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阴阳》 第一章 小和尚 东都 天sè还略暗,但隐约已透出深蓝的天空,几颗不肯散去身影的大星还执着地挂在天上,高大的城墙遮天蔽ri,远远看上去像是躲在天边的巨兽,沉默而冷酷。 北侧城墙的城门已经大开,两个卫兵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站在两侧。冷不丁黑暗里冒出了个小脑袋剃着光头,眉清目秀的。穿着一身黄灰sè的僧衣,帮着绑腿,只是僧衣明显有些偏大,长长的衣摆伸直快搭到膝盖上,手里提个大布袋,鬼鬼祟祟的。 小和尚细小还略稀疏的眉毛一皱,眼睛滴溜溜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留到一个高大魁梧的卫兵身后,冷不丁大喝一声“好大的狗胆,守城期间疏于职守,昏昏yu睡,成何体统!” 大汉被吓了个半死,仔细一听,方是五军总指挥梁大人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大半,冷汗涔涔,还忙跪下,连道:“小人知错,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在冰凉的地上趴伏了片刻,待到心跳慢慢缓下来了,方才感觉到不对劲,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纹丝不动的大哥,再抬头一看捂着嘴憋着笑的小和尚,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顿时火冒三丈。跳将起来,蒲扇般的大手抓向小和尚的脖颈,嘴里连连骂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和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没料想,小和尚身子竟和泥鳅一样,抓了个空,退出三四步去,笑的前仰后合,险些岔了气,指着大汉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大汉还yu上前,却被旁边的矮瘦黑脸的男子抓住了臂膀,笑着摇摇头。大汉忍了忍,犹自愤愤不平,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瞪了小和尚一眼,拾起地上的长枪,脸扭向一边不再言语。 矮瘦男子倒也不理会,淡淡的来了句“元明小兄弟,你可玩闹够了?” 小和尚见大汉不再理会自己,不满的撇撇嘴,愤愤不平的看着矮瘦男子“不好玩不好玩,难得出来一趟,找大熊来玩,又被你坏了兴致。” 矮瘦男子倒也不气不恼“那我陪你玩如何啊。”小和尚大惊,又退了几步,才定过神来,嘴里犹自逞强“谁稀罕,算了算了,今天小爷心情好,不陪你玩了,我进城去啦。” 矮瘦男子笑笑,挥挥手,看着小和尚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大熊探头一看,一见没了人影,顿时骂起来:“这厮,越来越讨厌了!大哥,你怎么不治治他。”原来这两人竟是一对兄弟,而那矮瘦男子竟然还是哥哥,真是怪煞人也。 矮瘦男子摆摆手,指着大汉身后的城墙根,那里竟齐齐的摆放着四五个油纸包好的大菜包来。东都为天下第一都城,更是皇权王室的最高体现。建的威武雄壮,内景却是细腻无比,空气通天而起。紫金sè端气盘旋在上方,久久不散。小和尚看了片刻,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嘴里喃喃道:“万象神宫啊,好想进去看看。”擦擦嘴边的口气,向目的地龙城粮店走去。 小和尚看似走的不快,却已渐渐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商号之中,待到停下脚步时。已到了一家二层小楼旁,;楼虽保存修缮的尚算完好,却在门脸,窗户处露出一丝丝沧桑的气息,门脸前立了两只石狮子,却显的有些滑稽。一只撑着脖子打瞌睡。另一只则更过分,干脆伏在石柱上,脸埋在爪间。小和尚虽来过多次却也忍不住笑意。上前模模石狮子的脑袋“小缺,羞羞,我来看你们了”,赖因左边一只不知为何缺了一半只耳朵。右边一只羞愧的连脸都抬不起来,竟不知何时来了这样的绰号。 小和尚蹲下来低声不知说了多少悄悄话,待天sè已大亮,方满意的起来才发现腿已麻木了,笑着骂了一声,揉揉腿站好。“下次在来找你俩聊天啊。”抬眼望去,两侧的商户刚开门。灰sè衣袍的伙计忙着打扫卫生,冷不丁看见深麻黄衣衫的小和尚正站在两个石狮子中间,热情的喊了声“小明,你又来了。”小和尚听了,瞪大了双眼,怒骂道:“你才是小明,你全家都是小明,人家是道明,道明,人家是有法号的!” 怒骂间,门匾下的大门却已悄然开了。不知是开了大力了些,门匾竟颤抖了几下,落下些许灰来,几个大字方显的清晰了许多。“老郭,老和尚叫我来买米了。” 门口露出了一个胖乎乎的掌柜来,往身上套着一件黑sè的袍子,打着哈欠把小和尚迎了进来,揉揉眼睛:“道明小兄,米我早已备好了。”道明不满地嘟囔两声“你也不找两个小伙计打扫打扫,看你这脏的,难怪一袋米也卖不出去。” 胖胖的何掌柜却也不理,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颗大蒜来。小和尚大汗刚要埋怨两句,何掌柜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句话来:“道明小兄,养心斋快要开课了。”小和尚脸上一红,有些羞涩,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小和尚跑出去好一阵,才做贼心虚地回头看看消失在街角的老城米店,整整自己略凌乱的宽大僧衣,看准眼前不高的矮墙,麻利的一纵身翻过墙,眼前已呈现一幅钟秀秀美的画面来。 淡淡隐约的雾气中,两侧是灰sè小阁楼,虽小却分外雅致,中间用卵石铺成一条迂回的小路,小路虽无筑基却神奇地凌空浮在一条小河上面,端的神奇无比。水流潺潺,尽头是一块奇石,。虽无峥嵘的棱角,其形其神却恍若一座大山,气势雄浑。小和尚似来过多次,熟门熟路地踏上小路,一溜烟绕过假山,悄悄猫到眼前的大房窗下,听见里面不是很清晰的**来。 内里坐了十几位年龄不大的男女来,靠东侧铺了一块讲台,一个气质丰神俊朗的年轻讲师曾不徐不缓地讲道: “道,之一途包含无数法门,所为悟道就是不停的升华自身,寻找生命的本源,成就永恒。我们道家,最重心境与根基。你们皆是各大世家各大派中的jing英弟子,送入我道家养心斋中塑造根基。切不可疏于学习,玩闹不止,更急心神浮躁,否则,三年以后入门考试将绝无入门的机会。” 待到众弟子都似懂非懂的点头不语,才满意的负手于身后讲起道来。 ; 第二章 清静无为法 “虚也者,心斋也。 何谓心斋,心斋二字,就是要保持心的虚静,摒除任何杂念。这便是你们要迈过的第一道门槛。这也是我道家修行路上的一切之根本,而年龄越大,越难以从名利的羁绊中解月兑,这也是为何修行在少年时期最为合适,而年龄太小却心智尚未成熟,虽容易奠基,却缺少人情,不能珍惜爱恋人世间的种种,极容易淡薄世故,不理亲情,不辨是非。所以,修道的最佳年龄便在舞勺之年(13到15岁),这么解释,你们可懂了?” 年轻讲师只又讲了片刻,便深入地讲解心斋的处处妙处与诀窍。 小和尚趴在窗,听的几乎痴了。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向屋内。不禁却正好和对视过来的眼神撞了个正着,看着一身翠青sè道袍的年轻弟子,左胸隐隐绣了一个典字,却不知是何意义,晃过神来,才连忙低下头,把自己身子藏起来,只觉得心跳如打鼓一般,却不知如何是好。 年轻弟子微微一笑,并不理会。说道:“今天就讲到这里。你们且尝试着摒弃杂念,看是不是能达到内心通明。”看着那些大派弟子,顾作成熟地小大人一般收敛心神,打坐起来,才yu转身,不经意扫过堂角的一位黑衣少年,年龄不大,却隐隐有大气之象。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并不急于闭上双眼。深吸几口气,身子竟如老树扎根般纹丝不动了,不犹暗暗称奇。暗暗记下那黑衣少年的模样,移步走出了大堂。看见一个穿着宽大僧衣的小和尚正yu逃跑,一脸惊惶地看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一挥手,一道柔和的清风已把小和尚绑了个结实。 小和尚尝尝动动身子,感觉似有无形的屏障放置在自己的身前身后,不能动弹分毫。一脸尴尬地望着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讲师。心中有些忐忑,然见识到如此神奇的手段后,却更加坚定了自己求道的决心。讲师仔细看了看小和尚,不急不缓地发问“你是哪里人氏,为何在这里偷听?” 小和尚不知为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心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离自己向往的道家又近了一步,忍不住又有些欢喜,稳住了心神,回答道:“我是广济寺主持收留的孤儿,一心向往道法,故在此偷听,请仙师不要责怪。” 年轻讲师挥挥手“我才不是什么仙师,我是道家十五代弟子,典字辈。你可以叫我典方。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模模脑袋:“我叫道明,噢不,元明。呵呵。” 典方哈哈大笑:“道明,道明!哈哈,道明,你可知道,守道明仁德,是我道家最高的五代辈分。而我道家仅存的几位,守,道字辈的长老,无不是天下威名赫赫的宗师级高手,无不达到了存神于心的境界,你一黄口小儿,竟也敢起这样的名字。” 小和尚“道明”一时惊得忘乎所以,跳将起来,嘴里连连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正蹦跳间,却被一脸疑惑的典方一把抓住了胳膊,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流已流进了小和尚体内。探索一番后,沉思了片刻,问道:“你可是修炼过炼体功法?” 小和尚歪头想了想:“好像是炼过一个。大和尚给我的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里写的,哎,你不知道,那本书有这么厚,小和尚夸张的比划着,“我都当小说看的,里面有好多很厉害的人。”说着同时还一脸向往的幻想着。 典方一时无奈,制止了小和尚喋喋不休的说道,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本篆体小册子,寥寥只有几页,表皮上写着五个大字: 清静无为法! 小和尚顿时止不住欢喜,小心翼翼的接过,嘴里喃喃“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道家修炼典籍??”仔细端详了几下,表皮几个大字虽无磅礴的气势,却自有一股中正人和的感觉,让人心生喜爱。小和尚爱不释手,仔细揣进怀里,才放下心来。 典方见小和尚收好,轻轻叹息一声:“当年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幸被师傅他老人家看中,赐了这本基础法诀,ri夜勤苦修炼才踏入修道之途。”眼看小和尚有些惶恐,想要重新掏出来,摆摆手示意不用,接着说道: “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不管能不能入得道门,这也是一份机缘。”典方说罢,缅怀之sè一敛而过,神sè严肃起来,“接下来我说的,你好生记着。”转过身去,朗声道: “如今天下太平,各门各派顺势而起,涌现出不少人才济济的门派,但中土的无冕王者正是我们道佛两家,几千年来,各有兴衰,但无人可撼动地位。天下更有“五门三宗”的美称,五门。分别是我道家太极门,丹鼎门,符箓门,剑仙门和最为神秘也是最为强大的玄真门,三宗指的是佛家禅宗,密宗,天台宗。 太极门,为古来道家“五门之首”,向属“禁秘**”,不立文字。其所论道,其基础哲理,堪称为道学之jing粹。 丹鼎门始于上古方术,秦汉时期发展为金丹大道,通过“隐诀”的方式修行金丹大道。丹鼎门分为两派:大丹门和小丹门。丹鼎门的功法始终口传心授,秘不外宣。此门是我道家最为富有的一门。 符篆门以印诀移魂、咒符,拘魄、掌握天地为济世术,因此此门弟子多半心地善良,虽有些术法与yin魂有些联系,但为人正直,被世人称道,这也是与人世联系最为紧密的一门。 剑仙门以斋心守候、炼钢神铸剑、凌空运使、出入无形为超月兑至境,此门弟子多数修剑,也是五门中除了一贯避世的玄真门外最强大的一门。 玄真门则以内视存想、盗化夺机、聚火开关、形神归一为成仙秘诀,最为神秘莫测,我也知之甚少。 我正是太极门弟子,修行已有十一载。”他洋洋散散大段话说得极为大声,似也要学堂里的的学生听见,不少学生已经望向这边,竖起了耳朵。 说罢,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小和尚的眼睛,沉默良久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你且去吧,想来听课,坐到后面便是。“ ; 第三章 夏侯 屋内。 黑衣少年纹丝未动,呼吸也逐渐变的悠长,他在铁血世家长大,自小被教导的xing格坚毅,心神稳固。很快诸多杂念逐渐被抛掷脑后,心神慢慢沉向一个充满平静柔和的深处。脸上逐渐有了一份自得与骄傲之sè。感受着越发安静,无念的四周。黑衣少年却意外地发现有一块灰sè的yin影,虽然不大,却已结结实实地阻碍他无法达到真正的内心通明,自然也无法修成真正的心斋境。这也意味着对ri后的发展将非常不利,黑衣少年冷哼一声,不理会屋外略有些激昂的声音。看着屋内众男女好奇与向往的眼神,不屑地撇撇嘴,这些凡夫俗子也敢妄谈修炼?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这等浅薄的知识也不知晓。 吾自幼出生在中土武绝夏侯家,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门派。 我父亲,中土顶尖高手夏侯烈,自小jing心教导我,因此我不仅筋骨强盛,饱读道家经书,更兼积累下众多的仙家材料,此时也不刚刚进行入门基础修行?你等小门小派的弟子不抓紧修行,反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当真可笑至极。 燕雀岂能与鸿鹄齐飞? 想罢,又深沉心思,当再次感受到那股yin影的压制时,狠辣的血腥之气一闪而过,一掌拍向自己胸口,借着血气翻腾,拼着心神受损,硬生生把那股yin影压制了下去。顿时感觉六识瞬间一静,接着变的数倍灵敏起来,微风吹拂,树叶沙沙。学堂内大声的,低声的交谈皆清晰入耳,让人心体舒泰,当真妙不可言。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露清光,刚待再次感受一下那种内心通明的感觉时,却只感内心激荡,颇有些难以静心的意味,索xing活动活动略有些僵硬地双腿,暗自打量一下,见不少人还在抓耳挠腮,暗自骄傲不已。正兴奋间,侧前面的女子却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却不知为何,却见女子咬咬唇瓣,掏出一个一角绣着荷花的雪白手帕来,示意自己擦擦嘴角。黑衣少年疑惑间不解其意,少女微微一笑,指了指他的嘴角,模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大半,原来手上沾了一丝殷红的鲜血。 面上的寒霜才消了大半,犹豫了一下,接过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角,只觉幽香扑鼻,暗揣定是贴身之物,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双眼顾畔灵动,小巧的琼鼻,唇红齿白的秀气逼人,白皙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月牙般莹白微蓝的玉镯,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用绸条轻轻系了置在肩上几缕青丝何等风情,好一个秀气美丽的女子,当真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chun烟。 家里那些奴婢固然是jing挑细选的美貌女子,但一比简直萤火与皓白争辉,不自量力。 黑衣男子不自觉想道,这女子赠与贴身手帕给我,定是暗自钟情于我,观其白衫润水绿的衣饰,多半是水玉剑派的弟子,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修剑门派,若是能够结下善缘,待踏入道门之时结为道侣也大可为之,便仔细叠了手帕,揣进怀里。 女子有些愕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暗自微恼,这人当真轻薄。 黑发少年见女子转过身,颇感无些无趣。自又感受了片刻 正此时,典方以从门外进来了,手里多了十几本小册子,一一发放到桌子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这本清静自然法,拿回去勤加修炼,三ri后再来上课,都回去吧。”说罢,便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心斋内,似有什么心事。 黑衣少年翻了翻册子,暗下决心定要勤苦修炼,争取三ri后大放异彩,正yu离开,身后传来一个略发哑的声音。 “夏侯兄,且等一等。” 夏侯承回头一定,一个满脸油光的小胖子眼神飘忽地叫住了他,顿时有些不耐“江胖子,你有什么事?”小胖子环顾四周,走近了两步“夏侯兄勿怪,实在是小弟有要事奉告。”见夏侯承神sè稍缓,便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刚才听见典前辈**,给了那个偷听的小和尚一本法决。” 夏侯承一皱眉,隐有不满之意,示意胖子继续讲,胖子声音一低再低“是典方的师傅清浊剑—诚广上人亲自注解的清静自然法!” 夏侯承一时愣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滔天的怒火,这个蝼蚁一般还尚且偷听的小和尚,当真该死!胖子在一旁愤怒地低声叫嚣着:“他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缘法!连夏侯兄这样天骄一般的人物,都只是用…” “够了!”夏侯承冷哼一声,神sè已恢复平静,不理会江胖子,跨步走出养心斋,外面阳光颇有些刺眼。夏侯承浑然不惧,大步流星,走过庭院,大门之外已密密麻麻停了足有七八辆马车,几匹高头大马,无论拉车的还是静立一旁的,尽皆神骏无比,偶有路人经过,也是远远绕开,羡慕称奇,却不敢靠近分毫。 夏侯承走出门口,已有老奴恭恭敬敬地接过其手中的食盒与小册子,抢早一步拉开了青铜浮雕马车的帐帘。内里大红铺垫,金丝掺杂,一展深枣红的矮几铺在毛毡上,上面已摆好水果,吃食,车厢整体大气凛然,自生尊贵王者之气。夏侯承毫不在意脚下些许灰尘,一拍车厢护栏已轻飘飘进了车厢坐好。老奴赶忙爬上车,cāo持好缰绳,鞭子一甩,马车便驶出了街。 东都已经接近晌午,临夏的天气已经酷热难耐。东都极大,城中有三十六里御街,二十八座小城门;东南西北四座大成门;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真真是繁华无比,虽是晌午,却依然人满为患。 马车缓缓驶过几条街道,路过正在修建新城的老街,遗存的小东门和战时城楼,连接着半壁城垣,砺山带河,气势犹存。 帐帘内却还是透爽的温度,夏侯承稳坐在毛毯上,脸sèyin晴不定。 老奴驾马片刻,只感觉身处汪洋大海,内里少年的气息翻滚不定。时而暴躁,时而平静。最后伴随着一声拍击桌子的闷响,终还是平息下来了,老奴小心翼翼地看了帐子,心中自有了定夺。 第四章 黄昏林海(上) 小和尚出了养心斋,再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花怒放,放声欢笑,连蹦带跳地不知乱跑了几条街。当兴奋劲缓下来,看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有些旧的法决册子,视若珍宝地抚模了好几下,才又揣起来。认认道路。飞快地跑了几趟,老城粮店已近在眼前,小和尚上蹿下跳地冲进店里,看了看,店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而何大掌柜却在椅子上睡着了。 小和尚顿时非常不满,好你个大掌柜,不顾伙计也就算了,好好的店不经营,在这里睡大觉,算了,小爷好好给你开开眼,连忙摇了几下,不等何掌柜完全张开眼,就献宝似的掏出法决来。“羡慕吧,羡慕吧。小爷我也是要修道的人了。哈哈,还不快快叫一声道爷。”小和尚自卖自夸了半天,见何掌柜半天没有反应,暗自心想 这老何头当真奇怪,见我拿着一本修行法决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何掌柜只是略复杂地看着眼前疑惑不解的小和尚,良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柜台后面提出一大袋米,足有小和尚一般高,凌空扔给了元明。 小和尚接了个准“干嘛?这么着急赶我走?” 何掌柜却不搭话,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又睡起来。小和尚大感无趣,小爷高高兴兴的过来给你通报好消息,你确立也不理我,当真可恶,踟蹰了片刻,还是扛起米袋走了,他自幼被老和尚喂一些奇奇怪怪的汤药,虽然极为难喝,但着实涨了不少力气,因此并不觉得很累。 经过熟悉的街道时,商号住户的人们似也习惯了小和尚的惊人之举,纷笑着打招呼,还有热心的更是硬塞了些瓜子,炸麻花之类的小吃食。边走边吃走到城门,太阳已稍斜。小和尚暗叫不好,他大和尚的,再晚回不去了,稍加快了步伐,经过城门处也没有看见大熊和王冲两兄弟,想来是换班了,有些稍遗憾,也没停留,一溜烟跑没影了。 沿途抄了几条近路,走了足足两个时辰,再看见上山的官道,这里已隐隐能听见半山腰的钟鸣。小和尚喘了口气,把米袋放下来,抱怨了两句,吹了吹下午的凉风。心情又愉快起来,看着满山的葱翠,绿的极为喜人,几朵野花已悄悄展开了骨朵,小和尚看了片刻,灵机一动,掏出那本清静自然法来,轻轻打开第一页,看了起来。 册子一共才七八页,第一页字却极多,有着大段大段的讲解。期间还交杂着和表皮字迹一样的小字,页尾还有三个风格迥然不同的小字 清浊剑 好霸气的字迹,好强盛的战意!似要斩开清浊之分,剑意凛然,小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清浊剑前辈大生敬仰之情。恨不得立马就飞到前辈跟前,拜在门下。 小和尚看了很久,直到觉得眼睛被刺的有些生疼才放下小册子。 这位前辈真是天纵奇才,本来繁琐的法决说明被前辈寥寥几句话解释的清晰明了,深入浅出,元明顿时感觉修行已经向他完全敞开了大门,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他哪里知道这为他万分敬仰的前辈高手修炼这本基础功法整整六年,方才艰难地被引入道门。 道之艰难,又岂能容常人揣之度之。 元明抬头一看天,已经近黄昏了。哎呀呀,这样要被老和尚骂了,寺里快要鸣钟开饭了,我得抓紧回去才行,可不能饿了自己的肚子,想罢,一把扛起米袋,拔步狂奔起来。刚跑了两步,怀里的册子微微颤动了一下,诡异的像有了情绪,小和尚满头雾水,模出来看了看,没什么反应,便又揣进怀里,继续前行。 没走两步,书册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无比炽热,小和尚痛得大叫起来,好看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眼珠子瞪得滚圆,一把扔下米袋,狠狠掏出册子摔在地上,骂将起来“你无缘无故的烫我作甚?道家法术凭甚的如此霸道。”没骂两句,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声极轻微的声响,像是细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小和尚神情猛地一顿,他大和尚的,又是那个大和尚跑过来作弄本小爷,看小爷我不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随即轻轻地把衣摆塞进裤子里,弓起身子,抓起册子重新揣进怀里,身子像猫一样几次点地,闪进树林,再没了声息。 风似乎也悄悄的停止了喘息。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像是酝酿着什么。只有斑驳的树影,偶尔才会微微的晃动。 小和尚眯起了眼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猫在树冠的yin影下,伏子,一点点的挪动着,近了,更近了,离那声音更近了。小和尚不知何时又往自己身上撒了一把土,藏身在树林yin影处的他,似乎才更像是潜伏起来的猎手。 广济寺所在的这座山并不大,也仅有从山脚蔓延上去的如葫芦状的一片山林,其间陡峭险处,自不必多说。观天象,已近黄昏,天边血红的妖艳灿烂,洒在树林上,却被那狂放的林海沉默的吞了进去,yin影,无边无际。 黑暗无边,悄然独行。 似乎就是眼前这三个了。 这三个真的是找自己做游戏的吗,他大和尚的! 三个身形剽悍的男子皆穿着深黑sè的紧身衣,缝合处似用了血sè的针线,使得那黑sè沉默的衣裳硬生生多了份肃凛的杀气,几人呈箭头形状于林间穿行,领头的男子国字脸,平庸的像是扔到人海里就会淹没,然而一道从眉角纵横到勃颈处的伤痕像是神来之笔,是的那平庸的五官一瞬也神采飞扬起来。其身形最夸张,宛如虎豹一般魁梧的身材端得吓人无比。 领头男子挥了下手,身后两人顿时止住了脚步,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透明的石头,,掐指使了个简单的法决,空气中浮现了一个人的相貌来,小和尚正要摇头晃脑的赞叹一番,仔细一看,忍不住就要掉头就跑,那个笑的贱兮兮的光头他大和尚的不就是自己吗! 男子压低声音,蹦出四个字来:“前面就是去广济寺的必经之路,以小孩的脚力来算,半个时辰后当出现在此处,见到此人,格杀勿论” 三人杀气纵横,神采飞扬,只是飞扬的只有一颗杀人的心,这世间的种种也许只有热血的味道能让他们激动了。 小和尚藏在yin影处,一动也不敢动,手里早已布满了汗水,心里暗暗叫苦,他大和尚的,我不就是每天欺负欺负寺里的其他和尚吗,鬼知道让小爷这么大的小屁孩去打这么壮的人,我去,一打还是三个,得亏小爷我在寺里老被偷袭,山上山下抓鸟抓了个遍,要不今天真的栽了,小和尚满月复牢sāo,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话壮胆,心跳却愈加平静起来,屏住呼吸。只期望能够瞒天过海,躲避一时 天,已经慢慢要黑下来了 第九章 连英 夏侯府出来了很多人。 石剑呼啸,凄厉刺耳。 关宁大和尚的脸已经被人群火把照耀得通明。 四周的人们,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他们很紧张。却不知道为什么。 夏侯承很愤怒,眼神变得炽热起来,厉声喝道:“没有人能够战胜我,你不行,你不是佛,你有何资格渡我!” 关宁没有生气,脸上却已经有了悲哀之sè “小明说过一句话,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这么看来,你不如他。” 因为长年修炼体术,被敲敲打打,夏侯承显得并不稚女敕,与年龄有些不符,但他的神情像极了恼羞成怒的孩子,笑起来显得有些残忍。 “今天没能杀掉那个小秃驴,过些天遇到他时,我会先把他杀死,也算是替你找了个伴。” “我不觉得你可以做到。”关宁说道:“因为我很清楚,无论他之前再怎么不谙战斗,今ri之后,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夏侯承冷冷一笑,说道:“你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我修行的是《楞伽经》,讲究随心自在,我想要对你施以惩戒,便不能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你,出手吧。”” 夏侯承狰狞一笑“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了我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石剑的旁边,轻吸了一口气,把剑竖直放在胸前, 剑尖向天。 深沉的夜sè里,两柄剑,一把指天,一把向地,似也达成了奇异的共鸣。 黑衣少年脸sè又凝重了几分,左手食指轻轻划过剑锋,几滴鲜血已经顺着剑尖滑落。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苍穹与地面之间的数千丈空间,都随之而产生了变化,鲜血竟诡异的沸腾起来,发出轻微的声响,高空上的夜云如受惊的禽鸟四处散开,露出了清亮的弯月还有若隐若现的数百粒星辰。 而当他缓缓把剑指平举,剑锋直对关宁大和尚时,黑夜里狂风大作,石剑疯狂的尖叫起来。 云散,风起,夜乱。 天,要变了。 注视着此间动静的夏侯府人们,因为天地的变化而极度震惊,即便是来自铁血卫的高手,呼吸也随着此间疯狂的剑意急促起来。 剑意冲天,杀气密布。 下人们知晓夏侯承是家族非常器重的天才,但没有谁见过他战斗,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少爷竟是强到了如此程度! “燃血秘法!!” 一名铁血卫统领喃喃道,已经痴了,他也修习过燃血秘法,却从未知晓竟还能有这样的用途,有这样的威力。 那剑,那人,竟是跨越千年,与那石剑的千年不朽的剑意融合在了一起!! 月光、星光、火把散发出来的光线,落在夏侯承的身上,把他身上的黑衣照耀的仿佛红sè,把他手中的剑照耀的仿佛燃烧起来。 夏侯承的身躯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忍不住一大口血喷出来,溅到剑身上,他却毫不在意,脸上的肌肉因为巨大的痛苦紧紧扭曲在一起,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他在无穷的黑夜里放声狂笑,他从未像今ri一样如此强大!! 今ri,就是你的死期! 无穷无尽的锋利剑芒,从剑锋上喷薄而出! 这些剑意是那样的锋利恐怖,这与他无关,这是千年不屈的战意与守护。 “哎” 又是清悠悠一声叹息 关宁看不到千年前,但他能感受那惊天的剑意,那千年前的夏侯家先祖,又是何等的纵横天地,不可一世。 他感叹于这剑意的强大,但他神情依旧平静。 今夜的夏侯家,火把朵朵,拔剑声,集结声,天地之声,声声入耳,他已经被包围了,这夜,只剩下了他一僧人。 这是夏侯承的战场。 佛门三宗之禅宗强者!!而他,即将一战惊世。 夏侯家族的人们不敢说话,有些紧张,有些好奇。 万象神宫 观星楼。 “是夏侯家那柄剑。” 中年老道负手而立,身材清瘦,却似遮掩了整个天地。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恭敬的看着眼前的老道,他的师父,是皇宫第一强者! 剑仙门第一长老,星琴剑,至墨! 少年身穿黄sè蟒袍,头戴朝冠,冠顶用东珠十三颗。藤竹丝为之,石青片金缘二层,里用红片金或红纱,上缀朱纬,前缀舍林,后缀金花。端的灿灿夺目。一身打扮衬得少年剑眉星目,贵气逼人,自有王者之象。 少年低声问道 “那柄剑很厉害吗?” 中年道人缓缓转过身,慈爱的看着少年皇子,解释道 “那柄剑是至强者留下来的,即便是我,也自叹不如,不过如今沧海桑田,已过千年,大为削减。” 少年好奇的往前探了两步,天空乌云密布,只有那一块清澈透亮,一柄剑的虚影,惊天而起。 “那今天黄昏的那声钟鸣呢?那有是何法宝?比这柄剑有如何?” 少年看着老道,一脸问了好几个问题 ,中年老道并不在意,缓缓回答 “法无高下,只在人,同理,法宝也是一样。硬要比较,那钟落了一成,只是因为此钟为双子钟,少了一只盘,自然也无法发挥全部威力,只是那只盘钟,至今杳无音讯,已经数百年无迹了,自无处可寻,况且那样重宝,竟然只在一个修为极低的小和尚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 老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显然对小和尚持有如此重宝极为不满。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小和尚不足为俱,我早几年观过其人,虽天资聪颖,但生xing顽劣,若无重大改变,此生当碌碌一生,不得其要,那元念老东西如此看重,在我看来,未免有点夸张。” 老道口气狂妄,甚有小看天下英雄的意思。但此语气放在老道身上,竟没有丝毫不和谐之意。 少年似也习惯了老道的口气,并不在意。 老道默默的模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 “连英,你身为第六顺位皇子,若无意外,此生将绝无可能踏上皇位,为师给你选择了这条路,到时候修为有成,又有为师站在你身后,何愁大业不成!那夏侯家的少爷便是你修行路上的大敌,此人能催使剑意,此后修剑途中一马平川,你定要挫他锐气,只有打败强敌,生出那唯我独村的气势来,ri后当驰骋天下,再无敌手!!” 唤作连英的少年皇子听了,不可置否,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转过脸去,不看老道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以道途证皇位呢? 谁又在乎,我愿不愿意要着皇位呢? 为什么? ; 第十章 棒喝 关宁的右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手指由于常年劳作,粗糙不堪,握住那根灰不溜秋的疑似拖把棍的棍子,却显得相得益彰。レ思路客レ也许是他那习惯了拖把棍,也许不是。 “束手,去死。” 说完这句话,夏侯承举剑向关宁的头顶斩落。 他的神情看似很平静,就像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先前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因为他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他看见自己站在高处,万众敬仰,光明一片。 唯独没有看见现在的自己。 关宁没有说话,抬起头来,望向黑衣少年。 所谓修行,无论修道修佛,图的是长生还是解月兑,本质上修的都是与普通人背道而行。 关宁修的,是俗世。 老和尚没有骂他,因为整个佛家至今无人解月兑。更没有人修成那传说中的如来禅 修的是俗世,便是体妄即真,众生是佛。 老和尚曾感叹,若是关宁修俗世修到大乘禅境界,那就是佛家新的流派。 他的脸颊苍白,神情却依然是那样的宁静。 一声清叹,从他的唇间发出。 他已经不知道今天他叹了多少声,但今天的种种,皆可叹。 风渐狂,大和尚不发一言,衣袖在风中拂荡。 这是剑的世界。 这是被剑意包围的世界。 关宁便在这一剑间。 他看不到黑衣少年狰狞的脸,也无需看见。 他举起了木棍。 用的是左手。 夜里到处都是杀气,剑意纵横,天地气息混乱不堪。 他只是静静的在胸前捏了个法印。 然后用木棍向夏侯家的天才打去…… “夏侯。” “夏侯!” “夏侯!” 无形的声音响彻在夏侯承的耳畔,让他痛苦不已。 这一棍打得不是夏侯承,打的是众生。 众生皆苦。 轻飘飘的一棒,打在夏侯承的脑袋上 漫天纵横的剑意渐渐消失不见,石剑也不在嗡鸣。 那一棒似打断了夏侯承与石剑的莫名联系,似把他打落凡尘。 夏侯承眼里布满血丝,眼里布满了不甘与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借着石剑的剑意,他自认天下之大,皆无敌手。怎么会,怎么会被轻飘飘,软绵绵的一棒打败,即便要败,那也应该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少年对天长啸,豆大的眼泪混着血手滑落。 少年狂嚎了片刻,瞪着血红的双眼,质问关宁。 “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最强一击,是不是?是不是!!” 少年发丝飞舞,状若癫狂。 关宁看着他有些疯狂,有些不甘,有些落寞的身影。轻轻地说道:“我没有打你。” “你放屁!” 少年挣扎着狂奔到和尚身前,一把抓住关宁的衣襟,大声狂吼:“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关宁纹丝不动,看着他平静地说: “这一棒是想打醒你,我是戒律堂首座,每ri每月干的最多的便是棒喝。我没有所谓的最强一击。如果有,那这便是吧。” 说完,关宁低眉念了句法号,他不期望少年能懂,因此不必多费口舌。 这一棒他已挥舞了千万遍,所为“直指本心,引xing自悟” 至于夏侯承悟不悟,与他毫无干系。 黑衣少年已经痴了,支撑不住愈加疲软的身子,一下瘫在地上,嘴里喃喃 “不可能,不可能。” 他只觉得自己正在燃烧,整个心就像要垮塌的河堤,痛苦地停顿下,艰难地说道: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我还没有败!” 关宁摇摇头“没有意义” 夏侯承疲软的身子瘫在地上,随清冷的夜风轻轻颤抖。 那不是癫狂,或许是苍凉,谁知道呢? 但是关宁已经走远了。 一个骄傲自信偏执的孩子,正在修行的路上行走,途中花香鸟语,便以为前面也一定一样。有一天,他爬上了一棵很大的树,便以为这是整个森林。 只是,这棵树有些过于年老了。 周围没有人说话。 少年猛地抬起头,一个一个扫视过众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没有担心没有不解,只有惊愕与怜悯。 你们为什么!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怜悯自己! 少年笑了,惨烈的像秋风里的野花。 远处那人离开的地方,静静地传来两个字。 “抱歉!” 少年不笑了,瞪着光亮照不及的夜里,仇恨一点一点的滋生。直刺得他浑身发抖,他静静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仍跪在地上的老奴说道:“扶我回去。” 老奴脸sè一变,充满了惊喜与愕然,爬起来小跑到夏侯承身边,刚想要扶,想起身上还有血迹,犹豫了一下,咬咬月兑了长衫。只穿了一身白sè干净的内衣,仔细馋好了夏侯少爷,迈进大门。 留下一群门前不知所措的众人。 不知为何,没有人去拦那个羞辱了自家少主的和尚。 更不知为何,没有人跟着少爷进府。 众人立了片刻,没有说话。 其间一个年纪尚小的杂役悄悄扯了一把旁边年老的工长,轻轻问道:“少爷不是还有力气吗?为什么吗不打下去啊?”年老的工长面sè大变,狠狠地抡了杂役一个巴掌,打的年少杂役脸上迅速红肿一片。 “我错了,错了,老爷回来一定会给少爷讨回公….” 未等他说完,工长嘴边肌肉狠狠的一抽,又抡圆了胳膊扇在杂役脸上的另一面上。 杂役被抽的害怕不已,眼里已积蓄了一汪泪水,声里已沾了哭腔,却大气不敢喘一口,再不敢言语了。 周围人怜悯的看着他,像是方才看夏侯家的,奥,不,是自己家的少爷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们在可怜,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可怜什么。 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为了别人。 这一夜,竟没有人再敢说话。 这月清清浅浅,就像天上的井,水里的笑。 自夜sè深处而来,把这安静的夜洗的更净。 乌云越来越多了,像是不甘心被驱赶这么远,一点一点重新占领了这片夜空。 这夜,有人惊愕,有人畏惧,有人沉默,有人受伤,有人叹息。 广济寺里有人在叹,夏侯府里有人在叹,观星楼里有人在叹。 今夜的叹息实在太多了些。 乌云密布。 明天也许要下雨了吧。 第十一章 情劫 第十二章 不悔 “好你个关老三,你再欺负小爷我,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大清早的广济寺后山上鸡飞狗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做饭而脸显得格外黑的关三大和尚,手里抄着一柄定有一人长的大饭勺不停地向上窜下跳的小和尚身上招呼。 “小明啊,是主持吩咐的,要不下课了你也打我几下出出气?怎么样。”关老三一脸憨厚地笑着,手里的动作可没停,反而更快了几分,直打得小和尚手忙脚乱,不小心挨了几下,疼得想要哭喊起来。 关宁冷着脸站在一旁,旁边还站了许多看热闹的寺里僧人。 广济寺并不太大,因此僧人也不多,约有十几个,而此时竟全来齐了。 众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平ri里爱护还来不及的小和尚今滴怎么受这样大的罪,想要问些什么,看关宁一脸冷sè,硬生生憋进了心里。 关宁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还是大手一挥,喝到:“关塔,关令,你俩也给我上去,给我照实处打,打的叫的不够大声,中午不给饭!!” 人群里站着的两个僧人,对视一眼,苦笑一声,还是上场了,嘴里说道“小明,小心了” 小和尚一看,顿时急了,登时不干了,跳出去看两步,骂道:“关宁大和尚,你打这么狠老和尚知道吗!看老和尚不抽你!!” 关宁不管不顾,冷脸大喝:“打!!” 小和尚未躲避及时,胸前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棍,火辣辣的生疼,忙不迭的又上下乱窜起来。一边乱叫着 “老和尚,老和尚,老头,快来救我!!” 叫了几十声,哪里有老和尚的影子。 众僧都感觉到了不对,却又不敢说什么,有的却已握紧了双拳,一脸焦急,恨不得上场替小和尚把几个可恶的同伴一个个打倒在地,要不是了解关宁平时对小和尚的疼爱,恐怕早已乱了套了。 再看场中,小和尚已挨了十几下,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一脸疼痛交杂着愤怒。几个下手的和尚都已不忍起来,不由得放缓了速度。 关宁两眼一瞪,大喝一声:“还不快点打!再不认真打,我便亲自上场了!小明,做为一个修士,踏上修行之路的一开始,就决不会有敌人对你仁慈,你哭求更没有任何用处,那夏侯承,夏侯家的少主,和你一般无二,便已经杀伐果断,你还在每ri不思进取,胡闹玩耍如何能通过三年后道家入门考试!趁早打消了修道的念头吧!” 小和尚一听,气的嘴皮子都颤抖起来,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浑二气质又犯了。我偏不让你嘲笑我,我偏不让你如意。遂更加认真地应对起来,上下翻腾看起来也稍稍像样了些。 众僧的脸sè都变了,更有心绪激荡者脸sè都冰冷了,冷冷地看着关宁,却没有说些什么。 “小明,向左给那关老三来一拳,对,对!早看他不顺眼了,给我狠狠揍他!” “跳起来,跳起来。” “翻一下,翻一下!哎……” 众僧七嘴八舌地指示着小和尚躲避漫天的影子,关宁听了,没加阻拦,于是众僧叫嚷地更加起劲,小明身体跟不上众僧的指示,反而更加手忙脚乱起来,一连挨了好几下,关老三暗叫一声不好,没收住手,足足三成力的一勺已结结实实地打在小和尚的背上,小和尚再也忍将不住,一口血直喷在地上,身子一软,扑倒在了地上。 关宁只觉得心里一顶,两行眼泪已yu喷涌出来,心里如万蚁穿心,只想快步上前把小和尚抱在怀里,告诉他,大和尚错了,大和尚错了。大和尚再也不让你受苦了,一迈动步子,只觉千难万难,眼泪已再抑制不住的汹涌而下,一转身退去了。 小明,我最爱的小明,你可知道你未来要受的苦!为现在不让你吃苦,将来如何能九死一生。小明,小明,对不起,大和尚对不起你!! 细碎的山风一遍遍地吹扫着这片寺堂,外面阳光正好,关宁却感觉自己像是在那无尽的寒水中,昨ri里老和尚说的话历历在目。 “十死无生,十死无生,十死无生!!为什么,为什么!” 你若愿玩闲一辈子,我便是千难万难也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可是,可是你为何要受这样的苦楚。那天机门掌门梦天机名动中土,一年只算两褂,决无出错的道理。 关宁站在斋堂门口思绪万千,惶惶不知道未来怎样,忍不住心火攻心,yu吐出一大口血来,却只觉得一只手掌轻轻贴在自己背上,传来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抚平了身体里乱窜的气流。 转过头一看,元念老和尚正站在身后,觉得只一夜不见,便更苍老了几分,心底微微一叹。两人并肩看向后山。 众僧已经七手八脚,一脚焦急地抬着小和尚向大雄宝殿跑来了。 老和尚突然发问:“看他们对你都有所不满,ri久必定将你排斥在外。这么做,你可曾后悔?” 关宁微微摇摇头,一字一字的往外蹦 “弟子不悔。” “好,晚上来我僧房,我将亲自教你。三年之内,你定要突破到大乘禅,可能做到。” 关宁一愣,顿时明白了老和尚的用意,轻轻点了点头,再抬起头时,老和尚已突兀地不见了。 众僧焦急地跑过关宁身边,冲向大雄宝殿。 “师傅,师傅。小明受伤了,快来看看啊!” “师傅,师傅!!” “快来啊,师傅!” 十几人跑的极快,然而小明却四平八稳地躺在几双大手上,脸sè苍白,嘴角还挂着血丝,看着让人极为心疼。众僧跑过,关宁想要上前看看情况,竟无一人理会他,苦笑一声,喃喃道 “不悔,不悔,不悔……” 青山yu与何人语,联翩风雨漫山,望来不知何时有。 人言天雷至,总向尔心,执手看不穿,才上眉头,一身都是愁。 了却温柔,不信人间水不流。 无悔但凭风吹柳,飘零上心头。 关宁静静看着眼前刮过的一阵风,再看身边清清冷冷。 奥 原来山上起风了。 ; 第十七章 东都阳雨纷纷,我自敲钟 安静。レ思路客レ 还是安静。 在这小小的与外界狂啸的尖厉声隔绝的世界里。 小和尚与唐静一站一坐。 看着那两根手指艰难地前进。 一寸又一寸…… 随着这响彻天地的惊雷,执著地前进,发出一声声短促地闷鸣声。 天下雨了。 起初一点一点滴落,随即倾盆而下。 他的指尖携着雨水,又破雨帘,老何头脸sè已渐白,嘴角仍挂着些许不屑,一指便是千山万水。 这雨意外地没有冰冷之意,如那个矮胖男人的心一样滚烫。 这竟是阳雨,来的如此之快! 小和尚身后,jing锐的中土士兵紧握腰间出鞘的长刀,把那雪亮的制式长刀转动的宛若银sè圆盾,把密密麻麻飞舞的碎片震飞。 星斗道袍的止墨毫不避让站在雨中,身上的道袍早已经被打湿,然而就像他不可一世,站在空中时那样,谁都不会觉得这剑仙门第一长老有些狼狈,他早已经经历太多战斗,成就了他今ri的地位与威名,然而却被一个粮店的胖掌柜轻而易举击破了他的尊严。 他愤怒,因此他急于找回自己的骄傲。 他不能理解他师傅,那个古板的却又低调沉默的老头,他曾经说过 “没有人可以一直赢! 苍天之下,自有重重高山。” 他一直很不屑,因为他的师傅此生未能一胜,因此多了一个名号:败剑 来自东都神羽军的和城卫军的兵士们看着眼前静立雨中的男子。 他的气息越来越冷,像是雨中即将发怒的雨神。 他们满心恐惧。因为,人与人也会有落差,但有一种人,他们与你的距离不可计算,他们是一念动生死的修士。 止墨出手了。 那柄跟了他十余年的佩剑闪电般弹出,隐没在了雨中,悄无声息。 老何头虽然始终沉默不语地力拼老僧,却一直jing惕着周围的情况,止墨剑一出动,他便知道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一剑的目标,却还是谨慎的收了几分力护在身体周围。 银蓝的剑影扑空而至,穿越天降的透明灼热的阳雨,直刺向了老和尚。 根本无视场中众人的惊愕眼神,犀利一掠扑向老和尚面门。、 老和尚大怒,身子突然涨出炽烈的佛光,面sè竟瞬间金灿如金身古佛,身后猛地一瞬间化出六个佛影,诸般佛影齐扑而上,层层重叠阻向了那惊天一剑。 老何头神sè稍缓 不好!!! 那柄银蓝sè的剑上面几颗星辰图案猛地一闪,竟于电光火石间转身,速度更快了几倍,其中灌注的狠辣意识更像是霸道地说两个字 去死! 何掌柜神sè终于今天第一次变了意味,伸出的中食二指还来不及收回,上面肌肉紧绷,隐隐发白,青筋毕现。 这一刻,这些年经历了无数狠辣战斗的元何,完美地展现了他于生死间无数次锻炼出的非人的反应能力。 他大喝一声,中食二指竟不收回,小指微弯,大拇指上的黄绿sè的扳指光芒大盛,竟于生死存亡一刻,捏出了一个不动根本法印。 只见一片火花四溅,那剑与那只手短促间捏成的法印惊天一撞,化作一声震破天际的闷击声。 砰…… 这一声所形成的气浪,竟猛地化作cháo水四散而去,不知击垮了多少屋舍与商号。兵士们一片人仰马翻。 银蓝sè的星琴剑,徒然嗡鸣,如振翅冲天的大鹰,强势地不停向前突进! 突进! 再突进! 豆大的雨珠落在东都老城街的青石路面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山雨yu倾,雷彻天! 任你有通天之能,也要在这通天的威能前身死佛灭! 止墨站立在雨中巍然不动,左手握拳,猛地向前一击,那剑光芒又盛,势于破竹地击碎了那佛印,化成一条银sè星流,直刺入了元何胸前。 这蕴藏了剑仙门第一长老的锋利至极剑意的一剑! 止墨正要放声狂笑,却见那小和尚已直扑到了自己面前,脸sè大变。 风吹,雨下,太阳炽。 我小和尚今天要看看你这个剑仙门第一长老 有他大和尚的几斤几两! 风雨ri和尚,佛怒迁众生! 那是何等的眼神! 平静,平静彷如一滩死水,但那死水中藏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小和尚。 小和尚脸sè苍白,嘴唇却已是咬得鲜红异常。 只见他沉默不语,双手握着明显是女子的佩剑,以一往无前之势,向止墨刺去。 身后那两头石狮子狂吼,竟随着小和尚箭矢一般快速的身形,踏出层层雨浪,直扑而来。 那不知为何大战开始前不动一动的石狮子的脸,竟然可怖的没有五官! 三条影子,竟生出了惨烈如斯的气势! 止墨竟被一人两兽的气势惊地愣了那么一瞬,被雨水冲洗的脸比先前白了一分,眉头微微一挑,发现小和尚的反扑超出了自己的预计,生出了无尽的狂怒。只见他一掀道袍前襟,竟是浑然不顾冲向自己的小和尚,不顾那些正冲上来保护自己的两军jing锐。 大喝一声:“好胆!找死!” 话音未落,小和尚已至眼前,眼神清冷,手中的剑毫无章法地歪歪扭扭地刺了下去,中年道人不屑不笑,手里使了剑诀。凭空捏出了数道剑意,飞扑向了小和尚。 雨中的剑意纵横,发出细密的割肉声,小和尚满身溢血,却冷冷地狰狞一笑,持剑的右手一松扔掉了剑。一拳狠狠砸向自己紧紧握着的左拳上。 就是此时! 杀意纵横! 他不是那些强大的修行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和尚,虽然无数场痛彻心扉的训练。老和尚的悉心教导让他变得有些不普通,但他终究没有信心就靠手中这把抢来的女子佩剑去应付剑仙门第一长老,着站在天下修士巅峰的高手! 他只要做到,扑到眼前这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面前。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小爷要敲钟! 他大和尚的,我有天底下最响亮最牛叉的钟! 惊! 当当一片清脆声在二人身前暴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但它不会真的停止。 这灌注了小和尚一腔杀意与积攒了一路的佛门念力的惊钟。 响了! 第十八章 有女子从天上来 第十八章有女子从天上来 东都阳雨纷纷。レ思路客レ 小和尚在空中飞舞,甚至口鼻都要溅出鲜血来。 一股无比雄浑的力量爆响于天地间,一响便是惊天动地。 天地间所有的雨水被一瞬间清空,激shè出几百丈外,像箭矢般向外喷shè。 然而,在那肃清天地的声响面前,这一切都太过平淡了。场间的众人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颅内搅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他们都撕心裂肺地弯下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远处兵士的最后方,盘膝坐着封锁天地的几名各大家的符师,齐齐“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联手十几余人布下的符文结界一瞬间催枯拉朽得被粉碎,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与三十几年前那一声相比,这一响多了凛冽如荒野上寒风的杀气,不死不休! 在这肃杀的一声中,止墨的心情和神sè都冰冷到了极点。一身通天的修为毫无施展之地,在这镇鬼神的一击中被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骤然感觉到不对,却再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承认他轻敌了,他是身份尊贵,受万人敬仰的剑仙门长老,然而什么都晚了。他陷入昏迷之前,长年温和的生活压下去的那份热血,又一次生生激荡起来。他虚一招手,yu把插在那人胸膛之上的那把剑召回。 剑在,那怕生死存亡! 只是远处躺在地上的那矮胖男子冷厉地嘲笑着。 他死死的抓住剑的手柄,任你如何挣扎,也必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神sè有些冷漠,有些嘲讽,有些欣慰,微眯着眼睛看着飞退在半空中的小和尚,丝毫不顾旁边虎视眈眈的密宗老僧喃喃道 道家仙剑门,着实养了个好弟子啊! 不过看着石狮子冲向已经昏迷的止墨,看着他马上就要死去,尽管他身受重伤,他依然觉得很骄傲,因为那个小和尚是广济寺的弟子,是他和老和尚联手培养出的弟子。 他,终于迈出了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一步。他很骄傲。 远处,阁楼上的老板娘轻饮一口温酒,依栏看向那天地之音激荡的地方,刻意却忘其意。 她轻轻唱着: “君不见,姹紫嫣红血漫天 心不宣,金戈铁马君不还。” 两只身形庞大的石狮子直扑面前,踩烂了无数块青砖。两只锋利的石爪,无数道金sè的光,从爪间绽放。 如出云之ri,一瞬间绽放无数光芒。 慈悲而肃杀的石爪。 止墨还完好地缓缓坠落,甚至还未完全落到地上。 无形而透明的爪风已瞬息飞出去几丈,消失在街角。 血。 全都是血。 新下的雨水才刚刚落下。 地上已遍地血红…… 还在缓缓坠落的止墨,已飘忽忽变成了一滩碎肉落到地上,像是屠夫案板上刚切好的碎肉渣。 唐静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几yu呕吐,连忙转过头不看,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方才还不可一世,威风凛凛的剑仙门长老,那样强大,像是传说中有才的人物。 御剑而飞,凌空击退两大高手。 才半个时辰。 才半个时辰啊!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个看起人畜无害的小和尚。 她晃晃脑袋,想把自己所有的震撼与惊讶抛诸脑后。却怎么也忘不掉刚才血淋的一幕,正恶心yu吐间。屋角上已飘飘落下一个白衣胜雪的蒙面纱的女子来,看不清面容。 气质却像一汪清水般清冽,那一条束腰的淡绿sè丝巾也许是表明宗派之物,却显得破坏了整体和谐的美感。 在唐静面前一站,唐静竟有被比下去的感觉。 她只是静立在唐静面前,幽幽的不说一句话。手轻轻在唐静额头上一点,水波荡漾般把一股柔和的真气送入她体内,抚平了心中不适,唐静才yu惊喜地叫出一声来,她却摇摇头。 缓缓移步走到了矮胖男人面前,看前胸前仍血流不止的巨大创口,黛眉微皱了一下。 纤细雪白的手指在空中微点几下,竟像面前有一面水凝成的镜子一般,如刚才一般,引的水面轻轻荡漾耳后。那根手指指尖处竟凝结了一滴碧绿喜人的水滴。 “前辈,服了这滴碧水吧。” 胖掌柜深深了看了一眼眼前白纱蒙面的女子,伸手接过那滴碧水,毫不犹豫地吞下。 女子像是微微一笑,后退几步,伸手牵过唐静,飘飘然又飞走了。 中土的jing锐士兵随着两次大战已经死伤过半,统领衣饰的男子微微一叹,眼里布满了惊惧之意,咬咬牙还是命令部下退下。 其中有一个矮瘦男子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和尚,神sè略复杂,看了好一阵,才被队伍后面的高大士兵拉走了。 雨一直下…… 这场东都建城之后唯一一次惊天动地的修士大战,似乎就要落下帷幕了。 老僧已撤去了浑身激荡的念力,低眉不再言语。 面sè苍白,显然刚才一番施法令他受伤不轻,其余六人也像远处仍倒在地上的红衣袈裟老僧一样,昏迷不醒,显然为过渡消耗月兑力所致。 老僧念过一段往生经,才开口道 “元何,过往三十多年,连师兄也敌不过你了。” 矮胖男人神sè戚戚,缓了片刻,才开口回答 “你要是像我一样被天下各门追杀十余年,没ri没夜,不敢懈怠,你就会像我一样的。就连我自认隐姓埋名藏于东都,也被你们找上门来。” 老僧面sè闪过一丝缅怀,说道 “你我相差不过十余岁。我已经年迈如此,罢了,今ri你也受了重伤,我便回宗请命,闭关认罪吧!” “不” 未料想矮胖男人竟然一口回绝,神情坚定地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兄弟二人的弟子,现在他已经无须我cāo心了。我跟你回去。” 说罢,不理老僧惊讶的神情,挣扎着起身,对着天空遥遥施了一礼,又环视四周,低声说道 “既然来了,就搭把手,把小和尚抱回寺里去。” ; 第十九章 解绳,放狗 第二十章 岁月沧桑,一代人 第二十章岁月沧桑,一代人 “老欧,你突破到存神了?” 说完这句话,老头竟然没有言语,慢慢吃年末了下来,只是眼里那份伤感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哪那只手的主人,缓缓从雨荷背后走出,静静的看着眼前已经苍老异常的男人,他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看着老头眼里的那份黯然,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一直弹灭了那道纵横符。 雨荷开始有些恼怒,察觉到是他后,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转身退去了。 气氛有些压抑。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了片刻,老头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是你最先踏入这个境界。” 中年人神情平淡,身体有些透明,因此有些看不真切,只是有些感慨,说道“是啊,我们都以为会是你的。” 老头在没有说话,转过身去,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一个面容丑陋,服饰妖艳的女子从yin暗处现身,轻轻抱起了仍在昏迷的小和尚,跟着一众清醒过来的密宗老僧走出了街角,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人看见他们。 中年人缓步走到老头身边,并肩而立。 “你的宝贝弟子死了,你可知晓?” 中年人苦笑一声,神sè有些复杂,说道:“不光是我,可能全修行界的人都知道了。” 老头缓缓转过脑袋,紧紧盯着中年人的眼睛 “你准备怎么做?” 中年男人认真地回答:“什么也不做。” 老头略有些惊讶,默默等着中年人的下一句。 他没想到他回来,一如他没想到小和尚能够杀了剑仙门的止墨。时隔几十年,再次看到他昔ri的好友,对方的境界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这如何能不让他心情有些失落。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们当中天资最差的一个。 中年男人就是那个修行界最大的笑话,败剑,欧阳询。 六十一岁,此生未尝一胜。 败剑,败剑,老头有些自嘲,晃晃脑袋,这个家伙,竟骗了天下所有人。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神sè复杂的老头,似知道他心想什么,继续说道:“我半年前继承剑仙门门主一位,入了那祖师祠堂,突有所感,堪堪晋入存神,说到底,只是侥幸,侥幸。” “你不必安慰我,我堂堂天机门掌门,还不至于道心不稳,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三年之内,我必入存神,那时候,咱们大可一战。”说完,像是这几句话给了他无穷的的信心,让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欧阳询微笑地看着老头,才继续道:“我进入存神后,半年来,游历江山,拜访昔ri好友,倒也逍遥自在。今ri,去拜访广济寺那个老和尚,听到了东都城内的钟声,便赶过来了。” “你那弟子天资卓绝,若是能细心敲打,ri后存想不难,存神有望,你当真不心疼?”老头有些玩味,说道:“现在便可以偷袭重伤咱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者,ri后还了得?” 欧阳询苦笑一声,打趣道:“你不必拿言语激我,你今ri护住的小和尚,还不杀了我那宝贝弟子?”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欧阳询神sè恢复了清冷,有些无奈:“说真的,止墨是我所有弟子中最得意的一个,我有心想要惩戒一番那个小和尚。”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可是,终究是他的不对,是剑仙门的不对,打狗,还是要看脖子上那根绳子的。这事,还是交给朝廷吧,希望那老和尚能够挺得住。罢了,罢了,剑仙门已经深陷泥潭,我这回回去,一定会禀报宗主,咱们ri后再见。” 老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一瞬间苍老了数分的欧阳询,说道:“有些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不说这些了,我已经决定,在咱们这一代人的光辉即将散去之前,再闯一闯这修行界。” 中年人略微一愣,静立了片刻,看了看天边雨后的太阳,微眯了眼,转身走了。 “我希望,此番途中,不会少了你。” 中年男子缓缓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冬天了。 整片山林已见沧桑,树叶都凋零了,只剩下或粗或细的虬劲的树干直插上天。 少年静静的坐在林间最高的那颗树上,一言不发。 只见他身材伟岸,古sè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未曾束发而冠,长发披肩,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份疏狂,懒散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却反而清雅至极,全无半分散漫,幽暗的眸子,隐约还可见一份深藏的狂野不羁,和一份深深地温柔与宽和。 他穿着一身黑sè的长衣,神sè专注地像是在看着什么,顺着视线看去,却只能看见一抹斜阳。 在那太阳沉下去的天地交界的地方,却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已经黄昏了吗,你还是没有来。” 少年嘴角微微一动,有些抽搐的苦笑一声,从树上轻飘飘纵落,掸了掸黑sè长衣上的灰尘,不知道何时,他喜欢上了黑sè,更不知道何时,他喜欢上了一个笑起来温婉如水,俏皮可爱的女子。 黑sè,是他的颜sè。只是,黑sè,一直都在,她,今天没有来。 两年已过,这个冬天过去,再过几个月就要道门入门大比了,养心斋因此一ri一课,紧张了许多,少女有时会随他一起逛逛东都,一起去这座山,到林间看鸟语花香。 每次,他都会在这棵树上。 每天,他都会在这里呆到黄昏。 有时,她会来,有时,她不会来。 少年突然说不出的害怕,那虚幻与黑暗的孤独,让他感觉眼前的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这般的让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疼痛的几乎窒息。 少年强忍住内心的酸酸痒痒,缓缓脸sè,向山上走去。 正此时,怀里的传音石一闪一闪的亮了,少年霎时面露欢喜,有些颤抖的拿出传音石来,输入一股念力,定了定心神,凝神听了起来。 “明哥,我今天有事。” ; 第二十五章 即长路,恨无期 众人听着场间父子三人的谈话,心中惊怖,不知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夏侯烈,夏侯承此种神sè表情,铁血卫等人也是满脸惊诧之sè,更是惊疑不定。 夏侯烈楞楞地站了片刻,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至于那个夏侯绪,整个人失魂落魄,一个字也没有说,竟也毫无知觉一般,缓缓转过身子,脚下依稀有些踉跄般地,看着天边几颗暗淡的大星,再看庭院间狼藉的场景,悲痛沉郁的不能自已。 刚开口说话,声音竟有些嘶哑难听,不由得把自己吓了一跳。 “十二岁那年,我成功的掌握了夏侯,也就是这柄石剑,风光一时无量。” 夜**,没有人敢说话,被这诡异的情景震住的众人,其实多半已经猜到了结果,脸上皆带有惊诧之sè。 夏侯绪轻轻抚模过石剑的剑身,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与狰狞。 “因为我太过年轻,家主说等我及冠,便将夏侯家家主之位给我,夏侯常,大我三岁的大哥,你的父亲,在我十三岁那年,在我出城游玩时笼络族中铁血卫,杀了我的母亲,杀了我。” 想到这里,夏侯绪心痛的面sè发紫,喘息着狞笑道: “好狠,好狠!!”哈哈狂笑,笑的几yu呕出血来。 他们向夏侯绪看去的时候,满地流淌的鲜血,还有站在血泊中放声嘶吼的苍老的男人,那场面之凄厉惨烈,实在是触目惊心。 夏侯绪满面狰狞,喘息着笑道:“那狗贼万万想不到,我命硬,挨了十几刀硬是活下来了!我改头换面,混进了夏侯府,兢兢业业十几年,终于找到机会毒死了那狗贼,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元明处在激荡的真气狂涛之中,看得惊心动魄,看着一身是血的男人苍凉啸月,心中不寒而栗。好狠的夏侯家,好狠的夏侯绪! 寒风拂面,夏侯绪脸上狰狞的笑意渐渐消失,说了几段话。 “掌握这把剑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作为百年来唯一一个获得石剑认同的夏侯家子孙,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我只需要享受母亲的宠爱,和玩伴打闹,每ri感受石剑的气息,可惜的是那些时光被你父亲毁了。” “知道吗,夏侯常是则么说的吗,他跪在家主面前,哭诉道,没有及时赶到,被仇家杀害他亲爱的弟弟。” “我浑身是血躺在街巷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我爬啊爬,想要爬到母亲身边,看看她脸上的笑容,母亲,她用那点微末的修为给我留了一口气。” “母亲告诉我,跑得远远的,不要想着报仇。” “我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我养好了伤,乞讨着跑到了玉京,跪在王阳明的门前,跪了十六ri,他帮我换了容貌,然后,我杀了他,用的是我母亲的簪子,就那么轻轻的插进他的心窝,血缓缓流下来,真好看” “这些年,我从一个杂役活到了管家,照顾了你,照顾了你儿子。我每ri每ri都要站在石剑面前,弯着腰告诉它,我恨,我恨!可是石剑它不认我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少爷,要不是那夜你催动了石剑的剑意,我不会这么快就掌握石剑。” “知道吗,只有获得石剑认可的人,才能用燃血秘法催动石剑,便是这血红sè巨剑。” “为了这一天,我当了夏侯家五十七年的狗。” “不管我这些年再怎么做,我的母亲不可能复活,我最美好的那段时光,也不可能再重新回来……那么便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阻止我来杀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挥出的剑是划算的,我还想要你们知道,让全修行世家知道,夏侯常,做了什么样的事,我母亲,受了什么样的苦。” “我只是想堂堂正正的站好,告诉天下,少爷你身后的那条狗,卑微的在夏侯家苟且了五十几年,为了什么。” 血水顺着夏侯绪的手掌继续向地上淌落,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叙说的也很平静,不是冷漠,是真正的平静。 然而这种毫不激动的平静,却让看到夏侯绪方才狰狞面容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然后僵冻了全身。 这种平静很可怕。 元明没有害怕,只是很悲伤,或许,他的父母也在哪里远远的看着自己,又或者,他们受了什么样的苦。 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听到这些话,夏侯烈的神情微僵,想起当时街巷铁血卫追杀一对母子,地面血流成河的情形。 孩子躺在地上,身上有刀伤。 十几道。 远处躺着的,是他的母亲。 再远处,是他的大哥。 冷风吹过,寒意渐起。 “我累了………” “本想杀光你们,但是我杀了这么多人,我累了。” “我从没有想过杀这么多人,今ri之后,天下不会容我,夏侯烈,你好自为之吧。” 累积了五十几年的仇恨与杀意,随着一番愤怒的嘶吼,便尽数释放了出去,就如同那些沸腾湖水喷吐的水雾那般,一般的人在极大愉悦与兴奋感伤之后,大概都会感觉有些空虚和惘然,甚至会不知所措。 只是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夜sè如水,我生在夏侯家,苟活在夏侯家,这一次,就要走了么吗? 他转头看着苍茫的星空,仰头看去,天下之大,无边无际。 一纵身,不想今ri身受重伤,连番战斗,损耗却是极为严重,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此时心神一松,双腿便如灌铅一般,始一迈步便险些跌倒,身上伤口崩裂,血流不止,不由得干笑一声,运转真气,御剑缓缓飞起来。 那血sè背影已渐渐消失在深沉的黑夜里。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围观,众修行世家,流派的探子们看着天空中仍旧有些佝偻的苍老背影,看着背影前方暗淡的大星,看着一脸沉重的夏侯烈,满脸血sè,仍挂着泪痕的夏侯承,心情异常复杂,总觉得自己看到的并非真实。 夏侯家,要完了…………… 不是因为那柄石剑,不是因为此番的复仇。 也许是因为今夜发生的事情。 ; 第二十六章 奈何苦争 第二十六章奈何苦争 “由意念引导动作,配合呼吸,由上而下或由下而上地运气。” 元明坐在唐静身边,百无聊赖的听着老夫子讲课,自那次年轻讲师典方不辞而别后,便是一直老夫子讲课。仍旧是那般听得让人昏昏yu睡,元明朝右后方瞅了一眼,那黑衣少年竟没有来,不由得心有戚戚,虽然关系不是很友好,但是昨夜发生的事情爱是让他有些感慨,甚至有些震撼。 唐静,早已伏在桌子上,困倦的睡着了。肤润柔光若腻,樱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时而眉头轻蹙,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几缕青丝轻轻搭在鼻子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元明看的有些心慌意乱,心里直想要帮她把头发绕到而后,犹豫了几次却怎么也没有动手,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正此时,唐静却悠悠的醒了过来,见元明神sè有些复杂的盯着自己,有些疑惑,说道:“怎么了?” 他正看的出神,哪料到唐静竟醒了过来,心里和打鼓一般,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没事………没什么事,对了,你老这样睡觉,大比怎么办,还不快好好上课。” 唐静轻轻地“奥”了一声,强打起jing神听起课来。 元明也装作聚jing会神的听起课来,眼睛盯着老夫子,心里却不知道想什么,心思正飘到千里之外之,冷不丁,胳膊被轻轻的碰了一下。 “喂,明哥,你昨ri怎么跑去喝酒了,还喝的烂醉?” 两人相识两年多,元明早模清了唐静的xing子,知道她冰雪聪明,自己说的多了反而容易露馅,更兼自己并不想让唐静知道自己的心意,想到这里,元明心里不禁有些苦涩,自己是为了什么,怎么就不敢说呢,心里有些懊恼,晃晃脑袋,答道:“我只是偶然路过,你也知道,君不见我较为熟悉,进去坐了一会,结果被相识的姐姐拉去喝酒了………” 唐静见他不愿多说,心下有些怪异,那忆柳不是在台上跳舞吗,又有谁去拉你,他往常自己问些什么,不都是老老实实和盘托出吗,今ri是怎么了?又不好意思多问,便又问起另一桩困惑来。 “昨ri里,夏侯家是不是出事了?我回客栈时,姐姐站在栏杆旁边,直到深夜也不睡,我问她看什么,只告诉我夏侯两个字。” 说罢,盯着他的眼睛,只想着能够为她解释一番,没想到,她又意外了。 “嗯………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要问了。” 唐静顿时不满,想要埋怨元明两句,见他一脸凝重,撇撇嘴,没说什么。 第三声散钟响起,学生们从各自养心斋走出,有些家远的的学生脚步匆匆上了马车,以免错过下午的课程,有些则索xing在东都城里解决吃饭问题,而大多数学生则是收拾书具后,静静坐在座位上,指望着老夫子能开眼私下里教授两句。 天下最可遇不可求的人物,天机门掌门。 至于叫什么,早ri无人知道,修行世界里皆称呼为天机。更无人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每ri都要在养心斋内授课。 这里只是道家养心斋,却因为此人,整个天下都无人有胆量敢在这里进行不轨之事,而且这名老头虽然满身灰尘,讲课让人昏昏yu睡,却在这两年零星的战斗中,展现了世间巅峰的战力以及修为境界。 已至晌午,金sè的光线把灰sè衣袍的老头照的光明无比,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股暖意,已经下课了,然而已经知晓着老头身份的身怀大野心的学生们却没有离开,坐在座位上,打量着那名仍旧看上去极其普通的老头,神情懒散,身上穿着件旧棉袍,脚下穿着一双破草鞋,无论旧棉袍还是破草鞋上都满是灰尘,仿佛不知有多少年未曾洗过。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的世界。不关你是男人,女人,老头,少年。不管你穷也罢,富也罢。 这个道理很简单,却很少有人懂。 这世间,有太多为了妆容打扮费尽心机的人。有太多为了表面不惜一切的人,至于这些渴望得到强者指点的同窗们,又有多少平ri里认真修行的。 若能一步登天,那世人为何修行? 别看元明今ri里在养心斋还能与唐静说两句玩笑话,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夜夏侯家的事情对他jing神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与伤害,晚上从夏侯家到寺里,他痛苦虚弱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那深沉的对于父母的恐惧,在老和尚以及众僧细心地疼爱下,沉默了十八年,终于还是汹涌的嘶吼了出来。 “明哥,你还好吧?” 听到唐静的声音,元明看着眼前近处的老夫子不耐烦的神情,感受着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惶恐,沉默很长时间后,强行把声音里加了些轻松的笑意,说道:“咱们走吧,出去陪我走走。” 唐静的脸sè微微一僵,轻轻转头看着同窗们火辣的眼神,对于这件事情,看来她并不怎么喜欢。 “没事,你呆着吧,若是老夫子讲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明天记得和我说啊。” 少女有些歉意的朝元明一笑,微微动了子,却还是没有起来。 他望去,唐静正有些歉意的看着自己,今天少女穿了一身雪白sè的衣衫,只有在袖口下摆处有些晕染的绿sè,高高的衣领处,绣了一支细长的树枝,几片绿的喜人的叶子点缀在上面,少女的脸明艳动人。 恍然若梦,少年有些恍惚,这是他最熟悉最难忘的画面,每天都会坐在他旁边的人,他费尽心机得到的座位。 元明沉默站在座位旁边,用力地闭了闭眼,才把那些虚妄扰心的回忆驱除出脑海,向着面带歉意的少女一笑,轻轻说道:“没事。” 走到老夫子身边,刚待说话,不想老夫子眉毛一挑,看着元明有些瘦削苍白的脸,头发也有些凌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元明,摆摆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已经修行到了导引大乘,按理说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下午便不必来了。” 元明有些微愣,沉默片刻,笑着说道:“好” 屋内的人都愣了,因为老夫子实在是说了一句很犀利的话。 “导引…………你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吗。” 少女轻轻低头,看着自己秀气的绣花鞋,沉默不语。 ………… 远处几条街外,东都某家青楼二层的圈椅上,某位身材有些发福的女子正肉疼看着自家的帐簿,泪眼婆娑叹息道:“一百两银子啊,天杀的小贼,竟敢在我君不见里喝霸王酒,十坛竹叶青啊,十坛!天杀的,怎么这么能喝。” ; 第二十七章 妾起舞翩翩 第二十七章妾起舞翩翩 晨钟,暮钟,ri复一ri,仿佛永无止境。 他静静走在东都的青石大街上,以外的觉得今ri极其疲惫。 幽幽岁月,或长或短,本在人的心间。 东都迎来了冬ri里的第一场雪,大雪来临 大雪来临的时候,无可言表的安静,如约而至。 天上的那个人恣意地大把撒着白sè的花。 他骄傲的聆听着世人都无法听到的钟声,俯瞰着大地。 忧伤之时,我指派一众寂寞的雪花去追寻世间最美的瞬间。 是。 它是白sè的。 它们肆意飞舞,却纷纷落下,被人无情的践踏。 孤独才会有爱情的传说,寂寞才会思念过往的记忆。 元明轻轻站在雪里,任由黑sè的长衣被白sè的雪花沾染,黑白,静美与肃杀。 这天地,似只有黑白两sè。 那么,我在这里,忧伤注目,能否遇见前来问候的未来? 一生以来,不安未去,悔过常在,茫然跟随。 是谁的脸上,有着尚未落下的泪痕? 是谁的心里,冰凉刺骨。 抬头,望天! 苍穹无垠…… 冷风吹来,仿佛有淡淡熟悉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原来疲累伤心,甚至痛苦过后,那心中的容颜,却是更加深刻的。 往事,一点一滴,都似刻在了心头,再也抹不去了。 就像是那ri在君不见他坐在角落里,看着远处的女子,大口大口的饮酒。 就像是少女关切的搀扶着他,埋怨着为什么喝这么多。 就像是每ri坐在那颗苍松古木上,看着夕阳染红整片天。 就像是每天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小憩,听课,淡淡的微笑着。 每一份寂寞的等待,每一份守望,原来真的不曾忘记。 他仍然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却有淡淡的微笑出现。然后,想着,想着…… 直到想到了那刚才时刻,她围着这的脸上的惊讶与丝丝隐约的后悔,这才发现,那一低头的瞬间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之中,深深刻下的,也许还有他的失望与………痛苦?也许,这样可以忘了她吧? 他这样对着自己的深心说着,虽然自己也不信,但是口中,仍是轻轻念着。 他站在雪里,那么镇定,隐忍。 然后,转身,消失在白sè之中。 不知何时,他走到到了君不见的后边,眼前是一个小楼,在他面前的,是来来往往的人和向外翻腾的热气。 它依然热闹,这家青楼,生意似乎好得出奇。 有雪花轻轻落在热气翻腾的檐顶上,化作水滴,轻轻落下。 他黑sè的长衣双肩皆白,目光抬起,有淡淡的惘然。 他怔怔地看着,然后忽然笑了出来,无声地笑着,仿佛还带有几分苦涩,随之也不顾门口小厮奔过来的身影,不管门口还有未进去的宾客,大步迈了进去。 进得大堂,整个世界仿佛都喧闹下来,外面呼啸的冷风,撕扯天幕的声音已然不见,内里突然进来,竟还感觉有些热,肩上的雪都几yu化了,浸湿了双肩的衣服。 大堂内仍旧是那般案明几亮,外面的大雪似乎没有影响到里面的任何。一楼早已坐满,君不见有三层,有一道高高的楼梯,楼梯中间一方极大,做成铺着红毯的舞台,几名或嗔或笑的清丽婉约的女子在台上抚琴清唱,仔细一听,唱的是原来是一首君不见。 落花纷飞飘散 烟波江畔渔船 妾依然醉生梦死般笑看世事似水变迁 伊人叹叹不尽相思苦忆华年 君不见妾起舞翩翩 君不见妾鼓瑟绵绵 君不见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 君不见妾翠消红减 君不见妾泣涕涟涟 君不见一缕青丝一生叹 莫叹明月笑多情 又是一年 小厮轻声询问他需要些什么,倒也没敢提醒他老板娘今ri是如何的气恼,抱着账簿骂了一个早上,殊不知,老板娘你是何等的抠门的人物。 就是不知,这君不见十几年来,从未见过老板的身影,从老板娘还略可见的秀美容貌来说,老板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小厮不由得想的有些出神,连忙看向元明,见其没有不满的意思,方才急匆匆跑下去准备东西了。 又是十坛竹叶青,小厮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这位爷,今ri多半是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触霉头了。上完酒以后,赶忙小跑着跑到二楼,去找老板娘了。 十坛竹叶青,每件乘酒的坛子皆是件极清美的器物,黑亮的坛身上面还画着大红的妖艳的花朵,加上上面蒙的红绸,看起来说不出的大气。说起来也奇怪,君不见里除了此酒,皆是酒壶装的,只有这酒是坛装的。 酒入喉咙,只觉得清凉爽口,入得月复中,火辣滚烫,元明有些惊讶此酒的味道,昨夜心情不佳,只顾牛饮,倒也没品出此酒独特的醇香来。 酒才喝了两口,二楼栏杆上弹出老板娘的头来,破口大骂 “你个不知羞的小和尚,昨夜喝了霸王酒,今ri还敢来,还喝老娘自己酿的竹叶青,你不知道这酒是卖给极尊贵的客人的吗?你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大厅里那几桌客人身旁都坐着巧笑倩兮身眉眼柔顺的姑娘,猛地听见有女人在大吼大叫,甚为恼火,抬眼一看,原来是此间青楼的老板娘,不由得有些讪讪,把嘴里的骂词吞了回去,正噎的不快意间,听清老板娘的话,齐纷纷的看向不远处独自坐着的元明,见其一身黑衣,头发,肩上有些湿润的痕迹,心中大为撇嘴,又见老板娘如此说道,纷纷义愤填膺,骂将起来。 “没钱来喝什么酒,打出去,莫扫了我等的兴致。” “快轰出去吧。” 元明此时正因上午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眉梢飞起,手微微颤抖,体内的修为尽数喷出。 一掌拍在厚实的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就如同脚步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发出咯吱难听的声音。,一股无形的杀气风暴如汹涌澎湃的巨浪,又似永无止境的cháo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檐宇之下,反复几回,整个君不见也似为之震颤。 众人落寞地坐在椅子上,根本动弹不得丝毫,先前因为屋内的暧昧气息变得cháo红一片的脸颊早已变得无比苍白,眼眸里写满了羞恼与惊惧。胸口皆是一阵剧痛。 老板娘微微皱皱眉,少年,已动了杀气!今ri是怎么了? 正此间,元明暴然发力,微微喘息了一下,未完全关拢的大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白sè劲装的男人,抬起右手掌立于身前,食指微屈,结了一个不知所意的手印。 冬ri里的风雪骤然加疾。 ; 第二十八章 风雪何处不杀人 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这句话元明在几年前就明白,今ri却着实给他上了一课。 万片雪似乎霎时间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那些飞舞的雪花感知着门外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手印,像是受到了神明的指令,一瞬间风雪大作,席卷而来。 那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四十来岁光景,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却是光芒暴shè,一身白sè的紧身衣混在漫天风雪中,几乎不可见,他朝青楼内的元明笑了笑,道:“不好好在养心斋里上课,跑到青楼喝花酒,你倒是潇洒。叫老子等了你一个上午”说道间,元明突然觉得头昏目眩,一阵寒意袭来。右手蓦地僵住,“咯拉拉”一阵脆响,右臂连著袖中的念珠竟刹那间裹上一层蓝sè坚冰,再也不能动弹。 那白sè劲装男子嘴里喃喃自语,元明却渐渐的什么也听不见了,外界的声响恍若一梦,只觉得那股冰雪的寒气越来越盛,从右手经导经脉,向他周身传去。蓝sè气流迅速蔓延,从他手臂一路冒将上来,顷刻间便到了他脖颈处。 元明心里猛地一惊,他大和尚的,此人御雪自如,不知用了何等法术,如此厉害。眼下形势危急,必须尽快月兑困,心里慢慢镇定下来,运转佛门念力,不动声sè的进入禅定,念力如同大cháo瞬息涨起,在全身经脉游走,将侵袭而入的寒气逐步逼退,登时暖和起来。浑身上下念力翻滚,逐渐向外逼迫着冰雪寒气。 面黄肌瘦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嘲笑与冷意,然后便重新抬步,踩着地上已经厚厚的积雪,走进君不见到他的身旁静静看着冰雪覆盖全身的元明。 数年前,他便已经是天下知名的大修行者,后被北疆残月宫招揽,然而此时却发现,自己竟是看不出这披头散发的少年的深浅,不由生出极大jing惕与战意。 对于眼前这少年,他有足够的耐心。在刺杀之前他便已经查了足够的资料,即便他的身后站着元念,元何,天机三个世间顶尖的修士,那又如何,杀手争的是片刻,不需要任何言语试探,也不需要问来历山门。 他伸手到背后,轻轻握住剑柄抽出剑。 剑身与鞘口磨擦,发出极细微的声音,摩擦的声音清脆清亮,却莫名的令他心悸难安。眉梢渐要飞起,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看着眼前的元明,看着他温和而坚毅的眉眼,看着他还微微湿润的头发,看着他嘴角的一抹冷笑,僵硬的身体因为惊恐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闷哼一声,脸sè骤然变得cháo红一片,枯瘦黝黑的左手五指骤张,拼命聚集着天地间愈来愈狂暴的风雪气息,想要月兑离对方的控制。 元明的须发皆白,被厚厚的雪片覆盖,此时却骤然被念力一冲,化作丝丝的白sè热气散到空气中。 “你不该惹我,我今ri着实有些心情不好。” 说罢,周身寒冰突然寸寸崩裂,右手微微发出淡淡的佛光,一串念珠正盘旋在手掌上方,大段大段的经文小字从念珠上四面八方激迸开来,笼罩住眼前这个男人的四周。左掌如雷,突然朝他胸口拍去。 男人的身体无比僵硬,握着剑柄的右手颤抖的已入暮年的老头,垂死挣扎着,看着眼前双眼微冷的元明,往常冷酷的眼瞳里只剩下了惊恐。 最令他惊异之处乃是,这少年周身经脉被他真气cāo控的风雪入侵之后,竟能将寒气迫出。在这个风雪夜里,他奉命刺杀一位年少的修行者,他真的修行没有多久,却破了他的风雪意,要知道,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修行世界年轻一辈里最早御使天地之力的。 身前头被元明一掌大力逼迫,衣衫尽数迸裂,碎屑乱飞,转眼又化作粉末,四散无踪。但之后的手掌赫然硬生生逼了下去,从蓝光闪烁的护体真气前一分一分向里。杀手脸sè又白了一分,当下他不敢怠慢,默颂法诀,蓝光流离变幻,从身边激shè而出,千万风雪刹那间冲到屋内,隐隐看见白丝飞舞,寒冰随之迅速凝结,yu将室内全部封冻。 真气光芒更盛,风雪狂暴出现,就在真气后面用涌动成一团暴躁的冷意,赫然融合在一起!。 风雪飞舞,狂暴的不停地从屋外飞到屋内,便化作狂风,在白sè劲装男子身前转为漩涡,吞噬着世间万物,元明便置身在那漩涡中心,周围瞳瞳皆是雪影,劲风刮面如刀,仿佛一不小心处,便要被这锐利之物切割的粉身碎骨。 劲风呼啸,君不见大堂中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狂风肆虐,那两个男人在门口处忘我相搏,谁也看不见,周围宾客吓得面sè苍白,纷纷躲到最角落处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男子脸上神sè愤怒,好你个小辈,差点不小心着了你的道!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我便已经修行十几年了!今ri叫你看看,什么叫老一辈高手的实力,看去连黝黑干枯的皮肤此刻都已经cháo红一片,仿佛多年之前的年轻岁月时光都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劲风扑面的感觉,就像是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 去死吧!! 他冷笑着鼓动真气,全身的道行都在那风雪漩涡上迸发出去,一生的全部修行就如火焰一般,轰然而出。 佛家真言瞬间散去! 层层重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下,元明嘴角流出血丝,面sè苍白中突然又涌现出cháo红,忽地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风雪之中,染红了一个圆,却须臾间又消失不见。 滴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融化其中,冰冷的气息,从深心回荡开去。 那漩涡急速旋转的怪啸之声如雷震耳,转眼即至,元明牙关紧咬,忽地双手舞动,佛家真言与道家真气疾转不止,在头顶霍然升上,挡在漫天呼啸的漩涡面前。 两股大力轰然在半空相撞,就连他们周围的桌椅也似为之震动,散成无数碎片,随风狂舞,不知挂上了多少人,只听见一片惊呼之声,元明站立的脚下木板地面,裂开了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他双眼赫然变做灰sè! ; 第三十三章 我心安处,便是吾乡 ()nbsp;第三十三章我心安处,便是吾乡 …………时间现在已经走到了东都新历二十三年的冬末,大概少年人处在十七八这个阶段,多少都有些不安分,元明执意辞别了广济寺的众僧,在东都住了下来,原本那间老城米店被朝廷查封,去找老夫子说到一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他每ri去养心斋里上课,到君不见去蹭些饭菜酒水,似乎生活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广济寺里,xing子单纯的少年失去了他最亲近的关宁大和尚,如父亲般的老和尚变得异常严厉,另一个疼爱他的何掌柜消失不见,那场钟响人消的大战,那个夏侯家的丑闻,在君不见里与那残月宫的杀手的苦战,都让他见到了一个更大更壮阔的世界,结识了一些有趣的人物,无论视野还是jing神都与以前有了很多不同。 不知不觉,或直接或间接死在他的手里的人已经有两个,一个是观星楼的大供奉,一个是残月宫的顶尖杀手。非常幸运的是,这两个人的死亡似乎尚未惊动修行世界,或多或少被老和尚和老夫子联手压了下来。 最不尽人意的地方,恐怕就是唐静的努力了,之后的多ri,只是匆匆在养心斋里上课,剩下的时间无不是拿去修行了。与心爱的人见不到,自然不好,但若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抱怨的好,对于这一点,小和尚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还是懂得的。 “冬天快要过去了” 元明坐在老城米店的后院,看着后院的几株柳树已经开始悄悄地发芽,有些感概。这种气氛刚刚好,只是下面的石凳有些不平,坐了一会难免有些不舒服。 xing子温婉的忆柳静静坐在一旁,淡淡的微笑着,君不见的生意ri渐糟糕,老板娘倒也不恼,只是骂了两句,倒也清净,便再也没说什么了。倒是君不见的招牌歌姬忆柳不动声sè的搬到了老城米店,至于为什么,无人说得清楚,只不过绝不是她自己所说的元明缺个下人之类的。 忆柳轻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道:“少爷快要道门大比了吧,怎么还不抓紧修行。” 元明苦笑一声,索xing站了起来,活动下手脚,有些茫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潜意识里我并不想修行,大概是………我不想超过她太多?我不知道。” 忆柳没有说什么,看着他略有些落寞的神情,淡淡的转移了话题,轻笑说道:“少爷想吃些什么,我去做一点吃食吧。” 眼前的少年有些不适应,别扭的说道:“忆柳姐姐,你不要这样叫我了,你是去年才来君不见的,以前我玩闹惯了,她们都是胡乱叫我小明的,你老是这样少爷少爷的,我有些不习惯。”说着,竟不自觉的脸都红了,伸手模模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 忆柳轻轻一笑,接了话茬说道:“依我看,你还以前那般的xing子,只是长大了,更可爱了。” 元明闻言一愣,脸更红了,扭头去看天边淡淡的斜阳,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淡淡的温馨的气氛让他很喜欢,心情都不自觉的好了,硬要说起来,大概是不同于和老和尚的那种。 入了四月,太阳变得越来越亮,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淡淡的寒气正在远离大街小巷,偶有风起也是略带一点点俏皮的温和气息,不动声sè的把chun天的气息带来,更有xing子着急的已经换下了厚厚的棉袍。 老城米店大堂的门依然大开着,仍旧灰暗,倒也不怕遭了贼,没见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还蹲在那里,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毛贼会闯进来,再说,这座明显年岁很大了的米店实在也没有让人觊觎窥探的地方。 说起来也奇怪,自那ri何掌柜跟着密宗的僧人走了之后,那石狮子竟再没有了动静,全然没有了那ri大杀四方的威势。 老城街清静狭窄,在这里开店的多是粮食衣料店,到没有高官贵人来过,来的多半是普通人家的,因此也还算清净温和,严格算起来也是东都为数不多的地方,比起外面繁荣的大街上的人挤人,商挤商,实在好过太多。上有青槐遮荫,白天照不着太多阳光,加上风被窄巷一挤变得疾上数分,吹在人们身上便会显出相对微冷。 巷中时不时会响起街坊的喧闹,听上去像是有大人在教育顽皮的小孩儿,又像是商户家的妻子在捶打衣服,又像是老头在下棋。老住户们多半知道了元明入住的消息,听说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和尚,心情多有些复杂,现在人家是修士了,是大人物了,有心想要上门拜访一番,却有些羞于启齿,因此也迟迟未曾上门。 一张小方桌已被搬进了后院柳树旁边,老城米店的厨房积了几年灰尘,前些ri子忆柳没来因此一直没有用过,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忆柳依然是那般不急不缓的xing子,迈着温婉好看的步子走来走去,端上水果,回去洗菜了,元明坐在石凳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心想那些天天在文章里胡写一通市井闹市自有乐趣的老头,哪里有自己这般爽快,又有美丽的女子侍奉着,又不用忙碌。心下不由得生出了常住的想法,却又自嘲一笑,马上就要大比了,还在这里胡想这些做什么。 忆柳今天穿着一身淡粉sè的紧身棉衣,下面罩了一见白sè的散花裙,松散着头发,体态修长轻盈,厨房门开着,还能看见黑sè的发丝轻轻地在风中跳舞。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会给自己当侍女,而那个抠门善变的老板娘就也不加阻拦,让她真么过来了,不闻不问。想了一阵,有些心烦,索xing不去想了,屋内忙碌的女子不经意的一瞥,看着屋外的少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脸微红了一下,向着少年问道:“少爷,可是奴家今天穿的这件棉衣颜sè有些不讨喜?等片刻,奴家一会便换了。” 元明没想到自己的眼神被发现了,有些尴尬,张嘴直嗯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说道:“不用了,这样便很好。” 忆柳淡淡一笑,把耳畔的几缕轻轻绕到耳后,又清洗手里的菜心来。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豪客们一掷千金,依我看,过几ri老板娘肯定是要请回去的。” 正此时,大堂传出一个男声来 “元明,你可是在里面吗?” ; 第三十四章 大道青天,宋清规 ()nbsp;第三十四章大道青天,宋清规 谁啊?元明有些疑惑,自己才搬来几ri,怎么会有人上门拜访?把嘴里的水果快速咀嚼了个干净,悻悻然起身去大堂了,忆柳正做着饭,耳朵却已经悄悄竖了起来。 “元明小兄。” 来人是个穿灰sè衣服的青年,看起来比元明大不了多少,约莫二十三四的样,举止彬彬有礼,像是个平和安静的人,见元明来了,遥遥的拱拱手赶忙先行了个礼,紧接着沉默了下来,并没有说些什么,元明只好自己开口道 “你找我什么事情。” 来人淡淡一笑,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帖子来,说道;“我家大人请你明ri晌午时间赴会。” 厨房里的忆柳听了,几乎忍不住就要发笑,伸长了脖子,看向大堂,知道那少年最受不得这种趾高气昂吩咐来吩咐去的感觉,心下有些期待起来。 果不其然,忆柳看着他眉毛一挑,显得有些冷漠沉默,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声音寒肃说道:“你是哪家的狗,绳子没拴好,跑出来乱叫。” 这便是杀了两名大修士与实力带来的真实底气,依小和尚这种xing子,根本不会再花任何时间与你磨磨嘴皮子,调查一下背后牵着绳子的那个人是谁,难听点叫愣头青,好听的便是xing子直罢了,管你是谁的狗,先打一棍子再说,至于后面是否想找我理论还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忆柳在厨房听了,好看的眉眼已经笑成一团,心道,少爷这xing子还真是莽撞的有趣! 好在那青年听了,并没有动怒,反倒微微笑了一声,元明见了,心下有些不屑,反正要是换了小爷我,我肯定忍不了,没骨气的软蛋! 伪君子! 青年不知发觉了没有,仍旧执意递着请柬,嘴上说道:“小兄弟无需动怒,我家大人并没有吩咐命令的意思,先前措辞不当,还请见谅,我家大人刚刚上任,宴请了诸多修士,元明小兄弟也在其中,望小兄弟准时赴会。” 忆柳听到那个名字后,看着元明的目光微微一滞,袖中那双秀气纤细的手颤抖了一丝,她秀美温婉的的脸颊上没能闪过任何表情便被深深的压进了心底,只是眉眼间忽然多出了几分疲惫之sè。把手中的那把菜放回案板上,沉默坐回椅中,散漫无神的目光显得有些惘然,再也没有看大堂一眼。 观星楼?观星楼! “还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对不住,刚才有些冒犯了阁下,兄台见谅,见谅” 青年眼睛微眯,知晓他多半也没有多少真诚的意思,淡淡一笑,拱拱手,说道:“无妨,无妨” 元明回答道:“观星楼两年来无人掌管,朝廷也迟迟未下任命,再怎么突然给了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是何许人也,可否让在下准备一二? “我家大人是儒家,宋清规”…… 走回后院,元明将手中一张大红sè的请柬递给忆柳,看着眼前的女子极罕见的有些愁绪,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知晓多半是听见了自己与那人的谈话,索xing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自顾自说了起来。 “姐姐便不用做饭了吧,一会黄昏更浓些了,咱们去外面吃吧,明ri上午还要去赴宴呢” “你也不必想太多,他宴请了好多人,有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不会找我麻烦的,再说,估计老夫子也是会去的,他也是朝廷的大供奉之一,多半是会去的,有他在,无须担心” “其实呢,我也纳闷,你说我杀了上一任大供奉,来了下一任,不待见我还算正常,怎么就眼巴巴的让我过去?这人,当真奇怪。” 忆柳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出少年多半也是心里有些忐忑,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自我催眠罢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嗔怪的瞪了一眼元明。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少爷,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啊?” 元明见忆柳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了一下,刚想说两句什么,听见忆柳的话,听出了其间大有文章,有些认真起来。 忆柳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说道:“少爷身为修行中人,怎么还没有我一个市井之间的小女子知道得多?朝廷信奉儒家经典,定为治国之家,儒家大儒多半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那宋清规便是朝廷二品大臣,右光禄大夫,领文阁大学士一职。” 元明讪讪的笑笑,习惯xing的模模后脑勺,想起来一忆柳说过不能做这个动作,既然是修士了,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手举到一半又赶紧拿了下来,嘟囔的说道:“我说,他一个朝中大臣,放着好好的二品高官不做,跑到观星楼做什么大供奉,他又没有修为。” 正说着,见忆柳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有些惊愕,自己可是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又听见忆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这才是问题所在,他,是儒家唯一一个大修士。” “不可能!” 元明大惊失sè,朝廷禁止朝中文职官员修行,一经发现,满门抄斩。这是传承四百年有余的规矩,盖因曾经有武将于战场之中修炼一门杀戮武学,进展神速,后修炼至最高境界,相当于道家存神境界,拥兵自重,犯上作乱,后三位大供奉联手斩杀,四人同归于尽。更有尚书令派人盗取国库秘典,暗中修习,甚至杀了中土明觉历第四任任皇帝。朝野震怒,因此定了这条朝中官员不得私自圈养修士,需要朝廷备案,更不能自身修行。所以他乍一听,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甚至生出了如此荒唐的感觉。 抬眼一看,忆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异常认真,清澈如水,心下也有了动摇,问道:“朝廷不是禁止官员修行吗,那,宋什么的,,,,,怎么可能是修士?还是存想境界以上的大修士?” 他的忆柳姐姐坐在在他身旁,轻轻的摇头,说出一串人名来。 “儒家,宋清规;禅宗,关宁;密宗,释松;太极门,宣岭;剑仙门,止墨。” “这是?” “修行世界里公认的这一代五大高手,当然,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了。” 她缓了一缓,继续说道:“他的排名还要在你的师兄关宁之前,其修为多半已经开始修行听息了。” ; 第三十五章 望断,风起 ()nbsp;“儒家,是整个中土延续千年最有影响的思想流派。” “而宋清规是儒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六岁便被冠为神童之名,十七岁入朝为官,十九岁进文阁为太子陪读,二十三岁太子登基,二十六岁便官至二品,更不知道儒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兼新皇信任,特赦允许修行,修行三年晋入存想,名列这一代天下五大高手之首,如今其余四个皆晋入存想,已经过了五年,都不知道他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忆柳不急不缓的说,元明在一旁的脸sè一沉再沉。 心下想起那灰衣青年的面无表情,想起他的温和谦逊,现在仔细想来,这便是一种极骄傲极内敛的人做出的反应吧,因为骄傲,所以不屑?这算是自嘲吗? 元明已经走到前方,束手在院中徘徊了片刻,他看着忆柳沉默片刻后说道:“上一个时代的五大高手是什么?朝廷的供奉又没有派系之分?朝廷一共有几位大供奉?关宁在朝廷是什么地位” 连着四个问题,虽不是忐忑犹豫,反而平静温和,但想到这四个问题针对的对象是神秘陌生的儒家这一代最强者,忆柳很自然地咀嚼出了其中隐藏着的强硬味道,不由大吃一惊,心想少爷也许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朝廷明面上一共有三位大供奉,分别是观星楼大供奉,危楼大供奉,神龙大供奉,观星楼镇守东都,危楼主刺杀,平衡各大修行世家,神龙掌紫金神气,镇守皇城,关宁掌危楼,自他执掌危楼以后,凶名无数,孤立了出来,但实力最强,修行世界里送了个绰号,血危,关宁。上一代五大高手是,天机门,你的老师天机;道家掌门,至峰;密宗,元何;yin阳家,咒空,墨家,破卷。” 忆柳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股深深的担忧以及………向往。 元明复杂的笑了笑,说道:“墨家,yin阳家,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都没有了出门吃饭的心思,聊了片刻,已经快入夜了,忆柳还是认真做了几个小菜,就着饭胡乱吃了,少年罕见的吃的极缓慢,甚至连碗里的最后几粒米也扒出来仔细的吃了,方才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他睁着眼睛看着屋角被积年累月的雨水,雪水沁渗形成的斑痕,忽然间坐了起来,去从广济寺带下来的书箱里翻出一本佛经,跑到后院,点了根蜡烛,读了起来。 自己修行佛家念力十余年,近两年才真正算是有所进展,已经迈过凡夫禅,晋入小乘禅一年有余,严格来算已经是道家守静境界,相比之下,自己一直钟爱的道家功法,反而是落在了后面。 元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里隐隐有海浪翻滚,与书上温和平静的字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或许在看,或许也在打发时间,或许只是睡不着? 忆柳看向院里的元明,眼神有些迷惘,大概还是不大清楚。只好默默地清洗碗筷,洗完了又不知道做什么,索xing翻出了唱词本,也看了起来。 老城米店里没有人睡。 夜深人静,元明放下书,把念珠仔细的缠在手上,换上一身平ri里从不曾穿过的月白sè长衫,然后推开小院的门,把瞌睡的忆柳轻轻扶到床榻上,便走出了老城米店。 在东都宁静的大街小巷间间,微凉的夜风穿行其中,无论是工作了一天的居民还是路人,都在屋内,客栈内酣睡,整座城仿佛都睡着了,全城仅剩下点点灯火闪烁,,只是偶尔有屋内翻身的声音突兀响起,然后消失。 微弱的灯笼光芒照亮少年的身影,苍白胜雪。 他向来只穿黑衣,知不道这一夜他换上了忆柳给他买的一身月白sè长衫,说少爷穿这样的长衣,一定很俊。 搬出广济寺,这种事情和广济寺温馨苦且乐的修行生活、养心斋清净避世的生活,实在是很不搭调,而且这种市井的喧闹生活确实非常没有意思,每ri去养心斋上课,下午到晚上只剩下看看书,与忆柳聊聊天,实在是无聊得很。但对于元明来说,每ri,修行看书都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缺的部分,甚至要求一个清净的生活,淡定俊朗的外貌都成为了必修课,他不想要这些,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老和尚,忆柳乃至唐静的要求在改变着。 按照他们心目中那个少年修士天才的样子在改变着。 每改变一分,老和尚,忆柳,唐静称赞一下便会让他觉得肩上的重担少一分,身上轻松一分,每个人本能里都向往着轻松快乐的生活,都向往着自己在意的人在意自己的ri子,于是他的本能要求他继续做下去。 黑衣长衫,白衣长衫,院里的布置,都有他们的影子。 他再也不能胡闹玩耍,没心没肺的笑,天真烂漫。甚至在面临这样的事情之前,他还要在忆柳面前保持淡定,不让她担心。 他,实在是在意极了这些人。 东都建成以来,众多富商豪客涌入,可以说得上是寸土寸金,而满城繁华热闹间,该拆的拆,该建的建,至于下了这条老城街还未有所动静,想来也不远了。而元何留下的这一个小商号和后面的宅子,自然也在此之列。 夜里视野依然黑暗,只有门前两盏灯笼和别家的灯火,泛着些微的幽光,元明走到门前,看着石阶下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微一停顿然后走下石阶,蹲在两只石狮子中间。 “我知道,走上修行之路,终于一ri,我是要独自站在高山面前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ri来的这么快。” “我修行时ri还不长,明ri肯定有大风险,我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恐怕他们都以为我可定要去找关宁,老夫子寻求帮助吧,恐怕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喜欢直接一些。明ri便堂堂正正的去吧,我虽然境界不高,保命,还是足够的。 “说实话,我还是很担忧的,或许只是一顿饭,或许要立威,谁知道呢?” 两个微弱的灯笼,少年坐在石阶之上,左手握着念珠一粒一粒的扣着,右手轻轻抚模着石狮子的脑袋,向多年前的小和尚一样,削瘦的脸颊上忽然泛起一丝淡漠的笑容,轻声说道: “我终究还是太弱小了啊。” ………… ps:(元明终究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温室里长大的孩子,面对强敌,我想并没有那种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大决心,大毅力,更没有心机深沉拉拢别人,我希望我写的是一个少年变强的历程,而不是一出生就大杀四方,凶猛无敌的小孩,读者大大们看的不爽还请见谅。最后,百家将陆续出场,敬请期待。) ; 第三十六章 行观星,长叹谓 ()nbsp;第三十六章行观星,长叹谓 …… 天亮后,空气还有些cháo湿,像是夜里下了点细雨。 那轮被chun雨洗过的太阳格外清丽,照在老城街上,把一幢幢商号的檐角瓦片淡淡的镀上了一层米白sè的光。老城米店铺门大开,元明坐在圈椅中捧着卷破破烂烂的书看着,偶尔被书中内容带的眉头微蹙或是喜笑颜开,便端起茶壶饮一口茶。 忆柳起床后,隔着大堂的后门看见元明怡然自得的坐在米店大门口,微微一笑,洗漱了一番,把昨夜剩的米煮了点稀粥,盛了盘小菜端到后院,唤起他来 “少爷,少爷,吃饭了。” 那本看似很烂的破书是他昨夜从书箱里翻出来的,隐约还有些印象,是他小时候最爱看的鬼怪之类的书,像是一本修行的小说,里面的人物也塑造的xing格鲜明,极为有趣。 偶尔有些篇章还记录着主角所修习的功法,图解注释一类的东西。元明不知道这本书和现在的修行世界有没有关系,但他至少清楚一点,换做今ri修行已经有些时ri的他来看,里面有些经文,功法与他所修习的《楞伽经》《心经》颇有共同之处,知晓这多半不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修行小说了。 书上上的主角名字是墨白。 他生在镇里的小户家庭,后战乱与家人失散,岁随一个僧人游历大山南北,一些风景之处倒也描写的十分美丽。 元明从头看起,看了几页,听见后院的声音,合上了书,心下想到,若是有机会一定到这个江离镇去看看。 “来了。姐姐今ri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少爷晌午要去赴宴,因此胡乱做了些稀饭,少爷可不要嫌弃奴家。” 忆柳吃吃一笑,两人对视一眼,竟然再也看不到昨夜的担忧惶恐。 元明稀里呼噜吞完了一大碗稀饭,看着忆柳微低着头,小口小口秀气的喝着粥,有些笑意,看了一会,想起了什么,问道:“姐姐怎么会对修行世界里的事情这么熟悉的?” 忆柳抬起头,略有些惊讶,“少爷,老板娘未曾和你说起她是做什么的吗。” “她不就是君不见的老板娘吗?还能是干什么的。” “没什么,是奴家对修行世界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平ri里也多留意一些,加上一些共通的事情,市井之间也流传较广,因此奴家多知道一些。” “恩。” 东方已经红遍了天,太阳缓缓从贴着地面没睡醒的云朵里升了起来,一点一点攀升,直到到了中间处,照耀在京都最久最破旧的一条街上,照耀在老城街老城米店上的屋顶上。斑驳的外墙竟也显着比那天空还要明亮的颜sè,平静而耀眼。 晌午了,元明束手站在后院,他看着柳树的新芽,以及灰不溜秋的院墙,始终觉得自己住的地方着实有些年迈,竟无法控制地产生了一丝紧张。 所以当元明洗浴静思完毕,身着黑sè长衫,于chun风间飘然而赴宴,心中生出风萧萧兮之感时,根本没有人来送他。 他不让忆柳跟他。 今ri的宴会就在万象神宫内城的外围,就在观星楼。 门口早有停放好的马车,还是昨天那个元明眼里极骄傲的伪君子。笑眯眯的一拱手 “请” 元明上了马车,马车帘子束在一旁,他脸sè有些平静,看风景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灰衣的伪君子坐在对面,时不时的搭两句话,但他说的话却越来越少,以往这两年年,他的话本来就不和陌生人说,现在愈发的沉默。 他不知道观星楼新来的那位大供奉在忆柳的叙说里有怎样显赫的背景故事,他只之多这位大修士多半没有什么好意,这种不知道所产生的惘然恐惧,便是沉默的原因。 更多的时间他在抚模着那串念珠,念珠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宝,可是毕竟在佛前供奉百年,就算真的是一串普通的念珠也会沾染佛xing,也许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力,但是贯通念力丝毫无阻甚至有所增益,这在修行世界里还是不多见的。 说起来也有趣,他作为马上要进入道门的弟子,竟然还在用佛家的法器。元明自嘲一笑,看来是该找个机会换一下了。 他的手很稳定,而且他这样抚模已经两年,一粒一粒的扣着,默不作声。 就在他扣完几圈时,车厢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他掀起窗帘,向前方望去,只见一片金碧辉煌,紫金sè的神龙昂首向天,威风凛凛。 皇宫到了。 元明与其他的人一样,面对着眼前庄严的帝权象征,仍然会感到敬畏。但是敬畏并不代表顺从,也不代表着不反抗,这又是他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宫门的侍卫检验过众人后,谦卑的向灰衣的青年点点头,两人走了进去,剩下赶车的小厮又缓缓驶去,不知道去接谁了,如此看来,自己倒是亲自被灰衣青年接引的。 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门洞里。门洞极深,晌午的太阳也只能照见一半的地方,另外一半格外幽暗,一道冷风从宫墙里突然吹了出来,让元明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这入四月的天气。,竟是顿时有了些yin冷的味道。 元明不易察觉地模了模自己胸口,模到了那颗略有些膈人的小钟,心中稍安。知道此次多半有些大风险,他仍然让自己挂上了小钟。 敲钟,也是个技术活。 皇宫极大,长长的城洞之后,迎面便是一大片青石所就的宽阔长廊,让人顿生豁然开朗之感。阳光照耀在观星楼的屋顶上,黄sè的琉璃瓦反shè出夺人眼目的sè泽,阁楼下下隔着数丈便有一大圆柱,有长长的石阶通向阁楼大门,如一条通往天河的白玉路,看上去十分庄严。 楼顶看不出多少层,大概十余层是有的,高耸入云。 中间的楼层上挂了一块蓝sè底子的牌子,用金sè大字上书观星楼,字并不显锋芒,却自有一股大气,中正包容的气度在里面。 元明眯眼看着眼前的观星楼,有些感概,这样一座阁楼,这样一座皇宫,仅仅十余年修建完成,又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