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令:病妃红颜》 楔子 时值冬月,夜晚的天气分外冷了。 夜风狂乱地肆虐,吹过一道道僻静的小巷,带起一片片萧瑟的尘土。微弱的月光时隐时现,愈发显得这这一片夜色荒凉无边。 这是一轮残月,寂寥地悬挂于夜空,穿梭于云层,带出一道诡异的血色残红。 枢蓝国西北境的一座小镇,唤作无名镇,一个百姓少的根本算不上小镇的小镇。 全镇不过几百口人,房屋稀稀落落地散落于镇子四周。又因着位于连接陌桑国的官道,镇里客栈驿馆倒也齐全,平凡为其添了几分生气。 就在这么一个几乎被大多数枢蓝国人所遗忘的小镇,入夜,在一扇厚重的古铜门前,一女子全身包裹在厚厚的大氅中,只露出娇小略显苍白的脸蛋。 她在门前来回踱着,全身散发着浓浓的焦急与不耐。时而狂风吹过,她定了定,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半响,直到周围的温度如这厚重的铜门一般,无法忍受得压抑,便只得垂下头,继续茫然徘徊。 不知多少次的驻足,多少次失望过后,门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一声沉闷的声响,门缓缓地打开,就像开启了一道未知的关口,门的那头是黑暗。 门前昏黄的灯笼随风摇晃,夜色中,一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男子身影慢慢显出了轮廓。 听到声响,女子眼里亮了一下,马上又黯淡了。她看着面前这个黑衣男子,眼神由失望又添了几分怒气。 黑衣男子行了几步,在女子面前行了一礼,微微低头,恭敬的站定。他左手持剑,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脸上表情,但露在外面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却透着深刻入骨的杀气。 他的身影很像那个男人,第一眼她还以为出来的是他。他说过,他在她面前,永远是最真的面貌。 可是仔细想想,她却好像从未真正了解他。如今,又与这蒙面的男子有什么区别? “你家公子呢?”女子语气冷冷地质问道,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意,期盼着对面这个男子能给她一个解释。 黑衣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女子,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得空旷的夜色中慢慢响起沙哑的嗓音:“公子……临时……有事……去办。” 男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暗哑,断断续续毫不连贯,女子却并不觉意外。 这就是解释?草草的几个字,只一句“临时有事”,真是冷情得可笑。什么时候,他对她也是如此这样了,连随便编一个理由都懒得。 女子摇摇头,轻哼:“临时有事?重要到把我们的约定都忘了,那必定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吧!既然如此重要,他怎么不带上你,你不是一直是他的影子么?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影子留下来帮他看着这座空荡荡的破房子?” 黑衣男子沉默,低头:“属下……不知。” “好,很好……”女子突然笑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无论身高体型都与那个男人有八分相像的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冷意。 就算再怎么相像,他终究不是他。 他的眼没有那么浓的杀气,他爱对他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阳光又迷人。他是温暖的,不会像这样冷冷冰冰,他会在危难时救她,教她武功,在她犯错时轻抚她的发…… 可是,如今女子发现,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在此刻居然与这冰冷的身影相重叠。 她惊了一跳,猛然向后退了几步,挥手阻止了黑衣男子想要相扶的举动,心里脑里已经乱成一团。 突然,身后射来一道凌厉的杀气,一瞬即逝,却让女子心里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是一道道漆黑的围墙,方圆一里内不见人家,没有一道光亮,一眼望去,似乎会被那黑暗整个吞噬。 女子又看向黑衣男子,见他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不见任何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杀气,怕是自己多心了吧。 两人默默的站在寒风中,女子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发着呆,连那大氅滑下了几分,都没有发现。 良久,她叹了口气,眼底多了几分悲凉与无奈。 “就这样吧……”她说,“告诉你家公子,我救他一次,他亦还了我一次,我们早已两讫。这次本就是我有求于他,他既然不愿,那也罢了……” 女子定定的盯着黑衣男子略低着头的身影,仿佛透过他,看向那个陪伴了自己一整年的那个男人:“我知道求他这事是为难了他,他既不愿,何不早早与我告知,如今……” “既是这样也好,两不相欠,断得彻彻底底,以后也不必想着如何还他这个恩——我怕还不起……” “告诉他,我不愿他,亦不怪他,但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但愿今生永不相见!” 黑衣男子浑身震了震,生平第一次心里产生了寒意。 永不相见!她终究还是怨上了主子。 可是…… 黑衣男子欲再说些什么,抬头,面前早没了女子身影。他不禁心里暗自懊恼,方才微微一走神,居然连她离开都没察觉到。没想到,时日不长,她的功力进展如此之快。 天空中突然飘起小雪来,落在黑衣男子肩头,很快又消失无踪。 今年的初雪,似乎更早了。 他望着方才女子站过的地方,如今已是空空荡荡。 下雪了,她没事吧? 月光早已不知何时被黑云遮去,夜空中似乎还残留着血红的晕色。 黑衣男子转身,迈着比来时更加沉重的步伐,走进暗黑的门内,“咣”的一声,铜门被重重地关上。 血月,早雪,今夜似乎注定是诡异的一夜。 就在大门被关上的刹那,远处墙头,倏地冒出几条黑色身影。黑影在墙头穿梭,快速越过房顶,朝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很快便化成几个小黑点。 这一夜,无名镇一条废弃小巷中,传来了激烈的兵器交接声,在这寂静的夜分外刺耳。没多久,打斗声渐渐弱了下去,很快又归于平静,一切似乎原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良久,黑色中传来两个微弱的声音,音色偏低,分不清男女,若不仔细听,很容易便会被风声所湮没。 “公……主子,这女子该如何处置?” “杀!”声音带着阴冷狠毒。 “可是……堡主那边……” “废什么话!”说话者似乎很是不耐。“别忘了你们是做什么的!有人花钱买她的命,那就得拿她的命去换,要不就是留下你们的命……” 黑暗中似乎有人身子颤动了下,那声音继续道:“墨家堡从不接完不成的任务,既然接了,不管他是谁,必将成为刀下亡魂。她,也不例外……” “是!” “杀了将尸体处理干净。堡主那儿,管好你们的嘴巴,我自有说法!” “是!” 话落,巷子中传来窸窸窣窣搬动东西的声音。 “慢着!”为首的似乎想起了什么,喊住道。“听闻她惧寒?把她的手筋脚筋挑了,废了武功,扔进镇前那条小河里去。听说那条河连着陌桑国内千年寒潭,反正死都死了,就让她好好享受享受寒冷的滋味。死后长眠寒潭,结成冰雕,说不定还能保住这媚惑人的美色,千年不衰呢!” 风中似乎又传来几声牙齿“咯咯”的碰撞声,随即是几道整齐化一的应是声。 又一阵细微的响动过后,巷子恢复了平静,哪里还有黑影,更不见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这时,不远处的屋檐,翩翩然落下两道白色的身影。衣袂飘摇,黑与白的强烈对比,衬得这身影如同鬼魅。 “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上可以看到一出如此精彩的戏。” 最先开口的男子,有着一张比女子还妖魅的脸。润泽如玉的肤,浅红饱满的唇,秀美挺拔的鼻,还有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隐隐的,散发着微红的光,只一眼,便可以将人的心魄摄了去。 男子手持一柄白玉折扇,扇柄垂下一束流苏,流光溢彩。他就这么懒懒地倚在墙上,一双带电的桃花眼四下打量了一遍,看向身旁正弯腰捡起墙角一物的另一白衣男子邪魅地笑道:“怎么看?权?钱?情?照方才那女子的语气,我看八成是情杀。” 被问话的白衣男子翻弄着手中木牌状的物什:“七郎”,看来果真是为情所害。 妖魅男子迟迟得不到答话,却似乎早已习惯。 初雪只零星地飘了一会,早早地停了。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白衣男子便率先如来时一样,又飘飘然飞上了墙头。紧跟着妖魅男子手中折扇一收,便也随了上去。 “我说王爷,您就不去见义勇为,行侠仗义,救下那个小女子?说不定果真是个倾城绝色呢!” 尖细带着某种摄人心骨魔力的戏谑声在身后响起,白衣男子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继续在墙头移动。 “若我有这个空闲,会对他们口中的墨家堡堡主感些兴趣。没想到,多日不曾留意,竟成长得如此迅速。看来,今后的江湖中将分外有趣。况且……”他顿了顿。“无关人的生死,从来与我何干?我既能舍千万人,又为何要在乎这一人?” 身后妖魅男子一声长叹:“世间最无情者,瑾王是也!”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似是用沉默回答了一切。若是仔细看他的相貌,便会发现,比起妖魅男子比女人还美的脸,白衣男子的五官更加精致,更加分明。 俊朗的眉,挺直的鼻,不染而朱的唇,还有那双幽暗深邃的眼,所有绝美的五官组合成了一张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让人一看便永生难忘。 不同于另一人的妖魅,男子身上多了几分煞气。白衣胜雪,随风轻曳,简单中不失华美,全身围绕着清冷的气息。深潭一般的眸平静无波,又似在暗自酝酿着什么,冷冷地透出其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贵。 不平静的小镇,两个绝美的白衣男子,如同这死一般的夜,悄无声息的来,亦悄无声息地消失于黑暗。 …… 无名镇外一里处 荒芜的野草已有半人之高,一眼望去,零零碎碎散落着杂乱的灌木丛,时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细听之下,应着北风呼啸,似乎还夹杂这野兽的吼叫声。 冰冷的河水边,一黑袍女子半跪于地,身后一左一右赫然站着两只呲牙咧嘴的野兽。 “七郎这几日异常烦躁,我就猜到你必是出了事。带着豹儿连夜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她爱怜的抚模着昏迷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刻意压低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哭腔。“吟儿,你叫为师如何放心你一个人……” 荒草萧萧,一望无际的狂野中,忽然发出一声尖锐而悠长的狼鸣,仿佛在诉说无尽的悲伤,令人听之心中凄然。 文帝36年,十月初 枢蓝国北境军营千万士兵无故中毒,原因不明,毒性不祥,边境防线岌岌可危。 二十日后,朝廷派往边境支援的医疗队伍路遇山石崩塌,死伤过半,无奈返程,另行安排绕道而行。 十一月初,遍寻医无效,中毒士兵死伤无数,军不成军,一片惨淡。 十二月初,由五皇子瑾王亲自率领的御医团队终于抵达北境军营,几日后成功炼出解药,结束了两个多月的毒疫。 此时,北境军营的十万大军,仅剩不到五万,死亡半数有余。 几日后,文帝下旨,藉于此次劫难,边境军营大伤元气,特赐良田银饷,许幸存士兵卸甲返乡,与亲人团聚。又命妥善安排已逝士兵亲眷,抚恤五十年银饷,已示哀悼。 另,命五皇子接手北境边防之责,招募新兵,训练军队,休养生息。扩边境十万军为二十万,由五皇子执掌兵权。 来年三月,枢蓝国西面一直盘旋于陌桑国边境的达奚族突然闯入陌桑国境,并正式与陌桑国宣战。 自此,几月间,陌桑**与达奚族展开了大大小小几百场战役,边境无安宁。 ------题外话------ 新人新文,还请各位亲们多多捧场! 001 小鸡仔vs白萝卜(一)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当浑身湿透的郁梦吟狼狈地趴在地上,拍着胸口使劲咳嗽的时候,脑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诗。 她在心里狠狠地把自己鄙视了一把,不就是轻功么,谁不会呀,用得着触发你脑中本就不多的文雅细胞吗?要知道,这种细胞用一次死一个,死完了……就没了。 “多……” “女人?!” 郁梦吟谢字还没出口,便被一声冷哼生生呛住,又不得不捶胸狠狠咳嗽了一番。她终于有些明白把肺咳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不过,难受归难受,她还是注意到那一声“女人”,声调由开始的疑问升高,结尾又陡然降下,分明带着几分不屑。 莫不是古代的大男子主义者?额……好像古代就是大男子主义起源泛滥的地方。 郁梦吟心里的的不甘窜了上来,也把要道谢的事完全抛到了脑后。她要捍卫古代女人的历史地位! “喂!”她很英勇地大喝一声,帅气地擦了擦嘴角。“女人怎么了,女人……” 她的话再一次被堵在喉咙里,因为当她抬起头,看到负手立于她十步远处的男子时,她被瞬间秒杀了,一个“人”字凝固在嘴边,目光呆滞,处于脑死亡状态。 前面男子白衣胜雪,衣角绣着不知名的花纹,阳光一照,反射出粼粼银光。腰间一条墨色镶金玉带,黑发垂到腰际,用金玉发簪简单束起。他侧对着郁梦吟站着,留给她一道完美的轮廓曲线。那唇,那鼻,那眼,哪一样都像上帝完美的艺术品。还有那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投下一小片阴影。 欧巴,你是来自哪颗星? 郁梦吟花痴地盯着男子出神,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这一副狼狈样衬着这表情要多怪异有多 怪异。 “嗯,没错,这小鸡仔还真是只母的!就是……丑了点!”另一个声音悠悠然响起。 丑?! 郁梦吟的脑细胞又被瞬间激活。她抹了抹嘴巴,确定口水没掉下来,又一脸凶恶地转向说话者。 这一看,刚才没掉下来的口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男人?女人? 郁梦吟维持着半趴的姿势,仰望着身旁正弯着腰,用手中的折扇柄轻挑起她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的男子,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这一开口,是该说“这位公子”呢,还是唤“这位姑娘”? 不要怪她不辨雌雄,是面前这个男子实在是张了一张不辨雌雄的脸。连这笑,笑起来都那么妩媚动人,令人一看便心生荡漾。同样是一身白衣,方才那男子穿出了一种潇洒出尘,而这人则像穿着天使外衣的恶魔,美丽与妖魅兼具。 更为惊艳的是,男子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在阳光下,竟闪烁着荧荧的红光。 一身白衣,一双红眸,配上那润白如玉的肌肤,怎么看怎么像是红眼睛小白兔? 郁梦吟吸吸嘴巴,使劲忍住了想要伸手掐一把小白兔的**。丫的,自从来到这传说中花美男巨多的古代,她自认为已经产生了强大的免疫力,没想到今天居然连败两次,真是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 她在心中感天化地地哀叹了几声,又向远在千里的师傅默默赔了n声罪,这才将心跳的频率强调了回来。 活动了下脸部肌肉,摆出一个自认为现时最优雅得体的笑容,翘着兰花指温柔地拎开那抵着下巴的扇子,她缓缓开口:“敢问公子……” “啧啧……”妖魅男子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啧啧地摇了摇头,一脸嫌弃。“丑丫头!” 郁梦吟脑袋轰的一声,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开口被两次三番地打断她忍了,居然说她丑!还说了两次! 靠,这世上哪个女人能忍受别人说她丑,那她还是女人吗? 弱掉的气势立马回来了,随时有爆棚的可能。 她蹭地跳起来,双手叉腰,没去管她湿透的衣袍沾满了草屑泥渍,乱糟糟地挂在身上。没意识到歪了发髻,长发散乱着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更没发觉一只脚光着,靴子早已不见。此刻的郁梦吟,心中只有欲烧欲旺的火气。这向来少根经的大脑,今日进了几口水,华丽丽地短路了。 “你。”她首先指向最先说话的男子,男子慢悠悠地转过身,绝美的外貌再次让她一晕,但很快便稳定了心神。“你瞧不起女人?”她眯起眼睛。 男子只掠了她一眼,目光便直直地透过她看向湖面。“军营重地,本不该有女人。”他语气生冷地说道。 被当做空气的感觉着实可恶,郁梦吟咬牙,对这男子的好印象顿时去了个大半。 别以为生得一副好皮囊就可以目中无人,其实只要山好水好,伙食够好,在这古代只要是个男的都能养的这般光滑滋润,白白胖胖的。就像将军府后院地里的白萝卜,一拔一个水女敕,一拔一个雪白诱人。 只不过这只萝卜比其他的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谁说军营不可以有女人?”郁梦吟斜昂着头,道。“历史上早有‘后母辛’妇好,代父从军花木兰,有巾帼第一人冼夫人,抗金女英雄梁红玉,还有穆桂英,秦良玉……哪个不是驰骋过沙场的铮铮将士?哪个比你们臭男人差了?” 男子终于正眼望了过来,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幽深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芒。 “你……”良久,他缓缓开口,拉长了语调。“你这历史是从哪学的?” 郁梦吟本正洋洋得意,方才那几个历史人物可是翻遍了她大脑每个褶皱,结合了教科书和电视剧两大神器,历时十秒,千辛万苦组合起来。能把这话说得那么流畅,她非常地佩服自己。 可这得意还没持续多久,听了男子的疑问,她便愣住了。 方才太过得意,竟然忘了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就连读书时期学过的各种有关历史人物的典故,在这个时代史书中记载也是同事不同名。 例如中国古代享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美誉的“四大美女”——西施,貂蝉,王昭君,杨玉环。在这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几个典故虽在,其记载的女子却是截然不同的四个名字。 自穿越过来以后,八年多的时间,她至今还没弄清这到底属于历史上哪个时期。又或许,这里也根本不在地球之上,只是茫茫宇宙中与地球有相同生命体,相似文明演化的另一星球。 反正,谁知道呢?这个时候地球还不叫地球,灵魂又是那么神秘莫测的东西,谁又能确定这一夕穿越,是穿回到了过去,而不是穿到了另一个星球? 这么想着,郁梦吟便也释然了,所幸她打架炼毒是一手,文学史蕴却是缺天分,偶尔说错几个人名,倒也没引起他人怀疑。 可是今日,她一出口说出这一串史书中根本不存在的名字,也没心思再去思考什么朝代不对的问题,在面前男子怀疑的目光下,郁梦吟第一次有种秘密被窥视的感觉。 “我……我……那个……”来到这里七八年来,郁梦吟头一次感到慌乱,我了半天,;愣是找不到一个借口。 “据我所知,本朝开国以来,就只有一位女将……”男子缓缓开口,磁性的嗓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就是!”妖魅男子折扇一拍手掌,插话道。“当朝大将军之妻奚夏宛,也就是靖阳公主,乃是我枢蓝国第一女将。别国似乎并未听闻,《傲川大路通史》也并无女将记载。不知你这些是从哪儿听来?若说江湖之中,修为高深之女子倒不在少数,只是选择入战场杀敌的,古往今来却只有靖阳公主一人。只是可惜……”他叹了口气。“早早殒命。” 002 小鸡仔vs白萝卜(二) 郁梦吟听得心中伤感,这个被她称作“娘”的女子,虽然自己并未真正见过一面,可是这具身体原本的模糊印象,加上父亲、兄长自小的描述,她在心中亦描绘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身着银白盔甲,英姿飒爽地昂首于战马之上,驰骋于千军万马之间,所过之处,片甲不留。那所向无敌气势,是郁梦吟心中所崇拜的。 她只可惜,在她来时,她却走了。 一身狼狈的女子,方才或粗鲁或窘迫的女子,现在默默的静立着,眼底毫不掩饰的怀念与伤感。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妖魅男子歪着头,颇有兴致地盯着郁梦吟,又转头看看身后同样凝视着她的男子,忽然开口:“小鸡仔身材不错,原来想当女将军。一身劲装倒显得玲珑有致,抱负不错,就是功夫太差……”他又凑近了些许,“还有长得太丑了!” 郁梦吟抬眼狠狠剜了他一眼。一会小鸡仔一会丑丫头的,你以为个个都长着你那样雌雄莫辩的脸,那要我们女人怎么活呀?还有,什么叫想当女将军抱负不错就是长得太丑?长得丑和当女将军有半毛钱关系吗? 况且,她丑吗?她根本就不丑好吧!至于功夫嘛,练练还是会有的。 好一番吐槽过后,郁梦吟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之严重的问题:为毛这只小白兔会知道她着男装打扮衣袍下的身材是“玲珑有致”的? 终于,在大脑延迟了近一刻钟的时候,平静的湖潭边,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郁梦吟紧裹着脏兮兮的衣袍,一下蹦开几丈远,防狼似的盯着面前两个神态自若的白衣男子。 她记得今早偷偷溜出将军府,来这城外十里处的军营打发时间。 军营背靠两山,面前是一大片平原。营中大多是常年驻守的士兵,一年前夜矜国递交停战协议之后,皇上下旨召回部分边境军士,分散在四大皇营之中。 而这玄武营,便是四大营之首,由班师回京的南境大将军郁天启担任统帅,将军之子郁夕岑担任副帅。主要负责皇城守卫和新兵训练。 这些时日郁大将军奉旨巡查各大关口未回,郁梦吟便时常偷溜出府来哥哥所在军营逛一遭。相比起千金小姐般的闲散日子,她更习惯肃杀威严的行军生活。 今日若不是新兵实在菜得很,看得她百无聊赖,她也不会跑来后山,更不会看到山崖之上长着一株长相奇特的橘黄色果实,一时馋虫觉醒,偏偏山崖之下隔着一潭十多丈宽的湖。 于是,又馋又懒得绕路的郁美女便期望着自己人品大爆发,能超常发挥。用本就所剩不多的内力架起轻功潇洒地飞湖攀崖,结果,华丽丽地落水了。 落水不到一秒后,眼角瞥见湖面飞来一抹白色身影,接着郁梦吟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看到闲云,看到潭影,看到悠悠日光。然后,便像拎小鸡仔似的,被提着后领扔到了河边。 接下来的事,便是如前所说。简单概括之,郁梦吟是被美男迷了神智,自动忽略了自己落水那一趴。 意识到自己的浑身狼狈,真真是欲哭无泪,她终于知道为啥这美的不成样子的男人会一口一个“小鸡仔”、“丑丫头”了,自己的模样,的确够丑! “小姐!” “吟儿!” 正在此时,两道焦急的呼唤先后响起。郁梦吟看向来人,如遇救星,欢喜地扑了上去。 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绿衣丫头,梳着双丫髻。稚气的小脸蛋,圆圆的眼睛泛着些许泪光。 她在郁梦吟面前一米处停住,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小姐你好丑!” 郁梦吟欲飞扑入怀的举止生生止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刚才这丫头眼中的泪光一定是她的幻觉,幻觉!随即噙着眼泪花扑入紧接而来的男子怀中,委屈万分地告状道:“哥,他说我丑,还说……说我是小鸡仔……”她伸手指向身后笑得风华绝代的妖魅男子。 秋翠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在接收到小姐杀人似的目光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郁梦吟不理她,可怜巴巴地望向男子。男子银白色的盔甲在身上闪闪发光,墨玉发簪束起一头黑发,露出俊朗的五官。虽是一员武将,看着郁梦吟时却全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很想亲近。 最疼爱的妹妹对他撒娇,郁夕岑实在受宠若惊。他抬眼瞟了一眼如谪仙般的两人,又优雅从容地解上披风,细心地裹住郁梦吟微凉的身子。 “可冷?”他宠溺地探探她的额。 “不冷。可那两人……” “爹爹回营了……”郁夕岑抢先一步说道。 “什么?”郁梦吟只觉一片晕眩。 “正准备唤你去见他……”他继续说道。 郁梦吟脑中炸开一般,想也不想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哥,擅闯军营,你就小惩大诫,男的关猪笼,女的扔妓院……”她又回过身,眨巴着眼睛:嗯,好般配的一对。 看得郁夕岑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郁梦吟终于再次拉开腿,风一般跑了起来:“这什么鬼日子,小白兔和大灰狼都来了,以后出门要看黄历……” 秋翠呆了一秒,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一步三回头:她还没看够美男的说!还有,这大灰狼是大将军,小白兔是谁呢?难道小姐又捡了只珍稀动物?额,她不想和又一只争宠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主仆俩的身影,郁夕岑才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站于两个男子跟前优雅地行礼:“参见瑾王爷。”又对妖魅男子温和一笑:“竺兄有礼!” 竺晨士灿笑着回了礼,心里打了个冷颤:这笑面虎每每露出这种笑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郁夕岑接下来闲谈一般开口:“在下听闻皇上近日赐下美姬若干,不知竺兄享受否?满意否?”没等回答,他自顾自接话道:“在下一直以为,竺兄风华绝代,拥有天人之貌,眼光必不能低了去,寻常美姬怎能与之相配?恰巧近日雅苑正缺个倌儿,竺兄何不前去小住片日,必能寻到称心如愿之佳偶。” 竺晨士打开一半的扇子就这么僵在空中,脸色由青转白:“我……” “不”字还没出口,郁夕岑又转向一边:“瑾王认为如何?” 瑾王慕云洛想了想,瞄了一眼正一脸哀怨地望着自己的竺晨士,眼中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这主意甚好。”他一本正经地答道。 竺晨士希望瞬间幻灭,青白着脸指着两人:“你……你们……” 慕云洛没有理他,闲庭信步般朝山谷深处走去,经过竺晨士身旁时幽幽地丢下一句:“郁家少爷爱妹成痴,最是护短。郁家小姐心思难测,最是记仇。竺兄,保重……” 爱妹成痴,太过夸张。心思难测,最是记仇倒是不假。 郁夕岑同情地看了一眼如雷轰顶般僵立着的竺晨士,也跟了上去。 竺晨士呆立在原地,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莫不是丑丫头口中的“小白兔”是他,而大灰狼…… 初夏,这风怎么好冷! 003 暗夜黑影 将军府 深夜,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躲过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轻轻推开一间厢房虚掩的窗,迅速跃了进去。 黑影身形偏于娇小,身手利落敏捷。她轻巧地落地,屏住呼吸凝神聚听,直到听到内室传来轻缓而平稳的呼吸声,这才轻手轻脚地模索起来。 他似在寻找着什么,黑暗中借着从窗棱间投射下来的微弱月光,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翻找。 每隔一会,黑影都会停下手中动作,静立细听周围的动静。窗外时不时地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院中柳树枝上栖着两只夜鸦,偶尔如恶作剧般,兀然怪叫几声,衬着这气氛愈发紧张。 不知多了多久,黑影似乎终于把厢房模了个遍,额头已布满细细的汗珠。只听得寂静中一声轻微的咒骂声:“该死的,到底藏哪儿了?” 虽刻意改变了声调,仍可以听得出这是一个女子声。仔细看她黑布蒙住的面,便会发现,本应是阴狠的眼,却出乎意料的美。长睫卷翘,眼眸乌亮,光看是这一双眼,便可以断定这黑布之下的面容,是怎样的妖娆无双。 大街上传来打更人极具穿透力的吆喝声,三更天了。 黑影饶过屏风,隐约看到纱帘后微微隆起的身形,双手握成了拳。抬头看看月色,一眨眼,便整个没了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黑影消失的刹那,厢房另一边的窗户也悄然打开,从窗口轻盈地飘进一粉衣女子。意外的是,粉衣女子既没蒙面,亦没隐去痕迹,只是放低了脚步声。 内室床边紫檀雕花方几上,赭红色香炉里,升起一缕缕飘渺的白色香烟。粉衣女子拣起一支竹签,掀开盖拨弄了几下,直到白烟不再,才小心翼翼地合上。 “小姐。”她垂首立于床前,低声唤道。 床上身影似乎动了动,翻了个身并没说话。 “夏初已去追踪。”粉衣女子接着说道。 床上似乎嗯了一声,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阵凉风拂过,又一女子凭空出现床边。 这名唤作夏初的女子,身着一墨绿劲装,衣衫不见半点花纹。与一般女子比起来,初夏的发偏短,只及肩,用丝带简单地帮于脑后,给人一种干练清爽的感觉。 “如何?”粉衣女子春娅开口问道。 夏初低头,对着床上人拱手道:“初夏无能。” 没有再多解释,熟悉她的人却明白这简单几个字中所带的自责与不甘。 这次,纱帘后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无妨。”郁梦吟打了个哈欠,如乐般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的睡意。“能在将军府中潜伏这么多年,必不是泛泛之辈,夏初你不必介怀。今日这出,还是有所收获……”她又掩嘴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待了几分疲惫,摆摆手:“你们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今晚应该不会再有意外。” “是,小姐。” 两人齐声应了,夏初便转身飞窗而出。今日之事小姐虽不责怪,但却确是自己学艺不精。如此不济,今后怎么保护得了小姐?她要加倍努力练功。 春娅看着夏初飞身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初夏,总是太苛求自己。 她在厢房略略查看了一番,给郁梦吟整理好踢落在床外的被褥,又细心地将窗户掩实。反复确认无事之后,才轻轻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与来时不同,走时,她是光明正大地从厢门离开的,临出门前还带走了郁梦吟床边案几上的青铜香炉。 待一切重新安静,一会儿,微微隆起的被窝里,响起细微如同呓语的说话声。 “七郎,我怎么感觉这将军府比那战场危险呢……” “七郎,你说明天爹爹回来会不会再罚我关个几个月禁闭?那我真要发霉了……” “七郎,你说哥哥把那两人怎么样了?应该是什么也没有做吧,毕竟是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世子……” “哼,真是便宜他们了……” 被褥里突然不安分地抖动了几下。 “好啦好啦,我睡觉就是了……” “搂着睡,好暖……”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发生些好玩的事……” 不一会儿,郁梦吟渐渐睡了去,只是那呼吸声却比寻常人慢了许多。好一会,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题外话------ 节奏有些慢,亲们莫急! 008 姨娘初过招(二) 009 惩治恶奴(一) “常伯!”郁梦吟昂首端立着,环视了一周那或幸灾乐祸,或惴惴不安的下人们,高声问道:“府中下人肆意散播流言,无事生非,更有甚者恶意诅咒,中伤主子。这些罪状,该担个什么惩罚好呢?” 下人们听言,皆缩瑟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惴惴不敢出声。传流言,说主子闲话,这是他们枯燥的下人生活一剂调料,每个人都有份。 常伯亦随着她的人眼神扫了一圈,明了其心中所想,答道:“按家规,散播留言者,重打五十大板。恶意中伤主子者,重打一百大板,罚一年月银……”他顿了顿,抬眼见郁梦吟正笑脸吟吟的看着他,一副继续说下去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复又说道:“自然这些都是轻的。另有三大刑法,惩治犯重错之人——拶指,鞭笞,填井。” 下人们倒吸一口凉气,齐齐抖了一下。水碧更甚,每听一个名字,脸色就白一分。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些刑法,因为大将军以仁德闻名,加上当年大夫人奚夏宛觉得这些刑法过于残酷,于是便下令将军府再无此法。大夫人卸下主母之权后,三姨娘孟氏个性古怪,常常暗地里在自己园中用这三样刑法处置犯了些错的下人。她侍奉于四小姐左右,自是见的多了。 一百大板或许会要了她的命,但若是被用上这三种刑法,不是成了残废,生不如死,便是一点一点,饱受恐惧折磨后,命丧于深埋了无数冤魂的井底。 水碧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那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明明美得如仙似幻,却仿若直面罗刹,除了绝望便是后悔。 是的,大概此刻所有下人心中都有同一个感觉——后悔。后悔不敢逞一时口舌之快,后悔不该说了妄言,忘了身份。 看着那些个五颜六色的表情,郁梦吟嘴角含笑,很是满意。第一步的威慑作用起到了。 孟氏在听到管家常伯说出这几样刑法时惊了一惊,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郁梦吟探寻的眼神,眼光散乱地四下瞄着。 “吟儿,这几样刑法时府中早就废了的,当年还是你娘亲……” “祖上流传下来的家规中并未将这三条划掉,这刑法自然还是算得上数的。”郁梦吟打断了陶氏的话说道。“何况……”她顿了顿,满是笑意的眼神透着丝丝诡谲。“一代当家主母自有一代的处事作为,当年梦吟娘亲心存怜悯之心,便弃其而不用。如今娘亲既已不在,三姨娘虽为暂代之职,到底还是握了主母大权。三姨娘大可以将那禁令废了去,不是吗?” 孟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牙齿紧咬着,似乎能听到“咯咯”的摩擦声。 这个臭丫头,竟然拿她死掉的娘和她比!奚夏宛弃了刑法是她心存怜悯,那她让她把禁令废了,又让别人如何看她?她是在说她心思恶毒吗?难道是她知道了些什么?不会,倚芳园的人不敢胡说,府中下人更是不敢传她的闲话…… 孟氏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对上郁梦吟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丝笑:“吟儿说笑了,这些个刑法太过残忍,大夫人既然下了令禁了,那就是一好事,姨娘我自然没有理由解了禁令。” “嗯,也是……”郁梦吟点头,眼里的笑意味深长。“我也觉得这刑法不妥……” 孟氏再次避开与她的对视,她总觉得,对上郁梦吟的目光,就有一种万事被看透的感觉。所有秘密都将暴露于她面前,无所遁形。 将军府的下人们亦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只要一想到今后那三样恐怖的刑法会有一天落在他们身上,就觉得心底发寒。 可是唯有当事人水碧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小姐一直掌控着所有人的情绪,着实可怕。谁知道下一秒她将如何。 “唉……” 偌大一个后院,里里外外围满了主子下人足有几十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下人们是被震慑到了,至于孟氏和陶氏,孟氏是有气无处发,强忍着不言语。而陶氏,则是自始至终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时不时插上句嘴,算是看唱戏送个吆喝。 于是,这一声轻叹声,就分外清晰了。 所有人都抬起眼,齐齐向郁梦吟望来,大家都想知道,这三小姐惩治下人,究竟又会出什么招。 “小姐又要想坏主意了!”秋翠嘟嘟嘴,随手扯了朵花叼在嘴里,吧唧吧唧嚼着。反正现在也没人来管她摘什么花了,不摘白不摘。 春娅抿了抿春,没有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郁梦吟身上没有离开。 雪儿百无聊懒,学着秋翠摘了朵花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又“呸”地吐了出来,好苦。话说姐姐是在教训坏奴才吗?这些人好多都说过她和娘亲的坏话。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呜呜,好多,为什么下人都长得同一张脸! “唉……”郁梦吟又是一声妆模作样的叹息,皱眉尽是苦恼。“这丫鬟,若按家规罚,着实不妥,用起刑来哭天喊地的,太吵……” 下人们又是一个冷颤,秋翠则是一阵恶寒:这么残忍的刑法你用在人家身上你还嫌人家吵? 郁梦吟不理会周围各自古怪的神情,继续苦大仇深地哀叹:“若是不罚吧,着实让我心中不快。今日不小惩大诫,他日梦吟在府中可确确实实失了威信……” 孟氏的双手紧拽这一条丝绢,暗自撕扯着,仿佛随时会发出一道刺耳的锦帛撕裂声。 说来说去,这臭丫头不就是想要一个能随意处置水碧的权力吗?自己要是松了口,她的威信立了,那她当家主母的威信何在?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不好好习武,成日惹是生非。今日若不是她出馊主意让水碧去羞辱那小丫头,她也不会被逼的如此境地。 权衡了半天,孟氏始终无法下了决心。即便是个丫鬟,若随随便便把她交了出去,那也关系到她倚芳园的名声。 可若是不交,依这丫头的阵势,她这是铁了心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倒时闹到将军那儿去,她便完了。 010 惩治恶奴(二) “哎呀孟妹妹……”正在孟氏犹豫不决之时,一旁的陶氏一甩手中丝绢,颇不耐烦地催促道。“不就是一个小丫鬟么,孟妹妹用得着如此不舍?虽说水碧这丫头是比一般丫头玲珑乖巧了些,跟在四小姐身边也有些年头了,突然没了她伺候必是不太习惯。不过既是三小姐开口,她又确实犯了错,孟妹妹就送了三小姐处置便是。免得三小姐郁结在心,将军和咱们都不好受……” 她特意强调了“将军”二字,这也是孟氏心中忌惮,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便做出了取舍。 “既然这样,那水碧便由三小姐处置吧。”孟氏闷闷地扔下一句,也没等郁梦吟谢礼,就唤了身旁丫鬟,搭着手臂转身便走。仿佛再多待一秒,又会发生什么更大的变故。 “三小姐别介意,孟妹妹就是这性子,这习惯了呀就好了……”陶氏翘着她一对兰花指,提着一块粉色丝绣桃花手绢,半掩着轻拭了一下嘴角,小声解释道。 郁梦吟点头,冲她盈盈一行礼,抬起头时笑说道:“其实梦吟如此做也是为了姨娘好。你想,这等多嘴多舌之人养于身边,万一有一日将自家园中什么秘密说给了外人听,那可不就坏了?所以这等劣奴,还是得由梦吟好好教训教训为好……” 刚走出没几步的孟氏听了,身子一个趔趄,猛地抓住了身旁丫鬟细小的手臂,仿佛要把那骨头捏碎。小丫鬟吃痛得很,对上孟氏那阴狠的眼,只能强忍着眼泪一声未吭。 陶氏掩嘴不语,杏子般的眼中隐隐闪动着某种亮光。 郁梦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眺望向那强自镇定步伐,越行越远的孟氏,提高音量道:“梦吟自小在军中见了不少刑讯刑法,用在犯人的身上不管多硬的嘴都能撬开。这家规到底是比不上军规的。水碧这丫头,梦吟自会替二位姨娘好好管教……” 远处孟氏的身影似乎顿了顿,随即转过花圃,消失在了转角处。 待孟氏走后,陶氏亦告了辞,往西南角她的紫竹园走去。 郁梦吟凝视那袅袅婷婷的背影许久,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投向瘫跪在地上早已如同死尸一般呆滞的水碧。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她又问了一句一开始就问过的话。只是先前那句,水碧听着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听来,如同地狱之音。 “雪儿,过来!” 郁梦吟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唤了雪儿到身边来。此时雪儿正跟在秋翠后面,学着她的样子摘一朵花,塞进嘴里尝一尝,又吐掉。短短一会儿,那花圃边的小道上就东一朵西一朵扔满了各种残缺不全的名花。 听到姐姐唤她,雪儿蹦蹦跳跳地撒着小腿跑来,脸贴着郁梦吟的手背蹭啊蹭,嘴角还粘着一片花瓣。 郁梦吟好笑地将花瓣擦掉,蹲子柔声说道:“雪儿,知道这个丫鬟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吗?”她指着水碧。 雪儿点点头:“因为她骂翠儿姐姐,还说姐姐坏话,她是个坏丫头……”她握起小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胖嘟嘟的小脸鼓着,甚是可爱。 郁梦吟忍着掐她一把的**:“对啊,你看,她说姐姐坏话,又骂你翠儿姐姐。所以,姐姐就罚她跪在这里,反思她犯的错,那下次她就不敢再犯了,是吗?” 雪儿又重重点点头。郁梦吟继续说道:“就算她们不觉得自己犯了错,但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她们不承认错误不代表她们没有错……”顿了顿,她又问:“雪儿是不是会经常遇到犯错的下人?” 雪儿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那雪儿是不是应该让她们意识到自己错了?”郁梦吟循循善诱,见雪儿不做声,抚了抚她的头道:“雪儿是将军府的五小姐,遇上那些犯错的下人就要狠狠地教训一顿,拿出小姐的气势来。雪儿将来不是要当女将军吗?” 听到当女将军,雪儿的眼睛忽的亮了:“雪儿要当女将军,要和大娘还有姐姐一样,做女将军……” “姐姐还不是女将军呢!”郁梦吟笑。 “就是,就是!”雪儿扭动着身子抗议。 “好,好……”郁梦吟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脸,“那雪儿可记得姐姐说的话?” “记得!”雪儿坚定地点头。“雪儿是将军府五小姐,姐姐的妹妹,要是再敢有人说雪儿和娘亲的坏话,雪儿就罚她月兑光衣服学青蛙跳!” 春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的毒害不浅啊,连单纯无邪的小小姐也受其影响。话说那五百士兵光着身子围着篝火青蛙跳的场面,可是真壮观呢! 郁梦吟也相当郁闷,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就不能挑些她的丰功伟绩记记,非要记得她这些不堪入目的过去呢? 秋翠吞下第一百一十一片花瓣,心里吐槽:话说小姐你的那些丰功伟绩都是这么不堪入目的好么! “总之……”郁梦吟摆正了脸色,站起身,凌厉的目光扫向那些不敢擅自离开的围观下人,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雪儿是将军府五小姐,是大将军最疼爱的小女儿,是我郁梦吟最呵护的妹妹,若有人让她受了半分委屈,我郁梦吟便还他十分痛苦……” 下人们惊慌地垂下头,既不敢应“是”,又不敢应半分“不是”,只能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听到了?都听清楚了?”春娅厉声喝道,下人陆续急急点头,“听清楚了还不赶紧散开!记得这将军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若还是有不明白的,今日水碧的下场便是很好的列子!” 下人们的头捣鼓般地点着,在秋翠大喊一声“滚”之后,便逃也似地四下散开了去,转身便跑得无影无踪。 整个后院只剩下郁梦吟四人,还有待罪的水碧。 “好了……”郁梦吟模着下巴,一步一步地走近水碧。“现在让我来想想究竟该如何罚你……” 不一会儿,花圃旁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火烧!” “碳烤!” “我觉得还是水淹最好!” “要不扔青楼?” “不,还是扔妓院!” “额,青楼和妓院是一样的。” …… 011 各处涌动 小湖南岸 一个身着大红色劲装的女子从一排新抽芽的柳树后缓缓转了出来,美丽的小脸上阴云密布。右手牢牢握着一柄镶金宝剑,剑柄已拔出了剑鞘稍许,露出寒光闪闪的银白剑身。 “秋儿妹妹这次可是太过冲动了……” 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袭妃色湘裙,臂上挽着轻纱,衬着一张绝色倾城的脸蛋,和一双娇娆撩人的媚眼。 “你别得意!”郁梦秋转过身,高昂着头傲慢地说道。“好歹我娘也掌握着主母的当家之权,就算我再怎么不济也吃亏不到哪里去。倒是你……”她轻蔑地冷哼。“纵使长得美如天仙又怎么样,你母亲如此懦弱无能,怕是没多久你这将军府二小姐就要变得比一个丫鬟都不如了!” 郁梦昕似乎并没在意她话里的讽刺,甜美的声音缓缓流出:“秋儿妹妹多虑了,吟儿妹妹并不是一个如此不讲理之人。她虽为正室嫡女,却也从未摆过架子,往日去见她总是温和有礼,反而甚是讨人喜爱……” “你懂什么……”郁梦秋突然失控般大叫了起来。“温和有礼?就刚才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叫温和有礼?” “许是水碧真的做得有些过了……”郁梦昕微垂着头,轻声说。 “住口!”郁梦秋猛地打断她的话,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就装吧,使劲装吧!别忘了,她郁梦吟和瑾王有婚姻在先,而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和瑾王又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我千方百计讨好她就是为了把瑾王送到那个贱女人的床上……” 郁梦昕眼神一冷,复又闪过一丝诡异。转眼就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秋儿妹妹,你可要替姐姐想想办法啊!” “自然!”郁梦秋眯起眼睛闪过一道恶毒的光。“正室嫡女?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当……” …… 倚芳园 主屋里一片死一般的安静,下人不敢随意发出一丝声响。孟氏端坐于桌前,一手执杯,优雅地轻抿一口。那平凡的面容很是平静,不见情绪,仿佛下午在后院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妹妹真是,都能忍得住气?” 在下人添上第三壶茶水后,同样端坐于对面的陶氏忍不住开口了。一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纠结在了一起,倒很有一种怪异的美。 “那又能如何?”只要一看到陶氏那张出色的脸,孟氏心里就一阵堵得慌。“你方才不也劝我了,若是事情闹大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陶氏低头惭愧的模样:“我这不是怕将军责怪嘛!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将军的心里始终只有那死掉的女人,连她生的女儿都比咱们金贵……” 孟氏冷冷的视线猛地射向她,陶氏眼珠慌乱地闪烁着,但还是咬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妹妹也不要怪姐姐这话不中听,姐姐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可怜我天生愚钝,没有妹妹的聪慧,娘家又如此不济,也没个好的靠山。将来若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呀?” 见孟氏没有阻止的意思,陶氏又哀叹起来:“原来想着靠昕儿这丫头能嫁个富贵人家,我这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了,可偏偏这丫头认定了非瑾王爷不嫁。瑾王是谁呀,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将来或许就是太子殿下,未来的皇上!” “且不说人家瑾王看不看得上昕儿的问题,就算看上了,又能怎样呢?”她无奈地叹口气。“瑾王殿下和将军府嫡女的亲事,皇上虽并无下旨,却早已心照不宣。怪就怪在,我的昕儿不是正室嫡女,将来就是嫁过去了,也最多做个侧室,一辈子为正室所欺。” 陶氏唉声叹气的,捻着丝绢擦拭眼角点点泪光,见孟氏那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怒的痕迹,便适时又加了一句。 “唉,姐姐我这辈子算是没什么指望了,或许趁这段时间好好讨好讨好吟儿,将来昕儿同她一起嫁过去也不至于太受为难……” “哼!”孟氏一声冷哼,手指在茶杯沿上缓缓移动。“讨好那丫头,也得看她有没有那福气受!” 陶氏的眼睛忽的亮了:“妹妹是否想到什么妙计?” 孟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茶杯,坐直了身子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我就不相信,变成傻子的宿命,她能逃过两次!” …… 未时三刻 一间破旧的小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申吟声,夹杂着微弱的哭泣声。 不一会儿,矮木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踢开,从门内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小个子男人,一边大踏步往门外走,一边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 “妈的,居然是只破鞋!” 待男子消失在黑夜中,屋内女子终于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哭有何用?”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一双眼睛在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闪着寒光。 “主子……”床上的女子身无寸缕,只用一条薄被掩着。看见黑衣人,突然连滚再爬地跌下了床,扑倒在他脚下。“是奴婢无用,辜负了主子,主子饶命……” “你还有脸要我饶命?” 黑衣人陡然升高的音调之中透着浓烈的杀气,吓得女子浑身瑟瑟发抖。不一会,那浓烈的杀气又忽的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放心,留着你的命还有用……”黑衣人缓缓开口,女子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又听得黑衣人继续说道。“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水碧。” 水碧身子猛地一颤,立即俯去,强自镇定的嗓音坚定答道:“奴婢明白!” 周围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待水碧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屋内早已没了黑衣人的身影。 借着惨淡的月光,她四下环顾,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与不甘。 她水碧,终有一天要做人上人。 016 拜见太后 017 天生一对 太后紧紧握着郁梦吟的手嘘寒问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后,曾经叱咤风云的传奇女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平易近人,让人感觉无比温馨。 “吟儿近日身子可好些了?回京三个月,也不见你来看看哀家,哀家还以为你把哀家这老骨头给忘了。后来才听闻你是于边境受了伤,一直于府中养着。究竟是受了什么伤,要将养几月之久?” 郁梦吟下意识地看向正悠然而坐的慕云洛,很快将视线别了开去。 “吟儿并无大碍,只不过自小体弱,偶尔受个小伤,便也当作大伤来养了。” 听到此,太后眼中的疼惜之色更浓,带着茧子的手掌爱怜地抚着她顺滑的发丝,叹息道:“宛儿是个苦命的孩子,明明应该两个孩子……唉……这吟儿痴痴傻傻地过了八年,好不容易好了,她却走了……” 太后时而停顿时而叹息的话语让郁梦吟听得不是很明白,大概是感叹她和哥哥在军营中受了许多苦,而她这副身体的原主又痴傻了八年。待她穿越过来后,奚夏宛又莫名跌落山崖。也没机会见到她女儿恢复清明的一天。 “吟儿今年十六了吧?”太后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变了那忧伤的语调,转而问起了她年纪。 “回皇姥姥,吟儿今年是十六了。”郁梦吟恭恭敬敬地回答,直觉告诉她太后心里打的算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十六了,是大姑娘了,也该是时候把亲事定下来了……” 郁梦吟脸色“唰”地红了,接着又由红转黑,变了好几变。 她就说下午爹爹为什么特意赶来嘱咐她别忘了进宫见太后,原来是串通好的。这个狡猾的爹爹,上次被她一通两性知识搞得再也不敢提她的婚事,这次居然学乖了,把太后都搬了出来。 最可恶的是,现场还有三个观众,还都是让郁梦吟脸红心跳型的。是想,她总不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大谈一通房事问题和女人生孩子那点事吧。 就算她提了,估计太后会乐呵呵地纠正她外加指导一二,竺晨士则会兴致勃勃地和她探讨里面的深刻问题。慕云洛嘛,大概会优雅地饮茶,优雅地倾听,然后偶尔优雅地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至于最不搭嘎的慕翰思,八成会在心里感叹:丫的这女人太强悍了! 郁梦吟在心里把几人可有的反应过了一遍,顿时觉得自己身处于狐棚狼窝,等着她的是先验货后付款还是先付款后发货的问题了。 “吟儿还小,不急着出嫁。” “不小了,你娘亲在你这年纪肚子里都怀着你哥哥了。” “娘亲比较威武,我不行……” 几人中不知是谁“噗”地一声轻笑,郁梦吟瞪直了眼望过去,那张美人脸怎么那么欠扁呢? 竺晨士抿唇暗笑:这丑丫头,有点意思! 太后不理郁梦吟已经尴尬到死的表情,摆出一副长者的威严姿态,道:“宛儿在世时曾把你许给了皇室。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哀家和皇上以及你爹爹也商量过了,诸多皇子之中,瑾王洛儿与你八字最合,将来必是羡煞旁人的一对璧人……” 啊?太后居然在瑾王面前说要把她许配给他? 郁梦吟耳根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能想象自己此时面红耳赤的滑稽模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瑾王长得是英俊潇洒风流多姿冠绝群芳,但她还不至于无耻到硬贴上去的地步。 而且,人家还是个有主的。 并且,那主还不确定是公是母。 用内力压下心中悸动,郁梦吟不慌不忙地答道:“瑾王爷天之骄子,梦吟只是区区一平凡女子,不通文武,不懂文墨,实在难以高攀……” 慕云洛抬眼望向那看似娴静典雅的女子。一身月白色逶迤白梅蝉翼纱裙,腰不足盈盈一握,葱玉般的手指纤而细长。一头乌发顺肩垂下,梳成一个垂鬓分肖髻,发上点点细小的白玉珍珠,如同夜空中的星,若隐若现,闪着柔美的光。 再看那张略施粉黛的脸,虽不似仙颜玉貌,却也清丽可人。眼睫微垂,秀眉轻皱,一双明亮的眼时而露出狡黠的笑意,嘴角或含笑,或微撅,或咬唇…… 他从没如此认真地打量一个女人,也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引起他的驻足留意。 可是,面前就有这么一个女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落在他眼里。 或许,是因为那份熟悉感吧! 太后将慕云洛的神情看在眼里,虽说她这孙子还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但她能感觉到他看吟儿这丫头的眼神是不同的。当下感觉心里欢喜,心想这亲事,八成有戏。 “有什么高攀的……”太后拍拍郁梦吟的手。“你是靖阳公主之女,就是我老婆子的外孙女,当朝第一大将军之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何其尊贵……” 坐于左首座的慕翰思脸色变了变,马上又变回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瑾王虽是皇子,在我老婆子眼里也就是个臭小子,你有何配不上?”太后努了努一直端坐的瑾王。 慕云洛无奈轻笑,想他堂堂枢蓝国五皇子,在老顽童太后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孙子罢了。 郁梦吟也很是吃惊,她虽知道太后平易近人,也爱拿人说笑,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当众拿瑾王开涮。 瑾王是谁?传说中三岁读诗经,五岁通兵法,六岁上战场,十二岁领兵征战,所向无敌,未有败绩。那是文帝最中意的皇子,枢蓝国百姓心中的骄傲,万千代嫁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 如今在太后口中成了“臭小子”,可着实让郁梦吟大跌眼镜,外加……心情畅快! 不过,虽是如此,这人生大事上,郁梦吟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皇姥姥,吟儿不想瞒您……”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太后坦白,依太后的性子,应该不会怪她。 “吟儿自小曾立誓,所嫁之人必须有‘三不’,不纳侍妾,不招通房,不抬姨娘,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不能做到,那吟儿宁愿终身不嫁!” “胡说!”太后猛地加重了语气,但言辞之中却未有责怪之意。“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连你爹如此痴情之人,在娶了你娘之后,还不是接连纳了几房妾室……” “那是他人之事,吟儿管不着也无法管……”提起她爹娘的事,郁梦吟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同他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除非她并不够爱那个男人。吟儿不管天下人如何,只管自己所爱之人,能不负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那即便他如何穷困潦倒或是日暮途穷,吟儿也将不离不弃,陪伴左右……” 太后手指轻轻抚模着左手指上的红宝石金戒,思绪仿佛飞到了遥远的过去,周围一阵沉默。 “倘若他无法遵守……”郁梦吟接着说道。“那不论他如何位高权重俊逸非凡,吟儿也不会心动半分……” 慕云洛好看的丹凤眼细眯起,嘴角浮现一个邪魅的弧度。他静静地看着郁梦吟,手指不经意间按住臂上某处,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波动,转瞬即逝。 竺晨士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风骚地摇着他的白玉扇:“无所不绝的瑾王爷被拒,当真是一幕难得的奇景!” 郁梦吟朝他翻了个白眼:话说,这语气可真酸啊! 她和瑾王的婚事不成,这小白兔应该欢欣鼓舞摇旗呐喊才对。快回去好好安慰你瑾王爷受伤的自尊心,扑倒,吃干净。那才是正常的节奏! 她朝风骚的小白兔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竺晨士一个莫名其妙,转头看向慕云洛寻求解释。但见自始至终从未开口的瑾王爷冲他淡淡一笑,接着那如阳光般和煦的声音便在房里响起。 “有三小姐如此清新可人一佳人陪伴身边,天下之人皆失了风采,此乃玉石与薄瓦之分。一生一世,有此一人,也已足矣!” 太后脸上又站出慈祥的笑意,对着慕云洛不住点头:看来她看得不错,洛儿这小子,的确对吟儿有意。 嗯,真是越看越中意,天生的一对啊! 郁梦吟却彻底黑了脸。 尼玛,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啊?什么叫一生一世有此一人也已足矣?你这是要定亲的节奏?那你那条美女蛇怎么办,还有这小白兔?你没看到他正在你身边,用他那双无比哀怨的红眼睛…… 额,为毛那小白兔眼里展现的是无比亢奋的状态?受刺激脑神经错乱了? “呵呵……”郁梦吟只能干笑,看着太后一脸欣慰,巴不得马上下旨把她嫁了去的表情,愈发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用她那腻不死人的声音嗲嗲道:“吟儿不嫁,吟儿还要陪在皇姥姥身边……” “洛儿是哀家孙子,吟儿成了瑾王妃,进宫陪哀家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太后淡定地说道。 “那……那吟儿要陪爹爹,爹爹一定舍不得吟儿这么早嫁!” “哀家记得,前儿个郁大将军还特意向哀家提及吟儿婚事来着……” 额,忘了,她那无良爹爹正是这背后推手。 “不行的,爹爹暂时离不了吟儿!” 太后挑眉:“哦,为何?” “因为……因为……”郁梦吟心里着急,月兑口而出。“因为爹爹他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 类风湿性关节炎? 所有人都处于一阵呆愣中,只见门外一声轻笑,随即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 “皇祖母,吟儿可是孙儿的王妃!” 018 添堵的皇宴(一) 正德殿 宏伟的殿堂,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四周盘龙金柱,栩栩如生,仿佛代表着一代帝王的威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气势凌人。将枢蓝国这个敖川第一大国的风范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走进大殿,丝竹弦乐或悠扬,或激昂,萦绕于耳边,舞者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质舞衣,隐约可见粉色内里。和着曲乐声与殿正中翩翩起舞。 两旁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美酒佳肴,玉盘珍馐,色香俱佳。 好曲,美酒,佳人,在这个政治权力的最高处,上演了一国的强盛繁华。 金銮宝座上,文帝身着明黄龙袍,一张与慕云洛七分相似的脸,可见年轻时是怎样的风雅迷人。他嘴角含笑,随意地倚在金銮座上,威严而不失亲和力,一双睿智的眼睛经过岁月的沉积愈发深刻。 在文帝的左手边,太后一身深紫华服,看着殿下一片欢快氛围满脸笑意。当眼睛掠过殿中某处时,又会时不时倾过身唤来文帝在他耳边小声低语几句,眼角的笑纹也越发深了。 文帝与太后两侧,分别坐着后宫众妃之首——贵、贤、淑、德四妃。枢蓝国无后,四妃风姿各异,自有千秋,都是个中一等一的美人,让人不得不感叹文帝的好福气。 这是文帝为凯旋的边关将士设的庆功宴,除了各有功之将,许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携亲眷参宴。 对于朝廷中人来说,诸如此类的皇宴,向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环视整个大殿,除了各文臣将士,便是清一色的美丽小姐和年轻公子,换言之,一场皇宴也是一场高级的相亲宴。 各官员皆把家中未曾婚嫁的子女带来参宴,就是为了在文帝的各皇子公主面前露上一脸。若是走运被相中,那依着子女婚事,升官发达便就指日可待了。退一步讲,即便没被皇室相中,若在皇宴上遇到身份家世皆可匹配的官员子女,那也是不错的。 此时,郁梦吟正一脸郁闷地坐于座上。从一开宴到现在,她已经记不清不得饮了多少杯酒,多是前来向郁天启敬酒的官员,连带她和郁夕岑一块儿敬了。每每一拨刚走,才刚坐下,另一拨又来了。 文帝以开明贤德而备受百姓爱戴,如此场合,便也由得官员各自取乐去了,因此整场皇宴的氛围都十分轻松。 但这种轻松却叫郁梦吟实在头疼不已,连带着笑得僵硬的嘴角,都渐渐有垮下来的趋势。 “大将军,恭喜恭喜……” “这是令公子吧,年纪轻轻果然是英武不凡,国之栋梁啊……” “想必这位就是令千金了,碧玉年华,可叹,可叹!当真有第一女将当年风范……” 听到这一连串的赞美之声,郁梦吟心里没有丝毫欢喜,只是默默地算着:这是第几拨了来着?她很是佩服自己的爹爹和哥哥,那么多轮番轰炸之下,居然还能保持得体的笑容,盘旋其间游刃而有余。 “尚书大人过赞了!” 俗话说迎面不打笑脸人,尽管此时她已十分不耐,郁梦吟还是扯着嘴角,优雅地行了一礼。怎么说也不能给将军府丢脸啊! “好,好……” 这次来敬酒的是工部尚书沈之贤,五十多岁的年纪,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配上一对小眼睛,看起来颇为滑稽。此时,他见郁梦吟盈盈有礼的模样,模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一脸说了几个“好”字,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怎么看怎么像只不怀好意的老狐狸。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约莫二十的少年。长得还算端正,那同沈之贤如出一辙的小眼睛,白皙的脸蛋,只是笑得太过势利。 “这是犬子孝明,年方十九,乃本次科举新进进士……” 我靠,一上来就报身家! 郁梦吟已经无力吐槽,反正这也不是今晚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话说,待嫁的女人何其悲惨。 她侧眼悄悄瞟了一眼她哥哥郁夕岑,见他身边亦围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女子和她们的官员父亲。看着她那向来处变不惊的哥哥眼里闪过的无奈,郁梦吟顿时心里平衡多了。 郁天启不知和沈尚书聊了什么,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放佛那是白开水似的。 “在下沈孝明,见过郁小姐。久仰郁小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沈公子有礼。” 沈孝明虽然长着一双小眼睛,但眼界却不小,涉猎的知识很是广博。 两人各自行了一礼后,沈他就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内容涉及星象运数,人文地理,农田水利,或者,生物文学。 郁梦吟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多半时间都是干笑着回应,她都能感觉到自己两颊上的肌肉都快僵硬得没了知觉。 孝明,小明?传说中的小明原来长这样? 百无聊懒中,她盯着小明那快嵌进肉里去的眼睛发怔,心想沈尚书再也不用担心孩子是不是亲生的问题了。 正当小明滔滔不绝地诉说猴子上树的物理原理以及蚂蚁于热锅上的心里路程时,郁梦吟正端起不知道第几杯的酒,送到嘴边。 她的两颊有些泛红,眼神也有些朦胧,站着身子开始摇摇晃晃。酒劲发了吧,她心想。手中的动作却未停。 那小小的白玉杯中,纯厚的酒香源源不断得飘散开来,仿佛在吸引着人们将它饮入口中。 “够了,你喝多了!” 一道清脆如阳光和煦的声音在郁梦吟头顶响起,郁梦吟并未抬头,半闭着眼就要将杯中酒酿饮下,未曾想嘴唇碰到了一处温软。睁开眼一看,却是一只宽厚大手将她的手连同酒杯一起包裹了住。 “你……”她抬头恨恨地瞪眼。 “嘻嘻……不要生气了行不?”那人顶着一张笑脸,讨好道。 郁梦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就径直坐回了座位上。 小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见郁梦吟走开,慌忙躬身向来人行礼:“草民沈孝明,参见骁王殿下。” 骁王慕沐泫正在暗自神伤,听见这声唤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向那小明勾勾手指:“过来,爷有话和你说……” 不知怎么的,小明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冷,却还是乖乖地凑了上去。慕沐泫哥两好地搭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那小明的脸色一变再变,变换了好几种颜色后额头已经布满细细的汗。慕沐泫一松手让他走,他就逃也似地窜了开去,仿佛碰上了什么洪水野兽。 打发走小明,慕沐泫一阵满意。话说今晚这已经是第几个他打发走的歪瓜裂枣了? 郁梦吟眨巴着眼睛,好奇他是怎么把这个话唠给吓成那样,丝毫没有方才翩翩公子的风范。见慕沐泫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又极其无赖地挤走了一个大臣,光明正大地在她旁边落座,郁梦吟只能无语摇头。 “你和那沈公子说什么了,看他那样儿……”郁梦吟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嘿嘿,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慕沐泫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哪还有王爷的气质。 郁梦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说就别说的模样。见此慕沐泫立刻收敛了一些,轻咳一声后又“嘿嘿”傻笑了几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啦,爷只是告诉他你是爷未来的骁王妃。他刚才敬了你三杯酒,偷瞄了你十二眼,说了两千三百二十一个字,这些爷都记住了……” 郁梦吟额头掉下一排黑线:丫的这种话从一个王爷口里说出来,那小明该是吓傻了吧! 她转头看着这个从小就常常跟在她后面,嚷着要娶她做未来王妃的小男孩,如今居然长那么大了。 标致的五官轮廓分明,毫无疑问是一个俊美的男子。目若朗星,面如冠玉,肌肤较之前黑了些,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他看她的时候,眉眼弯弯,眼里心里满是笑意,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郁梦吟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抚上他头,顺着他的发一边抚模一边老成地叹气道:“我们家木木,长大了。” 慕沐泫的脸耷拉了下来,头稍稍一侧就避开了某人魔爪,让某人又是一阵哀叹:我们家木木,长高了! “不要老把爷当小孩成吗?明明爷还比你大上一岁。还有,爷第几百次地告诉你,不要叫爷‘木木’,太有损爷的风度了!” 这七皇子骁王殿下,自小就与她在军营认识,一口一个“爷”,这仿佛已经是他的代名词了,郁梦吟却从没有把他当爷看。 爬树掏鸟窝,不小心摔下来时把他当坐垫的是她。偷吃伙房糕点,被发现后推他背黑锅的也是她。时不时心情不爽把他当沙包狠揍的更是她。 没办法,谁叫她那时虽然身体只有九岁的模样,但是心理年龄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不管如何放纵童心,在当时同样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孩子面前,实在很难将他当做同龄人。 于是,七皇子殿下就被狠狠地虐了。 从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大半年,没想到这次重逢,居然是在太后的璟禧宫。 这个**骁王,稍早前在太后面前瞎说什么当年靖阳公主并未指定将郁梦吟许给哪个皇子,因此所有皇子,都有公平争取的机会。这一参合,太后不但没怪罪,反而兴致勃勃地直赞这主意有趣。使得郁梦吟的婚事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这趴,说不定他们两人可以来场煽情的重逢好戏,而不是气得郁梦吟这一晚上都禁止他和她说话。 所以说,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019 添堵的皇宴(二) 这边骁王慕沐泫重新获得荣宠,正满脸喜色地在郁梦吟面前述说这半年来他在外的经历,时常把她逗得直笑个不停,那因醉酒而微红的脸颊也愈发红润了。 另一边,太后唤来文帝,侧首于耳边轻声笑道:“皇帝你看,这宛儿的女儿可是很受欢迎呢!” 文帝执着酒杯点头:“是啊,长得是越来越像宛儿了,怎么能不受欢迎?”又看看极尽讨好的老七,摇头道:“老七这小子,可是被吃的死死的了。” 一旁的阮贵妃听了,掩嘴笑着附和:“皇上说的是,臣妾从没见泫儿对哪个女孩子如此上心。就连我这个做娘的看着都要嫉妒了……” 文帝和太后听罢,皆哈哈大笑起来。贤妃,德妃亦跟着掩嘴浅笑,眼底神色各异。 “不过,这洛儿与靖阳公主之女的婚约可是朝中上下皆知的,皇上可别把臣妾的洛儿给忘了呀!” 淑妃尹氏,为瑾王慕云洛的母妃。年不过四十,身着妃色金线绣牡丹华服,耳坠芙蓉金镶坠子,头戴红宝石蝴蝶发簪。唇如朱丹,目若秋水,一颦一笑皆徐徐生情。 “当年订婚约时可没说订的是洛儿,如今生了变故自然是要改的。”太后脸上的笑意散了些,看也没看淑妃一眼,略显生硬的语气道。“这婚姻大事,自然是两情相悦来得合适。若不是,勉强凑在一起也徒增一对怨偶,就是只有一方有心也是不行的……” “向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还小,难免有冲动莽撞的时候,这……”看着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淑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果然,太后使劲一敲手中龙头杖,阴沉着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哀家孙子外孙女的婚事哀家就插不上话发不了言了?” 淑妃慌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请罪道:“臣妾不敢!臣妾失言,请太后责罚!” 文帝半倾身虚虚一扶,将那一脸惶恐的淑妃扶了起来:“母后,淑妃也是爱子心切,一时说错了话,这大喜的日子,也请母后不要怪罪了。” 皇帝亲自开口求情,太后的态度有所和缓,挥了挥手示意淑妃坐回座上,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果真是爱子心切,平日就应该多留意关心关心自己皇儿的喜好。你可知道洛儿近日在忙些什么,武功有否进益,身子可有哪些不舒服?你又可知道洛儿心中欢喜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女子能带给洛儿真正的快乐?这些,作为洛儿的母妃,你可知道?” 淑妃低垂着头不语,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手中丝绢在指上绕了好几圈,只把骨节勒得泛白。 其余各妃皆收了笑意,文帝嘴角至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哀伤。他右手端着银色酒盏,轻轻转动手腕。酒液沿着杯盏,一圈一圈,如同那过而不往的记忆,在他脑中回旋。 太后沉着脸不说话,旁人也没胆子先开口,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你暂且放心……”过了一会,太后轻咳,缓缓开口。“洛儿毕竟是哀家疼爱的孙子,哀家自然不会叫他亏了去。这场皇室的婚事,关键还是得看吟儿的心意,咱们旁人再多徒劳也无用……” 说罢又朝淑妃睇去一眼,淑妃仓皇垂下了眼。 “母后说得极是……”文帝笑着开口,看看自己的几个儿子,满意地点头。“老四、老五和老七,都是朕为之自豪的皇子。且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看谁能赢得吟儿芳心吧!” 太后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左右看看这些年轻的孩子,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就怕吟儿这丫头的眼光呀随她娘亲,咱们这几个人中之龙的皇子皆入不了她的眼!想当年,咱们宛儿可不是把皇帝你给甩了,转而看上了郁家那小子……” 文帝不自然地咳了好几声,四下看看周围宫女太监皆低着头,却明显可以感觉到那古怪的脸色。既而又转头,望着自家老娘幸灾乐祸的表情无语望天。 天下有哪个娘这么拆自己儿台的吗? 话说,他还是一国皇帝,您老人家还是一国太后。 明明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呢? 唉……还是在自己儿子们身上找回点乐子来吧。 于是,一国的皇帝与太后,两位至高无上的人物,为了看皇子们的好戏,心意相通地达成了共识。 话说,他们有问过她郁梦吟的意见吗? 郁梦吟表示很无语。 …… 皇宴正继续,郁梦吟也把那烦人的婚事暂且丢在了一边,一手搂着雪儿在怀中,转而兴致盎然地听骁王慕沐泫绘声绘色地同她讲各地所发生的新鲜事。 慕沐泫是个个性率直爽朗的男子,敢爱敢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讨厌就直接说出来,喜欢也绝不会憋在心里。这种个性在危险与阴谋比吃饭睡觉还多的皇室着实算是个奇葩级的存在。能凭着这种单纯的性格安然活到现在,也不知是他走运还是什么,总之也算是一个奇迹吧。 对于郁梦吟的个性,慕沐泫比了解自己还了解她。也因此能在被晾了大半个晚上的情况下一举出击,成功地扭转了颓势。 他也很会掌握她的情绪,常常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经过他一番渲染后,就会正中她笑点,只把郁梦吟笑得捂着肚子趴在桌上喊肚子疼。 两人相谈甚欢,在别人看来就是举止亲昵,在有心人眼里更是觉得异常刺耳。 从慕沐泫坐下开始,郁梦吟就觉得有两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一道视线,是来自坐于她对面的瑾王慕云洛。想到早前在太后面前,当慕沐泫提出要公平竞争时,瑾王慕云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好”,就再也不多说一句。 那双似多情而又薄情的桃花眼始终如一潭平静的湖水,不见半点涟漪。嘴角斜斜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弧度,看不出是喜是怒。 郁梦吟头一次如此看不透一个人,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他的心思太深太广,让她不想,也无法前往深究。 被这样一个男人盯了一晚,郁梦吟也绝对不会自作动情地以为他对她有意思。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太深沉,太过难以捉模,也极难动情。即便是动情,对象也不是她。 于是,她就将这视线定义为和大多数人对待新事物的态度一样,一时的好奇引起深入探究的**。新鲜感过了以后这份心情也会消散,如此而已。 因此,对瑾王爷的这道视线,郁梦吟选择完全忽视,该咋的还是咋的。 另一道视线,就凌厉了许多,也隐约参杂了某种憎恨的情绪。 初意识到这视线,郁梦吟不免好奇。自己来京这几个月,除了偷溜去军营几乎没出过门,更没什么机会结识世家子女,又怎么会得罪人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丝毫没有移开,反而所含的恨意越加明显了。万分疑惑下,郁梦吟抬头,顺着视线的方向投去一眼。尽管那人意识到后很快将视线移开了,但眼尖的郁梦吟还是看到了那股恨意的主人。 那是一个身着鹅黄织锦木兰裙的女孩,左右不过十六七岁,眉目如画,却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只是那看人的眼神,阴沉之中带着嫉恨,着实将那分美丽大大打了折扣。 女子见郁梦吟已经发现了她,也就不再躲避,正面与她的视线对上,眼里毫不掩饰的敌意。 郁梦吟歪着头,将女子细细打量了遍,颇觉得有趣。自己貌似什么都没做却引来了这么一个麻烦,真是奇葩年年有,今晚特别多。 “那个女子是何人?”郁梦吟将将手中一块糕点递给雪儿,偏头唤来春娅问道。 春娅顺着郁梦吟的视线望过去,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应是卫丞相的孙女,就是不知是大小姐卫妙菡还是二小姐卫妙彤。” 郁梦吟点点头,清冷的视线投向右首座上那个始终端着一脸严肃的丞相卫林安。 年近七十,半白的头发,精瘦的脸颊,眉眼之间是挥之不去的古板严肃,与这皇宴热闹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丞相卫氏,三朝元老,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之中,唯有大将军郁天启敢与之抗衡。 莫不是那股恨意是来自朝堂之上的政见分歧?可是,又为何是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