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美人》 楔子 风,急促的奔跑着。 如刀割在脸上,肆虐着白玉般的双颊,使得细致的肌肤红肿不堪,但仍不失其俊美英挺。 在山拗处,有两道人影在奔跑,一个衣着华美清雅的阴柔男孩,跌跌撞撞地边跑边扶着扭折的手,“他”身后高大的粗旷男子似其护卫,小心地保护“他”。 眼见后方四、五十个有着黑风寨标帜的盗匪逐渐靠近,主仆两人的情况岌岌可危。 而那负伤在身的护卫更是叫人卒不忍睹,灰色袍衣已染满血,看不出原来的衣色,滴落地的鲜红是他仅存的血。 “殷风,你走吧!他们要的是我,不要让我拖累了你。”“他”心中有愧。 放弃“他”,他应该有生离的机会。 “弃主而逃的护卫无存于世的必要,二少主请勿折难属下。”他挥刀砍杀了一名近身的匪徒。 “他”不想看他为“他”而死啊!“记住我的命令,不许死。” “是。”殷风刚毅有力的回答。 或许老天有意刁难,好不容易拉开一段距离,正欲摆脱后方盗匪的追杀,眼前竟出现高百丈的断崖,一道白瀑横亘其中,一望不见底。 是一条死路。 “哈……天助我也,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快快引颈就死吧!” 一位脸上有丑陋刀疤的黑脸大汉一喊,少了一只眼的罩布红滟似血,顶着大光头挥舞森冷大刀。 “刀疤老三,你别欺人太甚。”殷风将主子护于身后,两眼如炬的迸射怒潮。 刀痕老三邪肆的一抚光头。“日光堡的二少主多像个娘儿们,难怪你护得像宝一般。” “放肆,二少主的名誉岂容你低毁。”他有一丝心被扯开的异样。 不可否认,年仅十七的二少主的确有欺霸赛雪之姿,叫人一见为之倾心,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这是他护卫十年的所见。 有时,他不免心慌意乱一番,但是主子终归是主子,他除了一死相护之外,不能再有其他胡思的念头。 “少在老子面前装正经,你们日里同行夜同寝,没有点暧昧谁相信。”啧!多俊俏的公子,死了多可惜。 “闭上你的肮脏嘴,不许辱我少主。”血流下额头,渗过殷风眼睫。 “老子玩过不少婊子,还没机会尝尝如此标致的公子哥儿,我会好好疼惜。” 刀疤老三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对“他”不怀好意。 “你敢” “嘿嘿……我会留你一息瞧瞧老子如何奸你主子,免得你死不瞑目。”他淫笑的上前一步。 “你……” 眼看着一行眼露淫色的盗匪逼近,抓紧胸口的白衣少年不甘受辱,抓住殷风的手求道:“别死,活着帮大哥。” 倏地,“他”纵身一跃,直落百丈瀑布。 “不,二少主”长音未歇,不二心的殷风随即跃下,但是手中只捞住一截白布。 故事,由此开始。 第一章 “该死的赵晓凤,该死的郑可男,该死的奇奇怪怪,该死的男人。” 一群没情没义,过河拆桥的冷血动物,各自成双成对的逍遥去便是,何必三不五时跑到她面前撩拨一下,故作恩爱的嘲笑她眼光高。 眼光高是好听话,可每个人眼中流露的含意却是没人要。 想她宋怜量也曾是江南第一名妓,千金难买她一颦一笑,是她不屑低就凡夫俗子,非要找个和郑可男一般有天人之姿的男子来衬,才能把眼高于顶的炜烈贝勒给比下去。 哼!当初他有眼无珠的放弃她,她若不找个好男人来挫其锐气实在不甘。 天大地大野鼠多,好男人难寻。 尤其是相貌上等者稀如龙鳞。 “去你的死小猫,没事别咬我裙角,咬坏了叫你赔。”上好的绫罗耶!上日从和孝公主的嫁妆里“摸”来的。 一只小花豹仰起无辜的金眼,呜呜地似在抗议她的污蔑,犹是死命的咬住花布往河旁拉。 动物先天上的本能灵敏,它嗅出一丝不对劲,可惜宋怜星不只不领情,反而提起一侧的绣花鞋,往它额前一簇小黑毛踢去。 “呜咽” “本姑娘心情正好非常地想动脚,你最好别再来烦我。”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先威胁一顿再说。 小花豹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径自走开。 有个性的猫。她噗嗤一笑的席地而躺,抓起身边的野浆藤就着浆果一含,酸酸甜甜的滋味沁入口中,她满足地轻嗯。 来到天山快两年,好的习性都被两位老怪物给磨尽了,整体个性遭重塑,有时她不禁怀疑起自身的陌生。 昔日种种已随风远扬不堪回首,现在的她已然重生不畏流言。 铅华落尽,还诸素颜,何尝不是件快意事。 “呜呜呜” 咦!好凄厉的叫声。该不是那只笨猫跑进猎人的陷阱里? 唉!算了,还是去瞧瞧,和只畜生过不去干么,要是奇师父和怪师父知道她玩死黑头将军,肯定不会善了。 说不定又是生啃黄连子,一点新意也没有。 “死猫,你叫什么春,刚断乳就不安分,吵得人不得安宁……”宋怜星叫嚷着。 然而当她才拨开树丛跨出一只玉腿,就见一团黑影倏地被掷了过来,她顺手一接地低头视之,顿时怒火大兴。 分明是找死,敢在她的地头伤了小花猫。 “啧,老大,有个小美人儿在此,大伙可乐上好一会了。” 一名小喽似的猥琐男子,一摸竖直的冲天发束淫笑,还呼朋唤友的一瞧他的发现。 几个大贼汉由四周围了过来,难得在山林野间见着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骨子里那股骚劲全痒了,个个摩拳擦掌地等着一逞淫威。 “乐?!小女子一定让各位爷销魂得乐不思蜀,忘了怎么喘气。”宋怜星轻笑地将食指横放在下颚抛媚。 勾引男人的招式她可在行,还怕应付不了几个跳梁小丑。 何况她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技艺平凡的沈恋心,而是师承天山二佬的绝技,在江湖小有名气的牡丹仙子宋怜星。 凭她一身本事和过人姿色,便足以在武林间兴风作浪,引起一番乱象。 是她不屑为之才风平浪静,小博个仙子名讳就作罢。不然,以她在探子营的手段及欢场内习得御男的手腕,天不翻了才有鬼。 “这娘儿们真上道,咱们谁先上?”不知死活的喽正准备解裤腰带。 “可是江……呃!那个人的尸首还没有找到交不了差。”另一个怕拿不到分红的小匪迟疑的道。 “死人还能跑吗?咱们先乐和一下,雇主绝不敢少给银两。”美人当前,闲事莫近。 “水流大,尸体容易被冲远呀!”有银子还怕没美人抱吗?虽然眼前的小骚货是少见佳色。 “这……”领头搜尸的刁五犹豫着。 老大一再重申雇主得见尸才给银子,若是他们敢失手坏了他的交易,准拿一手一脚来交代。 “你们还在等什么,人家心好急哦!”快过来受死吧! 他们本来还有几分动摇,一见她撩露香肩的风骚样,整个身子都酥了,哪管得了其他。 “小娘儿们,哥哥们来疼惜你喽!” 不需人发号命令,一窝男人一涌而上,十几只毛手包欲熏心地齐伸。 但尚未碰触到羊脂色的肌肤,一声声凄厉透天的嚎叫便不绝于耳,地下顿时多了好几只尚在抽动喷血的手臂。 “你……你到底是谁?” “来到天山脚底下,你居然还愚昧地问起我是谁?”宋怜星一手环着比猫大两倍的小花豹,一手以回旋刀直断其腕。 或许她没有“师姐”郑可男出神入化的七尺绫纱,但是一把回旋刀妙用无穷,既可防身又可杀人。 刀柄有暗扣,若非正主儿握着,手一触及暗刃即会突出柄端而伤人,使其无力夺之而惊慌丢掷,进而旋回原主的手中。 “天山二佬和你有何关系?”断腕的刁五痛苦的扶着手。 她不太愉快的说道:“他们自称是我师父,不过我没承认就是。” “你是妖女牡丹?”他为之一骇。 “你真的活腻了,敢叫本仙子为妖女。”她手一扬,刀旋人头落。 其他人见状,惊惶失措的拔腿就跑,哪敢染指心如蛇蝎的牡丹花。 一地的手渐渐失了知觉而泛黑,即将成为野兽口中的食物。 “都是奇佬、怪佬害的,因为他们乖张的行径连累我。”宋怜星气愤的按压小花豹的伤口,惹得它龇牙咧嘴。 她做了什么? 顶多帮奇佬剔了九大门派掌门人的胡子和眉毛,将其系上彩带吊在各祖师爷像的胯下及头顶。还顺手清清炉内的香灰加入饭菜中。 还有她不过是受怪佬威迫,在江湖上大散子虚乌有的藏宝图,让武林人士为财大打出手,好友反目成仇罢了。 当然还有散发人人渴得的百仙果,吃一粒可得百年功力,从此不畏毒…… 人若不贪岂会上当,怪只能怪自己,哪能算在她头上?居然把美若天仙的她叫成妖女,真是可恶。 “死猫,你都受了伤还动来动去,我先帮你包扎。”才不会让那两位老怪物误会她杀了它。 一会后,包扎好的小花豹迅捷地一跃而下。 才一落地,就像个侠士似的,尽管左前腿有道寸长的刀疤还跑个飞快,不时回头以眼神叫她跟上。 宋怜星气得牙痒痒,手中的一小块拿来包扎的碎花布,还是由她裙内里布所撕,毁了她一件上好的绫裙,而它却……恩将仇报。 该死的小畜生!最好别叫她找着,否则要用回旋刀剔光它一身的毛,让它成为有史以来最丑的无毛猫。 “小猫,你给我死到哪去了?还不喵两声来听听。”她跨过尸体踩着断臂向前寻去。 豹怎么可能会喵嘛!不过尚未成豹,所以吼声像大猫吵架。 不见猫影,宋怜星一路循着低吼的声音走去,一肚子的火堆积着,有点想烤猫肉泄愤的念头。 “臭猫、死猫、烂猫、太监猫,你要敢耍着玩,晚上就熬猫汤喝。”阉了你,叫你一辈子发不了春。 她转着邪恶想法,顺着瓜印来到河边。 河流湍湍流动,激起一波波白浪,河道有不少大石挡道,溅高的波花映着虹光,煞是美丽。 突地 裙下有异物勾着,宋怜星低头一瞧,不就是那只遍寻不着的小猫儿?她俯身一拎。 “我说黑头将军呀!要不要试试当断头将军,只要轻轻一划。”她拿着回旋刀在它脖子比划着。 小花豹好似懂人性地挣扎着,尖细的豹爪直指着河中黑石鸣咽着。 “你要吃鱼?” “呜……呜……”小花豹依旧鸣叫着。 “哈!你休想,水流得这么急,我想死才会跳入河中捕鱼。”她又不是渔夫。 小花豹气急地抓破她的手,朝河中不断的嘶鸣。 这下它真的死定了,宋怜星最宝贝她一身无瑕的雪嫩肌肤,可它犯了她心头大忌。 “你当定鬼猫了,我非宰了你……”她手一举高,河道中突有某种反光刺了她的眼。 由于水溅白茫,石山那抹白色人影几乎被水雾给遮掩了,一头浸了水的黑发才点出位置。 但是问题来了。 三十几尺外的大石该如何渡过?湍急的河流准会淹死人,要她牺牲自我去救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打死她都不肯,她还想多活几年。 何况,说不定是个死人,她何必浪费时间去河里捞具尸体上岸。 尸体?! 是刚刚那伙人要找的吗? “你够了没?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有本事自己去救。”宋怜星蹲下身对小花豹咆哮。 小花豹大概自知有些强人所难,呜呜咽咽的一步踱开,趴在河岸边舔着伤口疗伤。 不是她的良心抬头,而是那道刺刺的光线太炫目,令她起了好奇心,以致只顾盯着被河水冲卡在石上的人影,而一脚错踩了小花豹的尾巴,痛得它刺声咽叫。 “嘘!别吵,牙都还没磨利就想咬人,你给我老实点。”她抡起拳头似在敲豹头,小花豹只好自认倒霉地换个地方躺。 站在河岸上头,宋怜星托着下巴思考,该用什么方法渡河呢? 不可否认,若是向来有女诸葛之称的郑可男在此,根本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去思考,在众人仍在抓头皮的瞬间已救起人。 下意识地环着腰,腰带上的折合式回旋刀给了她一个灵感,何不就这么做! 她四下寻找粗大结实的蔓藤,用锋利的刀削去花叶和旁枝,连接成一条七、八十尺的长索,一头绑住刀柄,一头握在手中。 刀旋转出,绕过大石回到她掌心,在岸边老树绕圈打了个死结,她深吸了口气。 “你最好是值得,不然我追到地府索你的魂。”捏住鼻子,宋怜星抓稳蔓索扑通下水。 水花溅到正闭目休憩的小花豹,它倏地膛大一双豹眼,在岸边哦哦的长嘶不已,尾巴急躁的甩来甩去,为她操心着。 在河里的美人儿可不好受,河流急也就算了,春融的雪水冰冻刺骨,她觉得手脚都快僵硬了,滑得不是很顺。 只剩三尺了,再加把劲,两尺……一尺……碰……碰到了! 她爬上大石稍作喘息地搓搓四肢,让血路活络些。 “原来是块罕见的血玉,挺有灵性懂得护主……哇!多俊俏的男人……” 该不会是女人吧! 翻开“他”身的宋怜星惊叹的一呼,继而升起疑虑,通常长相过于俊美的人都值得商榷,尤其是“他”根本没喉结。 为了确认性别……呃!应该说为了确认“他”有无心跳声,她不避赚的一手按向“他”的胸前,刻意地揉抓了两把。 平的? “奇怪,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但没有心动感,反而有股怪异呢!”这种感觉和她得称郑可男及赵小笨“师姐”很类似。 同性相斥,美人相嫉。 不管了,先把人拉上岸再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度差点遭水淹没、冲走,在不想死的求生意念支撑下,宋怜星终于连人带“包袱”的爬上岸,累得像条狗在岸边大喘。 小花豹欣喜地跑过来舔她脸上的水,似乎很惊讶她会下水救人,太不符合她见死不救的本性。 “滚开!笨猫,别在我美丽的娇颜上吐口水。”脏死人,像狗的猫。 它高兴地不去计较她的无心之语,呜呀地叫个不停。 “吵死人了,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的毛做护套。” 咦?手怎么流血了。 不觉得痛的宋怜星反复看着自己的手,若是血不是来自她身上,那么…… 她察看白衣公子的身体,心想怎么老是有人爱穿白衣,像是天人之姿的女诸葛。 啊!原来背部被割了个大口,失温加上失血才会晕厥不醒,人要是想不开就在自家的梁上悬吊就好,何必跑来跳河呢!还要连累人救。 宋怜星熟练的解开白衣。眉头蓦然一皱,似有不好的预感,“他”胸前干么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莫非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或是…… 她最不想知道的事。 她用刀子割破层层里布,映入眼中是一对弹突的乳房,“他”是…… “女的!” 可恶!又被骗了。 宋怜星双眼扫去,狠瞪不知情仍快乐地摇着尾巴的小花豹,不痛快地捡起一颗石子往它眉心黑毛击去。 “呜哦呜哦” 舒服多了,它的惨叫声让人觉得世界是美好的。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望着气息虚弱的假公子,救与不救都是麻烦。 管他的,就丢给奇奇怪怪去研究好了,反正死了到了他们手中还能活。 将就了。 ☆        ☆       ☆ “二少主……不……不要……二……少主……不要……跳……少主……” 平板的大床上躺了个全身是伤的男子,断断续续的呓语不断,高烧数日犹然未退,让所有关心他的人急得夜不成眠。 一只修长无垢的手按住他的脉门诊断,眉头始终未曾舒开地紧敛着。 五天前一位渔夫在河边救起他,当时有小贩经过认出他是日光堡的殷风,因此有人通知了堡中人来接回奄奄一息的他。 大家所忧心的不只是他的伤,还有由他护卫、掌管堡内商务的二少主江柳月。 “堡主,殷风撑得过吗?” 顺着完美指头往上瞧,赫然是张俊美无俦的男子脸孔,五官异常俊逸地呈现淡淡愁色,削薄的颊骨微浮温和气息。 他是个相当美丽的男人,而且不会教人错置性别。 “很难说,他伤得太重,大概由高处坠下,撞击力过强伤及内腑。”外伤好治,内创难医。 他们遇着何事?盗匪拦路或是不慎挡了旁人的财路? “难道连堡主都救不了吗?”与殷风情同手足的张毅痛心的问道。 “亏我堪称为‘儒医’,救活了无数的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属下。”江柳色难过的一喟。 先人创立日光堡本以武传家,偏他自幼对医书着了迷,矢志要成为救人济世的大夫,因此堡中大都由二弟接管,而他四处行医。 对于商务他一窍不通,更不爱尔虞我诈的商业场合,一心只想救更多的人,不论好坏或贫富。 可他的仁心仁术并不太获得堡中的赞同,一致地认为他该担起堡主的责任,不该将一切的堡务都丢给二少主处理,“他”毕竟太过年少,未能服众。 即使“他”的能力真的过人,但在一个颇具声望的大堡中,谪长子才是一堡之主,凡事该量力亲为,而不是交给庶子打理。 “表哥,人若救不了不是你的错,是他命里注定。”最好死了算。 一位神情倨傲的华衣女子不屑的说道,在她眼中除了江家人以外,其他的仆从都是贱命,死不足惜。 “华依,不许胡说,救不回殷风是我医术差,怎可说是命里在定。”他不信命理说。 骄纵的华依脚一跺。“表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下人骂我!” “在我眼里,众生皆平等,你不可用歧视目光对待别人。”江柳色不具火气的说道。 “你想学佛修禅呀!我可不准。”她撒泼地揽着他的手。 从小她就爱慕卓尔温雅的表哥,打十岁起就住在日光堡不走,虽然他有一位人称江南第一美女的杜襄襄为未婚妻,可是未入门前,凡事总有变数。 就算真入了门,凭她在日光堡打下的八年根基和人脉,她顶多当个没声音的正室,而当家主事的会是身为二夫人的她。 通常,妾可是比妻得宠,何况他们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自然比个外人好。 想跟她抢表哥,得看她点不点头咯! “表小姐,请你安静些,不要妨碍堡主救人。”眼底有着强烈的不悦,张毅忍下愤怒的介入。 “狗奴才,谁准你开口来着?也不瞧瞧自己是何等身份。”她轻蔑地一挥袖。 “奴才是侍奉主子的,可是表小姐好像不姓江。”他明显地指出她不过是个赶不走的客。 华依生气地想掴他掌,但是叫他避了开。“你是什么意思,不姓江就管不了你们这些奴才了吗?” “你是没资格。”他不怕触怒她,事实确是如此。 “好大胆的奴才,你以为有柳月可撑腰吗?他死了。”她痛恨江家多个人掌权。 江柳月是她肉中的刺,眼中的钉,不拔不快。 表哥向来不管事,她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出色,有朝一日便可以接管日光堡,恣意享受权利与经济在手的快乐,号令全堡千来人。 但是五年前,年仅十二岁的江柳月以优异天赋赢得第一笔生意时,江家二老便刻意地训练“他”成材,从此成为主事者。 不过是妾室生的庶子,要不是她姨娘十多年前过世,“他”母亲哪有可能扶正当起主母来,更别提那个小杂种能出天。 她早咒晚咒,咒“他”早日升天,果真如了她的愿,八成活不了,不然“他”的侍卫绝不会落单,要死不死地只剩一口气。 “不……二少主他……没死……他不会……死……二少主……” 不经意的刺激,殷风用着粗哑的嗓音呐喊着,沉重的眼皮缓慢的撑开,睽违已久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的眯着眼,看起来非常疲累。 “殷风,你醒了。”放下心中重担的江柳色吁了一口气,只要能醒就没事。 “兄弟,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快担心死了。”抹抹泪的张毅高兴的靠近床头。 殷风视线不甚清楚,感觉依稀在自己房中。“二少主呢?他没事吧!” “这……” 两人面有难言,不愿告诉他实情。 “二少主他会没事的对不对?他比我早一步跳下断崖,你们有寻到是吧!”殷风情绪激动地抓住江柳色的手。 断崖?! 那附近唯一的断崖有百丈之高,有武功护身的殷风尚且伤成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孩又岂能撑得住?定是凶多吉少。 他们黯然不语,眼神中流露出深沉的哀痛。 “你都快死了,柳月怎么活得了,少自欺欺人了。”华依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胡说,二少主福大命大,他会安然渡过此灾。”他挣扎着要下床,却发现双腿不能动。 江柳色用遗憾的口气按住他的肩。“你的脚断了,至少要三个月才下得了床,而且……” “而且什么?”他神色冷漠的一峻。 “就算痊愈了,走路可能会有点跛,除非有接骨草。”但良药难求。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我不能待在床上。”他得找回二少主。二少主必须活着,否则他将以身殉主,以赎护驾不周之罪。 “跛子还求什么?有床躺就不错了,柳月可是用飘的,说不定尸体早被鱼虾啃光。” 幸灾乐祸的华依说完此话,身子微微一凛,因她看见殷风和张毅同时用杀人似的目光瞪着她。 “华依,收敛一下性子,何必出口诅咒自己的表弟。”同是一家亲,何事催烟急。 “我才不承认和他有任何关系,一个小妾生的小杂……总之他死了最好。”她的恶毒言语在江柳色的一视下稍微收口。 “柳月是我的亲手足,你为什么不能对他和颜悦色?”他很无力。 他不擅长处理人与人相处的关系,总认为人性本善,再坏的人都有可取之处,所以他以一颗医者的包容心容忍她的一切胡为。 都是自己的亲人,和睦相亲才能成就一个家的完整,她为何不懂呢! “哼!谁叫他不女不男的不讨我喜欢,连我花个钱买胭脂都要管。”不过才几百两而已。 “你是嫉妒二少主虽是男儿身却比你美上十分,而且华家的人要花钱请回华家取,日光堡的财源是我家二少主一手赚进的,与你一个外人无关。”张毅实话实说,毫不忌讳。 “你……你好样的,张毅,敢来批评我,等我掌理了日光堡,第一个就逐你出堡。”她大言不惭的说道。 微微叹了一口气的江柳色重话一说。“华依,我还没死,应该还轮不到你作主。” “表哥,人家是为你着想,恶仆欺主呐!”她不甘的噘着嘴。 “我信任张毅,何况他欺的是我,和你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江柳色说得和颜悦色,可她却听得一脸怒火。 “什么没关系,将来我会成为你的妻子,不先立好威望怎么成?”她已经想好怎么管她这一大群下人。 他为之失笑。“我视你如妹,哪来婚嫁之说。” “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你,你也一定要爱我。”华依蛮横的说道。 “你忘了我已有未婚妻。”对于远在扬州的她,他是怜惜多过宠爱。 她骄纵的仰起头。“我有容人之量准许她与我共侍一夫,只要她乖巧听话不与我争。” 江柳色愕然。 一旁的张毅则摇摇头,暗自祈盼二少主赶快平安无事归来,以堡主与世无争的宽厚性格,迟早会被逼娶一个不爱的恶妇为妻。 只有二少主能阻止此等恐怖之事。 而死寂无语的殷风却试图运气,好打通两腿之间的血路,早日下床寻找他的二少主。 是的,他的。 第二章 “为什么又是我?” 不平的抗议声在山拗中回音不断响起,绵延数里之长不停息,可见呐喊的人有多不甘。 三个月前差点灭了顶,结果救回了一个绝对是麻烦的麻烦,一切如意料中一般,好事绝轮不到她头上,有的只有硬往肩头塞的麻烦事。 瞧!她做了一件多么不可饶恕的事。 人性本恶、人性本恶呀!她何必为了一时的好奇把良心这玩意装上身去,救了人还嫌她不够卖力,非要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只想当个风骚妖女就好,仙子名讳就由天收去吧!她自愿让贤。 “做人不要太过分,叫你们一声师父是看你们老得快进棺材,偶尔的善心发作是免得你们死得不干不脆,不要以为可以从此予取予求。” “潇洒怪,瞧她说得多无情,枉费我的用心栽培。”奇佬一副哀怨的模样。 “不要伤心,我的漂亮奇,我揍她给你看。”老眼一闭的怪佬隔空弹指,小训了宋怜星一下。 抚着额头媚眼微瞠的宋传星有说不出的恶心感,相处两年了,她还是不习惯见两个行将就本的死老头含情脉脉,一脸深情地在她面前上演亲热戏。 一个潇洒怪来,一个漂亮奇去,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唱“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真是颓丧呀! 她的一生多乖舛,似乎逃不开任人摆弄的命运,浮浮沉沉地随冰逐流。 不错,是随冰! 别人随波多逍遥,只有她置身寒冰中,吞吐都困难,只能四肢僵硬地等着未知的下场,说不定会成为大清有史以来的第一具冰尸。 “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有本事去欺负郑可男呀!”柿子专挑软的啃呀! “叫师姐,笨徒儿。”奇佬冷眼一丢。“月儿可比你乖巧多了。” “是阴险狡诈才是,别偏得太厉害,我见识过她的手段。”一流的谋略家通常有颗黑心,不顾他人死活。 “口拙的娃儿,是圆滑,你要有她一半的聪明伶俐,我和怪佬就不用担心你被人骗。”他说得煞有其事似的。 是她去骗人还差不多。 天山二佬收了两位徒弟,其实心底都是疼惜的多,可是上了年纪不擅表达,只有用嘲讽来表现关心,有好东西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取去。 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清心是一日、烦忧是一日,何必徒惹尘上身,时时拂拭呢! 人生不过短短近百年,得意须尽欢呀! “既然如此,你叫郑可……师、姐去浑水,徒儿笨拙不堪重任。”想阴我,门儿都没有! 山拗中不仅省了门板,连窗户都免了,一切都是自然天成的屏障。 八尺高,十丈宽的山拗里野生不知名的花卉,风雪常年飘不进洞口,四季如春地好似人间仙境,叫人流连忘返甘心终老于此。 不过,不包括贪恋红尘俗事的宋怜星,她是在外累了身心才回来泡泡疗百症的温泉瀑流,顺便看看老怪物死了没,她好造个坟,鸠占雀巢,宣称山拗是她一人所有。 尤其是温泉底和山壁间铺镶着无数宝石,每回她只拿一、两颗去兜售就够快活个大半年,康熙皇的国库都未必有此处丰富。 偶尔来此休息是不错的享受,长住就免了,她还未到需要养老的年龄。 “小星儿,送佛送上西天嘛!你不好只送到一半就叫她自个爬上去吧!”奇佬努力的哄她。 来这一套。“佛有三十三法相,老人家做做运动也好,以免筋骨提早老化。” “你……你在指桑骂槐。”呜!他不要活了,叫小辈说他老。 “奇师父,你哭起来很难看,下回换张脸来瞧瞧。”她都成精了还想唬她。 经她一讽,佯泣的奇佬脸色一变地指着她鼻子。“没良心的娃儿,白疼你了。” “我好惶恐哦!你几时疼我了,除了奴役。”宋怜星笑得虚假地抖抖手指表示惶然。 “潇洒怪,你收的好徒弟,她忤逆我。”真是不受教,体会不到他充沛的“母爱”。 “是你坚持要收的,说她有造反的慧根。”怪佬含笑地一宠。 天山的日子是寂寥了些,武功修为已精进到武林无人能敌的地步,偶尔炼炼药,和奇佬打打情骂骂爱,一晃眼也数十年时光。 想当年他们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大侠,却因彼此一见倾心地抛弃妻小和未婚妻而不容于世,因此相偕隐居于天山不问世事。 两人在天命之年才收到第一个徒弟郑可男,从此独居生活中增添了不少乐趣,自然疼宠有加。 如今都快是百岁老叟,个性反趋顽童,爱与小辈们斗嘴取乐,抚慰一下无聊的山中岁月,他都快忘了本姓是江,乃日光堡的第二代堡主。 眼见曾孙女都已长大成人,身为长辈的他怎能不尽一份心力去帮助呢? 这是他的血亲呵! “呜!是我教坏了她,瞧她变得多不可爱。”以前还一副小媳妇可怜的模样,现在像只失控的小母猴。 宋怜星忍耐的捂着耳朵。“我都二十二了,请不要用‘可爱’两字来形容我。” “天哪!她都二十二了尚未婚配,咱们是不是该来合计合计?”奇佬惊呼地像个女儿还未出阁的老娘亲。 “她是该嫁人了,月儿和晓风嫁得挺风光,皆是人中之龙。”一个王爷,一个贝勒。 “你看该为她排哪户人家?最好是爹死娘殁无高堂在,不然依她的性子不出三天就休书一只,让人给扫地出门咯!” 怪佬抚着下巴点着头。“你说得有理,星儿的脾气和你当年有得拚。” 横冲直撞不问事理,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无视旁人责难的目光。 当初他们的相恋便是如此,不顾一切。 “干么往我身上扯?你的修养不见得有多好,她有七分性情像你。”同样的不驯张狂。 “呵呵……是吗?”他得意的一笑。 他们像一对老夫老妻似的讨论儿女像谁多,看似互相推诿责任,实则从中获取满足,教养一个孩子不容易呀! “你们有完没完?我要下山吃顿好料,两位慢慢聊。”听不下去的宋怜星起身欲离去。 一透明细小的蚕丝忽从怪佬指间倏出,勾缠住她高举的右腿,差点绊倒了她。 “我准你走了吗?” 她取出回旋刀一斩。“老怪物,你想害我毁容不成?就知道你嫉妒我漂亮。” “哼!我年轻时可是武林公认的美男子,我会嫉妒你这株不起眼的小酸椒?”不识货的小辈。 “哈!哈!哈!换个笑话听听成不成,江湖没男人了吗?”她实在无法想象鹤发老人的“俊容”。 太爆笑了。 奇佬枯瘦的莲花指一截。“不许笑我的潇洒怪,六十年前我们可是风靡全武林的日月双侠。” “是呀!日月不成“明”加一划成“冒”,一堆仿货。”骗她不长智吗? 六十年前她还未出生呢!谁管得日月成不成双,侠与邪有何分别,不就是两个不甘寂寞,爱作怪的老头。 “没见识的小娃儿,瞧我曾孙女长得多标致,有我当年的风采。”不胜欷吁呀! “人家长得像她娘,肖你就一世黯淡了。”都隔了好几代还吹嘘! “不肖徒,你敢消遣为师长得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别跑。”不懂尊师重道,目无长上。 “你是千年老妖怪,一拳能劈山,我不跑才有鬼。”宋怜星自认无山坚硬。怪佬玩笑式地追着她跑,宋怜星可是使着劲的溜,毕竟少了一甲子多的功力,腿短的人总是较吃亏。 山拗说大不大,一阵追逐后,她倏地停下腿步一闪身,紧跟在后的矍铄老者正好对上一双探索目光。 “你是我的曾祖父?!” ☆       ☆      ☆ 山拗之中真的藏不住秘密,小小的耳语便会回绕四周。何况是师徒两人大声地争辩声呢! 在温泉中养伤的江柳月闻言一惊,顾不得一日须浸泡两个时辰的嘱咐,水出芙蓉地抬起一旁的浴衣披上,急急忙忙地一探究竟。 这段时日以来,她只见过一位美如花妖的女子和个病痿老者,至于第三道声音的主人始终无缘会见。直到这一刻,她了解出用意。 “死丫头,你敢唬弄我!”气呼呼的怪佬用小眼珠子瞪宋怜星。 人老了,眼皮都下垂,不见炯炯精瞳。 宋怜星大方的招供。“为了你的曾孙女我受了多少委屈未获平反,自然要钓只乌龟来消消气。” 这方天地才多大,想要听而未闻何其难,除非天生耳疾,不然字字入心呀! 算是报复他强留她三个月照顾假男人,身心皆受创的代价。 “你说我是缩头乌龟” “不是吗?一天到晚畏首畏尾地藏在壳里,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敢见,你和王八有何差别?”早说他见不得人,那副丑容。 “你……你想气死我……”一脚踩住他的痛处,叫他一张老脸皮挂不住。 事隔多年,他连孙子的面都没见过,遑论是曾孙女呢!若不是因缘际会的巧相逢,他早忘了日光堡一事,是她颈上系配的那块玲拢勾起他的回忆。 新婚夜,他为妻子挂上家传的玲珑,言明世世代代传媳或传女,所以他一点也不陌生。 爱上同是男子的奇佬非他意料之中,向来他只钟情于女子,谁知缘份来得令人措手不及,那份生死相许的爱恋仿佛从远古传来,叫他放不开手。 妻子的体谅也是走得无后顾之忧的原因之一,他知道这一走,家族中的责难必落于她身上,怪她留不住丈夫的心。 此后他断断续续接获妻子的来信,得知他的叛走已被族中耻辱,不仅剔除了“可”字辈的名讳,并明令不许任何人再提及与他有关的事情,就当他从未存活于世。 一个禁忌的他怎好向曾孙女坦承,搞不好她连听都没听过,何必造成她的困扰。 “你真是我的曾祖父?!” “不是。”他急于否认。 “曾奶奶说你是一个好男人,忠于所爱,勇于追求。”他,老了。 怪佬眼眶一酸的低喃。“文娘还记得我,她还好吧!” 她也是一个好女人,可惜遇到他这个负心汉,负了她一生青春。 “曾奶奶在我七岁那年仙逝了,她走得很安详。”享年八十,寿终正寝。 “那个傻女人应该改嫁,守个贞节牌坊有何用。”他出走前一再告诉她要改嫁,可是……唉!她就是驴脾气。 “‘你让我看到人间最纯净无私的爱,此生已无憾’。这是曾奶奶死前托我带给你的话,她相信我一定会遇见你。”果真不假。 或许冥冥之中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庇佑吧! “她就是笨,不懂得为自己着想。”今生唯一的愧疚便是妻子文娘。 抽着鼻音的怪佬揉揉塞住的鼻子,惹得一旁的宋怜星讪笑不已。 “感情太丰富了吧!老怪物,可别眼泪和鼻涕一起来,我的绢帕不借你。”受不了!一大把年纪还悲春秋。 “你给我闭嘴,乖乖地护送我曾孙女回堡,不准有异议。”敢扯他老人家的后腿,太不像话。 “土匪呀!哪有媒人包生儿子的,根本是强人所难。”宋怜星不快地据理力争。 干么救人嘛!淹死算了。 “哼!谁教你多事要把脚沾湿,顺便洗个澡理所当然。”怪佬一副舍你其谁的态度。 “说得多悦耳动听,你去对一群雪地里饥饿的狼喊话,或许它们会赚你的肉太干啃不动呢!” 谁说脚湿了一定就得要换衣,泡水不成吗? “没得选择,你要不去做,我废了你苦学多年的武功。”他只是空口吓吓她,不致付诸行动。 “老奸巨猾,我要学你那招擒龙十八式。”她可不好打发。 奇佬眼微瞠。“那是男子招式,你学来伤身。”不是不教,而是她不适合练。 “给我秘秘岌,我找人练总成吧!”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怪佬犹豫着。“你可别糟蹋我的独创武学,它的威力所向无敌,你可以考虑学其他招式,像男儿的绞纱神功啦……” “顺便洗澡之际还能揪出慕后主使者,够划算吧!”宋怜星贼贼的一挑眉,加把劲地怂恿。 “你才是趁火打劫的土匪,你最好看紧我一双宝贝曾孙。”可恶,小土狼。 想把他的一切撕吞入肚。 “尽量喽!”她不太认真地烟行一视。 怪佬能怎么办,他收的徒弟都不听话,自有主张的阳奉阴违,不过比起同门辣佬佬的小风旋儿,她们可就伶俐了些,至少惹了祸会自己善了。 教养孩子等于累了一身的债,早还早解脱,炼丹房的丹药才不会不翼而飞。 “呃!我想我可以自行回日光堡,不需要人护送。”不想烦扰旁人的江柳月谦和的说道。 “收回你的鬼话。” 一老一少两师徒不约而同地朝她喊话,可见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力有多大,完全改变了宋怜星的个性。 人,有多面性。 在挤压揉搓中链淬出新的一面,那叫…… 重生。 ☆       ☆      ☆ “停止拉你的裙摆,别再低头看绣花鞋,你已经踩死了很多蚂蚁,不需要再超渡念经。” 鲜少脸红的江柳月酡晕了双颊,忍住不去撩高裙摆的动作,却无法克制眼睛的视线往下瞄,她走得很细步,生怕踩了裙角又跌了跤。 在她十七年的岁月中,未尝当过真正的姑娘家,一时不太能习惯绸衣罗裙。 当初她出生时,接生婆因赶着回去接生媳妇的孩子,一时眼花看错她的性别,从此叫她翻不了身。 并不是娘亲因妾室身份想母凭子贵占一席之位,而是次日来了位得道高僧替她看了相,说她自小多灾劫,必须易钗为男子方能避祸。 得知此事不过三个人,爹、娘和自幼扶养她成人的奶娘,连兄长及近身的丫环和护卫都不晓她真实性别。 可是一遇到不讲礼法的师站婆宋怜星,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换上女装。 以往走在路上注视的目光大都是女子的爱慕,如今一道道炽热的光芒来自平日商务往来的男人,她不自在到极点,多次要求换回男装只换来愤怒的一瞪,好像她只会找麻烦似的。 “哟!多标致的一对俏姐儿,要不要跟爷儿回府当个小妾呀!” “好呀!等你娘怀了哪吒三太子,我会上门讨个红蛋吃。”三年六个月后再说。 “臭婊子,你……啊”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婊子是你家祖奶奶的禁忌。”她以前就是那一行的佼佼者。 诸如此类的调戏不胜枚举,不耐烦的宋怜星一贯回礼皆是扭断胳臂,小惩好色之徒。 牡丹妖女的称谓便是由此而来。 不留情。 “会不会太狠了一点,他的手接不接得回去?”衍自兄长的仁心,江柳月不免有渡世之心。 “豆腐脑子装屎尿呀!等你做了他的小妾,我包准你连哭都哭不出来。”男人哪!她看多了。 表面道貌岸然,骨子里蛆虫一大堆,一个劲地暗自使坏,摺扇一扬是君子,没人瞧见便是小人心肠。 “他不过是口头上调戏,何必太过严厉。”她一向秉持着以和为贵的道理。 天真!“没被强奸过是吧!要不要我叫他来试试。” 人性是丑恶不堪。 大为震惊的江柳月绊了一下跌在路旁,行人纷纷趋前一探,唯独宋怜星无动于衷地瞧着她双膝擦破皮,染红了裙布。 “没事就快给我起来别装死,少丢我的脸行不行?”她呼热地以丝帕煽颈,不雅地扯开衣襟。 路人一致对她的言行嗤之以鼻,此起彼落的抨击声似潮水般涌来,她冷冷一笑以回旋刀削落一户人家的木头梁柱。 “谁的脑袋比刀硬就靠近些,我保证你们有说不完的话。”下地府去跟阎王老爷告状。 众人一惊的四分五散,遥遥地站开不敢多置一言。 “师姑婆,你这样会吓坏百姓的。”拍掉泥屑的江柳月一径的告诫着。 “我喜欢人家怕我,表示我能横行无阻。”既然要坏就坏到底。 “这样你会有朋友吗?” 宋怜星妩媚的一笑。“我不需要朋友,我只要仇人。” 宁可被仇人杀死于沟渠间,也不愿死于朋友笑脸下的利刃。 朋友,有时也会是最残忍的敌人,往往在人最不注意的一刻,狠狠的一刀插入胸中,然后状若无事地说句:对不起。 她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师姑婆,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我不赞成。”人不该独存于世。 宋怜星往她头顶一拍。“教训长辈是你该有的行为吗?” “我……”江柳月当场哑语。 即使师姑婆大她五岁而已,但在辈份上仍为尊长,她不该出言顶撞,即使明知是错误。 “瞧你,一个礼字就为难了,一点都不像任意妄为的老怪物。”注定要一辈子低头。 “我听过不少关于天山二佬的传闻,你怎么会拜在曾爷爷门下?”行踪跪异,作为邪佞。 “我被骗了。”她说得咬牙切齿,很不甘愿。 良心,良心,瞧她为一时的良心作祟付出多少代价,所以好人做不得,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人性本恶,人性本恶哪! “嗄?!” “嗄什么,没想到我也有傻的一次是不是?想当初……”咦!这丫头在发什么愣? 顺着江柳月泛红的眼眶一瞧,闲来无事的宋怜星冶艳地掀起风情的长睫,定神斜瞄客栈外一抹粗扩身影,那凌乱的短髭真是狼狈。 这男人的眼神十分精犀,只是此刻看来有几分颓丧,两脚似乎…… “他是天生跛子吗?” 经她一讲,江柳月才注视到他的脚。“为什么会一跛一跛?他以前不是这样。” “你的爱人?!”都快哭了,可怜哦! “不……不是,他是我的护卫。”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恋慕,可惜隐藏得不够仔细。 口是心非,明明爱得要死却不肯承认。“你曾爷爷比你坦率多了。” “呃,什么意思?”江柳月突生不安的感觉。 “咱们去玩玩他。” “玩?” 兴致一来的宋怜星不顾江柳月的苦苦要求,硬是拖着她来到神情落寞的男子面前。 “公子,你看来很寂寞,要不要我们姐妹陪你乐乐,一夜五百两。” “滚!” 有个性哦!她故意嗲声的偎上前。“爷儿不找姑娘吗?牡丹乃花中之王哦!” “别惹我生气,姑娘。”他冷冷一斥。 宋怜星咯咯地笑得好淫秽,一手紧抓欲逃脱的小美人儿。“可是人家好想和你一起温存,二百两如何?” “再不让路,休怪剑下无情。”他扬起三尺青锋意欲逼退她。 “奴家好害怕哦!你来摸摸我蹦蹦跳跳的心口,是不是很热呀!”她抓住他的手正欲往胸前搁。 “放肆,无耻。”他狠厉的抽回手,一剑搭放在她颈白处。 宋怜星丝毫无惧意地以两指夹起他的剑。 “唉!以为哥哥是怜香惜玉之徒,看来无缘赚你分文了,柳月,你的护卫拒付赎金耶!” 柳月?! 殷风倏地挡住宋怜星的路,神色激奋地望着她身侧始终低头不语的女子,眼神略微古怪的一瞟。 “公子,要付帐吗?” 他毫不考虑地拿出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给她。“人呢?” 宋怜星故意掂掂手中的银票,“感觉有点轻,话到喉咙口又给噎下去了。”翻脸还真快! 他将怀中仅有的财产全交给她。 “柳月丫头,你家的风哥哥真大方,我就把你卖给他了。”她手一推,将人送到他怀中。 “师姑婆”措手不及的江柳月喊了一声,人已落入一具宽厚胸腔中。 “我要的是我家二少主,不是一位姑娘……”他顿时失了声音,好美的女子。 “殷风,不是叫你别跳吗?为什么不听我命令?”一定是那时伤了双腿。 殷风由怔愕倏地瞠目结舌。“你……你是……二……二少主?!” “希望你尚未遗忘我这张脸,不过三个月光景。”她本想笑着打招呼,眼泪却夺眶而出。 “你……你是女孩家……”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吗? “要验明正身还不容易,我帮你。”见不得天下太平的宋怜星握住他的手腕覆上江柳月的胸。 时间似乎凝结了。 顷刻。 一阵惊叫声和震撼低喊声一起,两条人影蓦然的分开,各自羞红了耳根和粉腮。 “郎有情,妹有意,就此送入洞房吧!” “师姑婆” “师姑婆?” 唯一正常大笑的宋怜星十分得意,光看他俩滑稽的表情就值得走这一趟,太有趣了。 日子不会枯燥乏味了。 第三章 日光堡内被不知分寸的华依搞得乌烟瘴气,人人叫苦连天地直往上投诉,盼能得一喘息空间。 可是,向来主张“人性本善”的温和堡主,认为她不过是一时胡闹,百般迁就地造成她更加无法无天,自视为一堡主母,管起众下人的事。 三个月了,华依早认定江柳月这个阻碍已经不存于世,大胆的修膳柳月后,意图成为她日后的新房。 她不听众人劝的一意孤行,让既要行医救人又要一肩挑起原本不熟的堡务和商行,忙得快崩溃的江柳色根本挪不出时间去管束,只有任由她继续在堡内横行。 “还是没有下落吗?”江柳色忧心地问张毅。 “殷风每天早出晚归的四下打探、连自个的私房都拿出来作赏银,依然不闻任何消息。” “堡里没银两了吗?为何要他私出。”应该不至于吧!他看帐目上进帐甚丰。 苦笑不已的张毅解释。“帐房支出全由表小姐掌控,她不准堡内有‘不必要’的开销。” “她居然……唉!二弟与她有何深仇大恨,难道这三个月来都无派人寻找柳月?”他头疼的一叹。 “前半个月她还做做样子,后来见堡主忙于事务便终止了搜寻的命令。”堡主的态度太谦和了,不够强硬。 江柳色轻按额侧穴位减轻痛感。“怎么没人来知会我一声。” 柳月是他的亲手足,痛心已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哀伤,华依何以如此相残! “一是堡主忙得抽不出空,二是表小姐刻意阻拦,动辄以打骂为惩罚。”唯有他有机会说出真言。 但,有用吗? 以堡主凡事息事宁人的个性,顶多口气微愠的加以训示一番了事,表小姐根本听不进耳照样地为所欲为,丝毫无所助益。 并非堡主太懦弱,而是以他儒者的思想不爱与人争强,能忍则忍,何必扯破脸让大伙儿难堪。姨娘与他亲娘一向交好,为了顾及两家的情谊,有些事他不方便说得太严厉,因此,在一再纵容的情况下只会把一切变得更槽,甚至失去控制。人性真的本善吗?他一点也看不出善在何处。 “是我对不起大家,回头我会说说她。”江柳色深觉抱歉的说道。 “堡主别太自责,表小姐的猖狂已不是一日两日,怕是制不住她。”如果坚主再坚持人本为善的念头。 张毅的话让他愧疚地一涩。“是我能力不足,难堪重任,连累了各位。” “属下惶恐,请堡主别在意,只要有心就能成就大事。”他连忙惊慌打恭作揖。 “偏偏我志不在此,一心行医救万民。”医书虽深却易懂,而帐簿虽明却难清。 七里香性温,有止痛、消肿、健胃之功;九含味苦涩,性微寒,有去毒之功效;人心果解热、利尿;观音灿无毒大寒,治瘟疫、黄疽、喉痹和丹毒…… 女贞安五脏,养精神;刺蓟治恶疮、疥癣,木蓉蓉具解毒之效…… 一章章医理药法他背得滚瓜烂熟,下药诊脉不疾不徐,人人夸他是“儒医”。他却受之有愧。 殷风的腿他试过不少法子,始终不及接骨草的药效,即使下得了床行走,跛行的两腿仍是十分明显,已不复原来的稳定。 人与人之间不过短短百年,万般计较为哪般呢!他必须承认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尤其是相处了十年的华依。 “堡主应该早日迎入夫人,杜绝表小姐的私心。”以夷治夷吧! 杜家小姐有月光堡撑腰,陪嫁婢仆定非泛泛之辈,应治得住她的骄性。 “是吗?”或许吧!襄襄会是个善于持家理财的好帮手。 “堡主都二十八了,成家立业乃是人生大事,堡内该添些婴儿啼声才热闹。”日光堡太沉闷,源于两位主子都是好静少言的雅士。 他低头思忖了一下。“我考虑后再给你答覆。” 娶不娶妻对他而言毫无分别,只是多个人在身边作伴,不知她能不能忍受颠沛流离的日子,医行天下乃是他的志向。 “你要考虑什么?” 旋风似的妍丽女子无理的闯入,原本只有一人侍婢的她自行调派了七、八名丫环随行,气势浩大地叫人起反感之心。 “华依,你一个人需要这么多婢女服侍吗?少儿戏了。”江柳色扬手要其他女婢退下。 她不依地一跺脚。“这叫排场你懂不懂?人多才够气派。” “姑娘家用不着气派和排场,改明儿我修封书信给姨父、姨母,让他们为你找门好婚事。” “这就是你在考虑的事,想把我甩掉?”华依刁蛮的叉起腰怒视。 想都别想。她脸上明白地写着这四个字。 “别把事情说得严重,我准备迎娶杜家千金,与你并无关联。”他是这么认为。 可是一听进华依的耳里却是青天霹雳,她是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和杜襄襄成亲,但是却又过分自信地以为她这么爱他,他应该会取消婚约只娶她一人。 至少也要让她先入门一步,两人恩爱一段时日再娶妻,他的身心只能是她一人所有。 一股冲天的酸味让她很不舒服,她没有雅量和人共侍一夫,表哥是她的,绝对不与人分享,叫姓杜的死到一边去,休要染指她要的男人。 她不允许。 “我不准你娶她,日光堡有我在就休想有她,你去退婚。”她霸道地环住江柳色的颈项。 他无奈又略带峻色的拉下她的手。“你不再是个孩子,胡闹适可而止。” “不管不管我不管,你要娶的妻子是我,其他女人一律不准碰。”华依骄气十足的说道。 “华依,不许胡闹,我与襄襄的婚事乃先母订下,警在必行。”他微调高音量地以哄小孩方式一阻。 或许是他不善言词,不懂得拒绝,所以她才骄纵不已,小时候的她是多么天真烂漫,一天到晚笑咪咪,一副惹人疼惜的模样。 曾几何时,无邪的小女孩长大了,当初的甜笑蜜语已然转为蛮横、跋扈,事事争强好胜不让人,已多久没听到哝哝软语的轻笑声? 他是喜爱她的,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去疼宠她,无关男女情爱。 外在的表相造成他太多困扰,每每出外行医时,来得尽是大肆装扮的女子,有的愿意自动委身,有的甘心为妾为婢,使得真正疾病缠身的病患延误医治。 多次口头告诫无效后,他只好要张毅先过滤一番。 只不过女人的痴恋已超过他能力范围之内,有时一返内室休息片刻时,床上会有个活色生香的赤裸女子等着,含情脉脉地邀他同享男女极乐。 多半时间他会落荒而逃,若是真的被缠得分不开身,他会大声唤人来解困。 一干属下常取笑他辜负美人恩,有免费的酒喝何必浪费,何况他是医者,多得是让女子无法受孕的药方,一夜欢爱后各自分手便是。 但道德感约束了他的私人欲望,无心纳为妻妾就别毁人身子,他非好色贪欢之徒。 “表哥,你不爱我了吗?”华依知道他对女子的眼泪最没辙,因此以其相逼。 江柳色顿时手足无措地一慌。“哭不能解决事情,你别尽掉泪。” “人家都快成了弃妇……呜……你不要我……呜……”她哭得一抽一噎的。 “呃!你别哭了,我暂时不娶就是。”他先顺着她心意安抚。 “堡主,不可放任呀。”张毅真为日光堡的前景担忧。 华依狠瞪地推开张毅。“滚远些,主子说话下人少插嘴。” “你……”他怒目以视,若不是堡主恳求的眼神,他真想一巴掌挥过去。 “哼!狗奴才。”她不驯的一哼转向江柳色。“暂时是什么意思,我会比杜襄襄差吗?” “你是你,她是她,婚配大事由父母做主,并非条件问题。”江柳色委婉的说道。 “那好,我找云游在外的姨爹主持婚事,你可不能赖哦!”她相信老堡主不会反对。 “我……”他真的无言以对,他曾给她白首的盟约吗? “好个厚颜无耻的女子,三分姿色就想逼婚,丢尽咱们女人的脸。” “谁?!” 华依涨红了一张脸抡起拳头,气愤地要教训人,从来没有人敢嘲笑她出众的容貌。 “我,你的师姑婆。” 一道美丽的倩影袅袅而落,艳丽无双的娇颜和敞胸露肩的大胆穿着引起一阵抽气声,呼之欲出的艳胸让人停了呼吸,眼珠子快落满一地。 莲步妖娆,一个秋波横送,勾动万点风情。抹胸外只罩了件薄纱,忽隐忽现的绝妙胴身引人遐思,当场有人喷了鼻血。“一夜五百两,今儿个就在日光堡开张了。” “嗄?!” ☆        ☆       ☆ 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目不转睛的江柳色全然忘了他的身份,震惊的双瞳有着一抹不明的悸动,鼻翼间突然有种浑然未知的黏湿感。 她到底是谁? 艳如洛阳牡丹高傲倨然,眉眼间流转着妖媚气息,看似妖野却带着一丝纯然骄气,撩人的一笑似百花朝圣,跪称花后。 他迷惑了。 心。 “你们在干什么?” 江柳色难得严厉的斥喝声让众人一惊,面面相觑的噤了音,手中想拿来买一夜的银票不知是收还是放地停在半空。 环绕在美艳女子四周的男人不少,有的是本在议事厅服侍的仆从和商行掌柜,有的是堡内惊艳而大受吸引尾随而进的管事、长工。 用蛊惑两字来形容并不为过,他们个个像中了蛊似的移不开视线,两眼直盯着波涛汹涌处。 “哟!我说这位俊哥哥,你好凶哦,人家会怕的。”啧!好俊俏的男子,不输郑可男的男装扮相。 欣赏归欣赏,看惯了一干出色男子,她倒不觉得有何特别,至少还未到了心动地步,只让人有戏弄的欲望。 “呃!姑……姑娘,你是不是穿……穿太少了。”江柳色口笨地吞了吞涎液,一股恼人的冲动令他想解下外衣披上她的雪白香肩。 “我穿这样子不好看吗?”宋怜星挑逗地扬扬睫毛,一手撩抚胸口。 “好……好看。” 不只江柳色胸口一热,所有在场的男人都蠢蠢欲动想取代那只手,抚上她酥人心志的玉肤。 “我也这么认为,瞧你都看傻了眼,血流成行了。”她咯咯地笑拭他两行血渍。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身子一僵地任由她擦拭,异样的情愫撞击心房,让他有种幸福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住。 “怎么?叫猫儿叼了舌头,叫啥名谁呀!”宋怜星取笑地一拍他脸庞,身子似有若无地倚偎在他臂膀。 “江柳色,姑娘贵姓?”好香的女子馨味,他不由自主地贪吸了两口。 “小女子姓宋名怜星,人称牡丹仙子,望江爷怜惜。”她似有无限娇羞一抛媚眼。 牡丹仙子?! 见多识广的张毅心生防备地靠近堡主,此江湖上人言毒心辣手的牡丹妖女来此有何目的,想伤害谁吗? “不敢,请问姑娘来日光堡有何贵事?”好一朵牡丹花。 “来做生意咯!”大张艳帜定是人满为患了。 “做生意?!” “女人的身体就是本钱,看爷出不出得起价。” “你……你是……”江柳色讶然的说不出话来。 “哪来的野婊子,卖淫到妓楼去,你当日光堡是花街柳巷吗?爱来发浪别不知羞耻。”华依暗忖非要严惩门房。 妒意横生的华依努力地撑起胸前一片天妄自比大,怒火中烧的口出恶语,她有着浓烈的嫉色,觉得自己的地位被剽窃。 以往她是堡中唯一堪称容貌出色的佳人,附近人家的女儿无一及得上,自然是绝尘美女。 可是今时今地出现了一位艳容照人,多情妩媚的娇娇女,硬生生地把她贬了下去,叫心高气傲的她怎能吞得下这口气。 “哟哟哟,你不是那个长得很抱歉,一直逼俊哥哥娶你的丑人儿嘛!”恶人还怕人欺吗?尽管开道来。 “你敢骂我丑,活得不耐烦了!”她冲过去要打人,教江柳色直臂给挡了。 “原来你不只是人丑呀!连嘴巴都臭得发出死鱼味,难怪俊哥哥瞧你瞧得都快反胃了。”挑拨离间可是她的专长。 华依气得牙根直磨。“表哥,你让开,我今天非撕烂她那张狐媚的脸皮不可。” “来者是客,不可造次。”她真是神女吗?他有一丝酸涩。 “你看她态度多傲慢,好像日光堡是她所有似的,不教训教训她还以为咱们好欺负。” “华依,你再任性我就送你出堡。”江柳色不自觉地下了重话。 微微一颤的华依露出难以置信的受伤神色。“你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妓女要赶我走?!” “宋姑娘是开开玩笑,你不能信以为真的加以侮辱。”不知为何,他就是偏了点心。 “我是妓女呀!有钱好办事。”火上加松油的感觉很棒。 红滟滟的香唇半噘,宋怜星摆出撩人的媚波,纤细指尖在香肩上缓缓滑动,故意心悸地用力吸了口气,起伏的胸波令人血脉偾张。 勾引男人的手段她在行,随便伸出丁香舌一舔唇瓣,一行男人中便有一大半起了反应,口干舌燥地拼命咽口水,下身有突起物。而另一小撮的男人早已受不住的往外奔,到了井边提了桶水往身上泼,复一身湿淋地站在门口窥视。 “听到了没有,表哥,她自个都承认了,你还不逐她出堡?”愤恨难平的华依大声叫嚷。 为难的江柳色怅然一睨。“宋姑娘,莫再作弄在下,何必贬辱自身呢!” “妓女难道不是一种行业,有需求才有供给,你要我吗?”宋怜星刻意扬扬裙摆,小露藕白足踝。 凡事适可而止,一点点诱因足以燎原。 人心本贪婪无比,给了甜头就想连株拔起,连泥土都不留。 她太了解男人的心态,看得到吃不到叫人心痒难耐,而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终身难忘。 只有一个字奉送男人,就是…… 贱。 他差点回了声,好。“你能进得了日光堡必有过人之处,我相信姑娘并非泛泛之辈。” “瞧你这嘴儿多会哄人开心,不介意我在此住个一年半载吧!”欺负呆子有点不上道。 “我……” 江柳色才要回答,担心他应允的华依立刻回了一句,“不行。” “呵呵……丑姐儿,我问的好像不是你哦!”多碍眼的小花石,没事乱喳呼。 “你……你叫我什么?”熊熊火光在她眼底燃烧。 “唉!人若无容该有德,无德又不懂修饰真令人悲哀,你活着还有何意义?”石归石,滚回小河床。 恼怒到头顶快冒烟的华依拾起镇石一扔。“你才去死,低贱的野女人。” 宋怜星不避不闪的态度让人捏了一把冷汗,吓得江柳色不顾一切地推倒始作俑者,疾步地冲向面带媚笑的绝色佳人,意欲及时一栏。 碧绿色的镇石正好停歇在他肩胛骨处,宋怜星出手握住镇石的细白柔黄映衬着他的视线,他竟有大片刻失神,伸手自然而然的握住。 似天经地义的属于他。 “表哥,你居然推我” 这一吼,江柳色神智为之清醒地松开手,怅然若失的讪然一哂,忽感尴尬地要去扶起泫泪欲泣的表妹。 蓦然,一双柔若无骨的匀细笋指轻轻勾住他的弯臂,掌心中的镇石冰凉地直接触于粗肤,引起他一阵酥麻感,顿时迈不开步伐。“好哥哥,你待奴家真是有情有义,奋不顾身地抢救奴家,叫人好生感动。”宋怜星的指尖在他的手臂上一点一点地轻抚着。 江柳色忽觉全身好热。“在……在下并没有……救到姑娘。” “别再在下、姑娘的叫,多别扭,我唤你一声好哥哥,你应我一声美人儿不就得了。”他正直得可爱。 “于礼不合……”一道黑影愤怒地插入两人之间。“滚出去,狐狸精,不许碰我表哥。” “可是我有一个坏习惯,喜欢和人作对。”闪过阻拦的宋怜星与她唱反调地偎向江柳色胸膛。 美人投怀送抱自是乐事,若是成为争扯对象就不是快活了。 “你放手,表哥是我的,把脏手拿开。”华依愤而要出手伤人。 “无盐女妄想潘安郎,你敢照镜子吗?”要刁能蛮得过祖师奶奶吗? “你还一直羞辱我丑,表哥,你管她是不是客,叫人把她轰出去啦!”华依直使着性子要命人动手赶。 偏偏一群男人像中了邪似的立于原地,对她所下的命令不为所动,让她气得想杀人,两眼盼然如焚。 先不论她在堡中的定位,光是美人的风情就足够犹豫个老半天,更别提当家的堡主正在跟前,没人肯服膺一位刁钻外人的使唤。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唤她一声表小姐是客气,不是让她拿着羽毛当令箭,随便糟蹋人的自尊。 “你们敢不听从我的指令?” 宋怜星轻笑地一点他宽温的胸。“人要有自知之明,没点姿色的女人是很吃亏的。” 心头鼓噪着,江柳色几乎着迷地看着她一启一阖的唇瓣,听不进两人争执的内容,她的身子多适合贴近他怀抱,淡淡幽香染上了他衣襟。 “闭嘴、闭嘴,你凭什么一再评论我丑,你这个任人压、任人骑的烂婊子。” 往事如血红了心眼,宋怜星笑意骤冷。“我不介意你多念三句,好久没人给我脸色瞧了。” “你以为长得美就端了起来吗?残花败柳有何值得夸耀,不过是株临江柳,人人攀折博人欢,人前笑来人后悲,可笑又可恨……” 不知死活的华依骂顺了口,不顾江柳色愀变的怒颜,伤人的字眼如止不住的暴雨,一滴滴侵袭平静的冷地,腐蚀了蒙尘明珠。 眉间的阴霾之色渐聚,嘴角上扬的宋怜垦不见笑意,冷得令人发毛,席间只有张毅察觉她的异样。 他戒护着主子,心里却很明白她针对的是何人,遂准备冷眼旁观地瞧着一场好戏上演,那人嚣张得太久了,该是有人给予迎头一击的时候。 “华依,你再出言无状,休怪表哥不留情。”她说得实在太超乎一个名门闺秀该有的教养。 “我才不在乎呢,她有什么本事……” 啪! 一声,所有人都震住了,瞪大双眼瑟缩脖子。接着又是三个啪!啪!啪声,清脆地叫人不能错认,那声响大得让在场的人都有种痛感,不自觉地抚上双颊,庆幸自己不是挨打的人。 然后他们看向挥掌的人正在检查她的绢纤玉指。 “哎呀!要命。” 宋怜星轻呼一声,众人都提着心打算开溜,生怕是下一个受难者。 “你们瞧她的脸皮多厚呀!居然刮伤人家的小指片。”她嗲媚的一嗔,大伙全松了一口气。 更是的,好不容易留了半年之久的小尾指指片就这么裂个小缝,说来还真心疼呀!坏了她纤纤玉手的美态,少了动人的小指勾勾。 唉!这一招可挑动不少男人的情欲,有点可惜了。 无妨。她露出灿烂如霞的笑容,像是痛快的神色,让每一个人感受到她此刻的愉悦。 呃!有一个人例外。 “你、打、我” 原来没打傻呀!“怎么有个窝窝头在说话,天生异象了吗?” “从来没人敢伤我一分一毫,你竟敢……嘶!动手打我!”华依痛得冷抽了口气,不敢抚触发肿的双颊。 “喔!是我吗?太不应该了,干么多事地和只畜生计较呢!有损我美人的风格。”宋怜星无限“悔恨”的叹气。 华依委屈的嚎陶大哭。“表哥,她欺负我……” “呃!你……她……你们……”不知该维护谁的江柳色左右为难。 一是他表妹,但她为人处世都太过自我,惹得全堡怨声载道,无人愿意亲近她,他很无力约束她的任性行径。 一是令他动心的女子,可是她却自诩出身青楼,举止大胆、开放,一时之间也叫他无所适从,分寸抓提不准地不知该不该责备她的不是。 人都会有脾气,表妹如此诋毁诮讽,连他都差点要发火教训,何况是她呢!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是宋怜星先挑衅的。 第四章 “师姑婆,我不过走慢了你几步路,有必要气愤到要毁掉日光堡吗?” 瞧她做了什么好事! 因为殷风行动不便走不快,所以不耐烦的师姑婆手儿一摇说她先走一步、一会儿日光堡见,然后人就如一阵风扫过不见踪影。 一会儿,不到半个时辰,瞧她把一堡的男子都搞得魂不守舍,个个丢下手中工作齐聚一堂,两眼发直地直瞅着美人儿瞧。 刚一进堡不见半个男子,她还以为堡里出了事,急急忙忙偕同殷风入内。 结果呢!她一朵牡丹艳艳群雄,徒让红颜泪失声她的表姐。 “哇!好清灵的月下仙子。”张毅都看傻了,怎么又来个绝色佳人? 今儿个怎么搞的,仙、妖从天谪吗? “张毅,不可对二少主无礼。”对于他过度的注目,殷风有些许不快。 “二少主?!” 当场一阵喧闹声起,人人纷云不已,乍是七分惊来三分喜,又有几分不信。 二少主是女儿身?! 最诧异的莫过于日光堡的堡主江柳色,兄弟……兄妹十七载,竟不知唯一的手足是女儿身?太出人意料之外。 “你是……柳月?!”眉宇间神似,五官如出一辙,除了那一身女子装扮。 忸怩的江柳月不自在的扯扯裙布。“大……大哥,我想换回男装可不可以?” “不可以。” 一男一女同时出声,宋怜星用嘲笑的眼神推开喊得比她响亮的殷风,敢和她抢出风头! “师站婆,我真的穿不惯女装,绊手绊脚很难行走。”她多次摔伤的膝盖正隐隐作痛。 小的时候很痛恨为何要穿男装,她羡慕其他人家的女儿可以梳理得漂漂亮亮出门,绑着可爱的小发辫玩布娃娃,而她只能穿着单调的衣裳和一群臭男童玩泥土。 那时她常想,长大了之后要将自己装扮成庆典游行的观音,受尽所有人崇敬与倾慕的目光。 等到她开始接触到堡务,视野扩充到外界商行,她才知晓女人的地位在男权世界是多么卑微,几乎是一件私人展示物,如果长相称得上美女。 渐渐地,接触的人一多,她愈来愈觉得以男儿身游走商界才是正确的做法,因为人们会质疑一个姑娘家的能力,是否能担得起重责大任,绝不会给予半丝机会。 虽然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渴望有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依靠,但是日光堡的生计压得她不敢去想,兄长只适合当个医者,商务对他而言是一大负荷。 此刻她希望小时的愿望不会成真,她甘为男子身份,只要不穿罗纱。 “可以。” “真的?!”江柳月以怀疑口吻说道。 掩嘴轻笑的宋怜星轻点她额头。“我喜欢光着身子这主意,你呢?” 言下之意很简单,要嘛穿着动人的女装见人,不然就光裸着娇胴验明正身,她很慈悲地任她选其一。 “你……”她赧红了脸,似瞠似羞的一横视。 “不、不可能,她绝不是娘娘腔的江柳月,她是骗子。”噙着泪的华依无法接受她仍在人世的事实。 那表示她三个月来的努力全白费了,又要将好不容易建立的权势回诸于人。 “表姐,我与你无深仇大浪吧!仇恨我有何道理?”她还不够容忍吗? 因为她是继室所出? “别叫我表姐,柳月已死,你这个冒牌货休要佯装亡者。”为了她日后的地位,必须铲除异己。 “她是柳月。”江柳色一句话让堡内的人安下心。 不管是男是女,二少主的经商能力人人有目共睹,永远是他们尊敬的二少主,不因性别而有所改观。 反而,他们还为堡中将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姐高兴不已,江南第一美女该由她担之,荣耀日光堡。 “表哥,不要被她骗了,你和柳月兄弟十多年,难道不知他是男是女吗?”一群盲从的人。 江柳色苦笑的一叹。“是我糊涂了,疏忽自家的妹子。” 柳月一向健康少病,自然用不着他诊脉,分不清阴阳乃人之常情。 “大哥,不是你的错,是小妹刻意隐瞒,请你谅解。”江柳月愧疚的一说。 他不问为什么,事出必有因。“自家兄妹何需言谅,是我让你委屈了。” 她娇羞的摇头一笑,表示那是她分内事,毋需挂齿。 “表哥,你傻了,外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相信,你要不要把日光堡拱手送人?”华依气得大吼。 他无所谓地谈然一视。“如果她要倒无妨,我志不在此。” “我不同意,日光堡是我们的。”她犹认不清本份的自以为是。 江家两兄妹面上一觑,是他们的宽厚心态惯出她的任性与无知吧!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宋怜星看不惯地出声,“啧!哪来的一只大牛蛙,身上没几根毛妄自称大,表妹姓江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王。 “不姓江又如何?等我嫁入日光堡后,便是一堡主母,我当然有权维护自身利益。”这是她应得的地位。 说到激动处,华依忘神地向前跨一步,颊肉一痛才想起眼前妖娆女子的心狠手辣,又稍微一惧的退了两步,心想必报此仇。 她绝不甘屈于人下,她要当个高高在上的夫人。 宋怜星一眄局促不安的江柳色。“好哥哥,你要娶这泼辣女吗?” 在场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语没有你泼辣。 “呃!不,我……” 她没等他说完就笑得花枝乱颤。“听到了没?别在脸上抹金,很羞人的。” “他……一定要娶我。”华依咬着下唇,满腹怒火的说道。 “怎么着,他是奸了你还是淫了你,几个月的肚子?我看你挺甘愿的。”她故意往华依的小腹一瞄造成流言。 “不,我没有和她……” 焦急的江柳色满头汗地解释,可惜没人听。 “哈!或者是我猜错了,你那么蛮横专制,该不会是你强暴了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哥哥吧!” 此言一出,四周响起闷笑声,连不苟言笑的张毅都勾起嘴角,暗叹大快人心,对她负面评价大为改观。 是妖是仙都出自人口,口口一相传,沧海变桑田。 不可尽情。 “我没那么虚弱……”一翻眼,江柳色选择被忽略,反正美女当前,无人肯听他说话。 “你胡说,你少编派我的是非。”可恶,居然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 “风不起哪来的浪,人一正,梁就不歪,影子不生可就光明磊落,何惧之有?”宋怜星狡猾地一掀眉尾。 华依听得含糊。“管你浪不浪、影不影,立刻给我滚出日光堡。” “嘘,你老是教不乖,四个巴掌不够是吧!”她喜欢加盐加料。 “你……你还敢打我?!”华依害怕地往江柳色背后一躲,探出个头叫阵。 “木头爷,过来。”宋怜星食指一勾。 “我?!”张毅一头露水的指着自己。 “就是你这块木头咯!”方方正正活像个四角棺。 “我叫张毅,不是木头。”他严正的指明。 “喔!张毅。”在他以为她记住他的名字时,她不意一唤。“木头,你想揍她几拳吧?” 他颠了一下微恼。“心动不敢行动,还有我叫张毅,不是木头。” “好吧!木头,你高兴就好。”名字嘛!一个称呼而已。 “我高兴……”是她高兴吧! “别兴奋得说不出话来,感谢我给你一个玩跳牛蛙的机会。”唉!谁叫她是个爱记恨的坏女人呢! 他一开始的敌视到最后的软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以为沽名钓誉的“妖”是平空杜撰而来的呀! 人哪!私心藏不住,有利可图是谓友,除此皆防备。看透了不足以为奇。 “我能拒绝吗?”他有不好的预感。 “心情正好不太愉快,唱个曲来听听就作罢。”春柳难渡寒江水,落花皆是无颜色。 “嗄?!” 不回答就当默许。“好哥哥,你走远些。” 她指尖一弹,一道耀目银光绕过江柳色身侧,缠环在华依足踝,张毅见状立即明了跳牛蛙的定义,赶紧拔腿往外奔。 “想走?” 卡嗒一声,张毅的手腕套上一银白连环锁。 “多完美呀!老怪物才刚教就派上用场,可见‘学以致用’这句话有几分道理。”她得意扬扬的说道。 这叫学以致用?“我说姑奶奶别戏弄我,钥匙呢?”张毅急忙想解脱。 “钥匙?”宋怜星非常用心的思索着。 “你还要想呀!”不会吧!天要亡他。 先有刁蛮女,后有花妖,日光堡怕是难有宁日。 她抛了个“别吵”的眼神。“柳月,你还记得我们下山前那朵金花吧!” “你不是把它往温泉底下一丢,嫌它俗气。”应该……没牵连吧! 轻“喔”一声的宋怜星让张毅有种不妙感,浑身寒毛直竖。 “抱歉了,木头,到水里捞去。”她说得一点诚意也没有。 “什么,你要我和这狗奴才拴一辈子不成?”扯不断银丝的华依忿然叫喊。 “本来想说我的回旋刀可以暂借一用,可看你嚣张的模样让我想到一个可恨的女人,所以……自求多福。” 她们两人本就是天云和地泥之别,她不过是找个借口来消磨一番。 “你可恶,还不把刀拿来。”她不想象头牛蛙被人绑了腿。 同是受难者的张毅知道他休想摆脱环锁了,因为华依的脑子就好似装了一堆石头,仍不知悔改的任意放矢。 宋怜星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阿欠。“好困呀!找张床给我。” “你不许走,快把线切断呀!”华依急着跳脚直追,一个没注意线的长度,便跌个正面贴地。 “可怜哦!千蚕蛊王吐的丝万刃难削,加上九巧连环锁,唉!要学会认命。”她折回身蹲下来嘲笑华依的狼狈状。 “我要杀了你,我发誓一定要杀了……啊……啊……”她突然发不出声音。 指一收的宋怜星站起身。“我最讨厌话多的女人,尤其是人如心般丑陋的女人。” “啊……啊……” 拼命嘶吼的华依仍然只有“啊”音,挤也挤不出其他声响,又惊又慌的抓抚着喉咙口向江柳色求援。 可江柳色才一张口,一只绣鞋就往他嘴里塞。 “从现在起,日光堡里我最大,我说太阳是方的就不准有人顶撞是圆的,我说鸟儿水里游,谁敢反驳是天上飞,小心咱们来玩搬家游戏。” “喔!扶好自己的脑袋,我的刀很利,一出手没落两、三颗球玩玩是不满足的。” 宋怜星食指一比,挡路的张毅自动让开。 一群原先惊艳的男人全白了脸,手脚微颤地向两旁移位,担心触怒女刹星。 美丽的花儿向来多刺,愈鲜艳毒性愈强。 “呃!堡主,绣鞋的味道还可口吧!”哭笑不得的张毅斜瞄那一只失侣的缎鞋。 江柳色微怔的染上一抹不明的浅红。“别取笑我了,她真得很独特。” “她是武林有名的牡丹花妖,行事妖异古怪,能不惹就尽量避开。”她美得具有杀伤力。 美人恩,总会英雄折腰。 “能避吗?你没听柳月叫她一声师姑婆。”心,怕已沦陷。 平生不识情,不咏风月。 雷霆一声下,地动天摇神魂颠,咏了风月 一朝醒。 ☆        ☆       ☆ 离药庐一段距离的亩大药圃,有位俊雅无俦的灰衣男子在整理一株株稀有药草;浇水,施肥按照草性定期有人照顾,他是来察看生长的状况。 平日半个时辰能做完的工作,江柳色在恍恍惚惚中不知不觉地待了好几个时辰。 脑中浮现的是一张看似调笑的妩媚艳容,一颦一笑如影在前般鲜明,似乎触手可及又远似天边,令他若有所失的提不起劲。 美丽的女子他是见得不少,日光堡的杜襄襄同样美得叫人以为仙自云中来,似不染半丝尘意的精灵。 可是他仅止于欣赏并未动心,夫妻间能做到相敬如宾即可,他从未想到生命中会莫名闯入一名惊世骇俗的女子,动摇他一贯的意念。 她与众不同、行事怪异、舌锋毒辣,不动则已,一动惊天地,完全无视世俗的眼光,不在乎道德礼法的存在,但求自己快乐就好。 人,可以活得无拘无束,她便印证了,无所阻碍地为所欲为。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这始终困扰着他千回百转的心。 “你也稍微做做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像你这般不务正业的堡主。” 蓦然,一道音律般清扬的柔腻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心头一震的江柳色滑了手,硬生生把一株开了花即将结果的十年丹给折了根,扼杀了它的生命。 “你刚谋杀了一株药草,我宣判你有罪。”真是粗手粗脚的大男人。 江柳色懊恼地想去扶正。“此药得来不易,瞧我毁得多轻易。” “得来不易?”宋怜星冷嗤地夺走他手中药草揉碎。“天山多得是,有何稀奇。” “你来自天山?!”每见她一回就觉得她更加艳丽一分,总情不自禁地贪看她的美。 宋怜星古怪的一瞥。“柳月没告诉你吗?” “我没问。”摇一摇头,他一向不插手柳月的事。 “你真无情,好歹她是你亲妹子,多少关心一下不为过。”亏他是医者。 “柳月打小独立爱静,不大愿意亲近人,我怕问多了惹她不开心。”关心有时候是一种打扰。 她嘲笑地大哈三声,“药草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宁可醉心于医书却不曾想过她是否需要人关爱,一个习医不医心的医者实为可笑,你不过是为自私找借口罢了。” 不像她孑然一身,父兄死于边关战乱,家中女眷不是上吊身亡便是沦为官妓凌虐至死,她想找个人来关心都不可能。 亲近的人如郑可男聪慧过人,自身便是懂于照料人,不需要多余关注,且一个炜烈贝勒就够她疲于奔命,就像甩不掉的黏皮糖。 而同门不同师的赵晓风有个“疯”王爷看顾,麻烦惹得再多也有人善后,根本用不着她多担一份心。 每个人都有好归宿,对照之下她显得形单影只,而夜半无人的孤寂只有自知,她多么渴望有双强壮的手臂能接紧她,带领着飞向情爱殿堂。 “你有一颗关怀人的善心,我的确是自私了些。”她的一席话打醒了他。 医者,行医济世,医得好身体上的病痛,却无法治愈沉病的心疾,他是该自我检讨。 “呸!少来行教,你那套人性本善别套在我身上,人的心是绝对邪恶。”一想就起疙瘩。 江柳色温和面露腼然的说道:“你的说法太过偏差,没有人坏到无可救药,总有可取之处。” “乐观的傻子,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瞧你一时的善心养出个什么样的好表妹。”她不屑地一戳他脑门。 讲好听点是谦恭君子,以和为贵,实际上是个没主见的烂好人,兄妹一个样,以为一径的退让和包容便能化解积郁已久的心结。 哼!根本是造成华依自大、短视、矫情的元凶,他们还沾沾自喜地当自己有宽阔的胸襟,大开善门。 “我……” “你什么你,我还没说完不准插嘴,你是在逃避责任,假借‘善’意来突显自己的仁慈心,其实你是只缩头乌龟不敢面对事实,说是以和为贵,其实是纵容。” “你的心如果是善良的,就不会任由自己毁掉一个姑娘的良知,华依今日的刁蛮和倨傲源于你的懦弱、你的邪恶心,所以少说‘人性本善’。”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的宋怜星吐了一口气,她觉得骂得很过瘾,可是怎么没人回嘴呢? 她定眼一瞧,这个呆子像傻了似地定了根,两眼眨都不眨地望着她出神,该不会好女人不爱却爱上笃定“人性本恶”的她吧! 感觉还不错,裙下多个小子民,他真是蠢得叫人不忍苛责。 “喂!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进去没?别给我装傻。”她毫不留情地往他脑袋中央一掌拍下。 吃痛的江柳色忽地迸出一句,“我想吻你。” “嗄?!”是她听错了吧!石头开不了花。“你再说一遍。” “我想吻你。” 这回她听清楚了。“你想吻我?!”有没有搞错,七星错置伤了他的脑吗? 他不作声地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一凑近,便很自然的吻上她的唇,不带半点污蔑。 许久之后,他满意地离开她的唇,双臂在不自觉中环着她的腰,此时的他们在旁人眼中,就像一对天造地设的俪人。 大受震撼的宋怜星自始至终都张大美眸,不敢相信他居然一反常性的吻她,简直比盘古开天还叫人诧异。 “你的味道和我想象中一般甘甜。”从一见面开始,他就幻想着与她唇沫相濡。 得偿所愿的结果是放不开手,他想拥有这唇的主人。也许如她所言,他是个邪恶的男人。 “你……你干么……吻……吻我?”换她结巴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江柳色温柔地轻触她脸颊。“因为我渴望吻你。” 渴望?!她心弦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怪理由,你常常因渴望而随意调戏女人吗?” 宋怜星没发现她说话的口气像个妒妇,而他笑了。 “是出自真心,你是唯一的一个。”他又盯着她的红唇发呆。 “哄女人的手段挺高明,栽了几个在你手上?”她很不是味道的一嘲。 他耳根微红的抗议着。“我不轻亵女子。” “别告诉我你是童子身,太阳不可能打西边出来。”他绝非生手,由他的吻中得知。 她可是个中老手。 “只……只有几次……”江柳色说得很轻,怕人听见似地眼神飘移。 “召妓还是和村姑野合?”以他的假正经也只有这两种可能。 “姑娘不应该……” “嗯”宋怜星音一沉。 他呐呐的一道:“都有。” 男人召妓是寻常事,他自认已尽量做到寡欲的地步,偶尔才去一次妓院发泄。 至于和村姑野……呃!做那档事纯属意外。 一日路经一小村落,村中男丁甚少,大部分壮汉因上山打猎而惨遭不幸,所以名为寡妇村,男子可以任意与村中寡妇交欢。 那年他才二十出头,不晓得寡妇村的规矩,一位大约近三十的年轻寡妇以村长的身份邀他后山一访,他以为有事相商或是难言之症需医治而赴约。 谁知才刚一到,还未开门便被她推倒在地,他尚未理清来龙去脉就叫她给屈服了,与她欢爱了一下午。 至此之后,他再也不敢涉足寡妇村。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也是妓女?”至少两年前是。宋怜星媚眼轻抛。 “嗄?!你……你是开玩笑吧!”他不愿意相信,但她眼眉的风情却充满风尘味。 “江南名妓沈恋心听过没?杭州醉花坞的第二花魁,过往男子不计其数。”她不在乎被人得知曾有的身份。 反正江湖人人说她是妖,何必故作端庄惹人笑话,就让她坏个彻底吧! 牡丹花妖要吸人血,吮尽男人的精力,谁抗拒得了呢! “你一定有难言之隐,绝非自甘堕落。”江柳色神情微敛的说道。 他不是过于天真就是太单纯,她暗忖。“你爱怎么解释都成,反正我不适合你。” “我不以为然。”适不适合不光是她一人主导。 “我是妓女耶!江大堡主。” “曾经。” “我会让你颜面扫地,在亲友面前抬不起头来,甚至我的恩客都大有来头,狭路迟早相逢。” 江柳色冷静的一问:“为什么要刻意拉开距离?” “有吗?”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有。” 宋怜星叹了口气。“因为你的个性太温吞了,一副烂好人的模样,还有……真遇到了事,你能保护得了我吗?” 要求不多,除却真心,以她在武林的声名狼籍,不找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来依靠行吗?他只会拖累她。 鸳鸯双死是很美的境界,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因一个没有用的男人。 “我现在开始习武来得及吗?”他很认真的问道,心底想着可行性。 她一愣。“别太委屈自己,你的骨架都定了型,要学恐怕来不及……等等,你是真的要学?” “是的。” 她随即察看他全身,骨架不错,筋软手长。“你以前练过一阵吧!” “十岁以前。”江柳色的声音中有一丝压抑。 宋怜星太过专注于她的揉触、技捏,未察觉他的异样。 “好一副练武奇骨不习武跑去学医,太浪费了。”要有他的资质,她很快就能赶上郑可男的武学修为。 一本书突落在他手上。“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字呀!要我念给你听吗?”嗟!种在山腰的千年老树,难移根。 算是便宜他了,自个曾祖独创的武林秘岌用在子孙身上适得其所,希望他多少用点心。 春风不解意,恼人呀! 第五章 擒龙十八式?! 丐帮的降龙十八式略有所闻,但是擒龙……听来霸性十足,侵略性质浓厚,攻式多过防式,招招以直取对方命门为主要攻击。 不是很难学,但是招式太伤人,几乎无留情余步,一出手必见血。 “听说你是儒医?!”好大的一个笑话。 江柳色以竹身代剑一停,势一收,转向一脸嘲弄的艳容,大概他某一行事风格又违背了她认定的“人性本恶”。 “沽名钓誉而已,江湖人士胡封的称谓。”他自认医术尚可,还未医死过人。 “的确是假道学,你若非是一堡之主,我看人家会说你是江湖术士。”半调子郎中。 他好笑地将竹子放好。“何以见得?” “唉,长得好看的皮相一笑起来就是赏心悦目,将来你穷困潦倒之际还可以卖笑维生。”一笑值千金。 没道理呀!男人长成这样简直是招蜂引蝶,难怪她才来几日就见“门庭若市”,千篇一律是女客,皆假借各种名目来献媚。 哼!媚能与她相较吗?随便帮他易了个容,黏上丑恶肉瘤,最近这一、两日才安静了许多,不再有做作的尖叫声和老母鸡笑声,让她心情舒坦了些。 男人也需要靠一张脸生活。 “星儿,你偏题了。” “叫我师姑婆,没大没小的浑小子,你的圣贤书读哪去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她还真玩上瘾了。“寄放在孔老夫子的祠堂里,你有需要吗?” “嗟!油嘴滑舌,你快被我带坏了,不过,这是好现象。”人要坏一点才有意思。 好人不仅不长命还命运乖舛,一生颠沛流离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所。“而坏人一生富贵无忧,张狂自在为所欲为,死后荣禄加身,墓大坟宽受尽一切福禄,顶多不留青史留个臭名罢了,生前一繁华,谁管身后事。” 人说有果报,可是此一生快活畅意,谁知下辈子是牛是狗,何必忧天何时崩,虑地何时塌呢? 且过今明言酒欢,日出东方又一天。 “好现象?”江柳色微勾起唇抚弄她柔细发丝。“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个沽名钓誉的假道学?” “不是吗?”他就是这种人。 “说来听听。”他爱看她唇瓣启启阖阖的模样,像是吟着蝶恋花。 宋怜星秋波一横。“既然是手下无孤魂的‘儒医’,那道阴风修修怎么还跛着脚?” 看了就伤心,破坏她欣赏好皮相的心情,一幅唐伯虎的八美图少了秋香来点,三笑不成烟缘。 “我正派人寻找接骨草,不知盛产奇花异草的天山可有此药?”他问得很谦卑。 “有吧!前阵子长得太密碍了我的眼,一口气全拔了扔山谷。”花小叶丑不显眼,多了遮越橘。 他喜出望外的急道:“还有吗?” “耳朵不灵光就自己配个药方,翠翎草可疗耳疾。”都说全扔了还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没留下几株吗?它是疗肌生骨的最好圣品。”不会真当野草弃之吧! 宋怜星巧笑一划唇角。“我又不拿它救人,管它存不存活,不过呢……” “不过什么?” “接骨草是没有,断续膏倒有一盒。”她取出胭脂盒大小的扁瓶,坏心地在他眼前一绕又收回怀中。 江柳色急了,伸手未捞着。“星儿,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殷风敷用?” “笑话,他求我了吗?不利己的蠢事我可不屑抢着出风头。”这一小瓶她偷了多久才到手。 看起来黑不溜丢又腥恶难闻,花了奇佬一个月用上万株接骨草精华提炼而出,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才不想平白送人。 她如果有此善心就不会被称为妖女了。 “朋友一场不该藏私……”他正要发表人性唯善之说,忽地一只玉指轻按他嘴皮。 “请记住一件事,我宋怜星只要敌人不要朋友,少将牛鬼蛇神往我身上攀。”她不需要牵牵绊绊。 “可是……”她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嘘!想吻我吗?”眼儿一挑,宋怜星善于转移话题勾撩人心。 他心旌一荡。“想。” 距离上一次的唇齿相贴似乎已有三春秋之久远,甘甜的滋味犹在口涎中留香,只是淡了。 想吻她的念头久久难散,明知道这种行为不可一而再,但理智根本难与本能相抗衡,他一步步地陷下去,陷在她的女人迷香里。 一朵幻化人形的牡丹花。 她啧啧地摇着食指。“不行喔!江大堡主,不合礼法呐!” “礼法是什么,我忘了。”江柳色一近身就想环着她柳似的纤腰。 像只滑溜的蛇,妩媚娇笑的宋怜星扭腰一躲,莲步如花的涟漪轻漾,拉开两人亲密的气氛。 她渴望被爱又害怕爱人,在情路跌过一跤的人更加谨慎,她不轻易允诺真心,那种椎心的痛受过一回就够终身难忘,她没有勇气再去交心。 何况除去华家表妹的死心眼不算,他还有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妓女的出身,但是门当户对老观念由来已久,不该由她去打破传统。 他的肩膀还不够硬,扛不动众多的裴语流长,若是炜烈贝勒的狂肆豪情…… 宋怜星暗自苦笑,贝勒爷是她最不该想起的负心人。 可对另一个女子而言,他却是最专情的血性汉子。 人的际遇难测、风波不断,她已经不晓得信任人的感觉为何物,有点麻木了吧!代价往往付得她淌血。 “星儿” 她素手一点。“师姑婆,辈份上的存在不可逾越,你还没坏到敢与天作对。” 而她敢。 “与天共存不好吗?你当真看重礼教,就不是人畏如妖的宋怜星。”江柳色趋前一步,态度坚定。 “知道是妖还靠那么近干么,不怕我一口气吸光你的精气?”她微恼地嗔言一视。 “我只想吻你。”未能如愿,终止不住瘾头。 “一个吻?” “一个吻。” 她难得露出沮丧的表情。“好吧!就只有了……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张性急的口已覆了上来,宋怜星很想嘲笑自己此刻的无力感,以她的武功将他推开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沉沦了。 她着迷于他深镌而温柔的吻,没有烈火狂情,无骤雨风暴,像潺潺流动的山泉,涓涓渗湿了她干旱如沙地的心,而渐生出绿意。 不应该如此,他甚至少了一双强势的臂膀让人依靠,他让人……不安心。 “我想退了婚约。” 退了婚约……“你疯了,月光堡的杜襄襄可是江南第一美女,连我看了都嫉妒的要划破那张无瑕的脸蛋。” “比你美?!”不,他不认为。 “见仁见智咯!我只对一个女人不服气,其他……不够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她自负地点唇娇笑。 “你好像常常提到这个女人,她是谁?”其实此人是谁他不在意,不过是顺口一提。 但是宋怜星的反应就不寻常。 “收起你的奢望,人家贵为贝勒福晋,又有皇帝老子撑腰,她吐口痰够你清个把月,不想死就少提起这个奸狡小人。” 好浓的酸味。“你羡慕她。” “我羡慕……她……”她涩然一笑。“是的,我羡慕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权势?!” 她狠瞪了一眼,咬牙地说:“爱情。” “你羡慕她拥有爱情,以你的艳艳?”江柳色以不可思议的口气惊叹。 宋怜星淡笑不语,眼神飘得好远,但藏不住其中的苦涩和黯然,一段记忆中的痴恋。 事情发生至今仍不时刺痛,她虽试着学会遗忘,但成效不彰;在欢场待久了,人前强颜欢笑的本事一流,可鲜少有人看得透她假面下的悲哀。 爱上不该爱的男人是她的傻,炽火烧尽只剩灰一坯,无人收。 黯自伤怀吧! “星儿,我问错话了吗?”她似乎很感伤。 她迅速的隐藏起真我,娇媚一挑逗。“小心点,死在女人手中很丢脸的。” “你很怕我吗?”他觉得她在一瞬间变得不真实。 “江堡主练完剑了吧!我有事要找你谈一谈。”宋怜星技巧性略带威迫地把话题带开。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颔首。“叫我的名字,我们没那么生疏。” “柳色青青,当初令尊该为你取名为青柳,与五柳先生共赏东篱菊。”两人都淡泊名利,不爱虚华。 “怜星怜心,愿君多怜女儿心,想必你爹娘十分怜惜你。”江柳色有感而发的说道。 宋怜星用力的眨掉眼底乍起的酸涩。“有人要杀柳月,你可有腹案?” 这是她滞留的理由。 ☆       ☆       ☆ 日光堡从不与人结怨,也无介入武林争端,谁会处心积虑地想除去江柳月,谁又会从中过滤呢! 经过多方明察暗访,运用美色攻势再一一过滤,宋怜星发现堡内的人对其二少主非常恭敬,声望远远凌驾于一堡之主。 若是“功高盖主”还说得过去,自古以来兄弟你阋墙之事层出不穷,人人为一方权势抢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偏偏两兄弟……两兄妹友爱得紧,一对相信人性绝对有善面的烂好人,叫人无从怀疑起他们的居心,那是一种亵读。 而商行来往帐目清楚,不欺童叟,不瞒店家,纯粹是正当的生意人,干净得让人起不了邪恶。 “根据殷风的说法,黑风寨的盗匪主要是针对柳月,她做了什么人家必须置她于死地的事呢?” 宋怜星的分析困扰了江柳色的判断力,他真以为是单纯的遇到盗匪打劫,岂知牵连出一串叫人诧异的发展。 殷风一清醒什么也不肯说个明白,只是浑浑噩噩的养伤,腿才刚能落地就成天往外探查柳月的下落,他很少能在堡内碰见。 即使偶尔擦身而过,见他一脸疲惫落拓的模样就不忍叫住,因亲手足都无他那份关切。 “本来我以为她和堡内人结仇,遭人买凶追杀,不过她人缘似乎比你好,断了一条线。” “我一向不管事,发生这么大的事才惊觉自己的失责。”他自责对不起柳月。 宋怜星冷笑地一揪他耳肉。“忏悔无济于事,给我表现得像个男人,不要凡事都要依赖女人出头。” “我不晓得柳月是个妹子,不然我不会狠心地把一切责任交给她。”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早晚得嫁人。 “少给我装疯卖傻,我指的是现在,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她可不想当第二个女诸葛。 “我……我不知道。”江柳色呐呐的一扶额头。 任何症状到了他眼前都能轻易下药,唯独耍阴使狠的招式他丝毫无头绪,根本不知该由何处下手。 他是大夫不是武林人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这种血腥的厮杀混乱非他能力范围以内能及,自然无从回答起她的问题。 她怒拍石桌地拾起竹剑指向他。“你活着还有何用?连血脉至亲都维护不了。” “星儿,我是为你所活。”他不惧不惊的迎向她,任由竹剑末梢的薄片割伤脸颊。 “你是笨蛋呀!好好的一张脸干么弄破了相,真可恨!”宋怜星气得折断剑,以丝帕按住他伤处。 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就靠好皮相博得赞誉,他居然不加以珍惜地破坏,快气死人了。 江柳色情含眼底的覆握住她手背。“为了你,我会拼命。” “少说蠢话,才学几天三脚功夫就想升天呀!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拼得是她的命吧! 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样,全是口蜜腹剑的风流鬼,她绝不会为了他短短七个字而感动地想犯错。 绝对,不会! “你舍不得,星儿。”江柳色看出她眼中的挣扎,是谁伤了她? 宋怜星眼眶一热,强作坚定。“要试试看吗?杀你都比杀只蚂蚁简单。” “我的命,给你。”他说得毫不迟疑。 “你怎能这样待我,非要把我逼到无路可退吗?”她不要再为一个男人动心。 滚滚的洪水向站在崖壁的她逼进,跳或不跳都是死路一条。 轻轻拥她入怀,江柳色怜惜着抚摸她背后的乌丝一哄。“我很笨拙,我伤害不了你。” “伤害不一定有形,无形利刃的痛你不曾尝过,那比割心抽骨还可怕。”她强忍着不落泪。 醉花坞刚烧毁的那段时日,她几乎是生不如死的想一死了之,徘徊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日日泪眼难干,憔悴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生不得其爱,她决定投河之际,却出现两个古里古怪的疯老头说要收她为徒,缠得她没了死的兴致。 后来,他们当真成了她的师父,只是她一直不予承认。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吧!两人的疯疯癫癫倒叫她好过些,不再怨天尤人的力图振作,随着武功的精进也养丰了自信心。 心不痛了吗? 夜深人静还会隐隐抽痛,只是不像刚被抛弃时那般万念俱灰,满腹不甘地想索回爱。尤其是看了郑可男和炜烈贝勒之间的坚贞爱情,心中多少有些释然。 爱情强求不得,耿耿于怀无济于事,空留遗憾。 “星儿,相信我。”江柳色的语气中充满信服感。 “相信你一定会伤得我体无完肤。”她企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冲淡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 他严正的厉言。“不要未审就先判我死刑,对我公平点。” “你……你竟敢凶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妓女出身就不值得尊重?你对华依说话都比对我温和。”她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欺她。 这些年来她受够了。 “永远不许看轻自己,我只知道我爱你。”他难得动怒的吼出心底话。 “你……爱我?”为什么,坏女人特别受众神的眷顾,还是惩罚? “是的,我爱你,以你的坏心肠看不出我为你着迷吗?”他已陷得不愿抽身,甘于沉溺。 望着他的眼,宋怜星看到退却的自我。“爱能多久呢?一时的着迷怕难永远。” “跨出第一步,也许受伤的会是我,我也会怕你不爱我。”这是他最渴求的。 “反正你身边有那么多的姑娘抢着照料你的身心,少了我才快活呢!”他那烂好人的个性根本不懂拒绝人。 瞧她脸多臭。“我只要星儿一个就好,其他人就交给你来赶好了。” “你当我罗刹再世还是夜叉出巡,你自己不会去摆平呀!”好像她有多泼辣似的。 “你比我凶嘛!而且功夫又高我许多,由你来应付最适当。”走一步,吃一口,江柳色以蚕食方式攻进她的心。 “嗯哼!你倒说得头头是道,请问阁下闲来做何消遣?”她可不当看门犬。维护他早已不存在的“贞操”。 他弯下身拾起断了三截的竹剑。“练功。” “你不是不爱舞刀弄剑,该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等我一转身就钻入医书里?”他有那么勤快? “不,我是真心地想学剑,我想保护你。”她太爱惹是生非,他得先未雨绸缪一番。 江湖人才辈出,总有几个佼佼者,万一她不幸惹了其中一位,至少他可以出手挡几剑,免得她伤了皮肉。 “用竹剑?”她一手拔开无用的断竹。“免了吧!我自求多福。” “等我练熟了再换把真剑,我怕握不稳会误伤了你。”他习惯按部就班慢慢学习。 宋怜星嗤笑地踩扁地下竹剑。“我有那么不济吗?一个初学者妄想伤了我。” “刀剑总无眼,防着无妨。”他虽非武林高手,但是擒龙十八式真的阴厉无比,剑出必见血。 不容小觑。 “随你高兴,改明儿我修封书给那个人,叫她向康熙爷要把宝剑让你配带。”好逞威风。 “我以为你和那个人不合?”江柳色困惑地敛敛眉,十分不解。 “我是讨厌她到极点,一个女人家生得比男子聪颖、机智,简直令人作呕。”尤其还有天赋的姿容。 “那你还……” “有人可资利用为何不善用?这是她教我的生存之道。”她不觉有愧疚感。 以前她不也是被利用过几回,索点回报是正常心态。 原来……“你们是知交好友。” 怒瞳一瞪的宋怜星拧扭他臂肌。“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蠢话,不然我会翻脸。” “淤青了,下手真狠。”他小声地埋怨着,不敢当她的面揉手臂。 “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狠手段,少在一旁嘀嘀咕咕的。”真像个娘儿们。 “哗!你听见了。”耳朵真利。 她呻吟的轻揉着额头。“拜托,少装出一副驴相,好歹端出一堡之主的威仪。” “你教我。”他有种撒娇意味的握着她的细手。 “你不会?!”她快疯了。 江柳色老实的摇摇头,但他从不需要威仪,他们自会服从。 她深吸了口气将他推离一臂远。“先把两眉扬高,眼神冷一点,然后……” 接着,宋怜星说不下去的大爆笑声,他的表情实在太滑稽,活像是探子营拖出的囚犯,一眉高一眉低,眼歪嘴斜不成样,完全没一丝冷味。 他太俊美了,扮狠样有些不伦不类,反倒糟蹋了他的无俦容貌。 “算了算了,猴子穿上寿衣也躺下进棺材,你就保持美美的皮相好了。”只限于观赏。 美美的?“星儿,我不是女人。” “要不是我长得颇具姿色,你这张媲美天人的脸皮早叫我给剥了。”美人相嫉的道理都不懂。 “别挖苦我了,星儿。”他也很烦恼外表带来的负面影响。 “要不要再吻我?”宋怜星勾引地伸出丁香舌一舔下唇。 “要。”他迫不及待的回答。 “准你吻一刻钟。” “嗯!” 一时间,临时的练武场鸦雀无声,只有一对热烈拥吻的男女。 远处,有个面露忧色的白衣女子望向他身边高大的男子,渐渐地走远。 ☆        ☆       ☆ 月光堡 一位雍容老妇满头白发,两眼如隼地迸发凌厉目光,非常不满意信上带来的消息,一把捏揉的掷在地面,手中青铜拐杖一拄地。 她的不悦让身侧一行人立即两膝一跪的认错,头不敢抬。 “一群饭桶,要你们处理个小事给我捅了个大纰漏,看要如何收尾。” 不过是应付个没啥武功的小娃儿,反而打草惊了蛇。 “太君,是属下无能,请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免了,这件事有了变数,先前的方法不管用了。”一法不宜二用。 “不杀他了吗?” 老妇冷笑的轻哼。“应该没必要了,她不具任何威胁性。” “嗄?” “小三儿,过来。”她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 “奶奶,有事吗?” 一位出尘绝丽,恍如画中走出的美人儿来到眼前,袅溺娉婷似薄柳,月眉菱唇杏儿眼,清清灵灵似朵月季花,白里通红。 “我要你走一趟日光堡。” 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欣喜。“是的,奶奶。” “你查查江二少是男是女。” “然后呢?” “若是男儿杀无赦,若是女子尽早送她出阁,不要留着碍我事。” “是。”她淡淡的回应。 “还有,日光堡来了个牡丹妖女,你探探她的底,看目的为何。”不能掉以轻心。 她为之不安。“奶奶是指专门魅惑男子的牡丹仙子宋怜星?” “你最好看紧自己的男人,别让妖女勾了魂,坏了我的计划。”必要时,杀。 “是,我会尽力。”她眼泛杀意,似已预料将有一番争战。 美人一扬袖,遮面不遮心,阴狠之色难夺其姿,美如人间观音。 但,心似修罗。 第六章 江柳月愈想愈乱心,一个是她的亲兄长,一个是救她一命的师姑婆,两人怎能胡涂地犯下错事?他们不该、也不能在一起。 光是辈份就已造成乱伦问题,还有大哥已有婚约在身,他总会负一人,她不希望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爱得容易不一定走得下去,日光堡出了个离经叛道的曾爷爷已经列为祖宗禁忌,再一个负心背义的仁善儒医,恐怕又要闹得满天风雨。 “二少主……二小姐,你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像落水者抓着沉木不放的抓住殷风。“你说我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他一句话包容了全部。 “可是我静不下来呀!满脑子都是不好的画面,很怕此事搞大了。”深呼吸不晓得有没有用? 恢复女儿身的江柳月举止愈来愈有女人味,举手投足间散发淡雅的娇色,不再跌跌撞撞的需要拉高裙摆走路,只不过得走得缓慢些。 与她几乎朝夕相处的殷风常常看傻了眼,失神地忘了脚跛的事实,直到一挪足才自惭形秽地收敛起爱慕之色。 是男子时,他便怀着一股莫名的倾心,叫他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曾经痛苦的买妓纵欲,纾解想要她的急迫感,方能安然不生邪念地守护她。 可天意弄人,在证实她是姑娘家时,他的脚却跛了,配不上完美的仙姿。 “搞大了不好吗?他们很相配。”一柔一烈,一温一悍,相得益彰。 瞧表小姐被教训了几回以后,不就乖乖地不敢吭声及凌虐下人。 “不行啦!师姑婆和大哥的辈份差距太多,人们会说闲话。”她不得不先想好后路。 “除却辈份不提,他们俩站在一起的画面不令人感动吗?”男俊美,女艳丽,天造地设一双。 “是很美,可是你忘了大哥对月光堡的婚约吗?” 以师姑婆的凶悍个性不可能与人共夫,说不定一发狠来把人给杀了,他们将如何向杜家交代? “我不赞同堡主娶杜家千金。”渊源上及几代,怕是恶缘。 “为什么?她长得十分绝丽呀!”杜家姐儿的美是有目共睹,堪称绝色。 “小姐美上她数倍。”这是肺腑之言。 脸微酡的江柳月羞涩的一笑。“干么提及人家嘛!你不赞成的理由为何?” “妖狐之气。” 嗄?!“你在说师姑婆吧!” “不,是杜家千金。”宋姑娘是妖媚,但不似她多了一分难测的邪气。 “不会吧!你是不是搞错了,杜姐姐的为人很良善,对人对事都谦恭有礼。”她一向遵循兄长“人性本善”的道理走。 “你信我吗?” “信。”因为你是我爱的男人,这句话她深埋心底说不出口。 “别相信她,人心绝对比你想象的龌龊。”她太单纯了,只看光明面。 或许是他保护得太周全,以致不知人心险恶。 他明为护卫,其实是她处理事务的左右手,凡事在她下决定时必先征询他的意见,经他认同才决策,鲜有失误。 “说得好,阴风惨惨,姑奶奶我就为了你那一句‘人心龌龊’,赏你些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 人性本来就是恶性循环,何来善之说?全是自欺欺人,连个小娃儿都懂得善用哭声来告知“我要”,何况是染上尘色的大人。 他的那句话说到她心坎了。宋怜星笑容满面又像有一丝狡狯的走近。 “师姑婆,你说你有黑玉断续膏?”因受兄长影响略懂药理的江柳月心急一问。 她抛媚送波的盈盈一愉。“你从断崖上往下跳时没摔断几根骨头吗?” “我包的是砸碎的药草呀!并非……接骨草是黑玉断续膏的原料?!”啊!瞧她胡涂的。 大哥一再命人寻找接骨草不就是这个原因,她竟给疏忽了。 “不笨嘛!柳月美人儿,回来好些日子‘才’想到。”宋怜星用奚落的口气一嘲。 “我……我没联想到。”她不好意思地半垂着首,偷偷瞄向一旁男子的双膝。 愧疚心大于羞怯,当日若不是全力护着她,他也不会伤痕累累,最后不顾一切地尾随她跳下百丈深瀑,不畏生死。 她的原意是要他好好活着,谁知他护主的决定那么坚定,她前脚才一跃下,一团黑影随即急坠的握住她的手,企图往上送。 可惜坠落的速度快又猛,根本无着力点可利用,两人双双掉入白茫茫的瀑泉中,激荡的水硬生生冲散两人相握的手。 昏迷了一个多月清醒,有段时间她的记忆是空白无影,经由曾爷爷和奇佬佐以天山灵药,她才逐渐好转。 或许她的焦灼太过于明显,曾爷爷不放心她一人独自回堡,便和师姑婆谈好条件护送她,顺便调查她遇袭的原因。 她一直不了解,谁与她有如此深的仇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好一句‘我没联想到’,你们兄妹都很会为自己脱罪,好像别人死不足惜,所有的付出是应该自找的。” “我……”江聊月被骂得十分羞愧,眼眶微红。 “宋姑娘,二小姐并非蓄意,你何必责怪她。”心生不忍的殷风出面一顶。 本来无事,因为多言就有事。 “阴风惨惨好生热情,见不得我欺负你的心上人是吧!”人真是不值得夸耀。 他黝黑的脸皮出现暗红色,仍极力否认。“宋姑娘请勿造次,在下绝无非份之想。” 闻言,江柳月的眼底闪过一抹黯色。 “你怎么不说成造谣呢?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听过没?”哼!想瞒我,道行还不足以成仙。 “在下……呃……”他局促地无言反驳,慌乱的表情显得心虚。 “原来我们柳月丑得见不得人,殷护卫瞧了心发寒,所以不愿意多瞟一眼。”有趣,两人都脸红了。 “不是的,小姐天仙之姿足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下愿誓死追随。”殷风急切的说道。 宋怜星好笑地伸出小指刮玩。“只是不敢高攀是吧!” “是。”他咬牙说出她逼迫的话语。 “因为你那双断不断、死不了的笨脚?”男人的自尊心哦!无知得可笑。 “我……” “我不介意。” 江柳月连忙掩口,一张粉脸羞烫得快可以蒸蛋,抿着下唇绞着新裁的衣裳,清灵的水瞳直往脚底板溜,无颜见那两双充满调侃及讶异的眼眸。 “阴风惨惨听仔细了吧!咱们月美人说不介意,你不表示一下意见吗?”真可爱的一对笨蛋。 “我……呃!我……”她竟坦白接受他的跛腿,他窃喜的支吾难言。 “师姑婆,你别为难他了。”喜欢他是她自个儿的事,他不一定有相同回应。 也许他心中另有佳人吧!毕竟她当了十七年的男人,强求不得。 两只硬蚌壳,不敲不行。“好吧!那我黑玉断续膏收回就是,反正他用不着了。” “师姑婆” “宋姑娘。” “哼!留着你的跛脚继续自卑吧!赶明儿我找几个媒婆上门,柳月也该嫁人了。”看你嘴硬到几时。 “我不嫁。” “她不行。” 嗯哼!倒是心口一致,一个面露惶恐的直摇头,一个两目一眦地瞪着她,不老实的家伙该有糖吃,只是口味由她定。 得罪了她就好比得罪土地爷,鸡大不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辈份大过于江家二老,谁敢说我作不了主?”宋怜星冷眉一竖,说得绝情。 此言一出,当场一泣的江柳月除了捂嘴一颠,再无心其他。 蓦地,一道黑影矮了半截。 跪地声铿锵有力,叫人难以忽视他的力量,可偏有人故意视若无睹地当成桌子将肘一搁,还喳呼着怎么少了个人。 “咱们那阵阴风哪去了,回地府卖他的凉菜了吗?怎么我都看不到。”高度正好托她的手肘。 “宋姑娘,请你高抬贵手。”殷风一语双意,双膝疼痛不已。 江柳月刻意地以肘撞他头顶才挪开。“真是不好意思,原来你在这里。” “师姑婆,求你把黑玉断续膏给殷风吧!柳月也给你跪下了。”他的腿不耐久磨呀! “二小姐,快起来,属下不值得你费心,别用你的千金之躯折煞属下。”他多想拥她入怀好好宠爱。 执意不起的江柳月磕了个响头。“请师姑婆成全。” “二小姐”心疼不已的殷风好想替她承受痛楚,双手往她磕地的方向一托。 “别拦我,殷风,你的伤因我而起,即使你不爱我也无妨,我一定要替你求到药。” “谁说我不爱……”他及时打住,露出痛苦神色。“别让我愧疚,护卫不周是我的过错。” “不,是我太不济拖累了你,我才是该自责的人。”或许她该习武防身。 “二小姐我……” “够了,小俩口叙完衷情了没?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没瞧见她这么大的人杵在这儿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着认罪,难道她丑得像城隍爷,令牛鬼马面拘了他们魂魄来对质?还各自揽罪在身互不退让。 明明有情还装出一副受迫害的可怜样,她不棒打鸳鸯实显得不合理。 “师姑婆,你帮帮殷风吧!柳月愿一辈子作牛作马伺候你。” 宋怜星吓得差点跳到梁上。“赫,我要你这个大麻烦干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尽抢我风采,我疯了才留你在身边。” 多可怕的报复,她的恶梦。 “师姑婆” “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阴侧侧一笑的宋怜星柔媚地撩拨起发丝。 “不会要他剔光头发倒走堡内一周吧!”江柳月问得小心翼翼。 老马不走回头路。“柳月呀柳月,你未免太瞧不起师姑婆了吧!” “那你想……怎样?”为何她的心情反倒轻松不起,有点沉重。 同行这些日子见她用过各种离谱方式教训人,叫人猜不透她下一步要使什么手段对付,心中的忧虑不由得浮起。 “听说西域有一种勇士舞,师站婆很想瞧瞧。”她别有用心地望向殷风。 两人背脊一凉地回视她。 不会是他们猜想的那般吧! “师姑婆的要求柳月一定照办,我马上命人上西域请来勇士为你就舞。” 她啧啧有声地晃着脑。“何必舍近求远呢?眼前不就有个好人选。” “可是……” “当然啦!如果嫌黑玉断续膏刺眼就作罢,师姑婆最讨厌勉强别人了。”她故意将膏瓶放实手心抛耍,一副要不要随你的慵懒相。 “这……”江柳月犹豫地望着身侧的男子。 不忍她为难的殷风一咬紧牙关。“好,我同意。” “你同意?!”这样好吗?她露出迟疑的表情。 “不过跳个舞而已,我、可以。”他说得很恨。其实殷风也希望脚能复原。 只是,他绝不会认为她单纯得只让他跳舞娱乐,必有后续动作难为他。 “对嘛!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豪爽些,‘不过’要你光着上身赤着走,腰际系块兽皮嘶吼一番……喔!对了,忘了补充一点,除了兽皮以外好像不准穿其他衣料,这是规定。” “什么?!” ☆        ☆       ☆ 原来她的“不过”还有下文,暗藏玄机地将死殷风,叫他脸色难看地似要生吞一条牛的瞠大双瞳,恨不得收回先前的承诺。 瞧他许了什么傻事,值得吗? 但是一凝视同样惊愕的美丽侧脸,他觉得一切的牺牲都将获得回报,她值得他倾注心力去呵护,不管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 “师姑婆,会不会太伤风败俗了点?”不着衣物与野人何异? “柳月美人儿,要我加段美人伴舞洒花的桥段吗?应该更有趣,你觉得呢?”尽管说情吧! 她一瑟的变了变脸色。“不……不用了,师姑婆满意就好。” 一记抱歉投以殷风,为求自保只有请他多担待些,要她赤身露体学男子大鼓震舞可不行,大清民风虽开放,有些事还是学汉人一般保守的好。 唉!快被同化了,她一直在想人性的本质是善是恶,她也有自私的一面,难以无私。 “凡事顺着我就是对,千万别想些忠节义理来坏我胃口,话多的人通常比较倒霉。”她这算不算恩威并重? “师姑婆,药可以给了吗?”不会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了吧! 宋怜星微瞟了一眼。“给你就会用吗?把他的裤子解下来。” “啊!解……解裤……”才这么一想她就……江柳月脸红如火。 “难道你要隔着靴子骚痒,把我珍贵的膏药浪费在那块廉价布料上?”宋怜星用鄙夷的目光一盹。 “可是不一定要……呃!裤子,撩起裤管不就好了?”她实在有些羞于启齿。 吞吞吐吐成何体统。“简单一点就要他脱了下身衣物,你要客气就我来……哼!动作真快。” 这个殷风太不上道了,她才刚起了个兴头就减了一味,自个把裤管断到膝上两寸之地,像块破皮似的惹人赚。 “再来呢?宋姑娘。” “你不是很行,要我教吗?”她赌气了,管他去死,跛一辈子脚算了。 “请赐教。” 她最讨厌八风吹不动的棺材脸。“柳月,抹上薄薄一层在膝处,厚度不能有过发。” “师姑婆的意思是膏药不得比发厚?”那么细薄有效用吗? “怀疑呀!把黑玉断续膏还我,厨房那条老黄狗瘸了后脚跟……”宋怜星手一伸要索回。 江柳月紧张地往怀里一抱。“我相信了,我马上替他敷药。” “男女授受不亲呀!你好意思碰触男人的身体?” 一阵讪笑让江柳月脸烫得更厉害。“我……”她矛盾得不知所措。 男女有别,于礼不该逾越本份地擅自接触男身,那有失女子贞节,道德的观念始终束缚着她。 但是,她于心不忍,殷风的情况难以屈身自行上药,她若不抛却旧式包袱改变做法,恐怕性情古怪的师姑婆会收回原意,不愿施以药膏。 “二小姐,不用为难了,我可以自行上药。”他还不致那么无能。 “不行,你给我坐好,这是命令。”一出口,她不相信这是她自己所言而微讶地张着嘴。 她怎么会用这种专制的口气呢?懊恼不已的江柳月斜瞄一眼得意微笑的艳丽女子,她的个性产生偏移了。 “是的,二小姐。”似笑非笑的殷风似乎颇为满意她的骄性。 “不许笑,我知道此刻的自己表现得很驴,请当我一时失常。”天哪!她不用做人了。 “笑的不是我。”他看向张狂大笑的女子。 宋怜星可是有相当成就感,瞧她改造了一位名门闺秀的死脑筋,把人性本恶的道理蚀入她的心。 “师姑婆,你的笑声有点邪恶。”江柳月埋怨的嘟高小嘴,小女儿的娇态一览无遗。 “有进步喔!柳月,听得出我的赞扬,值得嘉奖。”人生的乐趣莫过于恶念多于善念。 “我……”她能说是心生畏惧?“我该怎么为他上药?” “先由膝盖外围往内揉搓,使其药性慢慢渗入筋骨运行,一次抹匀推拿膝盖骨,大约半刻钟左右,一天三次,重复七天。” “喔!”她顺着方法轻抹一层黑泥捏揉,手指柔若无力地施加劲道。 “惨惨阴风你可惨了,小心别起反应,人家可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唷。”宋怜星故意在他胯下一瞄。 正在陶醉边缘的殷风倏地一瞪,表情狠厉地僵直身子,抑制着胡思乱想。 本来并无邪念,纯粹是上药动作而己,经她暧昧的语气一提醒,一些不该有的旖旎绮思全灌入脑中,连带下身起了阵阵骚痒。 该死的牡丹花妖!根本来整他冤枉并非有心疗症。 “啧!不会吧!有那么痛吗?瞧你脸躁汗流,是不是憋不住了?”更是可怜的男人。 美人当前却吻不入口。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九个短字由他齿缝嗤出。 宋怜星娇媚地点点红唇。“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好方便你……下手。” “不许走。”殷风一急地吼着。 别的女人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可以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但是对着倾慕已久的佳人,他不信任自己把持得住;若没有第三者在场,他恐怕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下流事。 这个女人挑拨撩火的本事一流,难怪堡主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考虑退了月光堡的婚约。 天下美女虽多,唯独她可怕地令人发火。 “唉!做人好难,顺了哥意折了妹心,难得我善心大发想做件好事都不成。”真哀怨。 “等你有了良心再说。”她的出发点绝对不单纯。 “说得也对,你真了解我。”知己知己,死了就不值钱了。 “谁了解你?” ☆        ☆       ☆ 又练成一招剑式的江柳色急于与人分享喜悦,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泼辣佳人宋怜星。 追寻全堡不着的他只好碰碰运气往柳月居一觅,果真在此。 “闲情逸致呀!偷懒堡主不练功想学老鼠听壁角。”好大一只鼠王,十只布袋罩不住。 “天地良心,我是路过而已,听里面挺热闹就进来一瞧。”天哪!他的违心话说得多溜。 自从她以风骚之姿闯入他的世界以后,原本执着的信念开始变质,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坏的心眼,动摇了善的根基。 先是主张温和待人的他有了吼人欲望,神情明显地多了些威仪,习武者的锐气逐渐在眼底形成,甚至他还接触起最不擅长的商务,而且还颇为得心应手。 不过,不是他自动自发,而是每日只要稍微有懈怠举动,如狮般的咆哮就会在耳边响起,一长篇的训言加上拧功捏式,他不屈服都不成。 最重要的一点是利。 他抗拒不了美色诱惑,利的奖赏是一道深吻,不限时间。 所以,他的心变贪婪了,不再以善为出发点,懂得使些小伎俩博佳人一欢。 “那你还真辛苦呀!俊哥哥,从堡的那端‘路过’到这一端来,少说也个把时辰。”很好,她归纳成善意的谎言。 江柳色讪然一哂地干笑。“我想你嘛!” “少撒娇,练到第几式了?”有人像牛,必须日夜加鞭才肯前进。 而她是不留情的执始人。 “第八式,我今天练得很顺手……咦!什么味道,好像是……”医者的本能让他倏地抬头循味一瞧 断续膏。 “干么,没看过女菩萨呀!记得拿香来拜,冥纸不收。”她可没化身妖魔鬼怪。 “你舍得拿出断续膏?!”诧异不已的江柳色着实困惑,他多次要求皆遭拒。 有舍才有得嘛!宋怜星面露诡色。“你不是常说人性本善?我受感化了。” “你是宋怜星吧!”他担忧地抚抚她额头,别人说这话他深信不疑,但她…… 深疑不信。 “不,奴家姓狐名狸精,狐狸精便是我本人。”她假笑地拧他耳朵。 他反倒放心地笑了。“还好,你是星儿。” 媚色哝音才是笃信人性本恶的宋怜星,见她的小动作是本人无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反正捏习惯了。 “你喔!天生的烂好人,注定要受人凌虐。”她真是不幸,牡丹落在烂芋田,花不成艳。 “我喜欢受你欺负。”江柳色温柔地环上她削薄肩头。 “说得好像我很恶劣似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此殊荣,你的纯善叫人看了好生气。”对他,她总是硬不起声调。 “我知道,你坏嘛!”他很庆幸自己的好受她青睐,错过她将终身遗憾。 “讨厌鬼,你愈来愈有我的味道。”不出一年,定能调教出一个大魔头。 “因为吻多了的关系。”他不怕人听的说道。 “你……”宋怜星竟然微泛起红晕。 这男人离成魔的阶段不远了。 另一边,殷风俯在江柳月耳畔一喃。 “你瞧,他们不是很适合的一对吗?”堡主需要一位强悍的伴侣。 “是不错,可是……”她一回头,唇正好划过他下巴,两人都为之一颤。 第七章 宏伟壮丽的日光堡矗立眼前,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处驶近,扬起一片茫茫尘沙引人注目。 清脆的铜铃声来自马车盖顶下,一串串花型的焊铛随着震动左右摇摆着,发出叮叮当当声,优雅地请人让路。 绢色帘布在奔驰中微掀一角,有位出尘绝色的女子清雅端坐着,星眸微眯地远眺未来落脚处,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显雄伟威猛。 日与月,白天与黑夜,每回上日光堡小住,那股日光的正气总能安定她体内的邪气窜动,她可以是贤良谦恭的善良女子。 一日一夜的到来,道消则魔长,潜藏的邪恶因子就纷起为政,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好美的日光堡,似乎发着七彩祥光。”安详的日光堡。 “小姐,别动了真心,太君的命令不可或忘。”婢女如意在一旁提点。 与天仙之姿的主子相比,她只能算是清丽小婢,不过若在寻常百姓家,此等姿容必定让媒人疲于奔命,红包好上手。 月季花娇艳多姿,雀梅清新脱俗,主仆两人各具不同的美,只是月季花的光彩遮住了雀梅的悠然。 太迟了。“人有七情六欲,我既非仙体入身,岂能免俗。” “不能免俗就避俗,小姐是聪明人,不该耽于儿女情爱。”她不愿见小姐毁掉自己。 “瞧你说得好似非常严重,两者皆得并不违背奶奶的计划。”笑得十分得体的杜襄襄以手按住飘动发丝。 如意一想也对。“日光堡已是囊中之物,小姐大可尽其所爱。” “如意,你当个婢女可惜了些。”她嫉妒如意的冷静自持。 小姐的光芒耀如日月,奴婢甘愿成为星斗日夜追随。”她的崇拜毫无隐藏。 “你很会说话,难怪奶奶会在众多家婢中挑上你。”懂得专挑主子爱听的话语说。 她的婢从不只是服侍她起居作息,身手还必须是中上,足以应付十来个大她两倍的大汉才行,否则淘汰。 而如意是其中的佼佼者,办事不力的黑风寨就是瓦解在她手中,几个头头的脑袋还吊在山寨口风干,不成气候的小喽则各自逃难去。 一个杀手女婢。 “奴婢句句实言,不敢妄语。”小姐的美,世间少见。 “真也好,假也好,别挡我的路就好。”杜襄襄一手搭在婢女肩上,看似轻柔却暗藏玄机。 如意雪白的脸色便是证明,肩胛骨处有三指泛黑的痕迹。 “是,小姐。”她忍痛的一应。 日光堡的大门一敞,马车轿轿地驶进风光明媚的宅邸中,低喝一声的马夫拉紧僵绳,速度逐渐地慢了下来,终至停止。 不若以往有大批仆从接风,两位主子亦不见踪迹,放眼望去是寥寥数名等着提行李的小厮。 困惑极了的杜襄襄月眉一颦,有种受冷落的怒意。 就算不看在她是日光堡未来主母的份上,至少来自月光堡的娇客不该遭人忽视,眼前的情况对她而言是种莫大的羞辱,她怎能平心? 眼底闪过的愠色与脸上的微笑大为不符,却无有心人探索。 “去问问怎么回事?” 如意明了主子正在盛怒当中。“是的,小姐。” 她以温和的态度询问来往的仆从,个个表情却一致茫然,推说堡主有事,二少主没空,一干下人忙着秋收的事宜。 总之,问不出一个底儿。 一是阶层太低,二是畏惧堡里的女罗刹,少言少生事,永保太平。 也就是明哲保身。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两主仆照以往的习惯想去停用居休憩一会再去大厅,岂知遭到挡驾。 家丁的说法是已住了人,可她们偏是不信,有意直闯入内。 “杜小姐,请留步。” 春风玉拂面,疑是月宫仙。 溺娜娇美的杜襄襄翩然一回首,惊羡许多双眼睛,唯独张毅不为所动,依然刚硬正直。 “是杜护卫,别来无恙。”她有礼的一声问候。 “托杜小姐鸿福,小的过得还不错。”除了腕间的环锁除不掉。 她用略带探索的口气一问:“堡内近来无风波吧!” “风平浪静,家宅安乐。”如果不把兴风作浪的“师姑婆”算计在内。 “江堡主呢!怎不见他人?”她所盼望的不外是他温和一笑。 “堡主他……有事。”忙着练剑和追求佳人,或者说是自找苦吃。 大伤小伤一大堆,叫人见了都喊疼,而他却乐此不疲地绕着一团媚火,放弃医书攻握剑,善恶已难分。 虽是如此,堡内的人心却大为振奋,仁心仁术的堡主是很好,可如果多了份强势和果决也不错,至少沉闷的生活由一成不变到今日的热闹景况,多少添了些笑声。 有事?“他有什么事?” “呃!有关堡主的私事,在下不方便回答。”一只“牛蛙”就够他受了。 可真忠心的贴身护卫,杜襄襄暗忖道。“听说柳月是个姑娘,此事可当真?” “是的,恢复女儿身的二小姐可是才貌出众,丝毫不逊于小姐你。”张毅眉间微微一动。 藏于身后的腕间传来一阵扯痛,不用说必是刁蛮女心生不满在发泄。 不过,一个手痛,一个脚痛,扯平。 “真的吗?我该去瞧瞧她。”最好毁了江柳月的容,世间不该有人与她争美。 瞧?不好吧!“二小姐现在没空。” 怎么又是这种说法。不悦的杜襄襄并未表现于外。“她在审核帐本收支吗?” “不,二小姐已不处理此事。”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姐,只管绣花、弹琴。 只是两样都学得差强人意,尚在努力中。 “她不管谁管,任由日光堡败落?”走了一趟生死关头便软弱了?无能。 “我们堡主已接了手,应该败不了。”如果咆哮声不离堡。 “他?!”怎么可能? “堡主做得颇有几分成绩,这个月商行的收入多了一成呢!”张毅骄傲的说道。 不是不行,而是欠管,日光堡主正统继承人的素质能差到哪去,不就展现了实力? “他生病了?”一个人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转变,而且不被允许。 她宁可他仍是无为而治,什么都不去插手管,淡泊权势的当他的济世儒医,无意任一堡之主。 否则,情况会变得很复杂。 “堡主很健康,天天山珍海味的吃不腻。”他看了都快反胃。 要讨好佳人不需要把“供品”全搬上桌,迟早喂成佛弥勒佛。 杜襄襄很不安地一问:“他真的没事?” “是的。” “才怪。” 小小的女子嘟嚷声由张毅身侧的矮丛中传来,他无奈的一吁。 “那是谁?” “是我啦!怎样。”自知被发觉的华依不想躲藏,臭着一张脸走出来。 “华表妹,你在树后干什么?”杜襄襄心中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她丢出日光堡。 堡中最不友善的人就是她,常常借机与江堡主亲近,大言不惭地要人退让妻位,蛮横的行径已到了叫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早已不存于世。 “少攀亲带故地自抬地位,你那张脸叫人看了恶心,还不滚出去。”美有什么用,不经烧的棉团。 杜襄襄恬柔的一笑。“你是江堡主的表妹,理应是我姻亲。” 何必计较,她是优势的一方。 “哈!还在做梦呀!你不晓得狐狸精的魅力已挤掉了你的奢望吗?”笑,小心待会要你哭。 “狐狸精?!”她指的难道是奶奶口中的花妖? 华依轻蔑的一瞄。“你是长得很美没错,可是人家狐媚的手段可是一流,你连妾都当不上。” “江堡主不是好色之徒,我相信他不会受女色影响。”他的仁善正是她倾恋之处。 “此色可非庸脂俗粉,她的艳丽无双与你的清灵之美不分上下,而她最擅长魅惑之术。” 瞧她愀然一变的脸庞就大快人心,华依高兴的能赢一回,昔日被她平静祥和的态度气得差点内伤,今日终于出了一口怨气,扳回一城。 她们现在的共同敌人是宋怜星一个可恶的婊子。 一看到脚上扯不断的银线就一肚子火,不管走到哪里、做什么事,身边老是多了一道影子,诸事皆不宜,连睡个觉都怕跌下床压到睡在地下的他。 沐浴如厕就更尴尬了,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一点点小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简直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很想找她算帐,可是又怕哑了嗓子不能说话,只好忍气吞声暂时安份一阵子,等她开心了斩断银线再说,惹了罗刹可不安宁。 “你不是一向容不下觊觎你表哥的女子,怎么这回善良了许多?”杜裹襄仍旧和气的问道。 她为之气闷地嘟着嘴。“是表哥垂涎人家的美色,而且她有武功。” 华依说话的口气不再像先前那些时日刁蛮,语调中似有几分对表哥的不屑。 “他垂涎……”好震撼的字眼,根本不是她所倾慕的男子该有的行径。 “你要说中了邪也成,他现在和以前大为不同,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男人。” “喔!”若未亲眼目睹,杜襄襄实在很难信服。 “像你这种没脾气的木头美人是得不到表哥的心,原车打道回府吧!”反正弃妇是当定了。 “听起来像是嫉妒,长不大的小表妹。”她轻笑的不以为意。 美貌给足了她自信。 “你……”华依气极了拖张毅下水。“不信你问他,表哥是不是镇日和狐狸精混在一起?” 噢!这个惹祸精,干么害到他头上,他只想隔墙观虎斗三头母老虎。 或许剔除身边这头吧!她的爪子被拔光了。 “张护卫,她所言可实?” “这……呃!同在堡里嘛!很难不碰头。”他避重就轻地说道。 “是吗?我却常常碰不到。”太拙劣的说法,华依有些忿意。 杜襄襄觉得累,莲步一提正要往停月居走去 “等一等,杜小姐,这里有人住了。”擅闯者,危不可言。 “我平日来就习惯住这儿,你叫人搬了吧!”这是身份上的问题,她不认为有何不妥。 在日光堡除了两位主子的居所外,就数停月居为堡中最重要的院落,它代表来者的身份不亚于江家人,更可与之平起平坐。 因此,她必须维持住表面的尊重,绝不许人看轻,停月居只有她能居。 “谁敢叫我搬呀!报上个名来让本仙子问候你祖宗八代。” 慵懒的柔嫩嗓音一起,随即是一道艳光四射的俪影,亮得叫人为之炫目,魂魄半离身。 如花美人眼相望,一是冷笑一是妒恨。 孽或缘,燎原。 ☆        ☆       ☆ 梳拢着乱发,在树下小憩的宋怜星娇媚地打个呵欠,闲来无事的日子真的有够无聊,她苦命的想着,自己不适合太平日子。 来到日光堡已有月余,她追查的黑风寨已被人剿了,阻杀柳月的人迟迟不再行动,害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整日困死在一座烂堡里。 没有动机,没有对象,甚至平静了下来,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幕后主使者有可能善罢干休吗? 风雨前总是特别宁静,老怪物该叫郑可男来调查此事,这是她的专长。 五里雾里的行走举步维艰,可将她难倒了。 再不找个新鲜事玩玩,她浑身骨头都要生了锈花,抬个小手都像个老太婆一般迟缓,使不出半点媚术来撩人,人生多无趣呀! 才这么想着,老天果真送了道美味佳肴来开胃,慰劳她多日来的辛劳。 不去撩拨撩拨大折了人家的意,她会不好意思地三天不舒坦,上个茅厕拉不出屎来,那可严重了。 “喏!这位姑娘想要我搬呀!祖宗八代的谱带来了没?我好去挖坟。”捡死人骨头敲大鼓。 阴霾之色隐隐浮动在杜襄襄眉心,她有片刻的怔忡,随即是一种莫名的威胁感,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另一女子的压力。 她太艳了,像朵正盛放的洛阳牡丹,不管移植在何处,依然有着花中之王的风采,不落俗色。 绝对是强大的阻力。 “姐姐好生风趣,小妹无意刁难,只是住惯了停月居,还请姐姐成全。”宋怜星这一声姐姐含着挑衅。 姐姐?!想得罪我不用怕没鬼当。“我为什么要成全你,跳段艳舞来让我开心吧?” “妹妹非出身青楼柳巷,卖笑娱众的小花招学来可笑。”她在笑,却笑得很冷。 “好张小利嘴,有点味才好玩,可惜了好皮相。”人一善妒,再美的容颜都会出瑕疵。 江南第一美人吗? 在她看来不过尔尔,有了个“天人”为例,多少贬了几分姿色,充其量是个上得了抬面的货色罢了,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是她太久没在江南露脸,第一美人的封号才叫人博了去,不就靠着好家世硬堆起来的虚名? “太过妖艳的容貌非娼即婊,姐姐意下如何呢?”一个天生的妓女妄想与日月争辉。 宋怜星掩嘴轻笑得花枝乱颤。“我晓得你在嫉妒我,平原小丘哪及得上泰山之峰,别太自卑了,你……呃!还有发展空间啦!” 她蔑然一视杜襄襄的前胸,有意无意地由身侧绕行,遮不住的丰盈春色轻轻漾晃,身形的妖娆占了上风,足够叫人脸色生妒。 她不怀好意的玉指对空一点,媚态横生的娇艳总是酥了骨,似在嘲笑江南第一美人浪得虚名,不过是颗青涩果子,难以与丰硕甜果较劲。 春风味带骚,撩人百花开。 谁与争花位,唯有牡丹香。 “我又不需要以色侍人,何必淫秽自身呢?”灵净不与污柳比,她不配。 “说得好,姐姐佩服你的口锋舌利,可是听过来人一言,男人就爱淫秽味,不偷腥的猫儿像话吗?”宋怜星不以为杵的笑道。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贪花好色,想必姐姐见识的男子都是寻欢作乐者,自然想法有异于良家妇女。” “有趣得紧,你似乎认定我是野花江柳,大家闺秀足不出户,怎知我是任人攀呢?莫非调查过。” 月光堡。 她早该联想到其中的古怪点,日月若能合并可是件江湖盛事,只要没人挡路即可。 难怪这些时日风平浪静,柳月未再遭凶险,一名弱质女子终将嫁人为妻不足为患,只要耐心点把持住重要王牌,水到渠自成。 可惜喔!王牌被她中途拦截给抽了出来,看你怎么玩下去。 杜襄襄微微一惊,笑容显得不自在。“我是看姐姐的打扮才下结论,你可别见怪。” 好个敏锐的女人,看来她得小心应对。 “世人皆莫怪,要我这一身薄纱披在你身上才可笑呢!松松垮垮,丑态毕露,恐怕坏了你难得的美名呀!”宋怜星慵懒的叹了口气。 “你……”竟敢讽刺我的美貌。“飞燕留仙,玉环祸国,岂能相提并论?” 只是她的比喻正好落了个口实。 “呵呵……妹子肯定少学问,世人谁不知飞燕淫乱后宫遭弃,难不成你也学她寂寞难耐,引伴枕畔渡春宵?” 想在这方面跟她斗,简直卵石相击,自取其辱。 杜襄襄气凝了蛾眉。“我累了,想休息,请姐姐移步。” “成呀!张毅,带妹子去别的客房住下,反正她也待不久。”她看来像是好说话的人吗? 荒谬。 “呃!是。”他真成了奴才。 “张护卫,你该不会忘了自身的职责了吧!她可不是日光堡的主子。”意思是不肯让。 “这……”两面不是人的滋味他头一回尝到。 “唉!怎么就是有人不懂看脸色呢!谁得宠谁的声音大,装模作样给人瞧。”真当自个入了主吗? “你说我装模作样……”气不过的杜襄襄正欲出手,不意身侧的婢女一扯,以眼神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位姑娘何必为难我家小姐,此事应由江堡主定夺。”好歹她家小姐是日后的堡主夫人。 “他呀!”宋怜星咯咯地笑得乱没形象。“尽管请示去,我当他是豆腐挟。” 语才一歇,她们口中的大男人就出现眼前。 “星儿,你要吃豆腐吗?我马上命人去烹煮。” ☆       ☆       ☆ 一见心上人的到来,脸红心跳的杜襄襄心中雀跃不已,带着一丝少女矜持注视着,等着他展开欢愉笑容来到她面前。 但是,他的笑意依旧,却不是给予她。 一股深沉的怨慰自心底衍生,那双深情瞳眸该凝望的人是她,不该是个出身低微的柳街妓女,她才是他的未来妻子。 “江堡主,近来气色颇佳,莫非春风得意?”杜襄襄主动地走上前。 江柳色惊觉多了一人。“你几时在这里,我怎么没瞧见你!” 可见他多专注心仪的女子,将那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视若无睹。 “嗟!说话真伤人,笨拙的嘴少开口少是非。”哟!原来她……这下更有趣味了。 宋怜星的唇角有道细微的诡笑,有竞争的游戏才刺激,不夺人所爱似乎太对不起自己的坏名声,她是狐狸精化身嘛! 他,她要定了。 “星儿,我说错话了吗?”江柳色小声的低问着,状似亲密。 这个男人喔!肠子老是少一截失常。“别对我太好,人家可是会吃味。” “谁会……”他突然感到哀怨的目光一凛。“杜小姐还在这里呀!” “我本来就该在此,你认为我该往哪里去呢?”杜襄襄的语气不乏责怪之意。 “呃!我……我只是没料到你会在此时来,你该事先捎个讯来通知。”好让他做个应对准备。 江柳色才刚拟好书信一封,打算等两天空闲时再叫张毅或殷风送至月光堡予杜太君,主要是针对婚事提出抱歉,望能谅解取消之由。 谁知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人已在他面前一立,叫他有些慌乱,不知如何解释他的为难。 对她既然无意就不该再耽误她的青春,解除婚约对两人都好。 杜襄襄淡然一视。“以往我来探望是受到欢迎,此回好像生疏了些。” “这……大家都忙着做事。”他面上一讪地说不出实言。 “忙着除旧布新嘛!你也知道旧不如新嘛!要丢掉的东西就别留着,留久了会发臭的。”宋怜星示威地往江柳色的怀中一偎,他乐得伸手一揽。 难得她主动入怀,他当然不会傻得放过机会,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光彩灼伤了另一名爱慕他的女子。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江堡主可是此等轻薄儿?”世情恶吗? “我……” “人何必与草木禽兽相提呢!哪个男人不风流,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宋怜星轻佻地在他平坦胸膛上划着小圈。 “送往迎来是宋姑娘的喜好,别当人人都与你一般。”妒意使杜襄襄失了言。 宋怜星狡猾地勾起桃花眼,“怪了,我好像没向你介绍起自己,怎知我姓宋呢!” 她才不在乎旁人提及昔日事,反正他又不在意。 “呃!是……是听下人提起。”该死!这个女人不简单,差点激出她的本性。 她眼一厉瞟向张毅。“找出多事的下人,给我割了他的舌。” 吓!多残忍的言语,叫人听了惊悚不已。杜襄襄瞠大了眼。 “是。”张毅暗笑在心,他上哪生出个莫须有的人来惩戒? “日光堡向来以仁义为怀,你怎可滥施私刑?”她比想象中难缠。杜襄襄心里提防着。 “我说小美人儿,难道你不晓得日光堡易主了吗?”她要逼出原形,看是否如她所料。 “易主?!”杜襄襄当下惊愕一呼。 “不错,现在堡里我最大,我说一没人敢说二,天空是绿的,大地是蔚蓝一片,谁敢出声纠正呢?” 她媚眼一扫,当真无人敢作声,连一向趾高气昂的华依都躲在张毅身后,害怕被她点到名。 “江堡主,你不出言制止一下她的妄语吗?”杜襄襄不相信真如其言。 “她……星儿的确是堡中精神所在,论辈份她是我的师姑婆。”若是她肯,整座堡送给她也无妨。 “师姑婆?!”这……这情形该如何适应?她完全没了主张。 宋怜星更下猛药地给予一击。“目前也是他的枕畔红颜,来日就看我的意思咯!” 她妩媚地眨眨翦翦水眸,口吐兰芷香气,言下之意是多么露骨,令江柳色几乎傻在当场。 “你……你……”杜襄襄气得说不出话来。 “唉!你喜欢停月居就拿去吧!张毅,找几个下人把我的东西移到堡主房里,反正早晚都得搬。” 瞧她说得多惬意,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顺了爹意不得娘心,这招下得狠。 张毅俯在华依头顶低语。“还不认命吗?你斗不过她。” 华依撇嘴不语,似有死心之意。 第八章 冲天的怒气无处发泄,随积在心口如块重石压沉着,叫人欲吐难出。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难堪,他们竟当众让她失了颜面,寡廉鲜耻地相偕离去,当她杜襄襄是何许人也,一个任性要糖吃的小娃儿? 岂有此理,正妻未入门就遭弃,男人当真无情至此。 要她拱手让夫何其可笑。眼睁睁地看着妖女大施狐媚之术勾引她的未婚夫,而她为了维持贤淑假相不能口出恶言于预,情何以堪。 她的深情他怎么视而未见,铁石心肠地当她的面迷恋妖媚女子,忽略她心底的殷切呼唤。 孰可恕,孰不可恕。 “小姐,奴婢已打探个大概。”妇女如意灵巧的由门边闪入内室。 冷眉一扬,杜襄襄怏怏不乐的一瞟。“别吊胃口,快说。” 她已失了冷静,神色显得不稳。 “听说她是昔日日侠的晚年入门弟子,在辈份上的称谓的确是师姑婆。”没想到他还活着。 “日月双侠曾经名震武林,他们居然还收了徒弟,奶奶肯定会气疯了。”他们伤奶奶不轻。 当年奶奶乃是月侠杜少奇青梅竹马的小未婚妻,以为及笄之日即是她大喜之时,谁知还有一年的等待,便惊闻自己的未婚夫跟男人私奔了。 大受打击的奶奶委靡了一阵子,差点在自家屋梁悬颈以避众人讪笑目光。 后来经舅公们的开导才平复心情,开始处心积虑地寻求报复,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竟输给一个已有妻小的男人,而六年后在杜家愧疚的补偿下嫁给月侠的胞弟,她的亲爷爷。 那时日侠的长子已是翩翩美少年,她曾多次以已婚身份行诱惑之举遭拒,心中的怨念更是难以纡解。 数十年下来,奶奶想尽办法与日光堡结成友好关系,表面上毫无芥蒂,私底下暗自算计,企图瓦解日光堡的一切纳为己有,方能消其心头大恨。 一场情伤绵延数代,叫人不胜欷吁。 “还有一件事,我查过江柳月,她是女子无误。” 一骗就是十七年,真是藏得住。 不必诛杀。 “那……他呢?”关于他的传言,杜襄襄急欲知悉。 如意欲言还止地回避她的目光。 “说,我承受得起。”希望如此。 心里犹抱着一丝祈盼,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眷恋过后得以迷途知返,勿负她一片真心。 “大家都说堡主恋她成狂,为她改变了平时的待人处世,甚至还破例习剑防身,认真地负起一堡之责,而且……” “而且什么?”她急迫的问道。 “他开始质疑人性之本是否为善,而常常做出违背礼教之事,温和的个性逐渐偏颇,但远比以前沉稳、内敛了许多。” “他行医济世的宏愿呢?儒医称谓不致丢弃吧!”那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 如意投以不乐观的神色。“最近他忙着练剑及处理堡务,根本无暇抽身于医理,若不是药园有专人照料,恐已枯萎、凋零。” “她真有如此大的力量扭转乾坤?”杜襄襄实在无法接受这巨变,一名女子而已。 “败国不需强兵,媚主即可。” 妲己、褒姒便是其中代表。 “如意你说,我的容貌逊于她吗?”她对自己的长相颇为自负。 “各有所长吧!男人要变心,多得是理由,她比你了解男人的心态。”或许是输在此。 杜襄襄气愤地咬红唇色不需上胭脂。“她不过是个妓女出身。” “小姐,莫为此事伤了身,太君的命令才是当务之急。”如意担心她会意气用事。 “要完成奶奶的计划得先掳获他的心,你以为我现在的处境能有多大作为。”她自嘲的说道。 先入主日光堡,一步步瘫痪内在生计,继而以仁义之色予以资助,再慢慢蚕食入袋,一举夺下日光堡成为月光堡的附属产业。 原本奶奶打算先除去阻碍的江柳月,因为她可能是日后的一堡之主,所以非除不可。 可是现在一经证实为女儿身就不再是威胁,只要她嫁给江柳色成为当家主母,以他不理世事的态度便足以让她颠覆一切,而他的闲适性子也不会在乎由谁来担起责任,甚至是更易堡名。 可多了个但书就棘手难行,预定好的计划全被打乱,必须从长计议。 “小姐何妨也如法炮制,举止轻佻些主动去勾引江堡主。”男人是禁不起诱惑。 “你要我学她那么……放荡……”成吗?她从来没有引诱男人的必要。 以她的姿色多得是男人乞求回眸一笑,谄媚阿谀地奉承着,根本没必要去降低格调、委曲求全,与个浪荡女子争长论短。 但要她罢手却又谈何容易?放下的情难收,覆水早已亡干,无迹可寻。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必小姐也不甘心与人共夫吧!”成就大事必有所牺牲。 “我怕他……不屑一顾。”杜襄襄有些退缩地一瞄向自己玲珑有致的上围。 与妖女的丰硕玉乳一比,她的显得纤细娇小了些。 “小姐何必计较身段上的不是,男子皆重色,你的绝尘气质足以弥补那一点小缺憾,去迷倒他,夺回你自己的夫婿。” 杜襄襄重拾信心地乐然一笑。“如意,来帮我打扮打扮,那套粉橘色的衣裳稍微修点布屑。” “是的,小姐。”她动起手来打开胭脂盒。 “记住,引开那妖女,别让她来坏我好事。”一想到她,肝火就难息。 “我懂得依计行事,绝不会误了小姐的事。”如意肯定的说道。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总有意外。 ☆        ☆       ☆ “星儿,你欺骗我。” 与此类似的字句不断出现在江柳色埋怨的口中,似有颇深的挫折感,又像……欲求不满的呻吟声。 是的,如果一位所倾慕的女子睡在咫尺处,衣着暴露地翻来覆去,是圣人都可能一夜化身禽兽,吞噬了身侧的美味。 而他若稍一有动作,锋利的刀身就立即微泛寒色,好像在警告“人性本善”,勿以恶小而为之。 “安静点成不成?我在沉思。”盘腿而坐的宋怜星半闭着眼运气。 “你已经沉思了一个时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这是惩罚,最严苛的一种。 嗯哼!颇有自知之明。“怎么会呢!秀色可餐令你不满意吗?” “那也要含在嘴里吃得下肚才有饱感,画饼难充饥,你瞧我饿得骨瘦肉贫。”他是个男人不是修为入定的和尚。 “做人别太挑剔,你的帐目核对完了吗?”一收气,宋怜星掀开的媚瞳盈满笑意。 江柳色痛苦的一呻。“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非常不高兴。” “不会呀!我挺开心的。”看他受苦是件赏心悦色的快事。 “你要气多久?”他不晓得还要忍耐到几时。 “谁告诉你我在生气?”她岂只生气,还有种遭人践踏的羞辱感。 妓女就不值得尊重吗?她会沦落风尘情非得己。 家园被抄,贬为官妓,若非她的美色及圆滑手段能为大清尽一份力,成为大内密探之一,只怕今日的她已和家人一般,白骨一堆。 今时今地一再被人提及议论,就算不在乎也会生气,好像原本不痛的脚多踩了两遍,多少会有点痛处,甚至红肿。 谁有资格指责她妖女,在江湖上行走,有不沾血腥的侠士吗?她不过行事诡异了些,不照既定的武林规矩走罢了。 既然大家都说她是妖邪的坏女人,不使使坏太说不过去。“星儿,事前我并不知道她要来,不然我会及时阻止她入堡。”他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她。 宋怜星不信地一嗤。“以你的烂好人个性只会妥协,我不认为你能硬得下心肠撵人,说不定还会轻声细语的安慰两句。” “错不在她,总不好恶言相向。”诚如她所言,他不是会对人严声厉言的人,但此为天生个性使然,并非存心要心软。 “哼!要是她掉两滴泪下来,你就会心疼死,然后立场站不稳,三言两句就允诺些自己办不到的事。”她根本就看透他的心态。 “星儿”江柳色由后搂着她。“我会以你为主,相信我一回成不成?” “你才不……”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窗前。“我出去一下,在我回来以前把帐簿整理好。” “我……” 他还来不及开口,如同艳火的宋怜星已快速飞向窗棂,轻巧地离开与内室相隔的花厅,目前兼当处理堡务的小室。 望着十来本尚未核准的厚重帐本,头痛不已的江柳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几个月前他还是清心寡欲的行医者,一心为患者解除病痛而努力,不眠不休地钻研医理,衣不解带地遍翻医书查寻各类病因及疗法,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如今瞧瞧他在做什么? 把脉抓药的手拿起三尺青锋剑,灯油下的医书已换成一本本商行进出帐的簿子,沾了墨的笔不再写着五味子、地筋、白及和升麻等药名,而是一串串眼花撩乱的数字。 现在,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生意人。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打断了江柳色的思绪。 “星儿,你回……杜小姐,这个时辰来访是否不太妥当?”他站起身将门敞开以避嫌。 很浓的脂粉味让他以为是星儿去而复返,待一回头瞧,欣喜的嘴角顿时失落的往下弯。 尤其是看到眼前女子一身艳丽的打扮,心中着实有着深深的古怪感,这穿在星儿身上是艳绝逼人,可是换上清纯的她却嫌多了颜色。 “江堡主,不,应该称江大哥,你我并非外人,何妨叫我闺名襄襄。”她学着挑眉轻送秋波。 但江柳色当她犯眼疾。“杜小姐眼睛不舒服吗?我开服药让你敷敷。” “别费事了,江大哥,我只是想来找你叙叙旧,聊聊我们的过去。”杜襄襄身子一软就往他肩上靠。 “快坐下,你该不会受了风寒吧!我瞧瞧。”他探手一按就诊脉观色。 他从未想到她会使心机,只是单纯地尽一个习医者本份,赶紧扶她往椅子上一坐,神色自若无任何不轨之意,心存仁厚地不察她乍赧的娇羞。 不过,他也适时地推开她倚偎过来的身子,若是叫他的心上人瞧见,怕是一场地狱式的风波。 “我胸口有点发疼,你摸摸看。”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往半裸的酥胸放。 他不安的一抽。“杜小姐,你的身子无大碍,虚火旺了些,回头泡壶去火的花茶即可。” 她今儿个真的很不对劲,处处在模仿星儿的姿态。 “江大哥,你为什么不叫我襄襄?”她似嗔似柔地将头枕靠在他手臂。 “于礼不合,杜小姐别为难在下。”江柳色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们是自幼订亲的未婚夫妻,互唤名字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何犯礼法呢!”她微噘着香唇似在挑逗。 美人恩并非乐事,他暗自叫苦。“这件事,尚有商榷的地方。” “我美吗?”杜襄襄刻意撩落披在肩上的薄纱,骨感的玉肩如削了肉的白笋。 “呃!你的美丽是众所皆知,我相信无人敢质疑。”他惶恐地退了两步。 从少年时期的际遇来瞧,他大致明白她所为何来,难离世俗女子的狭隘观念,以身体为赌注来博取一时的地位表征。 她是很美,像是岸边一朵顾影自怜的水仙,高雅脱俗却不太真实。 以往他会觉得纤细美人惹人怜,但是遇上星儿以后,那油脂般的触觉更撩人魂魄,丰白嫩滑,毫无细骨,放在掌中握不住。 “迟早我都是你的妻子,你不想抚摸我的身体吗?”她跟着解下腰带。 “不想。”江柳色回答的又急又切,让杜襄襄的颜面大为受损。 “我知道你很想要,男人嘛!建场作戏的心态我能体谅,三妻四妾更是常情,我不会阻止的。”你不要不成。 她将所有的羞耻心抛诸脑后,手一扬,掌风一至的关上房门,罩衣内除了件长至私处的兜衣再无旁物,等于光溜溜地站在他面前。 她一步步逼进,他一步步后退,形成可笑的拉锯局面,似狩猎者盯着猎物般。 “你……你不要过来,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穿上你的衣服好吗?”他脚下不禁绊了一下。 杜襄襄见状,飞快的抱住他一吻。“要了我吧!我是如此的爱你。” “不,不行,我不爱你,我爱的是星儿。”江柳色不敢太过挣扎,怕伤了她。 正如宋怜星所料,心软是他的致命伤。 一个禁欲多时的男子碰上一位几近赤裸的美丽女子投怀送抱,身体自然会起某种反应,他极力压下胯部的热潮,因他不能对不起星儿。 一想起那张愤怒的艳容,当场背脊一凉地好似泼了桶冷水在身上,他下意识轻轻一推,猛回头瞧是否有人在背后瞪他。 “你会烈火掌?!”杜囊襄突地吐了一口血,肩上明显一道火灼过的痕迹。 烈火掌是什么?“你怎么吐血了,要不要紧?” 就说她肝火虚不该任性胡为。 “别再碰我了,我的身体乃至阴之躯,禁不起你一掌烈火。”太不可思议,他几时练成烈火掌? 计划生变了,她必须飞鸽请示奶奶再做定夺。 烈火掌非同小可,威力十分惊人,乃是日光堡失传了数十年的独门秘招,为何他习得有八分火候,莫非是日侠回堡亲授? 可是见他的表情又不是,好像不知他击出的一掌已伤了她筋脉。 江柳色低头脱视双掌,有些震惊。“你说我那么一推就……伤了你。” 不可能吧!他没使什么劲道,只是刚好想起擒龙十八式中拳法里的“送水扬龙”,随着体内多余的热源一并送出而已。 “你不晓得烈火掌对吧!”杜襄襄稳住气息一问,心里另有打算。 “它很厉害?” “在五十年前它称霸武林,和阴风掌并列江湖两大恶毒武学,曾经伤人无数,至今犹叫人心生余悸。”她故意说得很严重。 “烈火掌是邪功?!”是吗?他记得久远记忆中有过一段话,一时竟想不完整。 杜襄襄抹去唇角血渍点头。“因为它太过歹毒而遭武林人士口伐,所以一直未再现于江湖。” “喔!”看她唇色微白,他的心中有些动摇。 真有如此歹毒吗? “你是向谁习得邪恶武功?”若有了烈火掌神功,她们的月光堡可以一跃成为武林泰斗。 不擅掩饰的江柳色坦诚说道:“是星儿给我的‘擒龙十八式’中的一套拳法。” “擒龙十八式?”必定是绝世武学。“可否借我一阅以辨真伪?” “很抱歉,我答应过星儿绝不外传。”这一点他很坚持。 恨意闪过杜襄襄眼底。“我算是外人吗?” “呃!我一直想提起这件事,但是怕伤了你,我们的婚事……”他一边思索着较合宜的说法。 “我们的婚事早该举行了是吧!奶奶直说要抱曾外孙。”杜襄襄故意混淆他的说词。 她已有所觉他要提及的是哪件事,但她不允许他说出口,他是她的。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是……”他急欲解释,不愿一错再错。 “你喜欢宋姑娘就纳为妾吧!毕竟青楼出身的女子易遭流言,就由小门迎入较不引人注目……” “你有完没完呀!人家的意思明明要退了与你的婚事,你又何必拿我大作文章来转移话题。” 一个女子形体的重物被掷了进来,接着是手臂稍有伤痕的宋怜星。 本来她不打算现身,想看看杜家千金如何诱惑男子,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的频打呵欠,差点喂饱了屋外的蚊子军队。 媚术不如人就该惭愧地以头撞壁才是,还敢以施惠者口吻极尽诋毁之意,当真以为老天看不见吗?至少有她的隔墙耳。 瘦瘦干干没几两肉也想勾引男人,她想男人想疯了?一点自省能力都没有。 “你……你兴风作浪,你把我的婢女怎么了?”可恶,她不该出现的。 宋怜星妖媚地销魂挑眉。“嗯!人家哪敢动你狠厉的小婢女,只不过教她学做良家妇女,杀人可是犯法的。” “杀人?!”紧张万分的江柳色一见她身上沾血,早已持了小药箱过来。 杜襄翼一看如意手腕有伤,愤怒地抬头一瞪。“你挑断了一个习武者的手筋。” “谁叫她自视过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为你除去情敌。”的确是个人才,可惜跟错了主。 她早就看准她们会按捺不住而有所行动,故一有风吹草动便佯装中计的追出去,企图诱出她俩的真面目。 谁知沉不住气的婢女太不自量力,一见她逼近就拔剑相向,招招封喉不留情,以为她无武器在手已是胜券在握,下手狠绝阴毒。 起先她是抱着玩玩心态过个两招,手一负伤才知是个好手,回旋刀一出便知分晓。 饶恕不是她的美德之一,以暴制暴才是生存法则。 “星儿,快把你的断续膏拿出来。”这样应该可以挽救一名婢女的手。 他在说什么鬼话,人家要杀她呐!“不巧得很,全叫殷风给用完。” 以德报怨非她作风,她宁可扔进井里也不救人。 “他的伤用不到那么多,上回我……啊!”他记得还有半瓶。 他话还未完,就被宋怜星两指紧扭着耳朵转了好几圈,让他痛得没下文。 “我说没了就没了,再嗦我割了你舌头补她的手筋,反正你慈悲心泛滥。” “痛呀!星儿,轻点。”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她,这辈子来还债。 “哼!送上门的骨头别啃,瞧她不知羞的学人勾引男人,有本钱吗?”嗟!初春的蜜桃,未熟的那一种。 “你说我是骨头?!”恼羞成怒的杜襄襄已披上刚才丢置于地的罩衣,眼神阴冷。 “狐诱男子的手段你该和我多学学,最下等的妓女都比你高明,你真是丢人现眼呀!杜偷人。”偷不成。 “你……”她气得几乎快落泪。 “星儿,留点台阶让人下,何必造口业。”小心翼翼的江柳色斟酌着话说,怕说重了又惹恼她。 宋怜星邪肆地一笑。“很好,你得罪我了。” 他心一惊,眼皮直跳。 “杜家妹子看仔细,姐姐今儿教你几招御男术,包管你受用无穷。”眉分三十六,娇矣在云端。 “星儿,别在这里……” 她眼一冷的一喝。“给我到床上躺好,敢多话我阉了你。” 他将来一定是畏妻一族的族长,她声一冷他就乖乖地爬上床,杜襄襄及如意见状心里有底的想走 一道刚从“苦命”人身上解下的连环锁和银丝正好用在这对主仆,不过多了条小金线绑在梁上,叫两人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地挣扎着。 “眉挑不胜情,似语更销魂,记着喔!眼送秋波是撩人的第一步……” 浅赭眉,半晕月,烟视媚行送君别。宋怜星美目一扬,媚儿一抛,优雅手形尚未碰触到江柳色的身体,他的下身已有明显变化。 “似有若无,莺嘤燕呢最是销魂,第二步是学着取悦男人……”她作势欲解开他的裤腰带。 “星儿”江柳色才提手一阻,素手已快一步点住他的穴道。 “我的好哥哥,享受美人儿的服侍吧!”她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而低头吻住他的唇。 “嗯,星儿……”江柳色神情满足的轻喃。 她笑着扯落纱缦。“杜家妹子抱歉了,我的好哥哥怕羞,咱们隔缦一教吧!” “你无耻,快放开我。”脸红得似胭脂的杜襄襄羞愤的大叫,不敢望向他们。 “好好听见咯!轻轻解下男人的上衣,再似有若无的抚摸他,懂了吧!” 她深吻着他,双手不停在他胸前画着圈,弄得他低呻不已地说不出话来。 隔着薄薄的纱缦,床上人儿的一举一动尽入主仆二人眼中,她们很想闭目不视,可又好奇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看得目瞪口呆地一阵躁热。 不用说,光看床上男子不时发出粗嘎声请求她给予满足,她的技巧的确是御男有术,狐媚手腕堪称花中之后,无人能及。 第九章 “啊——” 一阵男人的嘶吼声后,江柳色冠玉般美颜瘫软地趴伏在宋怜星的雪肤上,贪闻她欢爱的气味。 这才是适合他的女人,娇娆甜蜜擅于男女床事,懂得如何撩拨他的欲望。 除了点他的穴。 “真不公平,我吃亏了。”匀嫩柔美在他后背游走,似有诸多不平。 未获满足吗? 瞧她香汗淋漓,眼泛桃色,细白的玉脸布满男人宠爱后的痕迹,该是饱食一顿,吸够男人的精力才是,十足的妖媚相。 他餍足地在她锁骨一吻。“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好意思抱怨。” “哪有,你真是愈来愈有商人的架式。”奸诈无比。 “你还说呢!那一夜差点被你折腾死,我索点利息是应该的。” 撇去不能动以外,他是享尽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快感,几度欲销的呐喊斯吼,让神仙都羡慕得想下凡。 可是,却彻底的折损了他男人的傲人,当着两个女人的面前与她交欢,每一个步骤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玩弄的手法,令他快要无地自容偏又沉弱于肉体的欢愉中,一次又一次在接纳她。 她唷!真是名副其实的花妖之后,老是让人难以自持,牡丹的香气萦绕他仅剩的理智,令他总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忘却自己的存在。 “利息?!”低喘才息的宋怜星以尖绡指片轻刮他胸肌。“你的仁善之心呢?” “被秋收了去,叫冬浆了窖,暖春不来化不开。”全凝在她纤纤柔荑中。 “少学李唐的诗人诵风月,姑奶奶我听不惯。”因为少了她热爱的夏暑。 江柳色一翻身让她俯趴在上。“我们几时成亲?” “我有说要嫁给你吗?你的未婚妻好凶哦!人家怕不长命。”她故意发出颤音表示心寒。 她才悍呢!“我已让张毅将退婚书及信物转呈太君,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婚期。” “我一个人逍遥自在多惬意呀!干么拖你个大包袱在身边,软心软肠又不知变通,还不如我的回旋刀迂回。” 要不是看在他无心一掌伤了高贵女,凭她之前所见的情景便足以否定他这个人,根本懒得与之周旋。 善若用错地方便是恶。 不伤害他人就是善良本性吗?不懂得适时拒绝才是无形的刀,一刀刀慢慢的凌迟,等待迟到的死亡阴影最是惊心骇人。 一刀了结反倒痛快。 “刀是冰冷森寒,可我是温热的,我不会拖累你。”心软就是他的弱点,他已经努力在克服中。 嗤笑不已的宋怜星当下轻咬他肩肉。“至少它保护我的安危快两年,而你呢!只会扯我后腿。” 刀比人可靠,她暗忖道。 “你明明还有断续膏……”想起如意手使不上劲是件可怜事,她断人手筋太残忍了些。 “江、柳、色,你要想让本姑娘住不下去就尽管大肆厥言,我不一定要留在日光堡听你的人性本善。” 善无余地,恶自心起。 江柳色惊慌地两臂一缩,紧紧地环抱着她。“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走。” “记住一件事,太阳是因我而日升日落,而你的喜乐哀想只能是我,我不允许你分心。”她说得疾言厉色。 “我的生命因你而丰富,你早就是我的日月星辰,沁入骨血中融成铭心之爱,哪还分得开。”他十分委屈的说道。 要是他敢变心,她头一个不饶他,刀身一回怕是血溅四方,不死也难存。 即使有“死亡”威胁,他还是无法不为她动心。 “口蜜腹剑。”她面上一喜地轻嗔,甜入心底。 “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他指天立着誓。 宋怜星轻轻一喟。“我不想再遇人不淑,若是纯善如你也骗了我,只好认命。” 那表示天下男子皆不可信,她不再为情伤心,宁可就此封心。 “不管你以前遭遇过什么事,我定不负你心,我爱你,星儿。”他只想好好呵护她。 “慈悲心作祟。”她取笑地轻吻一口。 “爱情不能布施,我了解分寸,不会将二者混为一谈。”他哪那么多慈悲心好送人,光她一个就够受了。 “才怪。”她怪责地戳他脑门。“你敢说小骚货的投怀送抱没让你心动?” 小骚货?!江柳色为之一哂的嗫嚅。“呃!没……没有,我心里只有你。” “发誓?” “嗄!”不要吗!身体的骚动不代表心起异念。“对了,烈火掌真是邪门武学吗?” 哼!转移话题,算你精。“你听骚娘子胡诌一通,她说屎能吃,你要不要尝一口试试?” “可是它挺歹毒的,稍微一推就伤人内腑。”若他加重几分力,她不就无回天之法? 他实在不懂姑娘家的心态为何,爱就是爱,不爱强求也没用,献身能留得住什么,人还是心? 万一下错注,他心一横学起曾祖日侠为爱执着游走四方,被遗弃的一方又该如何自处,她难道不曾考量在内,竟对人性如此信任? 咦!瞧他都被同化了,现今他看人的角度竟有了另一种新的发现,人无纯善亦无绝恶,各占一半吧! 是风也是雨,并存天地间。 “你刚学会烈火掌不善控制力道,它要真歹毒,老怪物早用它杀尽天下武林人士。”至少太平些。 “你叫自己的师父老怪物?”他惊觉大不尊敬,师者,父也。 宋怜星轻蔑的一道:“我高兴,他们开心,两相畅意,何必拘泥俗世称谓。” “五伦有分,天道不灭,不可或忘。”江柳色感慨地说出一生信奉的规条。 “有道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嫁给你。”她赞同的点头,找到拒婚的理由。 “为什么?一点道理也没有。”他立即予以反驳,娶不到她,心洞无人补。 她冷笑着。“天底下有侄孙娶长辈之理吗?那是天地不容的逆伦,有违天道。” 瞧你怎么辩解。 “啊嗄?!” 当场一怔的江柳色为之哑口,在世人眼中他们的确辈份悬殊,而且极为反道德而行,他染指了师姑婆,毫不知羞的恣情欢爱。 可是当两情缱绻时,谁有心思去考量其他,只管顺着心意去漫行,无世俗纷扰。 “你又不唤曾爷爷师父,我们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复杂吧!就你和我。”他干脆否认一老一少的师徒情谊。 “江大堡主,你变得太不可取了,一笔就想抹杀事实,小女子汗颜了。”不及他劣行。 “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承认自私,只为自己着想。 “你……” 正要好好嘲笑他一番的宋怜星,顿时察觉一丝不寻常的气流,她倏地披衣下床,回旋刀伏贴在手腕内侧。 “怎么了,星儿?”他赶紧着了衣,紧张地来到她身侧。 “有人侵入堡内。”很浓的肃杀味,当年她为大清效力之际时有所闻。 不是她过于敏感,而是那股紧 窒的张力非常人能体会得出,除非常年身处于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朝朝夕夕累积而成的经验才嗅得出。 女人天生较男子敏锐,而她又习武多年,有上乘武学修为的味道她一闻便知,两个老怪物可未白教她。 “日光堡不与人为敌,怎会有人趁夜入侵呢!”不可置信的江柳色眉宇一惑。 宋怜星冷嗤。“天真的傻子,公鸭无卵为何杀它,因为肉质甜美,够补。” “啊!是这样吗!想来劫财。”他懂了,树大招风,横财易富。 “不见得。”她还没闻到血腥味。 江柳色更加困扰了。“不劫财难道劫色?柳月她……不会有危险吧!” “真给你的蠢气死,从现在起最好不要和我谈话,免得吐血。”难道他就只担心柳月,不担心她吗? 一根肠子不转弯的男人最单纯,殊不知人除了财与色外还需要权势,“日光堡”三个字就是一块大饼,有心人不只想分食一口,全部占有才能独享。 美人计一失利,紧接着便是宵小行径,挟天子以令诸侯,妄想只手遮天。 这虽然有点老套却叫她疏忽了,忘了算计在内而疏于防备,让人踩进堡了。 “吐血是身体有病,你……” “江、柳、色——” 媚眼一瞪,他连忙闭上嘴地接过她丢掷而来的剑,大气不吭地默着声,犹不知事情严重,以为不过是一般小贼潜入堡中窃取财物。 反正财去人安乐,日光堡的财富是丰了些,施舍于人以平贫富之差倒未尝不可。 在生死关头,他仍认为人性本善,不致加害于人才是,态度潇洒出口若,不见半丝戒心。 宋怜星一走出房门口,一道阴冷的风突地灌向心口,她防备不及地以刀身一挡,寒气森冷透过刀面,直穿人体,一阵剧痛袭身让她无法招架,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星儿,你没事吧!” “我没……呕……” 她一开口,腥甜的血由喉咙溢涌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江柳色才急了。 “天呀!你真的吐血了……”看到她骤然发白的脸色,鲜红的血特别怵目地叫他愤怒。 “如你的愿,小心。”她回身刀出,推开他避过一波冷风。 回旋刀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回到她手中,映着月光后照出一头银丝,和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是你?!” 江柳色惊讶的一呼,顿时心痛地不敢置信,怎会是他一向敬重的长者? ☆        ☆       ☆ “为什么,太君?” 深沉的呼喊来自一颗哀痛的心,江柳色怎么也料想不到慈眉善目的仁心妇人竟出手狠毒,毫不顾及两家情谊地当他的面痛下杀手。 甚至波及到他亦无妨,每一招每一式都含着莫大威力,以十成十的力道击出,触身必伤。 他与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吗?需要置人于死地。 “小侄孙让开,别让太君伤着了你。”杜太君表面说着关心话,但眼底满是杀念。 她一直想试试烈火掌有多厉害,能否胜过月光堡的阴风掌。 “太君,星儿何罪之有?你不该无故伤人。”他的剑,不自觉地持护两人。 “她的存在让我的乖孙女连夜恶梦,伤透了襄襄的心,我来替武林除害。”她为己私找来借口。 心中难过的江柳色觉得眼前熟知的老妇变得好陌生。“该怪的人是我吧!” “她死了,你的迷恋也就结束了,襄襄不用再伤心,一切如意。”杜太君打好了如意算盘。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死了就拉他陪葬,要你这个死老太婆来拉白幡。”哼!又一个该死不死的老怪物。 吐掉一嘴血味,一弯回刀在手的宋怜星挑衅地蔑言,丝毫不把死活放在心上,非要气得那张老脸多出十条黑纹线。 当她是三岁孩童吗?岂会看不出老贼婆的企图,谎言说得破绽百出,是她都觉得惭愧,分明别有所求。 “星儿,你受了内伤别说太多话。”江柳色忧心忡忡地扶着她的腰。 “死不了,我等着看老人家断气呢!”她冷冷的一笑,媚色依旧。 “好刁的娃儿,自个儿把命送上来,省得老身动手。”长得够艳,可惜是个短命儿。 宋怜星狂佞地以刀尖拣了发。“有本事来取呀!我怕你闪了腰。” “你敢嘲笑我老了。”杜太君一发狠,单掌一扫。 江柳色与宋怜星适时闪开。 “人老要认老,老态龙钟的死老太婆,老得挥不动老手,老该选好老嫁妆,老坟一座埋老妪。”宋怜星一口气念了十老字句不换气。 十老,死老,音相谐。 可恨的小妖女。“你当真惹恼了我,不给你些教训是学不乖。” “我看你要的是我的命吧!老妖婆。”教训?!多动人的词藻哟!“你……” “星儿,你少说一句。”江柳色将心上人拉往身后。“太君,请看我的面子……” 他话未说完,一道更阴冷的掌风横劈而至,为了保护爱人的安危,他不由自主地使出七成力道的烈火掌一迎,一阵强力震得两人都退了一步。 可见他俩功力相差无几,无关年月上的修练。 满脸震惊的杜太君简直无法相信,她嫁入月光堡苦练十年的阴风掌竟和小练数月的烈火掌打平,“擒龙十八式”到底有阿奥妙? 她一定要得到手,包括日光堡。 “江堡主,你连老人家都要欺凌,你的仁义之心哪去了。”杜太君有意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好夺取秘岌。 “我……”他迟疑了一下。“抱歉,太君,我不认为你心存善意而来。” 嗯!不错,有识人之明。心口微痛的宋怜星有些安心的思忖着。 “把她交给我,别破坏日光堡和月光堡多年的交情,我保证不会计较你一时的迷恋。”手指一扬,她用手势暗示隐身暗处的手下适时行动。 “迷恋,我爱她,我要娶她为妻,太君深夜来访不太合宜。”江柳色很激动的一挥手,忘了剑在掌中。 这一比状似不驯,杜太君两眼微眯地迸出凌厉光芒,她不能忍受有人对她不敬,这是一种对她权威的挑战,不可饶恕。 她右手一个大幅度的摆动,倏地十数条人影由四面八方围住,眼神凶恶的拿着致命刀剑,脚步沉稳的靠近。 “人性本善呵!瞧你的朋友多可亲,翻起脸来多可憎。”宋怜星讥诮地贴着他的后背戒备。 江柳色苦笑着猛想练过的几招剑式。“小心一点,别让自己受伤。” “很难,你能应付几人?”光是一个老太婆她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何遑其他。 “不知道,我没有应敌经验,不过至少能挡太君几拳。”如果他使尽全力,也许能压过她的功力。 “还叫太君,根本是披着人皮的老母狼,没了利牙妄想生吞猛虎。”简直贪得无餍。 “你敢唤我老母狼——好!好!存心找死,给我杀了她。” 气得皱纹直抖的杜太君一下令,听命行事的黑衣人马上集点攻击艳如桃李的宋怜星,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但是因有江柳色的阻拦,他们多有顾忌地绑手绑脚,捉襟见肘不易进攻,在一收势时遭回旋刀锋利所伤,已有几人皮开肉绽失去攻击力。 杜太君一见情势不利,立即扬手一掌出,分开了两人,全心困住焦灼不堪的江柳色。 几回合下来,互有见累,彼此都有伤痕。 “太君,难道你连我都想杀?”毕竟是武学初学者,对招下来便见窘困。 再怎么说都是长辈,一大把年纪还和小辈较劲,他多少有些不忍。 杜太君顿了一下,略显惑色。“我不想杀你,可是你太爱捣乱了。” 他不该死,日光堡需要一位“傀儡”。 “你要什么都给你,别为难星儿,放过她。”他知道星儿快撑不住了。 “此言当真?”她眼底闪过一抹狡狯之色。 “是的,太君。” “好。”杜太君出言要所有人停手。 江柳色欲跨上前去扶持心上人,被杜太君闪身一挡。 “太君——” “把‘擒龙十八式’交给我。”她伸出桔瘪的手心一索。 “不行,不能给老太婆。”在另一头的宋怜星气弱的一喊。 她冷眼一瞪,示意手下动手。 “不,我放在书房暗柜里,你随时可以派人去取,不要伤害她。”是他的姑息才造成今日的困境,江柳色心中自责道。 他一直相信人性本善,相信老太君的真诚与关怀,可是得到的回报却是无止境的失望,是他让星儿陷入险境中。 “嗯,别为难她。”杜太君示意一名手下去书房找秘岌。 江柳色稍一放松地垂下剑,正打算和杜太君谈条件,不甘心就此认输的宋怜星突然掷出回旋刀,白光一过有颗人头滚地—— 是那名刚踩上阶梯欲取武林秘岌的手下。 怒极的杜太君推开一时来不及反应的江柳色,反身一拍击中宋怜星的后背,绝艳的身子霎时如同一朵破碎牡丹飞舞而起,跌撞上一旁的栏杆。 “不,星儿——” 将近八十的杜太君露出狰狞笑容。“我要杀了她。” 急于相护的江柳色尚未有所动作,倏地一道银白色长虹即破空而至,紧接着响起清脆动人的嗓音。 “想杀她得问我同不同意,老人家火气太大可不好,容易长皱纹。” ☆       ☆      ☆ 天哪!多美的男人……女人?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灵美身影几乎叫人屏足了气,生怕白衣翩然的绝世天人出自幻觉,连呼吸都不敢有所起伏。 她或他是真人吗? 或是天上神仙下凡来。 “该……该死的郑可男,你还杵……杵在那里看……笑话吗?”一口血硬生生的自宋怜星的口吐出。 “可爱的小师妹,难得见你这么狼狈,真是令我太惊讶了。”白绫一抖,如蛇般滑行地将宋怜星卷到身前。 郑可男绝美的笑颜,在一触及她冰冷的身躯时为之消失,秀眉敛聚于眉心的点了她几个穴道,随即过渡真气到她体内。 “你还是……一样惹人讨厌。”宋怜星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血液都冻成冰般。 “中了两记阴风掌,真高兴你还有心情谈笑。”她伤得不轻,不快点治疗不行。 宋怜星微快的一瞪。“因为我喜欢……找死。” “是吗?我坏了你的好事。”郑可男塞颗赤色丹药入她刁钻的嘴。 此时的江柳色已劈出一条血路来到两人面前,眼泛微波地哽咽着音,扶接过自己的女人。 “大胆,谁准你擅闯日光堡?” 粗嘎的苍老嗓音让郑可男莞尔。“老夫人,你八十寿诞快到了吧!”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她突然有种感觉,此人必会毁了她的精心策划。 “人生能有几个秋呢!安稳过个晚年不好吗?非要难过八十。”她用遗憾的口气说道。 “你在威胁我?” “老夫人言重了,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放不下恩怨情仇,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看不开,苦一生。 杜太君微惊,随即恼怒地击出一掌。“放肆。” 郑可男扬起六尺绫纱将宋怜星和江柳色送上屋顶,迎面接下这一掌毫不变色,将老妇推退了数步之遥。 “你会阴风掌……不,不,这不是阴风掌……”好……好冷。 “日月双侠威震武林,烈火玄冰天下无敌,老夫人应该不陌生吧!”人老了,情却不肯罢。 “不可能,玄冰掌已失传多年,以你的年纪不该懂得这些。”不然她早学会了。 “真抱歉,我没告诉你我是小妖女的师姐吗?”她静观老妇脸上的变化。 杜太君时而惊讶,忽而妒恨。“你是日侠的徒弟?” “还有月侠。”两位师父年轻时倒挺风光的,一点都不符合现今的性子。 日与月争辉天下,多猖狂呀! “他还活着?!”杜太君蓦然一喜,继而是怨恨的目光。 “有日必有月随,千百年不都如此。”可怜的女人,困在记忆里挣不开。 “他把玄冰掌传授给你?”可恶,难怪她遍寻不着,原来是他带走了。 “月光堡有令,玄冰掌传女不传媳,月侠那一辈无女可传,而我恰好是首席弟子。”意思是她习得全套玄冰掌法。 愤恨交加的杜太君岂能任其功亏一篑,她要报复日侠夺其所爱,更要同时接掌日月双堡,她要世人都认同她是一代奇女子,而不是弃妇。 她要在临死之前看到他们后悔的表情,跪在地上乞求她的原谅,并坦诚他们的相爱是错误。 她要……月侠回到她身边。 “哼!你以为自己是千军万马吗?足以抵挡我月光堡上百手下。”他们另有任务在身。 浅笑如贻的郑可男一拍掌,顿时成千穿上清兵服饰的弓箭手现身,箭已同时上弓。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满人身份,名为福晋,虽然我是大明遗民。” 福晋?“你是女人?!” “忘了提一件享,你派去‘骚扰’我侄孙女的那些人可能归天了,节哀顺变。” “你……你到底是谁?”杜太君大惊的跌坐于地。 “我的妻子,郑可男,御赐端仪郡主。” 一位骛猛如火的伟岸男子走出黑暗,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邪气。 “我的贝勒爷夫君,你走得太慢了。”腿长的人缩得慢。 “娘子,为夫身负重任,自然不及你轻盈如燕。”他狂肆的一笑。 郑可男粲然一悦地望向杜太君。“容我介绍,炜烈贝勒爷,刚拿御赐金牌查封了月光堡。” “你……你说什么?” “勾结黑风寨盗匪与官府私通抢夺官银,前些日子收买其匪徒追杀江柳月,今时今地率众夜袭日光堡居心不良,有意图谋夺及暗杀之虞,罪不可赦。” “你……你怎么知道?”她自信无漏失之处,天衣无缝啊! “因为我追查这笔官银的下落已有三月余。” 第十章 “郑可男,我要杀了你。”宋怜星愤恨的叫喊。 有力气咆哮表示寒气清得差不多,不需要人操心,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郑可男打了个呵欠,把议好的案状以蜜腊收好,准备转呈给刑部。 月光堡并未瓦解,由新任的女主杜襄襄执掌堡位,婢女如意为堡中管事,每年盈收必须捐出十分之三于乡里,铺桥造路以赎官银济灾未逮之事。 她们绝口不谈与日光堡的婚约,近期准备公开招赘婿,以示断念绝意之决心。 杜太君本是年事已高,被一记玄冰拳击得缠绵病榻不得起,而口中念念不忘是月侠的少年风姿。 岂知,一日来个自称奇佬的怪老头探望,杜太君一瞧见枯干黄发的老者竟然口吐鲜血,如见鬼般地扯发尖吼,不久便气绝身亡。 大概是被吓着了吧!昔日的翩翩美男子已成个不堪入目的糟老头,幻想破灭的冲击太强,连死都不快活地瞠大双眸,似在控诉他的欺骗。 了结了一段宿世缘,该是恢复平静的日子。 但 “郑可男,你是死了不成,不会应我一声呀!”害她吼得喉咙快哑了。 慵懒的眼神一抬,郑可男闲适地拨弄耳珠。“你真是为难人,死人能有多可怕呀!” “你为什么不帮我?”可恶,她一定存心不插手,好看笑话。 “小师妹的话太过深奥,请恕师姐鲁顿,听不出你的责怪。”她笑得十分坦然。 宋怜星气呼呼地在她面前一拍桌子。“少跟我装傻,女诸葛是何等人物,想耍我呀!” “喔!你指的是官银那件事,我想起来了。”郑可男“恍然大悟”的一说。 “嗟!谁管你官不官银,三个月够你摆平所有的事,包括日光堡。”她真叫人生气。 在她毫无头绪坐困愁城时,这个冷血的女人肯定在一旁讪笑,不做任何动作,任由她频频猜测幕后主使者是谁,动机为何。 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也是最狡狯的猎人,暗无声息地布下陷阱等人来踏,乐得坐享其成。 要不是她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说不定还不露脸呢! “日光堡有你即可,何必多我一人碍手碍脚。”瞧她在堡中多威风,怎好出现扫她的兴。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看人谈情说爱很好玩吧!”宋怜星太了解她了。 “还不错,他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比炜烈好多了。”至少不风流。 “要交换吗?”她说得不是很真心,斜瞄了一眼正与炜烈贝勒闲聊的男子。 “除非你活得不耐烦,炜烈的火爆性子你不是没见识过。”郑可男望着心爱丈夫一笑。 蓦然一慨的宋怜星轻笑出声。“人真的会变,以前迷恋他迷得不可自拔,今日一看不过尔尔。” “别让他知道,这个男人太高傲了,禁不起打击。”郑可男调侃地嘲弄自己的丈夫。 “嗯!我晓得,他是狂情贝勒嘛!”宋怜星故作一表正经的回应。 两个男人一比较,一邪佞一斯文,一个气宇轩昂、狂霸烈性,一个温雅卓尔、气度不凡,皆是世间少有,人中之龙。 不是不平,而是少了圆满,如今已有另一男子来填补遗憾。 “你爱上他了?” “是的。” 郑可男差点滑手。“你令我惊讶。” “爱就爱了嘛!有何好隐瞒。”瞧她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个男人。 “我不以为你会坦诚相告,你挺别扭的。”郑可男忧心的说道。 “别扭?!”宋怜星不屑的冷哼。“跟两个老不死的怪老头相处太久,个性能好才怪。” “成见。我倒觉得奇师父和怪师父相当有趣,人生当如此。”快意、自在,无视礼法。 “物以类聚,你本来就是一个惹人厌的怪人。”尤其比她美这点最令宋怜星妒忌。 同是美若天仙,可一个是妖女,一个却是天人,如此天壤差别叫人难以心服,郑可男的心可比她黑上十倍、百倍有余。 在另一侧,江柳色爱不释手地翻阅一卷医书。 “你真奇怪,明明有个日光堡广进财源不去理,非要栽在一堆花花草草里。”医者会有一堡之主威风吗?炜烈一脸狐疑。 江柳色软了神色。“钟鼎山林,各有所爱,如同贝勒爷独钟福晋一人,割爱星儿。” “你……怪人、怪人,真受不了你的文诌诌,娶妻当娶德,你不觉得她太妖媚?”他一股酸儒味,呛得他难过。 “星儿的好由我收藏即可,据说令夫人机智过人,常让贝勒爷有杀人冲动?”意即他亦非娶贤妻。 “那个该死的宋怜星,是她故意诬蔑我的。”他现在就想杀人。 炜烈的表情十分凶恶。 “请不要咒骂我的未来妻子,她和你已无任何关联。”他多少有点妒意吧! “你当真要娶她?”炜烈也不屑和她有关系,他只要他的男儿。 “是的。” “不后悔?” “不后悔。” “不介意她的出身?” 江柳色微笑地一道:“来不及介意,我已爱上她。” “那她和我的那一段过去你能释然吗?”他不相信男人有此气度。 “贝勒爷,容我造次,若是福晋有相同遭遇沦落风尘,你会放弃吗?”不是最初,却是最终。 爱她,所以包容她的一切。 炜烈鹰眼一狠地瞪着他。“我会杀光碰过她的男人,然后将她锁在床上永远下不了床。” “原来福晋是个认命的女人。”江柳色不好直言取笑,心想福晋似乎比星儿更加难驯。 或者说,根本无人能制,她是天人下凡。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拧断你的脖子。”竟敢说到他的痛处。 别人娶的是贤妻良母,甘愿嫁夫随夫地相夫教子,不问天下事。 而他的娘子却闲不下来,家事、国事、天下事样样都管,东奔西跑地不肯安份,他是娶了妻反而追个不停,一刻不得安闲。 颈项微凉的江柳色可想活着娶老婆。“啊!该熬药了。” “很好的借口,你的女人霸占我的爱妻太久。”炜烈怀念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她们感情看来不错。”还有人能让星儿咬牙切齿,真是难得。 两人有志一同的迈开步子。 “娘子,该回房了。” “星儿,该吃药了。” 不过,他们好像未能如愿。 因为,她们是有主见的女人。 ☆       ☆      ☆ 一对龙凤烛,四盘枣、生、桂、子,两杯交杯酒,一个大红喜字。 难得安份的新娘子静静地端坐床沿,喜气凤冠头上戴,一方红色喜帕覆盖,放在膝盖上的一双白皙柔荑竟紧张的直搓。 过尽千帆,历尽沧桑的泼辣女子居然害怕起洞房花烛夜,说来着实好笑,却又千真万确。 因为,她没嫁过人嘛! 人生头一回上花轿,荡呀荡过街,锣鼓喧天,害她心儿怦怦跳,担心是一场自欺的幻梦,其间前尘往事一一浮现、让她在轿内坐不安宁。 二十二年了,她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 一双男人的大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喜帕微微被挑起,她看见含笑的温柔眼眸,一颗忐忑的心方安定下来。 就是他了,她的相公。 “星儿。你好美。” “真的?!”她脸上洋溢着新嫁娘的喜悦。 “嗯!你是我最美丽的娘子,也是最凶悍的管家婆。”江柳色取笑地与她并坐床沿。 娇羞的宋怜星倏地媚眼一挑。“相公,别以为新婚之夜我就不敢杀夫。” 他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愉悦至极,好像这才是她的真性子,之前的矜持女子是他人假扮一般。 “刚才张毅红着一张关公脸,希望我能允许他娶表妹为妻呢!”想起他局促的模样直逗人发噱。 “嗯哼!在我意料之中。”她自行取下凤冠丢给丈夫去放好。 哗!轻松多了,差点压断她的颈子,成亲真是件苦差事,下不为例。 瞧瞧,多可怕的想法,难不成她想嫁第二次,第三次…… “你事先预料得到?”微讶的江柳色轻揉她瘦累的颈。 “连环锁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要不要听听?”她个人斥为无稽,不过似乎灵验了。 “好呀!难得你肯和颜悦色的说故事给我听。”反正他不急着和妻子温存。 宋怜星没好气地一瞅。“干么,我餐餐加了砒霜毒害你呀!” “娘子,你偏离主题了。”他赶紧轻声安抚,不想在新婚夜惹她发火。 那他可能会有悲惨的一夜。 “我不高兴说了,不成呀!”她使着小性子鼓着腮帮子,侧过头不理人。 “好娘子别气恼,你也知道为夫口笨得很,和个笨蛋计较个什么呢!”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低头的份。 “你喔!”她噗嗤地笑出声,娇颜艳如璨星。 据说连环锁又叫鸳鸯扣,凡是一男一女相扣相环七天七夜后,即使是相看两厌的仇人也会相恋一生,自此恩爱恒常,永不变心。 只是宋怜星还没机会说出这个典故,心爱的男子已露出痴迷的爱恋吻上她的红泼香唇。 “我爱你,星儿。” 她眉挑含情地带着万般风情拉下他的头。“我心亦然。” 顾不得繁文缛节,欣喜若狂的江柳色迅速地解下两人衣物…… 一场翻云覆雨销魂至次晨,东方鱼肚初翻时,两条人影倏地离开日光堡。 一直到了晌午,一对新人迟迟未出门用膳,大伙抱着来捣蛋的心情敲门才发现 “咦,人呢?” “这里有封信。” 信交至江柳月手中,她一看内容顿时满脸通红的不看任何人,娇羞万分得想收入怀袋。 “等等,我还没看呢!”华依调皮的抢来一瞧,眼一瞠笑得特别大声。 结果引起好奇的一一传阅,不顾二小姐急得跳脚的窘色。 一传传到殷风的手中,他当场一愣。 “呃!殷……殷风,嫂子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真给她羞死,江柳月怯怯说道。 他一转柔情的说道:“如果我想当真呢!” “你……”她说不出来,直怔怔的望着他。 “我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娶你为妻,可以吗?”他握起她的手轻喃着。 “殷风” 她喜极而泣的抱住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爱你,月儿。”殷风紧紧的拥抱着她,倾其专情说爱。 一张白纸由他手中滑下…… 敬启者:柳月、殷风 我以堡主夫人之命,命两人择期成婚,不得有误,否则男阉女毁容,从此不见天日。 附注一提,你们的堡主我拐走了,堡务由两人负责,没事别来找我们,有事自己解决。 我们行医济世去也。 化妖为仙的宋大美人留 多年以后,江湖多了一则传奇故事,烈火掌传人仁善救万民,泼辣之妻以恶惩戒邪佞之徒无数,天下太平,和乐安居,人称善恶双神。 是善吗? 是恶吗? 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