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媳妇》 001 火烧穆林 杀 ̄! 穆棱园外杀声一片,刀剑交锋声亦回响整片园林。园内,火光四起,烟雾弥漫,宫女阉人纷纷逃窜。 然,园内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里有位女子正在痛苦的分娩中,此人是当今长哀帝一生挚爱,亦是天下第一美人,安邦! 都说红颜祸水,安邦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人们口中的妖孽,帝王衰亡的罪魁祸首,但她不悔背上骂名,为的只是助那人完成此生夙愿。曾经她问那人‘她与江山孰轻孰重?’,那人的回答果断决绝,亦叫她伤心欲绝,但感情之事又岂是说断就断,那人要她助他登上帝位,她依旧毫无怨言,全力以赴。 “邦儿,用力,听到没,赶紧用力呀!邦儿!邦儿!” 听见声声呼唤,安邦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男人,她这一生唯有他真心待她,对她始终如一,却也是她负了他,叫他失去所有。如果说那人要的是江山,那他要的只是她,但最终,她与他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今生他们注定都是无缘而终。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吃力道:“你走,赶紧走!” “我不走,我若走了,谁保你生下孩子!”窦天单膝跪在床前,眸中写满了担忧,生怕她出了一点事情。 安邦长叹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孩子不是你的。”此刻她真不愿再次伤害他,却又不得不说。 窦天停顿了一秒钟,挽起她的手,含着泪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其它的我们晚点说。” “你早就知道了?”想到那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安邦心里又有了答案,“那晚的黑衣人是你!” 她的语气肯定又带着浓浓的生气意味,叫他无所适从,只能转移话题说:“就当我求你了,先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你不说我就咬舌自尽。”安邦抓住他的手,一脸认真。 窦天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说一不二,最终艰难开口说:“是我。” “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接受我,你是傻子么!”安邦掴了他一巴掌,她气他,明知她是有意接近,为何还要对她这般好,他难道就不会为自己想想吗! 窦天竟笑了:“这样毫无伪装的你,真好。” 一句柔柔的话深深的打进安邦的心底,如果最初她遇见的人不是那人,而是他,那她肯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一切都已无法回头。她流下泪,凄凉的笑着:“下辈子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早遇见我。” “你放心,下辈子每当你回头时,我都会在你身后。” 这一时刻,两人都笑了,紧接着下一秒,安邦再也无法忍住疼痛,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声响起,稳婆也跟着紧张忙碌起来,半个时辰后,一个美丽的女婴呱呱坠地,稳婆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后将孩子交到窦天的怀中,窦天抱着孩子开心的笑了。 “孩子脚底的胎记长得跟无忧花真像。” “是么。”安邦看他模样,知道他是真心待这个孩子,也淡淡的笑了。 突然,女婴停止哭声,身体一阵一阵的颤抖起来,没到两秒,女婴的嘴里一团团的黑血就冒了出来,瞬间的功夫,女婴没有了呼吸。 一切来的太快,快到让身为皇帝的窦天慌乱了,窦天冲着稳婆又喊,“御医,快把御医叫来!” 此刻大家都在逃命,哪里还有御医可言,稳婆见窦天让自己去找御医,心中欢喜,拔腿就跑,生怕窦天会反悔。 可孩子毕竟已经断气,即便真的有御医前来,又有何用? 窦天看着一言不发的安邦,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在沉默片刻后,安邦似乎想通了什么,瞬间潸然泪下道:“我以为她给我的便是解药,原来不是…” “邦儿?”窦天不明其意。 “我知道业有三报,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为什么偏偏是孩子?要报也应该是报应在我的身上啊!”安邦望着窦天怀中的孩子,失声痛哭。 “邦儿,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是我没守住江山,我应该在你生产的时候找最好的御医守着,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力。”窦天不清楚安邦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没有保护好她,更没保护好孩子。 哭泣中,安邦抬头望着这张俊美的脸,都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她虽然对这个男人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但这个男人的一生只做一件事,也做错了一件事,他不该爱她! 随着门外的吵闹声愈烈,安邦知道那人很快就会攻进来,她命令自己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孩子:“我们赶紧走吧。” “你不留下来?”窦天怔怔道。 “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即便是那人也不敢说能保我全身而退,你舍得让我被人凌辱致死?” 窦天没有回答。 安邦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孩子脸上,看着孩子满嘴是血,她满面清泪,犹自淌个不止,最后她毅然决绝说:“把孩子放到摇篮里,我不想看到她。” 窦天依旧没有说话,他按照安邦的吩咐将孩子放进摇篮,用被子盖好。见孩子身上有血,他又拧了一条毛巾,轻轻将血擦拭干净。待他转过身来到安邦面前时,安邦已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走吧。” 窦天神情复杂的看着安邦,简单的两个字是交待了她的决定,也让他觉得此生再无遗憾,可他不能再自私了,她有权利拥有自由。他伸出手将安邦搂在怀里说:“你一生为我所累,今天咱们不走了,我陪你们等着他来。” 对于他的举动,安邦一点也不意外:“那人最爱的是江山社稷,其次才是我,我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我会帮那人夺取江山,但我绝对不会成为那人后宫中的昨日黄花,我与那人就如同太阳跟月亮,没有真正相会的一天。” 听她语气坚定,窦天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劝,也不会令她改变心意,至此,他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以示同意。 不一会,窦天带着安邦在剩余士兵的保护下从隧道悄然逃走,临行前,他们掩埋了那出世不到一刻钟的女婴,同时点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宫殿。 可惜,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即便他们逃亡路线极其隐蔽,还是被善于追踪的陶晟陶将军追踪包围至无底崖,几番打斗下来,窦天身负重伤,身边也无剩士兵,而陶晟所带的士兵也所剩无几,只有寥寥两人。 陶晟拿着大刀指着窦天,对安邦说:“安姐姐,晟弟弟来接你了。” 安邦握紧窦天的手,冲着他展开笑颜。窦天明白其意,并无说话。 随后安邦对陶晟说:“替姐姐告诉那人,他的女儿很漂亮,只是无缘见到爹爹了。” 陶晟震惊,静静的看了安邦片刻,想到了些事情:“难道是那颗解药有问题?” “我理解她要报复我的心情,可她不该要了我孩子的命,阿晟,姐姐这辈子没求过别人,替姐姐做一件事情。”安邦心里很清楚,那人断不会让窦天活过今日,而她,作为窦天的妻子,她要与他共赴黄泉,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偿还今生的亏欠。 陶晟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忙说:“姐姐你先过来,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弟弟也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安邦满意的笑了:“阿晟,你的性子偏急,姐姐要你办的这件事要慢慢来,姐姐听说她怀孕了,你且等两年,等到她的孩子会叫娘的时候,替姐姐索了她孩子的命,一命偿一命。” “天下已定,大哥已不需要那女人的钱财,姐姐要报仇,大可跟大哥说去,其实一直以来大哥的心里只有姐姐一人,姐姐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陪着狗皇帝…”陶晟眸中都是担忧,生怕安邦一时想不通。 安邦握紧手中的那双大手,不再说话。在这生死一刻,她爱谁,显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再负他,亦不能叫那人让世人唾弃。 窦天心疼的看着安邦,都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是一物降一物,今生他们三人注定要活在这循环的圈子里,逃不出去,也无退路。 想此,他用力把安邦推向陶晟。 对于这突然的举动,陶晟先是一惊,后又急忙伸手将安邦扶在怀中。 窦天知道今日已无路可退,这悬崖也是他的葬身之处,有那么一刻他想过与她一同死去,最终还是不舍,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懂得,爱一个人并不是拥有,而是要让她得到幸福。他张开干涸的唇瓣,生离死别道:“已经够了,真的够了,你不必为了可怜我就毁了自己的幸福,去找他吧。” 见他退后一步,安邦的心揪成一团:“跟你离开穆棱园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了决定,天涯海角,你去哪我就去哪。” 窦天的眼角滑下一行泪水,感动么,说不上,他是心痛!她为了那人付出那么多,结果她却要陪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共赴黄泉。到了最终,他们依旧如当初,什么都没改变。他勉强撑起一张笑脸:“下一次无忧花开我们一起去看。” 安邦含泪点头。 窦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一抹凄凉的笑代表着帝王星陨落,新星替换,随着他消失在崖边,安邦整个人瘫软在陶晟的怀中。 然而这一切在陶晟的眼中却变了情意绵绵,陶晟疑惑问:“姐姐爱上长哀帝了?” 安邦深吸一口气,止住泪水,离开陶晟的怀抱,她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到崖边,细声道:“原来一点一滴的感动会化作浓浓的爱…” 话未完,安邦就纵身跳下悬崖。 陶晟没有阻止也没有相救,只是蹲下去拿起地上的大刀,果结了身旁的两位士兵,有些秘密是必须埋进土里,永远也不能浮世。 这一年,陶晟口中的大哥、安邦话中的那人夺取了皇位,次年改元太平。 太平一年,陶晟被封康王。次年,奉命驻守南平,其家人均留在京。 002 死而复活 太平十年六月十七日,康王之女陶灵儿被掳,太平帝甚为重视,派官兵四处寻找,而驻守在南平的康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不顾圣命毅然坚决回京。 然,在整个京城以及附近地方被朝廷翻了个遍后,小郡主的尸体却诡异的漂浮在冷宫的一口水井里。世人皆知小郡主是光天化日之下在康王府被贼人所掳,如今尸体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被人发现,很明显这是对皇权的挑战,为此,太平帝盛怒,特命刑部清查此事。 但死者已矣,生者又岂能如斯,康王妃刘化蝶在得知小女死讯时一度晕厥,悲从心来,欲一尺白绫结束生命,幸得其长子陶允之发现,故被救下,病怏在床。 葬礼期间,陶允之紧封大门,谢绝一切宾客,等康王回府主持大局。这日夜间,已经几度哭死过去的刘化蝶一醒来就命人将其扶到女儿的灵堂,望着棺材中那张面无血色的小脸,刘化蝶更是伤心欲绝,红肿的眼睛又流出泪来。 陶允之走到跌坐在地的母亲面前,心疼道:“娘,妹妹在天之灵听到您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会跟着哭的。” 刘化蝶哭得更加伤心:“灵儿平时最疼爱我这个娘的,她怎么舍得走,到底是谁跟我们康王府有仇,要杀就杀我啊!何苦为难孩子!” “娘放心,爹爹跟我断然不会让凶手好过。”陶允之咬牙切齿。父亲给他取名允之就是要他对妹妹的任何要求都允之、答应,绝不违逆,如今他连一个妹妹都守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就算报了仇又有什么用,我的灵儿回不来了,她不再喊我娘,不再跟我撒娇,也不会惹我生气了,允儿,你说人死能复生吗?”刘化蝶离开儿子的怀抱,紧紧的趴在棺材边,“瞧,灵儿在笑呢。” 看母亲神色不清的模样,陶允之心中五味陈杂,他偷偷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想安慰母亲,自己却已经哽咽,无法开口。 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道灵光从天而降,落在陶灵儿身上,陶灵儿的双眼就如同死灰一般睁开,直勾勾的盯着悬梁,那模样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诈尸啦 ̄!” 丫鬟们吓得跑了出去。刘化蝶喜从心来,扑上去抱住女儿,又模又亲,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片幻影。 “灵儿,娘就知道你舍不得娘,我的灵儿受苦了,该有多害怕呀,都是娘不好,娘该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娘若没走开,你就不会…” “妹妹…”虽说陶允之年龄小,但身为康王之子,少说也见过不少奇事,死人复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看着妹妹眼珠慢慢转动,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脑中有了更多的疑问。 冷! 这是安邦唯一的感觉! 跳崖后,安邦穿过厚厚的冰面直接进入潭中,潭水极冷,浸入骨髓,叫她无法动弹;潭底还极黑,一眼望不到四周,她不知道窦天在哪,也无从寻找,只觉得冷,冷,除了冷就是冷! 就在她生命马上要耗尽的那一刻,一股温度贴到她的身上,紧紧抱着她,她知道那是窦天,唯有他才会不舍得她待在冰冷的水中。 她缓缓睁开眼睛,可眼前的景象与潭底大相径庭。 化蝶? 阿晟到底还是将她救下了,窦天呢?走了吧… 看着化蝶哭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她有气无力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这般模样,就不怕孩子长大了,一直学你哭个不停。” “哭一辈子也罢,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刘化蝶从不信佛,但听到女儿的声音,她特别感激上苍,感谢那些佛祖。 “知道你心疼我…”话说一半,安邦才意识到自己在棺材里,按理说她未断气,阿晟断不会给她设置灵堂,想来她是死而复生,可是活着真的好吗?她又摇了摇头:窦天,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是你心疼娘,你若再不回来,娘恐怕就等不到你爹回来了。”刘化蝶松开女儿,小心翼翼的抚模女儿的脸。 “娘,妹妹应该是头疼了。”陶允之看妹妹摇头,十分担忧。 “对,对,找大夫,找大夫来。”刘化蝶慌乱的站起来,因她身体弱,又有些站不稳。陶允之扶住母亲,冲着门外探头探脑的丫鬟,呵斥道:“还不进来扶着王妃!” 俩丫鬟见小郡主是真的活了过来,而不是鬼,微微安心,但还是很忐忑的走了过去,扶着王妃。 然而,安邦却傻了,娘?妹妹?这男孩又是谁? 未等她反应过来,从小力大无穷的陶允之就已经将她抱起,当安邦看见自己的身体时,一瞬间,她有种噩梦缠身的感觉,小孩子的身体?她现在是个孩子?化蝶的孩子? “等等!” “怎么了?”陶允之停下脚步。 刘化蝶也紧张起来:“是不是哪不舒服?”说着转向左边手的丫鬟,“杵着做什么,赶紧请大夫去。” 丫鬟一听,二话不说,小跑离开大堂。 刘化蝶看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神色紧张起来:“灵儿,大夫就来了,你千万别吓娘,娘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安邦望着刘化蝶,欲言又止,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若不是她亲生经历,根本就不会相信有这种事情的存在,眼下她该告诉化蝶吗?可似乎这孩子已成为化蝶的命,她若此时说,岂不是要了化蝶的命。想此,她想起另一件事,急忙问:“今年是哪一年?” 陶允之说:“太平十年,妹妹你身体不舒服,就莫要想事情。” 安邦十分吃惊,这还真的印证了那句‘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十年的时间人事早已翻新,就算她用自己的身体回归,在他人眼中,她也不是自己了。 由此,安邦有些无奈的冷笑一声。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命运,是佛祖,还是…,不,她才是自己唯一的主人,谁也无法主宰她的命运,她的人生只能自己做主! 刘化蝶误以为女儿想起那可怕的事情,忙说:“灵儿,娘就在这,你什么都别想,跟娘说话就行。” 看着眼前疼惜的目光,安邦想起夭折的女儿,泫然泪下,想安慰刘化蝶,却已无法开口。 刘化蝶整颗心揪成一团:“娘知道,娘都知道,灵儿莫在想了,你若不想说话,就听娘说,娘给你讲故事。”说着,刘化蝶用食指指了指前面,陶允之会意,抱着妹妹向后院走去。 003 004 突来圣旨 009 康王府有难 安邦睡眠极浅,一点极小的声音她都会醒过来,听着屋外熙熙嚷嚷的声音,安邦有气无力喊道:“小念,小念…” 丫鬟小念听到郡主的呼唤,急冲冲的推门而进,来到郡主跟前,说:“郡主有何吩咐?” “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念点了点头,忽想到世子的交待,又拼命的摇头说:“没,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 安邦想都不用想就从小念的脸上读出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厉声道:“你是本郡主的丫鬟还是王府的丫鬟,难道之前跟你交待的话现在就忘了!” 小念啪啦一下,跪倒地上,泪水就喷洒而出,“郡主交待的话,奴婢谨记在心,可是世子说了,这件事不能让郡主知道,若郡主知道了,奴婢就没命了。” “世子可以要了你的命,难不成本郡主就要不了你的命么?说吧,哥哥那边本郡主只会替你说话。” 听到郡主的保证,小念安心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整个王府都被官兵给围住了,还不让人进出…” 安邦紧张起来,阿晟前脚进宫,后脚官兵就包围了康王府,是那人要除去阿晟吗?不,那人正值用人之际,断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着安邦说:“去,把世子找来。” “是。”小念应声离去。 安邦模了模自己的下巴,又深思起来。 阿晟性子虽冲动了些,但做事有条不紊,不会莽撞留下把柄,这次突然被扣留宫中,会是因为李怡萱孩子的事情吗?还是说阿晟平日里得罪了人,被人诬告了? 到现在为止,官兵只是包围康王府,并没有进一步动作,想来事情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对症下药,解除危机。 一会后,陶允之来到妹妹院中,得知妹妹已经知道事情,他将所有人都屏退到院外,独自走进妹妹房里。 安邦一见他,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陶允之知道隐瞒不了了,想起父亲的事,便垂头丧气说:“父亲尚在金銮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从皇上控制父亲带回的兵马和王府来看,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灵儿,现在是非常时刻,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哥哥会想办法的。”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安邦快速来到桌前,提起毛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现在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杀害皇子事情败露,二是有人诬告谋反,不管是哪一种,阿晟都凶险万分,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可怕就怕在,是那第三种可能,安邦顿时不敢往下想去。 陶允之站在一旁,看着妹妹写出端秀清新的字体,心里冒出一团疑云。妹妹一向讨厌诗词歌赋,就连字也都认的不全,如何写出这般气势磅礴的文章!眼前的人还是他的妹妹么?亦或者早已被偷凤转山鸡? 安邦写好后,将纸张装入信封,交到陶允之手里。 “这是父亲教我模仿写的文章,父亲说,家中若发生重大事情时便可带着这篇文章去找高阳公主,公主见后,自会帮忙。” 显然,这是安邦在察觉到陶允之对自己有疑惑后的推辞之说。 安邦相信,陶允之既然能知道外头的情况,那也必然有办法将信安全送达,只是,在过了十多年后的今天,高阳公主还会纠结那段往事吗?安邦的心里有些没底。 陶允之知道自己误会了妹妹,露出愧疚之色,但很快的,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因为信的内容无非就是些山啊、水的事情,与救父亲的事八竿子打不着,他实在捉模不透这其中的联系,不过既然是父亲先前的交待,那必然是有道理的。陶允之也没耽搁,立即出了妹妹的闺房。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对于康王府来说,正值生死存亡的瞬间,搞不好陶家就会从此落寞,消失在历史的舞台。陶允之,此刻陶家唯一能主事的男人,他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将信偷送出王府后,陶允之就修书给自己的师父-御剑山庄庄主尹冰! 两个时辰后,一辆凤辇在康王府正门停下,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位年约五旬衣着朴素的妇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妇人仪态大方,浑身散发着高贵之态,就在众人猜测对方的身份时,妇人就急切说:“给本宫让开!” 在场最高指挥官听对方自称本宫,又是坐着皇家专用凤辇,心中猜测此人就是太祖皇帝宠爱一生的高阳公主,于是请安后说:“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本宫是高阳公主,不是什么任何人,滚开!”窦唤青从小就跟随太祖皇帝习武,区区士兵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没两下,她就将对手撂倒,进了康王府。 在场最高指挥官可是听闻过高阳公主的脾气,他没有进一步阻挠,而是焦急的命人将此事禀告皇上。 自从信送出后,陶允之就在大厅里焦急的等待,现见到高阳公主本人,陶允之十分激动,准备请安。窦唤青并没等他请安,直接甩甩手说:“你就是写信的人?” “信是我妹妹写的。”陶允之觉着父亲应该交代了什么话让妹妹转告高阳公主,于是又说,“公主请随我来。” 到了陶灵儿的住处,安邦请高阳公主进了闺房,而后让陶允之在院外守着,以免被人偷听。 窦唤青打量了一番安邦后,说:“你怎会知道这篇文章?” “我为什么会知道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公主找到他。”看到高阳公主本人,安邦心里有了底气。 “他?”窦唤青惊讶,她爱张仁景的事情世人皆知,然后这篇文章却是只有仁景本人知晓,这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010 宋玉 “安仁景,天下第一美人安邦的叔叔,公主难道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窦唤青轻轻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段枯草,点燃烧尽,随着一阵青烟飘散在屋内,她才坐到椅子上,道:“说吧,你想本宫做什么?”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男人,甚至说知道他的下落。 “救我父亲月兑困。”安邦同高阳公主打交道也有数年,对于这枯草的作用,她心中了然,想必公主是不愿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只是一介公主,没那本事。”在康王府门口见到皇帝的嘲风军时,窦唤青就知道康王府出了大事,一向不问政事的她,根本就不想搅合到政治的漩涡之中,除非! “只要公主肯,就一定能!” 窦唤青看安邦笃定的眼神,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公主找了安仁景这么些年,不全是因为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安仁景是修建太祖皇帝陵墓的总工程师。” 窦唤青仍然保持着微笑,这笑容让善于观色的安邦捉模不透,安邦有种感觉,好似自己方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事实。 见对方许久不说话,安邦只好又问:“公主现在可否帮忙了?” 窦唤青主挑了挑眉说:“这些年有很多人谎称知道仁景的下落,知道他们最终都怎么样了吗?”看安邦目光镇定,她接着说,“了解本宫的人都知道本宫不是善类,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本宫不管你的消息从何而来,但凡从你嘴里说出的不是事实,本宫会叫整个陶家给你陪葬。” 安邦也不是吓大的,淡定道:“公主的秉性,我早就有所闻,若非事实,我又岂敢找公主。” “他人在哪?” “太虚观。” 窦唤青目光冷冽,“你在拿本宫开玩笑么,世人皆知一眉道人当年错杀了安老夫人,仁景就是再不孝,他也断不会去太虚观。” “公主也会说是错杀,一眉道人当年诛杀叛党安二少并无错,谁能料到安老夫人竟会替自己的不孝子挡了一剑,安仁景是恨一眉道人,但他更恨的是自己的亲哥哥,是安二少害死了安老夫人。”安邦越说越激动,“我不知公主与安仁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他躲着公主,就一定有他的原因,公主见到他时,一定要好好说话,莫在生气了。” 窦唤青脑中有中错觉,仿佛眼前的女孩并不是康王之女,而是天下第一美人安邦。觉得自己想多了,她说:“他做了道士?” “公主去了便知道了。” 窦唤青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康王之事,本宫会尽力。” “多谢公主。” 窦唤青走出闺房,陶允之就了迎上去。 陶允之见妹妹一愣一愣的站在房门口,也不知情况如何,正欲寻问,就收到妹妹的眼神讯息,他知道此事有了生机,便恭敬的送客离去。 安邦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慢慢的靠到门上,陷入沉思。这时,一阵熟悉的芳香传入她的鼻尖,还未来得及搞清香味的源头,她就四肢无力,缓缓向后倒去。 然,与上次昏迷相同,安邦被一温暖的怀抱接住。 这一次,没有了强烈的阳光,没有了卷卷的困意,安邦清清楚楚、认认真真的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是他! 他没死! # 乡间小道,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上,一男子搂着一女子香甜的睡着,就仿佛一幅唯美的画作,平静又祥和,叫人挪不开眼。随着女子醒来,睁开眼眸,画作又变成另一幅景象。 安邦看到男子的脸庞,过往的记忆清晰漂浮脑中,这一刻,聪明冷静的她迷茫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张脸,可现在,它却真真实实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你吗?你还活着? 安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不安的心才有了少许安稳。 男子醒来,见安邦两行泪水,露出柔柔的笑容说:“见到我就这般高兴?” 男子名宋玉,年约十八,是胡国晋王的小儿子。 听到不熟悉的声音,安邦有种置身潭底的感觉,竟不是他!那他是谁?! “前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安邦一直原以为灵儿的死是政治原因,想来并非如此,见对方加大力道搂着自己,再看他的眼神充满愧疚,安邦便料想此人与灵儿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想起白兰园中的事,安邦说:“白兰园中的人是你?” “那日本想带你远走高飞,没想到你身中寒毒,只好作罢。” 提到寒毒,安邦想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会是谁如此费尽心思的对灵儿下毒?目的又是什么?虽说弹面的潜伏期有十年,但直觉告诉安邦,这毒是近日才被下的,现下,安邦无法知道真相,或许从这位胡国晋王儿子的身上,她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什么。 安邦直勾勾的盯着尹玉的眼睛,想了想,说:“你以为带走我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我不能有孩子了,这辈子,永远都不能做一名母亲,享受天伦之乐!” 宋玉眼中溢出泪水,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深深自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蠢到被人下了一刻香,更不该伤害你,你可以怨我,甚至杀了我也没问题,可是我求你,不要再难为自己,你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刺激了。” 安邦不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一刻香’她却是知道的,此香无色无味,一旦人闻到,就要同制香者夜夜**,方可解毒。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解毒之法,就是同心爱之人共赴**,但事后心爱之人往往性命不保。 安邦可以感受到对方深爱着灵儿,她就不明白了,既然事情已发生,他为什么没有想尽办法救灵儿,反倒让灵儿死在宫中的井底,难道说事情有别的隐情?亦或者这件事情他也是无可选择? 不管是什么,灵儿都不可能死而复生,而她,是安邦。 安邦不否认自己很想多看看这张脸,多陪陪它,可时机不对,她不能对陶家不管不问,她要想办法回去。 011 别院 012 中毒? 八月的气温虽不是极冷,夜里也透着丝丝凉意,尤其是这样骤雨不停的天气,安邦不及宋玉体格强健,只是这一会,就打起了喷嚏。 宋玉见状,忙将窗户关上:“你体质不好,就不要走来走去,去床上歇着吧。” 安邦觉着有些凉意,就躲进被窝里。随后宋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八月是桂花的时节,明早我们一起做桂花糕如何?” 安邦摇摇头:“你做,我吃。” “一起吧,这样桂花糕才更有味道。” “不要,明早我要洗澡。” “你就是一个月不洗澡,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少来,当初不知是谁…”话未完,安邦从前的记忆浮现眼前,同样的对话,同样的氛围,窦天却再也回不来了,更不会与她对话。 想此,安邦难以自制,满面清泪,犹自淌个不止。宋玉以为自己戳到她的痛楚,忙上前道歉说:“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乱了。” 安邦越哭越厉害,连话也说不出口,看着宋玉焦急的脸,她伸出手勾住宋玉的脖子,紧紧将宋玉抱住。 “灵儿,哪天我若寻得失忆丸,你就将她服下吧,过去的记忆我们就不要了,我们一起绘制美丽斑斓的未来。”宋玉搂上安邦的腰间。 安邦拼命的摇着头,从前的记忆无论是充满欺骗,是多么尔虞我诈,是如何步步惊心…那都是她存在的证据,她不能磨灭它们,也不愿抛弃它们,更不愿做一位没有过去的人。 逃避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安邦深知这个道理,从前也常常劝别人说‘不应该沉湎于过去,要向前看,失去的不一定是遗憾,得到的也未必就最好’,可真到自己身上时,安邦就变的放不开,不知如何应对。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她拿得起放得下,做事也很决绝,即使在面对那人的事情上,她也总能很好的处理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一次,她真正沦陷了。 在见到这张脸之后… 她才知道,早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沦陷了… 宋玉犹豫说:“可是…” 安邦离开宋玉的怀抱,擦干眼泪,认真道:“不要试图替我做任何决定,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过去的记忆于我来说有多重要!”她方才在做什么?从他身上吸取安慰?何时她安邦也变的如此脆弱了… 宋玉知道再谈下去,她就要翻脸了,于是转而说:“看今夜的雨势,想来这两天道路必定泥泞不堪,我们就再多留一日,再者,我也想让你见见我母亲。” 安邦没有应答,背对宋玉躺下。 宋玉见此,替她盖上被子,轻脚离去。 翌日,阳光明媚。 宋玉兴致勃勃的起床做桂花糕,当他来到后院时,才发现桂花在昨夜全都被大雨打落在地,无奈之下,他只好作罢,改成了糖蒸酥酪。 时间很快,一会就到了晌午,宋玉见安邦一直未出房门,就轻轻推门而进,看安邦依旧熟睡,他带着宠溺的笑容走了过去。 “灵儿,晌午了,吃点东西再睡吧。” 没得到回答,宋玉坐到床边,用极轻的动作掀开被子,忽见安邦满头大汗,宋玉伸出手模了模安邦的额头,好烫! 宋玉焦急的拍着安邦的脸道:“灵儿,醒醒,醒醒!” 几番摇晃安邦终于有了回应,她虚弱的睁开眼睛,喃喃道:“好难受…” “你且等等,我去叫人。” 不一会,宋玉便带回一位长相颇为清秀的女子,这半日,就是她为他们驾的车。 女子名宁宣,年芳十五,是鬼谷神医陈逍遥的关门弟子,一年前溜出山门,被拐卖至青楼,阴差阳错下被宋玉所救,至此便留在了宋玉身边,用她的话说,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必定拼尽全力。 搭脉后,宁宣脸上的表情由平静变成一惊一乍,仿佛在说不可思议。 “情况如何?”宋玉问。 “脉象显示,郡主有孕二月有余了…”宁宣语气略显迟疑,初见昏迷中的郡主时,她替郡主把过一脉,那时郡主并无喜脉,如今突然…这不可能呀。 宋玉紧张起来,之前张泌同宁宣都替灵儿把过脉,以她们的医术断不会把错脉,突然说有喜,这可能吗? 若说二月有余,那便是那晚的事情。 宋玉不由的将目光落到安邦的小月复上,如果,如果真的有孩子…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想到这,宋玉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你确定?” “郡主这种情况,实属罕见,若非真怀孕,那便是…”说到此,宁宣就摇头否定,转而说,“公子先别着急,等郡主的风寒退了,我再把把脉,或许是寒毒加上风寒才导致脉象凌乱之故。” 宋玉虽在意宁宣那未说完的半句话,但还是说:“那就有劳了。” “公子客气了。”宁宣从袖口的小口袋里拿出一粒黑色药丸递到宋玉手中,又说,“先让郡主服下吧。” 宋玉按照宁宣说的,将药丸送入安邦的口中,不一会,安邦身上的体热便退了下去。 宁宣见情况有所好转,再次搭脉看诊,结果却依然相同。宁宣实在不懂其中深奥,想了很久,最后迟疑问:“公子,郡主可是窦家的血脉?” “怎么突然这么问。”宋玉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宁宣望着床上昏睡的安邦,“我听师父说过,窦允文十岁时误食过寒狐,所以他的后代体内都会有抗毒成分,一般毒物对他们来说并无效用,弹面却不同,它及其致命,甚至会和寒狐毒一起在中毒者体内产生胀气,直至破肚而死。” “灵儿并窦家的血脉。” “若非窦家的血脉,郡主的情况又作何解释?!公子,郡主身上定有你不知的秘密。”宁宣越说越肯定。 宋玉有些犹豫了,世人皆知鬼谷神医不仅医术高明,还通晓古今,宁宣作为她的关门弟子,自然也是博学多才,知晓很多事情,他相信宁宣不会骗自己,但就此断言灵儿就是窦家的血脉,也为之过早。 017 程漫仪 九月初,安邦在张泌与卫书生的护送下回到了康王府,康王妃一见女儿,喜从心来,病弱的身体顿时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起来,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康王妃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女儿,深怕再出任何差错。 九月十八日,天气清爽。 清晨,宫里传来消息说齐妃病重,宣康王妃陪护,刘化蝶纵有万般舍不得女儿,也不敢忤逆圣旨,安排好王府事宜之后,就入了宫。 陶允之怕妹妹烦闷,于是请了平日与妹妹交好的程家三小姐程漫仪到府中做客。程漫仪一进王府,就直奔安邦的住处,正好见到在院中晒着太阳的安邦。 程漫仪面带笑容的走到安邦面前,“好久没见,想我了没?” 安邦不认识眼前的女孩,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小念。小念说:“这是程家三小姐程漫仪,从前与郡主是最要好的。” 程漫仪伤心道:“他们说你忘了过去的事情,还真是如此。” 安邦说:“不好意思。” 程漫仪摇摇头,看小念进屋拿椅子,她贴近安邦的耳旁,小声道:“你还记得宋玉吗?” 安邦怔了怔,并未说话。 程漫仪觉得她是忘了,松了口气,“忘了也好,这样的负心汉,不值得我们记着。”她握起安邦的手,“往后我们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真正良人,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宋玉与明珠公主的大婚,安邦是在回康王府后无意间得知,若宋玉真是负心汉,倒也罢了,可惜他不是,也正因此,她总觉得欠着人家什么,毕竟到底是她霸占了陶灵儿的身体。她看小念把椅子摆在程漫仪身边,就说:“你先坐下吧。” 程漫仪坐下后,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自从你出事后,你哥哥就不让我见你,也不告诉我你的情况,他们对你下毒了?”她模了模安邦的身体,仔细的看了又看,“现在都全好了吗?还痛不痛?” “差不多都好了吧。” “什么叫差不多,张先生的医术不是天下无双吗,怎就治理了个差不多。” “不管怎样,我现在还活着。” “那也是,总比…”程漫仪没再说下去,想着灵儿是死而复生的人,转而问,“灵儿到过地府吗?” “我还没到地府就被我娘的哭声抓了回来。”安邦从她眼中看到另一股悲伤,细想程家世代效忠长国,保家卫国,如今程家上下竟无一男丁,不知是程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还是窦家上辈子堆了什么福,事情竟这么变化。 程漫仪哭着说:“若我的哭声也能抓回我爹,那该多好。” 安邦有些不明白了,程将军死的时候,程漫仪还未出生,按理说她对这位父亲并无什么感情,现在却哭的这么伤心,是遇到什么辛酸事了吗?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程漫仪看了眼小念,安邦会意,便吩咐小念下去准备点心。 安邦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程漫仪说:“大姐最近越来越过分了,一直变着法的欺负二姐,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她还让二姐洗好多好多的衣服,我说了大姐几句,大姐竟连我也一起骂,要是爹在的话,二姐就有人撑腰了。” “老太君不管吗?”安邦知道程老太君一向公正严明,即便程二小姐是妾室所生,也不该如此冷漠的呀。 “山高水远,祖女乃女乃怎么管,就是祖女乃女乃在场,也未必会理会这种事情,在我们程家,二姐的地位还不如一丫头,我实在搞不懂,正妻与妾室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条血脉的亲人吗。”程漫仪越说越愤怒。 “你也别生气了,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可就不好了,再说这也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事情,这是自古以来、根深蒂固的定律,谁也改变不了。” “我就是不明白大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就多理解,或许你大姐有别的原因,你不知道而已呢。” “会吗?” “这世上的事,谁说的清楚。”安邦笑了笑。 “也是,大姐平时最讲理,不可能一下子变的蛮不讲理,总会有原因的。”程漫仪心情顿时大好,笑起来,“下个月就是太后生辰了,你进宫时记得向御膳房讨点点心,宫里的点心可是天下一绝,我上次吃过之后,到现在都惦记着呢。” “你不去吗?” “我家都是大姐打头阵,我就算了,我既不懂得说话,又不知道宫中礼仪,去了只会丢脸,再说那种场合肯定闷得慌,我才不去呢。” “现下南平战事,太后未必会大办,倒是近来齐妃娘娘身体抱恙,我娘时有出入康宁宫,等我娘回来,我再同她说说。” “就知道灵儿对我最好了。”程漫仪笑的跟花开一般。 “姐妹之间理应如此,你客气了。” 接着两人又闲聊了一番,午饭过后,程家来了一丫头,也不知在程漫仪耳旁说了些什么,程漫仪便再也坐不住,速速告辞离去。 安邦的四周顿时清净了不少,人也渐渐有了困意,午睡过后,当安邦睁开眼睛时,陶允之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今天不练武了?” 陶允之认真道:“想妹妹,就来了。” 安邦不觉含笑,坐起来说:“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不怕尹庄主生气了?” “师父早上就回去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会多待上一段时间。”安邦不认识尹冰,从人们的口中得知这老头脾气古怪,不喜与人接触,前些天得知陶允之是尹冰的关门弟子时,她十分震惊,一直不敢相信,追问之下才知道,是尹冰一直拉着陶允之,非要收他为弟子,原因很简单,陶允之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尹冰不愿错过。 陶允之露出不舍之情,“师父喜欢安静的生活,这次小住一月已属难得。” “你好像很喜欢尹庄主?” “他是我师父。” 安邦浅浅一笑,开起玩笑,“按你的话来说,你是因为我是你妹妹才这么疼我的了?” “不是!是!”陶允之忙解释,“不管你是不是我妹妹,这辈子我都疼你、爱你。” 安邦哈哈大笑,“都说男人的嘴巴嘴甜,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后,不知要哭死多少名媛。” 陶允之生气起来,“我的世界只有两个女人,其她人都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是,是,知道你疼我跟娘了。”安邦只当孩子话,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许多年以后,她才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陶允之咬一咬唇,低吼道:“我不是开玩笑!” “我又没说你开玩笑。”见他真生气了,安邦便转了话题,“娘进宫一整天了,回来了没有?” “估计今夜要留在宫里了。” 安邦没在多问,心里却有了答案,想来李怡萱这胎是保不住了。 018 子曰到访 果不出安邦所料,接下来三天康王妃都留宿宫中,并未回康王府,但康王妃每天都会差人问安邦的情况,时时刻刻关注着。 九月二十一日,百忙中的张泌来到康王府,再次替安邦诊脉。断脉后,张泌说:“郡主的身体调养的很好,往后多注意修养,别让自己生病了。” 说着,张泌又同小念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包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小念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听着听着就全部都记在脑中。 安邦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就说:“张先生可知齐妃娘娘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张泌微笑着柔声道:“郡主是想康王妃了吧。” “我已经三日没见娘亲了。” “娘娘近来身体欠佳,恐还需康王妃陪着,郡主若想娘亲,可到宫中坐坐。” “真的可以吗?”见张泌点头,安邦露出童真般的笑脸,“那我也可以出府走动了?” “不出意外,不让自己累着,一般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安邦用不一样的微笑,注目着在旁一直无言的陶允之。 陶允之知道妹妹渴望出府走动走动,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把妹妹锁在王府,于是松了一口气说:“必须我在场。” “没问题。” 张泌看两兄妹如此,不由的笑了笑,随后她走到书桌旁,提起纸笔,写下新的药方,交予陶允之。 陶允之接过药方,瞄了一眼,皱起眉头道:“允之有一事还要向张先生请教,请张先生移步。” 张泌也猜到他要说什么,点头同意。 两人离去后,安邦就对小念说:“之前让你准备的桂花,你放哪了?” “奴婢这就去拿。” 不一会,一堆桂花就放在了安邦的面前,安邦看着桂花,脸上露出让人难以捉模的笑容。 小念说:“郡主要这么多桂花做什么?” “秘密。”安邦笑着,“你先出去守着,谁都不能放进来,包括允之。” “奴婢明白。” 安邦见房门一关,就立即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王府大厅内。 陶允之说:“前几次母亲在,我不好细细询问,我想知道灵儿这次被人掳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灵儿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泌说:“下官是名医者,世子若是医术上有任何疑问,下官都可一一解答,至于郡主发生了什么事情,下官不太清楚。” “张先生与家父一同前去,不可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陶允之急了,这件事他书信问过父亲,父亲只说贼人已死,让他好生照顾妹妹,但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张泌语气坚决,“下官的确不清楚,世子若无其它事情,下官要回宫替娘娘诊脉了。” 陶允之看着张泌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屡次对灵儿动手,有一点他十分肯定,这些事情与灵儿的身世息息相关! 一直以来,灵儿都是他的妹妹、娘亲的女儿、父亲的心头肉,他从未想过灵儿不是陶家的血脉,直到那日,他亲耳听见父亲对昏迷中的灵儿说那番话,那一刻,除了震惊以外,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不敢让父亲知道自己偷听了那番话,也不敢问娘亲事实到底如何,或许连娘亲也蒙在鼓里吧… 但不管如何,灵儿现在是陶家的人,是他的妹妹,他就有义务照顾她,不让她受任何欺负。 凶手会是谁? 皇上在这件事情又处于哪个位置? 就在此时,管家张丙前来禀报,说是皇六子窦子曰来府中拜访。陶允之与六皇子素无交情,如今对方登门拜访,他有些疑惑,尽管如此,他还是出门,将人迎了进来,摆上茶点,好生招待。 陶允之见六皇子一直无言,便说:“不知六皇子今日来府上有何指教?”六皇子未成年,按理说不能自由出入皇宫,是偷出宫吗? 窦子曰看出他的疑惑,脸带微笑说:“世子比我年长,指教这话不敢当,今日我是趁着瑞博书社百年庆,寻个空过来看看灵儿郡主。” 陶允之有些意外,“六皇子认识舍妹?” “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听说灵儿郡主身体未完全康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那日是我建议灵儿郡主去白兰园走走。”窦子曰一脸歉意。 “此事不是六皇子的错,六皇子无需过意不去。”陶允之微微沉吟,又道,“现在舍妹尚在闺房养病,不宜见六皇子,六皇子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 窦子曰已经被逼上绝路,又怎会轻易罢休,此刻,他心中狂跳,面上若无其事道:“我明白世子的顾虑,只是先前我与灵儿郡主有过一约,如今我是来履行约定,麻烦世子带为通传一声,至于灵儿郡主要不要与我见面,就由灵儿郡主自己决定。” 陶允之更加疑惑,以六皇子现在的处境接近灵儿,莫非是为了淑妃娘娘的事情?想此,他断然拒绝道:“来日方长,不管是何事,等舍妹病养好了再说,也请六皇子体谅我这位长子的难处,现在父亲尚在南平抗敌,我不能让他再为家中琐事烦心。” 窦子曰心头一沉,“是我唐突了,还请世子代为转告一声。”他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送走窦子曰后,陶允之就直奔安邦的小院,一进院子,他便见小念站在门口,顿时心中怒火,大声呵斥道:“你不在屋里伺候,站在门口做什么?!” 小念解释道:“回世子的话,郡主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屋。” 陶允之隐约有丝不安,走上前,敲了敲门,“灵儿,开开门,是哥哥。” 安邦听到陶允之的声音,连忙把刚做好的东西收拾起来,随后她打开门,笑眯眯说:“看你一脸怒气,谁惹你生气了?” 陶允之望了眼凌乱的桌子,“你躲在屋里做什么?” “秘密。” 019 齐妃 陶允之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想到先前妹妹让小念摘桂花,心中顿时了然,于是走了进去,“方才六皇子来府里了。” 安邦微微一笑,并未急于说话,吩咐小念准备点心,待小念走后,她才看向陶允之,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你且坐下,听我说。” 陶允之坐下。 “过去的事情我并非全部都忘记,至少我记得宋玉,知道自己爱他,也知道他爱我。”安邦顿了下,见陶允之面无表情,接着说,“虽然你们都刻意瞒着我,但我知道这辈子我已经不能做一名母亲…”她故意哽咽,“这一次掳走我的人不是别人,是宋玉,他说他不在乎能不能成为父亲,只要我们两人能一起就行,可我知道,这是梦,一个我要花许多许多代价才能触及的梦,他的处境,父亲的态度,我们的身份,注定让我们的道路变的坎坷…” 安邦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陶允之看她如此,鼻尖微微酸起,站起来,搂着安邦,柔声道:“都过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他未想到她竟还记得宋玉… 安邦嘴角浮着笑意,语气低沉道:“不管我跟宋玉分隔多远,我们的心都在一起,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 “六皇子同你的约定是…”陶允之冷抽了一口气,所以她才这么平静,不哭不闹… “哥哥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也该懂的。” “我不懂。”陶允之松开安邦,非常生气,“你以为你跟六皇子交好,皇上就会让你嫁给他吗!灵儿,别傻了。” “不做怎么知道不行,皇上子嗣单薄,众皇子中,唯有六皇子没有靠山,如果我们陶家肯做他的靠山,他日后必定有所作为,从长远考虑,这笔生意值得。”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灵儿,你值得更好。”陶允之坚决不同意。 “难道哥哥要我等着皇上的赐婚?!”安邦大声起来,“我的情况,皇上不是不知道,他能把我赐给大皇子,你觉得他会真的放过我吗?” 陶允之无言。 安邦接着说:“嫁给六皇子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出来的结果,哥哥,我还等着宋玉来接我,至少在那之前,我要保护好自己。” 良久,陶允之问:“你这么做,宋玉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不过我知道,正如我相信他一般,他也会相信我。” “如果他误会你呢?” “绝对不会。”安邦才不管宋玉是怎么想,她一定要嫁窦子曰,正如她方才说的,那人不可能会放过灵儿,她一要为自己打算,二更要找出真相。 见她语气肯定,陶允之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用,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此时的六皇子是未长牙的狮子,你就能保证六皇子在得知你利用他感情之后,还能对你始终如一?” “他需要陶家。” 简单的几个字戳中了事情的要害,也让陶允之更加无言相对,默默片刻后,他看似平静的说:“灵儿,你变了。” 安邦语气坚定道:“我不可能再向从前那般,你要学会接受现在的我。” 之所以同陶允之说这些,是因为安邦认为有些话必须和他说清,有些事必须让他认清,她是安邦,不是陶灵儿,她不可能永远按照陶灵儿的生活方式活下去。 陶允之神情复杂的看着安邦,好一会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走了。 带着落寞的背影,从安邦的视线里消失。 有那么一瞬间,安邦觉得自己伤了男孩的心,做了不该做的事,尽管他才十三岁,但比起她那些道貌岸然的哥哥,他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 若他们有他十分之一,她的人生也不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刻,她决定要好好珍惜这份迟来的兄妹情谊。 # 翌日。 一大清早康王府就迎来宫里来的软娇,说是齐妃请灵儿郡主进宫喝茶,于是在众人的伺候下,安邦坐上软轿踏进皇宫。 刚至康宁宫门前小道,安邦就见到刘化蝶欣喜若狂的在门口等待自己,忽而,她心底淌过一丝丝不一样的情绪,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母爱。 停轿后,刘化蝶连忙上前扶着安邦下轿,生怕女儿出任何差错。 安邦柔柔的展开笑颜,“娘,我没那么娇贵。” 一声‘娘’叫柔了刘化蝶的心,也让刘化蝶更加珍惜现在的时光,她握紧女儿的手,说:“怎么不娇贵了,我的女儿是天下最娇贵的女人。” “就娘稀罕吧。” “怎么?还不许我稀罕了。”刘化蝶眼底写满柔情。 “你是娘,你最大。” 两人会心一笑。 随即刘化蝶换上担忧的神色,说:“待会见到齐妃娘娘,说话时掌握点分寸,娘娘身体不好,别惹娘娘不开心。” 安邦点点头,跟随刘化蝶而去。 进入正殿,安邦就见李怡萱模着肚子喃喃自语,好似在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只是李怡萱的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就跟平民窟爬出来的难民一般,饿的骨瘦如柴,那模样叫人看的胆颤。 行礼后,宫女搬上椅凳,两人双双入座。 李怡萱看到安邦似乎很开心,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起来,“灵儿许久都没到本宫的宫里坐坐了,有空应该多走动走动,跟我们四公主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安邦怔了怔,疑惑的看向刘化蝶。刘化蝶立即换上笑脸,说:“娘娘说的极是。” 李怡萱笑言:“灵儿平日可有什么爱好?” 安邦如实道:“前些时间出了点事,把过去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爱好。”李怡萱失心疯了吗? 李怡萱笑意淡下来,露出担忧的神色,正要询问时,刘化蝶抢先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倒是娘娘的情况很让人担心。” 李怡萱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化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背叛我!” 刘化蝶道:“我没有背叛娘娘,娘娘自己好好想想,您现在的身体能生下这个孩子吗?您就不担心四公主回来认不出您了?” 李怡萱皱了皱眉,流下泪,“你们都认为我糊涂了,其实我心底清楚的很,我的四公主早就被她父亲害死了…” 刘化蝶大声道:“怡萱!” 李怡萱眼珠瞪的老大,拳头也紧紧的握着,“你吼什么,难道我现在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020 百合苑 刘化蝶站起来,对一旁从小跟随李怡萱身边的浣纱说:“浣纱,麻烦你带灵儿出去走走。” 浣纱看了眼李怡萱,见主子已经失去控制,便带着安邦,与其余宫女一同离开正殿。 门口,安邦抬头看着浣纱,“娘娘怎么了?” 浣纱眼里含着泪花道:“娘娘是想四公主了…” “灵儿也想了。” “四公主那么可爱,谁能不想呢。”浣纱搽拭掉眼角的泪水,看向安邦,“天凉,郡主随奴婢到偏殿坐坐。” “好不容易到宫里一趟,我想四处走走。”安邦摇摇头,不知为何,她心底的那股恨意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了。 浣纱显得有些为难。 安邦又道:“我一个人可以的,姑姑还是留下来照顾娘娘,娘娘此时很需要姑姑。” 浣纱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吩咐一旁宫女伺候着。 随后半个时辰,安邦在宫里四处闲逛,仿佛只为了欣赏美景。快到午饭时间,身旁的宫女林晓开口说:“郡主,差不多该午饭了。” 安邦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说:“你先回去,我还要逛逛。” 林晓说:“奴婢陪郡主。” “不必了。” 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箫声,安邦大好的心情顿时泥泞了起来,她慢慢的靠近声源,在一园子门口停下了脚步。 “百合苑!” 一下子,过往的记忆猛地涌入她的脑中。 ‘昊,你看这片百合多漂亮。’ ‘你喜欢?’ ‘你不觉得它们的世界很纯洁、很美丽吗?’ ‘等哪天我有自己的府邸时,我一定给你建一座四季常开的百合园。’ …… 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从未想过岁月会在他们中间划起一道深深的裂缝,叫他们永远心痛。 林晓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着安邦的手,用极其弱小的声音说:“郡主,百合苑是禁地,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禁地?” 林晓半蹲身子,贴近安邦的耳旁,“百合苑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皇上亲自动手修建,为了这座院子,皇上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竣工,早年皇贵妃怕皇上辛苦,就劝了两句,结果被关禁闭半年,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宫里的禁地。” 安邦不由的冷笑一声,时间虽说是最好的良药,可拖得越久,就连那人都分不清楚,他到底爱的是谁? 那她呢? 她爱的又是谁? 那人?窦天? 亦或者两人都爱。 不管如何,她现在是陶灵儿。 “郡主?” 安邦垂下眼眸,刚踏出一步,百合苑里就出来一人影,顿时,安邦变的无法动弹。 林晓连忙跪地请安,见郡主无反应,她又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郡主的衣袖,这才让失魂的安邦回过神来。 安邦行礼请安,心中五味陈杂。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心跳,和从前截然不同,安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他面对面,或许这就是缘尽的结果… 看他脸上写满了忧愁,安邦其实很想问一句:得到了天下,你幸福了吗? 然而,终究,这话不该是出自陶灵儿的口。 正当安邦以为他会与自己说话时,窦昊只是瞥了她一眼,就顺着石子路缓缓离去。安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流下泪来,若问她为何流泪,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十分清楚,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他流泪。 林晓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吓死奴婢了。”忽见安邦流泪,她焦急起来,“郡主怎么忽然哭了?” 安邦擦拭掉眼泪,露出笑脸,“沙子吹进眼睛而已,不碍事。” 林晓并未多问,转而说:“郡主,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你先回去。” “这…”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想自己逛逛,不会很久,一会就回去。”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皇宫就这么大,我还能走丢了不成。”安邦大声起来,“我数三声,你若还站在这里,我回去就禀告娘娘,说你以下犯上,贬你到浣衣局去,一,二…” 还未等安邦数到三,林晓就迅速跑开,消失的无隐无踪。 四周安静下来,安邦的心也渐渐趋于平静,百合苑,不管里头多么富丽堂皇,多么充满回忆,这都不是她所能进出的地方,它不属于她,也与她无关,不过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它会迎来自己第一个主人。 “好巧。” 听见声音,安邦回过头去,见是他,她淡淡的露出笑容。 窦子曰走到安邦的面前,说:“琥珀项链还喜欢吗?” “喜欢。”安邦掏出挂在脖间的项链,“它很漂亮,尤其是里头的白兰花。” “你喜欢我就放心了。” 安邦看向百合苑,若有所思说:“想不想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子?” “郡主有所不知,这个院子是宫中的禁地,没有父皇的命令,任何都不能进入。” “我知道。” 窦子曰疑惑,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 安邦环顾四周,见无他人,便贴近窦子曰的耳旁,小声说:“结果不变,过程改变,你想办法通知淑妃娘娘,让她撞墙装失忆。” 窦子曰不赞同说:“父皇不是心软之人。” “没让你找皇上,你去求皇后。” “皇后娘娘一向不管宫中事物,找她也是无济于事。” “找到皇后,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让皇后去看淑妃。”见他疑惑的看着自己,安邦又说,“不要问我为什么,按我接下来说的去做即可。” 窦子曰认真道:“我不清楚你接下来想怎么做,事关我母妃的性命,我必须知道前因后果!” “知道百合苑是为谁而建的吗?” 窦子曰摇摇头。 “是天下第一美人安邦。” “她?”窦子曰越听越糊涂,这只能说明安邦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与皇后又有何关系? 安邦道:“皇上在乎安邦,皇后是安邦的亲表姐,两位长国最尊贵的人都与安邦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我虽然不知道你母亲与安邦有几分相像,但失忆后的淑妃若连性子都变的与安邦有几分相似,你觉得他们两位会怎样?” 窦子曰有些明白她的用意,反对说:“安邦就是安邦,我母妃就是我母妃,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我若真在乎一个人,我就不会在别人身上寻求她的影子。” 安邦反问:“若真是无可替代,又怎会有淑妃?有你?” 025 容落 顺着阶梯,陶允之又加快步伐而下,直至置身花海,他才放下安邦,感叹道:“居然有人花心思种这么一片玫瑰花园。” 安邦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慢慢走进花园中央的凉亭。回想过往,她所描绘的庄园,如今真实展现在眼前,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顿时涌上心头,安邦眼睛微微湿润,一种久违的重逢感紧紧围绕着她,这一刻,她十分确定她还活着。 这时,容落端着思安居的招牌酒来凉亭,“我们这里最出名的是女儿红,但最好喝的却是绿酒,两位可浅尝一口。” 容落倒好两杯酒。 陶允之一口饮下,说:“这酒的味道怎么跟女儿红一样。” 容落只笑不语。 安邦摘下一朵绿玫瑰,将花瓣撕下,嚼碎,放进杯子,“再试试。” 陶允之又饮下,“味道不同了,喝下去舒滑爽口,带着甜味,又有点果香,一点都感觉不出这是酒,好神奇。”?“你别看我只添加了绿玫瑰,若换了别处的绿玫瑰,添加下去其味道就不是这样了。”话虽是对陶允之说的,但安邦的目光停留在容落身上。?容落含笑说:“有事不凡直说。”?安邦说:“我来此地只为见一人。”?“小姐想见的人,此刻并不在长京。”?“我何时才能见到她?”?“具体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她,小姐来过。”?安邦想了下,觉着溯溪应该是有事要办,就说:“那麻烦了。”?“小姐客气了。”容落指着亭角挂着的哨子,“我就不陪两位了,两位有事就吹起哨子,到时自然会有人来。”?等容落走远后,陶允之说:“既然对方不在,我们也回去吧,免得母亲担心。” “我想再待会。” 安邦靠在柱子上,若有所思。陶允之就站在一旁,注视着她。良久,一道声音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没想到除了我,还有人喜欢绿玫瑰。” 听着声音,陶允之眉头皱起,玫瑰园是思安居主人的私物,窦子曰能出现在此,想必两人关系匪浅,难道灵儿要找的人与宋玉无关? 安邦见到他,有些意外,“你认识思安居的主人?” 窦子曰笑着走向凉亭,“我哪里认识这号人物,容落是我师傅。” 安邦疑惑,容落?是大文豪容落吗? 窦子曰接着说:“别看我师傅只是思安居的负责人,其实他学识渊博,文笔更是一绝,《广陵游记》就是出自我师父之手。” 安邦读过《广陵游记》,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作,也难怪当初那人会八顾景阳只为求一部《长哀杂记》,奇怪了,溯溪一向讨厌文人书生,竟会与容落相识相交,看来这些年溯溪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情。想起方才彬彬有礼的男子,她问:“那么方才那位就是容落了?” 陶允之点头。 安邦说:“我可听说容落从不离开景阳,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就要问师傅本人了,我也不太清楚。”窦子曰看向陶允之,“我可否与灵儿郡主单独谈谈?” 陶允之不放心,正要拒绝,就听见安邦的声音,“哥哥还是先去社团里坐坐,我有话同六皇子说。” 陶允之皱了皱眉眉头,非常不情愿的抬脚离去。 直到他走远了,窦子曰才说:“相信你也有所闻,我母妃已经回永寿宫,你的计谋也一步步的成功,皇后已经开始怀疑我母妃的身世。” 安邦站的有些累了,坐到一旁石凳上,“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母妃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窦子曰不解道:“你问这做什么?” “增添故事的真实性。” 猜到她想做什么,他问:“你有办法?”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只管告诉我就成。” 他犹豫了下,说:“母妃左大腿内侧有一个月牙形的红胎记,胎记不大,大概同我拇指甲差不多。” “还有别的吗?” “其它的要问过我母妃才知道。” “那就不必问了,这也应该足够了。” 窦子曰不放心,“你是真的有办法?” 安邦重声肯定道:“嗯!”她是有办法,但无法实施,不过她相信,只要见到溯溪,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难得见上面,窦子曰不愿错过大好机会,问道:“你我之事可还作数?” “当然,正如我之前说的,与其被皇上莫名的指给谋生人,过上那种女人式的争斗生活,我还不如趁早寻一片净土。”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你心底可有办法让父皇指婚?” “皇后有办法,你只要让她相信你母妃是安心,她自然就会为你考虑,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持一种暧昧的关系,不管外人问什么、说什么,你都要一口咬定,你爱我,这辈子只娶我一人。” “若是父皇问起呢?” “坚定你的立场。”安邦必须现在就摆正窦子曰的心态,唯有如此,她才能得知那人的态度,倘若他反对,就加大了陶灵儿是表姐的孩子概率…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邦想起陶允之,不放心说:“有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站起来,“我出事前有位情投意合的爱人,他是胡国晋王的儿子宋玉,我哥哥知道这件事情,见我突然与你交好,我哥哥几番追问,不得已,我跟他说,我是为了避免皇上莫名的指婚,选择了条件尚算不错的你,至于其它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窦子曰很是意外,仔细想了想,才说:“我有分寸。” “谢谢。” 安邦垂下目光,转向旁边的绿玫瑰,溯溪,你现在在哪里? 然而,她这一股落寞的神情,在窦子曰的眼里就变成了对宋玉的依依不舍,窦子曰理解她的情感,同情她的命运,看着她瘦弱的身体,他的心底泛起了一阵涟漪… 但很快的,他就将这种情感屏除在外,收回思绪说:“父皇知道我跟随师傅学习,特准许我每隔三天出宫一次,到时我都会在思安居,你若有事找我,直接到这里即可。” 安邦莞尔一笑,“好。” 窦子曰望着这样的她,竟出了神。 026 逛街遇事 027 收到程心怡愤怒的眼神,廖简洁咽了咽口水,故作无事道:“东西已经给你了,你别再得寸进尺了!” 廖简洁转身欲走。 就在众人以为程心怡会默然接受时,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站住!” 廖简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愕的看向程心怡,未等反应,一个重重的一巴掌就落在她的脸上,顿时一股刺痛蔓延开来,她没有捂住疼痛的脸,毫不示弱的回敬过去。 程心怡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冰冷到了极点,“我忍气吞声,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是,我在程家是没有地位,但你不要忘了,我身上流着程家的血,就算再不得宠,那也是老太君的曾孙女!” 一字一句叫廖简洁无法回应,她想抽回手,由于力量悬殊,始终无法挣月兑,于是她生气的冲着身边的丫鬟喊道:“愣着干什么,把她拉开!” 丫鬟上前阻止。 程心怡一下子就将人推倒在地,指着地上的玉簪对廖简洁说:“每件艺术品都有生命,它还没有开始享受它的人生,你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你这样的行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道歉!这是你欠它的!” 廖简洁轻笑,“不就是一个玉簪么,搞得好像我犯了谋杀罪似的,程心怡,要本郡主道歉很简单,你可得想清楚了,廖王府是你得罪的起的么。” 程心怡毫不犹豫道:“道歉!” 廖简洁是真的生气了,她叫出平日在暗地保护的两名暗卫,狠说道:“处理了!” 两名暗卫的武功不是一般的高,没两秒,程心怡就被架到了一旁,无法动弹。 在楼梯观看许久的安邦见情况不对,忙开口说:“廖郡主。” 廖简洁正是气头上,听到有人叫自己,很不耐烦的看向声源,确定对方身份后,她说:“陶郡主莫非想插一脚?” 安邦顺着楼梯缓缓而下,“非也。”走到廖简洁身旁,她贴到她的耳旁,“大家相识一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程心怡是不知好歹,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打狗要看主人,程老太君是五大家族中资质最老的一个人,她的话总是最有分量,今日你若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她表面上不会说什么,难保心底不会有疙瘩。” 廖简洁哪里不懂得这个道理,她是骑虎难下,难不成要她当中众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种事她做不出。 安邦冲她微微一笑,随后拾起地上的玉簪,看向程心怡,“玉有灵性,看到程三小姐这么维护自己,它就是断了,心里也是甜的。”她走向王掌柜,把玉簪交到他的手中,“店里不是新来了一位师傅,找来修修。” 王掌柜也想这件事快点翻篇,就说:“张婶手艺巧夺天空,相信一个晚上就能搞定,到时候这玉簪就跟新的没什么两样了。” 程心怡一听,激动道:“真的吗?” 王掌柜保证说:“我可是亲眼见过张婶把碎掉的花瓶修复完整,就连满上水,花瓶也不会漏水。” 程心怡兴喜说:“世上还真有这样工艺的人,我一定要拜她为师。” 安邦见程心怡不再执着,就给廖简洁使眼色,让她撤走暗卫。廖简洁也不是那么不通事理的人,悄悄使了个手势,暗卫会意,松手放人。 得到自由的程心怡俨然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开口就问张婶在哪里,王掌柜就顺着她的意思,带她向后院而去。 店内清净下来,廖简洁也算松了一口气,摆起高傲的姿态说:“下等人就是这样,见缝插针,总是要得点好处才罢休。” 安邦笑言:“廖郡主又何故同她一般见识,现下时辰尚早,廖郡主若得空,可否一起喝杯茶?” 廖简洁不明其意,廖陶两家向来没多少交集,陶灵儿今又帮自己,又请喝茶,到底有什么目的? 陶允之踏着楼梯来到妹妹身边,“算我一个。”他看向廖简洁,“廖郡主考虑的如何?” 廖简洁想了想说:“我还有事要办,今日暂且就罢了,改日我做东,请两位吃饭。” 安邦说:“那就改日再约吧。” 廖简洁轻嗯一声,“先走一步了。” 送走廖简洁,陶允之轻声说:“你真的变了。” 安邦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买好礼物后,两人回到康王府,还未走进大堂,门口就传来康王妃被烫伤的消息,于是陶允之又急匆匆地把刘化蝶从宫里接回王府,又是请大夫又是责备兰珠,刘化蝶实在看不得儿子说兰珠的不是,就说:“允之,这事跟兰珠没关系,是娘自己不小心。” 兰珠一脸歉意说:“世子说的极是,小姐就不必袒护奴婢了,没护好小姐,是奴婢的错。” 陶允之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也没好意思道歉,转身屏退其余不相干的人,等到人走后,他问说:“是齐妃娘娘所为?” 刘化蝶轻轻点了点头。 安邦眉间顿蹙,“皇嗣没了?” 刘化蝶难过道:“昨夜发生的事,想必此刻宫里早已传开,娘娘今后可怎么办,虽说现在娘娘有皇上的恩宠,要再这么下去,恩宠也会茶凉,到时齐家也未必会再理会娘娘。” 陶允之说:“以娘娘现状,即便皇上恩宠不减,也迟早会被圈禁,儿子知道娘同娘娘感情甚好,有些事,娘还是要早做好心里准备…” 安邦狠狠瞪了陶允之一眼,陶允之便戛然而止,没再说话。 安邦说:“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娘娘。” 刘化蝶激动,“谁?” “娘亲可听说过溯溪?” “灵儿怎知她?” “之前听别人说安邦的故事,所以知道一些溯溪的事,听说她是忘情谷出来的人,想必她手上有忘情丹。” 刘化蝶失落的垂下眼眸,说:“溯溪失踪十多年,就算现在找到她,她也不会给忘情丹的。”怡萱那么对安儿,溯溪没杀了怡萱就已经很不错的了。 安邦笑言:“事在人为,还是先找找吧。”她看向陶允之,“这件事哥哥就多费心些。” 陶允之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安邦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于是转了话题,又说:“哥哥不是买了耳环给娘亲吗,赶紧拿出来给娘亲看看。”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事。”陶允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从中拿出耳环,亲自替刘化蝶戴上。 安邦瞧了瞧,笑着说:“果然适合。” 刘化蝶心里暖暖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笑语片刻,众人见刘化蝶有了困意,皆退出,独留兰珠在旁照顾。 028 溯溪 当夜,一阵轰雷把睡梦中的安邦换回了现实。 她睁开眼眸,伴随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一抹绿色的身影,正当她兴奋等待时,对方的脸叫她生生止住了动作,半晌无言。 “就是你要找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脸,安邦觉得眼前的人分外陌生,又深深揪痛着她的心。 溯溪等待许久也不见回应,又道:“绿酒加绿玫瑰,谁教你这么喝酒的?” 安邦眼眶红润,静静的看着溯溪,自从知道溯溪可能还活在世上,她激动万分,恨不得立刻见到溯溪,然而这一刻,面对溯溪脸上三条大小不一的刀疤,她可以想象溯溪这些年的生活,她已经搅乱溯溪的上半生,现在,她还有资格走进溯溪的生活吗? 犹豫之下,她选择不相认,用陌生的声音说:“你是思安居的主人?” “正是。” “有两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安邦垂下眼眸,正打算说话,忽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月兑口而出道:“你要报复那人?!” 溯溪警惕:“那人?” 安邦懊恼自己的口快:“龙涎香乃禁品,世上只有皇上可用,你身上居然有它的香味,你去过皇宫!你打算杀皇上?”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杀皇上!”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恨皇上对不起安邦。” 溯溪惊讶:“你知道我是谁?” 安邦盯着溯溪腰间的剑,“灵风剑是武林三大宝剑之一,灵性不亚于神兽,众人皆知,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溯溪眼底扬起杀意,“你一未笄礼的孩子竟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安邦太了解溯溪,此刻她若不给溯溪一明白,自己便会成为灵风剑下的亡魂。她思绪飞快旋转,很快就想好了托词:“安仁景你应该不陌生,是他授予我筝艺,告诉我安邦的事情,所以你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本来我也没打算找你帮忙,但是这件事情非你不可。”叔叔曾立誓不出太虚观,以他为托词是再好不过了。 “你知道二老爷的下落?” “师父在太虚观,不信你可以去查。” 溯溪冷笑,“太虚观观如其名,世上知道它所在的人寥寥无几,你是拿我寻开心还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你不相信也很正常。” 安邦走到一旁的古筝前,静静的坐下,弹起了《漫天飞雪》。 溯溪听着熟悉的曲调,眼角渐渐湿润,这首曲子是父母定情之物,儿时她经常听母亲弹起,家门被灭后,她以为再也听不到了,就在她绝望、极尽崩溃时,二老爷吹着《漫天飞雪》把她从地狱拉了回来,之后她遇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开始了另一种生活,直到那个人消失。 随着乐声停止,溯溪说:“二老爷甚少弹这首曲子,他肯教你,说明你对他很重要。” “他对我也很重要。”安邦站起来,“师父说,当我有困难的时候,弹着这首曲子去思安居找你,你自然就会帮我。” “你要我做什么?” “我的事情相信你也有所耳闻,眼下我与六皇子私定终身,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与他在一起,他需要一位在后宫有所地位的母亲,我希望你告诉皇后,安心左大腿内侧有一个月牙形的红胎记。” “二老爷竟连安心的事情都告诉你。” 安邦故意道:“师父说我像极了一个人,虽不知是谁,但托那人的福,师父对我极好。” “另外一件事情呢?” “师父对齐妃害死了安邦孩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我知道你手中有忘情丹,我希望你寻个机会给我哥哥一颗,再由我哥哥呈给皇上。” “要李怡萱不好过,不一定需要忘情丹。” “是不一定。”安邦冰冷的笑道,“知晓忘情丹的人都知道,忘情丹不能真正的忘情,只能暂时抑制人们最不想回忆的过去,你应该没有爱过人吧,都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当齐妃再次想起那段往事时,她会更恨皇上,甚至报复皇上。” 溯溪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还有人跟我想法一样,今日我确实见过窦昊,也给了他忘情丹,至于他会不会给李怡萱服下,我就不得而知了。” 安邦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你真的如师父所说的,要报复皇上?” “二老爷疼你,不代表我也待见你,想要活命就不要多问。” “师父很担心你,怕你身陷迷雾,再也爬不出来。” “他既知我在哪,为何不来找我?” “因为高阳公主。” 溯溪沉默半晌,道:“他现在在太虚观?” “恩。” “何时回长京?” “不知道,我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算下来,我与他也只见过几次面。” 溯溪想了想说:“二老爷若来找你,记得通知我。” “一定。”安邦想起女儿节已没有几日,又道,“另外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在这两天之内帮忙搞定。” “没问题。”溯溪一向痛快,尤其是二老爷在乎的人需要帮忙,“有件事情你要给我记住,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若向别人提起我,我手中的风灵剑必会出鞘!” “明白。” 溯溪见无话可谈,快速消失在屋内。 安邦望着摇动的窗户,快步追去,然而等待她的也只是一阵冷风,她伤感的流下泪水,静静的站着。 十年沧桑,溯溪,你到底在做什么…。 033 穆林 又过了几日。 尽管太平帝圣旨已昭告天下,但关于康王之女的流言蜚语并没有止于此,反而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来越难听,康王府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康王胜仗回京的消息中。 这天,康王回京了。 百姓们欢声雀跃,纷纷出来迎接,单单一队伍,就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皇宫正门前,不仅如此,更有太平帝与百官在中汇门相迎,场面十分隆重。 康王府中,刘化蝶得知丈夫到京,连忙吩咐管家办好迎接事项,自己则躲进房中,仔细梳洗打扮了起来。 相较刘化蝶的欣喜若狂,陶允之相较冷静了些,也有些反常,他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归来展开一丝笑容,而是一直紧锁眉头,好似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一般。 他走进安邦的院子,见她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就说:“父亲已经去了皇宫,想必晚上才能回来。” “让人备下解酒汤了吗?”安邦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 “已经吩咐下去了。”陶允之在安邦的脚边坐下。 安邦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有话要说?” 陶允之犹豫了半晌,“昨日收到父亲的家书,信上说这次胡国派来的使节是他。” 知道‘他’指的是宋玉,安邦说:“你在我面前提他有什么意义?他早就跟我毫无关系,我未来的丈夫叫窦子曰,不是你口中的他。”宋玉离开胡国才两月左右,就能让胡帝委以重任,想来是花了不少功夫。 陶允之垂下头,尽管妹妹面上平静无事,他还是能从她的眼底看到一丝寂寞,她在乎宋玉,这点毋庸置疑。 “从前你总是嚷嚷着要出去郊游,趁着这次父亲在家,我们一家人去凌云寺烧香如何?既可以拜佛,也可以欣赏美景。” “你安排就好。” “父亲晚上没有那么早回来,你白天睡足一点,晚上好有精神。” “恩。” 陶允之没多停留,坐坐便离开。 晌午,安邦收到程心怡的信,让她去城西魂园一见,说是有事相商,本身安邦与程心怡没有什么大交集,思来想去,安邦觉得程心怡要见自己,无非就是为了程漫仪的事情,不管如何,程漫仪都是陶灵儿的挚友,她已经替陶灵儿做了背信弃义之事,不能再不给任何解释。 知道陶允之不会轻易让自己出府,安邦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于是带着小念,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偷偷从后面溜出康王府。 雇轿,上路。 然而在下轿的那一刻,安邦的小心脏纠成一团,宛如被千斤石头压着,喘不上气来。 这哪是什么魂园,分明就是穆林! 小念吩咐轿夫在此等候,待她再次来到郡主身边,突见郡主泪流满面,样子十分伤心,她有些迟疑道:“郡主?” 安邦擦掉泪水,“你在这里等着。” “可是…” 安邦完全没有理会小念的担忧,径直向大门而去,随着踏进门槛,她的脚顿时如铅柱般沉重,久久无法迈开。 满满的杂草、黑漆漆的木桩、杂乱不堪的道路… 安邦知道穆林已伤痕累累,就如同她的心一般,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她说不上此刻的心情。 这里是她跟窦天的家,是她整个人生中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尽管充满算计与伤害,不可否认的是,窦天带给自己的幸福,旁人是无法比较,就连那人也远远比不上。 安邦顺着烧毁的梁柱,慢慢的向寝宫走去。 “陶郡主。” 一个清脆的声音挡住了安邦的去处。 程心怡生气道:“我妹妹一心一意对郡主,郡主为何要背叛我妹妹?!” 安邦仿佛没有见到程心怡,从她左侧慢悠而过。 十一月初的太阳虽不及夏日炎炎,但也是温温暖暖,然而在穆林,就是一阵少许的清风也是阴森的,它带着些许戾气和悲怨,好似在替这里的亡魂诉说生前的哀怨。 安邦见识过穆林美轮美奂的宏伟建筑,也亲眼看见那些工人如何被官吏剥削,如何带着悲愤死去,至今,安邦都清晰的记得,他们无助的眼神、消瘦的身影,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它折磨着她,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魂园、魂园… 或许就是这些死去人的念想汇成的名字。 程心怡小跑上前,摊开双手说:“郡主既然来了,又何必逃避问题!” 安邦淡淡一笑,“是啊,既然来了,又何必逃避呢。” 程心怡一时情绪莫名,郡主的笑容看上去隐藏着许多悲伤,一点都不像是幸福中的女人,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误,她说:“郡主难道就没有要解释的?” “解释?”安邦泪眼迷茫,“人生最需要的是解释,最不需要的也是解释,很多事情,注定了就是注定了,解释不了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程心怡听的稀里糊涂。 安邦轻轻拍了拍程心怡的肩膀,“告诉漫仪,她若爱六皇子爱到不可自拔、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就别放弃,努力的去追六皇子,倘若不是,请她立刻放手,六皇子的人生不需要懦弱的人。” “郡主听得懂人话吗,漫仪现在难过不止是六皇子不爱她,她更伤心你在背后捅她一刀,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很在乎你,你懂不懂?” 安邦是不懂,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唯一真心待过的人便是那人,除此之外,朋友?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去理解这两个字的分量,就连化蝶,她也只是没有伤害过她。 呵!(冷笑) 她的人生还真够可悲的。 程心怡见她神色有异,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 安邦笑笑,绕开程心怡继续前行。 魂园似乎多雨,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几朵乌云飘过,下起了点点蒙蒙细雨,冷空气也骤然侵袭而来。 程心怡看着安邦悲伤的背影,许多原本准备好的责备话,全都咽回肚子,变的无法开口,此时,雨珠慢慢变大,打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音,程心怡望了眼四周,顿时汗毛竖起,想到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她也敢多停留,小跑离开。 远处,角落。 柳絮看向比自己小上一轮的世子,轻声道:“下雨了。” 陶允之抬头望了眼天空,“柳絮,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属下没有爱过人,不知那是什么感觉,但属下知道,世子此刻不出去,前方角落的人就会去见郡主。” 陶允之心中五味陈杂,“让他们见上一面也好,事情总要说清楚。” “那我们?” “解决身后的黄雀。” 034 穆林(二) 安邦走在小石子路上,望着四周熟悉的秋千、凉亭、树木…时而傻笑、时而哭泣、时而又停下来傻傻的站着。 这里有太多她的记忆,就是一小小的物体,都能让她想起与窦天在一起的时光,它们像冬日里的阳光,既温暖又让人倍感寒冷。 从前人人敬畏的穆林,如今人人害怕的魂园。 没有窦天的呵护,它就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就如同她一般。 如今悔恨又有何用?是她亲手毁了一切,让那个善良的人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走着走着,安邦在一堆废墟前停下了脚步,恍惚间,一阵孩子的哭声传入耳中,她的心顿时颤了一下,浑身止不住的慢慢颤抖起来。 是孩子在呼唤她! 十年了,孩子躺在这冰冷的土地里,饱受风雨侵蚀整整十年,期间没有人关心过她,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就连作为母亲的自己,也没有任何来看她的想法… 要不是误打误撞,安邦想,她一辈子都不愿意踏进穆林,因为这里承载了她太多想记住,又不愿记住的事情,它让她幸福,同时也将她打入深渊。 雨越来越大,雨水顺着屋檐直滑而下,在点点雨缝中,安邦艰难的看到了一个身影,隐约中,他向她快步走来。 他月兑下衣服,撑在她的头上。 “傻瓜,你在这里等什么!” 安邦想也不想,冲进他的怀里,痛哭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在了…” “我不是在这嘛。”宋玉抱紧怀中的人,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复又重新获得了一般,紧张的要死,他听说她要嫁给六皇子,连忙撇下大部队,一路直奔而来,他怕,怕她误会自己,再也不想见自己,如今她真真的在他的怀里,他不安的心,稍微平静少许,然而一想到两人日后所面临的一切,他又皱起眉头,担忧起来。 “可你不见了,我找不到你。”安邦习惯性的在他的胸口趁了趁,“从前一直都不觉得你很重要,直到你消失,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底一直都有你的位置,你说,我傻不傻,为什么我就不能早点发现自己的心,为什么总是要在做了很多错事之后才知道,什么于我来说最重要,是不是来不及了?” “怎么会,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就能长相厮守。”宋玉听着她真真切切的告白,心里更下了一个决心。 “真的?你不会再不见?” “不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安邦抬起头,片刻间,她的心骤然沉到了底,是宋玉… 宋玉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失望,与一丝丝的疏离,想起自己在胡国的所作所为,他解释道:“灵儿,你要信我,娶公主不是我本意,我爱的是你,今生只有你。” “我信。”安邦撇开他,站到雨中,“你说的我都信,但是宋玉,我不是你的陶灵儿,我是我,一缕孤魂,我本不该存在这世上,我应该跟着他消失的。”她跌坐在地,“我为什么会活着?他为什么就死了…” 宋玉蹲子,抱着她,“他没有死,一直都在你身边,灵儿,一直都在的,你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一定让他回来。” “知道我说谁吗?”安邦冷笑,“你怎么会知道,这辈子我再也遇不上那样的人了,遇不上了。”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宋玉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仇恨在他的心底燃烧的愈加强烈,见她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他抱起她,转身离开魂园。 傍晚。 当安邦醒来时,是在一张温暖的床铺上,她看了眼床边的宋玉,有气无力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 “你该送我回去了。”淋了一场雨,安邦明显感觉身体有着撑不住。 宋玉沉默片刻,“我想同你说会话。” “有什么可说的,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要是真的尽了,我无话可说,你心里分明还有我,单凭这点,我就不能放手。” 这回轮到安邦沉默了,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宋玉的存在,多少都是有些影响到她,他是一尊活月兑月兑的人体雕像,会说,会笑,会哭,会难过… 安邦情不自禁的抚模宋玉的脸颊,两月不见,他变了,不再像第一次见面那般纯净透亮,他眼底的复杂、深沉,让人无法真正读懂他的心,在陶灵儿面前他尚且如此,可以想象这段日子这位少年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定把他折磨摧残的很痛苦… 也正是他的这种转变,安邦觉得他越来越像窦天,她不敢想象,几年后再见他,自己是否也能装做淡定。 宋玉握住她的手,柔柔一笑:“给我三年,三年之内,我一定来接你。” “你该知道皇上已经把我许配给六皇子了。” “我知道。” “那你也该知道,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了六皇子。” “我知道。” “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宋玉的目光有些愤怒,“我介意自己没有本事,不能主宰我们的命运,介意你不考虑我的感受,介意我们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灵儿,天下之大,竟没有你我的容身之所。” 安邦搂住宋玉的脖子,同情道:“你不单单是宋玉,我也不只是陶灵儿,我们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家族,牵着的是几百、甚至上千号人的性命,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个人幸福至他们幸福于不顾。” “灵儿,我不甘心。”他顺手搂住她的腰间。 “你换个角度想想,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你想我时,可以来看看我,我想你时,还可以写信告诉你,这不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 “总好过有个人不在了吧…”安邦落下泪,她与窦天之间隔的是奈何桥,有时候她真的想把心一横,跨了过去,一切就都一了百了,但是窦天口中的下辈子会是现在吗?如果是,窦天又在哪呢? “乌鸦嘴。”宋玉拍了拍她的腰间,“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好。”相较自己,宋玉是幸福的,至少陶灵儿的身体还在,在世人的眼中,陶灵儿还活着。 035 一时间,安邦不忍再去破坏少年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柔,“你是这次的使节,突然离开队伍总不太好,还是早点归队比较妥当。” “我自有分寸。”宋玉不愿提这些不好的事情,转而说,“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在过几年就是无忧花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安邦一惊,忙离开他的怀抱,“你说什么?!” “一起去看无忧花。” 听着他肯定、坚决的回答,安邦恍惚了,他与陶灵儿的约定,竟同她与窦天的约定相同,是巧合?还是窦天冥冥中的安排? 天,是你吗? 会是吗? 如果是,就请给我提示,好让我能清楚的知道是你。 宋玉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笑着说:“傻瓜,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带你去的。” “你…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愚蠢,安邦摇了摇头,赶紧甩掉。 “不要不信,我说到做到,就算你要整个天下,我也一定会打下来送给你。” 安邦的目光瞬间冷冽,语气更加冰冷:“我从来都不要什么江山。”这样的承诺她听过两次,其中一人兑现了承诺,结果换来的是更大的伤害,江山,那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所需要的佳肴,她只是一名小女子,不需要这种残忍的证明。 宋玉哄着道:“不要就不要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安邦认真说:“宋玉,你想要什么,做什么,你大可放手去做,但请不要拿我做借口,我不需要这种冠冕堂皇的誓言。”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认真了呢。”宋玉很清楚自己不是随口一说,是的,只要她想,他就可以为她豁出一切。 “这是原则性问题,我不想像某人一样,用自己的一生换来口头约定。” 感觉到她很没安全感,他半开玩笑说:“知道你这样很像什么吗?”他抚模着她的头,“吃不到糖果的小孩。” 安邦撇开他的手,“吃不到糖果的小孩,现在很郑重的告诉你,不要随便模我的头。” 就在这时,门外有了动静,宋玉警觉的握住一旁的剑,冷声道:“谁?” “是我。” 是陶允之的声音! 宋玉放下剑,打开房门,尽管对方是陶灵儿的哥哥,他的表情依旧不是很好看,“世子的时间掐的如此刚好,想必是一路跟随而来的吧。” 陶允之看了眼安邦,“我接她回去。” “如若我不肯呢?” “这是长国的地界,还轮不到你放肆,你若不想灵儿被扣上不贞不洁的罪名,大可拦着。”陶允之显然已经生气,“别怪我没警告你,你不是我的对手。” 宋玉说:“我是打不过你,可你别忘了,我是胡国使节,我若在长国地界出了事情,你就不担心其余两国以此为由,联合我胡国攻打长国。” “那你与我妹妹,从此就更无交集了。”陶允之绕开宋玉,来到床边,连着被子,把安邦横抱在怀,临走前,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宋玉的身份见我妹妹,下一次,你就是胡国驸马爷。” 然而此时,谁也未料到,下一次见面竟是那番光景。 宋玉站在原地,久久无言,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 “你的动作还挺快。” 纳兰明珠听着他冷冷的语气,心中怒火愈烈,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会你的小情人嘛。”她冷笑,“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倘若让我发现你再心怀不轨,她就不是躺在井底那么简单了。” 宋玉握紧拳头,眼中的杀意一览无遗,“你别欺人太甚!” “是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想起刚才在魂园被人点中穴道,纳兰明珠就更加生气。 两人目光对视,谁也不让谁,最后又拔刀相见,斗的你死我活。 相较这边的刀光剑影,安邦那边就显得温情许多。 马车上,安邦吃下陶允之喂上的药丸,身体顿时舒畅了许多,她见他一脸不高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说:“我还有点难受。” “别骗我了,刚才你身上可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刚才是一直忍着。” “你就那么怕他担心。”显然,他更生气了。 安邦被被子裹着,四肢无法动弹,只能抬起头,看着身后的他,“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很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 安邦扑哧一笑,心里淌过一阵暖流:“谢谢。” “好端端的,说什么谢谢。” “谢谢你让我见他,谢谢你给我送药,谢谢你准备好马车,谢谢你在雨中等我,谢谢你来接我,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被亲人重视。”尽管这一切都是为了陶灵儿,尽管是她偷走了陶灵儿的生活,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陶允之感到一丝疏离,眼眶微红道:“从前你不会说谢谢的。” “我不是长大了嘛,心里有想法,有感激就一定要说出来,让对方清清楚楚的明白,这样才能促进两人的感情。” 陶允之恍然大悟,“那是不是我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嗯。” “答应我,不要再见宋玉了。” “我尽量。”安邦垂下目光,对于宋玉,她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她眼中,宋玉就是一副画像、一座雕塑,要不是他与窦天长的一样,她根本就不会犹豫不决。 陶允之有丝失落,“灵儿,我想让你幸福,永远都快快乐乐的,可惜这个想法似乎越来越远了。” 安邦无言以对。 回到康王府,两人稍微整理了一番,就听下人汇报康王即将到府,于是全都去了大门迎接。 刘化蝶精心打扮了一天,眼下临门一脚,还是有些担忧不妥,她转向问安邦,“灵儿,娘这样可以吗?” 安邦笑着说:“娘最漂亮了,爹爹看到肯定醉死。” 刘化蝶正要说话,忽见远处一小队人马向王府走来,就说:“是王爷吗?” 陶允之回答,“是父亲,好像还跟着什么人。” 安邦定眼看去,陶晟轿子后的确跟着一顶轿子,看外形像是皇子专用,安邦想,这个时辰,能来康王府的皇子,除了窦子曰,再无他人了。 果然,随着小队人马停下,窦子曰第一个走出轿子,一脸笑容说:“王爷喝多了,父皇命我送王爷回来。” 众人行礼。 刘化蝶三两步走到丈夫的轿前,掀开帘子,见到鲜少喝醉的丈夫,如今酩酊大醉,不醒人事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命下人扶进府里。 036 神奇的康乐 随后刘化蝶把窦子曰请进府里,闲话家常,直至酉时五刻,离宫门关闭剩半个时辰之时,窦子曰才起身告辞,刘化蝶经过一番闲聊,对窦子曰的态度大改,为促进孩子间的感情,刘化蝶让安邦送窦子曰出府。 康王府门前,安邦屏退下人,对窦子曰说:“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喝这么多酒,是不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窦子曰把安邦拉到一旁角落,小声道:“父皇打算把内阁首辅杨铭之女指给王爷为侧妃。” 安邦皱起眉头,“父亲就没拒绝?” “王爷是说了,父皇的意思是让王爷再好好考虑一番。”想起大殿之上的情形,窦子曰又说,“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当年父皇举兵围剿长哀帝,杨铭就是第一位投城的人,再加上父皇要修订《太平大典》,杨铭虽是文臣,对父皇来说用处尚大。” 安邦知道杨铭,单凭文学造诣,杨铭不比容落差到哪里,要说做人,一个背信弃义、毫无诚信的墙边草,想来那人是不会真正的信任他,但那人也该知道阿晟跟化蝶之间的感情,这样横插一脚,是有别的理由吗? 窦子曰看出她脸上的疑虑,慢慢述说他所知晓的事:“杨铭奋斗了一辈子,就一个女儿,本想留着招赘,可杨培茹从小视王爷为英雄,一直不肯出嫁,前段时间更是做出自残的事情,险些掉了性命,杨铭无法,求了父皇好多回,父皇这才开了口。” “这就难怪了。” “这件事怕是不好推。” “无妨,她杨培茹想嫁进康王府,就让她进门好了。”安邦坏坏的笑着,阿晟虽子嗣不多,好在叔伯的枝叶甚为茂盛。 看她表情如此,窦子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丫头该不会有什么坏主意吧? 安邦接着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回宫吧,记得路上小心。” 窦子曰点点头,刚走两步,又犹豫了下来,他想了想,试探道:“刚才出宫的路上,我好像见到了宋玉,但又好像不是,那人看上去要比宋玉大一点,成熟一点。” 安邦直说道:“晌午我见过宋玉,你放心,既然我是你的妃,我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宋玉来长京做什么?”果然是他。 “这次胡国派来的使节就是他。” “那你…” “都说让你放心了,我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窦子曰其实是怕她会伤心难过,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轻嗯一声。 安邦笑了笑,“走吧。”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夜,长京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睡梦中的安邦,去了一个人们永远都不敢想、也无法到达的地方—过去! 康乐八年二月二十六日 今夜,天空晴朗,群星璀璨,宫中礼炮噼啪作响,整个皇宫都在庆祝当今太子窦天与安宰相长女的成婚之喜,然而谁又知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太子窦天竟没有回东宫洞房,而是带着浓浓的酒意去了延年宫。 自从母亲死后,窦天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成了吕后的孩子,人人尊敬的太子,可谁又想过,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皇位,从来都不是他心中所想,他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穿梭在母亲口中的街道小巷,吃着平民百姓都能享受到的美食… 然而,一切都在母亲的香消玉殒而化为烟云。 延年宫,这是他母亲的住所,也是他所有快乐的根源。 窦天推开卧房,一阵桃花清香扑鼻而来,仿佛母亲从未离开,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猛地倒在床上,今天,是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灌了自己这么多酒,他想醉!至少这样他才能短暂的逃离这一切。 他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的累了… 时间的沙漏一直流走,直到戌时,一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安邦醒来时察觉自己靠在一男子的身上,习惯性的抬头看去,当她看清男子的脸庞时,过往的记忆清晰漂浮脑中,这一刻,聪明冷静的她迷茫了,这段时间她梦见过他不少回,但这次,她的感觉无比的真实,仿佛他就在身边。 细细一闻,安邦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浓浓酒香,和呼吸喷洒出来的温度,一下子,她心中更是有千万个为什么,然而此刻,她并不想叫醒他,仿佛一旦这么做了,梦就醒了。 安邦淡淡的笑了,这样近距离看着他,感觉真好。 睡梦中的窦天闻到了一股不同于母亲的味道,那味道淡淡而香,带着点点药味,是他从未闻到的一种香味,下意识中,他向香味的源头探索起来。 忽见他在自己身上模索,安邦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应对,梦由心生,难道这就是她心中写照? 她顿时满脸通红,少女情怀一览无遗。 不知何时,安邦身上的衣服就已被窦天退去一大半,若隐若现的曲线也都暴露在空气当中,安邦没再多想,翻个身,趴到窦天身上。 这还是安邦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近距离看窦天,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似乎梦中的他,少了那份成熟,多了一份稚女敕,也是,现在的他已经月兑离尔虞我诈的生活,没必要再心惊胆战了。 她慢慢接近他的唇,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浅浅的留下一吻。他似乎感觉到她的存在,没有来得及集中精神,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出卖了他。他将她翻身在下,用他的热情温暖着她冰凉的心,两心汇合,进入另一个天堂。 时间一直在靠近黎明,此时此刻,安邦已经分不清楚梦与现实,她只知道,每每与他接触,都来的那么真实,仿佛他不曾离开,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她从不爱哭,可现在她的泪水好像变得不是她的一般,无法控制,她含泪轻轻地吻他的嘴唇,呼吸急促,语调颤不成声:“天……天……” 听着她声声呼唤,他更加激情的回应她,从她身上夺取更多。 “对不起…” 哽咽,愧疚,后悔,涌上心头。 一瞬间,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好似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变化中,喃喃中,她喊出了他的另一个名字:“沐奚…” 窦天宛如当头一棒,顿时清醒过来,望着身下的她,他的神情中充满了杀气,冷冷道:“谁派你来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说此刻在梦中?”窦天的目光柔和许多,他的小名,除了母亲,再无他人知晓,她竟能说出来,看来对方一定大有来头。 “若不是梦,你我又怎能相见…”一句话,她又哽咽起来。 既然要演戏,窦天也相当乐意奉陪,正好,明日就拿她当一回挡箭牌,只是不知这挡箭牌能否活到明晚。他坏坏的笑着,一把换了个姿势将她搂在怀中,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出现在本太子面前,本太子都要谢一谢你。” 安邦一愣,抬起头看着他,从认识他起,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本太子?这是太子时候的称呼吧…难道梦中也会将一些既定规则打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不成?”窦天被她直勾勾的盯着很不舒服。 安邦摇摇头,靠在他的身上,想到这段时间发生事情,她说:“从前每次与你接触,我都会想起那人,觉得对不起他,后来时间久了,我又觉得对不起你,可这次,似乎一切都变了,你不在了,他背叛了我。”她冷笑一声,“没有爱又何来背叛之说,天,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付出了大半辈子,换回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宫闱…” 窦天听着她没头没脑的话,有些糊涂了,莫非她将他认成了别人?还是说这世上有人与他长得相似? 他竟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她继续说:“如果那时我先遇见你,现在一切又都会不一样了吧…” 他想了想,回答:“世上没有如果,时光也不会倒流,活着,就好好的活着,说不定老天爷在将来的路上已铺好惊喜。” “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她累了,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他搂着伤心中的她,并未多想,反正明天她就不存在世上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见面,真实存在,甚至已经开始改变历史。 041 随后,程漫仪扶着安邦去了二楼,刚进人群,众人就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安邦,仿佛在说,这是哪来的疯女人。 窦子曰迎上去,牵住安邦的手,笑着说:“你有耳福了,杨小姐正要高歌一曲助兴。”他看向程漫贻,“我们这边坐。” 安邦任由窦子曰牵自己入座,期间,她望向小台上的女子,正巧对上对方的眼神,她与其对视一笑,静静聆听起来。 杨培茹的歌声悦耳动听,宛如林中精灵,尽管严冬将至,她的歌声依旧时而引人入山林,时而使人置身花海,仿佛春天就在身旁,从未离开。 但对音律有所研究之人,便可听出,歌里蕴含着重重的心事,和丝丝不甘。 在场绝大数的人都拍手叫好,其中最为热烈的还属离小台最近的朱太子。 曲毕,朱孝青站起来说:“杨小姐的歌声婉转动听,都快赶上孝瑞皇后的功底了。” 杨培茹也不顾及朱太子的面子,不悦说:“世人皆知安邦是祸国殃民的妖后,朱太子是在说我笑话么。” 朱孝青说:“你这种观点,本太子不赞同,凡事都有正反面,你不能因为一个人做了错事,就否定她的优点,孝瑞皇后的歌舞,世上很难有人能超越的。” “朱太子这话说的太对了!” 八皇子窦子厚刚一开口,就被身旁的三皇子窦子君狠瞪了一眼,窦子君举起酒杯,对众人说:“托杨小姐的福,我们在女儿节上,才能听到如此听人心弦的歌声,大家与我一起敬杨小姐一杯酒如何?” 众人响应,杨培茹欣然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培茹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大声道:“我的事情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没错,我爱康王,这辈子我也只嫁他,今天我之所以参加女儿节的活动,完全是为了我的好朋友程漫仪,漫仪爱上了一个人,她想趁着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来结束自己的单恋。”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齐聚到程漫仪身上,议论纷纷。 程漫仪看着安邦与窦子曰,慢慢的站起来,随后她非常决绝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直到走到对方的面前,她才开口道:“朱太子,我喜欢你。” 四周嘈杂的人声顿时鸦雀无声。 朱孝青看了眼程漫仪,又看了眼杨培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程小姐,是吧,你可知在善国,女子在女儿节上向男子表白,男子无需经过三书六礼,当晚就可带女子洞房花烛。” 程漫仪脸色发青,双手习惯性的握紧。 杨培茹走下小台,拉着程漫仪的手,笑着对朱孝青说:“漫仪是长国人,朱太子可要按长国礼仪来办。” 朱孝青说:“本太子有说过要她吗?” 程漫仪松了一口气。杨培茹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反问:“漫仪是程老太君的孙女,不管是身份,还是长相,都配的上朱太子,朱太子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她?” 朱孝青笑道:“杨小姐认为一个人的身份跟长相,是决定另一个人喜欢她的关键,本太子却不赞同,这样没有自由的婚姻,牺牲一人已够,再添加,只会让大家更加难过。” 程漫仪连忙解释,“朱太子误会了,可能我表达不太清楚,但漫仪的心是真真切切爱着朱太子的!” 这时,一杯冷水从杨培茹头顶直洒而下,叫在场的人震惊不已。 窦子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接着就给窦子厚使了个眼色,窦子厚会意,借由将众人带往一楼。 二楼顿时安静不少。 杨培茹生气的看向洒水人,十分委屈说:“陶郡主这是为何?” 安邦原还挺欣赏杨培茹敢爱敢说的性子,可刚才这一幕,让她彻底改变了看法,她冷笑道:“杨小姐本人并不像自己声音来的那般清澈。” 杨培茹眼眶含泪,“我不明白。” 安邦把程漫仪拉到自己的身边,“你不明白,在场的人可都明白着呢。” 杨培茹一脸迷茫,“我真不明白陶郡主想说什么,就因为我说我喜欢康王?” 安邦面无表情直视着杨培茹,随后对朱孝青说:“朱太子是聪明人,其中因由不用我说也应该清楚,漫仪我就先带走了。” 朱孝青点头。 杨培茹急了,忙说:“陶郡主平白无故的给人一杯冷水,又丝毫没有歉意,难道这就是康王妃教女之道吗?” 安邦松开程漫仪的手,生气的站到杨培茹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冷声道:“我母妃如何教女,与你何干,你一内阁首辅之女,竟敢议论长国亲王妃,你可知,就你方才的举动,我禀告太后,你杨府将面临什么吗!” 杨培茹不在意说:“陶郡主身为郡主,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实在不让人怀疑康王妃教女之道。” “你这是给脸不要脸。”安邦看向朱孝青,又道,“这样的女人朱太子还要吗?” 朱孝青微笑,“请便。” 安邦顺势拔下杨培茹头顶的金钗,杨培茹当下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安邦拿着金钗在杨培茹眼前晃悠,“要是这张小脸蛋毁容了,你觉得还会不会有人愿意看你一眼。” 杨培茹退后一步,向窦子君求助,“三皇子,今天你主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跟皇上交待。” 窦子君显然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看大戏。 杨培茹又对窦子曰说:“六皇子,你们不能任由陶郡主胡来。” 窦子曰只是笑笑,他清楚的知道,灵儿根本就不会拿杨培茹怎样。 安邦坏坏的笑着说:“你不是想嫁入康王府吗,实话告诉你吧,这辈子,你连王府大门都踏不进来。” 她迅速在自己手上划出一道口子,顿时殷红的血从皮肉里,滚滚冒出。 众人惊讶。 窦子曰快步上前,掏出手帕,边替她裹着手,边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安邦没理会他,丢掉金钗,转身看向身后两个人,“朱太子、三皇子,我的手怎么受伤的?” 窦子君看着朱孝青,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朱孝青垂头笑道:“还能怎么受伤,杨小姐不甘被泼冷水,当着我们的面,用金钗刺伤了陶郡主。” 安邦满意的笑了,但是手上的血,也源源不断冒出,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窦子曰紧张,撕下衣角的布,又裹上,“三哥,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带灵儿去找张御医。” 042 程漫仪未料到事情如此发展,焦急道:“我也去。” 他们一走,窦子君对朱孝青说:“扫了朱太子的雅兴,实在不好意思。” “你我朋友一场,有什么不好意思。” “那这…”窦子君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杨培茹。 “既然她使招对付本太子,本太子自然不会让她完整无缺走出这里。” 窦子君会意,转身离开。 杨培茹见众人都走了,心中更加害怕,她避开朱孝青,贴墙壁行走,希望能避开他,然而学过武术的朱孝青又岂是轻易能避开的,他移动身子,没两下,杨培茹就被他紧搂在怀。 杨培茹泪流满面道:“朱太子,你就放过我吧,我向你道歉。” 朱孝青迅速塞一粒药丸到她的嘴里,紧接着又把手伸进她的衣领,肆无忌惮了起来,“本太子一向尊重女人,但从不让女人骑到自己的头上,你就乖乖的享受吧。” 杨培茹想要求救,想要反抗,可不管她怎么想,身体的本能总是向另一个方向驱使,让她无法做出判断,更叫不出声。 随着衣服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硬物强入体内,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回应起了对方。 路上,安邦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窦子曰十分紧张,命人加快马车速度,飞奔皇宫。 # 康乐八年二月二十八日 又是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空中。 那日窦天醒来就不见身边的人儿,他向守夜侍卫询问,侍卫们都说并无他人出入延年宫,一时间,他有种置身梦中的感觉,难道一切都是一场春梦?如果是,那感觉也太过真实了。 今夜,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 早上吕后特地把他叫到长乐宫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其实,从那日任性离开洞房起,他就做好了准备,他的人生,他要自己做主。 不知不觉,他的脚又踏进了延年宫,踏进卧房。 忽见床上躺着一人影,他快步走至床边,望着梦中一模一样的脸,他疑惑,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随着一阵疼痛蔓延开来,他知道,这不是梦。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身上服饰,以及腰间的栀子花腰带,不由皱起了眉头,此人并不非郡主,为何如此穿着,她就不怕死罪么?! 昏迷中的安邦似乎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猛地从梦中醒来,见窦天在身旁,她坐起来,笑笑说:“又见面了。” “是又见面了。”她不怕自己,好像还很熟悉自己。 安邦看了眼四周,感伤道:“不知是不是德妃娘娘的缘故,近来总在这里梦到你,天,如果这里是现实,那边是梦境,那该多好。” 她下床,握起他的手,“最近很奇怪,就好像我回到了过去,我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但那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见到你,我很开心。” 她靠到他的胸前,他细细寻味她说的话,理不出所以然。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怔怔的抬起头,看着他,良久,才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表情冷然,“据我所知,长国并没有一位你这样的郡主,你假冒她人身份,就不怕本太子治你的罪么!” 安邦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到镜子前,果然,又是陶灵儿的身体,这几次做梦,她都是以这张脸见他们,是说明她跟陶灵儿已融为一体了吗? 窦天的眼睛变得极为犀利,他三两步上前,伸手就掐住梁琴的脖子,“谁派你来的!” 面对他的质疑,安邦没有任何解释,目光复杂的望着他,她倒很想死在他的手中,至少这样她就不必有负罪感了。 死亡一步一步的靠近安邦,安邦此刻或许不知,这个梦,亦梦亦非梦,死就是真正的死了!随着一种窒息感侵袭而来,安邦脑袋一片空白。 这时,屋外传来女子的声音,窦天听见声音,快速抱起安邦,飞奔至床上,把被子盖到安邦的身上。 女子愤怒的推开门,见窦天与人亲热,当场就火冒三丈,指着窦天说:“你堂堂太子,居然跟宫女鬼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妃!” 女子名安思烟,是当朝宰相长女,吕后的侄女。 窦天依旧躺在床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宫女怎么了,只要本太子看的上,她就是本太子的女人。” “你!”安思烟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拿起一旁的水壶就扔向窦天。 窦天看着水壶临近,忙抬起左手挡住脸,顿时衣服划破,流出血来。窦天生气道:“你疯啦!” “那还不是你逼的,别忘了…”话未完,安思烟瞧见窦天怀中人的容貌,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不是…!” 窦天有些惊讶道:“你们认识?” 安思烟害怕起来。 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安邦,还未弄清楚情况,就对上安思烟的目光,大姐?这梦越来越奇怪了。 “你是人还是鬼!还是说…”安思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闭上眼,强命令自己镇定下来。 “耶?”安邦越来越懵了。 安思烟也顾不了太多,转而对窦天说:“我不知太子跟她是什么怎么回事,有一点还请太子记住,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妃子,太祖爷若知道今日之事,你觉得你的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么。” “你在警告本太子。”窦天越来越好奇安邦的身份。 安思烟说:“哪敢,既然嫁给了你,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只是希望太子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船沉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窦天知道自己眼下没有同时得罪吕后和梁宰相的能力,但他倒不介意收下送上门的礼物,他别有意味的笑着说:“船沉了对大家是没好处,所以请回吧。” “你!”安思烟生气。 “怎么,不服气的话就到皇爷爷面前告好了,反正米已成炊,你越是闹,只会加快她进宫而已,不想被夺了太子妃的位置,本太子奉劝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窦天句句打在安思烟的心上,他早就看出安思烟在乎什么,对于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 果然,安思烟犹豫了。 043 窦天又说:“杵着做什么,走呀。” 安思烟便料定今日之事全是窦天下药而成,既然他有心要玩,她也没必要扫了他的兴,不过床上的女人可不是一般女子,太子爷,您能吃得消么! 她一改态度,笑言:“臣妾就不打扰了。”走了两步,她又心有不甘,于是停下脚步又说,“太子可能不知道,您床上的这个女人,不是您能玩的起的。” 安思烟走了,窦天又将目光重新投到安邦的身上。 他皱了皱眉头,说:“别说本太子没给你机会,老实交代吧。” 安琴抬头望着面前熟悉的身影,心中腾起一阵疑惑,虽说梦千变万化,但也是根据人心中所想演变而来,这样的见面,这样的场景,并非她所愿,难道说这不是梦?会吗?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她都能成为陶灵儿,为什么就不能回到过去! 思虑了一会,她问:“现在是康乐几年几月几日?” “你还没回答本太子的问题!” “求你,先告诉我。”安邦目光恳切。 窦天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的月兑口而出:“康乐八年二月十八日。”该死。 “康乐八年二月十八日…”过往的记忆慢慢的在安邦脑中浮现,这天是安思烟大婚过后的第二日,如果方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那么必定会留下什么证据。 她该如何证实?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窦天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抓住安邦的手臂,怒斥道:“别挑战本太子的耐性。” 安邦神情复杂,心跳极快,猛然,她从床上跪起,扑向窦天的红唇,她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她该这么做,没有什么理由。 窦天被她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若是从前,美女当前,他自然不会不予理会,可她?安思烟一向心机颇深,她此举是他人授意还是被人利用,他不得而知,思前想后,他推开安邦,冷声道:“皇宫禁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邦微微垂目,想了一番,如实说:“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我睡着后醒来就在这里,你信不信?”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窦天正欲发火,然而随着踹门人走进房间,窦天脸色忽变,下床,跪在地上。 安邦也惊呆了,竟是太祖爷窦允文! 窦允文一脸怒气,训斥窦天,“孤当你是人才,培养你继承你父皇大统,你竟私下干这种龌龊事,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对得起孤的教诲吗!” 窦天垂头,没有解释。 安邦忙说:“是我勾引太子,与太子没关系。” 窦允文看向安邦,顿时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而喜极而泣,他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又看了看安邦,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对窦天说:“你跟孤出来。” 出了房间,窦允文就命人把延年宫守的死死的,自己则带着窦天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窦允文神情严肃道:“说说,你是怎么见到她的?” 窦天如实相告后,说出心中疑惑,“皇宫戒备甚严,按理说她一弱女子不可能两次都避开守卫,如入无人之境。” 窦允文沉思半晌,“孤接下来说的话,有些骇人听闻,你会震惊,难以接受,但你必须接受,这是孤的命令!” 窦天疑惑,但还是肯定回答道:“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窦允文满意的点头,“方才你见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朝巫王之女巫吉郡主。” 窦天震惊,细细聆听接下来的话。 “孤少时在郡主家为仆,郡主待孤如亲人,教孤读书、写字,还让孤拜师学武,作为下人生的孩子,孤一直认为孤的一生都是替王府而活,那时郡主告诉孤,她去过未来,在未来,孤统治整个国家,是人人尊敬的皇帝,孤当时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窦允文眼眶微红,“一年后,巫王替郡主许了一门婚约,郡主当时誓死不嫁,说自己已有夫君,甚至怀了孩子,巫王气坏了,就把郡主关了起来,后来战争爆发,巫王也没有时间管郡主,就这样郡主被关了整整七个月,孤也守了郡主七个月,这七个月,郡主每天都只说她的夫君在未来,她一定要去找他,直到孩子即将临盆的那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孤听到郡主喊疼,连忙跑去找了王妃,就在众人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郡主消失了,凭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再也没有回来过。” 窦天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道:“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孙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若非亲眼所见,是很难相信。”窦允文到现在都很难消化这信息,“郡主对孤恩重如山,孤当年没有能力为郡主做什么,如今希望能略尽绵力,报答郡主当年的知遇之恩。” 窦天一直都知道皇爷爷对巫吉郡主的重视程度,否则皇爷爷不会一登基就下令规范各方郡主的服饰、等礼仪,想来都是以巫吉郡主为榜而立成规。想起安思烟的话,他故意道:“皇爷爷确定她是巫吉郡主?似乎安思烟也见过她。” “果然是安家人偷走巫吉郡主的画像。”窦允文握紧拳头,眼里划过杀意。 窦天见目的达到,也不敢再细问,静静的站着。 窦允文又道:“刚才的对话,你就埋在心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郡主,若是有人问起郡主的身份,你就让他来问孤。” “孙儿明白。” “你去吧,郡主在这,应该呆不了多长时间。” “是。” 044 梦亦梦? 048 镜子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得知自己要做父亲时,都是我这样的心情?父亲,我一直以为这个角色离我很远,现在近在咫尺,我又不知所措…” “够了!” “灵儿!” 他的声音比她还大。(凤舞文学网)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无可避免的就要去面对,你这样自暴自弃的算什么,你做给谁看,他又看到的吗!” 安邦艰难的撑起身子,窦子曰伸手想要扶她,被她一手甩开。 “别碰我!”她困难的靠在那,呼吸渐渐不稳,“你们窦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面对她莫名其妙的指责,窦子曰一头雾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窦家的女人也不见得都是好人。”他笑笑,“你听我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养好身体,其它事情我会处理。” “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信不信我都是你的丈夫,帮你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我要做的,就是保你跟孩子平安无事。” 安邦轻笑,“窦家男人说话就是好听,什么为我着想,左一句右一句爱我,到头来都拿着一把刀刺人,为什么不杀我,一了百了。” “说什么胡话呢。”窦子曰就是再好的脾气,心底也有丝不耐烦,他都低声下气至此,她到底想怎样。 “差点忘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 “灵儿!” “我不是陶灵儿,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会明白。” “你不是灵儿,那你说你是谁。” “是啊,我又是谁…”她垂下眼眸,泪水涌出。 窦子曰抓住她的双肩,柔声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回答的是一片沉默。 “做梦了?” 见她眉头蹙紧,身子微抖了一下,他把她搂在怀里,“梦是不真实存在东西,你不必担心,也不要太在意,只是梦而已。” 安邦失神道:“要是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时,我在哪?” “在这里。” 她抬头看着他,下一秒,便狠狠的推开他,眼底恨意浓厚,“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姓窦的。” “灵儿?” 他伸出手,她就像碰到瘟神般退到床的内侧,语气及其恳求道:“不要靠近我。” “好,我不碰你。”他妥协,“可你得告诉我原因。” 她气愤,“我是女人,我也有累、有无助的时候,不要再把我玩弄于手掌,我经不起,受不起这样的恩惠。” 窦子曰警惕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谁还能说什么,我还有利用价值吗?”安邦泪流满面,“对哦,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她冷笑,“前世今生,我都没逃出窦家男人的手心…” 此时敲门声响起,只听兰珠说程漫仪来了,窦子曰就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想着程漫仪或许能了解清楚其中的缘故,于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程漫仪行礼后,说:“前几日就想来了,又怕唐突了,就一直拖着,六皇子妃的情况如何?” 窦子曰说:“她怀孕了,情绪很不稳定,你进去陪陪她,多开导开导她。” 程漫仪一怔,随即点头,走了进去。 兰珠一惊一喜,脸色随即又难看起来:“六皇子说的可是真的?”方才她问张御医郡主的情况,张御医左右含糊,总是不给个答案,叫她心烦意乱,现听六皇子这么说,她的心就更加乱了。 窦子曰叹了一口气,“你同我去书房,我有事要交待。” “是。” 程漫仪来到安邦身旁,见她一脸泪痕,痛苦不堪的样子,当下流下泪珠,“灵儿,我来看你了。” 安邦陷入思绪中,压根就没有听到程漫仪的声音,在她脑中就一个念头。 为什么是她! 可望被爱有错吗? 为深爱的人付出,有错吗? 不,没有错,她没错! 她唯一的错,就是投错了胎,生在了安家,倘若她不是安邦,那该多好… “那次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要远嫁善国,过着非人般的生活。”程漫仪知道她在听,于是静静的诉说,“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我们都是大姑娘了,很多事情都少了儿时的悸动,你昏迷后前两年,我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很害怕,不知该怎么面对你父母,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想开了,我跟着大姐学做生意,忙碌让我忘却了一切,灵儿,你醒过来,我很开心,也很高兴你能想见我。” 沉默一会,见她还是不说话,程漫仪又道:“我不知道这几日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想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们不必太执着于某件事情,该放手时,就放手。” 安邦闭上眼睛,或许时间会洗刷一切,但留给人们的伤痛却是一辈子都无法真正愈合,一切从一开始就都错了…她抬头望去,“你送我的镜子,是哪里来的?” 程漫仪坐到椅子上,“那年你醒过来,我就去福临寺给你祈福,当时遇见一位高僧,他说只要把这面镜子摆在有缘人房中,就可心想事成。” “那高僧还在福临寺?” “我第二次去时,他就已经走了,听寺里的人说,是以四海为生的挂单和尚。”程漫仪疑惑,“灵儿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做恶梦了?” 安邦想起程漫仪说过的梦,忙道:“你还记得梦中人长什么样子吗?” “我可以画出来。” 不久,程漫仪把画好的图纸递到安邦的面前,“你看看。” 安邦看了一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画中人分明就是叔叔,那怀中的孩子是谁?叔叔并无子嗣,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漫仪也回到了过去?! “你能留下来陪我一两天吗?” “当然。”程漫仪看向镜子,顿时,寒毛粟起,“舍利子少了三颗…” 050 镜子2 ()“是四颗。(凤舞文学网)” 程漫仪仔细一看,脸色愈差,如白纸一样,双手也不由的握紧。 “它不能放在这里。” 安邦皱眉道:“你有事瞒我。” 程漫仪吞吞吐吐道:“这面镜子确实是为你求来,但我存着别的心思,镜子放在我那里时,我每晚噩梦缠身,醒来后也一直郁郁不振,再加上偶然得知六皇子对你的情意,我更是一阵伤心,便迫不及待的把镜子往你这送,杨培茹手中的把柄,也就是这件事。” 安邦不在意这种事情,“你说你因这面镜子做梦,那为何镜子边上的舍利子一颗都没少?” “不是没少,是我拿别的珠子嵌进去了,加上你这里少的四颗,总共是七颗。” “你三次都只做同一个梦?” “嗯。”程漫仪想想都后怕,“灵儿做什么样的梦了?” “跟你一样。”安邦想了想,“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谁都不能说,包括窦子曰。” “这不妥吧。”听她直呼六皇子名讳,程漫仪猜想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我就你这一个朋友。” 程漫仪内心挣扎,最后决定道:“我答应你,但如果恶梦对你影响太深,我就必须告诉六皇子实情。” 安邦点头,“你过去数数还剩多少颗舍利子?” 程漫仪数了数,“四十二。” “总共四十九颗,是有什么寓意吗?”安邦想不出所以然,“你仔细想想,那和尚还同你说了什么?” 程漫仪细细回想,忽然道:“他好像有说意志强烈的话,就能见到死去的人,可我除了做恶梦,就没见到其他人。” “你身边死去的人,你想见的是谁?” “我爹。” 安邦沉默,现在不是该关心程漫仪梦中内容,她要做的是拨乱反正,既然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她要改变一切,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她的人生不能只是一场笑话! 她要远离他们的人生! 坚定想法后,安邦没再多想,喊来兰珠,让兰珠在房中铺一床给程漫仪。 夜里,下起了雨。 程漫仪听着外头嘈杂的雨声,心情沉重道:“你们吵架了?”她知道不该问,还是说出了口。 这场雨仿佛是心灵的洗涤剂,将安邦的心反复洗刷,让她体会从未有过的,明镜般透亮,或许人真的到什么都没有时,才能看透事物,知道什么真,什么是假。 她平静问:“你还喜欢六皇子?” 那头一阵沉默。 “曾经我以为爱情很美好,爱,就要为所爱付出一切,现在我觉得这想法很愚蠢,人生在世,即便是你爱的人,他也有可能背叛你,或许从一开始,两人之间的爱就是一场交易,只是一方没有察觉到,与其爱别人,还不如爱自己。” 程漫仪觉得有什么误会,开口道:“你昏迷的这几年,六皇子一心一意守在你身边,你千万不要误会他,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马知语的事情?”她坐起来,透过微弱的烛光,看着安邦,“你别把她放在心上,不喜欢就黏她出府,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安邦轻咳两声,想着程漫仪白天梳的是少女发髻,歉意说:“家里可给你定亲了?” “订了一门,是李家长子。” “长国首富李家?” “嗯。” “你可喜欢他?” “李萧人不错,很懂得我的心思。” “如果有机会…” 安邦话未完,程漫仪就道:“女人能嫁给自己爱的,又爱自己的人,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康王妃那般幸运,李萧他爱我,我们之间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细水长流的夫妻之情,也是不错的。” “对不起。” 程漫仪摇摇头,“人长大了,想法就会随之改变,我承认我到现在都喜欢六皇子,我也有想过在你昏迷的时候,插足你们之间,不过这么做换来的又会是什么?大家都不开心,与其互相折磨度日,我倒宁愿清静的活着。” “你比我想的透彻。”面对程漫仪,安邦心中有愧,也佩服程漫仪小小年纪就能明白事理,要是那时,她有程漫仪的心境,或许一切又都会不一样了。 “谈不上透彻,是想法不同而已。”程漫仪看着安邦的肚子,“你现在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从前的恩恩怨怨,不管对与错,是该放到一边,安安静静的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总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孩子。” 安邦下意识模着肚子,血浓于水便是如此,陶灵儿不孕的身体,如今竟也有孩子,是她的孩子来寻自己了,上辈子,她已欠孩子太多,现在就是豁出性命,她也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 这辈子她定不再复这孩子! “夜深了,睡下吧。” 翌日,安邦醒来,程漫仪已不再房中。 兰珠端着洗漱用品,边拧着毛巾边说:“程二小姐一大早就走了,也不知是程府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商铺那边有麻烦。” 想起郡主昨天的样子,兰珠后些后怕,早晨六皇子问程二小姐话时,她也在旁,听程二小姐语气,郡主似乎是一时情绪,现在看来,倒也真是如此。 安邦见镜子上的舍利子一颗都没少,问道:“漫仪走时可有说什么?” 兰珠走向安邦,“程二小姐醒来时心情似乎还不错,说自己一夜无梦,睡的特别的好。” 安邦没在说话,任由兰珠服侍自己洗漱。 早饭后,一位不速之客突来安邦的院子。 051 溯溪来访 ()看到溯溪,安邦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她没想到溯溪会来寻自己,屏退其她人后,她静静的等待溯溪开口,直觉告诉她,溯溪见过叔叔。(凤舞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