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花姿》 第一章 异客 “你好,请问是君知先生的家属吗?” 君晓坐在一楼走廊的地上,几乎没有犹豫,就接起这陌生的号码,看着就在电话响起前一刻因为她突然跌倒而散落了一地的文件纸,指尖冰凉。 “是,我是。” “君知先生被卷入一起大型交通事故,现在正在市一医院进行抢救,病人现在生命垂危,请家属立刻过来……” 凉意,瞬间侵袭进心腑。 时值炎夏,炽热的阳光从走廊一边的整排落地窗射进来,照在君晓身上,她却突然打起了寒颤。 “对不起,你可以再说一遍吗?我没有听清……”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护士还是医生的女性,很是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用更加轻柔的声音把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脑子里嗡的一声! 默默挂掉电话,君晓一张张捡起地上的文件纸,归整在一起,摆放好。 然后站起身,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向外走去。 她开始还能保持优雅的步态,可渐渐地,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干脆奔跑起来。 湿热的风,从口鼻灌进来,猛烈地,灼痛肺腑。 建筑,行人,车辆,像是没有看见,直直冲撞上去。 君晓表情还算镇定,心里早就像这夏天的花圃一样,爬满了疯长的杂草。 快一点!快一点!要快一点!到君知身边去!满脑子唯一清晰的,只有这个声音。 突然,急促而响亮的汽车鸣笛声同时从好几个方向鸣响,强硬地穿透到她闹哄哄的心里。 君晓茫然,抬起头,红色的交通灯在眼前闪烁不休,异常刺眼。 好几辆卡车和小车正在她身侧急速滑行急刹,她被堵在十字路口,进退不得。 鸣笛声,叫骂声,喧哗声,周围被她自主屏蔽了的杂音忽然一下子全部传进大脑,吵闹莫名。 吱—— 骤然,在这个时间点,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 时间,仿佛停住了—— 急速滑停的车停住了,拿出手机拍照、议论的围观路人停住了,在风中鼓荡摇晃的广告布停住了,从小孩手中飞走的气球也停住了。 君晓的脚还在落下。 红色的交通灯在眼前突然放大,那红光越演越盛,直到遮蔽她整个视野。 她一脚踏空,然后,是坠空的异样感。 视野恢复后,展现在君晓眼前的,已不是熟悉的街景—— 绵延的青瓦,肃立的红墙,古老的宫殿建筑群…… 恍惚间一个白影朝自己飞来,倏忽便到了眼前,居然是个人。白衣翻飞间,君晓似乎看见有银龙狂舞,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白衣人接住她,脚尖一转,便改向回落,张开的衣袂,看上去宛若腾飞的鸟翼。 他抱着君晓,进入一座造型奇特的宫殿。 宫殿的天花离地面足有数十米高,偌大的空间里,金属的枝干和圆环交错盘桓,看起来像是一棵巨大的金属树。主干的下方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像是棋盘的东西,白色的像是棋子的圆球散布其上,多而繁杂,呈悬浮状,不停地变换着位置。一些全身包括大半张脸都埋在月白色兜帽长袍下的人正在其中来回跟走,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在计算些什么。 白衣人皱起眉头,视线在那些人里来回扫视,好在,他要找的那个人相当有标识性,很快,他便锁定到一个挺拔却缓慢的身影。 小心避开那些白球的运行轨迹,白衣人走到那人面前,神色略显急切。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他怀中横抱着的君晓,转过身,淡淡道:“跟我来。”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步调依旧缓且慢,仿佛每一步都要经过精心考量。白衣人心中虽急切,却也不曾催他。 那人领着白衣人绕了好几间屋子,才终于在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房间停下。 他从一个架子后面拍出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被密封了好几层的罐子,一一打开,最里面却是个只有小指大小的瓷瓶,瓶身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什么被封禁的东西,仔细分辨,还可以看出部分上古文字。 白衣人眼睛一亮,伸手来取,却被他挡了,反手收回自己袖间。 “这里不行,去药园。” 又是好一阵兜圈子,才看到写着“药园”二字的铭牌。白衣人看了眼身后,眼神微沉。这宫殿在外面看起来没多大,进到里面却是遍地乾坤,他不是第一次来,却没有一次记住过里面的路。 “来,把她放在这里。”那人指着药田里一块形状诡异的大石头对白衣人说。 白衣人依言过去,刚踏进那片药田,突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眼神一变,回头去看那人。 那人的脸藏在兜帽里,他看不见表情,见他朝他点头,才又迈开步子,只是这回,动作谨慎了许多。 越是靠近,那股寒意就越为明显,到的半步之距时,白衣人已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冻住,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冰刀在他的骨头上割锯刺拉,剧痛难忍。 看了眼同样脸色发青的君晓,他一咬牙,冲上去把她放下,赶快几步折返,靠在田边调整内息。 “就是这个女孩?你确定?”那人站到他身边,轻声问。 白衣人看着君晓,没出声。 “你想好了。如果不是她,她会死得非常惨,届时所有的罪业都会报还到你身上。如果是她,她也会很痛苦,到时候恐怕恨你还来不及,你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帮你?” 白衣人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没有时间了,若何。没有时间了……” 若何斜他一眼。他这是在回答他呢,还是在自言自语呢。 沉默着把瓷瓶递给白衣人,若何没有再追问。他已经给了适当的提点,再说,就多了,交浅言深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白衣人接过去,站到了药田边,又在胸口模索了一会儿,掏出另一个瓶子,递给若何。 “跟别的药一起用会不会有问题?” 若何接过,打开瓶塞闻了闻。这是……“可以一起用。”大概。这事并无先例,反正是没有人说不行的,那么,可以一试不是吗? “嗯。”白衣人咬住牙根,决定速战速决,脚尖一点,纵身飞向君晓,冰寒之气顿时汹涌而来,猛烈地,白衣人差点背过气去。 若何站在药田边闲闲的抄起双手看着,兜帽下的唇缓缓勾起。原来如此,‘迷迭’么…… 白衣人本想要扶起君晓把药喂给她的,但是真的触碰到那块怪石的时候,他瞬间就被冻伤了,这石头竟然完全克他!无法,他只好捏住君晓下颌,直接粗暴地给她灌进去。 几乎是立刻,君晓身上暴起炫目的灵光,白衣人根本来不及给她灌下迷迭,就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昏迷中的君晓突然双目暴睁,厉声大叫起来,那暴起的灵光似乎正在让她经历某种剧烈的痛苦。 君晓此刻像是一个泉眼,一波接一波的灵光浪潮般从她的心口喷薄涌出。先是白色,云雾似的从脚边荡开,弥漫在药田里,药园里一些将死的植株突然奇迹般地复苏了。然后是紫色,水流般汩汩流出,渗进土里,土里的种子顿时都冒出了芽头。再来是红色,金色,绿色——药园里宛如一夜春回,四季时花,齐齐盛放,完全看不出片刻前还是一片死地。 是的,死地,因为那块怪石的存在,这个药田早就被弃置了。 好一出万物生。对这情况早有准备的若何一手抱着一根树干,扯住遮脸的兜帽,姿态还算悠闲地看着君晓这边,由衷赞叹。 君晓的叫声渐渐低了下来,缤纷的灵光像是有意识一样,一齐绕回到她身边,似乎想要回到她的身体,却又不得其法。 突然,一抹紫光不小心撞到那怪石,一下子消失了,那些光仿佛找到入口,齐齐钻进怪石,消失。 君晓身上,只剩下一层浅浅的青蓝色灵光,她躺在那里,脸色因疼痛而显得苍白。 白衣人小心地靠近,发现那怪石上的寒气似乎消失了,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君晓,他神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再次捏住君晓下颌,把‘迷迭’给她灌了下去。 君晓迷迷糊糊睁开眼,轻轻唤了一声:“君知……” 头一歪,又昏沉过去。 白衣人再次把她横抱起来,看向若何。 “谢谢你。” 若何正在角落里挖一株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谢的人不是我。回去跟他说,把我要的东西立刻送过来。” “好。” 若何把花根用布小心地包好,再拿细绳往上一系,拎在手里,才拍拍袍子站起来。 “走吧,送你出去。” ------题外话------ 初次写作,请多关照。 第二章 君知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感觉是如此的安宁与轻松。 蓦地,如云端坠落,心,顿时一慌,似曾相识的失重感冲上头顶。 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点点微光突闪,在这纯粹的黑暗里,亮比星月。 痛,倏忽而至!一瞬间席卷神经,裂骨碾身般激烈。 她想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简直,就像不是她的一样。 破碎的申吟声溢出喉咙……那细小的声音像是在耳畔擂鼓,震耳欲聋,直击心扉! 猛地睁开眼,是水红的罗帐,缀烟粉的纱,天工绣的百花图簇拥着在眼前绽放开去,尽显华美,和,陌生。 “你醒了?”旁边突然传来饱含关切的问话。 君晓一惊,坐起来望过去。 一人坐在圆桌边,恰少年模样,白玉簪发,锦袍加身。滚边银龙顺着袖口盘缠而上,堪堪攀到手腕,腕上的手修长干净,正执一彩釉茶盏,不知是正欲饮还是欲放。见她醒转,那茶盏便就那么停在半空,他凤眸一弯,盛着笑意望过来,容姿高贵,清雅绝伦。 君晓一时竟看得呆了去。 见她不说话,只望着自己发呆,月英姿眼神微闪,他将茶盏搁下,起身朝床畔走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得了吗?我是君知啊。”特意在君知二字上加重了咬字,月英姿靠在床沿边,观察着君晓的表情。 君知…… 光是默念着这两个字,胸口就暖暖的。 君晓看着眉眼弯弯的月英姿,脑子里隐隐浮现出另一张爱笑的脸,他笑的时候眼神会发光,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左三分右七分,张扬的刚刚好。可是渐渐的,那张脸像是蒙了一层雾,逐渐逐渐,星眸拉长成凤眼,张扬收敛成华贵,然后眉眼再那么一弯,突然就跟眼前的月英姿契合上了。 君晓甩甩昏沉沉的头,抬头看见月英姿,甜甜一笑,唤道:“哥。” 月英姿绷紧的手顿时松开。看来‘迷迭’起作用了。 “哥,你一大早跑来我房间干什么?嘶……我怎么觉得全身疼啊,你是不是趁我睡觉打了我一顿?”君晓边说边扯着自己衣服,周身看着。 “怎么可能!”月英姿月兑口道。什么样的哥哥会没事半夜去把妹妹打一顿啊?但是,万一真是这样的兄妹…… “那我怎么全身疼得跟被车碾了似的,奇怪……” 原来只是随口说说。 “啊!不对!你不是出车祸了吗!我记得我正要去医院找你来着!然后……”君晓突然蹦起来抓住月英姿的领子,“咦?你这穿的是什么呀?要去表演吗?” 月英姿勉力抓住君晓的手,把她按回床上坐着。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个跳月兑性子,他都不知道该接哪句话才对……看来他原来想好的应对方案都得推翻了。 “什么车祸,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半年前我们穿越到融月,当了半年的古人,你不记得了吗?” “啊?”君晓一张小嘴顿时张得老大,半晌无声。 就在月英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用错方法之时,君晓突然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这么神的事儿我居然不记得了,有没有搞错!” 好吧,看来没错…… 月英姿轻咳一声,“咳咳,我看你是真摔坏脑子了。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废话!我都知道你叫君知,难道会忘了自己叫君晓吗?” “那你还记得我现在的名字吗?” “嗯?你改名了?”君晓愣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你居然敢改名?你惨了,老妈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算账的!” 月英姿模了模鼻子。“你果然摔坏脑子了。我不是改名,我们穿越到融月,我顶了人家太子的身份,人家都这么叫我,你千万不能搞错了。” 君晓顿时兴奋起来。“还有这事儿?那我呢?是不是就成公主了?” 公主?他原本的方案里是有这么一条,但现在……月英姿上下扫视君晓一番,捂脸道。“你不是,融月这一辈只有个独子,没有女儿。再说就算有,你干的来么。” 君晓把月英姿的手扒拉下来,对着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公主谁干不来啊,只要吃喝玩睡不就行了。小case!” 月英姿嘴角抽抽,“总之,你记住,我叫月英姿,是这里的太子。你叫君晓,是我的贴身女官。门口那两个宫女,一个叫绿衣,另一个叫子衿,你有事叫她们一声就好。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我先走了。” 月英姿说完,推开门急火火地走了,看着像逃命一样。 一个宫装少女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笑吟吟道:“姐姐好些了么,听说姐姐从楼上掉下来,殿下可紧张了。” 君晓歪着头,摆出她最天真可爱的表情,问道:“我从楼上摔下来了吗?哪里?多高?为什么?” 那少女一愣,接着笑道:“就在华崟殿的偏殿啊,婢子不知道姐姐上去做什么,两丈高的楼呢,就那么摔下来,肯定很疼吧……” “那个,子衿啊……”君晓打断她。 “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婢子是绿衣。” 君晓从善如流,丝毫不觉尴尬。“哦,绿衣呀,我头有点疼,想再睡会儿,你可以先出去吗?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下门。” “哦,好的,那绿衣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绿衣一丝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安静地退了出去。 看着门被关上,君晓无声地舒了口气,神情转淡。松开手,见满手心都是汗,她顺势在被子上抹了抹。 他们在说谎。 同一时间,在相距千里的地方,分别有数匹马正在飞驰,从不同的地点,出发,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一封封印着相同印鉴的信先后到了那几个特定的人手里。 有人心慌。 有人愤怒。 有人拍案而起。 有人仰天大笑。 有人付之一炬。 有人不屑一顾。 …… 当天,每处都有一个或几个人被派了出去,目标,直指融月。 君晓躺在床上,却半天没有睡着,她感觉身体很重,明明找不到伤痕,可就是一阵一阵的痛,就好像一直有一辆重型货车在她碾过来碾过去一样。 她的头也很痛,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直晕乎乎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君知为什么要对她说谎话,不过那个会不会是因为她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而感觉错误?但那也不对啊,那她对那个叫绿衣的说的话也有这种感觉,这要怎么解释? 啊啊啊——!头疼死了——! 君晓抓狂地一翻身坐起来,突然,感觉全身一轻。 嗯?怎么……感觉好像……好了? 君晓转转脖子,扭扭手臂,跳起来踢踢腿。 真的,不疼了! 君晓心里一喜,就想下床出去看看,可刚一低头,就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床上躺了个女孩,小鼻子小嘴巴和眉眼紧紧皱在一起,半长的发夹着被子,被女孩抱在怀里,拧成了麻花状,睡姿,相当豪放……什么的,才不是要说这些啊! 这女孩,不就是她嘛!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她死了么?不会吧!刚才还好好的呢! 喂!醒醒!喂!醒醒啊!君晓!你快点给我起来呀! 为什么发不出声音?为什么碰不到她? 她连穿越这种事都经历过了,怎么想也不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了啊! 她是不是在做梦?对,一定是梦!看,她用了十分力气捶自己,一点都不疼的! 不过,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会梦到自己死掉啊?呜呜呜呜…… 君晓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把伤心的表情一整。 啊呸!真是不吉利!什么死掉,她这是灵魂出窍!这么久都没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什么的来接她,她果然是在做梦。 君晓忧伤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突然想道。反正现在是醒不过来,她不如出去玩会儿? 君晓向来是行动派,想到就去做了。 刚跳下床,她就发现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落不到地上。伸手去推门,却根本没感觉到任何阻碍,她已经到了门外了。 君晓傻了两秒,突然心念一动,这都行?那她是不是还能飞?就看见自己飘了起来,君晓乐了,这下好玩了! 在空中转了几圈,君晓兴奋地在房屋间穿来穿去,跟遇到的每个人玩“你看不到我”捉迷藏游戏,简直玩疯了。 夜色越来越沉,几乎所有人都入寝了,君晓终于感觉玩累了,落到一处屋顶上休息。 其实飘着不动也能休息,但她不习惯那样四面悬空,总觉得会掉下来,还是找个有依靠的地方比较安心。 静下来,君晓看着安静空荡的宫殿,突然感觉不太好。 她飘回自己的房间,试了几次,发现还是回不去身体。 便默默地趴在桌子上,发起呆来。 别问她为什么不躺回床上睡觉,第一,她一点都不困,相反,精神好着呢。第二,让你跟自己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的身体躺一块你干么?反正她不干,太挑战心理承受能力了。 对了,君知呢……? 呆了会儿,君晓突然想去看看君知。 飘上殿顶,正寻思着君知住在哪里,君晓突然看见一只颜色青黄不接简直像被雨打蔫了一样惨不忍睹的花蝴蝶从远处殿顶上飞来,姿态倒是轻盈的,像舞蹈一样。 那只花蝴蝶的目标似乎就是君晓所在的位置,距离拉近的很快,几乎不等她反应,他与她已只隔数步之遥。 她发现她错了,那不是只花蝴蝶,而是个人。 那人淡唇疏眉,沐月华而来,身姿飘渺灵动,倏忽而至。他好像发现了她的存在,长睫一撩,眼底有水光潋滟,直扣心扉。 然而,只一眼,便匆匆掠过,翻落下地。 君晓呆住,不自觉便跟了上去。 ------题外话------ 初次写作,请多关照。 第三章 魂梦 是夜。 天鉴司里,若何正在房间摆弄他从药田挖回来的花。 他认真记录下那花的色泽,大小,气味……嗯?哪来的酒味? “谁?”若何猛地推开窗子。 他本想把来个出其不意,把这人给掀下去。谁知打开窗,迎面一件色彩纷呈的花衣裳呼啦啦就扑了进来,凛冽的酒香呛得若何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鄙人司空缈,前来兑现承诺。” 若何转过身,眼见那刺眼的花衣裳居然就那么卧在他桌上,他还没来得及栽的花被挤着悬在木桌边缘,摇摇欲坠。 他黑着脸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推。 “啪!”花衣裳掉到地上了,很好很好,再踩上两脚,嗯,颜色更多了,不错不错。 “得了吧,你还真敢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到我这来啊。”若何踩着某人坐下,继续研究他的花。 花衣裳卧在地上,干脆也懒得起来了,端着他的酒壶,喝得不亦乐乎。“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哼!谁情了?东西呢,带来没?” 花衣裳推开若何踩在他肚子上的脚,在怀里模了一会儿,掏出一包东西递上来。 “呵!还说无情?为了这么些不值钱的破东西,连要命的活都干,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灌口酒,“不过多亏这样,你才肯帮我这个忙。对我来说算是好事吧。” 若何瞟他一眼,淡淡道:“就这些破东西,也比你值钱。” “是,是,司空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行,东西给你了,我走了。” 花衣裳一弹身站起来,往窗口走去,喝了那许多酒,身形却一点不见晃悠。 “等等。” 花衣裳按着窗台,正要跳出去,听若何声音,又转过来。“怎么?” 若何低垂着眼,像是自言自语。“他……好么?” “呵!”花衣裳嗤笑一声,“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一直在找你。” 说完,翻身出去,消失在窗外。 若何轻叹一声,嘟囔道:“唉……告诉我再走啊。” 华崟殿。 月英姿刚吹熄烛火,正要安寝,突然一阵凛冽酒香从窗口飘了进来,他动作一顿,又找出火石,把烛火点燃。 抬头,撞进一双冷眼,呼吸顿时窒了窒。 窗外,树下,斜倚一人,身上随意披着件青橙黄绿紫五色斑驳的花衣裳,拎着的酒壶已换了罐子,兀自喝得欢快。 那般熟悉的姿态,恍惚中,月英姿仿佛觉得他接着就会像以往那样邀他共饮,把酒言欢。 见月英姿不动作也不说话,花衣裳只好率先开口。 “事儿给你办成了,我的东西呢?” 月英姿脸色一白,强笑道:“谢谢你,这次要是没有你,我肯定……” “我的东西呢?”花衣裳不耐的打断他。 月英姿僵了僵,转身去床头暗格里取出个锦盒,递给花衣裳。 花衣裳打开锦盒,见里面还有个锦囊,拆开往外倒了倒,一颗明珠大小圆润纯白的玉掉了出来。见到那玉,他的眼神才稍有缓和。 随手把盒子锦囊扔回给月英姿,花衣裳转身就走。 月英姿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喊出声。 “无意,我们当真不再是朋友了吗?” 花衣裳脚步不停,语声凛冽。 “你明知道这块玉对我的重要性,还拿它威胁我,这样的朋友,我花无意交不起。” 他没有回头,也便没看见,月英姿吐出的那一口血,染红了衣袖,软倒在地。 一条黑影无声出现在房里,扶住月英姿,“主子。” 月英姿一直看着花无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他走得决绝,毫不迟疑,不由黯淡了眸光。 “我没事。”推开搀扶,月英姿拉着来人,在桌边坐下,表情有些严肃,问道:“凛苍,你怎么回来了?” 凛苍看了眼月英姿苍白的脸色,目光里浮起担忧,难得没有推拒,顺着他的意坐在他一旁。 “桑知那边收到了这个,她不敢拆,让我立刻给你送回来。” 月英姿疑惑地接住凛苍递过来的东西,低头看了眼,是一封镶金边封火漆的信件,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然而当手指抚上火漆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被什么刺了一下,月英姿顿时眼神一凝。有灵气? 月英姿在指尖聚起红色的灵光,试探着按上火漆,像是呼应般,火漆上也突然亮起了水蓝的灵光。 水灵?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如果只是这点程度的话…… 蓦地,红色的光亮了起来,火焰一般,瞬间把蓝光吞噬。 “主子!”凛苍突然低声喊道。 月英姿的嘴角又有鲜红的血流出,他不在意地拿袖子抹了,抬头对凛苍笑了笑,安慰道:“放心,不碍事,我心里有数。” 拆开看了,里面的信纸确实是普通的纸,凛苍稍微松了口气,但看月英姿的表情,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哼!天鉴司那帮老家伙,知道的真快!” 凛苍一怔,这信,竟然是天鉴司送来的么? “凛苍,你回来的正好!情况有变,我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所有计划都要提前,那件事,等不得了!” “那件事?现在就要做吗?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凛苍一惊。 “受不了也要受!只有成功,我才能活下去,在那之前,计划里的任何一步失败,我都会死。” 凛苍望着月英姿,担忧而克制地。 月英姿也望着他,苍白而坚决地。 最终,一如既往地,还是凛苍先妥协了,他起身说道:“知道了,那我先去把桑知带回来。” “不要告诉桑知。”月英姿一把拉住他。 凛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不懂事的弟妹。“有她在你身边,我才相信你能活到成功那一天。” “不要告诉桑知。”月英姿低下头,执着地重复着。 凛苍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蹲,盯住月英姿的眼睛,说道:“你果然是故意把我们俩支出去的。” 月英姿一愣,唇边噙起一抹笑花,苍白无奈地绽放。 见他这样,凛苍放柔了声音。“很危险?” “嗯。” 凛苍默,突然扬起手朝月英姿的头顶狠狠敲了下去。 “很危险你还敢一个人扛着!想等你死了再让我们来收尸吗?” 凛苍把月英姿一把提起来,扔到床上,“既然你现在肯跟我说这些,说明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在需要你出面之前,你就给我好好躺在床上养着!” 月英姿愣愣地看着凛苍,迟疑地笑了笑:“谢谢。”本来不想把他们卷进来的。 凛苍帮月英姿关好门窗,按熄烛火,走之前又看了他一眼。“别想太多,我们是自愿的。” 凛苍走后,月英姿许是倦得很了,一偏头便昏睡过去。 半晌后,一团青蓝色的灵光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隐约似是人形,它在屋子里飘了几圈,然后,慢慢朝月英姿靠近。 这灵光自然便是君晓,她之前跟在花无意后面,歪打正着,让她找到了月英姿的住处。 可是他们似乎都看不到她,一直在讲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到后来,她看到月英姿的手指竟然在发光,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躲到了床底下。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光,很危险。 一步一步地靠近,君晓看见,月英姿的身上渐渐泛起了浅浅的红光,很微弱,但确实有。 花园…… 怪石…… 兜帽…… 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幅画面,君晓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应该不重要。君晓想着,把它们抛到脑后。 目光落在月英姿袖口的血迹上,君晓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指尖堪堪触到月英姿的脸颊,蓦地,好像被烫了一下,君晓吓了一跳,收回手蹦到一边。 惊疑不定地看了半晌,君晓打算再试一次。 刚迈开步子,窗口突然亮起微光,天亮了。 “嘶——”君晓猛抽一口长气,睁开了眼睛。 四下看了看,雕花的大床,不知道用什么木头做的桌椅,桌子上摆着之前绿衣拿来的洗漱用具…… 她回来了? 还是说……果然是梦? ------题外话------ 初次写作,请多关照。 第四章 朱女 天光初亮,西城外的老刘挑着两框菜蔬往城门走着,迎面遇到熟人,扬声招呼道:“哟,老何,今儿起这么早啊!” 老何看见他,咧嘴一笑,满是庄稼人的憨厚。 “呵呵,我本来也觉得挺早的,可还是没你早啊。老刘,你这是上哪儿去呀?” “去给城南朱家送菜啊。你忘了,昨儿个朱府大管家特意来我们村,把全村的菜都买下了。” 老何挠挠头,“有这事?我昨晚睡得早,怎么回事啊?” “朱家小小姐今儿办及笄礼,听说来了好多客人,朱老爷要大摆宴席呢。” “朱家小小姐?那个传闻是凤凰转世的小小姐?” “对啊,除了她还有谁的及笄礼能办的这么大!我看我们融月要是有公主,也不过如此了。”老刘满脸骄傲,好像说的是自家孙女一样。 然后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老何,悄悄说:“而且,听说今天太子殿下也会来呢。” “哇!那我可不能错过!老刘,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去!” “好咧!你快点啊!” 南城。 今日一早起,朱府便张灯结彩,全府上下一派喜气。 大门口停满了形形色色的马车,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放眼望去,入座宾客皆是大有来头,融月的王公贵族竟几乎来了个齐全。 朱家不过是商贾世家,纵使家业再大,小女儿的生辰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阵仗,其中原因自不简单,甚至充满了传奇色彩。 十五年前,融月国都上空,曾出现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传说那一日,人们亲眼看见平日见惯的鸟类像通了灵性一般列队而起,各种不知名的珍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鸟首朝着同一方向,排成圆,有序的散布。那彩色的羽交织翻飞,盘旋间便斒斓了云景,舞起的翼浪潮般层层叠荡,翩翩间即黯淡了天边雨虹。缤纷的灵光遮天蔽日,仙泽霖降,如置梦幻,那情境,奇幻而绝丽,美不胜收。 当人们还在惊叹这场可遇不可求的视觉盛宴,以为这就是传说的极致时,接下来的百鸟齐鸣所形成的听觉盛宴则更是直击灵魂,直叫人们震撼天上人间,不明所在。 不同种类之间的相和,共鸣,合唱,咋听之下相性极差的百种声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独特节奏和韵律。 泪,无声落下,在那响彻天地的仙乐中,人们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深伏礼拜。 百鸟朝凤! 当时国都有幸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一致认定,他们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百鸟朝凤! 那些深藏在神山里的灵鸟,向来对人类不屑一顾,它们只会臣服于羽族之主——凤凰。 此刻,它们却倾巢而出…… 难道早在五千年前就消失于天地间的凤凰,回来了吗? 当时,融月国主立刻封锁消息,举全国之力寻找,最终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人,便是朱家刚出生的小女儿。 凤凰转世为人,竟栖于融月,这是老天的恩典。 国主当即指婚,封朱家小女儿为太子妃,下王诏令永不废黜,赐名映月,属意夫妻心心相映。 天恩浩荡,朱家上下顿时鸡犬升天,被皇家贵族奉为座上宾。 惶惶然,一晃十五年过去。朱映月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了。 此时,凛苍正站在朱府花厅,双手捧一云纹黑曜首饰盒,半弯下腰,恭谨地说道: “太子殿下近日因国事繁忙,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故亲手为小姐铸凤钗一支,着属下送来,以表心意。” 朱赞天满脸喜色地迎上来,双手把凛苍扶起,“哦哟!凛大人快起来,快起来,别折杀了小民。国主病重,太子殿下百忙之中竟然还记得小女生辰,真是不胜感激。小环,快去叫小姐出来。” “老爷,小姐已经来了。” 名叫小环的丫头刚把门帘掀开,一名一身红衣的少女便风一样刮了出来,朱赞天根本来不及拦住她,她已经整个人合身扑向凛苍。 “凛苍凛苍,殿下呢?”朱映月抓着凛苍的手臂,一双杏眼不住往他身后张望着,自然意态,娇俏可人。 朱赞天吓得跳起,连忙冲上来拉她,“胡闹!月儿,你一个姑娘家,挂在凛大人身上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 凛苍倒是早就习惯这位朱小姐的作风,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在她出现的瞬间往两条腿注了真气,站得不动如山。 他任她拉着,把刚才的话一字不差地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他病了?我要去看他!” 朱映月说着就往门外冲,凛苍身形一动,把她挡回来。 “御医说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殿下请小姐放心。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殿下不希望小姐因为他而耽误时辰,请小姐理解殿下的心意。” 朱映月一听是月英姿的心意,倒是很好说话。“这样啊,那好吧。”郁闷地低头,正看见凛苍捧的盒子,“你说这是他送我的?他亲手做的?” “是的。” “唔,我看看。” 朱映月打开盒子,里面躺了一支淡金色的凤钗,在黑色的盒身映衬下,那金色淡的更像是白色。大片的凤羽华丽地张开,每一分脉络都被精细地雕琢出来,饱满充斥的力量感,似乎随时准备振翅九霄。比起来,一向作为凤钗重点的凤头倒显得平淡了,凤目上镶着标志性的红宝石,虽名贵,却不特别,朱映月只瞟了一眼,注意力便去到别处了。她的目光投在钗身上,只觉得这材质似金又似木,跟她见过的首饰都不同,古怪的很,朱映月伸手拿起来,触感比金温润,比木坚实,似乎两个都不是,这是什么? “天哪!这、这难道是……”朱赞天的惊呼声从身后响起。 朱映月转头去看他,“爹爹,怎么了?” 朱赞天本来拘于礼仪,一直没有上前,在看到朱映月拿起的凤钗时,突然神情一变,激动地上前,“凛大人,敢问这凤钗是否是由金梧木为原料雕琢而成?” 凛苍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朱赞天竟然识得此物,他唇畔微微起了笑意。“正是。” 朱赞天顿时有些站不稳当。“天、天哪!殿下当、当真要把此物赠予小女?这怎么敢当!” 朱映月连忙扶住他,“爹爹,你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月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金梧木啊!” 朱映月一脸懵懂,“金梧木怎么啦?” “哎呀!凤栖梧你听过吧?凤凰降生的梧桐树可不是普通的梧桐树,那是金梧树,金梧树啊!一片叶子就可以起死回生的神树,金梧树啊!我年轻时在凤音国走商,曾无意间闯进过金梧神树所在的仙山,我虽然不得靠近,但我清楚地记得神树的枝干就是你手上这支钗这般的质地色泽,不会错的,这就是金梧木!” “不行!这个你不能收,月儿,把它还给殿下!” “啊……啊?”朱映月愣愣地看了一眼凤钗,又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爹爹,不知道该说什么。 凛苍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看来他不仅是识得,而且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宝贝,如此,主子此举,也算是值得了。 “朱老不必如此,殿下说小姐乃凤凰转世,寻常之物不可相配,才特意去寻了金梧木,亲手制成此钗,让金梧再次与凤凰同在。殿下特意交代属下,此物若不能为小姐所用,就直接毁了,免得被什么庸脂俗粉污了灵气。” 朱赞天一听,不敢再说,但是想到要收下,心下却突然惴惴不安起来。 犹豫片刻,他终是拉了朱映月一道,躬:“小民与小女谢殿下恩赐。” 朱映月舒口气,笑了,“真是的,爹爹,你吓到我了。这可是殿下亲手给我雕的呢,我可舍不得还回去。” 朱映月举着那凤钗,透过阳光去看,似乎镀了一层火红的光,越看越喜欢,她突然叫了一声。“啊!爹爹,不如我行礼的时候就用这个吧!” 朱赞天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朱映月,无法拒绝天真单纯的小女儿。“好。” 凛苍任务达成,跟朱家父女道别,快步出了朱府。 踏出大门,背上瞬间黏上几道视线。凛苍只做不知,不动声色地到市集绕了一大圈甩掉他们,又绕回到朱府侧门。 那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没有车夫,只随意停在那里,看起来好像没有人。凛苍拿起马鞭,坐在车夫的位置,驱动马儿慢慢跑起来。 跑了一会儿,车里响起一道温婉曼丽的女声。 “怎么样?” “她收了,而且打算今天就用它行礼。”凛苍道。 “是么,朱家小姐真是个天真单纯的好姑娘啊。”曼丽的女声怜惜地低语了一句,随即正声说,“凛苍,不回皇宫了,直接出城吧。” 凛苍一怔,这跟计划不一样,他猛地回身掀开车帘—— 对面坐着的依旧是跟他一道出来的那女子,荆钗布裙,笑颜姣好,臻首微垂。 车座左右却多了两个人。 左边那女子蜷着身体缩在角落,似在熟睡,凛苍不认识。 右边的人少年打扮,枕在布衣女子腿上,面朝里侧,长发披散在脸上,好像是在遮掩。 不得不说他成功了,凛苍差点就没认出来,虽然依旧是一身胜雪白衣,但此刻那人裹在白衣里,薄的跟宣纸似的,几天不见,他竟然瘦的惊人。 强忍住想把某人拎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凛苍低吼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题外话------ 初次写作,请多关照。 第九章 沧灵 “吁——!”马车在怪石嶙峋的小路上行驶了一天,终于在石林深处停住,日已西沉,四周一片漆黑,怪石形成的山林显得比白天更加荒芜凄清,仅一抹弦月弯弯挂在天边,偶尔在云层被风吹散的间隙洒下银辉点点,赖以赶路的旅人照明。 凛苍一甩鞭子,在车辕上刻下一道痕迹,一天天增加,车辕上一样的痕迹已经有二十三个,今天这是第二十四个,刻入的角度和力道却是惊人的一致。 “已经到虹姜境内的‘石’之界了,大概明后天就能进入‘林’之界。赶了这么多天路都没下过车,今晚我们寻个地方,在车外休息一下吧。”凛苍掀开车帘,略显忧虑地说。“在马车上颠簸这么多天总是不舒服的。” 桑知看了他一眼,目光微笑着转向枕在膝上的人。 白衣少年拍拍桑知的手,笑转过头,叹息般应道:“好啊。” 月英姿几日前曾突然陷入了气息全无的假死状态,让凛苍和桑知吓得够呛,庆幸的是在那之后他奇迹般地醒转,然后精神一直很不错,但他的身体却不见好转,这让凛苍很是忧心,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究竟是好是坏。 寻了个避风的怪石背面,凛苍小心翼翼地把月英姿抱下车,然后是桑知,还有……刚好在凛苍伸出手的同时,君晓面无表情地钻出来,自己跳下了车。凛苍皱起眉,他总是忘记这姑娘已经醒了。 君晓是和月英姿一起醒来的,月英姿醒来后依旧是睡的比醒的多,他也没有精神陪她聊天,所以君晓基本上就没出过声,在月英姿看不到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表情,存在感低的吓人。凛苍觉得,这果然是个奇怪的姑娘。 凛苍寻来些干枯树枝铺在地上,先让他们有个坐处,又寻来些手腕粗的山藤快速地编了个简易吊床,垫上他们带出来的软褥子,让月英姿躺上。寻思着他自己可以随便找块石头将就,但桑知和君晓两个是姑娘,睡石头总是不好的,又出去寻山藤,准备给她们俩也各编个吊床。 这期间,桑知弄了些食物给大家分了,本来君晓还在疑惑凛苍今天不生火怎么做饭,就见月英姿指尖飞出几点火光,手里的食物便变得温热起来,君晓愣了会,低下头,默默吃着,一时安静无话。 月英姿一直注意着君晓的反应,不知道怎么了,从他醒来她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此刻也只是默默地坐在另一头不说话,离他远远的,就桑知的描述来看,她还是很在乎自己这个‘哥哥’,不像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在乎,却不理会? 月英姿沉吟片刻,轻声唤过君晓:“晓晓,来。” 君晓愣了下,抬头看过来,她起身站起,带着一丝浅笑,温顺地坐到月英姿近旁,应道:“哥。” 桑知和凛苍的动作同时顿了顿,哥? 君晓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扫过二人,他二人各怀心事倒难得没有发现。 月英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弯起细长的眉眼,笑道:“抱歉啊,也没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就突然让你跟着我们奔波这么多日。你看我这个样子,之前实在是没来得及,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别气了好么?” 君晓偏头看他,学着他的样子眉眼弯弯,“不好。” 月英姿神情一僵,刚张开口就听君晓接着说道:“你就算换个脑子也还是个笨蛋,从来都搞不清我在想什么。我不是气你把我带出来,我说过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去得,你忘记了吗?我是气你,气你把自己搞成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气我什么都不知道。桑知已经告诉我了,我们出来是为了救你。” 救他?为什么要救?怎么救?他怎么了?月英姿知道君晓想问这些,可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问了可能会给他带来困扰,索性不问,懂事得让人愧疚。 月英姿绷紧下颌,缓停半晌,才从舌尖吐露出近乎放赖的话语:“晓晓,我错了,我把自己搞成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救不救?” 神情略显痛苦和羞赧,用上了五分的真心。 这就是带她出来的目的?终于打算告诉她了?君晓只觉心情比蓦地沉重,她收敛起笑容,正色看着他道,“how?” “我需要你去帮我取一件东西。” “好。”君晓应得毫不迟疑。 月英姿有些抱歉地看着君晓,“那地方有些特殊,到时候你只能一个人去,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嗯,那就一个人。”危险?没有什么比君知的命更重要。 月英姿愣了愣,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的这么果断?是不知者无畏,还是……捕捉到君晓眼底强自压抑的惊惶,他突然明白过来,不是无畏,而是为了心中最重要的人,就算恐惧也不得不为。这种心情,他应该最懂得不过了,不是吗? 就这么让她一无所知地闯进那地方,好么?万一她因此回不来…… 忽然不敢再面对那双倾注了真挚情感的认真专注的大眼睛,月英姿偏过头,轻声道:“我本来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君晓想了想,问道:“你说那地方很特殊?什么意思?” 没想到君晓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月英姿苦笑了一下,一般来说不是该关注‘一个人’吗?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只有极个别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才能进入的特别区域。” 君晓认真听着,她已经通过种种奇异的现象猜到了自己身上有些异常,本想等君知好些了再与他说这事,没想到他早就知晓。 “特殊能力?” 月英姿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追问‘那地方’。 “嗯,一种叫做‘灵’的能力。有这么一些人,与自然沟通从而获得力量,这类人被称作‘沧灵’。你和我,我们就是这类人。”月英姿撑起上半身,伸出右手,“我示范给你看。” “篷!”一簇明红的火光从月英姿的掌心跳跃而出,映亮他眼底滑出的那一丝血光。 “主子!”凛苍和桑知一起叫出声,想要阻止,君晓也是心下一紧,三人一起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月英姿没有出现吐血或精神衰竭之类的问题,才稍稍放宽了心。 君晓往他掌心看去,甫一低头,便不自觉往后退了退,青蓝色的灵光唰地亮起包裹住全身。 火。 身上隐隐作痛,那种火星在皮肤上炸裂灼烧的感觉仿佛再现,君晓的脸色煞白:“这是?” “这就是‘灵’,每个人的特性不同,能力也不会相同,这些能力大致上是按五行分类的。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的属性是火。”月英姿见她脸色不好,把手收回。“沧灵御‘灵’时可以激起其他沧灵的‘灵’,就像你现在这样。如果弄不清楚,你一开始也可以根据颜色来区分。你看我的灵光是是红色的,那么我就是‘火灵’,而你是青蓝色的,应该是‘水灵’或者‘木灵’。” “‘水灵’?‘木灵’?”君晓摊手看看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人身状态看到这个光,青蓝色光芒在入夜的石林里亮得吓人,突然想起窄巷里看见的青色火箭。“不对吧?我们是兄妹,如果你是‘火灵’,我应该跟你一样吧?也有青色的火啊。” 月英姿摇摇头,把火灭了,“有是有,但很少见。刚刚我的火一靠近你,你整个人就往后躲,脸色煞白煞白的,你是不是感觉很害怕?” 君晓点点头。 “你如果是‘火灵’,应该会感觉到亲切而不是害怕,会感到‘害怕’,那只有可能是具有相反的属性。五行说你知道的吧?木生火,水克火,这三种属性中,水火相当,木弱于火,你害怕火,是木属性的可能性最高。” 君晓眨巴眨巴眼,两眼放光地望着月英姿。 月英姿瞅她一眼,失笑道:“想试试?” “嗯!”君晓连忙点头如捣蒜。 月英姿起身就要下地,君晓连忙按住他。“呀呀呀!你干嘛!” “下来教你啊。”月英姿挣扎道。 君晓压住他,猛摇头。“不行不行!那我不试了!你快躺回去!” 凛苍和桑知见状对视了一眼,心中稍微升起一点对君晓的好感。 月英姿拗不过君晓,只好投降。“好了,我不起来了,你别压我了。这样吧,我口头教你,你自己模索试试。” 君晓想了想,点头,“这个可以有。你先帮我把这个光收起来吧,我都快被自己闪瞎了。” “你还不会操控‘灵’,先不管它吧,过段时间灵光自然就消失了,等你可以熟练控制‘灵’之后,就是遇到像刚才那样我刻意引发的情况,也是可以把它隐藏起来不被其他人发现的。现在你先尝试一下‘感知’吧,通过冥想与自然灵气融合……” 月英姿微讶地看着君晓在树下躺下,毫无形象地摊成个‘大’字。 用她的话说,感受自然嘛,先去接接地气。 ------题外话------ 初次写作,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