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爱情岛(下)》 第一章 「什么,你要我到英国再结一次婚!?」蓝喜儿抬高眉问。 开什么玩笑,他认为结婚是件好玩的事呀!一结再结还不腻,同一个老婆结三次婚未免过於可笑,她不要再披一次婚纱了。 第一次结婚在医院,亲友未能出席的婚礼小而温馨,反正她也不在乎什么排场,由神父来主持正恰当,虽然她当时有些不情愿。 但嫁都嫁了还能埋怨什么,至少她的老公不是木头人,为人拘谨了些却不失热情,充份让她感受到当新娘的欢愉。 甚至有时过於热情了些,让她不禁怀疑他是假正经的双面人,白天冷漠夜里解冻,一张脸戴上两张面具。 幸好他面对她时只有一种神情,要不然她会以为嫁了两个老公,一个是不苟言笑,生活严谨的样板男人,一个是需索无度,不知餍饱的贪婪情人。 因为第一次的婚礼「无声无息」,引发她母亲的极度不满,一票亲友团闹烘烘的吵著要喝喜酒,联名写了一封抗议信要求她补办婚礼。 为了了结大家的心愿及平息母亲的怒气,因此她二度披婚纱走向红毯的那一端。 那一回简直惨不忍睹,大家似乎合谋要整她个过瘾,什么奇怪的花招全搬上枱面,逼得她不得不佯装醉酒好逃过一劫。 人在经历过两次婚礼该有所觉悟,她发过重誓绝不会有第三回,否则她要当个落跑新娘,一切後果由她万能的老公去承担。 现在她是吃饱睡,睡饱吃的富贵闲人,有空就去和狼儿们玩玩,不然就到她老公刚开幕的饭店走走,逗得他无心工作。 反正她啥事也提不起劲做,只有当废人让人供养了。 可是再结一次婚的事没得商量,她实在当怕了新娘,宁可安於折旧率最高的老婆一职,不再折腾一身懒骨头。 卡维尔顺著她的头发。「这是家母的意思,她认为婚礼应该在教堂举行才正式。」而他也该回英国瞧瞧。 她跷高两只脚,安逸的枕在他大腿上。「你不会说咱们前两次婚姻无效吧?」 他一定会发大火,只要她否认两人的婚姻关系存在,即使是开玩笑也不成。 「我们只结过一次婚,不许你再胡说八道。」坏习惯老是改不过来。 看吧!一板一眼的男人就是缺乏幽默感。「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已结过一次婚,那就不用『再』举行婚礼。」 两手一拍的蓝喜儿当协议达成,运动神经甚佳的她一跃而起,打算到厨房看糖婶做了什么好料,嘴馋了。 但是她一步都还没跨出呢,一股力量让她往後退,直接退到丈夫的怀抱中,迎面便是热切的一吻。 还好家里没小孩,否则会是负面教育。 「不公平,你老是用这一招使我屈服,我要抗议你滥用夫权。」烂招用多了迟早失灵。 他笑笑地啄她一下,婚後卡维尔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多到她想抱怨。「我什么也没说,不是吗?」 「少来了,当了你五个月老婆还会不了解你的阴险,你嘴上不说,可是我想你早订好了机票,就等著押我上飞机。」 小人,专使下流招数。 「我一直以为我娶了个天真的妻子,原来她有颗聪明脑子。」卡维尔取笑地轻叩她脑门。 他们的爱是在婚後开始培养,如倒吃甘蔗越吃越甜,他几乎无法忍受一天见不到她的笑脸,每天一醒来看见她就枕在臂弯里,那是他最幸福的一刻。 以前是为了需要才要女人,现在有了她等於拥有全世界,与日渐长的爱意充斥在两人之间,即使不用透过言语也能心意相通。 他很满意目前的婚姻,对她的爱玩爱闹尚能包容,他知道她的顽皮是不具伤害性,纯粹为逗周遭的人开心。 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爱她,对她的纵容和宠溺已经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虽然她的要求尽是些千奇百怪,甚至毫无价值可言。 在当妻子方面她有一项不及格,那就是不懂得花光丈夫赚的钱,一如从前的省吃俭用,绝不多做无谓的浪费,让他这当丈夫的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哈!你灌再多米汤也没用,你老婆很笨的,只想当头猪让你养著。」一说完,她迳自笑个没完。 「怎么了,我的『猪』老婆?」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不成? 她笑闹著咬他下巴。「我记得以前曾笑著和我妈说,要当头幸福的猪,只管吃和睡,结果她骂我没用的小孩,不长进。」 「那你现在幸福吗?」他故意搔她痒,非逼她点头不可。 「呵……你又使贱招了,如果不用再披婚纱,我一定会回答你非常幸福。」就说他是两面人嘛!人前人後两种个性。 一提到这件事,卡维尔显然沉寂了几分,拥著妻子的手不再有动作,似在思索著该如何启口才不会伤了和气,他不想和她吵。 应该说他们婚姻生活中至今鲜少有争吵,喜儿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从来不记隔夜仇,不管对方对她做了什么恶劣的事都能一笑置之,很少去追究对与错。 两人中常发脾气的人是他,而她永远是眼角含笑的那一个,好像她从不知道烦恼为何物,叫人气著气著也跟著发笑,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 不过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也只有她,所以惹他发火的亦是她,不做第二人想。 「亲爱的老公,你在皱眉头耶?」挺希罕的,她以为他只会板起脸教训人。 望著她的笑脸,他狠不下心来剥夺它。「喜儿,我有没有和你聊过我的母亲?」 喔!不妙,肯定是她不爱听的话。「如果是太严肃的话题请自动省略,我怕我会打瞌睡。」 即使已为人妻,她孩子气的一面仍不时展现,双手捂住耳朵闭眼假意打呼,不肯接收她一定会起反感的话。 只要和长辈有关的事绝对代表麻烦,尤其婆媳之间的问题更难取得平衡,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则是千夫所指,永远也得不到一句赞美。 尤其中间夹著一个男子,两个女人的争夺战将不时上演,得过且过的她注定是输的一方。 输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她的婆婆有心刁难,以她充耳不闻的懒性子,恐怕也无从刁难起,那气死婆婆的大罪非她莫属了。 就像她老公一样,莫名其妙的为一件小事,气得想掐断她的脖子,可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根本吵不起架。 「老婆,张大你迷人的眼睛少装睡,聊我的母亲不会造成你任何损失,她只是传统了些。」他故意掐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 还有一项他没提及,那就是严厉,对人的要求一定要十全十美,绝不能有一丝污点。 他不敢向妻子提起是因为伯她会吓得落荒而逃,死也不肯踏上英国土地半步。 坏心,想害她再死一回呀!蓝喜儿不依的轻捶他。「有多传统?」 「呃!非常传统,就像一般的英国妇人。」卡维尔略有保留的说。 「老公,你知道我联想到什么?」鹰眼,鹰勾鼻,永远下垂的鹰嘴。 「不要告诉我,那是我母亲。」一指放在她令人心动的唇上,他坚决的摇著头。 她的见解绝对与众不同,而且不太中听。 谁理你。「巫、婆。」 「喜儿……」他失笑地拍了她臀部一下,为她的不敬小惩一番。 他尊敬他的母亲,像是效忠女王一般,但他不爱她,她是个不需要也不懂爱的强者,她只喜欢权力和掌控一切,操控别人的一生。 有时她连自己也不爱吧!更遑论爱丈夫和孩子,要不然她不会容忍丈夫光明正大的带情妇四处亮相仍无动於衷,稳坐妻子之位睥睨地位比她低等的「蝼蚁」。 她不识情爱,所以没教过他爱,若非遇上他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妻子,相信他一辈子将如同母亲一般,无爱的寂寥至死。 每每想到此他都要感谢上天的慈悲,因为它将爱赐给了他,让他在短暂的生命里拥有快乐,不致遗憾终生。 「若是一般传统的平民妇人,我会想到笑口常开的糖婶,福福态态、见了人一脸和善,主动的送上刚出炉的面包和热咖啡给不认识的游子。 「不过你母亲是贵族之後……」吓!一阵寒风吹过肩头似地冷飕飕。「你说我刻板不公吧!在我印象中的英国贵妇可是超难相处,冷冰冰的一脸高傲,拒绝与她身份、地位不相等的人直接交谈。」 走过许多国家,最令她难以忍受的便是英国贵族,即使脸上挂著一丝微笑也十分虚伪,合宜却缺乏热诚,叫人看不出真心。 幸好她鲜少和上流社会人士打交道,热情洋溢的市井妇人是英国最佳的外交大使,她喜欢她们的乐天好施,以及爽朗无伪的大笑声。 「别说你的母亲和蔼可亲,光看你就知道你母亲是什么德行。」天呀!而她居然会嫁给她一生最不想碰见的男人。 真是好大的玩笑。 「德行!?」扬起眉,卡维尔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头皮发麻。 过惯了总裁夫人的闲适生活,蓝喜儿没发觉丈夫眼中的危险指数正节节升高。「一丝不苟、孤傲不群、沉默冷酷、太过严谨,放不开……」 他的缺点罄竹难书,十根指头全派上用场仍不够计量,她得来回数上好几回。 「老婆,我发现你最近太过闲适了。」大掌探入她上衣里头,他轻揉慢捻著她未著胸衣的粉红小点。 人太闲才会想太多,身为丈夫的他有义务让她分心,有益身心的运动要常做,以免她想东想西不务妻子的正业。 唔!好舒服,脚指头都卷了起来。「我比较喜欢你吻我。」 她喜欢做爱,也享受和他做爱的快感,他总会带她飘上云端,盘桓许久才有落地的感觉,与她以往的男伴截然不同。 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他的吻都深深的迷惑著她,如嗜吸鸦片的瘾者一日不可断绝,她迷上他先温吞後热情的激狂热爱,相信他也深知这一点。 他们搭配最好的是性爱,绝不会有分歧和争吵,因为他们都迷恋彼此的身体。 性,让爱情加温。 「人家才没有……嗯呜!下面一点……」她想五十年後还能接受同一个男人的爱抚吧? 有时想到他的过去会有所嫉妒,但想想自己的过去也就释怀了,人的经历是由过去累积而成,美好或丑陋都会成为记忆的一部份。 「老婆,你太敏感了,要不要找张床来让自己更舒服?」拘谨的天性仍叫他有所顾忌。 性好自由的蓝喜儿一脚勾住他的腰挑逗。「我觉得沙发是不错的选择。」 「小妖精,你在玩火。」眼眸一黯,狂猛的欲火直往他下腹窜烧。 「是你先挑起的,我不过是加点柴火助燃。」扭动著下半身,她毫无保留的贴近丈夫最火热的部位。 迷离岛更名为爱情岛之後,昔日哀戚的迷咒不攻自破,如今的小岛一分为二,西北地区开放为一般的观光度假中心,饭店、小木屋林立,更有豪华的一流设备供游客放松身心。 络绎不绝的游客打响了爱情岛的名号,不少情人结伴同游,希望一沾爱情之光,长长久久的永不分离。 由於有限制游客登岛的人数,以至於常常是一位难求的盛况,必须预先订房,持有贵宾卡的富绅高宫具有优先权,一卡叫价千万。 相较西部的繁华热闹,以山和溪流隔开的东南草原是一望无际的绿意,各种野生动植物在此蓬勃生长,互不侵扰形成有趣的现象。 为防游客擅闯保护禁区,界线前方一百公尺立了个牌子,言明此地有狼群和熊出没,轻者伤身,重则夺魂,因此没人敢靠近。 既然饭店已对外开放,长期居住在饭店房间的卡维尔本想在岛上另盖一幢房子供两人使用,可是拗不过妻子的怂恿,空著的蓝家大宅成了小俩口恩爱的窝。 不过这儿佣人实在太多了,常会干扰到欲火焚身的夫妻。 「人来人往的客厅总不恰当,我可不想吓坏可怜的老厨娘。」夫妻间的私密事还是适合在卧室进行。 虽然他嘴上有几分顾虑,但滚烫的身子另有主张,不肯移动半步地压在妻子半裸的身体上,急切地探索她甜美的芳草地。 轻笑的蓝喜儿卸下最後一件束缚磨蹭著。「多吓几次自然成习惯,糖婶比你想的更识趣。」 她悄悄地朝一脸宠溺的老妇人眨眨眼,老妇人好笑又好气地转身走回厨房,顺便提醒其他仆从绕道而行,别去骚扰爱火正炽的小俩口。 这个家孤寂太久了,是该添些小婴儿的哭声。 「是吗?」一个挺身,他滑入妻子准备好的湿地。 爱情使人汗流浃背,欲望永不歇息,浸淫在爱情中的爱情鸟从不计较时间的流逝,日偏西方而下,月已升起,漫天黑幕笼罩著寂静大地。 错过了晚餐,错过了星辰,错过了满空爱语,紧密结合的两人在疲累中见深情,款款流露在累极的眼中。 「星期三九点的飞机,别睡过头了。」 ******* 就说商人最奸诈了,居然利用人家昏昏欲睡的当头投下爆炸性的一句,害她来不及反应就陷入香甜梦乡,未能及时提出反对。 知道他很专制是一回事,可是用在自己身上可不怎么令人开心,她好歹是个人呐!总不能像行李一样随便打包带走。 不满全写在脸上,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嘟著一张嘴并不能改变事实,我允许你再气上五分钟。」反正五分钟後她已经忘了在气什么。 「你一点都不尊重我,我觉得嫁给你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点他一定要反省。 不爱她有半丝反悔情绪的卡维尔板起脸。「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对我们的婚姻发出埋怨声,否则……」 「否则你会揍得我三天下不了床,自个跑到外面风流快活。」唉!越来越丰富的想像力快让她成为怨妇了。 好久没四处走走,她想念她的帆船。 「不,我会让你躺在床上三天三夜离不开床,只发出取悦我的呻吟声。」他有更好的法子「处罚」她。 「你喔!真讨厌,瞧我嫁了一头贪求无餍的野兽为妻,我悲苦的未来……啊!别搔我痒,你明知道我最怕痒了……」开开玩笑嘛! 「你很悲苦?」没见过野兽的凶残是吧? 她笑得直弯腰,要避开他的魔手。「不不不,我是幸福的小女人,拥有丈夫亲手送的爱情。」 每回一提到这件事,卡维尔的耳根就会莫名泛红,因此蓝喜儿老爱以此逗弄他。 果然,他的神情开始显得不自在,耳朵开始染上潮红,慢慢地扩散。 「用不著……咳!带太多东西,你的证件都在我这里。」爱,做比说容易。 「原来我的老公会害臊……你瞪我也没用,我这人脸皮超厚的。」她已经忘了为什么要和丈夫起冲突了,只想逗弄他。 拿她没辙的卡维尔只好揉揉她及肩的长发,从结婚至今她的头发一直没剪过,不到半年光景,已长长了,更添几许成熟女子的妩媚风情,令他更加爱怜。 「如果我把头发剪成一根一根像刺帽,你觉得好看吗?」那整理起来方便多了,用水一冲就乾乾净净不留痕迹。 他倏地瞪大眼像要宰了她。「别打你头发的主意,我不想半夜醒来发现身边躺只蟑螂。」 「咯……我怎么会以为你缺乏幽默感,你开始会说笑话了。」有进步,石头进化成木科植物。 「你知道我如何对付蟑螂吗?」他拿起杂志往角落一砸,一只躲避不及的蟑螂当场扁了。 意思是赶尽杀绝,绝不留情。 蓝喜儿脖子一缩不敢大声笑。「威胁妻子的丈夫会被月亮割耳朵,你睡觉的时候头千万不要朝窗户的方向。」 可怜的万年蟑螂,阿弥陀佛、阿门。 可惜她不会念经,不然就帮它超渡、超渡。 卡维尔捧场地扬高嘴角朝她鼻子一弹。「童话说完了就赶紧起床梳洗,时间快赶不及了。」 「赶不及最好……」她自言自语的说,光伸出一只脚下床就用了三十秒钟。 反正能拖且拖,能赖且赖,天天有飞机直达伦敦,今天迟到了还有明天,短期内英国应该还不会消失。 明日复明日。 「你在说什么?」口口念念有词,准是在找藉口。 蓝喜儿装傻的直眨眼睛。「老公,放著偌大的家没人看管很容易遭窃。」 「放心,贼再凶恶也比不上你那些蓝家亲戚。」一想起他们,他的心情变得非常恶劣。 「你还在记恨呀?」她都不在意了,反而他小心眼地老挂在心上。 「他们差点害死你,要是我晚到一步的话。」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面上神情一柔的蓝喜儿贴著他的背轻拥他,以温暖的体温安抚。「没事了嘛!你瞧我不是平安健康的成为你的妻子。」 「那是我及时赶到……」僵硬的背脊微颤了一下,午夜梦回时他仍常惊醒地查看她在不在身边。 非要确定她呼吸平稳他才安心,紧拥著不肯放手。 「嘘!你听知更鸟在唱歌了,风吹过草原为它伴奏著,南归的雁鸟歇脚在咱们上地上轻轻应和。」大自然的音乐是无价的。 只需要聆听。 「我什么也听不到。」他气闷地反握她的手,不高兴她扯开话题。 相信犯罪者终该受法律制裁的他实在不能理解她的脑子想什么,竟然轻易地宽恕意图谋害她好夺财产的蓝家人,谎称自己贪玩差点灭顶与他人无关,全是她个人的失控行为。 甚至在医生检验出她体内留有植物残毒时,她照样一脸无辜的说误食,不肯指证任何人下毒。 有时他几乎要恨起她的大方。 用他的钱送蓝近梅到巴黎学时尚,学费、生活费、交际费按月给付,从不考虑对方有多恨她,巴不得她从世上消失。 蓝寻仙想移民奥地利,她二话不说的办妥一切手续送她上飞机,安排自己在奥地利的朋友代为照顾外,还在当地银行为她开了个户头,光是利息就够她挥霍了。 当然,也是用他的私人名义汇入,谁叫他在医院结婚那天,曾亲口允诺「他的」财产与她共有,所以她用得理所当然。 最夸张地莫过於将蓝家长孙蓝靖云往拉斯维加斯一丢,给他一千万美金要他赌个痛快,输光了就留在赌城当小弟,死活自论。 卡维尔十分庆幸自己是投机者,懂得累积财富,否则多来几个不像样的蓝家人,他早晚沦落街角当乞丐。 而他的妻子会蹲在一旁数脚指头。 「做人不要太局限於眼前的事,快乐是可以分享的,我们又何必吝於给予呢!」相信人性等於相信自己。 没有绝对的善,何来绝对的恶,人性只不过是人的一小部份,不先滋润它又怎会发芽呢? 「如果危及到你的生命,我宁可独享快乐,也不愿原谅伤害你的人。」他们都该下地狱接受炼火之刑。 说她固执,他还不是一样冥顽不灵,记住仇恨不会使自己更快乐。「我知道你心疼我嘛!我是你的心肝宝贝。」 「嗯哼!」他没好气的一哼,不想回应她的自鸣得意。 「好啦、好啦!你别恼了,都过了五个月,你真要气上一辈子呀!」她笑著要拔他的鼻毛。 有生之年他都不会遗忘。「别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 「我!?」她很乖的,安安份份当他的妻子。 「拖延时间。」他还看不透她的小心思吗? 「喔!」蓝喜儿笑咪咪地指指墙上的钟。「我也想配合你呀!可是时间不等人。」 九点十分,赶到机场也没用,人家飞机早起飞了。 金棕色眸中闪动著一丝诡笑,他取出机票往她眼前一晃。「我一定忘了告诉你是十点半的飞机,瞧我胡涂。」 「嗄!?」她怔了一下,接著发出疯子般的尖叫声。「你……你这个骗子。」 「彼此,彼此。」他早预料到她会耍赖。 知妻莫若夫。 「你……你……」没关系,山不转路转。「老公,我现在告诉你我有飞机恐惧症会不会太迟?」 剑眉一挑,他不相信地抬高她下颚一问:「你知道欺骗我的後果吗?」 「不信你去查查看,二十七年来我从没搭过飞机。」因为飞机票太贵了,她负担不起。 不过这点不用告诉他,这是她的秘密。 「老婆——」他一脸严肃的瞪著她,希望她不会对他撒谎。 「真的,我一上飞机就会发生缺氧现象,有好几回不信邪硬是被抬下来。」她上的是战斗机。 「没骗我?」眉头一沉,他思索著她话中的真伪。 「骗你有什么好处,一查便明白的事怎么也瞒不了人。」哈!不好意思,她刚好是网路高手,要造假太容易了。 「那英国之行……」难改期。 她眼底跳跃著妖精般灵光,一副十分体贴的说:「我有一件交通工具相当便利,只比飞机慢一点点。」 「有多慢?」他怀疑的一睨。 「一个白天到、一个晚上到,你认为如何?」她没有说谎哦! 她只是「忘了」填进日期。 「是吗?」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其中有诈。 蓝喜儿笑著依偎向他,送上一吻要他别担心。「你不相信我还相信谁呢!我是你老婆耶!」 第二章 相信她是一大错误,现在收回信任来得及吗? 一脸海胆色的卡维尔满嘴酸味,张口又欲呕地扶著主桅,眺望许久不见的陆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相信她。 什么叫只慢了一点,飞机白天到,她的自备交通工具晚上一定到,绝对不会比飞机差到哪去。 结果呢!他的狼狈难以形容。 当他第一天看见这艘体积不算小的帆船时,他以为船上有著经验老练的水手或船长掌舵,因此不疑有他的踏出错误的第一步。 谁知一转身,见是他娇小纤细的妻子在拉帆,技巧纯熟地仿佛船身与她结合成一体,迎风展扬地朝著无边海洋前进,破白浪与群鱼竞速。 一种荒谬的情绪让他怔愕不已,原本他应该已坐在伦敦郊区的雷玛娜庄院饮著热呼呼的下午茶,可现在他却置身海中央进退无路。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事前没检查过装备足不足,仪器是否正常运作,饮水及存粮够不够两人食用,兴匆匆的一见名为「海鸥号」的帆船就像见到情人一般,迫不及待地抛下正牌老公扛行李,自个一溜烟的钻到船头拉绳。 他觉得自己像鲁宾逊飘流记中的主人翁,足足在海上飘流了十一天,极目望去除了海还是海,完全无法脱离一片蓝色围成的小天地。 对外的通讯系统故障造成难以与外界通话,过期的罐头和面粉勉强能食用,凑合著也是一餐。 很难想像她以前一人独自出航的情景,难吃得叫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她吃得津津有味,好像是人间美味一口接一口,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的吃相,还以为是口味甚佳的法国料理。 不过途中遇到一场暴风雨,冲走了仅剩的食物,最後三天半他们吃的是生鱼片,现捞、现杀、现切片的海中鲜鱼,简直是说不出的折磨。 要不是她一手张罗一切事务,并和他食用一样的食物,他几乎要怀疑她是有心捉弄他,故意将他带到海上求救无门,体验一下与大海搏斗的刺激。 「你的胃还好吧?我看你快不行了。」一声闷笑含著嘴里,蓝喜儿憋得好痛苦。 卡维尔连瞪她都嫌浪费体力。「拜你所赐,下一餐别再让我看到和鱼有关的食物。」 他已经吃到反胃了。 「喔!咱们可怜的渔夫大哥可能会伤心你不吃鱼。」鱼的营养价值高又取之不尽,不吃可惜。 去皮去骨,她当著他的面沾酱生吃一尾秋刀鱼,发出咀嚼声表示好吃得不得了,不懂吃的艺术的人是无法品尝出它的美味。 可是他却不捧场地乾呕好一会,无力地抱头屈身,希望那阵晕眩感早点过去。 不错,他还多了一项令人同情的悲惨遭遇,他会晕船。 而且不是晕个三天就能适应的那一种,从早到晚一共十一天,他也哗啦啦的吐了十一天。 铁打的身体也禁不起如此折腾,他起码掉了三磅左右的肉,脸上多了中国国宝的黑眼圈,看来颇有仙风道骨的架式。 至少在他没良心的老婆眼中,晒黑一身肌肉的他比以往更有型,更叫她著迷不已,西方人特有的白里透红肤色对她而言,是属於不健康的。 「老婆,你可以停止你的消遣了吗?我保证上岸的第一件事绝不肢解你。」顶多剖开她的脑壳,换颗正常大脑。 眨动长又密的黑色羽睫,蓝喜儿同情地递给他所剩无几的水。「你应该多做些室外运动,你的体力比女人还差。」 「是吗?本来我该坐在头等舱等人服务热汤美食,而我却愚蠢地相信你。」他的要求不高,只要给他一杯热咖啡。 「既来之则安之。你抱怨再多有何用?谁叫你太努力赚钱了,忘了健康最重要。」瞧她不是一点事也没有。 轻哼一声,他只沾湿唇未一口饮尽瓶中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为我上了一课?」 「不客气……」吼!生气了。「呃!你不会真怪我吧?」 她并未强迫他上船,是她开船时他自个没及时下船,因此错不在她,至少她还把她的食物分给他,亲自在浪高数尺的海里捕捉鱼虾填他的肚子呢! 没想到陆上呼风唤雨的一头雄狮无所不能,傲视群雄的站在世界顶端睥睨足下的臣子,可到了海上却成了无胃生物,站都站不稳地要人伺候。 是她太高估他的能耐,把一头牛往水里扔它自然往下沉,岂有浮在水面的道理。 「怪!怪你不该无视自己的安危,一个女孩子独身驾著帆船在海上旅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光凭想像他就为她提心吊瞻。 海的广大无情他亲眼目睹过,时而风平浪静,如安静的修女不发一言独坐冥思,时而浪掀丈高狂风怒吼,力拔山河般要毁灭世界。 海鸥号在近海处逛逛算是艘大船,闲来当休闲游戏倒是无妨,至少有危急情况发生时尚来得及救援。 可是航行在仿佛无尽头的大海中,它只是沧海之一粟,渺小得叫人无从在一片蔚蓝里窥其一点航迹,甚至是一头座头鲸都有可能撞翻它。 以前的愚勇他来不及阻止,从现在起若没有他的同意,她休想再一个人上船,即使她拥有十年以上的航海经验,照样没得商量。 暗自好笑的蓝喜儿拍拍卡维尔的背,看能不能让他好过些。「以後我会小心点,你尽管放宽心。」 「还有以後?」瞪大了眼,他考虑要不要先毒打她一顿,教教她人心的险恶。 「我是说以後绝不会冲动行事,一定以你的意见为意见不乱跑。」男人像孩子,需要人哄的。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来说,女人的顺从可以满足他们大男人心态的虚荣,嘴巴甜一点肯定有益无害,捧得他晕陶陶地自然气消。 虽然不一定做得到,对方听来也舒服,明知她蜜里藏苦汁照吞不误,气在嘴上可心里早已一团和气。 「为什么我觉得再度相信你会显得更加愚昧。」心已软化却不肯轻饶她的卡维尔没好气的道。 「那是因为你生性多疑,连善良如我的老婆都列入怀疑对象。」她真的没骗他,只是彼此认知上的差异。 早一天到和晚十一天到有什么关系,反正迟早会到,目标不变,伦敦雾城不会因此长脚走开,随时都能和它道句:哈罗! 远方的黑色陆地正是欧洲大陆,绕过英吉利海峡前往北海只需三百海哩行程,伦敦泰晤士河的出海口不就在前方,还怕夜路茫茫吗? 不敢保证次次出海都能有惊无险的平安归来,但起码她不曾出过事,运气好得有如神助,所以他的担心是不必要,生死早由天注定。 说不定她哪天走在街上看小丑表演,一架失控的民航机掉下来,她想逃都无处可逃,倒楣的成为罹难名单之一。 「老婆,你确定你值得信任吗?」善良不代表值得信任,两者画不上等号。 善良的人同样有半颗邪恶的心。 她该不该为自己受到的羞辱提出抗议?「到目前为止你仍四肢健全未葬身鱼腹,我想我还不致太糟吧?」 生硬的瞪了她一眼,面对那双明亮大眼的卡维尔实在无法对她生气,她的表情真诚、十分无辜,好像都是他自己的错。 她真的很好,好得令人嫉妒。 瞧他虚弱的几乎站不住脚,胃里的食物吐得只剩下胆汁,满口苦涩直往鼻腔冲去,简直苦不堪言。 而她呢,陆上生龙活虎不知累,赤著脚跑遍全岛不见她埋怨过什么,上了船依旧朝气十足,精神抖擞的拉帆掌舵,固定绳索,开心得好像回到家。 两人一比照就显得他特别糟糕,一个面色红润整日笑逐颜开,一个脸色发青抱著船沿狂吐,想来真是不平衡到极点。 「哎呀!你别沮丧了,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由东边升起,不用担心再也见不著。」乐观的人永远看见希望。 「蓝、喜、儿」很想不生气,可是……她未免太兴奋了一点。 像在幸灾乐祸。 她依然笑咪咪地朝一群海豚挥手。「你要不要来点哇沙米,这里还有一片旗鱼肉。」 「老、婆……」他还吃得下吗? 「多吃点才有气力上岸,你不想我扶著你走上码头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夫妻嘛!是该牵手走过一生。 无忧无虑的蓝喜儿从不让烦恼找上她,看得透、看得远,不去想明天是否刮风下雨,今日暖洋洋的灿烂阳光就是她最大收获。 反正烦恼的事就让爱烦恼的人去烦恼,无事一身轻的人最快乐,天塌下来由她老公去扛,她会拿支小旗子在一旁加油呐喊。 两颊略微瘦削的卡维尔哭笑不得,有妻如此也算是一种幸运吧!他自嘲的想著。「我能问我几时能脚踏实地吗?」 他太怀念蓝与白以外的颜色,包括他最厌恶的小灰鼠。 「以目测距离大概是两小时,实际上顺利的话……」食指沾沾口水测风向,她专家似的断定。「风很合作,一个小时。」 「是吗?」怎么他看起来近在眼前。 没航行经验的人往往会错判海与陆地的距离,不平静的波浪忽高忽低,加上潮流的缘故,使得前进的船只增加不少阻力,海面的折射会让人以为目的地近在咫尺。 其实,还远得很呢! 「放心啦!我和码头上的朋友联络过了,他们会列队欢迎你的大驾光临。」她开玩笑地张开双臂,像要拥抱伦敦。 「嗯!你和码头上的朋友联络过……」联络!?她……「记得有人告诉我通讯系统故障了。」 看著卡维尔一张黑得吓人的厉脸,蓝喜儿笑得不自然地往後退一步。「呃!是坏了嘛,後来我一脚踢好了它。」 「真神勇呀!老婆,我能问是几时的事吗?」最好给他一个不需要杀妻的理由。 「呵呵……这……是……呃!没几天前的事……」喔噢!她可能得弃船逃生了。 她没看过他有这么难看的脸色,好像被一桶狗屎当头淋下,而屎中还有一只挣扎不休的小狗。 「给我一个从一到十的数字,不要让我等。」由他来决定该不该将绳索往她纤细的颈项一套。 他很有风度,一定会给她机会减刑,如果她诚实以待不赖皮。 「七……」七的发音像嘶,她的嘴形要开不开。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逼。」他的神情宽容,但是略带阴沉。 要命,她现在说实话会不会被打死?「做人别那么认真嘛!上岸第一件事你想先做什么?」 说她的胆委缩了吧!大脑也跟著打上三个死结,面对他的怒颜质询还真的有几分心虚,不太想据实以告。 太过正经的人通常没什么幽默感,而他是其中之最,一旦得罪了可是惊天动地,自律律人的毛病波及他周遭的人、事、物。 最近的枕边人是首当其冲,谁叫她刚好是拿火把引火的主谋。 「杀人。」 脖子一缩,她笑得十分慌张。「有话好好说,没什么事是不能沟通。」 以她的体力应该能游上一个小时吧!她突然发现海岸线很迷人。 「喜儿!」他严厉一视。 唉!她等死好了。「你别凶嘛!我承认有点小卑鄙,『忘了』告诉你通讯系统已经修好了七天,你判我十个死刑。」 她一副必死无疑的表情叫人莞然,硬是摆出一张臭脸的卡维尔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两眼冷戾地恶视她,像要成全她的高举起手。 不过落下的地点是她被海风吹乱的发,慢条斯理的搓著她渗盐的头皮,不发一语的重复手的动作,让她心惊不已的猜测他几时要下手。 等待,有时比引颈就死更骇人。 因为恐惧会产生阴影,影一生则心不定,魔会趁隙而入掌控人心,原来的勇气将遭鲸吞蚕食,最後自己吓死自己。 皮肉的疼痛并非真正的严刑,最令人惶恐不安的是等待的过程,紧绷的神经不知何时才能获得解脱。 「卡维尔……」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望著他,像是等候责罚的小女孩嗫嚅著。 「你不会以为我舍得动手打你吧?」眼角微露一丝笑意,卡维尔无可奈何地凝视著她。 「谁晓得,你反覆无常……哎!你咬我。」吸血鬼才咬人脖子。 「到了伦敦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的纵容你。」他已经开始为她担心了。 英国的社交圈比蝎子还毒,他真怕生性散漫的她适应不了。 乐天又好动的蓝喜儿轻轻眨动她美丽蝶睫,神情俏皮的说:「有你这座稳当可靠的山好靠,我还需要防备什么吗?」 「你喔!老是漫不经心,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她的个性太散了,容易吃亏。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自寻烦恼,船到码头自靠岸。」起雾了,美丽的城市。 嗄!?「什么码头?」 脚下颠了一下,来不及回头的麦提斯子爵没能捉牢船桅,碰撞声才刚一响起,整个身体弹出船外,笔直的以倒栽葱方式落海。 噗通! 好大的水花溅上甲板,渔人们笑声连连的伸出援手。 愣了一下的迷人女郎微微愕然,接著朝要爬上岸的丈夫行了个顽皮的脱帽礼。 「欢迎来到伦敦呀!先生,相信你将有一段永难忘怀的绮丽之旅。」 ******* 此时,第一颗星子刚由北方升起。 冷清的雷玛娜庄院亮起第一盏灯。 「几点了?」 「五点五十七分,夫人。」 「该上晚膳了吧!」 「是的,夫人,厨房已经在准备了。」 「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夫人。」 年过半百的老妇恭敬的服侍雍容华贵的女主人,一边熟练的添加适量奶精一边恭敬的回答,适时地送上一杯伯爵奶茶让她温温手。 她在雷玛娜庄院工作了快四十年,当年是陪同美丽的女主人嫁入夫家,未曾和人有过婚姻关系,单身至今,仍为她的女主人葛丽丝夫人服务著。 主仆两人都来自苏格兰高地,拥有苏格兰人天生的骄傲和坚忍,强悍得叫人不敢轻觑。 在英国,葛丽丝夫人是旧传统的代表,只要她认同的淑女便能在上流社会中获得尊敬,没人敢质疑她的权威性,包括英国女王。 高高在上的她受尽世人的推崇,与女王平起平坐,可是她却是个不快乐的女人。 十六岁被迫离开她挚爱的家园,遵从女王命令下嫁麦提斯伯爵消弭分歧,当时的她虽然百般不情愿也由不得她反抗,她的族人太贫穷了,需要女王的帮助。 当时她已经有了心爱的男人,但是为了家族的存亡她必须有所牺牲,忍受著对英格兰一切的不适应,暗自咬牙硬撑。 她不爱她的丈夫也不爱她的儿子,在她看来他们都是加害她的凶手,逼使她一辈子得不到幸福,因此她无法去付出感情。 三十几年来她冷漠的维持自己的尊严,不向任何人示好,假装不在乎丈夫的背叛,任由他带著各任的情妇四处亮相,无视她的存在。 婚姻只剩下一个空壳,没人看见她的孤寂落寞,陪伴她的是冰冷的床和一位老女仆。 人一上了年纪难免会缅怀过去,当年高地上的少女已步入中年,掺杂的一、两根银丝似在诉说她的寂寞,而美丽终究会老去。 她开始思考失去了什么? 丈夫的心她不想挽回,即使她仍保有动人娇媚的容貌,不爱的男人她怎么也动不了心,就随他留连在一张张温暖的床吧!她给不了他爱情。 但是她却想拉回形同陌路的儿子,那是她受了十月怀胎之苦所孕育出的骨血,她有权拥有。 「罗兰,去看看他回来了吗?」她用的是「他」而不是他们,可见她打心里排斥新加入的成员。 「是的,夫人。」 有条不紊的罗兰拉挺微倒的衣领,不疾不徐的走向窗边看了一眼,随即一无表情地答覆她的女主人。 「还没回来吗?不是说傍晚时分会到。」现在都什么时候,拖拖拉拉地叫她一人空等。 十一天前就该回来了,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母亲的招唤居然敢延迟,他越来越不尊重她了。 「夫人,现在刚过六点,爵爷应该快到了。」以他守时的好教养应当不敢迟到,他一向自律甚严。 「迟了就是迟了没有第二种解释,他似乎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入眼中。」葛丽丝不免恼怒的发起脾气。 「夫人言重了,爵爷十分敬重你。」低声下气的罗兰好言安抚著。 「如果满分是一百,你认为十分够吗?」葛丽丝大为不快地挑起她的语病。 「夫人……」呐呐著不知该如何回应,罗兰的神情是苦恼的。 挑剔的葛丽丝不耐烦地扬扬手。「算了,算了,干么为难个下人。」 「谢谢夫人。」她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不见喜悦。 长期服侍不快乐的女主人,久而久之她也忘了快乐为何物,柔软的脸皮逐渐僵硬,笑容由脸上消失,她变成一个不快乐的下人。 她在这个家等於管家,所有的仆从佣工都得看她脸色行事,地位仅次於几位主人。 「你猜他为什么事耽搁了?」看看壁炉旁的老吊钟,葛丽丝再一次恼火。 她不喜欢等待。 「也许雾太浓,老麦特的车不敢开太快。」入秋的雾来得早些。 「是吗?」她还是不高兴地看了窗外一眼。「会不会是那个野人耽误了他。」 伺候了她快半辈子了,罗兰怎会不明白她口中的野人是指谁。「爵爷不会为了少夫人而误了你的晚餐。」 「不许叫她少夫人,这个家只有一位夫人。」她不承认那个女人的身份。 不知名小岛的土著不配入她高贵人家的门,这个婚姻不成立,她会为他找一位更适当的人选传承子嗣,绝不让不正的污血弄脏了麦提靳家族。 「是的,夫人。」她没资格多言,只有服从。 罗兰的忠心可由她终身不嫁来肯定,她曾有机会获得一段令人钦羡的美满婚姻,可是她放不下对她照顾有加的女主人,因此毅然而然地放弃幸福。 年纪渐长,她的心也渐成一座枯井,再没什么事能令她动容,唯有女主人才是她情绪产生波动的主因。 她效忠她,也把一生最精华的岁月蹉跎在她身上,无怨无悔的甘为服侍人的下人,她的忠诚是使人敬佩的,可惜没人感谢她无私的奉献。 「是不是有车进来了?」她听见喇叭声。 罗兰歪著头聆听了一会。「是老麦特的车子,爵爷回来了。」 「哼!也该是时候了。」葛丽丝嘴上抿成顽固的线条,心里雀跃得几乎要坐不住。 她从来没这么想要欢迎儿子的归来,寂寞久了总想有个伴陪在身边,他必须善尽为人子的责任讨她欢心,这是她养育他的回报。 可是左等右等仍等不到推门而入的身影,葛丽丝向来冷漠的脸益发冰寒,兴奋的心情冷到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在无言中流逝,她心中累积的火气一发不可收拾,严谨不容挑战的权威显露在脸上,决心要好好地再教育儿子一番。 正当她怒火濒临失控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接近中,老麦特半弯的身于先一步推开门,立於一旁静候著。 像是上演了一出荒诞戏,葛丽丝的愤怒尚未宣泄的当头,眼前的一幕叫她惊愕不已,久久难以回神地睁大双眼,无法相信她所看见的事实。 这是她冷傲疏离的儿子吗? 那一身的狼狈,头发都乱了,裤子甚至还滴著水,他上哪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样,他不知道凌乱不堪的仪表对她是一种侮辱吗? 他怎能以如此不敬的态度对待生养他的母亲。 葛丽丝冰冷的眼一眯,看向儿子背上显然喝醉的女人,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的耻辱油然而生,他居然把一个未教化的野人带进她的家。 不可饶恕、不能饶恕,她绝不允许任何污物踏进她家半步。 这是她用一生幸福换来的家,谁都不得侵犯。 「卡维尔?麦提斯,你问候过你的母亲了吗?」扬起尊贵的下颚,葛丽丝一如往常地不懂如何当一位母亲。 上楼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改背为抱的卡维尔将妻子安适地置於怀中。「你好吗?母亲。」 「你看我像很好的样子吗?你连转过身看我一眼都不肯。」她不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 「我不方便,她醉了。」不是婆媳见面的好时机。 提高音量的葛丽丝以极其轻蔑的口气道:「谁允许你将垃圾带进来,我要你立刻丢弃。」 「她是我的妻子,请你尊重。」她看起来像垃圾,却是他心里最珍贵的宝贝。 若不是此时不合宜,他真会为妻子的酣醉样轻笑出声。 「那你又以什么心态尊重我,你曾经过我的同意吗?」他敢和她谈尊重,简直大逆不道。 「是你要我带妻子回伦敦再举行一次婚礼,我遵从你的意思了,母亲。」卡维尔口中没有一点敬意,只有生疏与漠然。 若非有著断不了的血缘关系在,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她的儿子吗?他在她身上从未感受过为人母的温情。 「我要你结婚,但对象不是她。」查顿侯爵的女儿品行高尚,足以提升麦提斯的名望。 「很抱歉,我没有重婚的意愿。」他早该料到她的心机比一般人深沉。 先给人一颗糖吃,再告诉他里面包著毒药,要人吐不出暴毙而亡。 「你最好不要忤逆我,我已经为你找好对象了,对方绝对是举止合宜的好妻子。」不像他怀中污秽的下等人。 深吸了一口气,卡维尔不愿回头地冷言一讽。「你是在指你吗?母亲,我冷血又无情的样板母亲。」 「你……」吃惊的捂著胸口,葛丽丝心口疼得难以忍受。 「请恕我失礼了,我的妻子需要温暖的床休息,而非接受你的歧视,晚安。」 一说完,他拾阶而上,消失在震惊不已的葛丽丝面前。 第三章 嗯,睡得好饱哦!这张床的弹性比家里那张还好,不知能不能搬回去? 一觉醒来的蓝喜儿习惯抱住老公的腰磨磨蹭蹭,一个翻身扑空她反而有些惊吓,不太明白昨夜暖呼呼的大抱枕哪去了? 但是失落过後她清醒许多,想到置身於何地心头有点沉重。 这里不是她能为所欲为的家,即使有著丈夫的宠爱她仍不能掉以轻心,听说她有个精明犀利的厉害婆婆,凡事拿著名为道德的尺四处丈量,她一定通不过严苛的规范,她太随兴了。 打了个哈欠起身,镜台反射出一个邋遢的身影,一头乌黑秀发凌乱著,没穿内衣,身上只罩了一件宽大的衬衫,上面还有她的唇印。 她根本不晓得那群爱捉弄人的老朋友会如此对待她,明知她酒量烂得气死酒商,偏偏在她的果汁里加入红酒。 才一杯耶。 正确说法是半杯不到。 当她口渴的将其一口饮尽时,酒的余味一下冲到她脑门,她马上像煮熟的虾子四肢僵硬,毫无预警地往後一倒,老公八成以为她在开玩笑吧! 记得他好像叫她别玩了,然後一群猪朋狗友连忙七嘴八舌的解释她的特殊情况,最後的印象是她被人扶上车,接著她就不省人事了。 「糟了,不晓得有没有出糗?」哎呀!酒真害人。 看见豪华的卫浴设备不享受是傻子,边泡澡边懊恼的蓝喜儿吹著肥皂泡泡,细嫩的小腿交互的踢著水,一副优游自在的模样。 要说她有多担心实在看不出来,因为她惬意地像一只水鸭,半浮半沉地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皮肤起皱才肯离开超大的浴缸。 拭身、穿衣,她轻哼著歌儿,随便以指梳两下乱发就准备跳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端庄。 没错,她是要由窗外的阳台跃下,两层楼的高度对她而言,不过是两个阶梯高,手放在栏杆稍微使点劲,燕子般轻盈的身子灵巧的落在花丛前。 她必须庆幸丈夫不在房中,否则如此惊险的举动肯定吓得他心脏爆成碎片,当场训得她今生不敢再靠近窗户半步。 风是自由的。 而她,也是自由的。 「啊什么东西掉下来!?」 一阵受到惊吓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颗又圆又大的苹果滚呀滚地滚到她脚尖,好像在说快吃我、快吃我。 当然苹果不会发出人声,花丛旁跌坐了一位高壮黝黑的拉丁籍的中年园丁,深刻的五官正写满惊吓,大大的花剪落在他脚旁,差点伤了自己。 他原本很用心地修剪过於繁密的枝叶,谁知一团不知名的大黑物从天而降,吓小了他的胆,以为老鹰要攻击他的背。 可怜的老好人一脸惊魂未定,手脚还直发抖呢!真是个大人胆小,什么都怕。 「你不要紧张啦!是我……呃,下来玩玩。」悄悄的吐了吐舌头,蓝喜儿不好直说自己的顽皮行径。 毕竟没人会因为懒得多走一段路而直接跃下楼,让她老公知情可是大罪一条。 「你……你是谁?」将锋利的花剪抱在胸前像是防备,他仍表现出惶恐神情。 望著眼前纯东方脸孔的娇小女孩,他比较偏信她是睡在花朵里的小妖精,因为被他吵醒了才飞出来吓他。 「对喔!我还没自我介绍。」蓝喜儿自觉胡涂的拍拍额头。「我姓蓝,有华人血统,你可以叫我喜儿,你呢?」 不知道他有多高,站著的她发觉自己和坐著的他一般高矮,可想而知他有著巨人的体格,甚至像房子一样宽,走起路来天摇地动。 不过这些都出自她的想像,没人会像大树一样给人压迫感,她太大惊小怪了。 「大肥。」朝他伸出的小手让他又是一惊,缩呀缩地缩成大肉球。 看到这情景蓝喜儿很难不发笑,她并不像谋杀大型婴儿的凶手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善良的喜儿。」 笑容灿烂,表情和善,沭浴在纯净的阳光下,她犹如新生的天使,刚要展开双翅飞行,纯真得让人相信她和婴儿一样无辜。 可是在憨直的园丁大肥眼中,她却是自称善良的小妖精,黑得发亮的长发是她魔力的来源,漆黑双眸蕴含来自黑暗的力量。 他,还是怕她。 「你在种什么花?」蓝喜儿好奇的指指泥土新翻的小花圃,不怕脏的蹲下身挖一挖。 「哎呀!你不要碰我的水仙花,你会搓伤它们的。」他才刚种下去没多久。 一瞧见有人碰自己心爱的园圃,大肥当下忘了什么叫害怕,连忙出声阻止她的顽皮。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你让我帮忙种花好不好?」蓝喜儿兴致勃勃地想尝试种好一颗会开花的植物。 不知是花儿故意和她唱反调,还是她天生不适合当园丁,只要她亲手栽下的苗栽,从来没有开过花,要不奄奄一息,要不长得像草,不曾回应她的热情。 「你会吗?」大肥怀疑地看向她那双柔细白嫩的手,不认为她会种花。 长茧的手才是劳动的手,而她…… 大肥犹豫的眼神根本打消不了蓝喜儿旺盛的好奇心,她捡起一根刚剪下来的粗枝代替铲子,兴高采烈地等著开始伟大的工作。 「让我试试啦!我一定会是最好的学生。」她已把醉酒的糗态抛向九霄云外。 人是善忘的,以她为例。 看她天真无害的甜美笑容,大肥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好吧!你要轻一点喔!它们很脆弱的。」 「是的,先生,我会竭尽心力地保护它们。」她故做严肃的点点头表示尊敬,但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像个爱玩的小妖精。 距离是可以拉近的。 无心机的笑脸最容易化解分歧,她的乐天、开朗很快地获得大肥的友谊,两人无芥蒂的商量著要如何栽才开得好看,一大一小的身影真像一对父女。 新鲜的泥上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几条肥硕的蚯蚓在松动的泥上里钻动,比小孩拳头小的水仙球茎看来像洋葱,一颗颗排列在挖开的花丛外围。 明年春天应该是一番好景致吧!她想。 弄得满手脏污的蓝喜儿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晒成小黑炭,开开心心的帮忙翻动泥土,跳来跑去没一时安静,逗得生性害羞的大肥跟著开心不已。 雷玛娜庄院是一座孤独的宅子,自从麦提斯伯爵娶进高地美女之後,笑声几乎成了这个庄院的禁忌,没人敢恣意谈笑。 今天却洋溢著笑声,使得树上的鸟儿受到惊吓似,翅膀一拍飞向蓝色的天空不见踪影。 欢笑有聚集的功能,远远传送到庄院的另一端,一阵马蹄声渐渐靠近,草皮铺成的跑马道上出现一位身著华丽骑马装的男子。 他被笑声吸引了。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让嘻笑中的蓝喜儿抬起头,面阳的她以为来者是自己的丈夫,一时心虚的将沾满泥土的手往後藏。 可是随即她又不确定的眨动困惑的眼,感觉有个地方不对劲,她迟疑的唤出丈夫的名字。 「卡维尔?」 「不,我是你另一个主人,我是杰洛?麦提斯,朋友都叫我麦格。」挺好玩的一个女孩,八成是新来的下人。 「你长得好像卡维尔。」她没表明身份地瞅著他,狐疑地用手抓抓耳朵。 殊不知她无心的举动让左颊沾上泥屑,污成一小片煞是可爱,叫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抚摸她,拭去那小小的脏污。 杰洛受不了引诱地伸出手,心不由己地对她产生一股莫名的好感,直觉性的想去亲近她。 「麦……麦格少爷,她还是个小女孩。」鼓起勇气的大肥涨红了脸,出声护住他以为的东方女孩。 轻咳一声,杰洛掩饰自己的失礼。「我没有恶意,只觉得她很讨人喜欢。」 不必了吧!她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她的石头老公竟什么也没告诉她。 「小东西,你认出我和卡维尔的不同吗?」他突然很想逗弄她。 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像一只刚断奶的小母狐,睁著一双与世无争的纯净眼眸打量陌生的他,不知他是否具有伤害它的危险性。 他想豢养她,如同豢养一只宠物般不带任何邪心。 「你会笑,他不会。」这是最大的差别。 笑有分两种,真心与虚伪,他看起来比她老公较常发笑,只是叫人看不出真伪。 嘴角一勾,杰洛以新奇的眼光凝视她。「要不要跟著我?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不行。」 一个气愤的声音抢先拒绝,这让一向养尊处优的花心男人十分不悦。 「你在违抗你的主人吗?大肥。」 壮硕的园丁一站起来,身高甚至比马上的主人还高,庞大的身躯让目瞪口呆的蓝喜儿几乎无法反应,口水一咽庆幸她不是他的敌人,不然一脚就足以踩扁她。 哇!好魁梧,像棵千年神木,仰而生畏。 「我……我不能让她跟著你,她、她是好人家的女孩。」为了保护他心目中的小妖精,大肥不惜说谎。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和出身,只知道她是从天而降的礼物,一个带来笑声的非人类女孩。 「嘻嘻……」她还是女孩吗? 怎么看都像不满二十岁的东方脸孔让她占尽便宜,无论走到哪里,人家都当她是小丫头的拍拍她的脸,一脸慈爱地掏心掏肺要宠爱她。 托著腮的蓝喜儿有趣地看著为她起争执的男人,长得像她老公并不代表他能为所欲为,她还是比较爱她老公的严肃和不苟言笑。 「我没有任何不轨意图,只是想给她美好的未来。」她适合一身纯白的小礼服,像误落凡尘的小精灵。 「麦……麦格少爷,请恕我说句……呃,无礼的话……你……你只会毁了她。」大肥无措又局促的点出重点。 「你是指我狼藉的声名?」好笑的挑起眉,杰洛嘴边隐约浮现一抹残酷。 生长在缺乏温情的家庭中,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真心,唯有强者才能拥有一切。 「这……呃……她……你……」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大肥迟顿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哎!可怜的老好人只会受欺压,可惜他长得高大却不懂利用,胆子和老鼠一般大小,要是她有这般壮硕的身材肯定没人敢吼她。 可是他却糟蹋了。 同情弱者的蓝喜儿拍掉手上的泥巴站起身,原本娇小的体型站在大肥身旁更显得玲珑,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保护欲,生怕她被风吹走了。 她身边的两个人都想保护她。 一个下马走近她,一个横过身子挡在她面前,形成有趣的画面。 「请问你们围住我的妻子是什么意思,想请她喝杯下午茶吗?」 咦!她没开口怎么有声音发出,而且就在身後。 「妻子!?」 「她!?」 两张像被雷劈中的震惊大脸同时转向,不敢置信地望著蓦然出现的男人一双大手圈住女孩的腰,冷然的霸占住她。 而最让他们惊讶的是他口中的「妻子」二字。 她嫁人了吗? 蓝喜儿睇向丈夫,「当你的妻子很恐怖吗?怎么他们全吓傻了。」唉!他太早出现了,她还没玩够本呢! 「不会比你更恐怖,我才离开几分钟你就不安份。」这个好动的妻子真该用铁链锁住她。 「哪有,我是看你不在床上才下来运动运动。」意思是他的错,是他让她成为怨妇。 卡维尔温柔地拭去妻子脸上的脏污,假意生气地一拧她鼻头。「你要是太闲了尽管来找我,我会让你非常忙碌。」 ******* 冷飕飕的吃饭气氛令人食不下咽,餐桌上弥漫著一股风雨欲来的低气压,几乎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几乎。 唯一的例外是神经粗到子弹打不穿的新成员,闷头苦吃不管波涛怎么汹涌,她依然置身事外,当她的三不管闲人,有得吃不吃是傻瓜。 打从被上岸的第一杯酒灌倒开始,她就没有进过食,早已饥肠辘辘地准备太快朵颐,她是最禁不起饿的人。 要不然她怎么会没力气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下楼,直接一跃而下比较省事,谁晓得起床不见影的丈夫是为她张罗食物去。 嫌弃及讶然的视线停留在蓝喜儿身上,她仍无自觉性,只知道喂饱胃里的馋虫最重要,其他事先排在後头,不用太著急。 说实在话,她天生的自在和惬意叫人非常嫉妒,居然能在老虎、狮子环伺下还一副怡然自得,一口接一口地不曾停止。 不像一桌同坐的主与客个个表情僵硬,手中的餐前酒一滴不少的端著,怀疑狼吞虎咽的女子来自难民区,饥饿使她忘了文明社会的礼仪。 「咳咳!」 几句重咳声恼怒的响起,听而不闻的蓝喜儿当是长辈身体差,有气管方面的疾病,因此把牛排上的蘑菇夹了过去,希望能让对方补充营养。 不过人家可不领情,哼声连连的吩咐下人撤掉,重弄一份晚餐。 「好浪费哦!」好想把手伸出去拿回来。 「吃慢点别噎著,没人跟你抢。」全桌也只有她吃得最快乐。 毫无影响地填饱肚子。 她知道呀!只是习惯使然。蓝喜儿边咀嚼边问:「你不吃吗?」 食物是用来吃不是摆好看的,总不会要她一个东方人教西方人用刀叉吧? 「我等一下再吃,我没你那么饿。」看她吃是一种享受,令人食指大动。 话中带著甜蜜的调侃,卡维尔轻声的取笑妻子的贪吃,肩靠肩细语情绵,十分亲昵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夫妻间有恩爱举动实属平常,毕竟他们还算新婚期,加温的情感只会让两人的心更贴合,离心痒期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可看在拿尺衡量道德的葛丽丝眼中,他们的旁若无人简直是严重地轻忽她的权威,丝毫不把礼仪当一回事,让她无法容忍如此的漠视。 当一件事脱出正常的轨道时,无论是哪一种母亲,都会将过错加诸在未被认同的第三者。 因此蓝喜儿的快乐时光就要结束了。 「咳!下回别把狗放进来,弄脏了我的餐巾。」她意有所指的语出轻蔑。 一旁忠心的罗兰不敢回答:是的,夫人。因为在座的人都很清楚葛丽丝口中的狗是隐讽谁。 「弄脏了就拿去洗一洗呀!餐巾用久了本来就会脏,和狗没关系吧!」眨动一双灵活大眼,蓝喜儿的表情是天真又无辜。 好像她一点也不知道葛丽丝骂她是没教养的狗。 「你……狗都不吃的食物你倒舔得乾净,明天我叫人弄个新盘子让你专用。」她不屑地看著她吃光装饰用的青色花椰菜。 「怎么可能有狗不吃的食物,再高贵的狗饿它几顿连馊食都抢,哪能清高的挑三捡四,听说以前的苏格兰人连草根都没得吃,得去抢人家的食物…… 「怎么了,你们的表情变得好难看,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有这么娇贵的胃吗?大家不都吃同样的东西,为什么她一点事也没有? 「我母亲的出生地是苏格兰。」像是硬憋著某种情绪,卡维尔的嘴角微微抽动著。 「喔!苏格兰呀!那是一个好地方,苏格兰风笛和格子裙是我的最爱。」活泼而热情的民族。 不过她的婆婆就过於严谨,少了苏格兰人的风趣和乐观天性,死气沉沉犹如一座百年古堡,年久失修充满腐朽的阴沉。 说起自己故乡的传统,葛丽丝森冷的神情稍微回温。「你到过苏格兰?」 「十七岁那年的首航去过一次,他们自酿的羊奶酒醇得迷人,我只喝了半杯就醉了。」也是那时才知自己根本没酒量。 羊奶酒……多遥远的记忆呀!「一位有教养的淑女不会让自己有喝醉的机会,她们懂得浅尝即可。」 她在讽刺她不是淑女,可是蓝喜儿听不出来,一脸笑咪咪的点头。「对呀、对呀!淑女不喝酒,你儿子却老是逼我喝。」 「葡萄酒。」卡维尔接口道,没去纠正妻子不合宜的举止。 「对对对,就是葡萄酒,他说我气色差得喝葡萄酒补身,每天喝一小口。」她比较能接受葡萄汁,酒味太浓她会受不了。 「手脚冰冷的人敢不喝?」斜睨了她一眼,他要她别告状。 蓝喜儿是赖皮大王,皮皮地朝他眨眨眼。「反正你热呼呼的很好抱,我们可以省去买暖炉的费用。」 冬天还没到她已经想到要如何运用丈夫的身体,一举数得省钱又省事,虽然爱情岛四季如春,从不下雪。 「我不缺那笔钱。」他宁可怀中的妻子手脚暖和,别气温一低就直喊冷。 「人家是个好妻子嘛!帮你守住财产。」她大言不惭地吹捧起自己。 「是吗?你似乎忘了你那群蓝家亲戚。」欠人提醒的家伙,他们随便一人的花费都比她高。 她很伟大,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从不想他们如何对待她,真是个不会记恨的傻子。 「喔!」蓝喜儿心情愉快的朝他一笑,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何必太计较,野生的果子人人能摘,干么把地围起来让别人摘不到,反正吃不完掉在地上也是浪费。 人性本来是善良的,是环境和物欲改变了,不能怪他们,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 要是有人敢打她海鸥号的主意,相信她也会想尽办法留下它,绝不让人轻易的夺去,这就是人性,单纯的自私。 「咳!你们眉来眼去说够了没,我根本不承认你是他的……」妻子。 「母亲,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严厉的眼神射出利光,卡维尔发出警告之声。 「你想偏袒她而无视我的美意。」他的决定她不接受,没得争议。 卡维尔语气坚决的一视。「她是我的妻子,请你牢记在心。」 「你在玷辱我们麦提斯家族。」她绝不让野人成为家族的一员。 「母亲,我才是麦提斯家族的继承人,希望你不逾越本份。」她仍保有本姓,未冠上丈夫姓氏,根本不算是麦提斯家的人。 苏格兰人的傲气并未因婚姻而折损,当年葛丽丝坚持不冠夫姓,倨然的维持她苏格兰人的尊严,此举曾严重的激怒夫家。 因此夫妻不睦便由此展开,长达数年的争执始终不曾落幕,导致丈夫情感外移,将在妻于身上得不到的尊重转向其他女人要求。 儿子的出生只是一个终止,表示两人已尽到夫妻的义务,不必再虚情假意,从此越离越远不再有半丝情份。 一对双生子两种个性,长子肖她严肃拘谨,实事求是,绝不轻易表露情绪,沉著冷漠,不带一丝情感的睥视他脚底的人。 而次子放荡不羁像他父亲,女人一个接一个不曾断过,玩世不恭的视女人为玩物,从不认真看待感情地游戏人间,任意伤人。 所以在两个人当中她偏重长子,因为他最像她。 「你在讽刺我不该生下你吗?儿子。」葛丽丝气恼的扬高声音,觉得自己受辱了。 「很抱歉,容我提醒你,你生我和麦格并不是因为你爱我们,而是为了巩固你女主人的地位。」 此言一出,气氛当场变得僵凝,仿佛空气在一瞬间抽空,叫人无法呼吸的屏住气息。 无爱的婚姻的确令人难受,但是没人会把众所皆知的事实公诸於世,以孩子的存在为手段是上流社会仕女的一贯手法,期望能稳固己身的利益和虚荣。 在英国上流的社交圈里,几乎每一对夫妻都是政策性联姻,不管其中有没有爱的成份存在,婚後各自发展的比比皆是,根本不受法律约束。 必要合法的产下血统纯正的继承人,谁管你是荡妇还是淫娃,天主教国家是不兴离婚的,即使彼此怨恨也一样走向白头。 爱,他们认为可笑。 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 「麦提斯子爵,请你为失当的措词向葛丽丝夫人道歉,身为子女不该顶撞自己的父母。」 清亮的女子嗓音打破一室滞闷,众人的视线看向遭冷落许久的棕发美女,猫儿似的碧眸正发出谴责目光,隐隐约约感觉极为神似一个人。 突地,每一双转向葛丽丝的眼中有了领悟,原来是她。 第四章 除了发色和眸色不同外,女子眼神、五宫轮廓、音调高低,甚至是体型都无一不像,仿佛是年轻二十岁的葛丽丝,叫人难以错认。 错愕之余不免佩服葛丽丝的用心,茫茫人海中居然找得到与自己相仿的分身,实在是毅力惊人。 自幼生长在教会学校的莉亚娜?查顿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水媚的碧眸似雾般迷蒙令人神往,瘦长的瓜子脸充满古典仕女的质朴美,唇形丰润有泽,仿佛随时欢迎人去亲吻,性感而不失端庄。 她是查顿侯爵最宠爱的第三任妻子所生的女儿,相对地也是众多手足中最得宠的一位,年年获得父亲以生日为名送的昂贵礼物。 小至珠宝首饰,大至汽车和房子,她所拥有的是其他兄弟姊妹望尘莫及,只要她想要的,她父亲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弄给她,绝无二话。 包括一个丈夫。 「哇,她长得好像橱窗里的模特儿,订做一个要多少钱呀?」摆一个在爱情岛的码头上一定很好玩。 即使蓝喜儿说得小小声近乎耳语,可是显然耳朵灵光的人不在少数,纷纷视线一调瞧她个分明,是什么样的白痴会说出这种孩子话。 脖子一缩的蓝喜儿像仍未有所觉悟,轻轻扯著丈夫的衣服低语。 「你说她是真人还是机器人,人工植皮做得好真哦!根本看不出毛细孔。」好进步的科技哦! 无懈可击,完美科技的结合。 「她是真人,我保证。」他有个可爱的妻子,他也曾和她有一样的怀疑。 机器人不会长大,麦提斯家和查顿家是比邻而居的世交,互有往来,自然明了她也有童年,不致一夕成长叫人称奇。 「真的吗?可是她不会笑呐!你看她的脸皮绷得好紧,像是被硬撑出来似,整个脸颊死死的没有一丝生命力。」 原来她是真人喔!那就不能买一个回家当摆饰。 蓝喜儿的沮丧明显可见,直率的性格从没想到会不会伤到人,她的明亮大眼满是困惑,直直的注视丈夫,而没发现餐桌的那一端有两张难看的脸正怒视著她。 不过另有一道忍不住笑出声的男音失礼地由齿缝逸出,同样招来非议的瞪视。 「真奇怪,你真的是他的妻子吗?」他多希望这是一场闹剧,她的坦率很合他的胃口。 「麦格,别插上一脚,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卡维尔没想到还要防著自己的兄弟。 肩一耸,他做出吊儿郎当的表情。「你那么沉闷满足得了她吗?」 阳光与冰寒,日与夜的强烈对比,他实在不看好两人的婚姻,把小白兔放在狮笼中还有生存的余地吗? 早晚尸骨无存。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听她埋怨过。」卡维尔语气抑郁的道,以眼神警告他少耍花样。 几年前麦格就曾假冒他的名义和富商之女约会,最後搞出问题一走了之,继续风流的生活玩弄女人,黑锅却丢给他背。 那件事花费一笔为数不少的钱才压了下来,他不想旧事重演危及妻子,她不是玩成人游戏的高手,而他也不允许。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吻得我神智不清,害我忘了要埋怨什么。」他使诈。 卡维尔不自在的轻咳几声。「我们私底下的事用不著大肆渲染。」 「爱只能做不能说,这是你的意思吗?」蓝喜儿很有学习精神的反问他。 「喜儿……」他低咆的阻止她随兴的言论。 她笑了笑,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好啦!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脸红的模样有多可爱。」 「蓝、喜、儿。」他真想拖她回房好好地再教育一番,告诫她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敢看向其他人的表情,妻子的爱玩爱闹通常是一时性的,看惯了的他能接受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是别人的反应他就不确定了。 至少在母亲眼中,她肯定是缺乏教养的女孩,光看今日的安排就能明白她有多痛恨他的婚姻,非要找个完美到近乎零缺点的女人来挫妻子的锐气。 可惜母亲用错方法了,少根筋的喜儿太过乐观,浑身上下摸遍了也找不到棱角,要挫她的锐气可能自己会先气得发抖,难以如愿。 「你要女人还怕没有吗?居然给我找来个未开化的土人,你是故意气我?」瞧那女孩多粗鄙,一点上流社会的规炬也不懂。 「她不是土……」 「老公,她说未开化的土人是指我吗?」好新奇哦!她成了土人。 「闭嘴,你别唯恐天下不乱。」斥喝一句妻子,卡维尔转头回覆母亲。「她是曼哈顿高级社区长大的,拥有的文明不比你差,母亲。」 「曼哈顿长大的又如何,美国那个野蛮民族养得出什么好货色,不是毒贩就妓女,你能指望她乾净吗?」竟敢拿低下人种与她相提并论。 卡维尔压沉声音明白表示自己的不快。「请收回你的成见,我不希望你侮辱我的妻子。」 「你带她回来又何尝不是羞辱你的母亲,你要我怎么接受你的不敬?」葛丽丝怒目以视,忿忿不平。 「如果你能少些骄傲,多些体谅,相信你会得到亲生子的尊重。」他不想和她针锋相对,但是她逼著他不得不反击。 母亲和妻子他只能择其一,而他选择带给他欢笑和爱的一方。 葛丽丝的华容因儿子的不驯而气得失色。「看看莉亚娜再瞧瞧你带回来的女人,你认为两人能一起比较吗?」 明丽典雅的美女莉亚娜坐姿端正,笑不露齿地微微一点头,姿态雍容地展露贵族气息,眼中流露出对自己的完美的自信。 她是典型的英国淑女,进退得宜知礼仪,优雅华贵不见骄矜,一举一动皆完美得像计算出角度,低一分高一分都不成。 若是有所谓的样板可供比照,那么她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独占鳌头不遑多让。 「的确不能比较。」日与月的光芒如何较辉。 葛丽丝欣慰地稍缓脸上的怒意,以为他终於想通了。「婚礼的事我会著手安排,等你解决多余的人之後。」 暗示他尽快注销前次婚姻,她好给他正确的人生。 「母亲,我想你搞错了我的语意,莉亚娜确实是最佳的妻子人选,能带给我诸多的实质利益,但是我不需要多一个母亲在身边鞭策。 「我的妻子不必对我讲社交辞令,更不用时时提醒我道德的标准,我不想重蹈母亲你冰冷的婚姻,我要拥有你所没有的幸福。」 气极的葛丽丝重重的放下杯子一指。「你是指她……」 她说到一半忽然打住,激愤的情绪有些被干扰,难以正常的眼光评估遭她嫌弃不已的女孩,她到底在干什么,那么专注,无视因她引起的风暴? 母亲突然睁大的眼引发卡维尔的好奇心,什么事能让向来不容人打断话语的母亲张口结舌,一句话含在口中说不出来。 他第一直觉是妻子「又」顽皮了,没有任何迟疑的转过头,希望她这次开的玩笑下要太大。 这一看他为之失笑,严律深郁的眼神柔软了几分。 「你的妻子一向都这么……自得其乐吗?」观察了老半天,杰洛还是一头雾水,越看越迷糊。 麦格的疑问正是他心里的不解,不过他不喜欢他的孪生兄弟太在意他的妻子。「她有异於常人的幽默感。。」 正当丈夫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尊重时,吃饱没事干的蓝喜儿怕自己过於无聊而睡著,坐不住的她只好找些事来打发时间。 不懂看人脸色的她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既然一丈之内的夫肯为她出头,那么她还担心什么,一切交给他处理。 夫者,夫者,短一点便是天。 而天是无所不能的,她相信老公是座稳当的靠山,风雨再大也淋湿不了她,有他一夫当关的阻挡坏人,她大可安安稳稳地当她的「猪」,把自己养得肥滋滋好祭天。 「能不能请你问一声,她究竟在排什么?」看来像五角型又像两个半圆。 妻子的古怪卡维尔司空见惯,很多事他宁可选择不问,以免答案令人吐血。「真想知道?」 「想!」他太好奇了。杰洛眼睛一眨不眨。 「不後侮?」总要给他机会。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神神秘秘的,害他更想一探究竟。 「等一下你便会了解。」是他自找地。 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情况不尽相同,就数这一对最特别,仅以眼神交会便能沟通,不需要佐以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不过一个在笑,一个在摇头,似乎挺怪异的,有说不上来的诡异。 连葛丽丝和莉亚娜都放下高傲,假意不在意却竖直耳朵,身子往前倾了几分,生怕听漏了细节会整夜睡不著。 好奇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而她的举止实在太奇怪了,在隆隆排挤声中竟能悠然地面带微笑,一副挨骂也开心地撕著面包。 一般稍有自尊心的女人会因为婆婆的恶语而泪洒一地,但她自始至终不曾颦过一丝眉心,不甚专心的接话两句便玩起手指头,解了疑惑就不关她的事似。 人要能做到她这般清心寡欲、闲散过日,相信战争会少了一大半,人人都有一颗禅心。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何处染尘埃呢! 物有两面,心亦有二心,端看如何走过峰回路转,找出那最初的纯真。 善与恶仅在一线之间。 徘徊不去。 ******* 「我在排五行八卦和计算或然率。」 听起来深奥、博学得叫人肃然起敬。玄学与科学的奥秘是知识领域中最难理解的科目,没有相当程度的智慧无法加以探索。 可是看来天真,不带一丝杂色的黑瞳却十分认真,好像她聪明得足以改变世界,就看她愿不愿意付出一己之力,使世界更美好。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唯独卡维尔不为所动,妻子的能耐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最擅长的一项技能是说「童话」,而且说得活灵活现,把所有人都催眠,不自觉的相信确有其事。 她是个吹笛的牧人,只要笛声一起便有一群绵羊聚集,随她忽东忽西地忘了自己是绵羊,前足一立跟著她翩翩起舞,烦忧尽消。 由眼角斜睨母亲的神情,卡维尔心头的一块坚硬地不免软了几分,拥有爱情的人才知道失去爱情的人有多悲伤,她被自己的心牢困住太久了。 不见得能释怀她的多年疏离,可是他同情她,妻子的爱让他明了什么叫体谅。 至於莉亚娜嘛! 她确实是个拥有良好教养的英国淑女,在排除利益关系的因素下,以前的他会毫不考虑地向她求婚,因为她具备了好妻子的一切条件。 可惜他结婚了,而且非常满意目前的婚姻生活,五十年内不会厌倦妻子的陪伴,只好向她说声抱歉了。 明理的她应该了解他为何拒绝她,不致像母亲因骄傲而扯不下自尊,把自己的不快乐传播给每个人,导致自己更不快乐。 诚如他妻子所言,心若不放开怎么容纳别人所给的快乐,施与受本来就是件简单的事,干么把它复杂化。 自寻烦恼。 「不是我要打击你的士气,你将面包撕得失去它原来的样子,我想它也会有所埋怨。」如果它有感觉。 卡维尔知道有许多双惊讶的眼正注视著他,不相信向来严肃的他也有幽默的一面,仿佛他是来自外太空的生物。 但他毫不在意,他唯一在乎的是他的妻子。 「它刚哭过了,但为了实现我的理想和伟大发现,它决定自我牺牲。」蓝喜儿说得煞有其事地念了两句经文为它超渡。 喔!有情操的面包。「希望你好好安葬它,别再折腾它的『尸体』。」 最佳的坟地是她的胃。 「老公,你很没有科学精神耶!在伟大研究尚未产生结果前,怎能让它功败垂成,你有点耐心嘛!」她用叉子挪挪面包屑的位置。 看看底下有没有她想要的科学成果。 卡维尔忍住不翻白眼,真正没耐心的人是她。「请问你的研究结果呢?」 「快了,快了,再等一会,我看到第一只了。」这种东西会成群结队,迅速而有纪律。 「第一只?」 明知道她孩子气的举动非常不成熟,而且近乎荒谬,可笑的是仍勾起他侧身观视的兴趣,瞧瞧她口中的「第一只」是何怪物。 两夫妻聚精会神地看著一堆七零八落的面包屑,好像它们真的藏有某种宇宙的奥秘似,让人坐不住地也想分享一下秘密。 好奇心是会加倍成长,连一向没有自我的罗兰也悄悄地拉长脖子,希望能看出个什么。 不是刻意的拉拢众人的注意力,无心插柳的蓝喜儿成功地止住一场纷争,虽然她还没获得婆婆的欢心,可是她制造短暂的和平。 毕竟这一家人的失和并不是因为她的加入才开始,有破坏才有建设,不争不吵怎能争出真感情呢! 争执,也是沟通的一种。 「咳!卡维尔,你能不能好心点做些解释,我的好奇心快让我拔光头发了。」他可不想当个秃头佬。 卡维尔看了眼带哀求的杰洛一眼,语气沉稳的说:「伟大的研究是需要等待,这你不知道吗?」 「求求你饶了我吧!别再吊人胃口了。」谁都看得出来这并非什么大研究,只是吊著的心很空,想急切地被填满。 「好吧!我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表情认真的看看众人。「我也在找寻答案。」 咦!?他在说什么? 傻眼的不只是杰洛一人,相信在场错愕不已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良好的修养掩饰住他们内心的失落,僵直著脸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在戏弄我是不是?」杰洛有种被人耍玩的感觉,很不舒服。 「等你拥有一个哲学家妻子时,你会明白永远不要猜测她在想什么,因为她会有一百种答案告诉你生命的意义。」而他的妻子是实践家,实践哲学。 他被他搞胡涂了,到底谁被洗脑了?「我自己问她,省得你和我兜圈子。」 不信任自己兄长的杰洛决定由自己开口,他从不怀疑自身的魅力不足以迷倒他眼皮底下看得见的女人,即使对方是已婚身份。 眼神释放出令女人无法招架的电波,他以惯用的轻佻语气斜视还在拨动面包屑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女人了。 迷人的小女人。 「嗨!小美女,你在忙什么?」他的用语引发某人不悦的强烈视线。 「别叫她小美女,她不是你那群软骨的女人。」妻子是他的,谁都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有意思,刻板的家伙也会吃味,真叫人想去挑战他的底线。「你觉得她不美吗?」 清秀有余,艳丽不足,离美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不过爽朗的个性和无邪大眼为她加了不少分。在情场老手的他眼中,她起码有八十分。 「美不美见仁见智,我认为美的事物别人不见得认同,你只要记住她是我的妻子。」手足妻,不可欺。 卡维尔最後两句话等於是对著他母亲说,态度坚决而不容人质疑,明白的表示他的人生由他自己安排,绝不成为母亲掌控下的傀儡。 只见葛丽丝因他的不驯言语而挺直背脊,倨傲的直视前方,摆明了要和他抗争到底,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直到他屈服为止。 「小美女,你还是有後悔的机会,跟著我绝对比跟著他快乐。」收集美人是他的兴趣,但不见得要爱她们。 女人对他而言是一杯杯诱人的醇酒,不尝上一口怎知滋味好不好。 不过他懂得浅尝即止的艺术,绝不让自己沉迷,误人可以,误己可不行。 卡维尔的声音低了两度。「麦格」他胆敢挑衅。 同样深冷的金眸回视他。「女人嘛!总要给她们选择,不然怎么分辨出你、我的优劣。」 「你……」 一只纤柔的手往卡维尔手背一覆,消除了他的恼怒。 「人干么要分优劣,我老公已经十全九美了,虽然不是很满意,可是我向来不挑剔,『一』个就够了,太贪心雷公会劈我的。」 蓝喜儿口气天真像是不得不的选择,但是她眉眼间的笑意让人看不到委屈,反而洋溢出一股令人羡慕的幸福感,甜蜜的抱怨丈夫不体贴。 「你不满意?」他让她太闲了。 「当然咯!连坐船都会吐……唔……」捂住她的嘴有什么用,事实终归是事实。 「吃。」卡维尔将自己的食盘推到妻子面前,要她多吃少开口。 不过一旁得不到答案的杰洛仍不死心的追问。「你会选择我吧?」 不管是谁,葛丽丝都不表赞同,她优秀的儿子们值得更好的婚配对象,绝不是出身低贱的平民,她一定要把不纯正的杂质拔掉。 眼睛一眨的蓝喜儿答非所问的偏著头。「我以为你是在问我做什么呢?」 「我是呀!」咦!话题被她改变了。 「你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甜甜的笑容,清腻的嗓音,蓝喜儿散发著一种介於女人与女孩之间的清纯风情,令人失去防心。 「想。」杰洛眉头忽地一皱,他怎么有种遭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 「你听过五行八卦吗?」最近欧美国家很盛行中国式风水,相信他不陌生才是。 「听过,但未深入研究。」中国人的玩意儿他压根不信,倒是他有几个朋友挺迷信的。 她把面包屑分成多等分排给他看。「金、木、水、火、土是五行,所以我用五块面包屑,你看懂了没有?」 「是五块。」但他还是不懂什么叫五行,排成五角型他只想到美国的五角大厦。 「两仪生八卦,八卦有乾坤,一阴一阳形成磁场,两仪乾坤便成圆……」 从乾坤说到八卦,再由八卦说到五术,什么命、卜、相、医、山,紫微斗数、子平推命,星平会海到断易,六壬神课,奇门遁甲和太乙神数,还不忘提及老庄思想和修密。 她说得很开心外带比手画脚,一副天知地明的模样滔滔不绝,让听者越听越模糊,整个精神疲惫不堪,完全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东方人理所当然的常识西方人不见得能完全吸收,只会搞得他们头昏脑胀,不知所云,似懂非懂的耳朵直打鼓,轰隆隆地。 「等一下,你的重点在哪里?」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明白面包屑的用处。 咦,她说得很详尽呀!难道要她重复一次?「你听不懂?」 「呃!我想我对东方的文化了解得不够彻底,如果能简单点……」他现在知道兄长问他後不後悔的理由了。 一个问题衍生出无数答案,但没有一个是他所要的。 自认为解释得很简要的蓝喜儿不太了解他到底要什么,求知的眼神直落入丈夫金棕色的眼眸。 「你只要告诉他面包屑的用处,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 「早说嘛!害我差点把一本易经搬出来辅助说明。」口好渴,来点葡萄汁吧! 「易经?」是一种经书吗? 一抹诡谲闪过卡维尔眼中,他一言不发的看著妻子端起他的酒杯牛饮,淡淡的笑意很小心地藏在嘴角,拿起表计算时间。 十、九、八、七、六…… 「五行是五个边,八卦排在中间……呃!我的头怎么好晕?」奇怪,天花板动得好厉害。 是地震吗? 「直接跳到结尾。」伸手一托,卡维尔轻扶著妻子不让她倾斜。 哇!好多小蜜蜂在跳彩带舞。「蚂……蚂蚁……或然率……好……只蚂蚁……」 一声不响地头歪向一边,只觉得头很重的蓝喜儿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丈夫,留下未解的谜团盖上眼皮,呼吸中有著浓浓的葡萄酒香味。 她,喝醉了。 就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之下。 「这是你老婆的阴谋吗?」很不是味道的杰洛有再度被耍的感觉。 「不,她只是酒量浅。」醉了也好,省得沦为审判台上的罪人。他承认自己很坏心,故意不告诉发誓戒酒的她,那是一杯「酒」而非气泡饮料。 杰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在开玩笑吧?那杯葡萄酒的酒精浓度比香槟还淡,而且加了不少冰块。」 根本稀释得近乎白开水,对於锺情烈酒的他而言毫无味道。 「她不喝香槟。」一样一杯醉。 不会吧!「那最终的答案呢?」 「等她睡醒了再说。」终会知道。 没用到什么餐的卡维尔推开椅子,抱起醉茫茫的妻子,眼神温柔地当她是珍宝小心呵护,低声说一句抱歉离开餐桌,态度从容。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火爆对峙,谁知火药尚未点燃已平静落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面面相觑,好像做了一件傻事似,马威没下成却留著一肚子疑问。 葛丽丝高雅的眉头微皱,她实在没想到积了好些天的怨怼居然无从宣泄。 为什么明明占上风的她有种无力感,内心隐约有股嘲讽的声音在取笑她,不管输或赢,她永远是站在高处的人,孤寂而冷清。 「母亲,你最好承认她是麦提斯家族一员,因为不论是我或卡维尔,我们都想独占她。」 第五章 「啊」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云霄,从伦敦市区一幢华宅传出,尖锐而充满愤怒,似要与世界一同毁灭般。 昏黄的灯光下有张蜡黄的脸出现在镂花妆台镜中,脂粉未擦的憔悴令人见了心惊,深陷的眼眶足见她有多日未休息了。 曾经她是美丽的,艳冠伦敦社交圈,可是那个誓言娶她的男人却负了她。 暗夜里的眼泪夺去她的光彩,星星般碎掉的心拼凑不齐,爱在一夜之间整个支离。 不甘心呐! 给了承诺又狠心剥夺的痛她承受不起,她怎能允许心爱的男人一手撕裂她的心。他必须还给她一颗心。 「把我的心还来,把我的心还来,你不能负我……吾爱……」 美丽的长发红似火焰,湛蓝的瞳眸中布满怨恨,她左手拿著牛排刀切著,右手拎起一颗血淋淋犹在跳动的心脏放在嘴边一咬。 爱让她疯狂了。 没人发现暗黑的星空下,有位满身是血的女子正生吃人心,一口一口地咬著。 镜子里照出一具赤裸的男尸,双眼未闭的躺在大床上张开双臂,惊慌的神色停留在最後一刻,像要填补胸口的窟窿般想抢回他的心。 生於激情,死於极乐。 「你负了我……呵……你负了我……呵……我不会原谅……绝不原谅……这是我的幸福……」 向外裂开的镜面狰狞了女子的脸,她狂笑著抚摸依然诱人的身体,温热的鲜血由嘴角流出 此时隔洋的曼哈顿也有一个由睡梦中惊醒的女人。 「怎么了,怎么了,我在你身边,不用怕,不用怕,我在这里。」 一室的幽暗在瞬间大放光明,温文儒雅的男子轻拍妻子的背,以一贯的温情赶走她的梦魇,体贴地拂去她因汗湿而贴额的细发。 他的深情二十年如一日,完全无私地奉献给他怀里的女人,即使他不是她最爱的男人。 守护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纵使所有人都取笑他痴傻有余仍不後悔,真爱难寻,他知道自己已获得今世的良缘。 「天执,别离开我……」浑身发著抖的蓝翎心有余悸的抱住丈夫,惊慌得有如小女孩不肯放手。 「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守著你,直到我变成发疏牙掉的糟老头为止。」他自我解嘲的安抚妻子。 「我作了一个梦……」有说不出的恐怖,一地的鲜血浸著她的双足。 魏天执没有半点怨言地轻抚蓝翎冰冷的脸颊,「又梦见他了?」 虽然并非她的最爱,但是他能体谅她失去挚爱的痛苦,那种刻骨铭心他绝不愿去承受。 只是苦了妻子,被留下来的人永远是最伤心的,无止境的恶梦会一直追著她,地老天荒不肯断绝,因为爱太伤人。 所以他敬佩她的勇气,敢走出旧日创痛再爱一回,给了他爱她的机会。 「不是,我梦见喜儿了。」一想起梦中的情景,她不由得打个冷颤。 「喜儿!?」难掩的讶色浮现脸上,他怎么也没料到和她有关。 「我看见她满身的血,美丽的白纱礼服染成一片鲜红……」她越说越心慌地紧捉丈夫的手,那股血腥味似乎仍闻得到。 血的气味。 「嘘!梦是相反地,喜儿是个有福气的女孩,她不会有事的。」口头上轻哄著,可他的心头却是沉重无比。 有些事不能不信邪。 来自南方小岛的妻子天生有种预知能力,时灵时虚地出现在睡梦中,让她也半信半疑地以为是心理因素,被他以恶梦搪塞过。 像儿子车祸那件事她就事先预告过,但为免她把责任揽上身自责不已,一家人商量谎称是打球受伤的,自始至终不敢告诉她骨折的手臂是车祸所致。 爱她,所以隐瞒她,愿她不再遭遇任何伤痛,她这一生背负的苦已经够多了,没人还要把伤害加诸在她身上。 「可是那血的味道好真实,仿佛我就站在她身边却来不及拉她一把。」血飞溅到她眼中,止不住的泪是红的。 「你想多了,小翎,叫你别看恐怖片偏不听,一连看了三部片子难怪睡不安稳。」魏天执轻斥著,化解了她心底恐惧。 有时候她比小孩子还任性,偏偏他总是无法苛责她的纵容著,过度宠溺地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我只看了两部半,最後一部片子被你打断了。」蓝翎不免要抗议一下,害她老挂记未完的剧情。 谁才是开膛手? 他佯装恼她的沉下脸。「瞧你好意思争辩,老是不知节制,罚你三个月不准看恐怖片。」 「啊!怎么可以……」她的日子会很无聊。 「老婆,你想让外人知道你胆小如鼠?」他故意激她好转移她的恐惧。 「我的胆子才不小……」她说到一半,眼神突然变黯。「你想喜儿真的没事吗?但是迷离岛的诅咒怕会成真。」尤其是她继承了那座岛。 「你又来了,现在它不叫迷离岛,你要改口唤爱情岛,小俩口的甜蜜可是羡煞人,哪有什么诅咒不诅咒。」也亏那英国小子的用心。 起初他看那小子挺不顺眼的,居然没知会女方家属就把人给娶走,一脸冷冰冰的不像会善待女儿的模样,让他大为反感。 不过日久见人心,看久了也看出他的优点,感情内敛的人不善於言词,但由一些小动作能看出他的细心。 譬如果决的将不祥的迷离岛更名为喜气的爱情岛,以行动断绝恶意的流传,让蓝家的诅咒从此消失,不再困在莫须有的恐惧中。 只是妻子忘不掉过去的阴影,老以为诅咒随时都在,无法可解,唯有逃离它才是正途。 「我的心就是定不下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她的心很不安。 他拥著她躺下。「你呀!多睡一点才不会胡思乱想,枕头垫高点,一觉到天明。」 「我睡不著,一想到刚才的梦我就害怕的手脚发冷,担心女儿会不会出事。」从小到大都让她操心,她常怕养不大她。 「没事的,没事的,你体质虚又不肯多吃些营养的食物,难免气血不顺手脚冷,我搓搓就暖了。」明天非逼她喝光一锅鸡汤不成。 魏天执的温柔让蓝翎感到窝心,她常感谢老天对她的慈悲,在夺走她心爱男子之後又赐给她新的爱情,叫她不致终日以泪洗面,孤老一生。 初恋让她难以忘怀,伤感至今,但是对丈夫的感情是细水长流,一点一滴累积成湖泊,修补她受创的心再度愈合。 虽然没有激情狂爱,温馨和谐的家庭才是她所要,她永远也不会放弃这个家,放弃爱她的丈夫,因为她一样深爱著他们。 儿女的贴心,丈夫的宠爱,她还有何求呢? 「天执,能遇到你真好。」蓝翎由衷地说出心底话。 他亲吻了她额头一下。「傻瓜,是我运气好才蒙你所爱,捡到个大便宜。」 「是喔!捡了大的还附送个小丫头,我看你亏大了。」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我有先见之明,瞧她给我带个富有的女婿回来,将来咱们落魄了不愁没人好投靠。」喜儿是个宝,他从不认为她是负担。 相反地她是小红娘,帮了他不少忙,人小鬼大地从旁出主意,才让他拐到老婆,居功甚伟。 她笑得有点感伤。「想当年她才一丁点大,一转眼都嫁人了,叫人好不舍呀!」 「不舍再生一个,也许我们还能够多个宝贝。」魏天执一脸笑意地伸出手解开妻子的睡衣。 「羞不羞呀!都几岁的人了。」哪能生得出来,一生完老三就结扎了。 「老夫老妻才更应该恩爱,证明我宝刀未老。」他可不承认老了。 半推半就的蓝翎笑著要说:别闹了。两个杀风景的身影急惊风似的推门而入,眼睛没睁亮就大声嚷嚷。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老爸死了……」 哎呀!谁拿拖鞋扔他? 「你说谁死了呀!儿子。」他活得好好敢咒他死,简直是大逆不道。 搞不清楚状况穷紧张的魏天乐吃痛地抚揉前额。「爸,你要谋杀儿子不成,我可是你的独子耶!」 将来要为他送终的。 「你不知道咱们家重女轻男吗?儿子根本不值钱。」养大了是老婆的。 「对嘛、对嘛!赔钱的儿子往旁边站,让我瞧瞧老妈有没有事。」他们家女儿最大。 十三岁的魏无忧和她娃娃脸的大姊正好相反,心智未成熟个子已抽得相当高,足足比她大姊高十公分,丰满的上围看不出她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而且她打小就是小美人,附近的疯狗……是小男生一窝蜂的追求她,小小年纪已交过五个小男朋友,牵手、亲吻算是小事,不过她还没献出她的童贞。 「嗳!你别推我,长幼有序。」真是没礼貌的小鬼,下回不掩护她出门约会。 「我哪有推你,我是请你让路。」她打死不承认自己使用暴力。 爱耍赖。「妈……你比较公平来评评理,看看是谁的错。」 但笑不语的蓝翎温柔地看著眼前一双儿女,想著不久後他们也会像蓝喜儿一样离巢远走了。 一想到大女儿她的心情就开朗不起来,可怕的梦境仍叫她难以释怀,记忆犹新地折磨一位母亲的心,眉头难开展地堆成小丘。 「你是说爸爸不公平咯!」 这两个孩子出现的真不是时候,让英雄气短。 他已经要提枪上阵,偏被他们给破坏…… 「本来就是嘛!爸一向不尊重家里的少数民族,不像不偏袒任何人的妈……啊!妈的脸色好白。」是不是生病了? 一听见儿子的大喊,魏天执连忙低下头瞧瞧妻子。「又想起那个梦了?」 她苦笑的点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爸,妈作了恶梦才尖叫对不对?」害他以为老爸断气了,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鞋都没来得及穿。 「吵醒你们了。」来得还真快。 「妈作了什么梦?」整个屋子都听得见她的叫声。 「小孩子别过问大人的事,早一点去睡觉不要再玩电脑,待会我会去查房。」他们做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 噢喔!被发觉了。「人家只是关心嘛!我们只有一个妈耶!」 「你们认为我有几个老婆?」当他会虐待他们母亲不成? 「但……」就是不太放心。 强打起精神的蓝翎笑著要儿女靠近,一人给他们一个睡前吻。「去睡吧!妈没事了。」 「嗯!妈晚安。」 「晚安。」 两个孩子相继离去,蓝翎的笑容随即垮下,取而代之是眉间升上的烦忧。 「睡吧!老婆,真要不安心我叫个人过去瞧瞧,喜儿的丈夫会保护她的,如我对你一般。」至死不渝。 「天执……」眼眶微红,蓝翎再一次为丈夫的深情而感动。 「幸福的女人是不能落泪,那会显得做丈夫的我很无能。」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魏天执以吻代替安慰。 「我今天有没有说过我爱你?」是的,她不该哭,喜儿的父亲在天上看见会取笑她爱哭。 「有,我也爱你。」爱语不嫌多,他一天比一天更爱她。 「太幸福会不会遭嫉……」她无法不为女儿担心。 食指点住她的唇,魏天执满脸宠爱的说:「看来你真的太闲了,咱们再生一个吧!」不待她回答,温暖的十指已朝她展开攻击,探向最柔软的部位…… 早秋的曼哈顿也有春天。 爱在凌晨时分。 ******* 「哎哟!谁这么没公德心,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上杵根柱子。」 蓝喜儿揉著撞到硬物的额头,眼一眯地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她只知一大清早被人挖起来骑马的感受非常不好,磨破皮的大腿内侧还隐隐作疼呢。 谁规定早上空气新鲜一定要骑马,早起的虫儿容易被鸟吃,而她正应验了这一句。 没良心的老公自己不睡还不准别人睡,他以为世上有几个拿破仑呀!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就能当上法国总统,起码再给她四个小时。 哈!好困哦! 这会儿他倒放她鸽子,一处理公事就忘了老婆的存在,一头撞进公文中不管她死活,真当她人缘好到人见人爱吗? 早说他那个妈是巫婆,居然使小人招式不给她饭吃,暗中命人扣了她的早餐,存心饿死她。 幸好她在雷玛娜庄院还有大肥这个朋友,一看她饿肚子就摘了几个大苹果偷渡给她,让她满嘴满肚子都是苹果的味道。 连脸都长得像苹果。 「早呀!老婆。」她的表情真可爱,红通通的脸颊叫人想咬一口。 「早呀!小叔。」谁是他老婆,乱叫乱叫小心被狗咬。 来者脸色一僵,随即摆出冷硬神情。「你把我错认成谁了?」 「别玩了,你没事杵在这里干什么,有空去帮帮我老公数钱,叫他不要冷落了我。」她一把推开他,准备到小花圃看她的水仙抽芽了没。 人家说,有志者事竟成,她就不信会再一次把花给种死了。 「喜儿,你连自己丈夫都不认得吗?」他作势要抚上她的发。 闪开身,她翻白眼给他看。「杰洛?麦提斯,你要是太闲就和我一起除草,幼稚的游戏玩不腻呀?」 他让她想到小时候邻居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最爱恶作剧找人猜猜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互换身份扮成对方好戏弄别人,每次都被她一眼识穿。 即使他们很不服气地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头发,连口气和跨脚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她还是有办法认出谁是谁。 最後他们气得跳脚说不玩了,回复各自的装扮搬了家,她自此再也没见过他们,不知是不是还在玩分身游戏? 「老婆,我不喜欢你口中喊著我弟弟的名宇。」眉一挑,他显得严肃而拘礼。 唉!同个子宫怎会生出两个不同的个体,太难理解了。「还玩呀!麦格,你不会以为我连自己的老公都认不出来吧?」 「你的确认不出来,我是你的丈夫……」咦!她干么给他小铲子? 「你看过我老公站著发呆吗?」要模仿别人之前要先做功课,孪生子也不一定性格相同。 何况他们差异那么大,装也装不来,只是徒增笑话而已。 他愣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怒视」向她。「你把我看成别人还敢嘲笑我,这是你身为妻子应有的态度吗?」 蓝喜儿捧场的鼓鼓掌,直说他演得真像,将来没出路去当个演员不怕饿死,他的演技足以封帝。 「喜儿……」 「请叫我大嫂,而且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人虽随和但不是没脾气,你老哥就见识过我的固执,而且发誓绝不让我有再发挥固执的一天。」率性而为的人一发起脾气可是很可怕的。 她没发过脾气不代表她不会发脾气,只是没什么事能让她大发雷霆。 「我有吗?」杰洛仍装傻地和她拗到底。 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好笑的说:「知道我为什么能分辨出你和我老公的不同吗?」 「为什么?」啊!槽了,不打自招。 谁管他懊不懊恼,无聊份子。「因为他绝对不会让我撞疼自己,他会在我要撞上他之前先拥抱我。」 「你是说,没抱你就不是你丈夫。」这好办,女人的身体他抱多了,没人拒绝得了他。 谁知他手才往前一伸,忽地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天地一下颠倒,他头下脚上翻了个圈躺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全身发疼,狼狈的爬不起来。 「这点你比我老公幸运,他还不晓得我是跆拳道高手,黑带七段。」没学点本事防身她敢四处玩吗? 不过她的个头小威胁性不够,没几人相信她能一口气摆平十几个壮硕的男人,除了码头上被她摔过的水手外。 觉得骨头好像断了的杰洛不快的看著她。「真高兴有此荣幸拜倒在你的足下。」 他感觉很不是味道,自认扮得很成功,为何被识破?就因为他没避开而直直地迎接她的到来? 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 以往他一扮起卡维尔没人能看穿,慑於他的威严而必恭必敬,不管他想要什么,马上有人送到跟前,不敢迟疑地尊称他为麦提斯子爵。 甚至他们的母亲也分辨不出来,每每遭他欺瞒而不自觉,当著他的面数落「麦格」的不是。 他花心,他风流,他浪荡那又如何,女人就爱他的身体,即使他用的是卡维尔的名勾引她们,她们依然前扑後继的迷恋他。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是她们心甘情愿把身子送上前让他玩,他要客气就不是男人。 「哪里,哪里,希望没伤到你的自尊。」男人最重视的一件事。 哼!他绝对不会告诉她他伤得有多严重。「拉我一把吧!大嫂。」眼神一邪,他不怀好意的道。 「自己爬起来,地上很潮湿。」谁理他,一个大男人还要人家拉。 没志气。 「嗄!」她竟然拒绝他。 杰洛不敢相信有女人无视於他的魅力,背对著他蹲下,专心的挖著空无一物的泥上,好像他的吸引力不如一把土。 「去拿水桶来,今天大肥没空浇花。」他去帮她买花种了。 「谁是大肥?」听起来像是个男人。 蓝喜儿责怪的斜睇他一眼。「自家的园丁都不认识,你这少爷还当得真好命。」 想来不免有些闺怨,同卵双胞的兄弟怎么差别那么大?一个整日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妇女,一个忙碌得像工蜂无暇顾及妻子,看在她眼里真是不平衡。 难道说她老公比较爱钱吗? 「家里下人少说二、三十个,我哪能一个个都记得牢。」印象中是有那么一个人,粗壮的手臂像树干。 对了,上次为了她还差点把他拽下马呢! 「正确人数是三十二个,每个月支薪的数目相当可观,相信你也没概念。」奇怪,她的花怎么还没抽芽? 每天会偷偷地把球茎挖出来看一看的蓝喜儿十分纳闷,为什么她种下的花球一点动静也没有,是季节不对吗? 可是大肥种的风信子已经要开花了呀! 眼睛半眯,杰洛嘴角的笑意消失。「你在暗示我不事生产吗?」 「至少和我老公比起来你幸福多了,闲闲地假扮他来戏弄我。」她把土拨开看个仔细,也许花茎被上拨鼠偷吃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会搞错,我们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他仍然难以置信。 蓝喜儿再一次催促他去提桶水来,大概不够潮湿花儿才不开。「你真的很烦呐!老爱跟在我四周打转。 「其实答案很简单,卡维尔的眼底有著对我的爱,而你却只想掠夺,即使你模仿得再像也没用,钻石和玻璃一样会反光,可是谁会分不清呢!」 真话伤人,她无意贬低麦格,随口说出後,所有的心思全在眼前一洼土地上,她还是想不透水仙花茎怎么变软了,有点烂烂的感觉。 她真的很用心在照顾它们呀!一天浇三次水外加一大把肥料,水份和养份应该足够才是。 「亲爱的大嫂,你未免太天真可笑,卡维尔的冷酷无情是出了名,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爱。」麦提斯家族的人血管里流著冷血,毫无温度。 「叫他大哥,你们西方人真是没伦理观念,而且你才不懂爱人呢!」果然是东西有别,不重伦理。 不高兴让人指正,一抹恶意浮现在杰洛眼中。「是,你丈夫最懂爱人了,所以他在西敏区养了个情妇。」 「情妇!?」蓝喜儿震惊地掉了手中的铲子,心口微微刺痛著。 「别告诉我你无知的不懂情妇是什么,男人总有他的需求,老守著一个女人多无趣。」那个销魂的小骚货可热情得很。 有异物跑进眼睛吗?怎么涩涩地。「水呢?我要浇花。」 怀疑的种子总是容易发芽,信任的天梯微微动摇著。 「你……」她居然无动於衷,是他下的药不够猛吗? 「小心别踩到那只蚯蚓,我要用它来钓鱼。」够了,她要把丈夫拉离那堆公文,他属於她。 蓝喜儿的手奋力的掘著泥土,眼中燃起战士般光芒,不管有没有其他女人的存在,她决心捍卫自己的婚姻到最後一刻,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它。 她会幸福的。 因为她是爱情岛的主人。 拥有纯金般的爱情。 第六章 「情妇!?」 是谁告诉她这件事? 第一个跃入脑海中的人名确认无误,不做他人想的卡维尔胸怀满是愤怒,拳头微握地想将那人击倒,绝不容许有人破坏他的婚姻。 他几乎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数年前他的确在西敏区养了一位名叫雪菲儿的情妇,两人的互动关系还算不错,她美丽动人善於服侍男人的技巧,在床笫间的热情足以融化一座冰山。 可是他虽然喜欢她的身体并投入她的热情中,但他的自制并未因她而消失,他选中她的原因是因为她乾净,不会要求她本份以外的名份和地位,无论他何时有需要,她永远敞开大门的等著他。 若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她是个几近完美的情妇,不多言、不罗唆,从不过问男人的事,只有单纯的肉体交易不涉及情感。 即使在公开场合遇上也互不交谈,关系冷漠地有如陌生人,唯一的交集只限於床上。 不过打从欲开发爱情岛为观光胜地以後,鲜少回英国的他不再和她有任何联系,全心全意规画观光饭店的未来趋势,根本无心记挂其他。 直到妻子闯入他的世界里,所有不该存在的障碍也由他心底一并除去,不复记忆地从他的人生旅页消失。 望著眼前不再带著灿烂笑容的小脸,卡维尔有杀人的冲动。 当阳光由她脸上沉寂时,他看到她的不快乐,另一个女人让她受伤了,而他却未事先做好保护,防止剥夺她笑颜的人接近她。 该死的麦格,他绝对不会原谅他的自私。 谁敢伤害他心爱的妻子就得付出代价,逍遥太久的他需要受点教训,不是每件事都能目无法纪的任意伤人,忍耐到了极限总有溃堤的一天。 他想招惹任何女人都成,就是不准碰他的妻子,谁都不能让她流泪。 包括他自己。 「如果是婚前的事就算了,我就算心里很不舒服也会熬过去,谁没有过去嘛!」但她的心头还是好酸。 「是谁告诉你的?」只是问个答案,即使他心里有数。 我干么要告诉你?蓝喜儿赌气的噘起嘴。「要是婚後还有联系就太对不起我了,我没有那么大雅量允许丈夫去睡别的女人的床。」 「是麦格说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只要他曾有过的,不管是人或物品,麦格一定也要拥有,好像非要和他比一比,生怕输给了他似。 「卡维尔?麦提斯,你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你没瞧见我在生气吗?」她不想两人吵架,可是他无关紧要的态度令人发火。 「害我们夫妻失和的那条虫能不揪出来吗?他会不断的离间我们的感情。」她在生气吗?怎么看不出来? 一般人生气是横眉竖目,满脸恶狠,而她居然手持蒲叶编著蚱蜢,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专心在手的动作上,让他觉得她只是找藉口要人陪她而已。 四面环海的爱情岛上有她的朋友和她的狼群,他若忙於公事冷落了她,她也会提著野餐盒到处去溜达,玩到天黑都不见得见得到她的踪影。 可是属於大自然的她不一定也属於伦敦,局限的空间让她不自由,仿佛一只野生的小母狐关进人类的铁笼里,精神委靡地无精打采,做什么事都是不起劲。 他知道不友善的环境会给人一股压力,他已经尽量抽出空与她相处,但堆积如山的公事总不能不处理。 「虫再能钻也要有缝呀!你不给他机会他怎么离间,不做亏心事何必怕人家上门割心割肉。」割割割,割掉他的风流鼻。 五官不正看他如何养女人,先把对方吓死了。 「滴水穿石,三人成虎,这世界没你想像的美好。」人防他,他防人,彼此隔著一道墙。 哇!他说东方成语耶! 切!他们在吵架呐!她干么开心的差点笑出来? 「喂!你这个人很奇怪,址东扯西说一堆大道埋,我不过问你和那个女人『现在』的关系,是不是你还和她来往,才不肯回答我?」 肯定有鬼。 「你不信任我?」卡维尔语气一冷,几乎要恨起挑拨的那人。 「与信任与否无关好不好,想听实话都不成呀!」难道要她也养个情夫才能沟通吗? 讨厌死了,为什么她编的蚱蜢像蟑螂,脚一边长一边短还歪歪的,活像她处於风雨飘摇中的婚姻。 心口闷闷的蓝喜儿觉得天蓝得好忧郁,一团小乌云由东边飘了过来,忽阴忽晴的遮住她心中的太阳,让人全身长了霉似的。 把人种在土里说不定会长出生菇,一朵一朵的好不热闹,呼朋引伴来定居。 「喜儿……」他实在不喜欢和她谈论有关「情妇」的话题,她不需要承受此种伤害。 「哎呀!反正你就是不想理我对不对,放我一人自生自灭好和情妇双宿双飞,过著左拥右抱的快活日子。」越想火越大,她一个不小心让蒲叶割伤了手。 原本要斥责她多心的卡维尔一见血丝自她细嫩长指渗出,再多的骂语也化成不忍,心头一紧地柔了表情,握起她的手放入口中轻吮。 「小脑袋瓜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对你的心意还不明白吗?我不会做出任何一件让你伤心的事。」他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她。 「真的?」好痛,小小一片叶子也会割人,她真是太大意了。 「我是一板一眼的人不像你心眼多,我几时骗过你了?」夫妻间首重诚信,他母需欺瞒。 要不是因为爱她,从不向人解释的他不必自毁原则,轻声细语的一再保证人格的高尚。 换了别人只会得到他的冷漠以对。 谁小心眼了,他才是大奸商呢!「那她呐,你把她养在哪里?」 不说清楚她心不安,老是有股阴影在。 深吸了口气,卡维尔将妻子的头抬高,十分慎重的问:「你相信我吗?」 「一半,一半,我是女人嘛!」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免得淹死在醋缸里。 他差点因她的理所当然而失笑,好像女人天性多疑似。「我已经将近一年没和她见过面,我们的关系终止於结识你之後。 「不要去听信他人的谗言,我对自己的婚姻忠实,绝不任凭会破坏我们婚姻的毒水渗入,我要你相信我,不准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蓝喜儿将一只丑丑的绿色蚱蜢塞入他手中,眼里的光彩逐渐复苏,浅浅的笑意在她嘴角漾开,天空还是一样晴朗热情。 不过,她还没打算放过他。 不趁这难得一次的吵架机会和他吵个过瘾,下次想吵可不容易,她对事一向只有三分钟热度,吵完了也忘了,没什么实战经验。 「那自你户头里每月汇出的固定金额是给谁,还有谁叫雪菲儿?洁妮茜。」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很美的女人。 不像她叫喜儿,给人的感觉就是欢欢喜喜、福福态态的模样,一点美感也没有。 「是我忘了知会银行停止自动转帐……」等等,她怎么知道雪菲儿? 喔!完了,她似乎泄露太多了。「我的花还没浇水,你有事尽管忙不用招呼我,我会自找乐子打发时间。」 「回来。」卡维尔的声音并不大,但命令的口气不容忽视。 脚跨出一半的蓝喜儿像贼似的缩起脖子,笑得假假地朝他挥手。「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想我送你一根绳子就走一步看看。」让她上吊。 「一步不行那两步……嗳!轻点,你想谋杀老婆好红杏出墙呀!」呜!她可怜的脖子。 现在掉两滴眼泪会不会博得同情? 「说,你哪来的消息?」人名可由他人的口中得知,但他银行的帐号只有他和银行高层人员才知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雪菲儿一向不用本姓,对外她是雪菲儿?艾佛特,唯有他才知她本来的姓氏。 「呃,这个……随便查查就有嘛!你很有名……」要命,他连她的腰也打算折断下成? 暴君,暴徒,暴力份子,秦始皇…… 文明人用言语沟通,只有野蛮人才利用男性优势使人屈服,她绝对不会顺他的意……噢!她早就准备投降了,没看见她的诚意吗? 好嘛!她承认怕恶人,正义永远站在好人的对面。 「老婆,我觉得你越来越不乖了。」她瞒了他很多事。 有罪。 闪烁的眼睛直眨,蓝喜儿呐呐的一笑。「有吗?是你的要求越来越高了。」 乖的定义因人而异,他的标准和她的标准起码差上一千倍。 「诚实一点也许我会仁慈些。」他拿出医药箱,分别取出双氧水和优碘。 受过伤的人一定明白哪一种消毒杀菌的药水最疼,而且会疼死人。 「我……咯……呃……」嘶!他会这么残忍吗? 「喜儿……」扭开颜色较深的瓶罐盖头,夹起棉块的卡维尔高高举起 他果然很残忍,对自己的妻子都这么心狠手辣。「好啦!人家招供就是。」 「嗯!」他等著。 什么叫不怒而威,阎王摆谱,看她老公的神情就能了解一二了。一脸沮意的蓝喜儿被制止编玩蒲草,她只好改玩丈夫厚实的手。 「现在流行嘛!所以我也跟著凑热闹,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偶尔做做手工算是贴补家用……」到哪找像她这么贤慧的妻子。 「老婆,你瞧见我眉毛在跳了吗?」他不记得她拿过一毛钱「贴补家用」。 奇怪,怎么是她接受审判,偷腥的人是他耶!「好啦!你不要一直威胁我,我只是做做十指运动上上网,有空就到人家家里坐坐。」 真的,她什么都没做,看看别人家里的「摆设」不犯法吧!她又没去偷出来。 嫁了人後有老公养,他一张金卡她鲜少使用,钞票摆在保险柜一大叠,张口有饭吃,出入司机送,根本不用她出马挖钱花用,所以她很久没「工作」了。 不缺钱的她自然懒得动手,钱够用就好不必贪心,随遇而安。 说穿了她是那种属於及时行乐的人,今天有饭今天吃,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累积再多的财富还不是要花掉,堆在身边不会更快乐。 心空才会无负累,不欠人便是富翁。 人人都是欢喜佛。 「你是网路骇客!?」 「嘘!小声点,你想让你老婆去中情局坐坐呀!」蓝喜儿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看看四周有无可疑人物。 小心为上,恐怖份子随时出没。 「你窃取中情局的机密?」是他血压高听错了吧!他老婆不可能是个贼。 「哪有,我不过看了几眼而已,又不是国安会……」她极力撇清,没想到一个顺口又多掀了一张底牌。 「国安会……」不能以震惊来形容,卡维尔有种世界被颠覆的感觉。 他甚至没勇气问她是哪一个国家的国安会,生怕她一开口是一连串的名单。 蓝喜儿苦恼地要他降低音量,未经允许私逛别人的网站挺惹人嫌的。「不要大惊小怪啦!我不拿人家也会拿,那么多资源不用很可惜。」 摆久了反而是一种浪费。 「这不是人家拿不拿的关系,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严重一点会关上十年、二十年,说不定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他的表情不免严肃了些。 爱说教的卡维尔。「人家不像你那么会赚钱。」 「你说什么?」犯了错不知改还敢咕咕哝哝。 谁来告诉他,他爱上什么样的女人? 「我是说我知道错了,以後再也不敢,从此洗心革面当你的闲妻,绝不再利用电脑追踪你的婚外情……」哎哟!又敲她脑袋。 迟早被他敲成白痴。 好笑又好气的卡维尔实在拿她没辙。「不会有婚外情,光你一个我就快吃不消了。」 「人家很好养的,吃得又不多。」谁晓得他的承诺会不会打折,未来的事没人料得准。 她只在乎眼前。 「不过,如果我的老公肯多关心我一下,我就不会怀疑他和哪个野女人去厮混。」 「我很忙。」他翻著桌上堆得像山的档案夹,表示想陪她也没办法,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反正我还有麦格那个备胎好使唤,他非常乐意代兄伴嫂……」呵呵呵!山不转路转,总会到山头。 她是很好商量的,绝不为难忙碌的工蜂。 「不许你和他出去。」她竟敢和别的男人同进同出, 她皮皮的眨眨眼。「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人家会以为我和老公很恩爱。」 「喜儿,离麦格远一点。」他居心不良。 「我很想呀!可是我老公没空,只好让他陪我种种花,假装他是我老公。」她也是很勉强的,麦格那家伙笨手笨脚的,连挖土都不懂。 笨死了。 眼一沉,卡维尔语气低得吓人。「他又假扮我了是不是?」 「嗯。」他的手好大哦!几乎是她的两倍。 「他做了什么?」 「种花咯!还能干么,难道你认为我会认错老公呀!」太瞧不起她了。 「没有吗?」他们是那么神似,有时他会以为麦格是镜中的他。 蓝喜儿笑著把丈夫的手偎在腮边。「连自己所爱的人都认不出的话,那我不配获得幸福。」 「老婆,我……」也爱你。一句爱语梗在喉间,他满眼深情的凝视她。 」老公,可以陪我去钓鱼了吧?」感性时间过了,现在是玩乐时间。 「钓鱼!?」他有些跟不上她变换的情绪。 时风时雨,变化万千。 「你不会不爱我吧?」她一脸希冀地张大明亮有神的灵眸。 微叹了口气,他轻拥著妻子肩膀。「要钓鱼是吧,那我们先做一件事。」 「啊!不好吧!大白天会被人撞见。」她的「好」婆婆可是会点召晚辈。 「别想歪了,老婆,虽然我也很想拉你回房。」他狡猾的朝她一笑,然後…… 上药了。 ******* 「啊」 多悲惨的叫声呀!隐约听见书房传出几句「谋杀」、「冷血」、「残酷」之类的女性泣音,控诉某人的不仁不义,残杀妻室。 想当然耳,蒲叶割伤的手指不只上了优碘还缠上十层纱布,小小的指头一下子肿大了十倍,视觉效果十分惊人。 从园丁的问候到佣人的目瞪口呆,蓝喜儿含著眼泪强颜欢笑,五指并不拢地张得很难看,一张脸像是被苦瓜砸到,五官全挤成一堆。 但她的老公显然心情很愉快,破天荒地哼起曲子来,状似悠闲地走在前头,横向肩头的钓竿还崭新发亮。 「走快点,慢吞吞还想钓鱼,等你以老太婆的速度走到湖边,鱼儿们可能都睡著了。」 恨他,恨他,可恨的男人,嘲笑她脚短。「谁叫我嫁了个不体贴的老公,我、认、了!」 眼底笑意横生的卡维尔转回身,等著妻子走近。「来吧!我背你。」 「真的?」她一下子就忘了恨他的事,喜孜孜的攀上他的背。 「总不能让老婆埋怨吧!虽然她重得像头猪。」他打趣的说,没忘记老婆当「猪」的哲理。 管吃管睡不管事,头朝下、肚朝天,永远不翻身。 蓝喜儿嗔笑地轻捶他的背,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我是猪你也好不到哪去,我们是一对猪公猪婆。」 「猪公!?」他非常不满意地发出咆哮声。 「当猪有什么不好,瞧你们兄弟俩多古怪,一个累得要死,一个闲得要命,要换了我什么都不做,看谁先饿死。」看到不平她总会想去踩一下。 妻子的愤言让他静思反省,他的确太纵容麦格了。 两人从小到大一直在竞争,争父母的注意,争分数的高低,争受女人欢迎的程度,争床上女人的数目,几乎无所不争。 直到他明了争斗是无意义的,父母的血是冷的,根本不会因谁优谁劣而多些关心。 长子的责任和荣誉逼使他成长,漠视与自己有关的亲人一切作为,他们是他们,他是他,他不主动去接近他们,正如他们一样不喜欢受到他的打扰。 一个家分割成四份,母亲守著雷玛娜庄院,父亲和他的情妇们远居法国,流连在不同女人床上的麦格不需要家,而他为了事业飞行在国与国之间,早已没有家的概念。 他无视麦格假扮他的恶行,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玩弄爱情,即使就当著他的面调戏,甚至是勾引他以往的女伴,他亦不在意,因此养大了他的骄矜自大。 他无心争,他偏要抢,到头来两人都不快乐,永远处在敌对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才能终止。 「哇!湖呐,好大好漂亮哟!不比蒙多罗海湾差。」各有一番美丽。 显然地,她早把在蒙多罗海湾坑洞里险些遇害的事忘个精光,由衷地赞美神奇的大自然,不顾危险的从丈夫背上一跃而下。 但记忆犹新的卡维尔可没有她的健忘,一把拎住她後领不许她下水。 「呀!你想勒死我呗!」还好他扶著她的腰,不然她就得亲吻大地。 以她的後脑勺。 「钓鱼和戏水只能择其一,我不想白背钓竿。」他的语意很明白,她根本没有选择。 望湖兴叹的蓝喜儿还是满脸失意,虽然她没法下水游泳,可是稍後丈夫的笨拙逗得她哈哈大笑,几乎不能自己的抱著肚子在草地上打滚。 湖水很清澈,湖光映著云色一朵朵,里头鱼儿的颜色鲜明,但是…… 他却一尾也钓不上。 因为出身贵族的卡维尔根本没钓过鱼,钓竿是新的,钓线是新的,钓钩也是新的,他这新手连钓钩要上饵都不清楚。 但钓了老半天後仍渔获满满,不过是老婆的功劳,他只是一旁乾瞪眼,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差。 「这么有闲情逸致怎么不邀请我?我钓过女人还没钓过鱼呢!」 欢乐的气氛被打断了,笑声随风飘远,让为生命挣扎的鱼溅湿衣裳的蓝喜儿被丈夫拉到身後,不愿她湿衣贴在身上而现出的迷人曲线遭人窥见。 但美丽是藏不住的,蓝喜儿玲珑有致的身段早落入杰洛的眼中,他眼睛一亮地由树後走出,不敢相信她会是水中的维纳斯,妩媚得令人心动。 透白的湖水滑落她的发际,折射的阳光在她发上形成一道光环,她好像落尘的天使在微笑,叫他看傻了眼。 一时间,他的心沉沦了。 如果爱上自己的嫂子是一种罪,他愿站在审判台上接受所有人的蔑视,由上帝来惩罚。 「真美……」 低喃的嗓音传进卡维尔耳中显得十分刺耳,他的妻子不需要多余的赞美。 「麦格,把你的视线移开,垂涎别人的妻子对你没好处。」 他回过神一笑,小小的嘲弄一番。「你真像凶恶的公狼护卫著小母狼,怕我刁走了她吗?」 原来东方女郎的美在於神秘,他看走眼了。 「把牙磨利些,你还没那本事。」卡维尔回以冷厉的一眼,脱下衬衫披盖住妻子美丽的身体。 「够利了,一口吞了你的小母狼都成。」杰洛语带轻佻的看著探出一颗头的蓝喜儿。 以前他怎会觉得她姿色平庸呢?那双灵动的眼多明亮,好像明媚的春光全叫它们收了去,水光潋滥照出心的良善。 卡维尔语带警告。「别贪求不属於自己的快乐,你玩够了吧?该学著为自己负责。」总该有人让他学著长大。 「够!?」杰洛狂肆的发出大笑声,仿佛听到一则大笑话。「让你老婆跟我上一次床,也许我会考虑考虑……」 一记快拳挥上他的笑脸,不敢相信的杰洛捂著左颊瞠大双眼,无法肯定眼前长相与他神似的男子是他兄弟。 他的冷漠和无情哪里去了,居然为了个女人眼冒怒火,失去平时的冷静化身暗夜魔魅,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两颗牙。 他不是卡维尔,他不是。 但是,他却骗不了自己。 「离我妻子远一点,她不在你的狩猎范围之内。」没人可以碰他老婆一下。 和血吐出两颗牙,杰洛冷淡的以手背擦去血丝。「这是挑战吗?」 「不,是警告,希望你不要玩火。」玩火者,终将为火焚身。 「呵……有趣,你几时拿女人当宝了,雪菲儿那样的尤物都拴不住你的心……」抱著他的身体却喊他兄长的名字,那情景真是可笑。 她从来没分清楚两人的不同,毫无怀疑的相信他的满口谎言,等著他实现诺言娶她为妻,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怎么可能娶一名妓女为妻,何况他用的是卡维尔的名骗她,她真有所期盼也会找正主儿,他这仿冒者一概不予承认。 「杰洛?麦提斯,不要逼我毁了你。」两眼红皆,他的拳头握得很紧。 杰洛仰头大笑三声,十分轻视的一嗤。「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爱你的妻子吗?」 麦提斯家族的人是不懂爱的,他不可能昧著良心说他深爱妻子,他连自己都不爱。 但杰洛错了。 卡维尔阴戾的眼忽然转柔,深情款款的吻上蓝喜儿的唇,神情不变的注视她。「我爱你,喜儿,虽然我不曾告诉你,但你丰富我的生命,改变我的人生,我将爱你到万物俱灭的那一天,你是我唯一的爱。」 第七章 十月的风带点凉意,空气中有著渐浓的秋天气息,是到了该加衣的季节。 庭院中的树木显得萧条,绿意虽在,但黄叶已悄然地占据枝桠,不久之後它们将一片片凋落,枝秃叶枯的迎接白雪的到来。 人的一生就像四季一般兴衰荣退,由多娇的春天进入热情的夏天,随著日月星辰的轮替,秋的脚步逐渐靠近,美丽的灿烂也将归於沉寂。 眺望远方的天空,遥想著苏格兰高地的美丽少女,棕色的眼眸洋溢著对生命的热爱,一头长发迎风扬起好不快意,似乎天地将她包围著。 曾几何时,少女意气风发的笑容不见了。 葛丽丝独坐前庭的枫木下,尚未转红的枫叶显得无精打采,就像它慵懒的主人独享著下午的宁静,了无生趣的啜饮爱尔兰红茶,清澈的色泽如同她平淡的一生。 美丽不是通往幸福的通行卡,无法附加保证书,独自一人的她感触良多,白色的藤椅衬得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尤其是最近她更显疲累,什么劲也提不起来,人生仿佛走到终点似不再有春天。 她的一生是一连串难以抹灭的败笔,直到孤寂涌向她心口才肯承认,骄傲毁了她通向幸福的道路,让她的丈夫、孩子远离原本应该和乐的家。 幽然的叹出一口气,她不能告诉自己毫无怨尤,但一切都是自己强争来的,也只好咬牙承受了。 突地,一朵滴上露水的鲜艳玫瑰出现在她眼前。 「呃,喜儿少夫人说你很寂寞,要我把阳光送给你,可是我想了想,只有满园盛开的玫瑰最阳光。」 一说完,满脸腼腆的巨人抓抓後脑勺的走开,独留她一人怔愕不已。 淡而雅致的玫瑰清香优雅地飘送开来,柔得像丝绒的花瓣展现美丽的生命力,眼神一柔的葛丽丝低头轻嗅著这意外的小礼物。 她记得他,是家里照顾花木的园丁,憨直老实、闷头苦干,鲜少与人交谈。 真的寂寞吗? 想她一向高傲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以为只有骄傲和尊严才能支持她立足於五光十色的伦敦社交圈,她最怕寂寞找上她。 没想到却是她自己把寂寞引进来,让原本可能欢乐的家变得空洞。 唉!也许真是她的错吧! 花丛间移动的蓝色小点引起葛丽丝的注意,视线不由得落在看似鬼祟的身影,一抹冷淡的笑意由三十多年来不曾牵动的嘴侧漾开。 她心想,她又要干什么惹人摇头的好笑事? 「过来。」 不会吧!老巫婆要点召了。 明明藏得很好呀!她还刻意选了这株开得最茂盛的花当掩护好避开她呢!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也避不开。 「没听见我的话吗?杵在那里不见得比较凉快,没教养的女孩。」 是呀!她没教养,所以这会大可转头离开,当没听见有人在叫她。 一脸不情愿的蓝喜儿慢慢地移动脚步,以龟速前进。 「土人就是土人,一点规矩也不懂,磨磨蹭蹭还妄想挤身上流社会。」一口红茶含在口中轻尝,面容严肃的葛丽丝优雅地摇摇怀身。 她要是像土人,这世上可能没有所谓的文明人。「我从来没有想要挤身上流社会,你不要老是嘲讽我嘛!」 社会很大,不需要挤吧! 「嗯!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站没站姿像条虫似的扭来扭去,你父母没生骨头给你是吧?」真不晓得她何时才成气候。 「我老爸……」哇!好凌厉的眼神,不愧是万年巫婆。「呃!我是说家父已仙游,这问题你得去问我……母亲。」 好拗口哦!真不自由,妈就妈非要拗成母亲不行,她早晚会咬到舌头。 「无礼,自个没志气还推到父母身上,我真替你父母伤心。」什么德行,站著还用脚指头踢草。 太没教养了,完全不搭她麦提斯家族的门风,糟糕透顶的女孩。 会吗?看不出来耶!「放心啦!我妈早死心……我母亲并不太在意儿女是否功成名就,她只要我们快乐就好。」别无所求。 「快乐?」这是一个母亲的爱吗? 儿女若没有成就不是当母亲的失败吗? 「快乐可以很简单,是人把它复杂化,像我只有高中文凭,不一样天天开心,无忧无虑的实行猪的哲学。」蓝喜儿没法板著脸说话,一下子就破功了。 「猪的哲学?」望著瞬间笑开的苹果脸,葛丽丝心口一块僵硬的石板似乎软化了。 从来没人告诉她快乐是简单的,她很久不知道快乐是什么滋味了。 一提到「猪」的哲学,忘形的蓝喜儿得意扬扬的比手画脚,忘了自己有多旧葛丽丝。「能吃能睡不幸福吗?」四肢一摊开打呼兼流口水,醒来等人喂食,根本不必担心何时会被宰掉。 「因为肠子全满了嘛!塞不下就住脑子里堆,脑满肠肥自然不用费心思,天塌下来由别人去扛,猪依然流口水打呼,把自己吃得肥肥地继续睡觉。」 烦恼皆因强求生,菩提树下悟佛来,胡涂一点又何妨,人要太精明苦恼就多,斤斤两两爱计较,谁快乐得起来。 刚回到爱情岛时她总财产只有三十七美元,不到一年光景,户头多了三十七亿欧元,害她走在路上常怕被人抢,一件名牌服饰也不敢穿。 唉!有钱多麻烦,时时提心吊胆,反而不能轻松。 她还是喜欢以前赚一块花一块的生活,至少没有任何负担,担心钱太多要怎么花,悠哉悠哉的混迹人群中,大谈没钱的好处。 那日子真是美好呀!逍遥又自在…… 「嗟!低等人的想法,你就那么不长进吗?」居然羡慕起猪。 干么戳破她的美梦,她就是想当猪嘛!「如果不长进能带给我快乐的话,我宁可一辈子不长进。」 「你……」她为什么能理直气壮的堕落呢?「真搞不懂我儿子为何会看上粗野的你?」 两人差异实在太大了,恍若天与地的距离。 可是她却无法否认他们俩之间的和谐是那么令人羡慕,明明是水与油却能相融成一体,不见油腻,但见水的清澈,平凡而纯净。 看见儿子的转变让她大为惊讶,她一直不知道,原来他也会笑。 「互补咯!像卡维尔这么闷的丈夫一定要配我这个乐观的老婆,不然他很快就会因枯燥乏味而得老人痴呆症。」唔,这饼乾真好吃。 下回把做法偷回去,拜托糖婶多做些。 她未免太自在了些,看了真不是味道。「坐有坐相,脚不要踢来踢去。」 「喔!」她听话的停止踢桌脚的动作,拿起半杯的红茶配点心吃。「你有个手艺一等一的厨师。」 手艺真不是盖的。 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她,站累的蓝喜儿一屁股地往空著的位子坐下,伸手就是饼乾、饮料,自动自发,完全不需要人招呼。 即使她喝的是人家的红茶,吃的是人家的饼乾,奉行「猪」的哲学的她一律不当一回事,反正人家又没开口赶她下桌,她何必惺惺作态装淑女。 她累,别人看了也会累,还不如做自己。 「嗯哼!你太惬意了吧!」午後的阳光暖暖的,葛丽丝的心也跟著暖和了。 「还好啦!有吃有喝干么不快乐,辜负美好的今天,会被神责罚的。」她边说还边挥舞著双臂。 棕眸一利的葛丽丝斜睨那一团白。「你的手怎么了,被大象踩过了不成?」 「哇!你在关心我,真叫人感动……」不像她没良心的丈夫只会命令她这不许做,那不许动。 轻咳几声,葛丽丝摆出严谨的神色。「轻浮,你就不能安份些呀!」 「好像很难耶!我外公为我取名为喜儿的意思,是希望我一生都能欢欢喜喜,没有烦忧,我怎能让他死不瞑目呢!」蓝喜儿口没遮拦的道。 弟弟天乐、妹妹无忧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求富贵只愿一生平平顺顺,不要有太多波折和心伤。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居然拿长辈的死开玩笑。」欢欢喜喜吗?的确没见她不开心过。 蓝喜儿笑著扬扬「残废」的手指头。「哪像你儿子那么三八,小小的割伤包得像肉包,人家还以为我伤得多严重。」 三八?肉包?「咳咳!你说够了没,好女孩不该大声喧哗。」 「可是小声说话也不一定心地善良,有些地区的女孩非常阴险。」例如她曾走过的某个国家,位於太平洋海域的岛国。 「你是指我阴险喽?」她所谓的好女孩标准是进退得宜,谈吐高雅的大家闺秀,绝不是市井小民。 「巫婆……呃!婆婆,」蓝喜儿吐吐舌头的猛笑。「你怎么会阴险呢?你只是不喜欢我当你媳妇而已,其实你人还满好的。」 在蓝喜儿的眼中是没有恶人的。 即使行为偏差也只能算小奸小恶,人心的良善面总会发扬光大,不可能坏到天理难容的地步,不完美的人生才是人生。 葛丽丝挺意外的扬扬眉,这丫头居然不记恨地称她是好人。「既有自知之明,为何不离开?」 「我根本不想来好不好,是你儿子骗我来的,他扣了我的护照和帆船,我想走也走不了。」霸道老公可怜妻,闺怨呀! 虽然蓝喜儿嘴上抱怨连连,可是半点沮丧的神情也没有,眼睛眉毛都弯成上弦月,笑咪咪的进攻所剩不多的饼乾,好像它们是人间美味似,少吃一口会减少一年的寿命。 看她吃东西是一种享受,让人联想到幸福的猪。 想到此的葛丽丝忽地眼神一柔,不自觉地散发柔性光彩,眼前女孩的活泼朝气令她联想到年轻时代的自己,同样不知天高地厚。 要是她有个这样的女儿该有多好……呀!她想到哪去了,说不定她会先气死。 「哇!你笑起来好漂亮、好温柔哦!你应该多笑笑美化环境,不要像我妈老是学狮子吼。」脚一缩,她做出受惊的表情。 她笑了吗?葛丽丝抚抚脸,不相信自己也会笑。「不用吹捧我,我还是一样不喜欢你。」 「我说的是老实话,卡维尔常被我气个半死,你真的要常笑才会健康,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儿子喜欢我就好了。」 喜孜孜的她脸像发光的苹果一般红润,想起丈夫在湖畔的真情告白她就想笑,满心甜蜜地抱著他狂吻,直到湖水乾掉为止。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别想由他口中套出一句「我爱你」,情感内敛的卡维尔,一向以行动表示他对她的爱,因此她从不期望有一天他会开窍。 但是老天爷特别偏爱她,不仅赐给她一个好老公,还附送一位好情人,叫她每每想起就脸红不已,颗心卜通卜通的乱跳,宛如芳心初动的少女。 人家说初恋最美,可是她连初夜男人的面孔都想不起来哪管得著初恋,记忆中最深的爱恋是丈夫所给的,要忘记他可能很难。 「哼!他太没眼光了,放著莉亚娜那样的好女孩不要,偏要粗鄙的你,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我儿子。」整个人全变了。 以一般人眼光他是变和善了,但是在她眼中却是自甘堕落,毁弃麦提斯家族的百年荣耀,根本越变越糟,成不了上流社会的表率。 喔!原来她口中的好女孩是指莉亚娜。「如果是你,你会娶个死人还是活人?」 「什么意思?」她被冒犯了。 「娶个像古董家具一样的妻子,只适合摆在客厅,找个佣人定期擦拭不用太费心,反正是装饰门面嘛!管他冷冰冰还是面无表情,对家具不需要有感情,因为它是死的感受不到。 「可是有哪个男人不想抱著暖呼呼的女人睡觉,谁愿意和家具共寝,男人其实很脆弱的,他们也会寂寞。」 寂寞!? 淡淡的空虚进了心,葛丽丝的鼻有点酸涩,她心情低落的问:「我寂寞吗?」 顿了顿,蓝喜儿吞下最後一块饼乾,拍拍手上的屑屑,看似不太认真且带著玩笑意味的口吻说:「是的,你很寂寞,我看到你灵魂深处住了位寂寞的女人,她非常渴望爱,非常。」 ******* 渴望爱,她吗? 这句话让葛丽丝反刍了许久,由暖和的午後静坐到云霞满天的傍晚,三两只乌鸦的啼叫使她蓦然清醒,一时之间忘了身在何处。 晚风的沁凉令人精神一振,有些事她似乎想通了,可是她仍放不下身段承认自己的错误。 是的,她很寂寞。 过度的骄傲使她寂寞,她不轻易相信人也不与人交心,始终维持一段距离以防别人看见她的害怕,害怕再也藏不住寂寞。 想回苏格兰的想法不曾停止,但她总用各种藉口催眠自己说:苏格兰已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英格兰。 其实她怕人事已非,再也回不到在高地上纵马狂驰的年代。 她老了,不再是青春年少的美丽少女,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妇人,她不知道故乡的亲人是否肯接纳她,一如从前。 更怕看到初恋的那个男孩眼中的责备,怪她负心不守承诺,移情别嫁。 寂寞冰冷了她的心,让她忘记怎么爱人。 她是个可悲的女人。 「夫人,天凉了,要不要加件衣服?」 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後的罗兰手上拿了件呢绒外衣,轻声地提醒主人天气转凉了。 「那女孩好像没那么糟,你说是吧?」虽然构不上她要的条件,但起码不算太坏。 「是的,夫人,你要加件衣服吗?」罗兰仍不忘职责地重复一次。 食指优雅地点了两下,仪态万千的葛丽丝轻逸出一丝微笑。「谢谢你一直陪著我。」 「夫人……」惊讶不已的罗兰心头有一丝感动,眼眶一红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服侍夫人一直是她份内的事,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夫人会感谢她。 「我知道,罗兰,是我太自我了,从不去体谅身边的人对我的关心。」因为她太习惯於接受了。 「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她今天太反常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夫人。 葛丽丝的心情很平静,像一座湖水。「我还是不喜欢那个女孩,但她是卡维尔的妻子。」 能说什么呢?她根本改变不了年轻人的意志,他们俩都太顽固了,像是未被驯服的野牛般横冲直撞,叫人挡都挡不住。 有点无奈却是事实,她不接受也不成,那张小小的苹果脸看久了也满顺眼的。 看著手中去刺的玫瑰花,她想到园丁腼腆的笑容,脸上的僵硬线条不免软化,数不清有多少晨昏埋怨著上天的不公,却遗忘了人心最美好的一面。 最简单的快乐最容易获得,可是也最常被人忽略。 久违的笑容出现在罗兰脸上,她有些明白了。「喜儿少夫人人不坏,就是顽皮了些。」 「哼!她岂只顽皮而已,根本是没教养,不懂礼节的野女孩,你要帮我多盯著她,别让她出乱子。」她迟早会招来麻烦。 真是野得没话说,需要找几个美姿美仪老师来教教她,否则见不了人,只会丢了他们麦提靳家族的面子。 葛丽丝表面上仍反对两人的婚事,但态度已没先前那么强硬,言行中似乎默许了两人的婚姻关系。 不过她心目中的理想媳妇人选仍是侯爵千金,是退而求其次才勉强考虑爱笑的东方女孩。 「是的,夫人。」这个家有希望了,罗兰暗忖。 「给我加件衣服吧!这天气真变了。」怎么她以前都没发现夕阳下的玫瑰花圃是如此美丽。 迎著斜阳摇曳生姿,群花竞艳地争取最後的薄阳,一个劲地绽放。 「是的,夫人,小心别著了凉。」天变凉了,心却加了温度。 好个微凉秋意。 「你也多加件衣服,这天气难预料……咦!我是不是眼花了?」也许她该去配副老花眼镜。 「什么事,夫人?」太阳落下的方向应该没东西吧!夫人在瞧什么? 「你看那两人是卡维尔和麦格吧?」他们几时好得勾肩搭背? 记忆中他们只会互相疏离,漠不关心的各走各的路,除了冷淡的兄弟关系还是冷淡,绝不会搭著对方的肩表示善意。 仔细一瞧,那身影还真有几分像,但……「是两位主人,可是他们好像受伤了。」 谁这么大胆敢伤害麦提斯家族的人,不怕遭到报复吗? 是受伤了。「去把他们俩给我叫过来。」 天生的权威仍然在,眼神凌厉的葛丽丝满脸愠色,端起茶杯欲饮才发现茶杯见底,整壶红茶早让人喝光,一滴不剩。 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又跌回谷底,心中的嘀咕不免多了两句,不知分寸的丫头,还得多琢磨,别让她那个性子乱了这个家。 当她低下头思考时,一片阴影遮住残存的光线,她下意识抬起头一看 「你……们两兄弟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鼻青脸肿、满身是血。」冷吸了口气,她讶异的捂住受惊胸口。 简直惨不忍睹,叫人认不出他们原来的面貌。 「没什么。」 「不过打了一架而已。」 一个神情冷漠,一个冷嘲热讽,由外表来看分不清谁是谁,有些苦恼的葛丽丝只好以他们的口气和态度来分辨长幼,她看向其中一人。 「卡维尔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打架总有个理由。 嘴角血渍未乾,左半脸全肿的杰洛冷笑的一睨。「母亲,你几时才能正视我的存在,难道你心中只有好运的卡维尔。」 「你是麦格?」她不敢确定的一问。 「是呀!懦弱无能的败家子麦格在此向你致敬。」他肿起的眼里毫无敬意,只有嘲讽。 无礼的手划过眉间,他足下颠了一下,推开扶持的人,失败的事实折损了他的自尊,他不相信健身房常客的自己会输给长年坐办公室的人。 而且几乎是一面倒的惨败,偶尔偷得的几拳是耍诈得来的,但很快地被以倍数的拳头讨了回去。 他很不甘心,可是却体会了一件事,卡维尔真的懂爱,他用足以致命的重拳告诉他,不要染指他的妻子,不然他会不惜杀了他。 第一次见识为爱发狂的他这么不顾一切,好像这世界除了他的妻子再无其他,谁也别想介入他们夫妻之间,他会用生命守护他的爱情。 「麦格,你在搞什么鬼,你做了什么事惹你大哥大发雷霆?」一定是他的错,否则向来冷静的卡维尔不会动手。 她了解他们的个性,却不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因为她从不是一位好母亲,不曾试图了解自己的儿子,只由表面上去判断好坏。 没错,是他,反正错的永远是他。「帮他『照顾』妻子而已,省得他冷落了人家。」 「你……你去招惹你大哥的妻子!?」葛丽丝气急败坏的站起身,鲜艳的玫瑰在无心中滑落地面。 「说招惹就太严重了,是他妻子喜欢我。」杰洛故意挑起事端的大声道。 本打算息事宁人的卡维尔一听他死性不改,仍在口头占妻子的便宜,松开的拳头再度握紧。 「麦格,别逼我打断你的另一条腿。」他至少有段时间不能乱玩女人。 「什么,你打断他的腿!?」葛丽丝差点昏厥,无法接受她唯一优秀的儿子竟然残忍至此,连亲兄弟都下得了手。 「母亲,你为何如此惊讶,你不是一直希望只有一个儿子,他不过在成全你的心愿罢了。」杰洛夸张地将血洒向她前方的泥土,抽痛的脸颊看不出是笑还是哭。 她强装冷静的掩饰受到伤害的心,不愿流露一丝受伤的情绪。「做错事就要有所承担,不要把失败发泄在别人身上。」 「呵……呵……听到了没有,我亲爱的大哥,咱们冷血的母亲居然希望我成功的侵犯你的妻子,你说好不好笑?」他痛得无法大笑,只好以微小的笑声来挑拨是非。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来不及为自己辩驳的葛丽丝已被儿子冠上罪名,长子阴惊眼中的冷芒令她心惊,担心他握紧的拳头会朝她而来。 「哇!有两只熊猫耶!好好笑哦!」 骤起的大笑声化解了母子、兄弟间的敌视与对峙,三双难以置信的眼看著笑容满面的女子走向她的丈夫,毫无迟疑地取笑他的黑眼圈。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为何他伤得连母亲都难以辨识,怎么她问都不问地就知道谁是她的丈夫呢? 「呃!野丫头,你确定他是卡维尔吗?」会不会是碰巧蒙上的? 什么野丫头嘛!真是没礼貌,算了,原谅巫婆……婆婆的一时失言。 「奇怪,你们怎么老是问我同一个问题?我岛上一百多头狼我每头都认识,为什么会认不出自己的老公呢?」 第八章 伦敦最近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新闻,有人发现多具赤裸的男性尸体遭野狗撕咬,面目全非几乎无法辨认,需经dna鉴定方能比对身份。 经法医一解剖结果更加吓人,死者内部器官俱在,唯独少了一颗心脏。 依做案手法研判,乃为一变态连续杀人魔所为,下刀极深,不予生存机会,应为熟识或毋需设防之对象,初步推断凶手为女性。 根据警方进一步调查得知,死者的共同点皆是即将步入礼堂或是新婚不久的男人,而且都具有贵族身份,因此引起皇室的关切和恐慌,生怕下一个被杀害的男人是自己的亲人。 此案牵连甚广,已婚及即将结婚的男性贵族人人自危,有的出国度假,有的取消婚期,致使女王下令彻查此事,限期破案,绝不允许皇室子弟因此延迟婚期。 不过还是有一对比较不信邪的「新人」在此时发布婚讯,大张旗鼓的将消息刊登在各大报,就怕人家没瞧见地还买下头版。 只是爱恶作剧的新娘一时顽皮,抽掉自己的相片改放另一人的,导致外界都误以为真的错认新娘面孔,大肆赞扬女方端庄得体,优雅而大方。 所以意外发生了。 「说,这是怎么回事?」 想笑又不敢笑的俏皮女子皱起鼻子忍受双氧水的味道,每回只要一看到丈夫精采的脸她就忍不住大笑,笑到肚子痛都停不下来。 此时她低下头像在反省,其实是怕瞧见他令人爆笑的面容而无法克制笑声,因此头低低的注视十根光秃秃的脚指头,希望转移注意力不去想他凄惨的睑。 「喔!轻点,皮肉伤也会痛呐!请不要把我当成铜皮铁骨好吗?」小小的割伤都包成肉包,这会儿她大概会变成木乃伊吧! 一道冷嘲由她头顶响起,但手的动作非常轻柔。「你也知道自己不是铁人,干么平白无故的替人挡一刀,痛死活该。」 心疼不已的卡维尔气愤不已,冷厉的眼光杀人似地瞪视一旁背脊挺直的莉亚娜,恨不得受伤的是她,而不是妻子。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他就是不能忍受妻子受一丝丝伤害,就算掉一根寒毛也不成。 可今日她是兴匆匆的出门,回来时臂上却无缘无故地多了一道血口子,要他如何心平气和不动怒,若是刀口稍微偏个几寸她还有命活吗? 几个月前和死神抢人的惊险他不愿再经历,下次他说什么也不准妻子和危险人物出游,她被禁足了。 「你瞪我也没用,并非我求你妻子推我一把,她受伤与我无关。」道义上的责任她会负,但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指责。 因为她也是受害者之一,没人有权责怪她。 「你倒会推卸责任,要不是为了救你,我妻子不会受伤,」这么大的伤口至少要一个礼拜才会好。 她那么好动又静不下来,肯定又会扯伤,所以比他预估的时间可能会差上几天。 表情僵硬的莉亚娜很想反驳他,但她良好的教养叫她吐不出恶言,「要我在手臂划一刀还她吗?」 并不是她愿意陪她出游,她也是被逼的。 「风凉话说得挺溜的,真有诚意就自己划一刀赔罪,别让我瞧不起你。」最好整条手臂都废了,也许他会考虑原谅她。 「你……」他欺人太甚。 「够了,你们都少说一句,出了这种事没人愿意,以後小心点进出。」明明非常讨厌她,可是一见她受伤还是免不了担心。 葛丽斯劝解的声音不但没消弭卡维尔的怒火,反而有助燃之势。 「要如何小心呢?你要她足不出户吗?母亲。」说不定是她唆使人行凶。 蓝喜儿的伤让卡维尔理智尽失,在场的每一位都是他怀疑的对象,包括他的母亲及勤於走动的莉亚娜,甚至在家里养伤的孪生兄弟杰洛。 他们都有伤害她的动机,个个嫌疑甚重,绝对是他必须防备的敌人,他一个也不放过。 「这……」是有点难,可是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或许等凶手捉到了以後就不必限制了。」 他冷视的一嘲,「你会让凶手绳之以法吗?」 「我当然会……等等,你在指控我是凶手之一吗?」睁大眼,葛丽丝不敢相信儿子竟然怀疑她。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用不著别人开口。」他已经未审判先定罪了。 葛丽丝既生气又伤心,眼神黯淡的辩解,「我承认我是个失职的母亲,但我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以杀人为手段来拆散你们。 「何况凶手的目标是莉亚娜而非那丫头,你不会认为我为了她,连心目中最理想的媳妇人选也杀吧?」 人不能走错一步路,一步错,步步错。 疏离的母子情不可能在一夕接续,他先入为主的偏见已认定她是个手段残忍的母亲,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什么人都可以牺牲。 她明白要改变他的想法十分困难,太过严厉的她的确让人有不信任感,只有等真相大白才会还她清白。 「谁晓得,也许是障眼法,你一向擅长掌控。」绝不允许失去控制。 悲伤的葛丽丝眼泛泪光,强忍著不让人看出她的难过。「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没想到你恨我这么深。」深到无尽头。 非要为她冠上罪人的名字。 「不,我不恨你,只是无法爱自己的母亲。」若非妻子的出现,他谁都不爱。 包括自己。 「很公平,我也不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我不想和儿子反目成仇,我绝没唆使人伤害你的妻子。」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对骄傲的她而言,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说服他,信不信取决於他,她言尽於此。 「夫人,你儿子已经疯了,你不必为了安抚他而自贱,他现在看每一个人都用上显微镜,想在我们身上找出蛛丝马迹好为她的妻子报仇。」 莉亚娜分析得一点也没错,卡维尔的心态确实如此。 「他还没疯,不过也快了,居然放弃完美的你而选择缺点一大堆的小丫头,简直是神智不清。」珍珠不要,要颗烂石头。 愧疚之余不免有气,葛丽丝的话中有著诸多嫌弃,气恼儿子的偏执不肯转圜。 「因为恋爱中的男子全是瞎子,我不怪他眼盲心也盲地挑上凡事不如我的女人为妻。」为自己找台阶下的莉亚娜高傲地扬高下巴。 闷不吭声的蓝喜儿好想抬起头要他们不要争吵,争吵无济於事,可是一想到丈夫的脸她就打消念头,他的心情够糟了,用不著她再加油添醋。 如果她不受伤就好了,回来嘴巴闭紧一点便天下太平,偏偏刀子不长眼,硬偏了几分,害她带伤荣归的当不成女英雄,这会儿还成了小母熊。 冬天一到就窝进洞里冬眠,不问世事。 「两位批评够了没?以後没事请别来骚扰我的妻子,我会很感激的。」以免她们有机会伤害她。 听到这种近乎冷酷的言语,莉亚娜十分不平的一嗤。「请你问问你的妻子,到底是谁骚扰了谁?」 我。蓝喜儿举起受伤的右臂自首,可是她爱妻过度的老公视若无睹,当她穷极无聊的做起手部运动。 「她累了,需要休息。」卡维尔开口赶人。 莉亚娜没好气的说:「卡维尔?麦提斯你真是个瞎子,你没见她高举起手要发言吗?」她才是受到惊吓的人,为何没一双强壮的手臂呵护她? 毕竟凶手的目标是冲著她来,而他的妻子则是自告奋勇的当替死鬼。 「你看错了,她只是手抽筋。」他摆明了护妻到底,完全不管他人的愤怒。 现在最有资格生气的人是他,她们全是帮凶。 不曾情绪失控的侯爵千金想吼人了,良好的教养一再压抑她的冲动,这会气过头的她选择朝该死的鸵鸟下手。 「艾莉莎你再装死看看,不要事事都依赖你丈夫发言,我相信你的声带还不致腐烂掉。」不管是谁和她相处一天以上都会失去修养。 她根本就是一颗完全不受控制的跳豆,天马行空的思绪异於常人,仅供精神科分析。 「艾莉莎?」是谁? 丈夫的困惑语气让有心逃避的蓝喜儿发出猫呜声。「我……我啦!」 「你几时多了个名字叫艾莉莎,为什么我毫不知情?」他绝对不会相信她在忏悔,因为她太善忘了。 即使有错她也会认为自己没错,全是别人的片面之词,因为她忘记了不算数,全部从头来。 有时他真羡慕她这项特质,一遇上重要事情一问三不知,睁大无辜又迷惑的明亮大眼反问你什么事,叫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健忘。 没人一转身就忘记所有事,除非是刻意,而她比他想像中聪明多了。 「最近刚取的,好不好听?」蓝喜儿兴匆匆的抬头,一见到丈夫淤肿未消的脸又赶紧低下头偷笑。 不行了,她一定会破功,对於快乐的事她一向没什么自制力。 「理由?」她在难过吗?瞧著妻子抖动的双肩,误以为妻子痛得落泪的卡维尔语气温柔的询问。 「莉亚娜太笨了嘛!她念不准我的名字,喜、儿,所以我临时编个名字给她用。」多方便,艾莉莎美容修护中心的招牌名字刚好可以借用。 「临时!?」尖锐的女音忍不住扬高,受骗的情绪让莉亚娜大为不悦。 蓝喜儿语带迟疑,「老公,咱们家有养火鸡吗?」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希望能有顿丰盛的火鸡大餐。 再下点雪就更完美了。 「不,是莉亚娜在咆哮。」的确很像小火鸡的声音。 「她在发火吗?」不可能吧,她是淑女。 「看起来很像,她脸上的妆开始崩落了。」出现青红交接的颜色。 「天呀!她不化妆能看吗?我们要不要借她油漆?」期限较长,不易脱落。 「最好不要,我看她适合待在坟场,免得出来吓坏小孩。」卡维尔面容冷酷,不带一丝温度的讽刺著。 夫妻俩默契十足的一说一接,蓝喜儿的无心及卡维尔的刻意,听在自诏不会动怒的莉亚娜耳中,猫似的眼眸微露暗红色。 那是一种想杀人的讯息,她极力的克制住不让情绪外露,这对夫妻的可恶几乎令她理智尽失,她再容忍下去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不懂得尊重别人请加以掩饰,我必须声明我从未主动邀约艾莉莎出门。」很好,语气正常,没有流露半丝恼意。 卡维尔的冷哼声清晰可明。「难道她会厚著脸皮去敲你家沉重的铜门?」 他讽刺著查顿侯爵府上门户森严,外人休想接近一步,形同一座牢狱。 无礼的男人,她当初怎会考虑葛丽丝夫人的建议,以婚姻结合两家的力量。「不,她直接爬过我家的围墙,破坏通电的电网,再用上好的牛排收服七只黄金猎犬。 「容我说句无礼的话,你妻子的大胆行径该捉去疯人院关上十年、二十年,她的疯狂叫人无法理解。」 话不用多,点到即明。 「喜儿,你去『造访』侯爵府邸吗?」虽然卡维尔想否认以上的蔑言,但听来十分符合妻子的个性。 她从不按常理出牌,有门不走她跳窗,阶梯宽敞视同无物,非要顺著栏杆滑下,把所有人吓到心脏无力方肯罢休。 原因她太懒了,喜欢抄「捷径」而行。 喔哦!不太妙,他的口气太冷静了。「呃!是巫……婆婆要我多向莉亚娜看齐,然後……然後……」 她能不能乾脆装死好了? 「说、下、去!」 呼!怎么有一阵阴风,令人毛骨悚然。「为了表达对婆婆的孝心,我只好去拜访她的香闺。」 瞧!她多有心,甘为鸡首不为牛後,勇往直前冲破层层难关……呃!背脊好凉,好像有好几道冷冽的锋面接近。 她应该没错吧?但怎么老觉得被人怨视著,似乎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记得莉亚娜的房间在三楼,你如何上去?」希望她的方法不致让他血压升言同。 可是蓝喜儿的回答却是……「咦!你去过她的房间呀?你们有奸情……啊!好痛,你按到我的伤口了。」 眼神不忍,手松开的卡维尔气得不想开口,任由她去胡思乱想。 但当事人之一的莉亚娜可不愿平白受辱,此事攸关名誉问题,岂能容她满口胡言乱语,她还想立足於社交界。 「查顿家与麦提斯家是世交,他知道我房间的位置实属平常,不过从未到过查顿家的你,怎会知晓哪扇窗内住的是我呢?」 好问题,的确是在场每一个人的困惑,她怎能毫无错误的敲对窗,而且不费力地将高傲的莉亚娜拉出她华丽的大房间? 气氛骤冷,四面楚歌的蓝喜儿生怕被乱刀砍死,乾脆认命一点地抬起脸向大家招供。 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小口流泄的笑声让为她心疼的丈夫觉得受骗,脸色益发的难看。 「蓝喜儿」 ******* 好凶哦!原来乎时道貌岸然的男人也有暴力的一面。 法律又没有禁止人家大笑,他干么一副猫被踩到尾巴般,毛全竖立似的瞪大双眼,让他看起来更好笑更滑稽,活像卡通动画中的搞笑角色。 实在不是她的错嘛!他们兄弟打架关她什么事,她曾好意在旁劝阻,但两人却有志一同的把她推开,宣称他们绝对不会拳头相向。 结果她前脚提著满篓渔获离开,他们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开打了,让完全不知情的她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 不守承诺的是他们,挨白眼的人却是她。 为了消弭婆婆的怨怼,她只好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求知去,利用蜘蛛人的攀岩功力一口气攀爬到三楼,最後还要像贼一样的撬开人家的窗。 没人看见她的用心良苦,只会张大不可思议的眼直盯著她瞧,好像她疯得很彻底,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不过越说越不安的蓝喜儿有极深的危机意识,尽管她没办法阖上嘴不笑,但是瞧见丈夫颈边浮动的青筋,声音渐渐变弱转小了。 「你……」 「我觉得凶手的目标应该是我而不是莉亚娜,她可能被误认是我才遭到袭击。」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一室静默。 引起众人深思的蓝喜儿庆幸得到缓刑,她以为不看丈夫的脸就不发笑,闲不住的眼睛四下瞄来瞄去。 由墙上的谬思女神画作看到半身的大卫雕像,左边的百年吊钟已经非常陈旧,可以列入古董级…… 不以欣赏的角度去观察,而以价值来评定,足以容纳百来人的客厅可说是用钱准起来,件件真晶绝非二流货,随便卖掉一样就够寻常人快活半辈子。 不过住在和历史陈列馆差不多的房子里,人要没有窒息感才怪,仿佛四周多了无数双无形的眼监视著,不许人骚扰原有的宁静。 唉!好静哦!简直像在坟墓里……噗哧!又一张大花脸。 「哈……你被河马踩过是不是?怎么比我这让犀牛撞过的老公还惨,你们可以结拜当兄弟……」 「喜儿……」 「蓝喜儿……」 「艾莉莎!」 「笨丫头!」 高咆,低吼,惊呼,嗤笑一起来,几双充满无力感的眸子只有被打败的感觉,他们怀疑自己为何要容忍她的「天真」和「童言童语」。 把童心未泯的她丢到狮子群里,说不定它们会集体出走,宁愿掉了牙也不要和她相处,就怕她兴致一起,把它们改造成温驯的小猫。 相信没人白痴到她这种程度,不定期的发作难以根治,药石罔然。 「呃!呵……我好像说错了,他们本来就是兄弟……」熊猫兄弟。 哎呀!不能笑、不能笑,她老公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森寒,看来快成仙了。 「你怎么会认为凶手的目标是你?」从不打人结仇的她不可能有敌人。 除非是她那群死不知悔改的蓝家亲戚,否则刚到伦敦不久的她怎会引人寻衅。 吓死人了,害她差点脑抽筋。「很简单呀!因为她说了一句话。」 「很简单?」 「她?」 「一句话」 哇!一群鹦鹉,好有成就感哦! 暗自窃喜的蓝喜儿没发觉她已成为众矢之的,人人恨不得射她一箭,除了她老公之外 由她口中说来的很简单让他们认为很头痛,为什么她能肯定犯案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她有特异功能不成? 根据目击者莉亚娜的形容正好和她相反,凶手的体型非常高大,行动敏捷,穿著黑色大衣、戴面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持刀刺来。 当时人潮拥挤,口音杂乱,她惊吓过度来不及反应,突地一股冲力将她撞倒才幸免於难,她根本没听到凶手说了什么话。 更离谱的是蓝喜儿明明有能力制服对方,可是她却因为被橱窗里的蛋糕造型吸引,不管伤口淌著血,跑进人家店里买了一块蛋糕。 等她吃完了人也跑了,只有扭伤腿的莉亚娜惊魂未定地坐在行道树下,双手环胸不停的颤抖。 离死太近会让人学会谦卑,她再也不敢夸言伦敦治安良好。 「你们干么瞪著我,难道莉亚娜没转述那句话?」很好猜的嘛! 神情显得别扭的莉亚娜轻扯自己的裙子。「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会吧!很纯正的义大利语,声音虽然低沉地像男人……」等等,她的表情好古怪。「你不懂义大利语!?」 「我修过法语、德语、西班牙语、葡萄牙……」她会的语言足够编列一本百科全书。 「可是你不会义大利语。」蓝喜儿一针见血的指出空门。 她当下表情不自然的咬著牙低吼,「没人规定我一定得懂义大利语吧?」 「你怎么可以不懂,你是完美无瑕的莉亚娜呐!我家婆婆对你可是推崇备至,老是要求我必须有你的一半涵养,你怎能不懂?」谁知样板美人也有瑕疵。 一脸失望的蓝喜儿让人感到愧疚,好像她兴致勃勃的带了上好工具要挖钻石,可是却挖出一堆狗屎,错愕之情叫人无言以对。 尤其是葛丽丝的局促神色最为难看,这番话明摆著说她没挑人的眼光,百般执著只为一颗不怎么透明的石头。 「喜儿,别把话题扯远了,那人到底说了什么?」他从不认为妻子需要改变,这样纯真的本性最适合她。 不像一屋子人满腹心机。 蓝喜儿的表情还是很沮丧,不相信完美也会不完美。「抢我的男人都该死。」 「嘎!?」她说了什么? 「这是义大利语,意思是敢抢我的男人就得死。」唉!好哀怨哦!为什么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本来的笑脸一垮成了愁眉苦脸,她的无言控诉叫所有人都有对不起她的感觉,没见到她阳光般的笑容很不习惯。 莉亚娜确定的说:「我没抢过任何人的男人,除了你。」现在她不屑了,自私自利的男人配不上高贵的她。 「对呀!除了我,目前和我有关系的人是卡维尔,也是你唯一牵涉过的对象,她不对付你要对付谁。」呵呵呵!她真倒楣。 「为什么是我?」她不平的怒视。 「因为……」蓝喜儿的脸瞬间发光发亮。「谁叫你是结婚启示上的新娘。」 ******* 伦敦近郊又出现一具男尸,同样睁目未阖独缺一颗心,下身已然溃烂难以辨认,空洞的左胸插上一株没有花朵的玫瑰刺梗。 玫瑰花代表爱情,无花余梗刺表示爱情已亡,剩下的将是复仇的心。 死者的未婚妻懊悔不已,自责不肯取消婚礼才会导致爱人的死亡,悲愤之余竟也选择轻生,在未婚夫坟前的大树上吊自杀。 殊不知她的死毫无意义,因为…… 「呵……愚蠢的女人,你以为你的男人只专情你一人吗?他在我身上获得的快乐可是你给不了的,你根本不懂男人……」 笑声如魅,阴冷而寒傈,微带腥甜的血味。 阴暗的房间只留下一盏灯,照出华美的大床,以及床前的那面镜子。 艳美绝丽的女子出现在镜子里,狞笑的注视著她贴在镜上的剪报,鲜红的唇膏如血般涂满剪报中优雅女子的素脸,似在宣告她的死期。 背叛爱情的男人该死,夺人所爱的女人更该死,他们通通都该下地狱。 等著吧!叛爱之人,我就要来了。 小心你的背後。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第九章 「你……你这个魔鬼,我恨你,恨你,恨你……」 歇斯底里的女人完全失去理智,忿忿不休的重复恨语,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自私至此的男人,未经她的允许私自软禁她,对外宣称她是「自愿」的。 莉亚娜无懈可击的面容已出现崩溃的前兆,没了修养地唾骂造成她这种结局的可恶份子,恨不得抽那人几根筋好泄愤。 她怎么能像无事人般无动於哀,悠哉悠哉地编著草鞋哼大地之歌,真拿她当替死鬼不成? 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端端地坐著家中不趟浑水,可是祸偏从窗外入,不请自来的带给她永无宁日的恶梦,这笔帐自己该找谁算? 她的老公吗? 一声冷哼由鼻孔喷出,更加不屑的莉亚娜很想啃食卡维尔的骨肉,狼狈为奸的夫妻最为可耻,他们凭什么要她合作,她可不是被人宠上天的白痴老婆。 好事人家去享,恶运由她一人担,天下还有这等恶魔事吗? 简直是狗屎。 「大姊,她好像在骂人。」好可怕哦!横眉竖眼地好不吓人。 「不,她在嫉妒我的命好,忍不住向她的上帝抱怨了两句。」唉!完美的形象…… 嘻嘻!完成了。 改拿稻草当鞋编的蓝喜儿一点也不在意编出四不像,她的「手工」专长不在於此,看园丁大肥打算拿稻草铺花当肥料,她趁机偷渡了两大把。 谁叫她老公老当她是废人,不过伤了手臂便诸事不宜,这也不许动,那也不许提的晾著,害她无聊地直想和蚊子下棋。 只是她好像有点幸灾乐祸似的,让客人自言自语地练嗓子也不理睬,看来她是感染上老公的冷血无情。 「啦……今天的天气真好……啦……今天的云彩很动人……啦……今天的阳光好灿烂……啦……今天的蓝喜儿最快乐……啦……」 「姊,你别唱了,她快要扑过来了。」蓝天乐心想要赶紧找掩护,以免首当其冲当肉垫。 她心情好得很,不要吵。「不会啦!人家是很有修养的淑女,做不出太粗野的动作。 「啦……春天的百花香……啦……夏天的荷花开……啦……秋天的牡丹……」 蓝天乐打断她的兴致,「不对,秋天是桂花,牡丹哪会在秋天开。」听起来怪怪的。 「是吗?几时改了,怎么没人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 因为那是你乱编的。「姊,你是不是变胖了?」 「你有看过不胖的猪吗?」吃好,用好,养尊处优,不胖才叫人怀疑。 这倒也是,猪是胖嘟嘟的,可是她是个人耶!极崇拜自己姊姊的魏天乐不敢顶嘴,奴才似地剥了个橘子喂她。 所以她才自称命好。 「但是你好像只有局部胖,其他地方根本不胖。」他好奇的盯著她微凸的小腹。 她故做神秘的一笑。「秘密。」 「什么秘密?」好兴奋、好兴奋,他最喜欢听秘密。 「呵呵……那就是……」蓝喜儿等他把耳朵靠过来时,用稻草搔著他脖子。「不告诉你。」 就说是秘密了哪能轻易外泄,攸关於「职业」内容,当然要保密防谍喽! 尤其外号大喇叭的他最守不住秘密,告诉他等於告诉全世界,他会在半个小时内传简讯给所有他认识的人,包括fbi。 「别这样啦!大姊,话说一半很不人道。」他受虐了,精神饱受摧残。 谁理你。「我今天很快乐,我要编小鞋鞋给我的蚱蜢穿。」 嗯……好、好像很难!怎么看都像一艘船,而且快沉了。 也许下次该买本《编织入门》来瞧瞧。 魏天乐瞧瞧起居室里那台七十二寸大电视,心想她口中的蚱蜢会不会是上头那只……呃,娱蚣。「不要唱了啦!有人快捉狂了。」 他发誓要做个好孩子,绝不再偷看圣玛丽亚中学啦啦队队长换衣服,只求那「淑女」能继续淑女,千万别太冲动。 吓!「变脸」那部片子该找她去演女主角,她绝对能胜任。 变得好骇人。 「放心,放心,狂犬病的疫苗我收在冰箱。」应该不会被老鼠偷吃。「对了,你干么来伦敦,不用上课了吗?」 「我请假,因为……」他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老妈作了个梦。」 蓝喜儿的心口小小的咚了一下。「呃,与我无关吧?我最近很娇贵呢!」 受不得伤。 不然她老公会比那个人先捉狂。 「与你无关我干么来,我最近也有一个区域性的足球比赛。」错过了就得等明年。 「希望是好事。」轻抚著肚子,她脸上微露温柔的慈光。 「你说呢?」好事轮不到他来报。 她的肩微微下垂,一手托著腮像在发呆,不时的发出叹息声,心里想到爱情岛更名前的诅咒传说,不由得心情沉重了几分。 善忘其实是一种藉口,她的脑容量可媲美太空总署的终端机,一笔一笔的记忆全存在里头,用了三十二道密码封锁住,若无必要便让它永远尘封。 人的一生中要经历多少事,哪能一一放入记忆库当宝贝,那不是很累人。 保存美好的,删掉痛苦的,何必去在意已发生的过去,遗忘是前进的原动力,人要放眼未来才不会让过去给绊倒。 远方永远存在著希望,只等著有心人去挖掘。 「哎呀!别太沮丧,我们小心点预防就没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样乐观的魏天乐伸起手要安抚胞姊,但…… 「不要拍我肩膀,担心你姊夫找你算帐。」老一辈的说法一定要听从。 吓了一大跳的蓝天乐赶紧缩回手,一副生怕被狗咬的模样,「大姊,你吓到我了。」 「嗟!你和老鼠结拜呀!胆子那么小一粒。」她伸出小指头一比,大概只有米粒大。 「谁叫你突然那么大声……」害他以为看到母夜叉。 伸伸懒腰的蓝喜儿将稻草扫向一旁,坐太久也会累,筋骨不活动活动容易生病。「妈到底梦到什么?」 「这……」不太好启齿。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预先知情只会让我不快乐,整天疑神疑鬼像个疯子。」无知最快乐。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堆沙筑墙也没用。 「大姊……」蓝天乐考虑要不要说。 笑脸一绽,她俏皮的弹弹手指阻止他开口。「真要有事就拿你来挡,我蹲在旁边看戏好了。」 「大姊你……别逗了。」哭笑不得的蓝天乐只好乾笑著。 和乐的姊弟画面让人羡慕,被冷落的莉亚娜可就不怎么开心,始终猜不透眼前两人的乐观天性打哪来,难道他们比较不怕死吗? 一想到此,她的心情又开始变糟,十分不高兴自己成了「肉票」,毫无自由可言。 可是……唉!想走也走不了,谁晓得那个杀人魔会不会躲在外头埋伏,就等她一脚跨出自投罗网,死了也没人同情。 「完美的女人也会叹息,真叫人意外。」她在哭还是在瞪人? 「滚开,你这害人精。」靠她太近准没好事。 好让人伤心,她哪会害人。「不要这么无情嘛!咱们是好姊妹呐。」 人不是球不好滚,她用蹲的好了。 「谁跟你是好姊妹,请不要乱攀关系贬低我的身份……」咦!她几时蹲到面前来?莉亚娜下意识想移开身。 好亮的眼……不,不对,是恶魔的眼,清澈得太不真实,引诱人做出违背本性的事。 喔!上帝,她有罪。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我们可是生命共同体呢!」真好,不会太寂寞。 「生命共同体!?」她在开什么玩笑。 冷静,冷静,千万别像她一样毫无教养,她是优雅高贵的侯爵千金,绝无半丝低俗。 「激动容易使肾上腺素升高,继而刺激到脑血管,然後脑血管就会爆掉,接著你的大脑内血肉模糊……」人也变得痴呆。 最後一句话蓝喜儿来不及说出口,一向高雅沉稳的莉亚娜终於爆发了,脸色惨白的瞪著她。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恶魔。」她非请大主教来除魔不可,简直是个大祸害。 「恶魔?」蓝喜儿一脸迷糊的眨眨眼。「你是指卡维尔吧!他的确很坏。」 把她们俩关在一起,窗户还上了锁,真是太过份了,她们又不是犯人。 莉亚娜直视著她,「我指的是你,你这个披著伪善外衣的魔鬼。」过於善良的个性根本是一种陷阱,毁人於无形。 她受够了,再和乡巴佬混下去她一定会疯掉,难以理解的奇怪个性实在不适合生存在本世纪,该一脚将她踢回侏罗纪。 「我!?」好离奇哦!她在说灵异故事吗? 「就是你,用不著装惊讶,毁了我的优雅让你得意是吧!你处心积虑只为想看我出丑,现在满意了吗?」还装,真是可恶。 嘴角扬上天,蓝喜儿两排白牙尽露的大笑。「你好有活力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朋友她交定了。 「而我打一开始就没喜欢你,现在是越来越厌恶。」讨厌到极点。 绝对要远离她。 两人迥异的表情看在魏天乐眼中非常诡异,奸像看到一头负伤的母狮子和一只肥嘟嘟的小白兔在对望。 而张牙舞爪的一方逐渐被吞没。 「别这样啦!我把稻草分你一半。」一起编草鞋才不会无聊。 莉亚娜冷笑的一讽。「你能天真到几时?」 「唉!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干么为难自己,难道你要出去挨刀子?」人要往光明面想,半杯茶的人生观隐含哲理。 「只有」是失望的,「还有」是喜悦的,端看人怎么去参悟。 「我只想回家。」微闪的泪光如昙花一现,一察觉失态她立即眨掉。 贵族千金的气度在莉亚娜身上展露无遗,明明害怕却强装坚强,绝不让人瞧见她尚未平复的心情,她的心仍是饱受惊吓的,却没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她知道自己变脆弱了,渴望有个人能像麦提斯子爵那般深爱妻子的男人来宠爱她,可是她始终无法如愿。 羡慕她却也嫉妒她,一个人独占了所有好运。 爱情、幸福、快乐,看似简单,但她一样也得不到,是她要求太高了吗? 「回家?」蓝喜儿先是眨了眨眼,接著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难嘛!」 「不难?」听起来像风凉话。 「只要走出去就好。」不会那么凑巧碰上变态狂。 莉亚娜垂著肩,「怎么走……你……你偷了你丈夫的钥匙!?」她还是个贼。 不过是个可爱的贼。 蓝喜儿笑著抽出藏在绷带里的长柄钥匙一摇。「他的等於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东西不算偷。」 「是吗?」 咦!小乐子干么装他姊夫的声音,表现模仿天份吗?「当然,他那人满迟顿的,我在他身上摸了半天,他还以为我在挑逗他呢!」 「很得意?」 「还好啦!毕竟是自己心爱的老公,就让他暗爽也好。」呃!莉亚娜干么在翻白眼,直指她背後。 难道是…… 「我一直很好奇我的妻子到底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才能,也许你会非常乐意告诉我。」 ******* 这是他不安份的妻子。 既骄傲又气馁,两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卡维尔的心中,交错著他的爱恋和眷宠,想把闪耀的星辰摘给她又怕宠坏她,他只能给她一袭镶满星钻的白纱礼服。 他知道她极不愿意三度披上嫁裳,可是他却极爱看她穿上结婚礼服的娇媚,明眸一转叫人难以抗拒。 阳光下的天使散发爱与荣耀,金色的光芒使她走向幸福的道路。 他的妻子。 卡维尔?麦提斯爱他的妻子。 香槟色的玫瑰花瓣将铺满整条长达一百公尺的步道,五彩汽球缤纷地系绑在每棵系上丝带花的彩树,谁能不醉心以冰雕出来,象徵爱情的小丘比特。 风吹过,扬起阵阵悦耳的风铃声。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像是吹奏著结婚进行曲。 「一共三百六十五颗,你用不著数了。」再数下去准会眼花撩乱。 「这是真的……钻石!?」天呐!地板怎么好像在旋转,她一定在作梦。 「我的妻子是被星星簇拥的仙子,理当配上星星的颜色。」唯有钻石才能衬托出她的光芒。 他……他是卡维尔吗?「老公,你是不是发烧了,快去挂急诊别耽搁了,我的下半辈子还要依赖你。」养。 「你能不能稍微有点浪漫细胞,我在赞美你的美丽。」卡维尔有些无奈的轻弹她的鼻头。 他的妻子属於童话世界,而非现实社会,他早就认了。 咯咯笑的蓝喜儿挽著他的手轻摇。「千万别听信麦格的话,他绝对不安好心。」 「你怎么知道是他?」错愕不已的卡维尔十分困惑,为什么她总能一猜就中? 「因为我爱上的男人是卡维尔而不是麦格,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爱我。」浮夸的言词只会令她厌恶,爱情的动人在於真心。 望著她信任的双眸,他明白这就是他要的幸福。「我爱你,老婆。」 「我也爱你,老公,不过……」她笑得十分挑逗的解开他上衣第一颗扣子。「如果你能取消婚礼我会更爱你。」 「小妖精,你休想迷惑我。」笑声低沉,他抵著妻子额头亲吻。 一直以来,他鲜少以言语来告知爱她,总想多给她一些,再给她一些,却不清楚到底应该给她什么,或是该给多少才够她展露无忧笑容。 吝於开口的他总以为爱不必说出口,对方自然会明了,虽然他的妻子确实如此,玲珑剔透的慧心始终能与他心灵相通。 但麦格的嘲笑却也提醒了他一件事,爱是需要经营的,不能太笃定,如果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无法给予赞美的话,久而久之爱情会疲乏,终将湮灭。 不过他似乎弄巧成拙了,不善蜜语甜言的选择麦格那一套哄女人的伎俩,结果反而搞砸了。 幸好妻子是大而化之的小女人,从不计较爱语的多寡,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一颗全心全意的真心,绝不能有杂质。 而真心也是他唯一给得起的。 「老公,你就不怕变态杀人魔找上你呀!人家不想当寡妇。」唔!这礼服有点紧,她快吐了。 卡维尔轻笑地看著自己爱耍赖的妻子。「我不沾惹其他女人,你大可放心。」 「谁说没有,你的情妇……」还不是女人。 一只食指轻点,放在她唇上。 「都过去了,我只有你,也只要你,再多的女人也入不了我的眼。」他的心已被她占满,再也容不下旁人。 众人都说他自私得毫无人性,他一点也不想反驳,因为为爱而自私的男人是领有证书的,那张薄薄的纸叫婚姻。 「喔!可怜的莉亚娜。」她的希望落空了。 他好笑地低吻妻子爱抱怨的小嘴。「为了让我们的婚礼更顺利,只好委屈她了。」 由她去当替死鬼。 伦敦市民都以为今日在贝汉广场举行婚礼的人是他和莉亚娜,一个迳的蜂拥而圣,打算观看一场世纪婚礼,甚至还有媒体前往采访和转播。 但事实上他尊重妻子不愿太盛大的要求下,选择了雷玛娜庄院附近的小教堂,神圣而庄严地完成他们在神面前的誓言。 第一次的婚礼很草率,第二次的婚礼很嘈杂,因为在曼哈顿举行的中式婚礼采东方人的习俗办流水席,一次涌进的华人简直像进了菜市场喧闹不已,难怪她被吓得不肯再披婚纱。 「可是你不会良心不安吗?她骂你是魔鬼耶!」她不承认自己是魔鬼,所以把罪名推给丈夫。 反正他习惯当坏人了。 「是吗?」卡维尔不当一回事地调整她的头纱。「你是最美丽的新娘。」 「老套。」蓝喜儿笑了,为丈夫的固执感到一丝满足,他就是这么不通情理,冥顽不化。 「别挣扎了,让母亲看见我所爱的女人有多美丽,其实你也可以优雅和端庄的。」正如她此时的装扮。 美得叫人不敢相信她是真人。 他要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美丽,进而尊敬她、喜爱她,接纳她成为麦提斯家族的员,不再有排斥。 吐著舌头扮鬼脸,蓝喜儿一脸顽皮的笑道:「千万别让你母亲听见,否则她又说:她!?那个见不了人的粗鄙小土人?」 「呵……你喔!真是安份不了。」连他母亲也取笑,轻蔑的语调模仿得微妙微肖。 「流动的水才不会发臭,人要不动就成了矿物,你不会要我当个植物……」人。 人还没说出口,丈夫热切的唇已然覆下。 即使他们已经结婚大半年了,但是两人私底下的热情依然不减,一有机会独处便免不了肢体交缠,难分难舍地叫人眼红。 「你们好了没,牧师在催了……噢喔!我什么都没看到。」惨了,他会长针眼。 大声嚷嚷的魏天乐直直的闯进新娘休息室,大剌剌的个性和他大姊没两样,犯了错仍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毫不愧疚。 「下次记得要敲门。」气息不稳的卡维尔放下妻子盘在他腰间的腿,颇为恼怒小舅子的不识时务。 这让他想起爱情岛上的家,以厨娘糖婶为首的佣人们都会适时的避开,留给他们夫妻不受打扰的恩爱空间,想想真怀念。 是该回去了,等婚礼结束後。 「我有敲呀!你们没听见。」魏天乐皮皮的眨眨眼,一脸暧昧的笑脸指他们「太忙了」。 「上帝最爱割说谎者的舌头。」真要命,害她春光外泄了。 都怪她猴急的老公不会看场合,兴致一来就想办事,小小抱怨了一下的蓝喜儿完全忘了是自己抱著丈夫不放,他才会失去控制擦枪走火。 「上帝最仁慈了,他才不……喔!我的天呀,和妈说得一模一样。」笑谑的眼因震惊不已,像见了鬼似地睁大十倍。 亮如星辰一般的结婚礼服将染上血……母亲的幽语犹在耳际,似乎恶灵在接近中。 「怎么了,这件礼服有什么不对?」他特地请人设计,由法国空运而来的星钻之裳。 两姊弟的神色为什么怪异得叫人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而他们却不曾告诉他。 「当然不对,贵得吓人,你能想像穿著一身钞票向上帝宣誓矢志不渝吗?」没事、没事,绝对不要自己吓自己。 巧合而已。 「喜儿……」真是如此吗?为何她的手心微微颤抖。 她绽出一抹耀眼的太阳笑容朝他眨眨左眼。「不想当三度新郎就尽管待著吧!我先到圣坛前等你。」 一说完,她拉起炫目又华丽的白纱礼服旋了一下,走出休息室,留下若有所思的丈夫。 「呃!姊夫,你最好多顾著我姊姊,也许,可能,或许会有些事发生。」魏天乐嗫嚅的说。 「你知道什么?」难道是上次有意伤害妻子的人仍不放过她? 「这……」他讪笑的往後退。「我什么也不清楚,我只是来玩的。」 他一溜烟的溜掉,什么也不肯说。 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只要不说破母亲梦中预知的事,就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甚至是虚惊一场。 但是一旦做了万全防备,结果反而比预期中更严重,像是一种惩罚似要他们警惕,勿改变既定的命运启动,只能接受。 所以他不敢说。 「这是怎么回事?」 才跨出休息室欲问个明白的卡维尔忽然後脑一疼,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黑暗捉住他之前,他看见自己的脸。 第十章 「卡维尔?麦提斯,你休想获得幸福。」 枪声大作,圣坛染上鲜血。 谁也没料到当新郎刚走到新娘面前,面容庄严的老牧师正清清喉咙,打算为这一对新人证婚时,忽然半掩的教堂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就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之际,披散著发的美丽女子已高举她手中的来福枪,毫不考虑的扣下扳机。 像是事先做了安排似,一群穿著便衣的安全人员及警佐由四周涌进,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内制服行凶的歹徒,迅速而敏捷。 但悲剧还是发生了。 圣洁的白纱染上沭目惊心的鲜红,呆滞的新娘一身是血地难以回神,不敢相信母亲的预知居然真的发生在她身上,而且就在眼前。 惊慌的奔跑声,惊吓的啜泣声,以及四周的关怀似乎离她好远好远,她的灵魂远扬到世界的另一端,好轻,好空,好虚缈。 她的四肢发冷,眼前一片暗红色,空洞的望著钉在十字架上的救世主。 他竟然在微笑。 「快……快叫救护车,我还不想死……」痛,痛彻心扉。 扯动裙摆的手并未获得她的怜悯,蓝喜儿的眼仍注视著上帝的脸,难以置信他能毫无动静地眼看杀戮降临而不阻止。 他是神吗? 怎么没有一点慈悲心。 或许他只想当圣人,背起世界的罪来表示它的宽大为怀。 「你在发什么呆,没看见你丈夫中枪了吗?」可怜的孩子,大概吓傻了。 难掩震撼的葛丽丝一脸著急和慌乱,心痛地看著血不断流出儿子的胸口,像是永远也止不住似。 「他不是我的丈夫。」祢在想什么呢?天上的主。他还是在笑。 「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快给我清醒,你连丈夫都不要了吗?」尽说些傻话。 脸上洋溢著如圣母般的平和笑容,蓝喜儿转过身注视朝她伸出手的男子,回应只有冷淡二字。 「後悔吗?」 中枪的男子按住胸前伤口,忍著惶讶。「你……你对你的丈夫一向都这么……残忍吗?」 「不,我只对我丈夫以外的男人残忍。」原来,她的心也有冷酷的一天。 看著他的脸她竟有一丝哀伤,向来开朗的心蒙上一层阴影,她不知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或者两者都有吧! 是什么样的性格造就他不肯服输的偏执,明摆在眼前的事实怎么也不愿相信,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走过的错误。 她是同情他的,但是她还没准备原谅他,因为他不该一再测试她的爱情纯度,让爱变得廉价。 记得一位朋友曾说过:糟蹋爱情的人,不配得到爱情,老天会惩罚亵渎爱情的人。 他便是最好的证明。 「你怎么可能还能认得出我是谁,你根本连头都没抬起来。」杰洛激动的朝她挥舞著拳头,血流得更快。 「不需要用眼睛,当你走近我时,我已经感觉到你不是他。」她将手放在心脏跳动的位置。「我用心来看。」 苦笑著,他像是放弃的仰头一倒。「我输了。」 「输?」笑著蹲下来为他急救的蓝喜儿,故意弄痛他那痛得不得了的伤。「人生是一场没有输赢的赌局,每个人都是赢家。」 「赢……赢家……」天呀!快痛死了,她一定在报仇。 「活著就有希望,战胜自己不就是赢,何必去和别人争呢!」还好,伤得不深嘛! 只有高中文凭的她处理起伤口宛如专业医生,正确的判断子弹嵌得位置,用力一压,再用要人以威士忌消毒过的水果刀轻轻一剔,和血的小铅弹就弹了出来 反正镶了钻石的白纱礼服也用不上了,乾脆撕一撕充当纱布,她从来也没喜欢过白色的礼服,是为了迎合丈夫的喜好才勉强穿上。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好好的一场婚礼搞成这样,早知道她就不叫他们重新举行一次。 自责又担心的葛丽丝心乱如麻,整个思路杂乱无章,完全失去平时的精明,神智浑沌地只想知道儿子有没有事。 「没什么,只不过他又开了大家一个玩笑,结果得到了报应。」蓝喜儿熟练的医疗手法,连一旁挽起袖子准备帮忙的医生都大为称奇,直问她是哪一所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不过她不好意思回答是野战医院,「打工」三个月而已。 「又?」什么意思。 「他是麦格。」破坏她婚礼的原凶。 嗄!?是麦格?「那卡维尔呢?」 「是呀!我早想问这个问题,我老公呢?」不会被他毁尸灭迹了吧? 「嗯哼!」他为什么要成全他们?失败又中枪的鸟气让他非常不痛快。 奇怪,受了教训还学不乖。「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你送给开枪的女人当礼物好了。」蓝喜儿凉凉的说。 好让她再补上一枪。 「你……你心肠好恶毒……哎……」杰洛一急撑起身子,不小心扯痛了伤口。 「要不要说随你,我看那女人挺爱你的。」爱到要杀死他。 幸好枪口瞄准的不是她。 杰洛看了一眼被安全人员压制住的女人,脸色一变显得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她?」 「喔!旧识。」呵!有玄机。 「呃!她是……她是……」杰洛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两人的关系。 「她是雪菲儿?洁妮茜,连续杀害多名贵族的变态杀人魔!」 额头血迹未乾的卡维尔走到圣坛前,脸色微白的代他发言。 来不及思考这个名字为什么熟悉,一见到丈夫受伤的蓝喜儿,飞也似地奔进他的怀抱,忧心忡忡的审视他的伤严不严重。 当然她太心急了,没注意的到一脚踩上杰洛的肚子,让他哇哇大叫地差些昏了过去。 「我没事,你别紧张,只是後脑多了个肿包。」原本他是怨恨著麦格的任性。 不过看他躺在地上的情形颇为狼狈,那股怒意也转为同情,强求不是自己的幸福果然得付出代价,他是咎由自取。 「什么,只有一个包呀!」哇!可真仁慈。 卡维尔的笑忽然变得有点冷。「老婆,你在怪他下手不够重,害你当不成寡妇吗?」 下雪了吗?怎么感觉凉凉地。「老公,你千万别比我先死,我会怕……」 「怕没人陪你吗?」心一暖,他的眼中有了柔情。 「怕你把遗产全留给我,我会很烦恼不知道如何花光它们。」一想到此,她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不……不要呀!她会被钱压死。 「蓝、喜、儿」唔!他的头…… 中气十足的大吼声快掀了屋顶,使得惊吓心情尚未平复的宾客再次惊慌,以为又有人来行凶地赶紧躲到排椅底下,以免受流弹波及。 谁也看不出脸色难看的麦提斯子爵是因为头伤缘故,或是被妻子气的。 远处神情狂乱的女人像突然发了疯的挣开安全人员的束缚,跌跌撞撞地推开挡路的阻碍一路直冲,消瘦的五官仍可见其昔日的美丽。 她心神涣散地先看看倒卧血泊中的惊慌新郎,再瞧瞧一手护著新娘子防备著她的冷酷男子,疯狂的眼眸中有了领悟。 「说要娶我的人是谁,负心的人又是谁?」 如她所预料地,众人的视线落在一脸心虚的新郎身上,她醒悟地发出大笑……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爱错人,爱错了人……哈……傻呀!爱错人了……哈……爱错人了…… ******* 「莉亚娜你这个大混蛋,我要杀了你」 打了个哈欠伸不直腰的蓝喜儿像搁浅的鲸鱼动也不动,两脚伸直摆放在茶几上十分悠闲,左手边是现烤的饼乾,右边放著现榨的鲜果汁,完全过著猪的舒适生活。 她现在很快乐,非常快乐,因为老公终於像个人了。 笑容始终停留在她圆圆的苹果脸上,刚过二十八岁生日的她,怎么看都像十八岁的大一女学生,没人相信她居然结婚了。 很幸福、很幸福地看著丈夫怒发冲冠、面色铁青,非常粗鲁地将人家送给她的「礼物」一一丢到院子後,拎了一桶汽油准备毁尸灭迹。 「糖婶,我还要一份蛋糕,特大的。」她太容易饥饿了。 「小姐,你吃太多了吧!厨房里还炖著一锅鸡汤,我去端……」她最近这一阵子最需要补了。 「喔!不,你饶了我吧!我闻到鸡汤的味道就会反胃,你别再折腾我了。」这是幸福中的小小不幸福,幸福附带品。 「不行,想吐也得给我吞下去。」福态的糖婶态度强硬地像只老母鸡,非要把她羽翼下的小鸡全照顾得肥嫩可口。 「不要啦!我会变成猪的。」不,她已经是猪了,又肥又肿的等著宰杀下锅。 糖婶没理会她的无病呻吟,肥腰一扭走向厨房瞧瞧她的鸡炖烂了没。 「你不是喜欢当猪,我成全了你。」一反刚才的怒不可遏,笑容可掬的卡维尔将手放在她的肚皮上打招呼。 是呀!猪!不就正是指她。「我腰痛。」 「来,我揉揉,手靠到我腰上来。」娇贵的小女人哟!她真成了猪。 不过还是他最锺爱的猪老婆。 「你在嘲笑我是不是,你明知道我肥得根本构不到你的腰。」翻身很累的。 他好笑地亲亲她的脸颊。「孕妇的歇斯底里。」 「哼!你乾脆说我是产前忧郁症,找几个精神科医生来诊治我好了。」他真无聊,老爱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又顽皮了,今天宝宝乖不乖呀?」真孩子气,都快当母亲的人。 翻过她的身轻轻揉按著,幸福的卡维尔像每一个急欲迎接小生命的傻父亲一样,一边轻哄著妻子,一边对著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自得其乐地拥抱他的妻与子。 伦敦那件杀人魔的案子终於落幕了,原来真是雪菲儿?洁妮茜所为。 她原本是卡维尔发泄性欲的情妇,安於本份的提供性服务不做多想,悄悄的把爱意埋在心底不向人吐露,只求他能一直的眷顾她。 不知何时开始,她发现他造访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前脚才走不久又折返,二话不说的抱起她往卧室走,激烈缠绵终宵才肯罢休。 於是乎,她有了期待。 渐渐地,她的心起了变化,越来越贪心的要求更多,相信他时阴时晴的诺言,欢心喜悦的等著成为他的妻子。 没想到居然是一场骗局,她爱的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而她也恨错了对象。 如今她被判进入精神病院治疗,短期内是不可能再活跃男人圈里,叫很多爱拈花惹草的贵族大为放心,又开始淫乱的日常生活。 倒是杰洛的言行收敛了几分,不再沉迷於男欢女爱中,学著正经八百的成立办事处,准备进军政坛,让放下自傲的葛丽丝大为欣慰。 不过她还是宣称不喜欢她的长媳,要她生下孩子交由她抚养,省得麦提斯家族又多一名粗野的成员。 「你只关心宝宝都不关心我,我吃味了。」她的脚好像象腿,重得要命。 「少撒娇了,我不会同意的。」她休想要他屈服。 「我什么也没说呀!」睁大圆亮的双眸,它们一如以往的清明。 他抚著她的眉咬牙切齿。「除非我死,否则爱情岛不欢迎莉亚娜那位贵客。」 「你……嘻!男人别那么小心眼嘛!人家是怕我寂寞……」因为她走不动了,无法四处野逛。 「你有我就够了。」他恨恨的道。 有哪个行为端庄的千金小姐会送女人充气娃娃,而且一次包机送来一百零七组,个个与真人体型无异,尺寸和公马差不多大小。 莉亚娜显然非常明白他们夫妻的个性,知道送来的「礼物」若是指名给他使用的女体必定无法激怒他,顶多让他嘀咕两句,将她视同拒绝往来户。 因为以妻子的好奇心态,一定会要他试试哪一种比较「好用」,而不会在意他是否「出轨」,假人毕竟不同於真人会夺去她的幸福。 但是她太卑鄙了,不仅搜集了各国的男偶像制造成充气娃娃,并在上面注明限他妻子一人使用,好安慰她无法从丈夫身上获得满足。 这样的羞辱岂是一个男人能一笑置之,他不烧光她的「礼物」怎能气消。 「可是近梅要结婚了,寻仙也快订婚,靖云表哥要带他新婚妻子回来度假……」 温热的唇贴向她喋喋不休的嘴,记仇的卡维尔吻得妻子神魂颠倒,心荡神驰,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暗自计量著要如何让她远离那群蝗虫,绝不让他们靠近一步。 远在海的另一端似乎传来两名女子的对话。 「一百零七组会不会太过份?」 「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然他们永远也学不会尊重我这个母亲。」 「下回咱们送她成人影片好了,上面的女主角全以她的影像代替,你看咱们会很没修养吗?」 「没关系,少了修养还有优雅,我们还是伦敦社交圈受人敬重的淑女。」 风吹过,带来讯息。 屋里的有情人吻得如痴如醉,屋外的大火熊熊,燃烧著遭肢解的手足,摇著尾巴的小白狼从前廊走过,嗅著空气中的食物味道。 蔚蓝的海诉说著一则则动人的爱情故事。 欢迎来到爱情岛。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