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红尘》 第一章 江山若此 那一年的天启城,是世上最繁华的地方。 街道上的酒馆总会有几个异域胡姬,秦淮河畔边的温柔乡总是少不了才子佳人。 此时长安城最好的酒馆雅间中 男人的剑眉却紧紧奏起,看着街道上的繁华的场景道:“为什么,天启的国土上会有边塞胡人?” “蛮夷总是向往我天朝上国啊,主子。”一旁的黑衣少年恭谨地答,“高祖皇帝曾说过,万国朝拜才显我大唐盛威!” 男人看着自己的从边关而来的仆人问道:“阿苏,你从边关来的最后一战是什么。” 少年低声回答:“勇闯大王营!”少年抱拳一鞠,一身豪气。 “穿差荒人百万铁骑,诛杀汗王,纵横千里。这才是天启的铁骑,天启的“砍拆人”!”男子声sè未动不怒而威! “主子,谬赞了。当年一站可惜秦杨关千名将士无一幸免,独活我一人。”少年脸上早已看不出同龄人的稚气。 男人喝了口手中的酒继续说:“天启男儿花了数十年用铁血打下的天启,如今却让这些蛮夷享受着长安城的繁华。” “主子” “走吧,今天的小丫头的城要是去晚了,皇兄可是会怪罪的!转眼小丫头十六了,马上就要嫁人了真舍不得。” 天启皇城 整个皇城正为小公主chéngrén礼做着准备。 “皇叔,你来了!给童儿带礼物了嘛?”小公主看着最疼爱自己的皇叔来到,激动的跑了过去。 男人一把抱起了小公主说道:“小丫头,来来陪皇叔下把棋,赢了就把礼物给你!” “皇弟,又来带坏董儿了!”一女子的声音在御花园响起,女子身穿凤袍缓步走来,显得机为端庄。 男人看着走来的女子,放下了小公主,行了一礼。 “皇嫂,小董儿聪明伶俐,我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带坏她乃?”男子笑道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这天启的女主人,上官雨。 “你这个当叔叔的,就教董儿下棋博弈之道,看她现在你有半点女子的样子。”皇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此时董儿却跑到皇后身边说:“母亲怎么能怪,皇叔乃?谁说女孩子家不能统领三军,董儿可是怜高祖父穿下来的横龙决也修炼了。” “董儿,别惹你母亲生气了。”男子走过去抱起了董儿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说“董儿,以后皇叔带着你打着天下怎么样?” “皇弟!”皇后的脸sè已经有了几分怒sè 天启仁显末年一月初 武帝杀兄夺位包围皇城,上官皇后与仁显帝**身亡 同年三月,武帝诛杀国中蛮夷,驱逐教廷,并请出渊居第一剑客君雪前往澜渊国诛杀,月华教主。 武帝登基的当ri,教庭与蛮夷再也无法踏入天启的国土。 君雪也在那ri前往了澜渊didu,也是那一年月华执掌者选择了从神坛上走下,足履人世间的尘土,告诉世人如神一般自己也会面临死亡。 在澜渊didu城,月华神坛之中。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月华问道。 “子时,大人。”月华之主最信任的手下暗王在神坛下恭恭敬敬地回答,一身雪袍恭敬而立,以白银装饰领口,简约庄重,远观如冰雪般让人心中发寒。 “终于要来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便要成永别为我着袍吧,我等的已经很久了。”月华伸出了双手。 两名教徒从身后而来,为月华套上澜渊最为华丽道袍,白如雪,丝线如金,却无一丝华贵,但充满飘渺仙气,这便是月华的星袍。 “请带我去星辰殿,我的眼睛已经慢慢看不清了。”月华的语气如往ri一般和蔼,丝毫看不出是哪位权可滔天的月华之主。 教徒掺扶着这个支撑这个澜渊国如神一般的男人,暗王起身跟在后面却没有像往常一般正定反而像小孩一般心情激动,因为终于要来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月华回头看着暗王:“你当年答应我的事情可曾记住。” “自然记得,我答应过的事情便不反悔。”暗王眼里透着激动急切,“哪你答应我的事情,能否实现?我教的大军,果真能够挥军天启,攻克天启didu?”暗王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月华明白,当年他扶持幼帝登基,暗门还是皇族手总最可怕的手段,能如此轻易成为月华的“眼睛”,不同于别人对月华的尊敬和恐惧而是对澜渊的忠心。 暗王明白只要有月华的澜渊必定可以夺得天下。 “如果活下来的是我,只是时间问题。”月华点头道。 “今夜便是我们的ri子,等得真是太久了。”暗王压低了声音。 “今夜是我的ri子,不是你的。”月华说。 暗王一愣,月华忽然出手按在他胸口。 他的鲜血吐出,暗王低低哼了一声,向后栽倒,晕了过去。 “带他走,已经是最后一名门主了。”月华低声道。月华教七大门主已经皆让自己送走,因为他没有信心可以活下来,如他活不下来便没有人可以阻止君雪。 这世上也只有那个男人会让他如此没有信心 黑暗中走出了两名月华道徒,默默地扛着暗离开。 月华挥手,他被抬出了地下的大屋。 此时月华教外,月华门中的军士们出列,奔跑着在校场上洒下了硫磺,花纹纵横繁复,是月华最为恐怖的大阵的“如火”。 月华教此时唯一可以在场的门主,因为他够强,强到可以在君雪面前成为助力,低声念诵,指尖一点火光,他指尖一弹,火光落地飞溅,硫磺绘制而成的巨大咒符燃烧起来,光焰直冲到两人高。 道士们却在火焰中坦然无惧,他们唱起了道歌,数千人的声音合起来,雄浑巨大,却又幽远空灵。他们一一经过火焰,衣服却并不燃烧,澜渊最jing致黑sè的铁甲却变得如铁水般闪着融融的红光,且歌且行,离开了月华教,谁也没想到他们便这样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月华的如火神阵啊。”枯雪感慨虽然已经来月华教中多年也从没看见如此神阵,他等这一天甚至比月华还久,当年的渊居君枯雪中的枯雪如今却成为月华的狗,只为超越哪个男人。 “帝派来的万名神箭手也已经准备就绪了吧?”炎问道,月华中人从不称皇帝为陛下,他们只会称皇帝为帝,因为他们的陛下只有月华。 “拟定之初,我们就知道这件事环环相扣,不能有半点差错。所以我们选择的人,都是绝不后退,也绝不动摇。我相信帝的决心会如同他父亲星尊一样。”枯雪昂然回答,手中提着哪名与君雪傲然其名的古剑陌若。 “那么我们也该出发了。”炎走出了第一步。 枯雪跟着他背后,他们多在等待哪名最为强大的月华之主出现也更加期待君雪的到来。 百里,澜渊的军神对着月光看着那支金箭,箭镞上的反光忽然消失了。 他抬头,看见月亮隐没在云中。 沉重的铜钟被敲响,无数的火把和灯笼把星辰殿前的广场照得通明透亮。 前些天,下的雪还没有化,这是澜渊didu最寒冷的冬天,月华已经自己开始行走,双眼以盲的他沿台阶缓缓地登上圣堂。他们的身后,三名教众捧着托盘,托盘上各有一袭银饰的白sè法衣,代表着那些没有到来的助力。 他们登得越来越高看着广场上虔诚跪坐的教徒们列作五个巨大的方阵,每个方阵前各有一面旗帜。如神话中封神的凡人一般,可是月华依然早已是神,如今的准备只为了与更加可怕的神决战。 月华开始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入云空。他时而挥手,时而握拳,时而合十,像是高唱战歌,又像是激烈的争辩。 他瞪大了眼睛,眼里神光慑人,以盲的双眼居然如此拥有神韵。 念到最后一句,月华高举了双手,对着天空发出唱咏般的呼喊。火堆忽然冲天而起,明亮如阳光。 台阶下的上万人一齐呼应,此时大战终于开始澜渊didu的大门已经被破,渊居的剑客已经冲如澜渊,他们忘却生死只为能斩杀月华,此时君雪还没出现。 双方很快便在城中相遇,天下最恐怖劲旅百里家的神弓部队,此时只能为月华的徒从掩护。看着渊居剑客屠杀月华的教从。 渊居来的人很少,很少,至少在十万月华道士的面前,千名剑客太少了。可是却强的恐怖,渊居毕竟是渊居。被剑气吞没的月华徒众。月华的徒从没有想起家人他们只想可以在这些剑客身上加上一道伤口。 枯雪远远地看见了,并不发一言,他认识这些剑客,很多当年的同窗有些甚至是自己的前辈。千人白衣早已在屠杀中染成血以。 炎此时上前,如火神阵便是要靠他来发动,光焰从月华教众身上暴涨,笔直地升高,急yu刺破天空。这便是如火,以人为引天火灭世,千名剑客最强也无法抵挡十万教徒用尽一身道法所燃烧的神火。 月华从didu的神坛又忽然出现在枯雪三人身边,此时的百里早已惊呆,看着千名剑客早已全身染上哪不灭如火,却依然还想要冲出火阵,少有人可以冲出,也让百里军神麾下的神弓军劫杀。 十万教徒无人哀嚎,千名剑客无人放弃,百里不明白此时眼前的场景,直到三十年后战死在前线之时的百里看着另一名军神才又想起此时恐怖。 这便是执着,渊居出阵必祈战死。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些人,三名剑客从如火神阵中间走来,没有看火中的同门师兄弟,更加没有看十万月华教徒,他们只看着火神炎和魔剑枯雪。他们还不配看月华,就同炎和枯雪不配看君雪一般。 “有机会与渊居最强三剑一战,真是我道中人的幸事。”炎颔首称赞,“追风剑风如明,墨痕君笑,狂剑如皇,三剑来了三杰却为什么没有来?” “呵呵,我等三人不过也是怯懦的可怜之人。不死于此当真可笑,死前只为求得月华先生出手,今ri我等祈战死!”三人齐声道。炎沉默了一瞬,左右看了看。 “好好,这才是真正的渊居,出阵必祈战死”枯雪大声赞道,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他无法怜悯,因为今ri的他也只能祈战死,“十年前,君雪didu封神,我便离开渊居,来到月华求得武道双修之法,武功之道,不求生,但求死和道法向违,那时枯某年幼,还不曾理会其中深意,剑术也因此更是停止不前,转眼已是十年了。”枯雪白衣长剑说是月华中人或许更像是渊居剑客。 “那么是魔剑枯雪先生要赐教了么?” “天下间,谁人不死?我和三剑公平一战。若是死了,能够死在清净气使的法身结下,也算不枉我练剑二十年。”枯雪缓缓解开剑上紫绫。 “我代枯雪先生与三剑一战。”炎出列。 枯雪扭头,看着面容庄严的炎。 “望先生成全。”炎双手摆出道利。 枯雪点头:“好说,那炎先生便劳烦了。”三缓步走近,越过偌大的广场,此时火势更盛。 “那容我上前。”炎缓步逼上。 枯雪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月华,跟在炎身后。 双方间隔五丈站定,一侧是光焰冲天,一侧是无尽的夜sè。 炎红衣大袖随风而动,单手向三剑伸出说道:“请。” “先生请。” 三剑齐笑而动,三人手中剑快无形,破风而动,风声也让这剑速破开,三人一齐冲向炎的面门。炎念了一声如火,剑气也面前破开。 三剑一齐转动,这次却是分别攻向了枯雪和炎。枯雪不动没有用剑,却用了道术挡开狂剑的剑气。炎也是不动,眉心火影一闪,火圈降下,挡住追风剑了凌厉的一击。 墨痕也在扑近。 可是他和炎在半途擦肩而过,炎扑向了光焰堆,墨痕扑向了枯雪,千千万万的剑气纵横,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落网撒开。枯雪他动一下手指,也要千钧之力。 一个人影却在这时从地下冲出,地面覆盖的石条为他一击所粉碎,他在碎屑中冲天而起,手中的苗刀红光闪动,劈向月华的顶门。刀声仿佛鬼泣。 “渊居第一刀,鬼刀,好!”月华终于开口了。 他的手只是动了一下,渊居唯一的刀客鬼刀在半空中为他抓中,刀被手指一谭,飞弹出去。而月华掌心离火已经止不住,鬼刀没有挣扎,月华抓在手里的已经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鬼刀……”三剑叫道。 三剑此时却没法救援,无视眼前的枯雪和炎神。 三剑齐齐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奋起最大的努力,拼上全力希望可以在月华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鬼刀失败了,现在只能靠他们。 “可惜。”枯雪苦笑,“怎么多当年的好友就这样送死。” “枯雪你还叫冷血比较好。”炎笑谈道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月华。 “渊居真的很强可是这天下只有,君雪能伤我,或许曾经的剑君侯也可以,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你们已经尽力,现在看我的了。”月华不顾眼前的三剑转向对军神百里说刀,“百里你们走吧。” 三剑也在此时倒了下去,没人知道月华如何出手,只知道,三剑齐碎。 枯雪拔剑,“噗”的一声如叩朽木。他旋剑而舞,全身霜sè弥漫,缓步而进。 炎不知道枯雪为什么会突然出手,百里也带着部队撤离,月华却明白是又有谁来了。 来人不再是白衣而是黑sè道袍人,用的是一柄古剑冲向月华,却让枯雪挡住。 枯雪继续舞剑而前,两人一擦而过,各自停下,黑以人没有出手,枯雪的剑上也没有染血。 “人不死,剑不止,雪可枯,剑无断。”黑衣突然摇头苦笑“好剑,好剑气。”他点头,缓缓坐下。 “确实好剑,确实好剑气。”枯雪迎风看剑,缓缓将纯钧纳回了剑鞘中,“有朝一ri我死,不知可有人以如此好剑杀我?” 黑以人坐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他左肩而下一道极细的白线忽然向周围渗透,白sè中透出一线血红,复而凝聚。他的双腿忽然完全分崩离析了,只剩下上面半截躯体,而他的上身也已经被不知何时递出的一剑自上而下剖成了两半! 枯雪默默地看着绵绵飞雪,静了片刻,他忽然摇头轻笑一声。古剑连鞘在他掌中一旋,青袍飞扬,他大步走到了台阶下。 “终是要知道的,天下本没有善恶,孔子以礼教人,老子以道化人,释家以慈悲渡人”枯雪长叹,“天下间,本没有善恶,只是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而我只想看这君雪死去” 炎不明白一个这样冷血的人为何会突然这样感叹,但或许也只有这样冷血的人才能发出如此寂寞的感叹吧。 不知道为何天上开始下起了雪,雪花把天地间最汹涌的火势慢慢扑灭。 枯雪和炎的神sè都变了,看到了那个身影,转瞬他们却又回复了平静。 炎缓缓地举起手,以中指按在眉心,枯雪解去了紫绫,古剑出鞘,声如枯木。 那个如神一般的男人,月华却只是清清的抚模着自己的佩剑。 澜渊didu外一个人背着双手遥望,在yin霾的夜空下低声叹息:“你终于还是去了” 十二匹白得胜雪的骏马拉着长车,它们的长鬃洁白胜雪,武帝正在这豪华的座驾之中,天启城门文武百官在城门等了数ri,只为了等待君雪凯旋的消息。 终于月华重伤病逝的消失响彻天下,然而君雪等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渊居从新成为国教,十二个月后那些渊居孩子才知道自己失去了父亲,三剑的尸体也终于回到了渊居剑墓之中。 第二章 风雨欲来山满楼 武帝嗜兄夺位后,天启大乱。 男孩为光复家族之名,也是在那一年以勤王之志,去了天启。 天启的城的街道中,男子独自走在黑暗中,紧紧握着腰间刀柄。 他的刀是一柄修狭的弯刀,像是月华暗门所用的丝刀,却又大了和你多。 刀刃裹着陨铁冶炼的硬钢,足以斩断拇指粗的铁筋而不损分毫。他从五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刀术,自负在didu中是一流的刀客。但是现在,这些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刀术都不能令他安心。 他知道危险在逼近,只是不知道从哪个方位,什么时候。他所在的似乎是一条小街,夜sè深沉,他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四周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可头顶又是朗月晴空,星月光辉倾泻下来,一地水银般的亮。他的身体僵硬,正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他感觉到背后有冰冷的东西刺着他的嵴椎骨,可是他不能加快速度,不能转向,更不能回头。他只能看着前方,一株巨大的樟树的枝干横过整个小街,像是森严的大门,密密麻麻的枝叶在地上投shè浓重的yin影。 “真像是一场梦魇。”他在心里低声说。 他强行压下各种sāo动的念头,像是怕心底这些悄声的话被人听见。在官场多年的自己,现在却如同一个小孩一般恐惧,“哪个人”。他看着自己的脚踏进了樟树投下的yin影中,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武帝将部带刀御前统领陈风大人嘛?” 那并不是他的名字,可是压在身上的重负忽然解月兑了。男子终于能够转身,看见背后的景物,和一个站在矮墙yin影中的人。是他在问话。“是我,你们终于还是来了!”男子月兑口而出。 “武帝的人,早该想到这样一天吧?”站在yin影中的人声音低沉,却不苍老,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拔你的刀。暗门中人不杀不拿武器的人,但是不拔刀我也会杀你。” “你为什么不过来?”男子喝道“我如果动手你更没机了。”“狂妄!”男子听见自己喉咙中挤出来的暴喝,他勐地矮身,肩膀微侧,按住了自己的佩刀。对方没有动,他的身体忽然凝固了,变得像是石头。 两人默默地相对,空气中只有一个叮叮当当的声音,细碎伶仃。那个声音来自陈重的佩刀,佩刀的刀锷中有个小小的空腔,里面有一粒中空的银珠,佩在身上行走的时候,银珠撞击着空腔,会发出优雅清越的声音。 先生第一次发现这个华丽的设计是何等愚蠢,叮叮当当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畏惧,他的手在抖,一阵一阵的,像是随时会失去力量。“喝呀!”男子吐气发声,想要强行镇住自己的手和心,“来呀!”对方依然没有动,沉默地站在黑暗里,男子竭力瞪大眼睛,可是看不清对手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起了细风,头顶的樟树上一叶飘落。对手终于动了,他走出yin影,逼近了男子。他的步伐并不快,不带什幺压力,平平淡淡的如同散步。 男子竭力想看清他容貌的一丝半点,可是对方略低着头,也不看他,于是长而散乱的头发把一切都遮了起来。那头发在月光之显得特别耀眼,如白银般雪百,却比宝石更珍贵!银珠在空腔里疯狂地跳动,声音越来越紧,像是男子的心跳。风势大了起来,漫天樟叶翻滚着下坠,对方的步伐仍旧不紧不慢。当一片叶子从男子眼前斜斜滑过的瞬间,他听见了金属破风的声音。 那声音锐利得像是足以贯穿脑颅。树叶落地,男子看见眼前有金属光芒极快地一闪。觉得双眼木木地痛了一下,然后眼前完全黑了下去,整个身体后仰,沉重地倒地。 他知道自己死了,他死的时候那个孩子距离他至少还有叁丈,那件武器从他的两眼中间直贯进去从后颅穿出。而他的刀还在鞘中,他没有拔刀的机会。 说对了,他先动手,结局根本没有悬念。不知道过了多久,官兵才发现了男子的尸体。 “又是一名好手月华教中的秘术可以复读新死头颅的记忆,暗门的刺客们知道。他们总是避讳露出面容,就算在即将被杀的人面前。 他们是生活在黑暗里的鼹鼠,永远不愿意暴露在阳光下。”白衣人说。 “暗门已经对武帝伸出了手,就得想办法。”白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白’,那个刺客,我希望能尽快看见他落网。天启城里关于白杀人的故事已经流传得太多了,无知的人把他看做鬼神之流,说只要被他盯上,一定逃不月兑,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他,因为他本就是一个鬼魂。如此下去,风声鹤唳,不是办法。我们要有些行动来振作信心,前线战事并不乐观,京中好手又一个个死于暗门中人刺杀” “我在近卫的资历比不过子仪兄,初次面见统领,能忍住不出丑已经满足了。” 武帝近卫长之一苏如炎微笑着回应,白衣人苏如炎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大约三十岁出头,瘦削的面颊乍看起来说不上漂亮,可是一笑起来,淡淡的一抹胡须让他看起来落拓随和。 白衣人和苏如炎同样是武帝近卫张,资历还要老一些,却并不太知道这位同僚的过去,只是隐约听他自己说来自边关的一个小地方。以前是个低阶的小军官,曾经流浪过很多的地方。 天启城里只有苏如炎叫他子仪兄,因为白衣人闲来无事喜欢写几行小诗,偶尔也有佳句流散出去,被坊间歌伎传唱,这时候当然不便署“武帝第四近卫长风子仪”的大名,就起了一个别号子仪先生。“当时帝上是否看了我们一眼?”先生犹豫着,“就是有这种感觉。” “嗯!”苏如炎点头“或许再找不出胸手我们也会如地上的尸体一般,不过是死帝上手中。” “我听说渊居中人已经动身前往天启了?”先生对苏如炎问道。 苏如炎却笑了笑说:“现在的渊居的情况或许比起didu来好不了多少,高手在哪一年已经损失殆尽,这一代的亲传弟子最大的不过才二十出头少有什么绝世高手,暗门中人又jing通暗杀之术不实力在他们不数以上少有可以克制他们的剑客。”先生摇了摇头说:“如炎,现在也只能把希望放在渊居中人身上了,今天死的刀客实力皆在你我之上啊。”苏如炎沉默了入夜,留香居。 先生走进二楼雅间之时,苏如炎已经坐在窗边上饮酒,只披了件宽大的土布袍,不像天启城的武官,倒像是个微醺的文人。 “你结账,你结账!”苏如炎看着进来的先生笑道。“去搜集了一下那个白的消息,来晚了,我结账。”先生把厚厚的宗卷放在了小桌上,那里已经堆了一份宗卷,想必是苏如炎带来的。 “没有被人跟踪吧?”苏如烟低声问。他的眼睛澄澈,完全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先生熟悉自己的这位同僚,知道这个落拓阳光的人,其实也是刀一样的冷洌。 也难怪苏如炎有此一问,他们相约的留香居是天启城最有名的温柔乡,门面算然不大,但是能进这里的人当世贵人。这几年的花魁也多出自留香居,留香居不只以女sè闻名,她们的留香醉更皇城中多少有的好酒。留香居坐落的街道,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进京来碰运气的世家子弟都在这里出没,也都是这里的常客。 先生也在窗边的台阶坐下,月兑掉了靴子:“我这辈子就靠收集情报,做我们这行的人都异常小心,不至于轻易被跟踪。不过如炎觉得暗门真的敢把矛头指向武帝嘛?” “不是会,是已经来了。而且这次暗派来的白,可是他的女儿。” ; 第三章 今夜听何曲 听到如炎这样说,先生呆了一下,回过神说:“白如枯雪?难道可他毕竟是天启人,为什么?”苏如炎摇头一笑,“子仪兄,你太善良了。枯雪从离开渊居的哪一天便不是天启人,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只剩下对君雪的仇恨。” “如果对他有利,他说不定连自己师傅的坟多可以去挖。” 先生默然,先生也是世家出生,祖上封伯爵,世世代代都是断家的家臣。当年也于枯雪共过事,当年甚至有渊居中的一名讲师原收下先生为弟子,但是先生坚持不愿意,因为他尽忠的人是断氏皇帝,而非他们所生活的天启国。“虽然没有攻城器械,战马粮草,可这就是战争啊。已经六个月了,从第一桩血案开始,暗门的刺客一刻不停奔忙,就算没有人被杀的夜里,也在筹备着新的刺杀计划吧? 月华暗门是个藏在yin影里见不得光的组织,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公开招募人手,我们若是死伤几个人,大可以从羽林天军补几个年轻军官过来,可以说是生生不息。暗门想要赢,就得要以恐怖压倒我们或者等到澜渊大军兵临didu,我们若是反击,他们就只能以更大的恐怖来回应。他们未必不敢直接暗杀皇室,何况如今的皇室,只有当今的武帝一脉还有别人嘛?”苏如炎苦笑。 “这didu,不是破军的didu,这时代,已经不是渊居的时代。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却应该在此时大放光彩。” 先生定了定心神说:“没想到,你有怎么大的志气?”“不是我的志气大,而是可惜我们已然没有了退路。”苏如炎用白瓷的小瓶为先生倒上清淡的米酒。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大笑,有人唿喝,夹着女人嗔怪的尖叫。 先生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水池,池中映着一轮明月,对面的长廊上,一群酣醉的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正从屋里出来,他们都穿着袍服,佩着剑,手不老实地伸进女人领口里模索,女人作势拒绝,软软地打着他们的手。一个男人高兴起来,一甩腿,鞋子飞进了池塘,水波凌乱,月影破碎。 “应该是白水郡侯的人吧?虽然主子已经被通缉,他们倒还在didu活得逍遥。”如炎站在先生身边,淡淡地说。 “公然佩剑夜行?”现实皱眉,“《限铁令》已经发布三个月了,‘掌铁者,杀无赦’,他们果然大胆,以为诸侯纷纷和天启撇清关系,他们就能自以为是座上宾了,可笑。” “那些都是世家子弟,就算我们现在冲出去抓了他们,也会有人为他们求情。”苏如炎拍了拍先生的肩膀,笑笑,“算了,其实这些人里,很多也就是些废物,不过借着水郡侯一代文豪的名头拉帮结伙,喝酒玩女人。他们还不配做我们的敌人,子仪兄,我们接着喝酒。”先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水郡侯莫书流当年便是先生的同窗,二人在文采上的比斗也是常事,后来莫书流继承爵位,去了封地,二人便少有交集,没想到如今却要让自己去抓他。 酒瓶空了两只,月亮已经升得很高,苏如炎卷起窗上的竹帘,目光淡淡地放出去。这间雅室是留香居里最僻静的一间,陈设也简单,竹席铺地,几张藤编的坐垫,一张红豆木暗红漆的酒案,木板墙上挂了几幅大约是从旧纸店里买回来的无名水墨立轴,年代久远,纸面都发黄了,反倒多了几分韵味。 小窗打开,就对着花园里的水塘,晚来抬头见月,低头也见月,此时客人大多进了自己的雅间,寻得哪风雅之事。苏如炎喜欢在这里约人喝酒,先生就来过四次,有时候喝到七八分,推窗见水中月影朦胧,忽地就生出几分惆怅来。 “说说那个白吧。”先生有了三分酒意,放下了杯子。 “好,那先听子仪兄的情报。”先生把宗卷推到苏晋安的面前,并不展开。 “她大约十五,第一次在记录中杀的人是渊居本来在天启的高手水长年,那是去年一月,暗门的杀手刚刚进入天启不是很久,她应该是第一批进来的人。”先生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继续说着 “实力和他父亲当年没什么可比xing,毕竟他父亲太强了,不过也算的上一流好手,关键是她了解很多渊居的武学破绽,加上暗杀之术了得,现在皇城中渊居的高手也皆死在她手中,除了九名渊居门徒还有三个朝中重臣。” “白是自己独自出动的吧?”苏如炎插了一嘴。 先生摇了摇头道:“还没查出来,但是这一年来已经抓到几名暗部中人,只有一名暗门中的干部知道白的消息,我想应该是单独行动。”“不奇怪,根据我搜集的情报,从没有一次她是和其他刺客联手出动,这是一匹独狼。” 苏如炎笑了笑,“真是令人赞赏,虽然是个女孩但是不辱没他父亲的名声。” “这可不是玩笑,她刺杀水大人等的时候都只用了一刀,她藏在马车经过的道路上,藏在一棵树上,马车路过的时候她直接踩破车顶跳了进去,对着水大人的后脑纵噼一刀。以水大人的功夫多没有反应”先生唏嘘,“当街杀人,干净利索得像是表演一样。” “我记得哪个水大人不过是个渊居外门弟子,怎么能和渊居亲传弟子的后代比乃,先生这你就别担心了?”“至今十二人,都是一刀必杀。就像如炎你说的,每次都是独自出动,从不失手。”先生看着窗外的景sè气氛说不出的沉重。 “先生!从不失手,不代表不会失手,君雪可以陨落,月华可以重伤,天下就没有无敌的人!”苏如炎一拳击在掌心。 “天下也只有你敢拿剑神君雪和月华,不知道有没有关于她所使用武器的消息?” 先生皱着眉。“这个孩子杀人却有一个习惯,就是总在头上用刀,似乎是希望尽快杀死对方,免得反扑。所以她杀水长年的时候是刀噼后脑非要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不可。” “我们剿灭的暗门刺客中,似乎也只有她使用刀。我担心的是她为什么没有用剑,是不是留着一手”苏如炎摊了摊手。“嗯,如炎你的担心有道理,可是就算她留着一手,让我们发现了又怎么样,就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我们就已经很能将其击杀了。” 先生也摊了摊手,“也就是在那一次,被人发觉他的头发是白sè的,之后保密做得不好,在didu里传开了,人人都叫她‘白’,也是因为她的白发和她父亲一样,我才能找到这些资料。” 先生拍了拍卷宗,“收集到的情报都在这里了,实在很有限。此外从她所刺杀的人来看,暗门应该非常看重他。她平均一个多月出动一次,被安排得很有规律。” “她的刺杀方式不拘一格,通常非常迅速直接,逃离现场的速度极快,xing情应该非常冷血,从不慌张,甚至能在受伤的情况下冷静的分析形势,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能够养成这样的老辣。” “她的父亲可是一个疯子。” 苏如炎摇摇头,“如炎你连续剿灭了七个刺客,一般都是用什幺办法?”先生突然问道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暗俄美女总是分为两组行动。一组只负责杀人,另外一组负责断后、取头颅和制造混乱,必要的情况下杀死被困的同伴,避免他们落入敌人手中。负责处理后事的一组人往往比杀人者还要jing干,但是他们却往往会在刺杀完成后还长时间伪装成路人留在现场周围观察。” “我的几次行动都是抓住了处理后事的人,进而找出了刺客的所在。但是这个方式对于这个孩子恐怕完全没有意义。”“为什么?”先生追问“因为她独自行动。 她是不受控制的,自己杀人,自己料理后事,没有人知道她的联系办法。如果我没有猜错,暗门内部应该也只有一个人向他下达杀人的命令。”苏如炎端起一杯酒,眯起眼睛品着,“独狼是草塬人所说的最难捕获的猎物之一,因为它们独自往来,没有牵挂,而且已经经历过最残酷的考验,在这种时候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恐怖。” “猎人当然找不到,可是,谁能比狼更善于寻找狼的足迹?如果我们要找一条独狼,何不试着……放出另一条狼去?”苏如炎微微睁眼,一瞬间先生愣住了,他看见寒冷的光从苏如炎细细的眼缝里溢出来。 “另一条狼?”先生沉吟了一下,“如炎你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吧?”先生月兑口而出。 “前先天你和我说到渊居我便想到了一个人,他叫风,也有人叫他风翼,像是个女孩的名字,长得也像个女孩。你也该想到了风这个姓氏对渊居来说是什么,他父亲便是追风剑。” 先生挑了挑眉:“如炎我真服了你,万事你都提前想到。”“子仪兄,让我好好地喝完这顿酒吧。月明星稀的好天气真是不多,每当这时候总觉得人生短暂。”苏如炎手把酒盏,拍栏看月,“明天,明天我去找风易,在那之前我要去取一柄剑。” “剑?”先生愣了一下。 门无声地开了,一缕檀香、一缕酒香、一缕女人香混在一起扑面而来,先生一惊,随即觉得一阵清爽。门边站着一个女人,披着一件绣有白sè云纹和粉sè桃花的长袍,大袖滑到肘间,露出象牙般的小臂和纤细圆润的手腕,兰花般的手中是一壶温好的酒。 女人笑吟吟的,歪着头,冲先生打了个招唿,先生立刻起身还礼。先生也是个温雅洒月兑的男子,可每次他见到这个女人,都觉得自己被她的容光照亮,不由自主地觉得拘谨起来。 “雅,你来晚了。”苏如炎这么说着,依旧看向窗外。 “没办法,客人很烦人的。”女人带着歉意地说,盈盈走到屋里把酒壶放下。 后面跟进来一个穿白衣的少年,低头捧着七尺的长琴。他把古琴架好,就无声地退了出去,女人跪坐于席上,一抖长袍遮住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轻轻调弦,叮咚如chun雨打在石板上。 “今天想听什么呀?”她问 第四章 若想屠龙 道人已经足足看了三个时辰。 破军星芒暗淡今夜却显得分外明亮,时间推移,连同紫薇的光越来越闪烁不定。寂静的天空里隐隐藏着一丝躁动。闪着蒙蒙的火sè,东南方的巨星正缓缓shè向紫薇,身后还拖着数角星芒。 道人的长袖颤了颤。他缓缓抬头,直接看向天空里,只见客星继续移动,缓缓地入犯紫薇。它仿佛一个火种,点燃了寂静的夜空,而它身后的亢宿已然黯淡。 “帝宿也没有制住它。”道士低声叹息,“有些东西,它要来,又怎么是区区道法神术能镇住的?” “七十年了,”道士仰天长叹,“足足七十年,你终于还是要来。” 他的声音忽地变化了,变得冷冽森寒:“然而我已经等了你太久。” 这是武帝六年,天启城的秋天。 史官书:“八月星向大变,破军星芒曜起,天启定有三乱。” 一个男孩蹲在石桥的台阶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叼着根草,龇着牙,草尖骄傲地指着天空。 中午的太阳照在男孩的身上,暖洋洋的,正是一天里难得的好时候。 男孩抬着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蹲在那里看了一上午了。 有家酒肆就是因为这个坏习惯而拒绝雇他的,他看人总是从脚看起,顺着往上看,最后才看对方的脸,让人觉得有点yinyin的,心里就不太痛快。 其实仔细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神一点也不yin,瞳仁黑而且大,有几分野,有几分傲气,却难得的干净。 易这个习惯是他父亲教他的,说看一个人的武学从鞋会暴露他的本质。 剑在杀人的时候身法跟不上便全是破绽,轻功到了一定境界才能把剑术更的提升。易的母亲总带着一点点怀念说起她嫁入风家的时候。 当时的渊居就连外门弟子进进出出都有下人伺候。 她新婚第一ri下厨做了一碗汤,连细葱都有厨子帮她切好,在旁边还有几个丫环递工具,每一样工具多会擦好之后才给她只要亲手扇扇火,把切好的葱和调好的酱汁放入进熬好的鱼翅汤里,就算是她的厨艺了。 公婆在几个下人伺候下喝了都夸她贤惠,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碰过锅,只需画好jing致的妆,安安静静地等待她的丈夫打败下一个对手回来 当时渊居“三雪”纷纷离开渊居,傲雪少年病逝,君雪封神之后感叹天下再无敌手,枯雪则前往月华希望可以道剑双修以求超越君雪。 以父亲为首渊居三剑,便成了当时渊居的门面,他们也为了渊居的荣耀未尝一败,直到前往澜渊didu的哪一年 不过易小时候从渊居的讲师那里知道,母亲嫁入风家的时候,这个武林豪门已经是在死撑最后的光鲜场面了。 渊居祖上风家流下来的财富也花差不多,每年新入门的弟子又需要奢华的服侍,才能更好的修练。而渊居却毫无收入来源。 易的父亲已经没有家族先人,那经商的头脑了。 父亲的遗体送回渊居的时候这些事情终于爆发了,母亲更看着自己丈夫的遗体哭死在渊居门前。 易也是在哪一年离开了渊居,此时苏如炎只身一个人来到易的面前,易心里一喜,然而还是克制住了,拖着脚步穿过小街,跟着男人一起走进巷子里。易看着男人的背影,没有开口。 “抱歉,我晚了。因为我有个东西送给你,花了点时间准备。” 男人转过身,拿出背后的剑匣,打开剑匣,易心头一跳,一眼就看出是一柄好剑,此剑曾经的主人更是一名高手。因为这剑还带着上任主人的剑气,虽然时间久远,已经淡去很多,但是依然杀气凌凌。 “不用惊讶了,这把便是你父亲少年时候的佩剑,当时的渊居家大业大啊。这样的一柄好剑,居然就这样遗忘了。”男人淡淡地笑。 “你手上的剑茧可不少,虽然有特意隐藏但是看的出你是一名好手。”易没有正面迎着男人说的话。 “我是个行伍出身的人,祖上就是个猎人,佩不上怎么好的剑。”男人淡淡地说。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你的礼。而且父亲说是剑选择了人,而不是人配的上这样的剑”和佳人财宝比起来,一柄难得的好剑更加有诱惑力,但是易拒绝了这个让他心动的礼物。 “只是见面礼,我想请你帮忙,”男人笑了笑,又接着说“为什么没有看见你的佩剑,就算渊居落魄了,一把好剑还是有的吧?” 易昂起头,斜眼看着男人,“剑代表着实力,渊居已经没有一把,可以配的上我的剑了。”易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父亲的剑不代表可以配的上我。” 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继续说:“我来didu,就是要勤王,就是要建功,要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天启如自己的父亲如君雪他们一样。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违世家之道。我能做的事情,可比你想的多。” “我本来以为你很合适,但是你今天让我有些失望,我也许看错了你。”男人说。 “失望?有什么失望?我身手好,就算父亲当年也没有如此快的剑术?”易的目光忽的凶勐起来,直直地看着男人。但是男人始终没有揭开斗笠,易没有一次能看到他的眼睛。 “我虽是平民出身,但我知道世家子弟最不能屈的就是气节。气节是世家子弟的jing气神,是不是这样?”男人调笑道 男人又笑,上唇一抹胡须一动一动的,仿佛嘲弄,让易看了就怒。“是!是又怎么样?我风易堂堂正正,没屈过气节!”易大声说。 男人又说“昔ri云州刀王王天仁行商西域佛国,家大业大,又以一手“横行刀”驰名四海,锦衣玉食屋宇连云,一生自云该吃过的都吃了,该玩过的都玩了,一座雪浓庄美女如云仿佛一个酒池肉林一般。但是王天仁平生所求却是和渊居一战,亲眼见一见渊居的剑术,是否有此事。” 易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几年前,你父亲还没有前往澜渊,但是却也不在渊居。王天仁带着上百仆从在云州渊居外堵着不肯离去。天天在门外饮酒作乐。他甚至还带了两个伶俐的姬妾,擅唱小戏。最后却是你,提剑出门,王天仁却怒了,提刀飞奔到了你面前。可你只是拔剑一次,笑了一笑,他却跪下了。” 男人看看眼前稚气未月兑的易,又接着说道:“王天仁默然良久,忽然弃下随身的自炼名刀,返回了西域,自此不再言武。当时你曾说屠龙之术,纵然jing妙,可惜世间无龙可屠,所以才没有出手” 易:“是有此事,那有如何?” “若想屠龙,那便和我走吧”男子笑道,转身离开。 ; 第九章 药师谷 飞雪里忽然又浮出一张美丽的脸,有个声音对他咯咯娇笑:“笨蛋,来捉我啊!捉住了,我就嫁给你呢。” 是怜儿的声音……她、她不是该在云州吗,怎么到了这里? 难道是……难道是他回来了? 他往前踏了一大步,急切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个雪中的红衣女子,然而膝盖和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是一转眼,那个笑脸就湮没在了纷繁的白雪背后。奔得太急,枯竭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在三步后颓然向前倒下。 然而他的手心里,却一直紧紧握着那一枚舍命夺来的血珠。 “嘎——嘎。”白鹰在风雪中盘旋,望望远处已然露出一角的山谷,叫了几声,又俯视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嚓!”尖利的喙再度啄入了伤痕累累的肩,试图用剧痛令垂死的人清醒。 但是,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却再也不能起来,连ri的搏杀和奔波,已然让他耗尽了体力。 “嘎嘎!”白鹰的喙上鲜血淋漓,爪子焦急地抓刨着男人的肩,抓出了道道血痕。然而在发现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应时,它踌躇了一番,终于展翅飞去,闪电般地投入了前方层叠玉树的山谷。 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眼前白茫茫一片,白sè里依稀有人在欢笑或歌唱。 “云水心,我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那天雨下的很大,特别大女子在等待她的丈夫,当然不是他。他回来的时候,女子只是这样冷冷的说了这句话,没有哭泣,没有为逃离天启的丈夫哭泣,只是这样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只剩下怨恨! 怜儿怜儿,那时候我捉住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可为何……你又要嫁入徐家呢?那么多年了,你到底是否原谅了我? 他想问她,想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光,然而在指尖触及脸颊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 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他开始喃喃念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 但是,那个既贪财的死女人,怎么还不来?在这个时候放他鸽子,玩笑可开大了啊……他喃喃念着,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依稀传来了声。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 “丁零丁零……” 雪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一顶软轿落在了雪地上,四角上的银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孩童不过十六七岁,容颜俊秀。 “道儿,雪遥是不会带错路的。”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去找找。” “是。”一名侍童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退开。轿中的紫衣丽人拥着紫金手炉取暖,发间插着一枚紫玉簪,懒洋洋地开口:“那个家伙,今年一定又是趴在了半路上——总是让我们出来接,实在麻烦啊。哼,下回的诊金应该收他双倍才是。” “只怕三公子付不起,还不是以身抵债?”道儿掩嘴一笑,却不敢怠慢,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 “嘎——”一个白影飞来,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爪子一刨,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外扯,雪扑簌簌地落下,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 “咦,在这里!”男孩弯腰扶起那个人,一看雪下之人的情状先吃了一惊!跟随谷主看诊几年,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多、这样深的伤! “……”那个人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看到来人,微弱地翕动着嘴唇。 “别动他!”然而耳边风声一动,那个懒洋洋的谷主已然掠到了身侧,一把推开道儿,眼神冷肃,闪电般地弯腰将手指搭在对方颈部。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血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sè。 这个人……还活着吗? “还好,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谷主才放下手指。 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男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啊……你、你终于来了?”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左手放到她手心,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 “倒是会偷懒。”她皱了皱眉,喃喃抱怨了一句,伸手掰开伤者紧握的左手,忽地脸sè一变——一颗深红sè的珠子滚落在她手心,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凛冽气息,竟然在一瞬间将雪原的寒意都压了下去。 这、这是……血珠? 原来是为了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血珠?! 她怔了半晌,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抬手招呼两名侍女过来:“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不然这次真活不了。” “是!”显然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道儿和两名侍女点头俯身轻轻托住了,云水心的四肢和肩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 “喀喀……抬回谷里,水心阁。”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轻声吩咐道。 “是。”叫道儿的孩子扶着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足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 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原白茫茫一片,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喀喀,喀喀。”她握着那颗珠子,看了又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这个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谷主,你干吗把轿子让给他坐?难道要自己走回去吗?”她尚自发怔,旁边的绿儿却是不忿,嘟囔着踢起了一大片雪,“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啊,手里只拿了一面回天令,却连续来了八年,还老欠诊金……谷主你怎么还送不走这个瘟神?” “喀喀,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袖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可是,”道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谷主的身体禁不起……” “没事。”她摇摇手,打断了贴身侍女的唠叨,“走回去吧。” 然后,径自转身,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多么可笑……被称为“神医”的人,却病弱到无法ziyou地呼吸空气。 “谷主!”道儿担忧地在后面呼喊,月兑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袍追了上来,“你披上这个!” 云水心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外头已经暮sè笼罩。 映入眼中的,是墙上挂着的九面玉牌,雕刻着兰草和灵芝的花纹——那是今年已经收回的回天令吧? 药师谷一年只发出十枚回天令,只肯高价看十个病人,于是这个玉牌就成了武林里人人争夺的免死金牌。 不过看样子,今年的十个也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他想转头,然而脖子痛得折断一般。眼角只瞟到雪鹞正站在架子上垂着头打瞌睡,银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一旁的银吊子里药香翻腾,馥郁而浓烈。 他忽然觉得安心—— 那样熟悉的氛围,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真是耐揍呢。”睁开眼睛的刹那,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冷嘲,“果然死不了。” 他费力地转过头,看到烧得火红的针转动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灵活自如。 上官颜……一瞬间,他唇边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 那个女子挑起眉梢,一边挑选着适合的针,一边犹自抽空讥诮:“我说,你是不是赖上了这里?十万一次的诊金,你欠了我六次了。真的想以身抵债啊?” 死女人。他动了动嘴,想反唇相讥,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 “哦,我忘了告诉你,刚给你喝了九花聚气丹,药xing干烈,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说话。”薛紫夜看着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人在榻上不甘地瞪眼,浮出讥诮的笑意,“乖乖地给我闭嘴。等下可是很痛的。” 死女人。 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二十四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不自禁喉头咕噜了一下。 “怕了吧?”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她笑得越发开心。 没有任何提醒和征兆,她一个转身坐到了他面前,双手齐出,一把二十四支银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地刺入他各处关节之中。她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却已快速无伦地把二十几支针毫发不差地刺入穴中! 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那种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月兑口大叫,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 “别大呼小叫,惊吓了其他病人。”她冷冷道,用手缓缓捻动银针,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直到他衔着布巾嗯嗯哦哦地全身出汗才放下手,“穴封好了——我先给你的脸换一下药,等下再来包扎你那一身的窟窿。” 剧痛过去,全身轻松许多,霍展白努力地想吐出塞到嘴里的布,眼睛跟着她转。 奇怪,脸上……好像没什么大伤吧?不过是擦破了少许而已。 “喂,不要不服气。身体哪有脸重要?”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上官颜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实说,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只有一面回天令,却来看了八年的病——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拆开他脸上的绷带。手指沾了一团绿sè的药膏,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抹着,仿佛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他盯着咫尺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勃然度 第十章 梦若无痕 药师谷的谷主上官颜看着云水心想起了一些往事,自三年前云水心背着那个女人来到了药师谷,她就知道那个女人其实是恨他的。 值得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然而,总是被他惫懒的调侃打岔,无法出口。 那样聪明的人,或许他自己心里,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上官雅转身离开了屋子,今天她还是没有问云水心,或许是因为知道,如果问了可能不再是朋友。 上官雅在离开屋前的一刻,云水心喊住了她:“前几ri江湖传言,仁显帝的女儿断颜没有死,你小心点毕竟整个药师谷会武功的只有道儿。” “谢谢,有些事。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上官雅离开了,云水心的心口有点淡淡的伤痛,却没有在意,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大雪天。 冬天的姑苏城显得格外的美,一个持剑的少年在雪地里走着,街道的商铺多挂满着红妆带着过年的喜庆。 而少年却是这大雪天不一样的风景。 少年来到了一个大院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大院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姑苏城的传奇姑苏慕容家。没有知道这个少年来此地是为了什么。 而这大院的门却打开,好像是特意为了迎接这位少年来此一样。 大院的门走出了一个青年公子,两道剑眉生的豪迈,jing致的脸生的俊俏,身后的大院代表着家世。 这样的公子好像一出生,便是做大事的人。 “你要娶我妹妹?”慕容家的公子看着少年只问了怎么一句 少年双手抱拳,弯身鞠躬,是那般豪气,回道“是”! 很多年后,此时的少年与另一名当世剑豪走过这条街道,如果那时的姑苏城,听到巷深处传来的朗朗书声。 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给孩童们讲解历史,很是感慨,因为当时正好说到某年冬天发生的那些事情。 还有很多人和他的感受相同,每每回忆起那年冬天,都会觉得有些不甘、有些伤感、却也有些庆幸,情绪很是复杂。 无论是何种情绪,那年冬天必然成为少年一生无法遗忘的一个冬天,因为那一夜他成了渊居当代的门面。 慕容家的公子,听着少年的回话,怒了!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在慕容家嫁女儿的时候来抢亲。 “公子来此,可是喝喜酒?”另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又从院中走出来,拦住了少年。 他袖尾一动,一道声音极快地插进来,那名管事听后,脚步让开—— “公子既然来了,在下自当酒水款待,还请多喝几杯。” 少年不看他,只向大院里走去。俊目含伤,少年本就是名俊公子,一步一步,如冷雨洒落半掩的窗棂,随风飘入心口,不由令人心怜。 “怜儿……”一步步接近,他的手向怀里伸去,似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这位公子,打断陈公子和夫人拜堂可不好。”已有江湖人出声阻止,人也上前一步。 “你给老子闭嘴!”换上与幽怨完全不同的神sè,白袍公子俊颜含煞,凶巴巴丢去一句。 “公子来此,可是喝喜酒?”另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又拦了出来。 他袖尾一动,一道声音极快地插进来,那名管事听后,脚步让开—— “怜儿……”一步步接近,他的手向怀里伸去,似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这位公子,打断陈公子和夫人拜堂可不好。”已有江湖人出声阻止,人也上前一步。 当脸再次转向慕容怜时,少年又是一副悲伤的模样,变脸之速,令人瞠目,“怜儿,我不是来坏你姻缘,只恨你我……你我……” 恨不相逢未嫁时——已有宾客在心底默默为他接下咽在喉中的话。 此时,宾客中,一名白须老者终于看不过眼,“呼”地跳出来,“小子,还不退下。” “怜儿,我只是送一件礼物给你。怎么说,也是我答应过……”白袍公子心俱神往,却又万念俱灰,手未及从衣中抽出,白须前辈的掌风已扫到发角。 但白须前辈却停了下来,因为少年的长剑以在他的脖子上,剑很快,快的已经让这些宾客不再说话。 “渊居剑术?”这句话同时有三个人说了出来,主座上的慕容老爷子,陈公子陈如龙以及陈公子的父亲陈老爷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没人再敢出手。 “当ri,我应了你。说要送你天下最好的聘礼,今ri,就当我……”他语有哽咽,缓顿片刻才道,“送你……与他……永偕白头。” “水心……”红帕落地,慕容怜娇容如芙,盈盈泪眼,皆展现在宾客眼中。 “怜儿……”男子缓缓起身,将珠放到她手心。 “慕容怜!”陈如龙爆喝一掌打向云水心。 “我不允许,有人怎么大声和怜儿说话。”云水心的剑出鞘了,比刚才跟快,快到陈如龙无法感觉自己的以离开人间。 没有血,没有反抗,只是这样离开世间。 当从人反应过来时,水心抱起了慕容怜,却没看见慕容怜眼神中的恨意。 那一ri,姑苏城死了无数好手。所有阻止少年带着心上人离开的,都死了。 一声鸟鸣,把云水心从回忆中惊醒,云水心的心现在缺是暖的。三年了,自从那一年在姑苏城以后,怜儿患了重病,他带着怜儿去来了这里。 从那天起,他就四处寻药,西域鬼城的木魂草、蛮荒的谷魂草、和这次的血珠,皆是这天下最难得的灵药,只为救心上人一命,他不知留了多少血,今ri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从次隐居山林,与怜儿过着平淡的ri子。 “云水心你不记得了吗?十年前,我和母亲被押解着路过渊居附近,是你救了我,上官颜在自己的房中这样想着,手里拿着可以救自己情敌的药。 她掩上门,向着云水心的住处走去,准备送走这个男人前和他大喝一次。 极北的逊州的山谷,即便是白天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太阳苍白而疲倦地挂在天际。 上官颜叫道而从梅树底下的雪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笑红尘”。水边庭园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热着一壶琥珀sè的酒,酒香四溢,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爪子抓挠不休。 “让它先来一口吧。”上官颜侧头笑了笑,先倒了一杯出来,随手便是一甩。杯子划了一道弧线飞出,雪鹞“扑棱棱”一声扑下,叼了一个正着,心满意足地飞回了架子上,脖子一仰,咕噜喝了下去,发出了欢乐的咕咕声。 “真厉害,”虽然见过几次了,她还是忍不住惊叹,“你养的什么鸟啊!” “有其主人必有其鸟嘛。”云水心趁机自夸一句。 话音未落,只听那只杯子“啪”的一声掉到雪地里,雪鹞醉醺醺地摇晃了几下,一个倒栽葱掉了下来,快落下架子时右脚及时地抓了一下,就如一只西洋自鸣钟一样打起了摆子。 “当然,主人的酒量比它好千倍!”他连忙补充。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笑红尘”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当然,是说好了每瓮五十两的高价。 ; 第十一章 一醉解千愁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红尘一梦”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当然,是说好了每瓮五十两的高价。 “你的酒量真不错,”想起前两次拚酒居然不分胜负,自命海量的霍展白不由赞叹,“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 “来药师谷的时候,身体受了寒气所伤,所以自小饮酒。”她自饮了一杯,“谷里的酒都是用药材酿出来的,师傅要我ri饮一壶,活血养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湖面,似是无意,“怎么有那场大便?” 上官颜眉梢一挑,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明白自己碰了壁,水云心无奈地叹了口气,闷声喝了几杯,只好转了一个话题:“你没有出过谷吧?等我了了手头这件事,带你去天启开开眼界,免得你老是怀疑我的实力。” “呵,”她饮了第二杯,面颊微微泛红,“我本来就是从中原来的。” 云水心微微一惊,口里却刻薄:“我到忘记了,那片天启本就是你家的……” “上官家最后的血脉,就是我了。”仿佛是喝了一些酒,薛紫夜的嘴也不向平ri那样严实,晃着酒杯,眼睛望着天空,“药师妙手李梦尘可听说过?” 云水心手指握紧了酒杯,深深吸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免得让自己流露出太大的震惊。 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她晃着杯里的酒,望着映照出的自己的眼睛:“那时候,真羡慕师傅可以如此潇洒。” “你是从渊居离开后遇见的她?”他问,按捺着心里的惊讶。 “是啊。”上官颜靠在榻上望着天,“我一个路过雪山,后来……”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发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直直望着水心:“怎么,想套我的话?” 他被问住了,闷了片刻,只道:“我想知道能帮你什么。” “嗯?”上官颜似乎有点意外,支起下巴看着他,眼sè变了变,忽地眯起了眼睛笑,“好吧,那你赶快多多挣钱,还了这六十万的诊金。我谷里有一群人等米下锅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他,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这个……你其实只要多看几个病人就可以补回来了啊!那么斤斤计较的爱财,为什么一年不肯多看几个?” “那个,”她抓了一粒果脯扔到嘴里,“身体吃不消。” 他有点意外的沉默下去:直以来,印象中这个女人都是强悍而活跃的,可以连夜不睡的看护病人,可以比一流剑客还敏捷稳定的处理伤口,叱喝支配身边的一大群丫头,连鼎剑阁主、少林方丈到了她这里都得乖乖听话。 ——没人看得出,其实这个医生本身,竟也是一个病人。 “而且,我不喜欢这些江湖人,”她继续喃喃,完全不顾身边就躺着一个,“这种耗费自己生命于无意义争夺的人,不值得挽救——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替周围村子里的人看看风寒高热呢!” 云水心有些受宠若惊:“那……为什么又肯救我?” “这个嘛……”上官颜捏着酒杯仰起头,望了灰白sè的天空一眼,忽地笑弯了腰,伸过手刮了刮他的脸,“因为你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呀!可是当年你又何为要救我,如果不是我,说不定你已经是渊居的主人,又怎么会让慕容家排斥!” 他无奈地看着她酒红sè的脸颊,知道这个女子一直都在聪明地闪避着话题。 他从榻上坐起了身,一拍胡榻,身侧的墨魂剑发出呛然长响,从鞘中一跃而出落入了他手里。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化为一道光掠了出去。 风在刹那间凝定。 等风再度流动的时候,院子里那一树梅花已然悄然而落。 他在一个转身后轻轻落回了榻上,对着她微微躬身致意,伸过了剑尖:剑身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朵盛开的梅花,清香袭人。 “颜!”他望着她,决定不再绕圈子,“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请务必告诉我。” 那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薛紫夜怔了怔,忽地笑了起来:“好好的一树梅花……真是焚琴煮鹤。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其实真的很厉害?” 他撇了撇嘴:“本来就是。” “好。”她干脆的答应,“如果我有事求你,一定会告诉你,不会客气。” “一定?”他有些不放心,因为知道这个女子一向心思复杂。 “一定。”她却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仿佛是喝得高兴了,忽地翻身坐起,一拍桌子,“姓云的,你刚才不是要套我的话么?想知道什么啊?怎么样,我们来这个——”她伸出双手比了比划拳的姿式:“只要你赢了我,赢一次,我回答你一件事,如何?” 来不及多想,他就月兑口答应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悔青了肠子,因为想起一则江湖上一度盛传的笑话:号称赌王的断指陈轩辕在就医于药师谷时,曾和谷主比过划拳,结果大战三天后只穿着一条裤衩被赶出了谷,据说除了十万的诊金外,还输光了多年赢来的上百万身家。 “那好,来!”见他上当,上官颜眼睛猫一样的眯了起来,中气十足地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喝,“三星照啊,五魁首!你输了!——快快快,喝了酒,我提问!” ……………… 那一场酒究竟喝了多久,云水心已经记不得了。醒来的时候,夜sè已经降临,风转冷,天转黯,庭里依稀有雪花落下。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可酒壶里却已无酒。桌面上杯盏狼藉,薛紫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同侧的榻上,正趴在案上熟睡。 仗着学剑出来的耳目聪敏,他好歹也赢了她十数杯,看来这个丫头也是不行了。 但是……但是……他仰起沉重的脑袋,在冷风里摇了摇,努力回想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被一个接一个的问了许多问题。那些问题……那些问题,似乎都是平ri里不会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肯回渊居?听说另外两名有资格成为渊居居主的人也离开了,你若是回去渊居就是你的了?” “因为……其实我更喜欢做一个普通人……等怜儿病好了,我就……” “原来是为了女人啊!可是,那个女人?” “那是第二个问题了。先划拳!” “九连环啊……满堂红!我又赢了!你快回答,那个女人不是希望更希望你做渊居的居主吗?” “呃……因为……是啊!毕竟她是慕容家的小姐,可是我真的不喜欢。” “哦……来来来,再划!” 她问得很直接很不客气,仗着酒劲,他也没有再隐瞒。 何况,怜儿的药也快要配好了,那些事情终究都要过去了……也不用再隐瞒。 他的生平故事,其实在天启武林里几乎人人皆知: 他渊居大弟子,除了风易以为渊居最厉害的少年剑客。 十五岁起,他就慕容家的小姐慕容怜心,十几年来一往情深,然而慕容怜心却嫁给了南方洪州武林盟主陈如龙。 他是至情至xing之人,独闯姑苏城,斩了陈如龙,抢了慕容怜心。 他苦笑着,刚想开口说什么,充满了醉意的眼神忽然清了清,重新沉默。 “嘻嘻……听下来,好像从头到尾,你多是一个坏人……抢了人家的女人,却让她得了重病”问完了所有问题后,上官颜已然醉了,伏在案上看着他吃吃的笑,那样不客气地刺痛了他,忽然一拳打在他肩上,“云水心,你是一个……大傻瓜……大傻瓜!” 醉了的她出手比平时更重,痛得他叫了一声。 然而笑着笑着,她却落下了泪来。 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到酒污的桌子上,时哭时笑,喃喃自语,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往ri——她是聪明的,即便是方才偶尔的划拳输了,被他提问的时候,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的避了开去。 第十二章 若看今生几分真 那一夜的雪非常大,风从漠河以北吹来,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 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第一次看到这个平ri强悍的女人,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掉转手里伞的角度,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 八年来,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拯救他;那么这最后的一夜,就让他来陪伴她吧! 天sè微蓝的时候,她的脸sè已然极差,他终于看不下去,想将她拉起。 上官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咔啦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sè的巨口将她吞噬。 那一瞬间,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她月兑口惊叫起来,闭上了眼睛。 “小心!”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一把拦腰将她抱起,平稳地落到了岸边,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挡在她身前,低声道,“回去吧,太冷了,天都要亮了。” 她因为寒冷和惊怖而在他怀里微微战栗:没有掉下去……这一次,她没有掉下去! 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云水心没有将冻僵了的她放下,而直接往药师谷云崖边走去。她推了几次却无法挣月兑,便只好安静下来。一路上只有雪花簌簌落到伞上的声音,她在黎明前的夜sè里转过头,忽然发现他 为她打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 她伸出手,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 很多年了,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这样的知己,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 “怜儿的药,明天就能好了吧?”然而,此刻他开口问。 刹那间,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停住了手指,点了点头。 “谢谢你。”他说,低头望着她笑了笑,“等怜儿好了,我请你来玩。” “呵,不用。”她轻笑,“她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顿了顿。不知为何,避开了提起慕容怜儿的名字。 她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到了温云山脉,地上热泉涌出,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已然深入肺腑,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 她笑了笑,望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人:“不等穿过那片雪原,我就会因为寒冷死去。” 云水心一震,半晌无言。 深夜的药师谷里,不见雪花,却有无数的流光在林间飞舞,宛如梦幻——那是夜光蝶从水边惊起,在园里曼妙起舞,展示短暂生命里最美的一刻。 “其实,我倒不想去江南,”上官颜望着北方,梦呓一样喃喃,“我想去澜州漠河以北的极北之地……听师父说,那里是冰的大海,天空里变幻着七种sè彩,就像做梦一样。” 她看着他转过头,忽然间淡淡开口:“真愚蠢啊,那个女人,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 他站住了脚,回头看她。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这是临别赠言吗?”云水心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上官颜站在药师谷纷飞的夜光蝶中,静静凝望了很久,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轻轻握紧。 “云水心,我希望你能幸福。” 第二天天就晴了,药师谷的一切,似乎也会随着云水心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 “哟,早啊!”云水心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气氛下离开。所以在上官颜走出药房,将一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 只是睡了一觉,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 “你该走了。”上官颜看到他从内心发出的笑意,忽然感觉有些寥落,“道儿,马呢?” “小姐,早就备好了!”道儿老实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 她拉过缰绳,交到云水心手里:“去吧。”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如今事情已经完毕,该走的,也终究要走了吧。 “药在锦囊里,你随身带好了,”她再度嘱咐,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记住,一定要经由墨城回渊居——到了墨城,要记住打开锦囊。打开后,才能再去渊居!” “知道了。”云水心答应着,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 “打开得早了或者晚了,可就不灵了哦!”她笑得诡异,让他背后发冷,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一定到了墨城就打开!” 云水心翻身上马,将锦囊放回怀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放眼望去,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风从未如此之和煦,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归心似箭——当真是“漫卷诗书喜yu狂”啊! 相思若看几怜惜,一梦一醒几分真。 然而两人都不会知道,这一次的分别,再见便是最后一面。 天启didu皇城中 苏如炎与另几名大臣跪拜在大殿zhongyāng,天启的主人,武帝闭眼沉思没有开口。 大殿静的可怕,似乎只能听见武帝一人的喘息声。 “那个孩子为什么还没有死!”沉默过后,武帝开口。 大殿上依然没有人敢出声,除了苏如炎。 “陛下,现在已经无法追究,断颜为什么会没有死。而是派人将断颜,抓回didu!臣,已经查出。断颜,现在改名为上官颜躲藏在药师谷之中!”苏如炎的话,让另几名大人颇为愤怒 “陛下,不可啊!好,你个苏如炎。不劝阻,陛下。反而支持陛下去抓兄弟骨肉!你是何居心!”一个大人愤然怒骂。 苏如炎低头冷笑道:“天启是陛下的,吾等的xing命也是陛下的,只要陛下想做的事,吾等必定会全力完成!吾等有何资格劝阻陛下,陛下说的必定是对的!” lt;/agt;lt;agt;lt;/agt;; 第十九章 药人 “……”走过了中堂,本是要一直入内的雪断痕忽然停了下来,返身回来,走到了幽草面前,停下。指尖聚力,“嗤”的一声,隔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有些迟疑地,伸手抬起侍女的脸,看着,不出一言。 许久,他皱了皱眉头,问:“听说你是孤儿?”尤鸾蓦然抬头,眼神忽然有些异样,但是转瞬又低下了头,轻轻回答:“是的……尤鸾自小父母双亡。” “这样啊……那么,在这里等我罢。”莫名的,第一次,少主居然问起了她的身世,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如果十天后我不回来的话……你就去找余总管,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个差使。然后——”他顿了一下,随手一拨拉,桌子上的书卷器具掉了一地。 “把我用过的东西,都烧了。不要被那些人的手弄脏……”脸上仍然有那种孤独的高洁,然而一边说话,一边不停的皱眉,眉间的皱纹变得有如刀刻。 尤鸾的脸sè却不自禁的苍白下去,颤声问:“少主……连你,也说这样的话?难道,这一次居主要你杀的人,比少主还厉害吗?” “他?哈哈!……翻手为云覆手雨,少年侠客他第一……尤鸾,如果我回不来。告诉小易和云水心他们,穆兰云霄要比他们厉害!”雪痕转身向深深的内堂走了过去,断断续续的长吟。 听到了这句诗,尤鸾身子一晃,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翻云覆雨手……天启四候之一尤天候,穆兰云霄。 居主,居主要少主去杀的……竟然是穆兰云霄! 尤州 毕竟不比云州的江南风光,虽然有一片的桃林,却尚未开花。 然而,风里,却有落红缤纷。 红雨中,雪断痕踉跄地立起身来,轻轻的咳了两声,冷冷轻笑:“其实……也不过如此。”才一开口,满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化入风中。也算是第一次,他受了伤——以前那些对手,根本连他的衣襟都碰不到。 他恍如妖鬼一样提剑默立。?鼎剑阁少主的脸sè苍白如雪,长发披散,一身的白衣已多处被划破,一道剑伤从他右胸直贯后背,鲜血满襟。似乎方才的激战已经让他油尽灯枯——然而,即使只是那样的站着,满身凌厉如鬼神的杀气,已经逼的连飞花都无法落入他身边三尺之内!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对面的紫衣少年人。 穆兰云霄 号称天下少年他第一的,穆兰云霄。 云霄也没有动,但是,他身上也没有伤——方才,雪断痕刺出的七十二剑,居然没有划破他的一处肌肤! “剑……妖?”他居然还开口,微微笑了笑,“据说,渊居剑阁的养子,是个……疯子,不是吗?”他笑得更加深,忽然,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喷出! “我,我居然败,败在……一个疯子手里。”在这一瞬间,仿佛有炸弹在他体内忽然爆炸,紫衣云霄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汩汩的涌出鲜血! “……浩然气劲!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才二十出头,不可能练成……”看着身上淋漓的鲜血,一生经历过无数恶战的一方诸侯,都忍不住在临死前失去了一直保持着的风范,惊愕yu绝。 雪断痕大笑,重新抽出剑来,剑上雪亮的寒光映着他清瘦的脸颊,笑毕,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又可惜了一把好剑……竟然钉在你这种人咽喉里。”有些卖弄似的,他忽然反手挽起了千万朵剑花,天空中登时流光飞舞,宛如星辰坠落,伴随着他漆黑如墨的发丝,零落的白衣。 他在剑光中,忽然曼声长歌——“云悠悠,风遥遥,花开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在将剑刺入一方诸侯的咽喉时,他却在为对手唱起了挽歌。 然而,在那一刻,仿佛看见了什么似的,方天岚的眼睛忽然亮了,带着恍然和震惊的神sè,月兑口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药——”话只说了一半,剑已经抵上了咽喉,然而,就在瞬间停下,等他说出了下一个字:“人!”??然后,瞬间停止的剑再度加力,毫不留情的对穿而过,透过了一代枭雄的咽喉,“夺”的一声,牢牢的将他钉在了大门口那“天下第一”的匾上! ??奇怪的,是方天岚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神,竟然带了十二万分的恍然和不屑。 对手的尸体钉在半空,站在方天岚的尸体下,谢少渊脸sè却是死灰的。 看着死人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顺着死人的目光,他手指颤抖的伸向肩后——破碎的衣衫下,那两处深可见骨的伤疤。那自小就存在的,腥臭的,流着毒液般浓汁的伤疤——他所有恶梦的来源。 ——“原来,你是药人!”“原来……我是药人?”他忍不住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疯了一样的大笑起来。 三ri以后,天启轰动。 一方诸侯,被人用一种残酷的手法,钉死在了牌匾上! 动手的,据说是渊居的二公子,雪断痕。 剑妖。 一定是疯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所有人都说。 然而,没有人留意,同时出殡的,还有尤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墨尘…… 据说,是因为他无法治好一个白衣青年的病,竟然被当场杀死。 大夫的家人说,那个人是个疯子…… 他过来要求治的病,是根本没法子治好的。 尤州城外,古道上,风尘漫天。 白衣长发的青年,狂歌载舞离去,道路上所有人以目送之,诧异万分——“你看,一个疯子!”“真是疯了!怎么家里人也放他出来乱跑?”他大笑,狂歌。 “公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已经说过了,你自小被下的血毒,已经是一个药人了,怎么还能治好?唉……真是想不到,居然世上还有人会制作药人!” “公子还是不信?药人的习武禀赋,对于伤病的抵御能力,都远远高于常人——如公子你,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怕已经是江湖少有的高手了吧?你以为,是因为你天赋异常的缘故吗?”、 “你脸sè变了……我说的没错吧?再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每次到月圆之夜,体内的血就要如同沸腾般难受?那个时候不杀人不行,对不对?” “那就是血毒……那就是血毒!无药可解的血毒!”“公子,你早就是个药人了,自小就是!你竟然不自知?——”大夫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嗤”的一声,是热血迸shè的声音。 许久,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自语般的问:“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穿云裂石,惊动了内外。等神医一家急忙跑过来看时,房间里只有墨十一一个人——被一支象牙笔杆的湖笔,钉死在药橱上。 那个来求医的年轻人,早已经不知去向。大家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轻声道:“快听!” “弃我去者,昨ri之ri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ri之ri多烦忧! “…………”恍惚间,有清亮的歌声,从远方传来。 lt;/agt;lt;agt;lt;/agt;; 第二十章 你若不在 东边的天空发出淡淡的光芒,好像在讽刺圣战之后的神之大陆。 而沙漠严寒的夜晚,则令人不禁怀疑白天的酷热是否只是一场虚幻。 无数的繁星在万里无云的天空闪耀。抬头望去让人仿佛有种天地倒转,坠入虚空的错觉产生。 这样的夜空里,一缕白烟在风中缓缓升起。 在火焰的照耀下,白烟的下方显得火红,随着高度的上升缓缓变白,最后像跟黑夜混成一片般渐渐变黑变淡。 几ri来,云水心与药师连夜赶路至江南,眼看就到渊居,却传来。渊居二公子雪断痕斩杀穆兰云霄的事情。 让云水心感到一丝不安,便将药师安置在江南一小宅子中,自己一人前往渊居。 外面的人,都喧闹着,拥挤着,喊着:“失火了!失火了!”然而,只有她,只有她站在那里,站在烈焰映照的漆黑房间里,看着四壁上渐渐燃起的烈火,无声的微笑着,没有动。 手里,拿着那把吹毛断发的利刃:冰雪切。 “里面有人吗?快出来!房子要倒了!”她听见外面有救火的人焦急的喊,然后,她笑了笑。 已经是第十一天了…… 少主,不会再回来了。 “十天以后,如果我不回来,你就去找余总管,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个差使。然后——把我用过的东西,都烧了。不要被那些人的手弄脏……”那么,就全烧了罢……少主。 在看见火焰舌忝上自己青sè的衣襟的时候,她忽然微笑起来——其实,这样是最好的了……不然,有时她都不敢想象,以后会怎样。 冰雪切轻轻敲击着案上燃烧的古琴,青衣的女子忽然幽幽的笑了起来,低声唱道:“雪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哗啦啦!”烈火之中,主梁终于被烧断了,整片砸了下去,高大的重檐明堂忽然间就矮了一截。 “快看,快看!飞仙,飞仙!”陡然间,下人们中起了sāo动,此刻,所有人,都看见忽然天空中有闪电般的白光一闪,仿佛被无形的手推挤着一般,在白影所到之处,火焰居然纷纷向两边分开! 众人来不及细看,那一袭白衣已经没入了熊熊的火海。 “爹……二弟!是二弟回来了吗?”看见着匪夷所思的一幕,雪家的大公子颤声问,语气不知是喜是忧。 谢家老爷的脸,忽然间变得凝重之极,如临大敌的看着火焰。 忽然间,他就对周围的心月复吩咐:“快传雪的四位长老和渊居两位护法!和他们说——最后的时候到了,按计划行事!” 十一年来梦一场…… 在呆呆的抬头,看着漫天而落的燃烧的巨木的时候,她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次,闭上了眼睛。 “你想做甚么?!”陡然间,她看见头顶的烈焰忽然散开,宛如烟火般纷纷避落在身边,她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一轻,等到回过神时,低头已看见燃烧的房子已在自己的脚下。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竟然已经纵身在半空。 是梦吗?是幻梦吗? “谁叫你**的?!真是疯了!”耳边,忽然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那个一向只在黑夜里的声音,带着冷意和懊恼,然后,她的身体蓦然的一沉,飞快的向下坠落。她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身侧的人——“少主?真的是你吗?少主!”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她的声音,居然能承载如此的喜悦。那个人,第一次,是真真实实的,近在咫尺的,并不是,黑夜里那个影子和声音而已。 话音没有落,她已经被他横抱着,落在离火场十几丈以外的另一个天井里。 那些仆人惊呼着,如同鬼怪一般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个人。 “我回来了……”他低头,看着她,说。 半个月不见,少主的面sè益形苍白,默默地注视着他唯一的侍女,眼睛深处居然有近似于失控的疯狂和黯淡,仿佛是一头咬牙忍受着痛苦的野兽。 看着他的双眼,尤鸾觉得这那里隐藏着一把寒冰制成的剑。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然而少渊却用手托起了她的下颔。在他的手接触到肌肤时,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皮肤苍白,有如坚玉。 她只有垂下眼皮,任由他凝视自己的脸,忽然,耳边听见他问:“你,在等我吗?”尤鸾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又摇头:“我……想去找你。”想去找他……所以,她才在火里。 “真是疯了。”他叱道,但是眼睛深处却有异样的亮sè,忽然轻笑,“看来,真是和我一起待得太久了……”脸上忽然有些热,她想是火烧过的缘故。 莫名的悲伤如刀刃般狠狠地划下,她触电般的从他身边退开了一步。 雪断痕没有没有再看她,仿佛他的心思也转移到了别处,他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盛! “你先离开雪家——我去找雪天算帐!”不知为何,他忽然直呼起父亲的名讳,声音恶狠狠的,宛如野兽。 尤鸾一惊,眼sè复杂的看他。 “少主,你——”她颤声问,然而,话音未落,雪断痕已经不在当地。 “断二的病越发厉害了……只怕有一天,他会六亲不认。”记得一个月前,老阁主曾在大家面前忧心忡忡的叹息。看着从少主房间里被抬出的洛河少侠莫宁惨不忍睹的尸体,所有人都重重点头。 妖剑……少主那样如妖附身的剑法和脾气,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今ri,看他说起父亲的眼神,尤鸾意识到——那一天,恐怕终于是要来了。 又会有人死。 只要他一疯狂,必定会有人死! “为何?”“为何要对我下毒?!”他看着父亲,那个被渊居长老们簇拥着的父亲,问。 “毒?哪里有毒……可怜的孩子,你病了,需要吃药而已。”雪家的一家之主坐在高堂上,俯视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温和而无奈。 雪家的二公子,渊居现在的少主,忽然大笑,猛烈的摇头:“不,那不是药!那是血毒!你要把我变成药人!为什么?为什么!”老阁主看看儿子,又转头看看旁边的护法和长老,叹了口气:“渊儿,你真的病的很厉害了……你这次出去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知道吗?”“我只是要你去洛阳拜访一下云霄侯爷,你竟然把他杀了!” “你都做了些什么阿!” 谢青云叹气,摇头,看着提剑站在一边的二儿子,终于慈爱的叹气:“不过,我知道,不能怪你——你本来就是有病的,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出门远游。”“明明是父亲你叫我杀的穆兰云霄——!”怒极,他大喝,陡然间有如疯狂,手中的冰雪切挥出凌厉的弧度。 所有长老立刻围了上来,防住他。 “二弟。”站在父亲身边的大哥忍不住叫了一声,看着他,眼光怜悯。 “你看你……又开始糊涂了。”雪天目光慈祥地抚上儿子的脸:“好好控制你的情绪,放心,我会继续治好你的病。”“我没有病!”白衣仗剑的青年,厉声大叫。眼sè却狰狞如妖魔。 就算是有,也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正是父亲,自小以来,就压迫着他,令他变得神经质。 药人!是谁让他这样生不如死! “这里还有一些药,”父亲不理会他,微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黑sè的药丸,递过来:“把它吃了,吃了你就会好了……”“不要!”他有如野兽一样的叫了起来,目光凶狠的看着父亲。 ; 第二十一章 沐浴时杀人夜 雪断痕不作声看着他,看着他的大哥,目光在冷酷中带了一丝讥诮。 少卿开始被自己弟弟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怀疑地问:“二弟?”终于,他失去控制地对着弟弟狂笑起来。他的大哥,他知道什么?他知道什么!享有着作为长子才享有的一切,所有的血汗,痛苦却要他来一个人背负!该死的! 在无法忍受的冲动下,他忽然跳起,一剑刺向少卿的咽喉——想象着那里鲜血喷涌的景象。 然,似乎早有准备,琴剑两位大护法的招式,正好封住了他的去路。然而,剑尖吞吐的凌厉剑气,还是划破了少卿的脸颊。 少卿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连连倒退三大步。看着他,目光无奈而畏惧。 “没办法了……断儿是疯了。”终于,一字一句的,坐在高台上的父亲,下了断言:“得把他关起来,不然又要惹祸。” “我根本没有疯!没有!”他大笑,睥睨着那一群武林里的头面人物,手里的冰雪切闪动寒光点点——“你们看!这是什么!这就是他给我种的血毒!你们看!”狂笑中,他撕破了肩头的白衣,肩胛骨下,两处溃烂的伤口赫然可见。 他回过手腕,一剑削在自己的肩头! 血如泉水般涌出,腐烂的肉被削去,但是,在白森森的骨头上,那黑sè仍然顽固的存在着。 “雪天,今ri我们的账就算算清楚吧!”雪断痕将手中的冰雪切指向雪天,杀气凌然,很难想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有如此强悍剑气和杀气。 “唰!” 凛冽的剑气逼得所有人都不禁倒退了半步! 雪亮的剑光一闪,地上的青石被一剑划为两半——“敢越此线一步者死!” 面对着熊熊的火把和大群的武林人,白衣披发的年轻公子,恍如妖鬼一般的提剑而立,目光烈烈如火,然而表情冷漠如冰,看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冷。 脚步,是不知不觉停住的,在那条线凄厉的弧线面前。 面对着传说中的剑妖公子,渊居少主,即使是武林成名人物,每个人都迟疑了——生怕这一步跨过,便是生死殊途! 而白衣的雪家二公子雪断痕,就这样冷冷看了众人,看了父亲一眼,对身边青衣的侍女道:“尤鸾,我们进去。” “阁主,怎么办?”琴剑两位护法,有些为难的看着主人。 看了看周围的人,雪天的脸上有痛心疾首的表情,摇头,叹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断儿一发疯,会变成这样。我的儿啊!为何结果……” 他重重叹息,最后抱歉似的对众人道:“大家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是雪家的事,老夫自然会处理好……唉唉。只是,断儿武功太高,如果生擒,恐怕几乎反而要被他所杀。——如果情况危机,少不得,老夫是要大义灭亲了。” “雪阁主说得对,壮士断腕,只是痛在一时。如果将来令公子又逃到江湖上,不知道会滥杀多少无辜!我家云霄也不是泛泛之辈,依然不是这个疯子的对手,其他可想!” 大声赞同的,是穆兰家的老主。 两位武林首领人物已经点头,周围应和的人便多了起来,一时间,大部分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即哪怕杀掉雪家少主,也不让这个疯子逃月兑! “各位,这个阁楼里没有食物饮水,我看他有伤在身,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不如避其锋芒,将其困在里面几ri,待他病弱之际再一举攻入,如何?” 虽然里面是自己的儿子,作为“父亲”的计算,却一样冷酷无情。 “唉……缘啊!。” 在人群后面,忽然有佛号低低传来。 “天机阁云心大师?”陡然间,一直镇定的渊居主人,脸sè也变了。 阁楼的第四层。 也许怕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动静,他没有点灯。 黑暗里,尤鸾侍立在一边,听到沉香木浴桶中时断时续的水声。 少主是个有洁癖的人……在这样大敌环顾的险恶中,首先想到的,还是沐浴更衣。 今天是元宵节,满月如镜,光华灿烂。 天上的光辉映着地上的灯光。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在两条街以外的集市上,人山人海,正兴高采烈地观赏着花灯,燃放着焰火…… “尤鸾。” 在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的水声,似乎是少主已经沐浴完毕,从水中站起,唤她。她连忙抖开寝衣,从背后给他披上。 他的肌肤cháo湿而冰冷,肩背处,因为被穿过铁链的缘故,溃烂的不成样子,触目惊心。她咬了咬牙,撕下衣襟,为他包扎肩上的伤。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么疯的事情。” 站在黑暗里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暖意和奇异的笑意,忽然,有些落寞的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没人当你是疯子。” “少主,不要这样说——是我害了你。”替他从肩头披上衣服,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黑暗中,那个人猛然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冰冷而cháo湿,然而,仿佛却是一个让人坠落其中就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断!” 耳边,听见他说。 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梦还是真,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断……断?” “尤鸾。”那个声音微笑着,抱紧了她,低下头,埋首于她发间,闻着隐约的白梅香气,许久许久,轻轻道:“如今,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别的人,他们都是想把我们逼疯!他们才是一群疯子!” 她忽然微微笑了,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欣悦,伸出手,抱住了这个黑暗中的影子和声音——既然如此,那么,就一起在黑夜里沉沦吧。 黑夜里,阁楼中的角落里,那个恍惚浮现的白衣女孩又对着她笑,她却第一次对着那个小女孩笑了:姐姐,原谅我爱上了这个人…… 她想要微笑,然而,心口忽然有撕裂般的剧痛!在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叫出了声,捂住心口在他怀里弯下了腰。 忽然记起了什么,幽草的脸sè忽然雪白。 “你怎么了?”抱住她,他急切的问。 她无语。 ; 第二十二章 今夜元宵却离别 今天是元宵节,满月如镜,光华灿烂。 天上的光辉映着地上的灯光。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在两条街以外的集市上,人山人海,正兴高采烈地观赏着花灯,燃放着焰火…… “尤鸾。” 在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的水声,似乎是少主已经沐浴完毕,从水中站起,唤她。她连忙抖开寝衣,从背后给他披上。 他的肌肤cháo湿而冰冷,肩背处,因为被穿过铁链的缘故,溃烂的不成样子,触目惊心。她咬了咬牙,撕下衣襟,为他包扎肩上的伤。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么疯的事情。” 站在黑暗里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暖意和奇异的笑意,忽然,有些落寞的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没人当你是疯子。” “少主,不要这样说——是我害了你。”替他从肩头披上衣服,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黑暗中,那个人猛然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冰冷而cháo湿,然而,仿佛却是一个让人坠落其中就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断!” 耳边,听见他说。 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梦还是真,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断……断?” “尤鸾。”那个声音微笑着,抱紧了她,低下头,埋首于她发间,闻着隐约的白梅香气,许久许久,轻轻道:“如今,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别的人,他们都是想把我们逼疯!他们才是一群疯子!” 她忽然微微笑了,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欣悦,伸出手,抱住了这个黑暗中的影子和声音——既然如此,那么,就一起在黑夜里沉沦吧。 黑夜里,阁楼中的角落里,那个恍惚浮现的白衣女孩又对着她笑,她却第一次对着那个小女孩笑了:姐姐,原谅我爱上了这个人…… 她想要微笑,然而,心口忽然有撕裂般的剧痛!在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叫出了声,捂住心口在他怀里弯下了腰。 忽然记起了什么,尤的脸sè忽然雪白。 “你怎么了?”抱住她,他急切的问。 她无语。 “哈哈……断儿,有听过‘灭心蛊’吗?”楼下,那个慈爱的长者声音缓缓传来,一字一字,清晰入耳,“你如过不想身边这个丫头死的话,就给我放下剑,乖乖回到雪狱里去!” “不然,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死的有多惨!” 尤鸾觉得抱着她的那双手忽然僵硬,她连忙抬头,努力微笑:“不要相信那个老狐狸的话!……哪里有什么灭心蛊,完全是捏造来骗你的。断,不要上他的当!” “如果再被关到那里去你会死的!——你也知道那老家伙,有多狡猾。” “是吗?……”有些迟疑的,他皱了皱眉,看向她。 她看着他苍白清俊的脸,微微皱着的眉头,忽然忍不住抬手,轻轻展开他眉间的皱痕,叹气:“不要总是皱眉头,要多笑笑才是……你看,皱痕都那么深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那样的话,所以,那一刹间,他居然楞在了那里。 “来,我们出去看烟花吧!”看着他发怔,幽草忽然笑了起来,拉住他的手,走了出去,到外面的廊上。她的手冰冷,冷的和他一样。 不远处的集市,游人如织,喧闹声盈耳,红男绿女,双双对对。 那些摆在街市当中的烟花一个个爆开。人群在焰火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一个个抬头仰望着辉煌灿烂的夜空,爆发出阵阵快乐的欢呼。 “你看你看!”仿佛受了感染,青衣女孩突然欢跃的叫了起来,扬起头,故意不去看楼下包围的铁桶也似的武林人士,拉起他的手看向天上。 阁楼离烟火很近,仰头看时,这些美丽的花朵从天空的某一点散开,朝他们笼罩下来,就像是一场奇异的流星雨。 焰火在他们身边爆炸,伴随着从天空飘落下来的灰烬,像一片片飘忽的雪花。 雪是死去的雨,而这灰烬……则是烟花的尸体吧? “抱紧我,断。”在缤纷的光与影中,她忽然颤抖着将身子偎进了他怀里,彷佛怕冷似的央求。他心下一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忽然,低头吻住了她冰冷的唇。 楼下,监视着的人中一阵不安。 “真的是疯了。”雪天铁青着脸,再次摧动了蛊虫。 然而,高楼上的一对恋人并无反应。青衣女子的脸上,一直是幸福而醉人的微笑。 许久许久,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喘息着,看着对方,发现彼此身上、头上落满了片片灰烬。幽草伸手拂去他白衣上的灰烬,看着它化为簌簌的细屑,从手指间落下。 万人仰望时刻的满天绚烂,而转瞬掬捧时却是空无一物。 不再去想下一个瞬间会怎样,蓦然,她对他笑了。 “雪天……好冷。你替我去找件衣服。”她咬紧了咀唇,又哆嗦了一下,哀求似的看他。他抚摩了一下她漆黑的发丝,放下手中的剑,回身从走进房间。 忽然,直觉到什么似的,他蓦然回头——余光里,只看见雪亮的剑光一闪,鲜血从青衣上飞溅开来! “尤鸾!尤鸾!”近乎于疯狂的,他回身扑了过去,然而,只听见“叮”的一声,冰雪切掉落在楼面上,一袭青衣轻飘飘的,从高楼上坠了下去。 风中的青sè衣裾,宛如一个坠落在深渊里的迷梦,永不再醒。 天空中,正有一个烟花绽放开来,五彩缤纷的,映的天空一片绚烂。 他的手只抓住了空气。 “断,我要去姐姐那里了……” “这个世上,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够困住你。” “尤鸾!尤鸾!” 楼下围观的人群中,穿着嫁衣的女子惊呼了起来,泪流满面——她身边的新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止住她要冲过去的企图。 “阁主……她死了。”左琴护法看着跌落到地面的女子尸体,低声回复,声音里,忽然有压抑不住的恐惧和颤抖,“阁主——她,她死了!” “我道大哀……无量天尊。”风中,忽然有人叹息。 所有人,看着由半空坠落的女子,心里都有忽然莫名而来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