她着实想冲上去给他一拳,打落他满口的黄牙,让他发不出口令。想到这儿,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站军姿十分钟,不许动,动了时间加倍!” “啊~~~”学生们都发出了痛苦而绝望的哀嚎。 “啊什么啊!”教官厉声呵斥。 所有人都噤了声。努力挺直身子,不让教官挑出毛病。 教官背着手,在队列间来回巡视,表情凝重,像结了层霜,让人不寒而栗。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教官的靴子在地上走动的声音。 周翩祈微微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四肢,浑身像不是自己的那样,毫无知觉。 头顶的阳光依旧灼热,照在黑发上,越发炽热。她能感觉到热流在她发间流动,加速了体内水分的蒸发,蒸发出的水分转换成了无比腥臭的汗液,从她发丛中缓缓渗下,一滴接着一滴,像条蜈蚣在她头顶爬行,奇痒无比。快要超出她的忍耐极限了。 她伸出手抹了把脸,不料,教官突然转过身来,怒斥道:“你,给我出来!” 周翩祈心中懊恼:怎么这么背啊?我去! 低着头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教官呵斥道:“你,再站10分钟,其他人,五分钟后休息。” 周翩祈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也知道了教官铁面无情,解释根本没用,就不想再多说废话,答了句:“是!” 班上的同学彼此间还不熟悉,都眼巴巴的望着周翩祈。周翩祈叹了口气:“这下可出名了。” 她定定的站着,觉得有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她向那方向看去,是个面容清秀的男生,不过,她不确定,那人似乎也像个女生。 那人发现周翩祈在看他,就匆忙收回了目光。 周翩祈闭上了眼睛,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心定了,便觉得身上也没这么难受了。 她已经预感到了学校澡堂今晚的壮观场面,定是千军万马抢水龙头,满室果女,叽叽喳喳,好在,她是走读生,不用挤澡堂。 “咚”一声,惊到了神游天外的周翩祈,刚刚看她那人倒在她脚下,同学们都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教官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蹲,看了看,十分淡定的说:“中暑了。你,送他去医务室。” 周翩祈指了指自己:“我?” 教官点点头。 周翩祈握了握拳头,又放下,心中骂了句“**”,面上还是照做。 把那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艰难的扶起了他。 她着实想不通,教官就看自己这么不顺眼吗?那么多身强力壮的汉子,不让他们送,让自己这小身板送? 彼时的周翩祈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又穿着军装,乍一看很容易被认成个男孩子。 她估模着教官不是把她当成男孩子就是把肩上那哥们儿当成女孩子了。 ( chapter3 chapter3 周翩祈扶着那人走在如火的烈日下。♀ “喂,你慢点走。”肩上那哥们儿虚弱地说。 “哥们儿,冒昧问一句,你是男是女啊?”周翩祈还在往前走。 “你都叫我哥们儿了,当然是男的了。”那人似乎很是无奈。 周翩祈体力严重透支,便把他放了下来,喘着粗气说:“歇会儿,我实在没力气了。” 周翩祈蹲在树下,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滴。 男生坐在树荫下,静静地看着周翩祈,眼神十分奇怪。他从心底里觉得这个不像女孩的女孩很特别,但也仅此而已。 周翩祈重新扶起男生,问道:“你体质怎么这么差啊?晒两下就晕?” 男生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没吃早饭。” “难怪,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祁忘川,祁山的祁,忘川河的忘川。” “哦,你爸妈肯定是文化人。这么文艺的名字也起得出来。” 男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叫什么?” “周翩祈。翩然起舞的翩,祈祷的祈。” “哦,你爸妈肯定也是文化人。” 周翩祈也被逗笑了,脚步不觉加快。 好在医务室不算太远,两人闲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 “医生医生。”周翩祈往里探了探脑袋,立刻觉得周身一片清凉,不由得感叹道:“还是学生最苦逼啊。肩上这哥们儿还是被活活热晕的。” 一个体态臃肿,烫着泡面头的中年女人砸吧着嘴走了出来,嘴边还沾着食物屑,斜眼看了看两人,说:“怎么啦?” 周翩祈说:“他,中暑了。” 中年女医生走到祁忘川身边,大略的看了看,从药架上取出一包药:“一天三次,一次一包,明儿就好。” 祁忘川很是嘴甜:“谢谢阿姨。” 医生转身离开,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定住,转过身说:“小姑娘长得真好看,要注意身体啊。” 祁忘川笑了笑:“嗯,谢谢阿姨。” 随后两人便返回操场。 “刚那医生说你是女生,我看你也没什么大反应,是不是经常被认错啊?”周翩祈努力憋住笑。 祁忘川倒是一脸风轻云淡:“习惯了。”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周翩祈,少女月兑下了宽大的军装,只剩一件白色短袖,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可以清晰看出胸衣的轮廓。♀ 祁忘川咳了两声,故作镇定,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周翩祈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想打破这沉闷的空气:“自从剪了短发,我就经常被误认为男生。我俩走在一起,还真是’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啊。” 祁忘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周翩祈扶额:“你的笑点怎么这么低啊?” 祁忘川捂着肚子说:“你不当笑星真是屈才了。” 周翩祈注意到,祁忘川一笑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尖尖亮亮的。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男生长虎牙,她觉得很是新奇。 她说:“要当就当打星,看谁不爽一拳撂倒。”手比划的同时还露出了个凶狠的表情。 祁忘川竖起了大拇指:“有志气!。” 周翩祈得意的一笑,原本就俏丽的容颜更显灵动。 为期一周的军训在学生们的抱怨牢骚中过去了,接下来就是轻松无聊的开学典礼了。 这是一中的惯例,每学年都要举行一次。每年都会有新生代表在台上发言,说些冠冕堂皇,无聊之极的鬼话,然后全体新生不管愿不愿意都要跟着宣誓。 周翩祈搬着凳子跟在前面同学的身后向操场走去,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个几年级的老师,同学。最前面的一排大椅子还空着,十分显眼。周翩祈翻了翻白眼,月复诽道:领导就是架子大啊,从来不早到,一向只早退。 排头很快找到了高一八班的位置,周翩祈坐在座位上浑身不爽,这位置也太小了,腿都伸不直。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快要出油,她早已在心中把领导的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 二十分钟后,校领导们才姗姗来到,周翩祈将他们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个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还十分谦虚的互相让座位,看的周翩祈一阵恶心。 好容易开始了,各个领导们还轮番上台致辞,无一不是长篇大论,陈词滥调。 这对酷暑下的学生们来说完全是一种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 脸抹得跟鬼似的主持人走上台,用标准的播音腔说道:“下面欢迎新生代表致辞。” 紧接着,周围发出了低低的尖叫声,又很快被各班老师镇压了下去。十分不耐烦的周翩祈往台上瞟了一眼,眼光就被牢牢地定在了某处。 舞台正中的祁忘川,面容沉静。一条修身黑色铅笔裤加上白色黑印花的短袖,简洁而庄重,给观者一片清凉之感。少年双腿修长,身材比例极好,引得台下女生一片尖叫。 祁忘川将话筒往上升了升,调到合适的高度,向众人鞠了一躬,开始了致词。 他嗓音清润,干净透亮。那阵子周翩祈迷上了日本动漫,尤其喜欢那些嗓音迷人的男声优,她觉得祁忘川的声音很像给《萤火之森》的男主配音的内山昂辉。都是清澈的少年音。 她第一次沉下心来认真听着台上的人致词,虽然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豫剧,却似乎不那么让人心烦了。 她注视着少年的双眼,周围一片寂静,只余少年的声音在空荡的操场上空回响。 后来,在美国留学的那段时间里,她业余帮别人画肖像,一副30美元。 每每画到人物的眼睛时,她都会想到祁忘川那清澈明亮的眼神。那双眼中承载的,是她的整个世界。 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祁忘川深深地鞠了一躬,走下台。 周围的女生们便议论开了: a说:“刚刚那个男生超帅啊。” b说:“是我们班的祁忘川啊。成绩很棒,典型的校草加学霸” a说:“你们班女生真是艳福不浅啊。” 周翩祈听了几句就不想再听下去了。百无聊赖的看起了台上的节目。 祁忘川回到班级所在的位置,正好从周翩祈身边走过,衣角不经意间擦到了周翩祈的耳朵。 周翩祈的耳朵便噌的一下烧了起来。一向以汉子自居的周翩祈对自己的反应很是鄙视,默默地低下了头,假装睡觉。实则心绪混乱,心跳加速。 年少时的爱情往往始于一瞬间,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让人沉醉。但是,这种感觉于一些人而言是转瞬即逝的,于一些人而言却会持续一辈子。 周翩祈无疑是后一种。 ( chapter4 有人说,学生时代的邻座往往会是我们一辈子的朋友。♀这个说法,似乎在周翩祈身上得到了印证,又被祁忘川推翻了。 周翩祈后来回想这些事的时候,觉得他们那时的座位冥冥中就暗示了些什么。 开学初,班主任按照身高排座位,彼时的付小易还没发育,身高跟周翩祈差不多,两人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同桌。周翩祈的对角线位置便是祁忘川,而祁忘川的同桌就是蒋晨了。 在周翩祈的印象中蒋晨一开始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有点内向,话不多,总是一副害羞的模样。 时隔多年,周翩祈还记得四人初次相见的情景。 那天,天高云淡,是无数普通的日子中的一天。 周翩祈一头利落的短发,白色短袖,黑色短裤,是她一贯的运动风。 付小易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声音温和:“我叫付小易。” 周翩祈对他的印象很好,她一向不讨厌这样清爽干净的男生:“我叫周翩祈。希望以后相处愉快。” 周翩祈转身,目光正对上祁忘川,她做梦也没想到两人的位置居然会离得这么近。 旁边的蒋晨怯生生的说:“忘川,你们认识啊?”眼神扫过周翩祈时却带了一丝锐利。 忘川?周翩祈的眉头皱了皱眉,这么亲切?看来两人关系非浅。♀ 祁忘川淡淡一笑:“嗯,认识。” 蒋晨红着脸娇滴滴的说:“我爸爸和忘川他爸爸是好友,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叫蒋晨。”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格外敏感,周翩祈觉得蒋晨看祁忘川的眼神十分奇怪,就连说忘川两个字的时候都格外柔情。 而付小易始终像个局外人,在一旁静静看着。 ====================================== 新学期竞选班委是必行之事,祁忘川以超高人气担任班长一职。一向讨厌当班干,并且极度鄙视那些在老师面前卖乖的狗腿的周翩祈,居然被选为了体育委员。她对此很是无奈。事后,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每个班的体委都是最帅的,妹子们一定以为我是个帅小伙了,这个官儿,我当的是在市怨啊。” 高一八班的体育委员周翩祈同学每天都会骑着辆白色单车上下学,风雨无阻。 这天,放学后,周翩祈背着斜挎包走向停车棚。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驾,熟练地打开车锁,飞奔回家。 她觉得校外的天空就是比校内的蓝,连空气也更清新。 太阳正要落山,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暗黄中,显得格外有情调。 周翩祈随意哼起了歌:“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这是她会唱的唯一一首庾澄庆的歌,以前觉得矫情做作的歌词,现在听来竟然很生动。♀ 周翩祈望着夕阳不禁感叹道:“爷,果然是成熟啦。” 身下的单车不知何时却晃悠了起来,生生的破坏了这深沉而有内涵的气氛。 周翩祈觉得自行车越来越不受控制,渐渐变得东倒西歪,脚蹬也越来越滑,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狠狠地栽了下来。 坚硬的水泥路与身体的摩擦,让周翩祈疼的丝丝抽气,她一脚踢开压在身上的单车,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发现左手手掌蹭破了皮,粉红色的肉j□j在外,鲜血不住的往外涌,一向没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的周翩祈只好用衣服擦了擦,才勉强止住了血。她模了模口袋,该死!没带手机,想搬救兵也搬不来。 她望了望四周,离家还远,附近好像也没有修车的。就一瘸一拐的扶起了自行车。检查了一下,原来是链条掉了,她叹了口气,开始自己动手,搞得满手脏,还是没修好。 手上的伤口竟然又开始流血,疼痛不断的折磨着她,周翩祈彻底绝望了。那只没瘸的腿用力一踢,将自行车踢出老远。 好像….还撞到了人。周翩祈扶额,真是祸不单行啊。 捂着腿向前走去,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再次闯祸,撞到了另一辆无辜的自行车。好在,车的主人反应够快,及时弃车保帅,才没摔的个狗啃泥。 那人扶起自行车,看了眼面前狼狈不堪的女孩,说道:“周翩祈?” 周翩祈也着实吃了一惊,咬着嘴唇,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是我。没想到这么巧啊,祁忘川。” 祁忘川的视线落在了周翩祈冒血的手掌上,然后架稳自行车,走到周翩祈面前。 周翩祈一脸茫然,这,这,是要揍我吗? 祁忘川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说:“伸手。” 周翩祈抬起手。祁忘川小心翼翼的为她贴上创口贴,又掏出纸巾替她擦干血迹,抬眼望了望她:“好了。” 周翩祈吸了吸鼻子,嗫嚅着说:“谢谢你。”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 这是她第一次跟除了父亲之外的异性靠那么近,她嗅到了祁忘川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很好闻,似乎是水清莲味儿的。祁忘川的睫毛很长,很密,很卷,靠近看时,更明显。周翩祈觉得,这货要是个女人肯定是个祸水,还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祸水。 在周翩祈脑补这些的时候,祁忘川已经扶起了她的自行车,蹲下检查:“链条掉了。” 周翩祈停止了脑补,点点头:“嗯,是链条掉了。” 她端详着掌心的这枚创口贴,是透明的,在普通不过,但是,怎么这么好看呢?周翩祈想不明白。 她抬起头,看到祁忘川正蹲在自行车旁,捯饬着,神情认真,满手油污,白色的校服也黑了一块。少年偶尔抬手擦汗,脏污也弄到了脸上,活像个大花猫。 周翩祈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不爷们儿了,连修自行车都不会,只能在旁边看着,唉。 “好了。”祁忘川站了起来,满意的看了看自行车。 “嗯,我骑骑看。”周翩祈跳上自行车,骑出几米远,果然好了。 祁忘川也骑车追了上来:“诶,你家在哪儿啊?” “往前直走,岔路口右拐,第三家。” “唔,我们顺路,我家在岔路口向左,院子里有葡萄树那家。” 天已经擦黑,晚风吹动着少年的额发,吹鼓了少年的衣衫。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具体内容周翩祈已经记不得了。留在脑海中的只有少年那张黑白不均的大花脸和漫天的晚霞。 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里,周翩祈爱上了回忆,回忆跟祁忘川有关的点点滴滴。 她时常用画笔把脑中浮现的画面记录下来。 那天,她在l.a.的某条小街上,支起画架。记忆这本书恰好翻到这页,她便画下了那天漫天的红霞和骑着单车的少年。 她凝视着画中人,手轻轻抚上少年的脸颊,喃喃地说:“我们,还顺路吗?” 一个金发老外路过,想买下这幅画。 周翩祈摇了摇头。 老外伸出五个手指,意思是五百美元。那相当于周翩祈大半个月的生活费,等于她画几十幅肖像所得的报酬。 她笑了笑,说道:“willyousellyourmemory?”(你会贩卖你的记忆吗?) 老外笑了笑,转身离开。 周翩祈收起画架背在身上,行走在洛杉矶的夕阳下。 眼角渐渐渗出泪水,她轻轻拭去,笑道:“这风真大,吹得人眯了眼。” ( chapter9 “我们进去吧。♀” “不要,我一个人再待会儿。”周翩祈坚持。 “这里风挺大的…” “我头晕,吹吹冷风清醒点儿。” 付小易知道自己没法说动她,摇了摇头,却没离开。 “你又不嫌冷了?”周翩祈笑了笑。 “舍命陪君子啊。” “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周翩祈拍了拍他的肩膀。 付小易没有再搭话。面容平静的望着空荡荡的马路。好兄弟?这三个字真伤人。 两人回到包厢时,一群人还在兴致勃勃的玩着真心话大冒险。 张启坤上身已经月兑光了,嘴里还在喊着:“谁都别走啊,我们决战到天亮!” 周翩祈一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赤膊的张启坤大喊:“哪个兔崽子开的门,快关起来,啊啊啊啊欠!”说着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吐沫横飞,险些溅了周翩祈一脸。 周翩祈眯着眼瞟了瞟张启坤:“哟,哥们儿,身材不错嘛。”唇畔是止不住的笑意。 张启坤一看来人是周翩祈,这种狠角儿他可惹不起,赶忙赔笑说:“体委,你啥时候出去的?”那叫一个点头哈腰,感觉人也矮了半头。 周翩祈没理他,走到角落坐了下来。 祁忘川关了音响,说道:“今天太晚了,大家散了吧,明天还要上课。” “班长你可太扫兴了。”一个大嗓门儿的男生似乎十分不满。 这时候,服务员小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您好,您的三小时欢唱时间已经到了。” 张启坤摆摆手,开始满场找衣服。 众人也都收拾起东西,陆续离开。 ktv外,祁忘川把大家聚在一起:“大家不要单独走,特别是女生,顺路的就结伴而行,安全第一。”到底是一班之长,想得到周到。 同学们三五成群的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两人——祁忘川和周翩祈。 两人面面相觑。 周翩祈从祁忘川身边走了过去:“一起吧,我当你保镖。” 祁忘川笑了笑,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车站,发现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公共汽车。这儿打车也难打,只好回归原始,步行了。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了足有一米远的距离。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 十月份的夜晚早已没有了盛夏的燥热,反而带着一丝秋的凉意。 周翩祈两只手抄在口袋里,眼睛看着脚下,随意踢着马路上的石子。 她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玩着自己的小游戏。♀ “好玩吗?”祁忘川清润的柔和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周翩祈吸了吸鼻子,扬起脸,一本正经:“好玩啊。”却始终没有看祁忘川。 祁忘川也学着周翩祈的样子踢起了石子儿。 四周寂静,只听得见鞋子与石子儿,地面互相摩擦的声音。 周翩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大的笑声瞬间融化了两人间凝结的空气。 祁忘川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无人的街道上,惊起一连串狗叫声,此彼起伏,不绝于耳。 周翩祈被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吓了一跳,忍不住往祁忘川身边靠了靠,险些蹦到他的怀里。 “原来纯爷们儿也怕狗。”祁忘川调侃道。 周翩祈惊魂初定:“我只是…只是….”这后半句却吞吞吐吐说不出来,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祁忘川觉得周翩祈这幅样子很合他的胃口,继续调侃道:“看吧,怂了吧。换做以前的周翩祈一定会大骂,老子才不怕呢!” 周翩祈想争辩却发现他说的也是实话,一时语塞,垂下了一向高昂的眉梢。 她缩在衣服里,心里抱怨道:死祁忘川,这么挤兑人,再说一句…再说一句,老子可要打人啦。 周翩祈的画外音祁忘川当然是听不到的,他还是饶有兴致的说:“唉,功夫再高也怕狗咬啊。” 周翩祈突然定住了脚步,祁忘川还在往前走。 “哇,哇。”周翩祈吐了! 祁忘川这才发现身旁空了,往回看时,发现周翩祈弓着腰,嘴里不断有食物残渣往外涌。 他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的东西开始往上走,然后涌入口腔,哇的一声也吐了。 两人面对面吐着,大有一较高下之势。 被消化了一半的食物,通通面目全非,化成一大滩气味难闻的残渣,像一条鸿沟横梗在两人之间,难以跨越。 这种飞流直下三千尺*2的壮观场面已经超过了笔者的描述能力……. 一分钟后,祁忘川模索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把剩下的纸巾递给周翩祈。 周翩祈含糊的说了一声谢谢,接过纸巾。 、 两人坐在路边稍事休息。 周翩祈把头搁在膝盖上,有种虚月兑了的感觉,胃酸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里,她又往旁边吐了口吐沫。 “还没吐完?你今晚吃了多少啊。”祁忘川拍拍周翩祈的背。 周翩祈拍了拍胸口,推开祁忘川:“你才呢。” 祁忘川识相的拿开了手,忍不住对月感叹道:“咱俩这也算一种缘分啊。” 周翩祈十分鄙视的看了眼祁忘川:“孽缘啊。” “孽缘也是缘。” 一阵劲风刮过,一辆面的呼啸而过,某个轮子不偏不倚恰好从两人的呕吐物上滚过。 祁忘川讪讪的说道:“看来,我俩要挨骂了。” “为什么?” “刚刚那辆面的司机如果发现了他的车轮上沾了不明呕吐物的话,一定会破口大骂:妈的,啥玩意儿啊。” 祁忘川模仿的样模像样,周翩祈忍不住笑了。 月光柔柔,银色的光辉洒在少女身上。少女笑的见牙不见眼。好看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小月牙。祁忘川忽然觉得,他活了十几年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个笑容。 这一瞬,只觉春暖花开。 你若一笑,便是晴天,哈哈,你若一笑,便是晴天,整颗心都暖了起来呢。藏在体内那颗不见天日的心脏,像是接受到了阳光的洗礼,阴霾,痛苦一扫而空,只余满满的暖意。 那晚,祁忘川把周翩祈一直送到了家门口。 结果….第二天,全班大部分人都迟到了。 高一八班的屈辱史上浓墨重彩的记下了这一笔:某年某月某天,全班集体迟到!几十个学生拿着书站在走廊上早读。瞬间,高一八班在一中名声大噪。 后来,据班上男生说,他们和别班男生打架时,只要自曝班级,铁定能赢。周翩祈问为什么,男生挠挠头说,对方一听是高一八班就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我们说,你们……你们就是那个奇葩班的啊,全班迟到太牛了!太牛了!然后我们就乘机冲上去揍他们,这招屡试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