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第一章 惊闻此地为青楼 人什么时候要死,只有自己最清楚。 苏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又模糊,眼前的景象一会儿是卧室前的落地窗,一会儿又是隐在帘拢后的髹漆描金庭院仕女婴戏图立柜,是糊涂了么?苏笙分辨不清自己在哪。 时间如同水波一般带着她晃悠悠的飘荡着。 苏笙躺着,又好像不是在躺,有温柔而凉的液体推促着她的身子缓缓往下沉,她一直无休止地下沉,直到窒息的感觉充斥鼻子和嘴才猛的被惊醒般睁眼,透明的液体堵在眼前,是水。朦胧中看到有女子鲜艳明烈的火红裙角缓缓转过帘拢后的立柜。那是谁?她穿的衣服好奇怪。苏笙迷迷糊糊的想着,同时常年接触游泳的身体伸展开本能的划开水波朝着水面上方游去。 直到冒出水面并坐在水池台上苏笙的大脑才算是真正清醒了,刚才那女子的衣服根本不似现代生活中女孩子的简单修身,虽然漂亮却不免繁重复杂,就像是……就像是古代的衣饰! 苏笙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深深呼吸,朝自己身上看去,衣服不是现代的t恤牛仔裤,而是一件纯白的雪缎丝衣交叠右衽,样式像是古人的浴衣。头发湿漉漉的散着,长度较之以往竟是长了不少,一夜之间长十厘米?荒谬。 苏笙这才确信自己是穿越了。 她用了几分钟时间镇定下来,从水池台边站起,发现这竟是一个白玉砌成的浴池,占地空间极大,水虽已凉了却仍有淡淡余温。苏笙垂睫看着这浴池中的水,刚才朦胧间有些细节虽不确定,但有件事她很清楚,自己在水中的姿势是头偏下脚偏上,正常情况下沐浴绝不会有这种情况,除非是……外力,联想到透过水面看到的红子裙摆,苏笙眼神闪烁了一下。 目光转向内室,室内装饰香艳奢靡,尤其是靠墙的一张床,大红色帷幕上垂着两个黛球与旁边的玲珑鎏金塔不时碰撞发出轻而低沉的声响,竟有些情趣的味道了。苏笙暂不去看那床,窗前设一书案,案头是古瓷净瓶献花净碗酌,石鼎燃出丹桂的香甜,这些陈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可见这房间主人是个爱书的,只是虽然如此也不算是古代闺房的样子啊。 苏笙绕着这房间转了两圈,边边角角看了个遍,除了青楼教坊一类,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地方了。苏笙正沉思着自己的处境,门被轻敲两下,“姑娘,您洗好了吗?” 苏笙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门推开,一个年岁轻轻身着青衣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边走边不忿地回头看几眼,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姑娘,恕芍药脑子笨,我就是想不通柳如烟那女人来干什么,姑娘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了,她来还有什么好处可拿……”这小婢说着说着竟已带了哭腔。 很好,芍药,柳如烟。 关系大概顺出来了。 苏笙想,你是挺笨的,你家主子内里换了个人你就一点都没发现,“好了,芍药,先不说别人的事,你家主子头发还湿着呢。”苏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芍药立刻反应过来,她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是了是了,瞧我今天,若是姑娘因此受了风寒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苏笙便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是一张略带苍白的美丽面容,黛青的烟月眉,秀气的鹅蛋脸,嫣红的小嘴弧度一挑便是一抹轻浅笑容,然而最出彩的是她的眼睛,眸光流转中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姿色,不失女子的柔弱,狡黠与慵懒并存。 苏笙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望着镜子里的女子,这可跟现代的自己完全是两种长相。苏笙前世的母亲酷爱古典艺术,对这爱好狂热的全都体现在了苏笙身上。苏笙学过古琴、琵琶、古代舞蹈,琵琶这乐器苏笙喜欢,因此弹得不错,另外两样也就是过得去罢了。只是苏笙长相中性化,再怎么弹也不会有古代美人倚琴抚弦的感觉……思绪不知不觉飘远,苏笙一想到现代再不能相见的亲人们便是心中一痛。 苏笙不知不觉中望定了镜中的美眸,脑子好像涌入些细琐片段。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这身体原主的记忆,如同灌汤一般涌入苏笙大脑。恰巧而又幸运,二者虽然面相不同,却是同名同姓。 而根据“前苏笙”的记忆,这里不属于中国正史中任何一个朝代,这就如同是被时间遗忘的夹缝,是时空的交错点。这是架空的时代,她所在的位置,是这个大陆四国之一的东域。另三个,是北面的蛮疆,西面的桂都以及南面的卓和。 原来,冥冥之中老天自有眷顾,她离开了前世的亲人,却也得以穿越甚至重生,再也没有牵挂羁绊,她不是什么网站里那些异能女强,她只是苏笙,为自己而活的苏笙。 恰在此时芍药笑着开口问:“姑娘今个想梳什么样的发髻呢?” “按往常来。” 芍药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答法,她巧手翻飞,半刻后铜镜中显现出坠马髻发式头戴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的女子面容。只是美则美矣,却面色不佳,芍药想起姑娘不同于往日的温柔,轻声问道:“姑娘今日可是心情不顺?” 苏笙心下一笑,倒也是个能为主子着想的,她想了一番原身当初所面临的的形势,顺势道:“可不是。”又垂下长睫,“罗妈妈半月来不曾关照于我,想是早已忘记我这个女儿了。”她虽嗔怪却面无怨色。 芍药思虑了一番安慰的话,刚要开口时,门被突然推开。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她这才意识到时鸨母来了,心中佩服着姑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却见这环采阁的鸨母罗兰扭着腰笑着入了门,“哎呀,女儿这是想我了!”她娇笑着挽着苏笙坐下。细致着问她这些天来可好,苏笙乖巧地一一应了。 末了,罗兰话音一转,“女儿啊,”她拉起苏笙的手轻拍了拍,“我们环采阁近日客源甚少,妈妈逼不得已才要推出你和如烟这两个招牌。这次出台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莫要再犯半月前那种错误!”她虽语重心长,苏笙却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她笑着应了:“妈妈放心,女儿定当尽力。”她将“定当”两字紧紧咬住,眼角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 ------题外话------ 新人请大家多多关照!求收藏~ 第二章 初登台展露头角 环采阁是一座青瓦白墙的小楼,推门而入,里面的桌椅按七星方位布局,略靠右侧是带有浅棕木纹的木制楼梯,整个空间简洁素雅,并无风尘之气。靠近柜台旁开着扇月洞门,挂着素色珠帘,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有曲径通幽之意。 掀开这珠帘,里面竟是一个偌大的景园。亭台零落,杨柳依依,花木扶疏间自由一番清雅之意。转过几道回廊,便有袅袅歌声传来,江南水乡特有的甜美嗓音在荷花池上方飘飘浮浮,令人的心也荡起来。池的中央是一个四角方亭,亭柱上墨迹淋漓,上书清风又绿池中水,芙蓉当面柳如眉。 苏笙站在四角方亭中,手扶着廊栏,她远眺着围绕在湖周的成排柳树,莹莹美目中闪过冷意。柳树姿态柔弱,取“挽客”之意。而这具身体的前主就是因为誓死不愿接客而沦落到现在的下场。如果任环采阁的鸨母为她决定命运,也就只有零落成泥的下场!思及此,她手指紧扣廊栏,目中闪过决然之色。 是夜。 环采阁灯火通明与外面黑若墨般的夜色格格不入,原本素雅的室内此刻也特意装扮一番,雅靡之气十足。 珠帘外的景园里,摆满了酒桌,上面盛满了琳琅满目的时令水果和美酒糕点。听说今晚是永乐坊新倌登台表演,不少个贪鲜的客人都一掷千金,只为一瞧这新倌的模样。而二楼的一个卧房里,苏笙正对着铜镜慵懒地执笔描眉。娥眉薄扫青黛,一双眼含波生媚,晶莹得仿佛要滴出水,精秀的鼻梁下是一张圆润的樱红小嘴,一旁的芍药看着精心打扮后的自家主子,露出满意而骄傲的神色。 片刻后,她头顶锥髻,插着一根翡翠碧玉簪。簪花上镶着一颗梅花样式的红色石榴石,发间一点雪中梅,却见美人如玉。苏笙晃了晃手臂,臂上一串臂饰伶仃作响,清脆悦耳。 景园中的客人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一个身着月白蝶纹束衣的女子已亭亭立于高亭之上清风之中。四周忽而暗了许多,只在小亭周围点了些蜡烛。那女子容颜辨别不清,大家都望着她,只看见淡淡月光照得她一身白衣灼灼。 她手持琵琶莲步轻移,信手拂过琴弦奏起嘈切妙音。扬手抬步且快且慢,快时能见裙裾飞扬,于暗夜中划过惊鸿之影,慢来但观美人俯脸低眉,在凉风中不胜娇羞。而翩然起舞间,琵琶铮铮从未断过。 “妙哉!”骠骑将军府少将军王颜大声叫好。 “的确美。”江淮度支使嫡长子靳非复望着台上的倩影。“只是如果她的本事仅限于此……”他微扯唇角,摇了摇头。 似是在应和他的话,苏笙突然转身竟一把将琵琶背在身后,她微闭上眼,仔细地感受脸侧拂过的轻风,脚下缓缓流动的湖水,周遭的一切仿佛在瞬间潮水般褪去,她仰起线条优美的下颌,反指回拨。 底下众人屏住了呼吸。众所周知,国寺寿宁寺主持玄明是本朝赫赫有名的丹青妙手,他所绘的古时传说中的一对姐妹,姐姐长歌善反弹琵琶,妹妹飞天善作水袖舞。二女皆是美若天仙,于画中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然反弹琵琶难度太大,想借此打响名头的青楼女子无一不以失败告终,而水袖舞柔极韧极,又称“掌上舞”,亦是极难领悟其要领。 如今这新倌竟能重现长歌当年琵琶反弹的神技,且琴声铮铮有铁戈之音,当真难得! 大家如痴如醉地欣赏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玉立婷婷的白衣女子。 却见苏笙一曲罢,将琵琶放在脚边,轻轻踢开的同时双臂轻甩褪下臂饰,折好的水袖迎风划开,抚过她的面庞,美人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广袖,开合遮掩间,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是飞天的掌上舞……”靳非复情不自禁地开口。 众人都睁圆了眼睛,紧紧追随着那道梦幻般朦胧的身影。 突然凄冷的箫声渐起,苏笙的动作慢下来,她扬起的手臂如同藤蔓,张开的五指如同莲花,却在渐渐凋谢、合拢。 一个颤音,她在这这悠长的回韵里双膝跪地,缓缓向后折腰,宽阔而飘逸的广袖最后向两侧一展一划,舞终。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优美动人的舞蹈竟然以悲凉的姿势收尾。 长姐长歌叛逆绚烂、幼妹飞天柔弱典雅却因坠入情网赔上了自己的一生。苏笙将两姐妹的独门舞蹈信手拈来,其神韵淋漓尽致简直犹如她们再世。 一舞尽,台下的王颜直愣愣地望着那亭中倩影,喃喃自语:“她叫什么?”只是众人都仿若魔怔了般,四周鸦雀无声。 待众人反应过来,叫好声轰然响彻于湖面之上时,那亭中佳人的身影早已不见。 第三章 淮南世子不好惹 苏笙一路安静地往闺房处走,她前世有过舞蹈底子,这身体的前身也弹得一手好琵琶,这才成就了今日这场演出,看众人反应算是成功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却又在进门的时候提了起来。她掀帘而入时,看到的是芍药略带慌张的面容。 难道是鸨母来了?苏笙眼角闪过冷色,不过这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一场舞下来她的身价恐怕涨了不少吧?她嘴角噙着温婉的笑,缓缓步入房间,转过屏风,施施然地向内望去,却在下一刻僵住了。 刚才那屏风内若隐若现的身影竟是个男人! 苏笙首先对上的是男人的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这样天生风流的眼形却拥有着纯黑到幽深的瞳仁,那是从无边虚无中漫淹而上的黑暗。而他的脸庞却是白玉无瑕,微微翘起的唇将他眼眸的暗色遮掩,这样极白而又极黑的反差在他身上悍然碰撞出令人炫目的丰神俊朗。这样的男人,一个眼神便是一段暗香风流。 苏笙乍遇上这样的眼神,却是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她极力保持冷静自持,可内心深处传来的是一阵强过一阵的恐慌。苏笙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这男人,脑海中闪过隐约模糊的片段,鸨母罗兰殷勤谄媚的脸……年轻男人唇边微凉的笑……还有女子挺直的脊梁和掷地有声的话语…… 苏笙睁大了眼,这是原主的情感在作祟!而眼前这位便是半月前原主拒接的客人。 淮南世子,裴璁(cong一声)。 裴璁轻声一笑,从榻上起身,他轻袍缓带,漫步渡前的姿态像是悠闲的走在自家后花园,而欺身上前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卿卿这几日不见倒是长了几分真本事。”他抬手扶上苏笙玉润的下巴,摩挲了几回,忽的大力捏住一把抬起。 苏笙吃痛被迫抬头,眼中却是冷光闪烁。 她这一抬头便生生将自己一张俏脸送到裴璁眼前,两人抵额相贴,眼神相对。苏笙能看到他白玉般挺直的鼻梁和长而直的黑睫毛。她心跳不觉乱了几分,却分不清是她自己的感觉还是前主。只得强自冷声道:“卿卿乃是夫妻间的爱称,还请世子自重。” 裴璁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卿卿与我之间的情意,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苏笙瞪着这无耻的男人,半月前刚被拒绝一次,这样的话也真亏他说得出口!前世里苏笙从未与男人这般亲密接触过,一时又羞又恼,霞飞双颊,说不出的可人。 裴璁深深地望着苏笙,眸色转深,两人之间无言,苏笙却感觉气氛正微妙的变化着。 这时传来轻轻地叩门声,裴璁一皱眉,放开手,有些不悦的扬声道:“进。”便有一小厮匆匆而入,在裴璁耳边低语几句。 裴璁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向苏笙,“我今日有事,先走了。”苏笙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裴璁心中微有不悦,也没再说什么,宽袍一甩,人已走出门外。 转过一段回廊迎面而来的鸨母挥帕而笑:“世子爷怎么这么快出来了?姑娘惹您生气了?” 裴璁毫不吝啬地展现他迷人的微笑:“这倒不是,今儿兴致不高。” 他寒暄几句便走出环采阁,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半响裴璁一晒。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 他的眼神冷漠而高远,像是天边的寒星遥不可及。 却说鸨母一路走进苏笙的闺房,乍一对上的便是苏笙郁怒的双眸。她一愣,再望去苏笙已恢复常态,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 鸨母能经营得起偌大的环采阁自然非等闲之辈,她前后一联想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她娇笑:“我的女儿啊可万万不能与世子爷置气!”“我晓得了。”苏笙快速接过话,“那人的风流与喜怒无常是整个帝京皆知的事,我又何必赶着去做飞天那样的伤心人。”她低眉垂目,一派心神俱在的模样。 鸨母点了点头,神情满意,“你这一舞出去打响名头,过不了几日,便是花神节,到时候好好表演当上花魁,那全帝京的年轻公子们随你挑陪你小登科!”调笑了几句,鸨母的身影渐渐转过门外。 苏笙的脸色这才彻底沉下来。小登科是当地俗语,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这是苏笙现在最烦心的事。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半月前的记忆,那份来自原主的恐惧和苏笙自己的恼怒交织在一起,仿佛蛛网缠住那飞蛾,动弹不得挣月兑不开。 她叹了一声,而后却又自嘲一笑:“何必烦恼?” “芍药,烧水洗漱然后服侍我就寝。”她懒懒地说道。 萧伯候府。 萧伯候此时正执笔伏案疾书。房门突然有规律地响了三下。“进来。”他唤到。 一个僮子走进来,伏在他耳边说:“爷,淮南王已在京中有所动作。”他笔尖一顿,一个墨点迅速洇开。他不管,放下毛笔。细长的手把那张纸折了三折,塞进腰边挂着的一把白玉箫内。 “卓勺。” “爷有何吩咐?”那被唤作卓勺的小僮答到。 “靳非复现在已在帝京,你传我口信,便说花神节那日,我要与他在环采阁一叙。”他微一沉吟,说:“你现在便去。”那小僮应了一声,身影便消失在月下。 萧伯候卓子越沉着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面前的案上。 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事,莫过于你睡得正熟,然后被一阵又一阵的对准你开炮的吵闹声折腾醒。苏笙正如上述,被一阵又一阵的女声吵了起来。她隐约听到一些污秽的粗鄙俚语,其中夹杂着她的名字(这具身体的原主和现在女主的名字是一样的),苏笙冷然一笑,并不多加理会。 倒是芍药,站在门口非得跟那些女人辩驳,回来时神色不愉。 “姑娘,那些女人就是嫉妒你才骂得那么难听!你也不管管!” “她们爱骂就骂去,狗咬了你,你难道反咬狗一口吗?”苏笙微微一笑,语气像是在说笑。 “可……”芍药语塞。 “记住,没人值得你生气,值得你生气的人总是不忍你生气。”她目光真诚地看向芍药,发自肺腑地说。前世就是这样,容易生气容易计较,过得那般不自在。既然再世为人,她绝不重蹈覆辙。 就这么过了段安稳又闹腾的日子。这期间,苏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练习自己的琵琶。这倒是让芍药都心疼她--看着心都疼啊,苏笙一双女敕葱玉手上的指甲本来就不长,练习后就劈了三四根,芍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无济于事。倒是苏笙那日反弹琵琶和“掌上舞”的名声,在帝京中广为流传,只可惜那日虽是她初登台但她并未透露名姓。 转眼,便到了花神节。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小贩和摊位挤占了道路两旁,所谓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景象大抵如此。 环采阁内的奢华甚于街道的热闹:因为是花神节的缘故,各个桌子都摆上了一枝鲜艳翠红的国花牡丹。大厅正中是个圆形舞台,白话说出来直径约莫十五米。而旁侧的楼梯上缠满了红色轻纱,梯面上铺满花瓣。而最令人陶醉的,莫过于满厅的花香。 几个表演的姑娘聚在一个雅间内,有的调着弦,有的擦拭着剑。看她们这架势,似是攒足了劲夺今日的花魁之位。再看那上届花魁柳如烟,她一袭艳红裙装,丝毫不俗,反而衬得她娇白的肌肤更加细女敕,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根碧玉簪,那是一朵纯白的皎月兰形状。脸上的妆容清淡且精致,嫣红的小嘴和晶亮若水的双眸再配上巴掌大的瓜子脸,若说倾国倾城是绝不为过。 虽说今日是比赛,可一旁的苏笙却悠闲得过头。她今日只着了一身蓝色裙装,着左肩肩头,女敕滑的肩头上勾画着银白的梅花,发尾用一根蓝绸束起,眼角处勾画后微微上扬。她抱着琵琶静坐在角落,偶尔轻拨一下弦或是半掩嘴角打个哈欠。柳如烟眼梢睨着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心忖道:“就这样的人也配选花魁?” 第四章 有凤来仪琵琶语 第九章 新境未必新气象 第九章:新境未必新气象 云姑姑穿着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常服,头戴素银花卉纹丝发簪,她缓缓行走的姿态像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优雅而风姿外放。 苏笙乍见她这身装扮,却是抽了抽嘴角,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呢,这女人居然又换了一身衣服…… 苏笙本质上是随遇而安的一个人,想要摆月兑青楼出身的最重要的原因也无非是作为现代人的自尊使然。卓子越大约也是发觉并利用这件事,苏笙自然从善如流。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更何况那还是个男人,但现在想来,她的处境的改变全是多亏了卓子越,这步棋想来没有走错。 苏笙一番思虑间,云姑姑已经走过她身边并坐下了,苏笙不慌不忙,随着紫檀木制的方桌站起行了一个晚辈见过长辈的礼节,口道:“云充使安。” 云姑姑面上闪过些许诧异神色,本以为萧伯侯亲自送来的人定是飞扬跋扈之辈,却不想如今见来也算有礼,她心中不满和轻视消退了些,缓和了脸色,道:“坐吧。” 苏笙微微欠身,坐在了方桌一侧。云姑姑静静瞧着她,话音一转:“我姓云名薇。是云韶府的总统领使,今后你唤我云姑姑便可。我们府内,每日都有固定作息,辰时是我们”朝食“之时,早饭过后便开始练习,每几位姑娘会由同一个教坊使带领练习。待到申时,便是第二顿饭,这是”哺食“之时。酉时之后可以休息、随意安排活动,但是亥时必须在自己的房内,除了出恭等特殊情况不得再随意进出流云阁。会有专门的女官查寝,违反规定者会有相应的惩罚措施,严重者会逐出云韶府。苏姑娘既然是侯爷的人,想必也懂得一点规矩,这些话不必我再说第二遍吧?”她这问句,语气虽是上扬的疑问语气,却是毋庸置疑,苏笙听来别有深意。 她好歹名义上是萧伯侯卓子越手下的人,不好惹出什么麻烦,但同样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别人就算来招惹她之前也要思量三分才是。苏笙想着,微微乖顺点头,装出温和无害的纯良样子。 眼前的女子半点不耐也没有,和那些掌握些许教坊俗乐便自以为傲的女人相比确实好上不少,云姑姑有些不解也有遗憾,本以为可以因此将她逐出,这么一个花魁怎么想来都不招她喜欢。现在想来,萧伯侯圣眷优渥,为人也在朝中极有口碑,以他的思量,应该也不会送一个花瓶来。这样一想,云姑姑对苏笙的态度又缓和两分。 苏笙看云姑姑半天不语,小声轻唤:“云姑姑?” 云姑姑回神,站起身来,整顿敛容。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回以苏笙:“每月的十五是我亲自授课,你好好表现,每一位被我挑中的姑娘都可以由我单独教授。”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苏笙在原地思虑着她最后这句话中话。 因为是新人第一天入驻,苏笙免去了一天的教习。她在府内到处逛游,瞧着这美好景致心情也甚是不错,摆月兑青楼脂粉味的感觉和闻着这种清雅竹松的妙趣真是无法比拟。芍药走在一旁,也新鲜不免四处瞧望。苏笙看她新奇模样,有点想笑,她开口问道:“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么?” 芍药顿了一顿,停下脚步。苏笙疑惑身边没人,回头看去。 芍药呆呆愣在那,半响后,她的眼眶居然湿润了,哽咽道:“我从小父母早亡,被抚养我的舅舅卖进青楼。鸨母罗兰看我年龄太小长相也不出众,就让我当了个丫鬟。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我……”她最后的声音分辨不清,有些模糊亦有些涩味。 苏笙略带震惊,她从没想到芍药竟会有这样不堪的遭遇,她生活在现代即使不幸福也或许比这个时代的女人们有自尊吧,知道什么是人格什么是必须维护的。苏笙忽然不再言语,望着流云阁的美景静静出了会神,半响释然一笑,上前挽起芍药的胳膊,向前方的人工小湖走去。芍药望着旁侧抓着她胳膊的苏笙,眼泪硬是没有留下,就这么挂在眼眶,心里却热烘烘的,像是被熏过。 芍药这样微暖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了第二天,次日是女官们教习苏笙的第一天,芍药陪苏笙用过饭后便早早来到腾云阁等候,她正瞧着阁内陈设的各类名琴,耳边便传来女子裙裾摩挲的声音,苏笙侧目,一个身穿银纹绣白蝶度花裙的年轻女子莲步微挪而来,她走路的姿态没有云姑姑的婀娜风姿,却也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气韵,想来这便是教习姑姑了,出于礼节,苏笙对着这位姑姑一礼,这位姑姑并不多话,只是自称姓徐,各位姑姑有不同的性格也是情理之中,苏笙便也不再多言,跟着她走到一架焦尾琴前,徐姑姑示意苏笙坐在她对面,她自己则是闭目半刻,不多会儿,古琴深厚而又柔和清脆的声音徐徐响起。 那筝音声听起来或缠绵悲切,或泉水叮咚,或如走马摇铃。它的余音长短适中,最富于表现庄重古朴的抒情乐曲。有如桥下潺潺的流水,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以及易安的婉婉叹息;有如看薛涛的浣花小笺,看一朵淡淡的兰花,静静的开放在遥远的夜空;又恰似那一树紫丁香的缤纷。苏笙竟也不知不觉的闭目,仿佛置身于一地落英缤纷之中,呼吸说不出的顺畅,唇角也渐渐上扬起来。苏轼所说的“多景楼上弹神曲,欲断哀弦再三促。江妃出听雾雨愁,白浪翻空动浮玉。”现在便是苏笙心情的真实写照了,前身为环采阁第一人,在琴艺一道造诣亦是很高,可是与这位徐姑姑比起来,确实相差甚远。随着弹弦的姿势,苏笙手指在空中轻轻做出按抑挑拨的指法来,一时已入忘我之境。一刻钟后,苏生徐徐睁眼,眼前的焦尾琴静静架在那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而又哪里有徐姑姑的身影呢? 这位徐姑姑话虽不多,但可以看得出她是在用心教导苏笙,没有将自己感情揉入的琴声又怎能奢望感动他人?这短短半个时辰苏笙可谓受益良多,她也不再多想,再次回味起那琴音。 她不知道的是,早已走出腾云阁的徐姑姑,此时正远眺向腾云阁的方向,眼中便掠过一抹复杂莫名的神色来。 ------题外话------ 更新! 第十章 又闻霓裳羽衣舞 徐姑姑所教导苏笙的时间不长,可苏笙的确对她生出些许感激之情来,原因无它,上午的琴艺教习课本该是徐姑姑一人对十余位乐人进行,可她不偏不倚,早早到场,只一首曲子便让苏笙对琴艺一道大有进益,也是苏笙的理解能力不错,这样一来,苏笙所落下的课程便也不算多。 在苏笙闭目思考之时早已有七八位乐人到了腾云阁,她们彼此少有攀谈者,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或抚琴沉思或轻拨琴弦,苏笙睁眼看到的就是各位美人倚琴弄曲的优雅身姿,她游目四顾,并没有发现徐姑姑的身影,看来徐姑姑也不是日日教习,是否要认真学艺全凭个人,但想来懈怠后的处罚自然也不会轻。 苏笙想明白,便坐直了身子,按照记忆中徐姑姑所弹的曲调慢慢拨弄起琴弦来,她一点点回忆,再将自己所想到的反应在琴弦上,这并不是一个小的工程,弹到有三分之一左右,苏笙遇到了阻碍,那曲调怎么弹怎么不对,对曲子感觉已经不在了,苏笙知道不能急于求成,只弃了琴,抬头去望远处的景色。这一抬头,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原来腾云阁中不是每个人都在轻拢慢捻,靠近窗边一个身穿挑丝双窠云雁装梳凌云髻的乐人此时正与苏笙一样,远望着窗外景色,只是她倚窗而立,看来站在那里已久。 察觉到苏笙的目光,她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了苏笙一眼又转过头去。苏笙见了她的脸,却愣在那里,心中直叹: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诗经·卫风·硕人中有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过如此。苏笙自穿越来见到的美人也不算少,先不论卓子越与裴璁等美男子,环采阁中皆是美人,其中更有柳如烟张扬如火的美貌,但与眼前这位相比,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苏笙微微凝眉,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气质。柳如烟等人缺少的是一份气质。以至于若将两人比肩而立,众人第一眼会看向美貌灼灼的柳如烟,但一旦发觉了这位美人,就会将目光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她身上,而不会去看柳如烟第二眼。 这美人通身气度不比寻常乐人,她像是一幅画面,镜头慢慢推向远方,却给人留下无尽的回味。苏笙猜测她的来历恐怕不小,因而只是那一眼便不再关注。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自足腾云阁,自足云韶府,苏笙不可能真如表面所言将希望全部寄身于卓子越一人。苏笙前世酷爱旅游,来到这个时代也是与它的一段缘分,如有机会,苏笙也希望能够走遍山水美景,寻找大自然与人灵魂深处情感交融时“天人合一”的至上境界。 一番思考后,苏笙心境有所变化,对未来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她深深呼吸,这才发现原来已是申时,此时是下午三到五点,是用饭的时间,为了保持云韶府乐人们的身材,云姑姑以身作则,一日只用两顿正餐,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多用,苏笙对此自然是极不习惯的,却也不得不苦逼着脸随大流一起用了饭。接下来的酉时到戌时无特殊情况乐人们可以自行安排时间,这点还是比较人性化的。毕竟云韶府直属太常寺,也是皇帝亲设的内教坊,与外城的教坊自然有所不同。 苏笙在云韶府的第一天就这样度过。 翌日,大清早便有侍女来报云姑姑召集所有乐人齐聚流云阁。苏生有些诧异,但随即想到云韶府掌教习音乐,凡祭祀朝会用太常雅乐,岁时宴享则用教坊俗乐,亦或是皇帝召教坊乐人进宫演出,无非是以上几种情况。苏笙便也梳洗罢,匆匆赶去。 事情果然如苏笙所想,待乐人们到齐后,云姑姑环视众人,缓缓开口:“今晨圣上下诏,召流云阁所有乐人入宫演出,我选了《霓裳羽衣曲》作为此次筵宴乐曲目,以往也有排练演出过,给你们三天时间熟悉此曲,三天后入宫。”她顿了一下,又唤:“徐载玉,李延年,你们二人各负责歌曲、舞曲两部分。” 徐姑姑和教习舞蹈的李延年齐声应下。苏笙乍听这名字着实吓了一跳,众所周知,《霓裳羽衣曲》是唐朝大曲中的法曲精品,唐歌舞的集大成之作。如今竟出现在了这个中国历史上不曾存在的朝代中。如今将有机会参与这早已失传的名作,苏笙也是与有荣焉。 《霓裳羽衣曲》的排练便由此开始。《霓裳羽衣曲》描写的是大成王朝开国皇帝成高祖向往神仙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全曲共36段,全曲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三部分。 散序为前奏曲,全是自由节奏的散板,由磬、箫、筝、笛等乐器独奏或轮奏,不舞不歌,这部分由徐姑姑负责。 中序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也有由慢转快的几次变化,是边歌边舞的形式,这要求乐人们舞姿婆娑,非身体轻盈者不能舞,云姑姑在讲述到这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苏笙的方向,苏笙知道这是她在环采阁时所作的“飞天之舞”所带来的效果。如此暗示,苏笙也不知是该悲还是喜。 最后一部分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舞蹈为主,繁音急节,乐音铿锵,速度从散板到慢板再逐渐加快到急拍,结束时转慢,舞而不歌。 云姑姑解说完,又强调了此舞的重要性,徐姑姑与李延年各指了几位奏乐及领舞的好手,有备用及竞争的意思,被点名的几位乐人彼此之间看对方的眼神便有了些许打量与戒备。其中就有苏笙昨日在腾云阁见到的那位倚窗而立的美人,美人听闻自己被选中,眼帘低垂,眼中快速闪过厌恶之色。而李延年更是注意到了云姑姑对苏笙的关注,头一个领舞指的就是苏笙。 苏笙可才进云韶府第二天啊,这样的优容使得无数前辈们看向苏笙的眼神都不对了。苏笙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题外话------ 更新! 第十一章:蓝田日暖玉生烟 她默默地咽了口气,高难度舞蹈动作外加各种被人嫌弃,欲哭无泪只可惜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一旁被选上的乐师们都齐齐走进左侧排练间,虽然都互相看不顺眼,可是现在看来众人都没有表露太明显,十分配合地练琴。 苏笙也转身走向另外几位同被选上的前辈。那几名女子看着苏笙缓缓走来的身影,因为听说这是萧伯侯从青楼里寻来的新宠,嘴角都不约而同挂着讥讽嘲弄的笑容,静静等着看她有什么动作。 苏笙停在其面前,不失风雅地微微欠身:“各位前辈,小女初来乍到,对这舞蹈虽知一二,但未懂其精髓。望各位先一赐教。”她抬眸看向这几位,眼波流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跋扈,虽是求她们先示范跳上一遍,但语气诚恳令人心悦诚服。 这几人互相瞅了瞅对方,面面相觑似是惊讶她的态度。为首的貌似是中间的那位沈姓黄衣女子,她微微一笑先行开口:“既然如此,我们姐妹就给苏姑娘跳上一番吧。”随即瞥向这些女子,众女示意般冲她点头,一起走向右侧那间门面椭圆的古代版舞蹈室。 苏笙却暗自松了口气,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果然先亮出自己的诚意是个凑效的方法。她立刻紧跟上她们。 刚一进去就又被这奢华雅叙的环境给震惊到了。早前就对云韶府的豪丽有所了解,只是这用岩釉玉铺装的光滑的地面,踩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而是软润有张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端。最前端是雕花木纹的屏风,里面若隐若现是供姑娘们休息的几张小软榻,而后是偌大的空旷练舞场地,柔和的熏香四溢在空气里,把这屋子弄的如同月宫般幽美撩人。 几位姑娘有默契般地不言不语,排成了左上三人婀娜的摆臂扭腰,右下一人横卧撑地,右中四人半蹲甩袖的队形。苏笙心忖:终于开始了。 果不其然,一阵断断续续的古筝声传来,给这场内带来悠扬的气氛,随后紧跟着磬音和笛声,清脆如铃铛般爽快明绝。右中四人缓缓向后弯下腰,如同一朵绽开的五彩荷花,右上三人轻轻挥袖,其臂上白纱便在这一前一后间如幻影般悠悠荡漾。右下一人直起腰来向旁侧弯腰,细女敕的水蛇腰在薄纱的印衬下更加撩人心炫。八个人同时起身,随即同时在原地旋转,起舞间白纱连成一片,熏香被撩的到处乱流,仿佛被气旋隔开的八人忽而又缓缓合成一排,如同转圈般慢慢行走,音乐不断,圈就不乱。 忽然在裂帛般的笛声中,八人分成两个四,如同拨开江水般各从其侧转走,就在这时,一个女子从八人中间走出,她带着暖人的微笑,面泛桃花地舞动凝脂般的细白胳膊,手上的银串子随其动作泠泠作响,她微微蹲下,随着笛声忽然的高昂而昂扬跳起。 站在一旁的苏笙紧紧盯着她们,心里的佩服和感叹不亚于初临异世的惊讶。她从没见过现场版这么谪仙般的姿态,没有如同妖精般的魅惑、没有如同环采阁里姑娘们的慵懒,而是如同月亮上那孤傲的嫦娥仙子,碧海青天夜夜心亦或是蓝田日暖玉生烟。只有在烈日照耀下,蓝田玉才会生出特殊的玉烟,而只有在这样的舞姿下,才会有这么令人难以琢磨的仙人之姿。 而这些姑娘们,舞蹈时好似特意将步骤放缓了不少,苏笙看起来才能够通晓其中不少步伐的玄妙。因为有过练习飞天掌上舞的经验,一舞尽后她竟然足足懂了其中大约三分之二的内容,进步之快令她自己颇感惊讶。 ------题外话------ 下章放裴柒,时间是2月28日或3月1日。敬请期待~ 第十二章:对视是件困难事 其舞之妙,幻若光影。其中精髓,被她们演绎的淋漓尽致,那一段段转身旋起,那一步步生莲的脚印,怎能叫人置若罔闻?你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段舞,就好像漂亮的美人,用再多的辞藻去修饰都不够达意。一舞尽,谪仙们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被烛光照的闪闪发亮,平添三分美感。果真是云韶府训练出的苗子,一个个累成如此,也没有一个喊着叫着抱怨着的。苏笙在一旁仿若呆滞,有点意犹未尽,看别人表演的感觉,别说,是很享受。 黄衣女子轻轻笑了一声以示提醒,将神游的女主拉回现实。 “今日得见沈姑娘和众位姐妹们的表演,小女子深表敬意。承蒙各位赐教,见笑了。”打心眼里而生的佩服,苏笙微微弯腰,这算作一揖大礼了。本来看一开始众人对她的态度,苏笙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受人排挤了。可是她来此以后的种种态度和动作,都恭敬有礼,不敢凭一侯爷的侍宠身份逾越规矩,反而谦和温驯,这些女子相视一笑——“苏妹妹客气了。” 眼前的女子怔了一下,半晌直起腰板,然后翘起嘴角一抹弧度,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算作真心的笑容。 “啪、啪、啪”一段清脆的掌声忽然从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看见来人后都颇为惊讶。——站在门前的是那美艳威威的云姑姑。 门口那人垂下拍手的掌,轻挥衣袖,缓步移来。她红唇轻启:“各位的霓裳羽衣舞跳的是真真好,可是最后一小节的旋身,脚下步子还是没有扎稳。”没有讽刺,是种指导。众女子心下却了然,这舞蹈已有多天未练习,虽是熟悉还是输在细节,她们齐齐看着云姑姑,齐声应道:“多谢姑姑指点,我们这就去练习。”随后走入舞池正中。云姑姑微微点头,似是欣慰。苏笙却尴尬了,又是和这个女人独处,虽然她并不害怕,可总觉这女人对自己没多少好感。嗯就是的,不然一进门就不会不搭理自己。 她月复诽着,悄悄睨向面前女子。却不想自己的视线刚一投过去,就被那边的目光接上。次奥,太尴尬太危险了。苏笙想挪开视线,可是就是不愿意扭头。比对视真是件费神的事情,苏笙先示弱地败下阵来。装作无知恭敬地问:“姑姑可是有事找我?”这女人真是冷淡的要去死。 “哦,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不妨移步到软榻?”她虽是询问,自己已然先走了过去,进了屏风后面的软榻,苏笙无言只得默默跟过去。她看云姑姑悠然自得地坐在榻上,也不好意思和人家对坐,就傻呆地站着,看这女人得闹什么幺蛾子。她也没跟苏笙客气,劈口一句:“对这霓裳羽衣舞有否熟悉?” 熟悉,也就三分之二吧。“哦…。恩,还算熟悉。” “还算?”她忽然提高了音调。“我听闻,环彩阁花魁苏笙姑娘,当日初登台一掌上舞令坐下四众对你连声称赞,而后花神节一曲琵琶妙音更是让我们萧伯侯倾心于你。这么好的舞蹈功底,在你入阁的第一年就该展现出来吧?怎么到现在你才肯露一手?是你变了心性……还是你这么做是等待时机别有所图呢?”她说完,漂亮的水眸直勾勾盯着苏笙,坦然地好像她什么都知晓了一般。苏笙心下一凛,暗道不好。脑子里飞速回忆着,没错,身体原主是早在一年前入了环彩阁,可是她倔强的脾性不肯接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一直拖到半月前?直至半月前被淮南世子看上,她却死活拒接。而没想到某一天她又从身体里消失,让苏笙的魂魄附于其体。这些都是小事,以后再想也来得及,可是面前的女人咄咄逼人,句句在理,她到底要怎么接下这句话圆下这个谎?到底这原主有没有什么线索留给她?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拿钱贿赂罗兰才得以保住清白不用接客?苏笙想破了头,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而面前的女人忽然又开口:“苏姑娘莫非真有隐情?”语气微冷,有点嘲讽。苏笙气结,她脑子一片空白。 等等!没有线索就自己胡编一个,这种事现代人不是最在行么!她暗忖自己的小聪明,轻掀衣袍缓缓跪下。“云姑姑有所不知,小女子虽早早入阁,可是只卖艺不卖身啊!只盼有一天成为花魁入驻云韶府!哪料那鸨母罗兰竟心生歹念想让我接客,小女子不肯,死死挣扎以命相抵才得以保住清白。说起这些,小女子真是一把心酸泪。”她说完,拿出腰边手帕轻掩面庞,欲泣不泣的样子令云姑姑都被稍吓一跳。 人艰不拆!自己可是做足了戏,千万别露馅! 云姑姑看着她真的是坦诚的样子,倒有些疑惑了,这些传闻可都是从环彩阁打听出来的,可是眼前的女子说的理由倒也符合事实,她不知该信谁了,只觉心烦。末了她微微一摆手,示意苏笙站起来。“没想到你的身世也真是苦,以后在云韶府,好好练习便是了。”她微微假意安慰到。“是,姑姑寄予厚望,小女子等当竭力练习。”苏笙收回手帕,立刻收起眼泪恭顺答道。“恩,快去练习吧。”说完云姑姑转身离开,刚踏出门口时略一回望,苏笙已经站在舞池和其余姑娘们练习着动作,刚才的一切仿若过眼云烟。 ------题外话------ 终于更新了。本来说要放裴柒——可是内容实在写不完,之前的章节就是因为进度赶得太快所以读起来不是很清楚。 对了!跪求收藏和鲜花啊~快来啊~ 第十七章 初遇隆嘉长公主 眼下这种情况,可谓是既棘手又无奈。苏笙的确不是故意的,但错出在她身上,只得移步到云薇身侧,乖乖低头道:“云姑姑,今日殿上之事,是小女子的错,小女子无从辩解,请姑姑责罚。” 云薇看向苏笙的眼神很复杂,对于苏笙的来历,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萧伯侯亲自举荐送入云韶府,又是环采阁的花魁。这样的出身虽不算是良家女子,但在云韶府也是不错的。苏笙却不似那些跋扈的,做事温和待人有礼,便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未必有这份不骄不躁的气性。 更何况……今日裴世子对待苏笙的态度,瞎子才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表面功夫也不得不做,想到这,云薇眼中异色一闪,口中严厉的道:“苏笙,你今日无故圣驾前失仪,连累整个云韶府,我罚你闭门思过半月,你可有异议?” 这样的所谓惩罚可比苏笙想象中的轻多了,于是口中应诺,周围也有人露出不岔的神色,但又能怎样?这事就算揭了过去。 说话间,一行人已驶出皇城,云韶府虽直隶属太常寺,属于皇宫所管辖范围内,但是并不建于皇城中,苏笙等人走的是官道回府。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不久,新月初上柳梢,隐隐现出淡蓝的脉络,月辉洒向的地面笼出一块块莹白色,像是女子凝脂般的侧颜,静而婉约。 苏笙觉得那莹白色像美丽的女子,却不曾想到前方官道上竟当真站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并不是凭空而立,她身前是一辆仄歪的马车,好像是车轮有些问题,马车装饰简单,却宽敞得很,驾驶起来颇有不便。车夫正满脸焦急地甩鞭向马,拉车的两匹骏马抽痛,高扬前蹄,齐齐发出恢聿聿的叫声。 苏笙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女子身上,她身后站着两个人,像是服侍的小婢。但是第一眼望去绝不会看到那两人。这女子通身气度有种说不出的尊贵,明明只着一身蓝色裙装,却丝毫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小家碧玉。 说起来,乔曦也是气质美人,但是乔曦身上就没有眼前这女子的清贵,苏笙以腕托腮,趴在马车窗口上瞅着那女子想。 马车车轮的辘轳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女子自然也已发觉,抬头朝云韶府一行人看过来。苏笙这才发现她已不再年轻,大概是二十五六左右,奇怪的是没有梳妇人发髻,近看来,她的容颜也不及乔曦貌美,眼神虽明亮却给人一种沉静无波的感觉,苏笙却不知怎的觉得她有些眼熟。 总结来说,能走官道的人家绝非小户,这女子又气派不凡,这里离皇城距离太近,有什么风吹草动皇宫定会第一时间知晓。如此,接还是不接她共乘马车便在摆在眼下的问题。 一时,苏笙看向了云薇所乘的第一辆马车的方向,此事的决定权的方向。 云薇很快给出答案,待马车走近那蓝衣女子,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小婢,苏笙认得她,云薇的贴身婢女山茶,云薇有什么通知皆是她到各位姑娘处传达的。 山茶本意是面对面交谈,谁知走到蓝衣女子面前竟是不由自主的一福身,“……夫人,我家主子是云韶府管事,路遇此地见您似是有所不便,邀您搭乘马车,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蓝衣女子目光沉静,并不答话。她后面的小婢却是忍不住开了口,“共乘马车?我家主子何等身份?怎会委身与区区一个教坊使共乘马车?还请姑娘回禀教坊使大人,多谢她的好意。”那婢子言辞还算客气,语气却是居高临下。山茶一番好意,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双颊通红,一时竟不知该回什么。 “紫砚。”蓝装女子眉头微皱,名为紫砚的婢女立刻住了嘴,讪讪退下。蓝装女子这才对山茶说:“本……我的婢女举止无状,却也并非故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如你所见,我的马车出现了问题,短时间内无法修复,使君愿载我一程是我之幸。请。” 山茶随即恢复脸色,“夫人请。”两人上了马车,两个婢子侍奉车旁。 苏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惊叹,这蓝装女子完全掌握了整个局面,只怕一开始婢女的出言不逊也是她授意的,由此一来,她便可以通过调节场面给各自一个台阶下,主动权始终在她一人之手。这事本不必如此麻烦,苏笙莫名的认为,她这般做的目的恐怕只是因为接受别人的邀请会有伤面子。 苏笙穿越至今还没有见到一个人有这般功力,看向蓝装女子的眼神顿时添了几许好奇,有这样的气场和功力,定不是一般人。还有她刚刚月兑口而出的那个字,如果没听错的话,那是……本…… 苏笙突然睁大眼睛,惊讶的看向蓝装女子,又发觉这动作的不妥之处,赶紧收回眼神,放下车帘,但已经被发现了,彼时蓝装女子还没有上马车,便顺着刚才的眼神模索到苏笙脸上,她看过来的目光有如实质,隔着一道车帘苏笙都感觉坐立难安,她紧紧绞住裙角,今天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 先是小皇帝,现在这位恐怕也是位置极高的皇室中人,只是当今圣上年龄尚小没有妃子,蓝装女子又没有梳妇人发髻,苏笙对皇室之事了解不算多,很难推测她的身份,却又心痒无比,一路上不断地猜想着。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离官道,到了外城一处繁华街道上,蓝装女子谢绝了云薇相送,坚持自此处下车,云薇无法,目送着她离开。 同样目送的还有苏笙,她直至看着蓝装女子拐进另一条行人稀少的宽敞大街上才收回视线。随即苏笙轻呼出一口浊气,感觉今天已是累极,刚想闭目休息,突然想起蓝装女子拐进的那条大道。 在环采阁时,苏笙也有一两次机会到过街坊,其中有一条街道十分宽敞却行人稀少引起了苏笙注意,经人打听后才知晓,那条路通往帝京郊外一片桃林,去郊外的路另有许多,商人及一些要出城的人们通常不会走那条路,因此行人也寥落。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条街道通往的桃林可不普通,它是承恩寺所在之处。 而众所周知,承恩寺所居之人亦是主持,乃是本朝大长公主,隆嘉长公主! 思及此,苏笙双目乍睁。 ------题外话------ 更新! 第十八章 可怜飞燕倚新妆 说来隆嘉长公主也是一奇女子,她是先帝的同胞姐姐,当今圣上的姑姑,今年已二十又六,隆嘉长公主一生出嫁六次,皆以克夫告终。她第一任夫君极是优秀,容貌俊美,虽出身寒门但刻苦读书考取功名,是先帝十三年钦点的状元郎,隆嘉长公主彼时正是豆蔻年华,对这样的优秀少年一见倾心,执意下嫁,先帝在留下此子做官为朝廷办事与胞姐的终身幸福中只犹豫了一瞬。一月后,隆嘉长公主风光下嫁寒门状元,娶了公主便断送了仕途,状元虽对此不满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安生与公主过日子,夫妻二人也算恩爱。一年后隆嘉长公主诞下一女,还未来得及欢喜,她那状元相公就因一场急病去世了,徒留公主母女两人。 在苏笙看来这位状元幼承庭训秉烛夜读,乃至学富五车金榜高中,一步步走来的艰辛岂是当初宠在象牙塔中的公主所明白的?只差一步便可身居高位光耀门楣,一道赐婚圣旨当头砸下,空做了个公主驸马,定是不甘不愿的,这样的婚姻又会有什么好结果? 隆嘉长公主丧夫悲痛月余,日日以泪洗面,然而为了自己的稚女终于打起精神来,先帝实在不忍,又赐婚她于一位侯门嫡出公子。公主无言,年后又匆匆带着孩子嫁给这位公子,日子平淡了几天,侯门公子又在郊外打猎时出了事。至此,隆嘉长公主三年中克二夫的事情传遍京都,有些身份的贵公子恐公主再嫁都早早的成亲的成亲,说亲的说亲,隆嘉作为一国堂堂长公主仍是待嫁之身却无人问津。先帝不死心,为亲姐选婿选上了瘾,隆嘉长公主一连嫁了四人,都没有好结果,最令她痛心的是嫁给第四任夫君时年仅五岁的女儿染上了天花,宫中太医轮番就诊却束手无策,小郡主终究死去。隆嘉长公主接连丧夫丧女心灰意冷,人也变得沉默,最后主动向先帝提出愿终身在承恩寺常伴青灯古佛,至此帝京少有人再见到隆嘉长公主。 苏笙能知道这件事倒不是说她多么有能耐,只是此事帝京当年传的沸沸扬扬,至今还有人议论,也无怪苏笙知晓。只是没有确凿证据,苏笙也不知今日所见的女子是否为隆嘉长公主。 回到云韶府后,苏笙与众人跟随授琴的徐姑姑、授舞的李姑姑两人学艺,日日精疲力尽,再也无暇考虑此事。 再过几日便是九九重阳节,人们趁秋高气爽登高、赏菊、饮酒,每年这个时候,各侯门府邸轮流举办赏菊宴,侯夫人宴请帝京名门世家前来观赏,自然少不了请杂耍班子来唱两曲,也不乏有与皇室亲近的甚至请云韶府中的乐人前来助兴。这一次,主办此次赏花宴的是萧伯侯府,而萧伯侯本人更是指定要云韶府前来助兴。 芍药打听了这件事笑容满面的回来,高兴的道:“姑娘,今年的赏花宴由萧伯侯府承办呢。” 苏笙听到也是一惊,又觉得好笑:“那又如何?” “如何?!姑娘你不知道么?整个帝京爱慕萧伯侯的小姐们加起来恐怕要排出城门口了,萧伯侯继承爵位以来第一次举办赏菊宴,这些人又怎能不来捧场?”芍药见苏笙这样淡定,顿时不淡定了。 “你就是爱大惊小怪。”苏笙笑着瞥了芍药一眼“行了,我知道这事了。” “姑娘这次去萧伯侯府一定要扳回一局啊。”芍药又说。 苏笙明白她指的是上次她在金銮殿上摔倒的事,她沉默了会,开口道:“我是卓……萧伯侯亲自送来云韶府的人,按理讲这次赏菊宴我定是要去的,上次的失误虽不至于帝京人尽皆知,但在云韶府中却早已传开了……” “姑娘……”芍药眼露担忧之色。 苏笙缓缓踱步到窗前,远望桥下春波,继续道:“云姑姑知道我的来历,如果带了我前去恐怕难以服众,不带又是不给萧伯侯颜面。况且,我进云韶府才几天,她怎会有如此自信我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出现失误?所以说……”苏笙回头看向芍药,“别太自信,这次是否能去还是未知数。” 事情果如苏笙所想,云薇对人选方面确实头疼。萧伯侯对苏笙的重视她看在眼里,但是也不能拿云韶府荣辱当儿戏。云薇以手支额,一时想不出两全的办法,她索性问坐在她对面的乔曦,“你觉得苏笙这个人怎么样?” 乔曦身着一身百褶如意月裙,坐在海棠绣墩上,微微侧身。云薇每月十五会对本月来表现最出色的乐人亲自授课,若是苏笙不半路出岔子,现在坐在这的人就难说了。 乔曦对云薇突如其来的问题毫无异色,想了想答:“我觉得苏姑娘人很温和,学艺也十分认真,我听说苏姑娘在环采阁时便擅反弹琵琶,更擅舞蹈,有这等绝技即使在云韶府中也是佼佼之辈。” 云薇一笑,“那比起你来如何?” 乔曦也是一笑:“难分伯仲。” “难分伯仲么?”云薇轻声重复了一遍,倒是起了为难的心思,又问,“那你觉得苏笙该不该去这次的赏菊宴?” 乔曦一愣,随即答道:“苏姑娘精通舞艺,又是霓裳羽衣舞的领舞,自是该去的。” 这样的回答实是出乎云薇的意料,乔曦这话虽说有道理,但实在是有些偏袒苏笙的嫌疑,看来苏笙在云韶府中也不算是被彻底排斥,就是不知她何时与乔曦这出名的冷美人关系这般好了…… 诸般思考只在须臾之间,云薇又是一笑“你的舞艺不比她差,这点从现在是你坐在我身前就可以看出来,没有人甘于落后与自己同水准的人,我现在便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云薇微微倾身,看住乔曦的眼睛,“那么你是否愿意取代苏笙成为此次赏菊宴的领舞者?” 话已至此,乔曦再也无法维持淡然的面色,她转过身子来,睁圆了一双美目。 ------题外话------ 更新!亲们求收藏! 第十九章:越俎代庖又如何 乔曦心跳的极快,仅仅是知道能成为领舞,她便高兴成这般。乔曦暗自嘲笑着自己,为了见他一面,成为领舞居然仅仅为见他一面。 她嘴角不自觉染上一丝暖阳般的笑意,好像是五年前,那时新帝还未继位,由当时位居皇后之位的如今已贵为太后的孝容暂时摄政。那时政局不稳,北方的蛮疆贵族趁此机会以结盟名义同当朝许多权宦结交。也是快临近的同一天,重阳节她顶着被父母发现大骂一顿的风险女扮男装上街游会,却在路上不小心冲撞到蛮疆贵族的马车。 那蛮疆人魁梧高大,身形是她两倍,以为她是个混小子,冲她腰上便来了一脚。她一口血喷出,染红一地,周围百姓纷纷惊呼,却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止,那人似乎觉得不够过瘾,刚想抓住她脖子往地上惯摔,却被一双手死死按住。 她彼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看是谁见义勇为,却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来朝那人看去。 九月天,秋高气爽,风吹乱那人衣诀,但如画的眉眼却令她凝息屏气。她不知怎么地,第一次向陌生人求助,声音哑的不像话:“这位公子,救救我。” 那蛮疆贵族教他这么一制止,先是一愣,而后额头青筋大怒爆出,放形瘦小的她,朝眼前男子走去。 就在百姓们一阵盖过一阵的叫好声中,那蛮疆人被打趴在地,门牙甩出两颗,吐了一地鲜血。他扯下腰间的缎带,轻柔地替她绑在腰上受伤部位。周围百姓纷纷叫好,不少年轻姑娘都红着脸夸赞他。 “咦,这青年长得好生像卓云飞的儿子!”众人看着已经远去的青年,纷纷议论着。 “卓云飞又是谁?” “哟,孤陋寡闻了吧,先帝重臣淮安侯便是那卓云飞,他膝下仅有一子,也是最令其得意的一子。” 之后,百姓议论的声音实在太大,她没听清楚些什么。只是隐约知道他的名字,后来长大,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他,只留下一条缎带。再后来,他威名远扬,她才知道他早已封侯,可是就算如此,心心念念想见的人,依旧是他。 萧伯侯,卓子越。卓子越,萧伯侯。 我该不该成为这领舞?我本不喜欢这些舞蹈琴艺,我一点都不喜欢,可是帝京的人们都说,萧伯侯擅箫喜舞,我想如果我可以擅舞,是不是就可以有资格见你一眼了? “乔姑娘,思虑好了吗?”云薇的声音穿透而来。乔曦一怔,恍然拉回思绪。 她敛眸,忽然想到几天前和苏笙在滕云阁的相处。 苏笙用心地练习着,她似乎看出自己并不是很愿意很耐烦教她,却没有恼怒之色。恍如自己真是她的老师,这学生确实深得老师的心。 可是听人说过,她是环彩阁这届花神节的花魁,节日当晚,甚得萧伯侯喜爱甚至与她合奏一曲。 之后,她以萧伯侯宠妾的身份进入云韶府。 心口莫名疼的紧,乔曦咬牙。 半晌她开口:“多谢姑姑对小女子的看重,只是苏姑娘领舞大家一直有目共睹,越俎代庖的事还是不要干的好,如若姑姑不嫌弃,我可以作一名伴舞。”最终,她还是没有忍住,想要见卓子越一面的心情,让她无法放弃这次机会。哪怕做一个小小伴舞。 云薇忽然眯起美眸,瞧着眼前的女子。乔曦不卑不亢静静站着,她只将诚恳的目色流露出来,心里却被她瞧得微微打颤。 “既然你执意如此,也罢,就让你做伴舞吧。”云薇最终略一颔首,冲她开口。 望着她远去离开的背影,乔曦心中复杂难言,不由抓紧了裙角。她莫名觉得,这赏菊宴绝非单纯吃饭和笼络感情而已。 是以她的这种想法,很快便在那日得到证实。 *** 卓勺紧紧盯着前方屋子内的烛火,想看它什么时候能灭,自从那日宫宴主子半途禀圣说因身体不适而回府以后,这烛火已经换了好几根了。 他不由得为自己主子担心起来,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他急的直跺脚,最后把心一横打算冒着生命危险去提醒主子的时候,里屋的人忽然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卓子越一袭白衣干净的如同天边明月,飞扬的入鬓眉两天没有打理却没有一分絮乱,只是双眼微微发红,一看便是没有休息的好。他边朝会客厅方向走去一边跟身边的卓勺说:“上次宫宴圣上新赏的东海龙舌,沏一壶送到会客厅,要浓一些。” 卓勺连声应诺,半盏茶的功夫便准备好了送去了会客厅。 夜里的萧伯侯府邸,因这房檐遮挡,投射下片片阴影,唯有会客厅内的烛火燃的异常亮。 靳非复是被侯爷一个口信便唤来了的,衣服都差点没系好。他抓起桌上的一杯茶仰头便灌进肚子,这才稍稍解渴,开口问道,“阿越,你半夜叫我来有何要事?” 卓子越垂眼不答,自顾自的动作,卓子越带着一双蚕丝织的手套,先取出一根银针,用皂角水将其揩洗后,将银针插入一杯茶水内的软女敕茶叶中,放置片刻。 这期间,只剩三人的会客厅内显得分外幽静,烛火哧哧地燃着,时而碰着滴下的蜡油而燃的更旺。其余两人卓勺凝息静气,不敢有所动作,靳非复则看着卓子越一举一动,眸中闪过些许疑惑之色。 几分钟后。 卓子越紧紧盯着茶杯内的反应,半晌,他将银针从中取出。 那银针没入茶内的部分已经呈现青黑色,而且他怎么用皂角水揩洗也弄不掉。 “果然如此。”卓子越扬唇一笑,眉眼俱是凌厉之色。 “阿越!你可是将所存的东海龙舌全部沏了?”靳非复不知何时已经将茶壶盖子揭开,一股浓浓的茶香溢出。望着那一壶的慢慢茶叶,他甚是心疼,这么珍贵的贡茶,却叫侯爷全部浪费了! “还朝,你喝这茶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带着很浓的苦涩难以下咽?” 靳非复微微挑眉,如实答道:“没有啊,这东海龙舌若是放了多片叶子才会有异常苦涩之味,刚刚我喝下时,并未觉异样。” “所以,这茶有毒。”卓子越静静答道,好像刚刚喝下有毒茶叶的人不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靳还朝一样。 靳非复听完这话,愣了一下,半晌,他的脸色微微发绿:“侯爷,你是在逗我吗?”随即干呕起来。 “你只是喝了一口,并不会出什么大碍。”卓子越戏谑的声音传来。 蹲在地上装作干呕的人又怔了一下,接着很快直起身来,脸色已如常:“有毒之事何以见得?” “还朝亦是爱茶之人。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这东海龙舌甚是宝贝,平日里存着箱底,却一直不舍得拿来宴客或是自己独享,只是那日宫宴我得蒙圣恩尝到此茶。不知为何,那茶香里微微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腥气,是真的难以察觉,因为我是在入口之后才觉有所不对。以往这茶叶里,应该带着些涩味,因为那日宫宴里用来款待众臣的贡茶应是从皇城东郊的绿源茶庄出产的,众所周知,他家专为皇室奉送贡茶,世世代代已经很久了。涩味是东海龙舌的特性,可是我刚刚放了那么多片,涩味却只有一点。绿源茶庄是莫不是不知道规矩才在制作工序上出了错?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靳非复听完这番分析,也是睁大了眼,甚觉惊讶。“那么侯爷的意思是?” “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这绿源茶庄,一探究竟。” “可明日晚上便是赏菊宴,时辰根本来不及!” “所以,有劳还朝替我一替。”卓子越微微一笑,露出了常人难以得见的八颗牙齿。 ------题外话------ 亲们亲们,求收藏哇哇哇哇 第二十章:苏笙的独门心思 眼看今晚便是赏菊宴了,近几日云韶府的舞人们却并没有显得那么忙碌。这种性质的宴会,不比国宴那般隆重,甚至叫人来表演不过是为了炫耀。苏笙倒也难得落下三分清闲的差事,这才刚刚鸡鸣,她却已然洗漱梳妆好了等待着。 头戴梅花琉璃钗和玉垂扇步摇,梳一紫玉簪,几缕碎发柔和披下,少了几分妖艳多了几分柔媚。着一袭淡蓝裙装,甚至还特地戴上了卓子越送的宝贝腰带,却是昨夜刚要下榻入睡却被一女子强行闯入房内给通知的,还特地敬告是萧伯侯明日要带她出去。苏笙心下了然,进了云韶府达成自己目的,当然不能忘记恩人的嘱托,这不,等了许久终于来活了。 她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甚是好奇今日的出行进程。据说是去喝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专门跑去喝茶。有钱人是想着法子的烧钱,皇室喝茶,还专门找大户茶农种植茶种,采青、萎凋、发酵、杀青、揉捻、烘焙干燥精制等多道工序,才出那么一两皇室贡茶,足够普通人家一年口粮钱。 正没着落的瞎想着,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拽回了神,苏笙回头看去,芍药开门进来,带着些欣喜:“姑娘,侯爷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苏笙站起身来,整整裙子,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拖着有些发沉的顶着满头宝贝的脑袋,向岳云阁走去,去见见今天带她出去的主人。 在快要走到岳云阁门口时,老远她就看见云姑姑正襟危坐却面带笑意地和眼前的男子轻笑说话,整个岳云阁,就只听见这俩人的声音。她敛眸,装没看见地径直转头。 谁知道,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更何况苏笙现在是被脚下一块小石子绊倒。头上的发髻导致她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她脑子一片空白,没了反应。 “砰”一声,脸重重砸在一个温热的怀里,没有想象中地面的冰凉和尘脏。苏笙心里恍然跟明镜似的:嗯,不砸白不砸,上次宫宴我吓得跌倒,你tm却没了踪影。 她思虑之间也没敢犹豫,自己撑着站起身来,回头看向卓子越:“多谢侯爷。”淡如春水的声音却并没有令卓子越眉开眼笑,他反倒有些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忽然他伸过胳膊搂住她一侧肩膀,本能的想要甩开,可是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狠狠握拳才没有发作出来。卓子越并没发现苏笙的纠结,搂着她自顾自走向云姑姑。 “多谢姑姑赏脸。苏笙早些日子就跟我喊着说要去尝茶,这不今日东郊的绿源茶庄刚好产出一批新的东海龙舌,我就顺道带她一块去长长见识。抢走你一个人才,姑姑不要怪我才好。”卓子越一席话说得大方得体,加上他醇厚若酒酿般醉人的声音,把云姑姑倒是哄得霞飞双颊喜笑颜开。 苏笙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疑惑却佩服这人,厚脸皮之余却颇有头脑,好像有常被他暗算的感觉,怀疑却是因为——她一直看不懂他的脾性。 马车里,卓子越坐在她对面,二人并无多话。苏笙看着他面无表情却略皱眉头好似在思索什么,就默默压下了想要问他的冲动——问他乔曦也有的腰带是怎么回事,还有宫宴怎么没见到他人影。她静静地想着,不知不觉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卓勺的声音在帘外响起。苏笙抬起腿先走,却在刚要下去的时候,被人一把搂住了腰。 她乖顺地任由他搂住,被他有力的臂膀顺势带下马车,安稳着陆。 随即他却没放开手,就这么尴尬地走到了目的地门前。 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古代算是高耸的建筑,大约是现代楼层五六楼的高度。其后是偌大的院子,如同一个景园一般。外面乾坤密布:由桃木制成的牌匾上赫然是“绿源茶庄”四个柳体大字,如同茶叶般的细长柔软。空气中,微微弥漫着一股清香,是了,独属于茶叶这种沉寂的生物的清香,不骄不躁的清香。 ------题外话------ 更文不稳定,集中在周末。亲们,求收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