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王妃》 前言 傅家女儿多,庶女更多,但她傅红豆是比庶女还要卑贱的外室之女,贱如猪狗。 “野种!如你这般卑贱,就该去吃这腌臜狗食!”庶姐暴戾的甩着鞭子,逼着她跪在众人面前,硬生生的去吃那生着蛆虫的狗食! “丫头,宋家前来求亲,虽是冥婚殉葬,你就嫁了吧。这人啊,左右早死晚死都是死,可毕竟嫁入高门,也算是个风光的死。”对着跪在面前的红豆,嫡母轻轻摩挲着鲜红的指甲,一脸的轻描淡写。 “哼,你这野种,你当我傅家是善堂,养你不需要花钱啊?你亲娘留下的那笔银钱和产业,就当做养你的吧。”父亲轻哼一声,如是道,心里却在念叨,这笔银子足够填补他礼部的亏空了。 “下贱丫头,你怎么地不去死?我儿摔坏了我的花瓶,定然是你在背后教唆的!没眼色的杂种,你赔我的花瓶!谅你也没钱,就把你娘的那个紫檀木妆奁赔给我!”姨娘掐着指甲,尖酸刻薄的怒道。 可怜的孤女,对这偌大的傅家摇尾乞怜那一刻,她心中终于明悟:后宅,是个吃人的地方,自己不想死,那就让别人去死。 傅家最卑微的外室之女,一场回梦,终令她抹去软弱的眼泪,化茧成蝶。 梦醒归来,狂佞如她,早已刻恨入骨,舍心为魔,以区区庶女之卑,迎战这独属于女人的战场,绝不退让!用心机和手腕化作长剑,用别人的血肉尸骨,斩出她的一世狂名! 欺我者,死! 辱我者,死! 害我者,死! 小小庶女,傲然身躯,厉声诅咒:“欺我者不得好死,负我者不得善终!” 这四方内宅,拘不住她的野心和脚步,且看她小小庶女,如何倾世成狂,从内宅走到天下,玉指拨弄天下,素手颠倒乾坤,硬生生的将这盛世繁华,只手祸成乱世天下! ——狂庶如她! 只是,当她遗世独立于孤寂高台之上,蓦然回首时,却不知情字何所起: 小小的后宅里,是谁在凝视着她的满月复心机; 偌大的盛世中,又是谁回望着她的眉心朱砂? 男子眸底清冷,“姐妹欺你、嫡兄辱你,嫡母害你,这当如何处之?” 红豆笑得轻狂,“扁她!抽她!轮她!黑她!坑她!往死里毁了她!” 嫡母轻眯凤眸,“红豆,我傅家家教森严,总要顾忌些名声才是。” 小小庶女眼底满是纯良明净,“母亲的意思,是不是嫡兄爬上姨娘的床这事,千万别传遍京城?” 庶姐甩着小皮鞭走到红豆的面前,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野种!” “没错。”红豆指着庶姐微微隆起的小月复,无比认真的回道:“未婚先孕,可不就是野种嘛。” 傅家人物表 1傅明澜:20岁 2傅明卿:17岁 3傅明曼:16岁,温柔娴淑,庶女(慧)彩霞, 4傅明倩:15岁,高傲矜持,嫡女采薇、采莲 5傅明璇:14岁,骄纵跋扈,庶女(窦)吉春、喜春 6傅明欢:13岁,活泼开朗,庶女(秋)花坠、花蜜 7傅明竹:11岁,端庄素雅,庶女(秋)花辞、花藻 8傅明月:11岁,工于心计,嫡女绿蕊,青柳 9傅红豆:10岁,隐忍睿智,庶女,绾绾、芥末、雀儿,小螺、点石院 10傅相思:10岁,成熟稳重,庶女,锦书、锦瑟、锦绣、锦华,九思院 11傅明琳:10岁,娇纵霸道,嫡女,多多、少少 12傅明霜:9岁,聪慧可爱,庶女纪氏:纪君怡,傅明泰,吕、苏、常、严,弄琴、捧棋、觅书、司画 秋姨娘:叶若秋,商户之女,徐嬷嬷,素儿、环儿, 慧姨娘:纪君慧,纪君怡之庶妹,杜嬷嬷,彩霞 窦姨娘:窦珍,芍药,傅明泽,15岁。春芳院 柳姨娘:周嬷嬷,桂枝 孙姨娘:去世,留下二房庶长子傅明启,16岁,养在纪氏膝下 第1章 庶本无辜 傅家府宅的内院后花园里,锦华如簇,芳菲盛绽,亭台楼阁间,美得不可一世。 午后时分,就在这芳华竞放的花园,突然响起一个女童宛若银铃般清脆悦耳的欢笑声,“驾!驾!快点走,姐姐,你看霜儿,霜儿也会骑大马了!” 循声望去,一个伶俐可爱的小女孩在欢笑,**岁的年纪,草绿色襦裙搭着鹅黄色夹袄,映衬着她那漂亮的脸蛋和五官,笑容灿烂天真,满是一派无忧无虑。 只是……这样的可爱女娃,明明那样的纯真烂漫,身下的“大马”却是一个面色蜡黄、羸弱单薄的女孩子,依稀是十岁的年纪,面露菜色,身体瘦小如柴,如同一条野狗般。 在两人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娇美少女抱着胳膊,手上还拿着鞭子,百无聊赖的看着,她是傅家的五小姐傅明璇,也是可爱女娃的亲姐姐。 上面的小女孩笑容灿烂,死死地揪着身下人的头发,手劲加大时,还扯下几把头发,绣鞋还不停地踢着女孩的小月复,“快点汪汪叫!像旺财那样……你哑巴了啊,快点汪汪叫啊!” 身下的女孩子紧咬着嘴唇,匍匐着身躯向前爬去,如同一条癞皮狗般的趴在地上,尖锐石块划破手掌和膝盖,划出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也让细小的碎石泥土混进了血肉里,每当她爬过,身后的碎石小径上,总会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 名为傅家的庶女,实际上,她傅红豆连傅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生下来就是一个野种,亲娘是傅老爷豢养的卑贱外室,去世后,傅老爷大发慈悲的把她和亲妹子带进了傅家,扔在一边,便再也不管不顾。 没有亲娘的庇佑,又是个卑贱的外室之女,可想而知她的处境。 看着对方眼底流露出的胆怯,在一旁围观着的傅明璇却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仿佛真的不谙世事般,——只是手中鞭子却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划破声响袭来! 不等旁人回过神来,傅明璇手上的鞭子却已经狠狠地甩向了她的臀部,鞭子抖过,带起嘶啦的一声,赫然是衣料被划破,带起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猝不及防间,趴在地上狗爬的女孩傅红豆便硬生生的受了傅明璇这一鞭子! “你耳朵聋了吗?!” 傅明璇明媚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甜美,“下贱坯子,你耳朵不好使了吗?!霜儿让你学狗叫,你难道没有听见吗?——快叫!” 爬在地上当狗的傅红豆眸底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怨恨之色,还没等她掩去,又一鞭子划破风声而来! 傅红豆终于吃痛一声,红了红眼圈,却很快又将眼眶里即将溢出的眼泪憋了回去,隐去眼底的恨意,重新挂上讨好的笑容,空寂的后花园里回荡起了清脆的声音…… “汪!汪!——汪!” 骑在身上的小女娃傅明霜终于咯咯的笑了出来,纯真无邪的笑声夹杂着私生女的“狗叫声”,飘荡在春风里,给这盎然的春景平添了一抹刺骨的生机。 傅明璇冷哼一声,鄙夷的瞄了一眼身下的卑贱私生女,忽然再次展颜一笑,示意丫鬟们将一旁的白色瓷盆端了过来,放到自己脚下。 “贱丫头,爬过来!” 少女傅明璇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一抹甜美而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女娃子傅明霜灵巧的从她身上爬下来,站到自己亲姐姐傅明璇身边。 傅红豆死死的咬着牙关,乖巧顺从的爬了过来,跪趴在傅明璇面前,脏兮兮的小脸微抬着,如同一条听话的狗……只是,那双眼底流露出了一抹刻入骨髓的恨意,又很快隐去。 傅明璇莞尔一笑,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白色瓷盆,清脆的声音里透着森然的甜美,“也别说五姐姐委屈了你,既然你陪我妹妹玩,我就赏你点好吃的……喏,吃吧,这可是我赏你的。” ——卑贱私生女傅红豆脸色瞬间煞白! 她认得,这只白色瓷盆,是厨房喂狗时用的盆子! 里面是油花花的生肉拌着馊坏的米饭,甚至还依稀可见几颗新鲜的老鼠屎,整个瓷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 是狗食。 看见那个贱丫头不再是那般的乖巧顺从,反而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少女傅明璇突然心情大好,脸上满是施舍,美丽的丹凤眼里满是戏谑和高傲,一字一顿的道,“不许用手,只能像条狗似的趴着吃……要全部吃光。” “我……” 傅红豆死死地咬住了嘴唇,脸上却满是屈辱之色,迟迟不肯俯身去吃这盆狗食。 “还不快吃?”傅明璇抬高了音量,甜美而刻薄的声音回荡在后花园里,宛如恶魔! 卑贱如她傅红豆,却也知道对方根本在凌辱自己! 指甲,死死地扣入肉里,带起了道道肉丝血痕。 傅明璇柳眉竖起,杏仁眼里满是恼怒,挥起手上的鞭子,不要命的向她抽去,带起的是皮开肉绽的声音,“不要脸的野种!本就是我们傅家养的一条癞皮狗罢了!本小姐赏你的,你居然敢不吃?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皮到底有多厚实,能受得住我几鞭子?” 划破风声的鞭子声、皮开肉绽的声音,以及傅红豆痛苦地哀嚎声,触目惊心的刺激着在场的丫鬟们以及……万花丛后面那道白色长衫。 一个十**岁的年轻男子站在万花丛后,冷漠的眸子扫视了一眼生不如死的外室之女,唇角微微的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便手持着书卷,轻轻的敲打着手掌,翩然向远处走去,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小女娃傅明霜崇拜的望着亲姐姐,这种不听话的野种,就该这么收拾。 鞭子沾着冷水和盐,抽得傅红豆背后血肉模糊成了一片,衣服的碎片绞碎混进血肉里,成了模糊的一团,根本分不清是血肉还是衣料,冷盐水每多沾上一寸的血肉,随之带起的便是越发恐怖的痛苦,宛若万蚁吞心噬骨的那般……生不如死。 终于,才不过十岁的红豆再也受不了这般无边无际的痛楚,哀嚎着伏下头,“我吃!我马上就吃……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不要打我了……” 傅明璇柳眉轻挑,恨恨的收起了鞭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你早就吃,何苦受着顿鞭子?” 红豆冷汗淋漓的趴在狗食盆旁边,血水模糊了麻木的眼神,模糊了脸,痛苦的合上双眼,一点点的……伏子。 “快点吃啊?难道你还想挨鞭子?”小女娃傅明霜挥舞着小拳头,脆生生的咒骂道。 恶臭馊坏的味道入侵着红豆的鼻腔,嘴唇碰触到馊坏狗食的一刹那,胃里翻滚成了一片,油腻腻的肥膘生肉上还蠕动着白色蛆虫,恍惚间,仿佛是傅明璇那张可怕的脸慢慢逼近…… 刹那里,似乎整个后花园都凝滞了下来。 强忍着恶臭的气息,张开嘴,囫囵吞枣般的咬了一口,甚至能感觉得到蛆虫在自己嘴里蠕动着……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一口咽了下去! 腥臭馊坏而又带着恶心的味道蔓延在嘴里,胃里翻滚得越来越厉害,她却轻轻地合上了双眼…… 这大概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吧? 就在姐妹俩个愉悦的戏耍着这条听话的“狗”时,不远处,一个十三四岁少年虚浮着脚步,面色阴沉,正缓缓的朝这边走来,手里还牵着一条体格肥壮、一人多高的斗犬,等不及少年扯住狗链子,那条斗犬却已经嗅到了红豆面前的狗食味道。 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抢自己的饭,大狗长着血盆大口,几乎是一个箭步攒上前去,惯性作用之下,竟然直接撞倒了跪趴在那里的红豆,而红豆背上的傅明霜却直接被飞了出去,那张白净可人的脸蛋直接被地上的碎石刮花! 站在假山边上的傅明璇脸都绿了,直接冲上前去,一脚将横在自己面前不远的红豆踢飞,“滚!” 少年脸色发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瞬间,后花园里的丫鬟们闹得人仰马翻。 不远处,白色长衫出现在花丛里,漠然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冷的笑意,翩然转身离去。 谁也没注意到,被傅明璇一脚踢飞的外室之女红豆,竟一头撞到旁边的假山青石上,脑袋破了好大的一个口子,汩汩的鲜血流了满脸,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上还挂着几分不甘之意…… 一直到丫鬟们前呼后拥的将少爷小姐们送回院子,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这才注意到了这个被殃及池鱼的可怜虫,凑过来踢了她几脚,见没啥动静,将她翻身一看,满脸的血让小丫鬟心咯噔一下。 小丫鬟捂住了嘴,不敢声张,小心翼翼的蹲子,将手放在红豆的鼻孔下,骤然脸色煞白。 她,已经悄然没了气息。 ------题外话------ 咳咳,乃们最最可爱的小魂魂回来鸟~ 第2章 诈死 点石院内,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小半个院子,树下的大石上还生着碧绿的青苔,两间清冷破败的宅子矗立在梧桐树旁,装饰简陋而空荡,处处透着一股**枯冷的味道。 而在正堂之上,临时被搬来一张床榻,外室之女红豆的尸身静静地安放在那里。 各个院子的丫鬟们似乎都从石头缝里蹦了出来,堂而皇之的围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让本应悲伤肃穆的灵堂瞬间变成了吵闹的菜市场。 “看什么看?都没见过死人啊?!” 掌事的胡嬷嬷气呼呼的恨恨的瞪了一眼挤在门口的众丫鬟们,抖动着脸上的横肉,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赶紧滚进来一个,趁着这贱丫头身体没僵,赶紧给她换身衣裳,从厨房那边拿张席子裹了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免得给府上染了晦气!” 一听胡嬷嬷这么说,聚在门口的众丫鬟们一哄而散。 “这些偷奸耍滑的贱蹄子们!” 胡嬷嬷低声咒骂着,回首瞅了一眼床上那具还有些余温的尸体,想到自己平常对这个名义上的九小姐非打即骂,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赶紧快步出了门,还在门口吐了两口唾沫,祛祛晦气。 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全身缟素,单独跪坐在床榻之前,豆粒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眼睛哭得活月兑月兑像两个小桃子,身边弥漫着浓重的悲伤,袖口里紧紧地攥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身体微微颤抖着。 “小姐,呜呜呜,你醒醒啊!卜姑姑交待奴婢要照顾好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自己去了?小姐,奴婢求求您,别把奴婢丢下……你慢点走,黄泉路上,奴婢继续侍候你……” 就在一身缟素的丫鬟绾绾扑在尸体边上低咽哭泣时,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躺在床上的那句尸体似乎……动弹了一下? 绾绾只是简单的愣了愣神,脸色刷的煞白,袖子里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原本,她是打算料理完小姐的身后事,自杀殉主的。 “唔……好疼……疼!” 寂静的破败闺阁里,突然响起了一个轻如蚊哼的声音,虽然声音小,却异常明显。 绾绾的手抖得厉害,却没有出声,那么这个房间里发出声音的,就只有…… 躲在门口不敢进来的胡嬷嬷和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熟悉的声音让他们的脸色瞬间惨白成了一片,忽然“妈呀”几声刺耳尖叫,轰然炸响,围在院里的丫鬟下人们不要命的四处逃散…… 几个胆子小的丫鬟甚至直接瘫软坐在地上,还传出阵阵尿骚,竟被吓尿了裤子! 绾绾脸色煞白,甚至袖子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都丝毫没有察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姐死得冤枉,定是回来报仇的! 此刻就连绾绾都没注意到,躺着床上的那具“尸体”,唇角似乎挂上一抹诡异的笑容。 点石院里被诈尸吓得鸡飞狗跳之时,一个柔美优雅的妇人手扶着管事嬷嬷,在众多丫鬟们的簇拥下款步而来,一身朱红色绫罗配着钴蓝色孔雀刺绣,现出大家主母才有的高贵和气派,头上摇曳的宝石凤钗明媚得有些刺眼。 她,便是傅家后宅真正的掌权人,傅家正室主母——纪氏。 听到外室之女红豆没了气的消息,身为傅家当家主母的纪氏几乎当场变了脸色,来不及换衣服,便穿着一身大红来探望一个死人,不是她小题大做,本来只是小事一桩,可这丫头被人打死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她傅家主母必须出面安抚。 老爷清流为官,极重声望,戕害庶女这个罪名,——傅家要不起。 不等着纪氏和众多仆妇们迈进院子,门口的丫鬟们突然失心疯一般尖叫了起来,屁滚尿流的向院外四散逃去,情急之下,胡嬷嬷竟然一个踉跄竟直接撞到了纪氏身上! “哎呦……哪个不长眼睛的?!” 被撞了一下,胡嬷嬷一个趔趄,拍拍起身之时,不由自主的破口大骂了起来,可当她的目光流连到跟自己撞在一起的人时……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夫人恕罪!”胡嬷嬷脸色煞白。 差点被撞倒的纪氏眸底闪过一抹怒意,刚想发作,可很快的又敛去,紧锁着眉头,却温柔如水的挥了挥手,“以后小心着点,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胡嬷嬷有心辩驳几句,却终于还是住了嘴。 纪氏微微颔首,示意让胡嬷嬷起身,“你们这么多人慌慌张张的跑,怎么了?” 提起这件事,素来大胆的胡嬷嬷脸色骤变,颤颤巍巍的道,“夫、夫人……不好了!——诈、诈尸了!” 不等胡嬷嬷说完,后宅管事的吕嬷嬷冷冷的开了口,“胡家老姐姐!说话注意分寸!胡乱嚼什么舌根子?傅家百年清流,府中更有圣上墨宝坐镇,什么妖魔敢在傅家作乱?” 胡嬷嬷急得都快哭了,“夫人,奴婢没有胡说!是真的!那贱丫头……额,是九小姐!九小姐红豆本来都死了,可是刚刚突然说话,那不是诈尸是什么?!” 吕嬷嬷和纪氏相视一眼,匆匆向正堂内走去。 进了门,正堂内破败空荡,空气里还透着潮湿**的味道,显然常年没人打扫,外室之女傅红豆的尸身就停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瞧见傅红豆的尸身,纪氏眼底忽然溢满泪水,眼圈红红的,徐步走到床前,云罗帕子轻轻拭去自己眼底的泪痕,悲恸大哭道,“可怜的九丫头呦,你怎么就那么命薄!母亲对你视如己出,你却狠心把我这个母亲抛下,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闻讯赶来的中年大夫站在门口,心中哀叹不已:素来听说傅家大夫人最是个慈善温柔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连个外室之女都能如此慈善,傅大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就在纪氏紧贴着床榻在哭诉哀恸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只冰冷的手悄然间拽上了纪氏的裙带……用力一扯,纪氏几乎一个趔趄的扑到床上,差点跟尸体来个亲密接触! 谁又会想到,她突然跌进一具尸体的怀里?! 一个瞬间,纪氏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了出来! “啊!” 纪氏慌乱的用力撕扯着、扑打着,拼命地想要将自己的裙带从尸体手上拽出来,可“尸体”却将她的衣带攥得死死的,双方挣扎之间,纪氏再不复刚才那般贵妇的优雅模样,反而越发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仓皇得如同一只秃了毛的野鸡。 就在纪氏被吓得肝胆俱裂时,一双明净清澈的眸子缓缓的睁开,唇角勾勒出一抹肆意张扬的微笑。 “母亲……” 轻微的呢喃声如同催命符般,让纪氏越发恐惧慌乱,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 吕嬷嬷赶紧上前一步,帮着纪氏双手用力撕扯之时,对方却松了手,纪氏的裙带扯了下来,冲劲之下也让纪氏一摔坐到了地上,疼得她直龇牙。 “母亲小心。” 虚弱而轻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肆意和嘲弄,“红豆……似乎吓到母亲了。” “鬼啊!” 纪氏凄厉的尖叫了一声,她几乎被吓肝胆俱裂,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外冲去。 贴身丫鬟绾绾跪在一旁,低头顺目着,表示自己啥也没看见。 中年大夫也有点发懵,却抖着胆子走上前来,看着原本死了的女孩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抚脉稍许,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总算是松了口气,向惊慌失措的纪氏拱了拱手,“夫人勿怕,府上九小姐刚刚并不是死了,只是闭过气了,这会应该是缓过气了。” 听见不是闹鬼,纪氏悄然松了口气,恐惧稍有退减,只是在隐约间,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冰冷的余温。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惶然,赶紧安抚几声大夫,逃似的匆忙离开。 一道视线,追随着纪氏的背影……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 ------题外话------ 泪奔啊,妞们,难道你们都不爱乃们最最可爱善良的魂姐了吗? 撒泼打滚求收,求各种支持…… 第7章 五姐再发难 上次的事虽然被自己下套解决了,前几天还顺道坑了一把窦姨娘,可萦绕在红豆心中的还有个难以解开的疙瘩:傅元敬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样的铁石心肠?自己那般装可怜、示好,甚至“舍身救父”,傅元敬居然没有半分怜悯和心软! 当年在林家,那个便宜父亲就算是再没心,可面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故意卖好,也或多或少的会露出一点心软的痕迹,可是如今的傅元敬,就算自己再努力,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依旧充满憎恶和厌弃,恨不得自己马上去死才好! 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红豆忽然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如今看起来,傅元敬这般对待自己,肯定是不会成为自己的靠山了,如今看来,就只有一个出路可行:暂时为纪氏所用,给她当棋子,帮她斗姨娘!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红豆真心不想和这个伪善阴狠的纪氏与虎谋皮,一旦走错一步,自己或是亡命天涯,或是粉身碎骨,说不准还会连累绾绾和芥末两个小丫头,陪着自己送命…… 还不等这个念头仔细想想,却听得院子里里忽然吵闹了成一团,红豆一抬头的功夫,傅明璇寒着脸,竟然直接闯进了内堂,身后跟着芥末和绾绾二人,拼命的阻拦她。 点石院里,大丫鬟绾绾和芥末侍候自己,一个哑巴小丫头负责清扫之类的杂活,冷清得骇人,傅明璇进点石院,自然如入无人之境般,绾绾和芥末两个小丫头人小力薄,哪里拦得住傅明璇带着一群婆子闯进来? 红豆心里极度怨念着,嘴上却煞是乖巧的问道,“五姐,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甚是想念妹妹,姐姐特意来探望一下。”傅明璇笑得甜美,弯子俯视着红豆的眼睛,“你忘记前几天在父亲面前,你是如何装模作样的吗?还有呢,你还记不记得,前天你是怎么欺负我姨娘,还把她踹进湖里的?” “姐姐这话说的,妹妹不懂。”红豆一副我很乖的模样,“窦姨娘前几天不是跳进湖里,去找她的玉佩了吗?啧啧,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玉佩,值得窦姨娘这般珍视,五姐姐,要不然,你也去帮窦姨娘去湖里找找吧?人多力量大嘛,兴许五姐姐福气旺,就把玉佩找到了呢……” “别跟我扯废话!什么姨娘跳湖里找玉佩……我呸!你真当我傅明璇是傻子了?”傅明璇轻挑眉梢,甜美的脸蛋上重新挂上森然之色,打量了一眼前些日子还被自己砸个稀巴烂的屋子,如今居然布置一新,还多了些许花瓶纱幔之类的器物,心里一派冰冷,打定注意要弄死这野丫头! “啧啧,听说前几天,夫人可是令吕嬷嬷给你的点石院好一番布置呢,这个,应该算是对妹妹背黑锅的酬谢?”傅明璇冷笑! “姐姐在说什么?红豆不懂……” 红豆垂下脑袋,一副无辜相,心里却是明白,纪氏让人给自己布置屋子,彻底挑起了傅明璇的怒火……往深里说,纪氏这是给自己下绊子呢! 果然是薄凉无情呢,我刚给她宝贝儿子背完黑锅,她紧接着就给我下套使绊子! 内宅无恩亦无情啊,恩将仇报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傅明璇冷冷一笑,甜美的脸蛋上露出一抹阴森的微笑,“不懂没关系,五姐会让你懂的……别跟我说什么毁了我名声之类的鬼话!放心好了,门外我可是安排了好几位老嬷嬷在看守,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坏了我名声,今天过后,——你就会暴毙而死!” 偷偷的瞄向傅明璇的身后,果然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嬷嬷守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的守在那里。 在傅家,死了区区一个没有靠山、没有亲娘的庶女,就跟捏死个蚂蚁似的简单,只要不是死在明面上,傅元敬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跟活人过不去……听说,以前有好几个庶姐,就是这么“暴毙而亡”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女儿下的手。 没有傅明璇想象中的恐惧和啼哭,红豆反而冷静得骇人,静静地抬起头,明澈的眸子里再没了往日的怯懦和胆小,带着淡淡的讥讽和鄙夷,“啧啧,我亲爱的五姐……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窦姨娘的亲生女儿?” 傅明璇不明就里。 红豆徐徐起身,冷笑不已,“五姐姐,你可一点也没得到你亲娘窦姨娘的真传啊!我傅红豆一不得宠,二没姨娘靠山,三不拔尖出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对你半分威胁都没有,你这个受宠的傅家千金,怎么就偏跟我这个卑贱的外室之女过不去?” “看看傅家那些嫡女,哪一个不是呆在闺阁里习文弄画、吟诗女红的?你不跟人家学学,反而天天欺负我这个外室之女,不觉得跌份吗?人家嫡女都懒得搭理我,因为他们觉得丢人!觉得没脸!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嫡女!你这个庶女,比不得人家嫡女……也就只能在我这个外室之女身上找平衡了吧?因为你自卑,所以才要踩着我,来体现你的高贵!” 一句自卑,彻底击中傅明璇的命门! 呆呆的望着红豆,傅明璇攥着鞭子的手悄然握紧了些……她第一次想到,别的傅家女儿都在琴棋书画,只有她傅明璇什么都不用学,每天挥着鞭子无所事事!每次从院子出来,那么多丫鬟都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他们都在笑话自己!笑话自己围着小私生女转悠!笑话自己没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不!不是这样的!自己是傅家最得宠的女儿,是父亲和姨娘宠爱自己,所以才不需要学这些! 看着傅明璇眼底激烈的挣扎,红豆微微一笑,轻挑起眉梢,讥讽一笑,“你的亲妹妹——傅明霜,今年才几岁?貌似已经开始学女红了?而你呢……” 后面的话,红豆没有说,可是言语里透出来的含义却足以诛心! “府中的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姨娘到底有多偏心眼,偏疼着那个宝贝小女儿,舍不得让小女儿受半点委屈,就把你这个大女儿当枪使,每次争宠都拿你出来顶缸!也就你这个笨蛋看不出来,还天天耀武扬威的鬼混着……眼瞅着你就及笄论亲了,依我看啊,你姨娘把你教导成这幅模样,把你当妾嫁出去,给她的宝贝小女儿高门嫡妻的前途铺路呢。” 红豆笑得满是冷意,眸子死死的凝视着傅明璇,唇角间满是讥讽与鄙夷。 “够了!死丫头!”傅明璇的脸色煞白,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出来。 她的心,彻底乱了。 听见门内傅明璇的尖叫声,门被推开,一个老嬷嬷推门而入,“五小姐,怎么了?” 红豆依稀认得,这个嬷嬷是窦姨娘院子里的人……自己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居然猜个准! 不等着傅明璇说话,红豆瞅准时机,飞身扑向凶恶老嬷嬷,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自己却借着冲劲几个箭步狂奔出去!仗着自己身量小、手脚灵活,逃过几个肥硕粗壮的婆子,直接冲出自己的院子,呜嗷一声嚎啕大哭了出来! 笑话!不跑等死啊?! 一招离间计,只不过是缓兵之法,她傅红豆可没打算用这几句话糊弄便宜五姐放过自己。 看着这个死丫头居然趁机开溜,傅明璇恍然回过神来,恨得牙根痒痒,甩着鞭子对众嬷嬷们怒骂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追啊!” 红豆一边夺路狂奔着,一边猛掐自己的某个穴道,穴道受到刺激,眼泪就顺着脸颊流落下来,在哀嚎几嗓子,哭得那叫个凄惨悲戚,好像死了爹娘…… 她自己心里清楚:事情只能闹大!闹大了,自己这个卑贱的外室之女才有活路!要不然,自己说不准真就阴沟里翻船,直接栽到了傅明璇的手里! 机灵的穿过众多仆妇丫鬟们的围追堵截,在傅家下人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红豆竟然直接跑到引华院门前。 胡嬷嬷正在院门口吩咐几个小丫鬟做事,却见点石院的那个小野种哭天抹泪的跑了过来,刚想拦下红豆,不等她出手,对方却扑通一声跪在引华院门口。 跪得那叫个干脆爽利! 再不等胡嬷嬷开口说话,跪下来的红豆已经扯着嗓门哭嚎了起来,哭得那个惊天地、泣鬼神! “夫人饶过红豆一命吧!给红豆一条生路,女儿真的活不下去了……女儿知道,我在傅家碍眼,只求夫人给女儿个痛快……” 胡嬷嬷被这阵哀嚎气得眉头抽抽,一把掐在红豆的耳朵上,低声喝骂道,“你个死丫头!哭什么丧啊!夫人在里面待客,你在嚎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里面有客人?! 红豆眼前一亮,原本用了八分力气哀嚎,现在彻底换上十二分力气,嚎得那叫惊天动地…… “母亲,您就赏女儿个痛快吧!我是真得活不下去了……嗷嗷……胡嬷嬷,您掐死我吧!掐死我,就当是我这个私生女为夫人和老爷尽孝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红豆向来是个无敌的。 ------题外话------ 继续存稿君ing…… 各种卖萌撒泼打滚求收! 第8章 躲过一劫 引华院。 宋夫人老神在在的坐在左手边,嘴里品着香浓的茗茶,泛着泪光的眼底流露出一抹肝肠寸断的憔悴,一身素色锦绸,头上还戴着一朵素色簪子,很明显……这位夫人身上带着孝,只不过不是重孝罢了。 看着宋夫人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纪氏只是浅笑的坐在那里,满脸的柔美温顺,仿佛是一只人畜无害的温顺羊羔,柔弱得让人垂怜。 宋夫人放下手上的茶盏,用白色丝帕拭去眼角的泪痕,哽咽的道,“傅夫人,如果不是没辙了,妹妹是绝对不会求到你跟前的。幼子含章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却不幸早年夭折,我这个当娘的真舍不得让他自己上路!想着给他娶门媳妇,陪着他上路,也算是让他有个伴。” 纪氏一脸的为难,一脸不情愿的道,“宋夫人,我们傅宋两家世代交好,按理说若是真的能成了亲家,倒也是美事一桩。可是贤侄含章已经故去了,我这个当母亲的不能逼着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吧?” “我也知道让傅夫人为难,可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傅家女儿多?只是用一个庶女冥婚,不会太让姐姐为难的。” “这……”纪氏面露为难。 见纪氏没有把话说绝,宋夫人赶紧顺杆往上爬,咬了咬牙关,“这嫁妆就免了,我们宋家出白银万两、铺子三间、绫罗绸缎百匹作为聘礼,如何?” 听见这丰厚的嫁妆,纪氏心有意动,可是再想想这名声……若是自己真的把庶女嫁给宋家做冥婚,难免有损自己的和善名声。 宋夫人瞄了一眼纪氏,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前一阵子宋夫人的宝贝小儿子宋含章掉进河里淹死了,下葬之后,宋夫人做梦梦见小儿子说在下面孤单寂寞,就一直琢磨着给死去的小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做冥婚,这阵子挨家挨户的撺掇,最后没招了,宋夫人只能下了血本,跑到傅家打算用厚重的聘礼打动傅家。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傅家女儿众多,挑出一个庶女送自家做冥婚,这又算什么事?更何况,区区一个小庶女嫁给自己的嫡子,还是他们傅家赚到了呢,哼! 宋夫人心中这样想着,可另外一边,纪氏心里却在衡量这笔生意做得是否值得,赔上傅家的名声和一个庶女,却省了一大笔嫁妆,又额外得到这么多聘礼……谁知道,以后庶女嫁给的人家会不会有这么多聘礼? 冥婚的习俗,在本朝沿袭已久,尤其是清流世家相当注重这个。若是家中子嗣年幼夭折,尚未婚配,便要求娶个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冥婚,一般而言,成婚过后便直接写上一封休书将此女子遣送回家,而宋夫人来求娶的冥婚,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殉葬。 一边是丰厚的聘礼,一边是自己的名声,纪氏还真有点为难。 看见纪氏微有意动,宋夫人微微翘起唇角,端起茶盏,用茶盏掩去嘴角的冷笑,这才轻声道,“傅夫人,昨个我倒是听见我夫君说件事,与你傅家有些许关联。” “嗯?”纪氏微挑眉梢。 宋夫人放下茶盏,脸上露出几分浅浅的笑容,“昨个我家夫君回府时,顺嘴跟我提一句,听说礼部银钱空亏,御史台已经有几位大人准备联名上折子弹劾礼部了呢,啧啧,傅夫人,你家夫君傅大人可是礼部侍郎,不知道跟这事是否有牵连呢。” 纪氏死死地捏住双面珍绣的帕子,白女敕粉亮的脸蛋上露出几分铁青之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容,“哦?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且等我们老爷回府,我再细问问吧。” “冥婚这事,傅夫人可要好好想想呢。”宋夫人唇角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正当两位夫人说着话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阵鬼哭狼嚎,隐约间传来什么“夫人给女儿个痛快”之类的话语。 “放肆!谁在外面吵闹?!” 当着宋夫人的面,自己院门口居然有人闹事,纪氏的脸面下不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持家无妨呢,当场有些怒意。 吕嬷嬷从门口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回夫人的话,是红豆小姐在院门口哭闹着呢。” “放肆的丫头,她不在自己屋里养伤,跑门口闹什么?!”纪氏狭长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丝丝不悦,可是口气却温柔了下来,“快快把她劝回去,一个闺阁女子如此喧哗,惊扰了客人,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导好她。” 纪氏这话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可宋夫人却没打算就此揭过这事,反而盈盈起身,捂着胸口,柔柔的道,“傅夫人,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这丫头哭得呦,我这心都碎了。” 看这架势,向来刻薄的宋夫人明摆着是打算看笑话了。 纪氏暗恨,几乎要将银牙咬碎,却一脸温柔笑容的点头,“那好吧,出去看看这丫头闹什么?” “你个死丫头,跑到母亲门前哭闹什么?!”傅明璇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看见红豆扯着嗓子跪在院门口,死死地抱着胡嬷嬷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啕大哭,差点气晕过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可思议,这撒泼耍赖的疯丫头真的是以前那个懦弱可欺的傅红豆? 在引华院门口,傅明璇不敢提让红豆“暴毙而亡”的事情,只能气冲冲的怒骂道,“你个贱蹄子,赶紧滚回你狗窝呆着去,惊扰了母亲,仔细我把你卖进窑子里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两位夫人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傅明璇一边咒骂着,一边从腰上解下鞭子,抬手要往红豆身上招呼,脸上满是嚣张跋扈! 看见此景,宋夫人只是盈盈的笑着,纪氏脸颊一红,轻声呵斥,“住手!” 傅明璇挥舞起的鞭子刚巧停在半空中,听见纪氏的声音,咬了咬牙关,讪讪的放下鞭子,瘪了瘪嘴,解释道,“母亲,这个贱蹄子实在可恶,我是在替母亲教训她……” 不等着傅明璇迎上纪氏,红豆却窜身上前,一把抱住了纪氏的腿,泪眼汪汪的看着纪氏,额头上还绑着绷带,面如菜色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万状。 “母亲,就给我个痛快吧!直接赐女儿三尺白绫,省得我在傅家碍眼,惹人侮辱。” 在外人面前,傅明璇要杀自己这事是家丑,红豆不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是在傅家生存的底线。 不等纪氏说话,一旁的宋夫人已经一脸心疼状的伸手去扶红豆,讥讽似的瞟了一眼纪氏,“啧啧,这是府上哪位小姐啊?瞧瞧这小脸,呦!额头上怎么还绑着绷带?” 打量着红豆,宋夫人才注意到,这位傅家小姐身上深绿色的缎子洗得发白,很明显是别人穿过的旧衣裳,再加上那面黄肌瘦的小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乞丐呢。 “嘶,疼……”红豆泪眼汪汪的看了一眼宋夫人,却抽开了自己的手臂,胆怯的躲在一边。 宋夫人瞄了一眼小丫头的手臂,略短的衣袖显露出白皙的肌肤,可上面却残留着以前受到毒打的痕迹。 很显然,纪氏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私生女的惨状,可被外人发现,她这个正室夫人真就闹了个没脸。 宋夫人笑吟吟的瞄了一眼纪氏,却柔声对红豆问道,“瞧瞧可人的模样,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难过?你母亲定然给你做主。” 红豆闻言,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眼汪汪的哭求道,“母亲!求求您,不要把我卖进窑子里……” 话音落,纪氏和宋夫人不约而同的脸色骤变! 纪氏寒着脸,脸上依旧露出温柔可亲的笑容,“红豆,话不要乱说,虽然你打小在民间长大,可进了我傅家,也算是名门闺秀,这种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宋夫人冷笑,“傅夫人,还是别太武断得好。” 纪氏将视线投向手持鞭子的傅明璇,温柔如水,站在身后的吕嬷嬷也悄然翘起唇角。 “母亲,五姐说要把我卖进窑子里,还说要打死我这个野种!”红豆一边委屈的掉着金豆豆,一边毫不吝惜的给纪氏戴高帽,“母亲,难道我不是父亲的女儿吗?您素来教育我们女儿家的名节大如天……” 红豆话还没说完,却被纪氏直接打断,带着浓浓的寒意和怒色,“璇儿!这话可是你说的?!” 纪氏怎能不怒?! 傅明璇扁了扁嘴,“母亲,我只是在吓唬她,而且……” 纪氏彻底在宋夫人面前没了脸,把怒火倾泻到傅明璇身上,“你给我闭嘴!这种话,如何能是我傅家未出阁的女儿所说的?!你姨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傅明璇撇了撇嘴,气鼓鼓的扭过头去,纪氏素来温柔慈和,傅明璇倒是真不怎么怕她。 跪在那里的红豆眼底里流露出一抹寒光,忽然又抬起头,泪眼汪汪的哭诉道,“母亲,五姐姐还说我是替明泰背黑锅,要我去找父亲指认是明泰放的斗犬,还要我去找父亲哭诉说你虐待庶女!” 这黑锅,红豆是不要命的往傅明璇身上背。 纪氏脸都绿了,昨个老爷责罚红豆,也就算是让这事告一段落,这死丫头居然还不死心?非要把自己拉下正妻之位?! 纪氏深深地吸了口气,狭长的丹凤眼轻轻的瞄向傅明璇,忽然无奈道,“罢了,璇儿,你太过放肆,或许是母亲太放纵你了。胡嬷嬷,带五小姐回房,关她一个月,罚她抄百遍《女戒》。” “是,夫人。”胡嬷嬷应声。 纵使傅明璇再过挣扎哭闹,两个壮年仆妇架着她离去,徒留下跪在地上的红豆。 宋夫人倒是轻蔑的瞄了一眼红豆,一听是外室之女,再没搭理过她。 纪氏无语,随即挥了挥手,“退下吧。” 两个女儿打发走,纪氏回首看向宋夫人,忽然露出一抹柔弱的微笑,“宋夫人,这两个丫头,不知道你看好了哪一个?不如红豆那丫头……” “就是那个哭嚎着的丫头吧?”宋夫人冷笑着挑了挑眉梢,却是不乐意了,“傅夫人好算计,区区一个外室之女就想配我家含章?虽是冥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能配得上我那文采斐然、天纵之才的儿子?外室之女,即便是冥婚,我宋家也不要!” 纪氏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题外话------ 数据不好,这本书可能又要扑街,哎…… 啥也不说了,继续求收吧。 第9章 没脸没皮柳姨娘 清晨起来,洗漱梳妆完毕,红豆只是简单地用了一些早饭,便带着大丫鬟绾绾徐徐的向引华院走去,这些日子傅家后宅乱糟糟的,纪氏索性免了其他几位姨娘的定省,做个傅元敬痊愈,引华院便吩咐今个儿恢复晨昏定省。 点石院离引华院的距离并不近,等着红豆走到引华院的时候,内堂里正热闹着,看见红豆进来,瞬间安静了下来,几道视线一直都在她的身上,或是戏谑,或是惊愕,或是怨恨,或是……若有所思。 傅家内宅里,现存六位姨娘,三位贵妾:窦姨娘、慧姨娘和秋姨娘,都是出身不错的,而另外三位贱妾,青姨娘、柳姨娘、菊姨娘,出身奴婢或是青楼。 面对这些视线,红豆安之若素的走到堂前,俏皮的福身一礼,“女儿给母亲、父亲请安。” 傅元敬只是视线冷冷的扫了一眼红豆,却没做声, “嗯,快些坐吧。”反倒是纪氏,亲热的冲着红豆招了招手,“左右其他几个丫头还在老爷子那边省亲着,你挨母亲坐着近一点。” 红豆笑着应了一声,却依旧坐在最末尾的位置,——那里一向都是她坐的地方。 这一幕,却是被不远处的秋姨娘纳入眼底,那张秀丽清傲的脸上露出几许淡淡的微笑,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微微地向红豆颔首,算是打招呼。 红豆用瞄了一眼这位傅家贵妾秋姨娘,倒是对她起了几分兴趣,一袭青绿色半臂褙子,里面是一件浅绿色高腰襦裙,手上搭着鹅黄色披帛,虽已经三十多岁,却依旧如少女般清丽明艳,唇角间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模样和善,可眼底却流露出一抹精明。 这位秋姨娘,大概是自己在傅家呆的这些年里,唯一没有在明面上欺负过自己的人。 秋姨娘名为叶若秋,是江南商贾叶氏一族的嫡女,听说嫁进傅家做贵妾的时候,抬进门的八十抬嫁妆让纪氏都为之眼红,娘家强势,这位秋姨娘便是这后宅里仅次于纪氏的第二大人物,只是平常低调,并不常出现。 见红豆似乎看秋姨娘看呆了,一旁的青姨娘眼底放冷,忽然轻捂着嘴,话里藏针的浅笑道,“夫人,依婢妾看,九小姐这些日子出落得可是越发白皙可人了,若是待到及笄之时,怕是求亲的人会把门槛踏破呢。” 这是拿话给她下套呢,一个外室之女长得那么漂亮,不就是狐媚子吗? 红豆轻轻的垂下眼睑,手里端着茶盏,唇角轻轻的挑起,有些人啊,就是给脸不要脸! “青姨娘真会说笑,”红豆抬眸,手里轻轻的摩挲着茶盏,唇角划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我傅家女儿看的是德行敦厚、品性贞静,这才是真格的,可不像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儿,凭着一副好样貌就能嫁进高门大户。” 青姨娘是普通商户的女儿,因着容色好,才嫁进傅家当了贱妾,红豆话语里挤兑的就是她的出身。 “你……”青姨娘气得脸色发白,随即一脸委屈的瞅着傅元敬,“老爷……您瞅瞅九小姐,我夸她,她还拿言语挤兑我!” “红豆这话说得真是不错,我傅家女儿,容色都是不错的,可历数这京城闺秀们,又有几家的小姐是丑的?”纪氏抿着唇角,轻轻笑道,“所以,出身名门,德行品性才是真格的,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和品德,这才能嫁得好。” 红豆笑得温婉,微微颔首,“母亲说的极是。” “老爷……”青姨娘嘤咛一声,可见心中仍旧不甘。 傅元敬脸色不愉,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冷声训斥道,“红豆,就算你说的是正理,可青姨娘毕竟也是你的长辈,当着我的面,你就敢不把青姨娘放在眼里……当真没规矩!来人啊……” 不等着傅元敬叫人责打红豆,她却已经盈盈起身,福了一礼,高昂着小脸,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散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与气度,“父亲真会说笑,青姨娘虽是父亲妾室,却也是一介贱妾,女儿倒是不知道,贱妾什么时候也算傅家小姐的长辈了?!这话说出口,父亲要置母亲和祖父母于何地?” 傅元敬被红豆这话咽得无话可说,越想越气,砰地一声拍起了桌子,“你个死丫头!我说话,哪有你反驳的余地?!” 红豆垂首,眸光里的冷意一闪而逝:为了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居然也要强词夺理?说不过自己,就开始耍横了? 这个男人——真是自己的父亲? 现代的那位林家父亲,就算再刻薄无情,跟眼前这货相比,简直就是圣人! “老爷,您是该教训一下她了,这位九小姐最近可是耀武扬威得很!”一旁的窦姨娘恨恨的看着红豆,却是在一旁添油加醋的道,“你都不知道,那天在花园里看见,都对婢妾动手了,她虽是小姐,可也不能作践我们……老爷可要为婢妾们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窦姨娘脸上还落下一行楚楚动人的眼泪,煞是惹人怜爱。 “就是!她可是连我这个五姐都不放在眼里呢,父亲,你可要好好收拾她!”一旁的傅明璇,跟自己亲娘一唱一和。 傅元敬刚要心头大怒,门外却传来一道声音,让在场的众姨娘们如临大敌。 “呦……今儿婢妾来晚了,可是让老爷和夫人见笑了,前一阵子婢妾身染重病,未能来侍候着,还望老爷和夫人恕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道门,就听见一个媚态横生婉转女声带着无限风情而至,不等众人们回过神来,艳丽撩人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妖娆的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头上满是珠花和金钗,抹胸裹着丰盈的胸脯,外面罩着半透明的轻纱,举手投足间满是成熟风韵。 没理会众人,女人娇滴滴的向傅元敬俯身拜下,却露出半大的丰盈白女敕,完全无视一旁面色铁黑的窦姨娘。 纪氏和众姨娘不约而同的黑了脸,红豆扭过头去,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来人是柳姨娘,早年是名动京城的青楼舞姬,后来被傅元敬养在外面,谁想到这柳姨娘不是个好相与的,竟然趁着傅家拜祖之际,直接找上门去。无奈之下,傅元敬之能将她纳为妾室,因为她的出身,傅家不容许她诞下子嗣,后来只得将红豆寄养在她名下。 左右不过是个外室之女,对应上舞姬的姨娘,刚好相得益彰。 对于柳姨娘的撩人风情,傅元敬很是吃这套,赶紧双手扶起对方,而柳姨娘则趁势攀附上傅元敬的怀抱,嘤咛一声,风情动人。 咳咳,不能再往下了。 窦姨娘再也无暇顾及跟红豆斗嘴仗,寒着脸,冷声叫道,“柳姨娘!这里不是你自个儿的院子!几位小姐们都还在呢!教坏了小姐们,不知你能否担得起这份罪过?” 柳姨娘顺势而下,掩嘴轻笑,一句简单的话硬是被她说的百转千回、风骚入骨,“窦家姐姐醋劲好大啊……难道昨个儿晚上还没陪够老爷,故尔,今天便容不得旁人靠近老爷分毫?窦家姐姐,女人三从四德,连夫人都没吃醋,你这个妾室吃醋未免有点早了吧?” 窦姨娘冷笑,“柳姨娘,我可不敢应你这声姐姐,谁不晓得,你柳姨娘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舞姬呢?你的姐姐妹妹们,怕还留在歌舞坊吧?我可不敢担当!” 窦姨娘这是狗急跳墙,拿柳姨娘的出身说事了。 纪氏皱了皱眉头,柔美的丹凤眼里露出几许不悦的光芒,轻声呵斥道,“窦氏!够了!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被纪氏呵斥了一句,窦姨娘脸色一红一白的,扭着帕子转过头去,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柳姨娘妩媚的飞了一个媚眼,随即落座,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红豆,娇声问道,“红豆,姨娘这些日子病重,你这个做小姐的,最近怎么不来看姨娘了呢?莫不是有了母亲,就不要姨娘了吧?姨娘真的好伤心呢,枉我数年如一日的养育你含辛茹苦……” 对于这个皮糙肉厚的滚刀肉姨娘,红豆嘴角有抽搐的倾向,“麻烦姨娘记清楚,傅家无论养女还是庶女,可都是母亲养大的,何来姨娘养育之说?就麻烦姨娘别再作践我了!” 柳姨娘美艳的脸蛋上一派担心之色,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人吐血,“咦……?原来我们红豆身体不好啊?莫不是好东西吃得太多了?啧啧,姨娘都说过了啊,燕窝鱼翅什么的,你年纪太小,不适合吃这些东西,还是给姨娘吃吧,红豆小小年纪,吃些青菜萝卜的最好了。” 如果不是孝道压着,红豆真想对她脉脉含情、发自肺腑的说一句:滚。 “姨娘,红豆没资格吃燕窝鱼翅。”红豆笑得勉强。 柳姨娘轻捂着小嘴,故作惊讶的问道,“呀?原来红豆没吃这些东西啊,那怎么最近养得白白胖胖的?” 红豆扭过头去,不再去看她。 她怕自己忍不住想掐死柳姨娘。 似乎看不出红豆的不悦,柳姨娘的目光流连到红豆头上那根银簪上,眼前一亮,再次开口道,“来,快快让姨娘瞧瞧,头上这支簪子真是漂亮,不过有些俗气了,倒不适合你这么小的年纪戴着……快快摘下给姨娘吧,姨娘帮你收着,你小小年纪戴这个,真是俗气又难看。” 红豆回头,瞅了一眼柳姨娘头发上金光灿灿的簪子和步摇,紧咬起了牙关,又气又恼,“姨娘,这跟簪子若是拔下来,红豆的头发就彻底散了。” “无碍的,跟你母亲要两条缎带帮着双丫髻,正好呢。”柳姨娘轻掩着唇角,笑嘻嘻的反驳。 坐在首位沉默的纪氏再也受不了这个聒噪啰嗦而又上不得台面的柳姨娘,眼底一沉,柔和的道,“柳氏,你有点做姨娘的样子罢。别的姨娘都是体己自家小姐,你却反其道行之,要一个十岁的小丫头体己你这个做姨娘的?这么多年,莫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好了!好了!你们娘几个都歇歇吧!”傅元敬被吵得不耐烦了,烦躁的挥了挥手,“柳氏!你活了一大把年纪,怎地还搜刮起自家小姐了?红豆,你寄养在柳氏名下,怎么滴这点孝道都没有?” 红豆福身一礼,索性跟傅元敬对着干上了,昂首抬头,“父亲慎言!女儿的孝道是给母亲的!” ------题外话------ 魂魂继续求收。 第10章 巧计离间 说完这话,红豆随即拔下簪子,任由着头发散落下来,放到了柳姨娘面前,“左右不过是跟簪子,丢脸面的也是傅家,我红豆不过是十岁稚龄,又怕什么?” 说着,红豆偷偷的扫了一眼身后跟来的绾绾。 绾绾会意,身体悄然颤抖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含泪哭诉道,“老爷,这根簪子是小姐最后一件首饰,以后怕是要用缎带梳双丫髻……京城的官家小姐们,哪还有十岁还在梳着双丫髻的?” 傅元敬当即黑了脸,勃然大怒,“你是说,我傅家苛待庶女?!” “奴婢不敢。”绾绾耿直着脖子,“小姐不戴簪子不要紧,若是因此而丢了傅家脸面,这罪责未免就大了。” 傅元敬哑然无语,红豆过得好不好,他并不关心,可如果太过寒酸,丢了傅家脸面……他可就不乐意了。 纪氏柔和慈善的笑了笑,斜眼瞄了一眼傅元敬,话里有话的道,“你这傻孩子,孝顺是好事,可万勿因孝顺区区一个姨娘,而苛待了自己。要知道,你才是傅家的正经小姐,这姨娘嘛,好听了是姨娘,不好听就是个奴婢,堂堂小姐如何能被一个姨娘越了过去?” “母亲教训的是。”红豆弯起唇角。 傅元敬又闹了个没脸,只能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散了吧!看着你们就烦。” 众姨娘和女儿们只能告退。 纪氏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借势掩去嘴角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老爷官场上没犯什么事吧?听说,御史台那边最近盯上了礼部呢,老爷可要多加小心……前几天,老爷受了惊吓,我自然没敢告诉你,如今也试试时候说了。” 傅元敬脸色骤变,有如实质的视线凝视着纪氏,“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纪氏扫了一眼自己丈夫不安的脸色,翘起唇角,“没什么,只是前两天宋夫人来找我聊天,想给他家幼子含章求亲,过来问我的意思,我只道在考虑。” “宋含章?”傅老爷轻挑了眉梢,“不是前些日子溺死了吗?” “冥婚殉葬。”纪氏的视线轻轻扫过傅元敬的脸,淡然地道,“她家宋老爷拿捏住了礼部亏空的把柄……老爷说,我们如何做?” 傅元敬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居然没有半分犹豫,挥手道,“让红豆那丫头去!我傅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是她报恩的时候了!左右不是我亲生的,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纪氏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带着淡淡的讥讽,“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人家宋家说了,只要嫡女或是庶女,外室之女,至贱之身,人家宋家世代清流,红豆那丫头如何能配得上?” 傅元敬无奈,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然用三丫头曼儿?” “那韩家怎么办?”纪氏斜睨了一眼傅元敬,笑容越来越盛,“曼儿姐可是跟韩家的小儿子定过亲的,就算那韩家小儿子是个病秧子,一女二嫁,我傅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思前想后,傅元敬只能将视线投向安然坐在那里的纪氏,“夫人看,此事如何是好?” 纪氏喝着茶,翘起唇角,“事到如今,只有将璇儿、霜儿两个丫头送出去一个了,更或者老爷可以不理会宋家,只是礼部侍郎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那可就不好说了。” 傅元敬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徒留下纪氏眉宇间的温柔与平静:一边是你偏心宠爱的女儿,一边是你的官职,老爷,你要怎么选择? 沉默了许久,傅元敬终于深深地呼了口气,抬抬头问着自己的妻子,儒雅的面庞上透着一抹薄凉刻骨,“璇儿和霜儿,送出去哪个好?” 纪氏唇角再次勾了起来,却没有回答傅元敬的话。 从引华院定省出来,红豆去后花园里溜了一圈,这才奔向五姐傅明璇的院子,吉春来不及通报,她便带着丫鬟闯了进去。 进了堂屋,愤怒之下的傅明璇正在因为刚才的事生气,摔屋内的瓷瓶,甜美的脸蛋上露出狰狞而气急败坏的表情,砰砰哗哗的声音惊得丫鬟们四散开来,红豆刚一走进来,傅明璇一个巨大的瓷瓶几乎直接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红豆只是轻巧的歪了歪脑袋,就躲过了傅明璇的“突袭”。 “死丫头,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居然还敢来找我!”傅明璇气急败坏的抽开鞭子,“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跑?” “傅明璇,你果然是没长脑子呢!”红豆冷笑不已,从桌子上捡起一杯清茶,直接扬到了傅明璇的脸上,“让你清醒一下!” 傅明璇被这杯茶扬得愣在那里,随即跳脚怒骂,“你别以为还能骗得了我!我上了一次你的当,不会再上第二次!傅红豆,——你死定了!” 红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示意丫鬟们都下去,越过满地的碎瓷,径自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指了指自己对面旁边的椅子,“你先坐下歇一会。” 傅明璇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犹豫片刻,将大花瓶摔在一旁,大大剌剌的奔着红豆走去,紧咬牙关,“死丫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红豆撇了撇嘴,眼中精光一闪,讥诮的道,“我耍花招?呵呵,傅明璇,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若不是我笼络不到别人,你以为我今天真的会来找你吗?要知道,你可是几次都想知我于死地,我红豆可没那么大度,能以怨报德!”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傅明璇悄然坐下,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了对红豆的态度。 红豆纯黑色的眸底,流露出一抹薄凉和冰冷,讥诮的道,“我是来救你一命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不知道你姨娘是宠你,还是宠你的妹妹呢?” 傅明璇抬手就要扇红豆耳光,“你休要再挑拨离间!” 这一次,红豆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傅明璇的手腕,点漆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晦暗与冰冷,狂傲无比的厉声道,“上一次,我虽然是故意引你分神,但说句难听的……就凭你傅明璇,我还真不屑于骗你!” 傅明璇怔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傅红豆。 红都漫不经心的放开了傅明璇的手臂,微微一笑,用指尖挑起桌子上的糕点,塞进嘴里,“知道吗?那日,在引华院门前,是我救你一命,如若不然,今天的你,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尸骨。” “你胡说!有父亲和姨娘护佑于我,纪氏她怎敢当众杀我?”傅明璇高傲的抬着下巴,即便面临死亡,她依旧是一只高傲的孔雀。 红豆斜睨着傅明璇,轻薄的嘴唇里吐出让人触目惊心的话语,“那如果,父亲和姨娘要你死呢?” “这不可能!”傅明璇立刻扬声反驳,“父亲和姨娘素来宠爱于我,把我视作掌上明珠,他们怎么可能要我死?傅红豆,——你就别挑拨离间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红豆耸了耸肩膀,“你知道,那天母亲身边的那位夫人是谁吗?” 傅明璇依旧高傲,“当然是宋家主母宋夫人。” “那你可知,宋夫人此次为何而来?”红豆悄然翘起唇角,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妖异。 傅明璇略作思忖,默默摇头。 “宋家幼子含章溺亡夭折,缺一个冥婚的清流世家女子作为殉葬……”红豆微笑的凝视着傅明璇,“你觉得,宋夫人那天来是为了什么?而且,听说宋家许了极大的好处,又拿到了傅家的把柄,逼得母亲和父亲不得不同意这件事,你自己想吧。” 傅明璇只是简单一怔,随即浅笑起来,唇角边还挂着一抹嘲讽的味道,“就算是冥婚殉葬,你这个卑贱的外室之女,舍你其谁?” “错!”红豆弯了嘴角,笑得那叫个骄傲得意,“我是卑贱的外室之女,入不得宋家夫人的眼。” 傅明璇笑容一凝。 红豆的笑容越来越盛,“三姐明曼与韩家定亲,不可能被送到宋家;明竹和明欢两位姐姐有叶氏一族在后面顶着,母亲暂时不会动她们,剩下的就只有你傅明璇和你妹妹傅明霜,你觉得父亲会选择谁呢?” 啪嚓!傅明璇手上的茶盏摔碎在地。 瞬间,素来高高在上的傅明璇,只觉得五雷轰顶! “不!不会这样的!父亲一定舍不得我!姨娘一定会护着我的!”傅明璇拼命的摇着头,如同疯魔了一般…… 红豆蹭的一下子站起身,眸光凛冽,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魔音般入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真的以为,你姨娘和父亲会护着你吗?如果你姨娘真的护着你,就不会对你隐瞒下这个消息而让你蒙在鼓里,——他们已经决定让你冥婚殉葬给宋家!” “跟父亲的官职相比,你傅明璇又算得了什么?跟你姨娘现在宠妾的地位相比,你傅明璇又能给她带来什么?跟傅明霜相比,你这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不过是哄着你给他们带来利益罢了,却在暗地里看你的笑话!” “生母为了保住她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保住她的宝贝小女儿,却要将大女儿舍弃!你——天之骄女傅明璇,即将被你的生母和生父,联手埋进宋家的坟墓里!” 一字字、一言言,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戳在傅明璇的心头,将原本天真的她伤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一直以来,她虽然骄纵跋扈,却只是被惯坏了而已,完全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全心全意的帮自己姨娘争宠,庇佑着自己的亲妹妹……而今天,红豆告诉她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 看着傅明璇渐渐狰狞的脸色,红豆弯起了眉眼,笑得竟然那样明媚灿烂。 “如果不是我那日故意大闹上一场,让宋夫人对你的印象降到最低点,你以为现在父亲和你姨娘还会犹豫吗?”红豆背着双手,扬着小脑袋望向傅明璇,“所以,感激我吧,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傅明璇,你欠我一条命!” 傅明璇忽然扭头死死的凝视着红豆,“我以前那般欺辱你你,又想杀你,你为什么帮我?别跟我说什么以德报怨的鬼话!——我不信!” 红豆歪了歪脑袋,耶?学聪明了啊? “没什么,只是投名状罢了。”红豆眼底流露出一抹黯淡,似在委屈着,“傅家后宅,都是一群豺狼虎豹,我区区一个外室之女,如果不投靠于你,如何生存?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对了,五姐刚刚瞧见你那个大丫鬟吉春正往你姨娘院子里钻。” 吉春居然是姨娘安插在自己院子里的耳目? 傅明璇气得柳眉倒竖,脸都绿了,眸底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红豆笑得纯良。 ------题外话------ 嗯嗯,小魂魂还是在撒泼打滚的求收ing 第15章 人不要脸 “即便是我,第一次玩耍这个木方机关的时候,也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在短短时间里坐到这一点。” 珠帘后,那道神秘身影如斯道。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倾吐出来,如同叮咚泉水撞击在玉石上而发出的那般清脆悦耳,带着那般惊世骇俗的优雅雍容和……刺骨的冷。 红豆拼命的翻着白眼,尼玛,第一次玩魔方就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玩明白了,妖孽吧?亲! “我倒是有些期待你的表现了……”神秘身影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思忖什么,随即朗声道,“第三题,就由我来出吧。” 红豆拱手,莞尔一笑,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一派恣意张扬,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意,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脆生生的道,“公子请!” 站在一旁桌案的双丫髻丑丫头错愕震惊的望着这个奇怪的小厮,刚开始的怨怼与不满悄然烟消云散,甚至悄然升起一股钦佩之心……如此不卑不亢、洒月兑恣意的傲人风姿,真的是一个小厮吗? 她自问,站到红豆的位置上,绝对不能如此坦然面对传奇般的白狐公子! 神秘身影淡然的道,“第三题,乃是辩论,也是最简单一题,言之有理即可。” 现场一片静谧,众人几乎不敢大喘气,生怕惊扰了这场稀世对决。 珠帘后,人影攒动,神秘身影似乎已经起身,随即清冷优雅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浓浓的鄙夷和嘲讽之意,“小丫头,身为一个女子,如此抛头露面,还假扮做小厮……难道就不怕丢脸吗?”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谁也没料到,万众瞩目的那个小厮,居然是个小丫头,还被白狐公子毫不客气的当场戳穿,语气极尽嘲讽鄙夷!是了,如此不顾自己名节的小丫头,女扮男装的堂而皇之出现在大街上,身边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这般不顾自己名节的女子,如何能配得起登上白狐公子的慧心台?! 而马车里的的几位大家闺秀们,死死地凝视着台上的红豆,眼中又恨又妒,几乎恨不得用眼刀子将她五马分尸! 站在人群中的捏糖人老者也是满脸错愕,随即苦笑了一下,“人老喽,小厮居然是个小丫头女扮男装都没看出来……” 双丫髻的丑丫头同样错愕的望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厮”,原本心底最后的那点怨怼和不满彻底消散,反而欢喜起来,看着红豆越看越高兴,脸上的笑脸灿烂得如同朝阳。她因相貌丑陋而养成了心胸豁达的性子,登上慧心台,不过是慕名而来,有些气愤不过上台的皆是男子,甚至幻想将众须眉男子踩在脚下。 如今得知,自己的那个对手居然也是个同龄的女孩子,如何能不高兴? 红豆尴尬的站在慧心台上,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她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戳穿。而且,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女扮男装,他就要把自己赶下台不成? 不!这个人能有如此盛名,绝对不是如此肤浅之辈,那么如此一来,他的目的是…… 在一双双宛若凌迟般的视线注视之下,站在慧心台上的那个“小厮”不但没有半分羞耻心……反而弯起嘴角,灿烂的笑了起来! 她居然笑了起来! 双丫髻丑丫头激动的握住拳头,一脸兴奋的望着那个笑得灿烂的“小厮”,是了!这样的人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无畏! ——无惧! “怎么?堂堂白狐公子,居然要找这般可笑的借口将我赶下台?”红豆笑弯着眉眼,挺直了身躯,负手而立,小小的身躯里迸发着无穷无尽的猖狂与骄傲,仿佛是运筹帷幄的一国之士,轻抬着下巴,眼底里流露出妖异邪魅的神色,朗声问道,“莫不是惧了我这个十岁的孩童,舍不得这盛世声名与阁中珍宝,才找这种蹩脚的借口吧?原来,白狐公子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枉负这天下赞誉!” 够狂! 够傲! 居然敢挑衅起白狐公子,这丫头……胆子真肥! 众人心中暗暗感慨,面对这神秘超然的白狐公子,饶是王孙贵胄也忍不住生了几分忌惮之心,谁又会想到,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丫头居然胆敢当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挑拨白狐公子! 珠帘中,冰冷的薄唇悄然弯起一道弧度,寂静的阁楼上,传来一声低沉的浅笑声。 “休要用这种激将之法,于我无用。”白狐公子的声音恢复了清雅冰冷,“堂堂闺阁女子,居然如此抛头露面的站在这里,还女扮男装……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来了!白狐公子果然怒了。 众人心中如此暗道。 而人群中,老者一脸的玩味戏谑。 慧心台上,红豆小小的身躯里依旧毫无惧色,反而笑得越发肆意、张扬而狂狷,拱了拱手,脆生生的问道,“白狐公子,小女子向公子请教,何为脸?” 白狐公子沉思片刻,居然没有了刚才的讥诮与不屑,反而坦荡认真的回道,“脸,既为脸面、皮面,也是每个人存于世的声名,顾及于情,声名之所在,是为礼也。” “非也!非也!” 红豆如同一位老学究般,摇头晃脑的直接否决了对方的论点,两只肉乎乎的小爪子背到身后,脏兮兮的小脸上迸发着一抹震惊世人的光彩与从容,“以我之见,脸就是个累赘!用它时,它才是脸,不用时……脸与臀又有何异?天知地知我知,别人不知,那就不叫丢脸。” 没理会在众人的瞠目结舌,红豆高扬着脑袋,相当淡定的传播着自己惊世骇俗的彪悍理论,无比狂傲的叫嚣道,“我且问你,脸值几钱银子?如果我丢一次脸,能得到奇珍阁的绝世珍宝。换作是你,你是否乐意丢这一次的脸面?恐怕在场的诸位都会心动吧?呵呵,自己能够抓在手里的,才是真格的,脸面在需要时在可以称作为脸面,否则,要它何用?!若是连自己的性命、妻女都保不住,你这张脸又是给谁看?留给后世看吗……哈,好个沽名钓誉之徒!” 白狐公子第一次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似乎面部抽搐……能把不要脸的理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个人才! 幸亏有珠帘遮挡,要不然,白狐公子那张冰块脸还说不准是怎么的异彩纷呈。 红豆笑弯了双眼,完全没搭理下面的忿然议论,眸光如刀似剑,凛冽锐利,坦荡荡的道,“别觉得不可思议,也别觉得此番言论违背圣人之言。圣人之言毕竟是圣人之言,孔圣人尚且有错,更何况四书五经不过是门徒所记载的?最后送公子一言,如何?” 白狐公子挑眉,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说。”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言既出,红豆说得那叫个狂傲嚣张,这句话,可是她上辈子总结出来的箴言。 噗!全场笑喷了出来,能把不要脸说得这么伟大而又理直气壮,这丫头也是满天底下头一份了! ------题外话------ 啦啦啦……求收!各种求!本书已经改名 第16章 国士之材! 第17章 公子白狐(一) 红豆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起步,闲庭信步的向奇珍阁缓缓走去……眉宇间,满是一派傲然伟岸之色,让人为之仰视。 奇珍阁门大开,红豆只是轻扫一眼,便将里面的装潢尽收眼底,心中却暗暗称赞,这个奇珍阁不愧是天下第一宝阁,里面的装潢富丽奢华,尽是奇珍异宝,由此可见,这白狐公子——富可敌国! 地面上铺着的柔软金丝鹅绒地毯,散发着古典沉重的气息,大堂内四角是四只镀金神龙柱,每只柱子上都悬挂着十只水晶琉璃灯,灯内没有烛火,反而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堂内摆放着几张桌椅,金丝楠木、顶阶紫檀与黄花梨雕刻的桌案仅仅是那般随意的摆放其中,桌案之上的,皆是各色奇珍异宝,甚至一人多高的红珊瑚丛居然也能矗立在那里,墙壁上更是悬挂满了各代书法墨宝,神兵利器! 不愧是奇珍阁,果真……都是绝世珍品。 心中安安叹服白狐公子的**与奢华,红豆心里忽然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小小的醋意:看看!人家这才叫生活!自己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啊,拿到一盒珠宝,自己乐了三天,可看看人家白狐公子坐拥宝山,却依旧淡定如斯……啧啧,境界还不够啊! 引着红豆进来的美艳侍婢本来还打算看看这个小丫头的丑相。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奇珍异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震惊和贪恋,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小丫头,却从对方眼里,看不出丝毫的震惊贪婪之色,反而那般的从容淡定! 怪不得公子对她的评价有那么高,仅仅是这份从容之色,就已经令外面那群人望尘莫及了。 “小姐,我奇珍阁内,尽是天下奇宝,那株一人多高的珊瑚丛,可是连皇宫中都没有。”侍婢悄声道,“您若是拿回家摆放,怕是极有面子的。” 红豆撇了撇嘴,“哦。” 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无话。 美艳侍婢暗咬银牙,这个小丫头,倒是难缠,连这株价值连城的珊瑚树都无动于衷! 走上二楼,两个侍婢静立在一扇门两侧,待红豆走到门前时,这才推开门,请红豆进入其内,而一直跟在红豆身后的那个美艳侍婢却站到了门外等候…… 二楼的阁楼观台上,只有一道俊美无双的背影,如一道绝世神兵带着无与伦比的锋利划破苍穹,傲然屹立在那里,冷得彻骨、寒得骇人! 红豆抬眸,凝视着对方的背影。 “让你见笑了。” 清冷入骨的声音忽然响起,对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徐徐转身,面对着红豆。 正视的第一眼,红豆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念头: ——这个男子,定然绝世无双。 那是个尊贵到了极致的年轻男子,一眼望去,便让人忍不住后退半步,不敢对视,心存敬畏。 不同于人间帝王的霸道威严,他的尊贵带着一种睥睨万物的出尘与冰冷,仿佛是堕入魔道的天上谪仙,冷得入骨! 青丝似墨,只是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徒留下长发垂落于腰际,脸上戴着一方诡异妖冶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双点漆浓墨的狭长眼眸,隐约间星光漾动流转其中;通身一袭暗紫色云纹玉锦华服长袍,腰上挂着玄冰翡翠带,外面罩着名贵的金丝翠羽鹤氅,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俊美得超凡月兑俗,亦正亦邪间,仿佛看透了世间繁华喧嚣,那般寂寞! 这一眼,红豆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再度直视时,对方却已经敛去自己所有的锋芒,却依旧优雅高贵,眸光里折射出一份淡漠与睿智,抬眼望去,自有一番风骨。 然而,红豆的目光却久久的停留在对方身上,那袭暗紫色云纹天蚕蛛丝玉锦长袍,上面云纹锦簇间,却绣着一只巧夺天工的白狐,遗世独立,似乎在回首凝望着什么,尤其是白狐双眸里流露出的味道……居然跟他刚才的那一眼有着八十分的相似! 这男人,莫非真的是狐仙转世吧? “在下白狐。”清冷的声音,跟刚才如出一辙。 红豆福身回了一礼,“见过白狐公子。” 白狐公子淡漠的目光扫过一眼红豆脏兮兮的脸颊,忽然问道,“小丫头,你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公子,我们彼此彼此吧?”红豆丝毫不惧的抬起头,凝视着白狐公子脸上的面具,完全是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白狐公子轻轻扬起唇角,眸子里也因此而漾动起几分浅浅的笑意,“有趣!有趣!果真有趣,小丫头,你小小年纪,果真才智出众、勇气可嘉,令人叹服。” “跟公子相比,我还差得远。”红豆挑眉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小女乃牙。 白狐公子摇头浅笑,对着旁边的桌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 “谢过。” 红豆毫不推辞,坦荡荡的直接落座。 这样一番荣辱不惊的做派,自然让白狐公子再次高看几眼,尤其这还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白狐公子拿起桌案上的一只白色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翡翠色茶珠,晶莹剔透得近乎于半透明,装进一只巴掌大的墨色茶壶里,将煮好的泉水匀净的倒在墨色茶壶里,这才抬起头,浅笑着解释道,“这茶,唤作‘倾尽天下’,母树长在西域天山之上,历尽冰雪,每十年只能生成三枚茶珠,传说这茶珠倚千万年冰雪而生,生成之时,天山山脉都会笼罩在这份茶香之下,异常稀有。” 红豆轻轻颔首,目光却凝结在白狐公子那双玉色的手之上,指甲剪得没有丝毫瑕疵,十指纤长白净,仿佛是羊脂玉雕刻而成,隐约间甚至可以看得到里面青色血管流过……这样的手,配着墨色茶壶,简直就是一副意蕴悠长的画,看着赏心悦目。 “不愧是奇珍阁。”红豆感慨了一句。 白狐公子眉眼淡漠冰冷,静静地道,“一年多前,诸葛世子登阁的时候,我同样也是用这倾尽天下招待他的,只是尝过那一次,便为之倾倒……你可以猜猜看,他挑选的是什么珍宝?” ------题外话------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书还是扑掉了,嗯,就是这样。 第18章 公子白狐(二) 白狐公子眉眼淡漠冰冷,静静地道,“一年多前,诸葛世子登阁的时候,我同样也是用这倾尽天下招待他的,只是尝过那一次,便为之倾倒……你可以猜猜看,他挑选的是什么珍宝?” 红豆微微的有些惊讶,“莫非就是这‘倾尽天下’?” 白狐公子颔首点头,“正是。他要的正是三颗‘倾尽天下’,甚至曾戏言,若能再次登阁,定然会再度索求三颗‘倾尽天下’。” 红豆莞尔,“他估计是个雅人吧?我可比不得那些世家公子,喝茶不过是牛饮罢了。” 白狐公子并未作答,反而优雅的执起墨色茶壶,将壶嘴对准红豆面前的玉杯,倾倒出沁绿色的半透明液体,而随着茶水倒进玉杯里,整个阁楼里突然出现一股清雅芬芳的异香,沁人心脾…… 红豆深深地吸了口气,嗅到这股异香,“好香啊!清冽淡雅,媚而不俗。” 白狐公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细细品尝一下试试。” 红豆端起玉杯,唇齿轻轻的触碰杯沿,随即一小股液体流入其中,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唇齿间弥漫着一股奇香,似茶香、似花香、似自然之香,恍惚间似乎让人飘然若仙,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超然物外,得道飞升! 带着异香的温热液体经由唇齿,顺着喉咙而下,几乎在瞬间,红豆觉得通体舒泰,精气神飞涨了百倍! 红豆轻轻地合上双眼,静心体味着这种感觉……她几乎有一种冲动,自己也放弃珍宝,选择这‘倾尽天下’! 果真是神仙般的享受啊。 而就在她体味着这般人间极致美味的时候,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这般奇妙异香之下,有人依稀记得,一年多以前似乎也有这阵异香笼罩在全京城内。 一座府邸的书房里,一个穿着白衫、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正手执着书卷,异香突然传来,沁入口鼻,让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温润一笑,清逸如仙,“奇珍阁的‘倾尽天下’?呼,果真是神仙般的享受啊……咦,这么说,有人登阁了?” “如何?”白狐公子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红豆,出声问道。 红豆深深的吐了口浊气,随即睁开双眼,感慨的道,“果真是神仙般的享受呢,只是这一杯,怕是毕生难忘。” 白狐公子敛目,凝视着杯子里的沁绿色液体,淡漠的问道,“那么,不知道你选择的珍宝,是否就是这‘倾尽天下’了?” 红豆抬头,忽然咧开嘴,眦起小白牙,“不急!白狐公子,还有什么宝贝,让本小姐开开眼界,如何?” 白狐公子孤冷桀骜的挥了挥衣袖,“阁内其他事物,不过都是一届俗物罢了,珍珠翡翠之类,实在无趣得很。怕是你不知晓这‘倾尽天下’价值几何吧?大周几大商会,出资两百万两求购一颗‘倾尽天下’,献出一颗便可即刻嫁进四大世家做嫡子正妻,当今大周圣上更是以食邑求购一颗‘倾尽天下’,除此以外,连续月余饮这‘倾尽天下’,便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红豆弯了弯嘴角,明亮的眸子凝视着白狐公子,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反而俏皮的问道,“公子如此向我推荐‘倾尽天下’,又是何意呢?” 白狐公子收回自己的视线,优雅的摇了摇头,似乎在埋怨红豆不识好人心。 “那么,你尽可以从奇珍阁中挑选珍品带走一件,翡翠珍珠、琴剑书画……甚至连侍婢都算在其内。”白狐公子重新抬起头,那双透着刺骨冷意的星眸扫过红豆的脸蛋,似乎已然带上淡淡的笑意。 看着白狐公子那般清隽含蓄的模样,红豆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错觉:这个家伙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像一条狐狸在晃着尾巴骗人? 从侍婢领自己进门介绍那株珊瑚树开始,这个家伙极力对自己许以各种诱惑,可越是这样,就越感觉他似乎在极力掩盖些什么,生怕自己找到了最宝贵的东西?奇珍阁内珍宝任自己挑选,甚至连侍婢都可以领走,按照这一逻辑,他想遮掩的东西就肯定不在这些列内,那么…… 红豆眼神闪烁,目光流连在各色珍宝上,最后定格在白狐公子身上,忽然眼前一亮,笑弯了眉眼,“果真什么东西都可以?” 白狐公子颔首点头,“是,什么都可以,但只能取一件。” 红豆洒月兑的站起,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狡黠如狐,清脆的声音宛若珠玉跌落玉盘般悦耳,“这奇珍阁每一样事物,于我而言,都是价值连城,前所未见,不过,有一样物什却是最珍贵的……还望白狐公子不要小气才好。” “你说吧。”白狐公子纯黑色的眸子扫过红豆的脸,淡雅如玉的道。 红豆小脸上满是认真,指着白狐公子,朗声道,“很简单,我要的是——白狐公子的友谊!” 面具后,白狐公子的脸色一僵。 沉默了半饷之后,白狐公子随即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起身拊掌喝彩,“好!好!很好!想不到我白狐公子见识过这么多才子名士,最后居然是被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看穿,我白狐的知己竟然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天下须眉名士,皆是枉然!居然都比不过一个十岁小姑娘!哈哈哈……” 红豆心里暗喜,自己赌赢了! “白狐有礼了。” 这一次的,白狐公子敛去自己的倨傲与高高在上,真真切切的拱手一礼,仿佛走下凡尘。 红豆心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得到了对方的尊重与钦服,也认认真真的福身一礼,直接坦言自己身份,“傅家外室之女傅红豆见过白狐公子,公子有礼了,知己相交贵在真诚坦白,之前不愿表露身份,还望见谅。” “红豆?”白狐公子微微一愣,略有些错愕的问了一句,“傅家的外室之女?” “正是。”红豆坦言,“傅家内宅明争暗斗复杂,我也只是偷跑出来,所以不便表露身份,唯恐有性命之忧,还请公子替我保守秘密。” 第23章 白莲花的算计 “那这茶珠,是如何而来?”纪氏的手都有些颤抖,声音急切了起来,“这‘倾尽天下’关系重大,若是由你爹献上一颗,怕是我们傅家的滔天富贵就来了!外界的传闻,把这‘倾尽天下’传得神乎其神,却不知,这茶道圣品乃是一块富贵的敲门砖,若是由你父亲献上去,怕是这侍郎的位置能往上挪一挪,而你……嫁入天家,或是嫁进四大世家,也有极大可能!” 傅明月浅浅一笑,白莲花般圣洁的脸上露出自傲的微笑,“母亲莫急,且听我说。我虽没答上来,但是有个年龄跟我相仿的小厮,女扮男装,居然登上了奇珍阁,还得到此种珍宝。回来的路上,我和琳儿的马车居然差点撞到那个小厮,她似乎很怕见人,急匆匆的就走了,没想到却意外掉落这只玉瓶……” 当然,她隐去了是自己妹妹傅明琳捡到玉瓶的事实。 纪氏面露喜色,连声道,“倒是我们月儿好运,这个小厮只给你做了嫁衣!” 傅明月轻轻的敲击着桌子,随即低声道,“母亲,如此一来,登上奇珍阁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厮,便是我傅明月,如何?” “你想……?”饶是以纪氏的大胆,也忍不住为女儿的这一计划心惊,“万一被人识穿,月儿要如何收场!” 傅明月骄傲一笑,盈盈秋水的眸光里满是自信和坚定,告诉自己的母亲,似乎也在告诉自己,“母亲,难道你忘了吗?我傅明月可是天之骄女呢,三岁能背出千字文,九岁能赋诗,如今这京城之内,谁不敬我一声才女?换作是你,你是相信名满京城的才女登阁,还是相信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登阁?除非是四大世家的嫡女,否则……谁能争得过我?” 纪氏美眸波光流转,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镯子,隐隐似有意动之色。 “更何况,那人既然女扮男装,脸上还擦了污泥,怕的就是被人知道认出,那么如此害怕泄露自己身份的人,你觉得她会跳出来指认我是冒名顶替?” 傅明月抿唇一笑,美眸静静地扫向白玉瓶,眼底里满是一派贵女的孤傲之色,“而且,‘倾尽天下’可是在我的手上,她拿什么指认我是假的?换作是你,你会相信,居然有人将这么宝贵的东西弄丢了?” 纪氏放心一笑,宝石蓝色的锦缎遮掩着丰腴的身段,流露出的是大家主母特有的风范与气势,“我们月儿真的长大了,你能谋算到这一步,母亲也就放心了。过一段时间,等这件事冷一冷,我们便拿这三枚‘倾尽天下’大做文章,届时定然会让你名动天下,为你博一场好姻缘!” “谢谢母亲,下半年的八月份正好是当今皇后寿诞,我想趁着那个时机进献这茶珠……到时候,定能一句名扬天下!”傅明月清冷一笑,眸底流露出几分深沉,却是将三颗茶珠倒进另外一只小瓶里,徒留下空荡荡的玉瓶。 虽然做下决定了,可傅明月的心里还是有些踟蹰,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厮“不要脸”的言论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有辱名节风骨,自己若是冒名顶替了她……会不会因为那番言论,而影响名节和自己长久以来的盛名? 从纪氏那里出来,素来跋扈的小幺傅明琳早就等在引华院外,看见八姐傅明月出来,一把伸出自己的手,“八姐,我刚才捡到的白玉瓶呢?” 傅明月盈盈的眸子扫视了一眼傅明琳,将白玉瓶递给她,矜持而平静的道,“我刚才求母亲帮忙看看,母亲说这只瓶子倒是昂贵,里面那三颗珠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琉璃珠,上面还了淬毒,怕是会招来祸事,不能给你玩。” 一听那三颗珠子有毒,尚还年幼的傅明琳不疑有他,接过玉瓶,高傲的抬起下巴,“谁稀罕那三颗珠子啊,哼!” 说着,傅明琳转身就走,丝毫没发现,八姐傅明月素来圣洁高贵的脸蛋上,翛然间,流露出一抹冰冷迷人的笑。 ------题外话------ 咳咳,这章少了点,捂脸ing 第24章 相思 第25章 诱(河蟹~)惑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红豆还没睡醒,门外已经响起相思的声音,众丫鬟们哭笑不得,十小姐这是怕自己的亲姐姐跑了不成?居然这么早就来叫人。 从床上爬起来,丫鬟们侍候着梳洗完毕,红豆这才将相思身边贴心的文嬷嬷叫了进来,将一叠银票拿了出来,取了一半放到相思面前,“我也只有这些银钱了,你就先收着吧,其他的铺子之类的,都被父亲攥在手上,我拿不到分毫。” 相思赶紧摇了摇头,“不,姐,你自己也要用钱,这钱……我不能要!” “别跟我客气,收着吧,谁让我是你姐呢?”红豆无奈的笑了笑,“娘留下的东西极多,可都在纪氏和父亲手上,你日后若是有本事,就讨回来;你刚来京城,上下还需要打点,也要笔不小的花费,这些钱我们一人一半,也算姐姐的一点心意。” 相思只是犹豫一下,随即默默的点了点头,“那我就不矫情了,姐姐,以后有什么事不方便你出面的,尽管找我。” 站在身后的文嬷嬷本想说话,可是自家小姐居然一口应了下来,她这个做嬷嬷的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恨恨的看了一眼红豆。 拿了一大兜金银和银票回了屋,相思一脸的欣喜和开心,也不知道她在自得其乐些什么,反倒是女乃娘文嬷嬷恨其不争的点了点自家小姐的额头。 相思依旧是一脸的开心,丝毫不受其影响。 文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苦心孤诣的劝谏道,“小姐啊,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你瞧瞧大小姐的穿戴和花销,就知道你亲娘留下的财产肯定不止这些!凭什么她就掏出一点银钱把你打发了,吞没了那么多东西?什么算她的一点心意,我呸……她把小姐当要饭花子打发了啊?!” 相思的眼底悄然流露出一抹不悦,就连声音都沉了些许,执拗的道,“女乃娘,姐姐不是这种人!” 文嬷嬷气得老脸通红,双手掐着,怒声道,“不是这种人?你怎么知道?小姐,你年岁还小,又是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大小姐,大小姐这么多年变成什么样,你又怎么能知道?别怪女乃娘我啰嗦,我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依我看,那屋的大小姐肯定是把大份的东西自己吞没了下来,就甩给你一点金银,她当是打发要饭的呢?!自己亲娘的东西,凭什么她独吞啊?” 相思无奈,只能抱着女乃娘的胳膊,一脸撒娇的道,“女乃娘,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生怕我吃亏,只是亲姐妹两个,不需要计较那么多,而且姐姐也不是那种人啊。” “小姐,人心隔肚皮啊!”文嬷嬷苦笑着,轻抚起了相思的长发,“说起来,你娘还真的是偏心啊,凭什么把好东西全给了你姐姐,反而让你孤零零的在傅家生活?而且,小姐,你若是想跟夫人斗,必须要有自己的产业才行,否则到时候没有足够的嫁妆,如何能嫁进高门大户?小姐,你可以不在乎银钱,但没有银钱,你怎么跟夫人斗啊。” 相思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凝视着文嬷嬷,一字一顿的道,“女乃娘,我要走什么样的路,我自己知道!还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女乃娘,我相信姐姐,而且,我不想再从任何人口中听见姐姐的半分坏话,你听明白了吗?” 内室里,徒留下文嬷嬷的叹息声。 院子里的丫鬟们正热闹着,红豆自己在那颗大梧桐树下做着各式气息古怪的动作,引得几个小丫头咯咯偷笑,一旁的热羊乳放在食盒里温着,只等着红豆锻炼完身体再去喝。 “小姐,你歇歇吧,做这些奇怪的动作都半个时辰了,擦擦汗。”绾绾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将干帕子递给红豆。 红豆拼命的翻白眼,难道能说自己在做高难度瑜伽和练习芭蕾舞基础动作吗?从现在这个年纪练这个,她为的是体态婀娜,更加为了让自己身体更加柔韧强健,为以后嫁人生子做准备啊!闺阁小姐弱不禁风,还十几岁就怀孕生子,这等同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不死就是命大! 从小就让身子骨好一些,以后活命的机会也会更大……身体,才是活命的本钱。 正说着话,芥末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嚷嚷道,“小姐!小姐!我听说,刚才窦姨娘跑五小姐的院子去卖好,被五小姐骂了出来,可热闹了,五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吉春还被五小姐当着窦姨娘的面,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嗯?”红豆站起身,灵动的眸子里流转出一抹明了之色,却是笑了笑,“窦姨娘总算明白过来了,折损了一个小女儿,就去笼络自己的大女儿,也亏难她能拉得下这份脸面……得,芥末,跟小姐我去后花园溜溜,兴许能看见五姐也说不准。” 芥末眼前一亮,脆生生的应和道,“是!小姐!” 看着芥末那一脸的得瑟样,绾绾故作生气的跺了跺脚,嗔怪道,“小姐,最近这几天,你都不怎么带我出去了。” 瞧着绾绾故作恼怒,却不温不火的没啥威力的模样,红豆偷乐,揶揄道,“啧啧,绾绾,我可不敢带你出去,这要是动起手来,好歹芥末性子泼辣,敢提着菜刀上去跟人拼命,换作是你呀,到时候肯定是我去救你。” 绾绾脸色一红,垂下了小脑袋,嗫嚅的道,“把我惹急了,我也会提着菜刀跟人拼命的。” 让素来温婉可人的绾绾能有勇气说出这话,红豆乐得够呛,换了件衣裳,大摇大摆的冲向了后花园,——那里一向都是其他姐妹们去的地方。 好吧,她就是去挑事的。 果然,走到莲花湖畔上的凉亭时,五姐傅明璇正在拿睡莲叶子出气,看见红豆过来,傅明璇气哼哼的收了手,飞了一眼红豆,“你怎么跑出来了?” “闲着没事,出来逛逛。”红豆眨巴眨巴眉眼,一脸的纯真模样,“刚刚看见纪家表哥在附近逛着,五姐没看见他?” “没啊,”傅明璇面露错愕,随即气哼哼的跺了跺脚,“纪家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显然,这话是在骂纪氏。 红豆微微有些惊讶,“咦?不对啊,刚刚看见纪家表哥的时候,他还在跟我打听五姐你的事情呢。” 芥末低着脑袋拼命的忍住笑意,小姐又说谎骗人了,还说得跟真真似的。 “打听我干什么?!”傅明璇甜美的脸颊上,闪过一抹绯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红豆挤眉弄眼的冲着五姐傅明璇调笑道,“我可是素闻,纪寻表哥素有才子之名,品性高洁,谦和温顺,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过些日子科举怕是会金榜题名,五姐对他有没有兴趣?” ------题外话------ 啦啦啦……开始给傅明璇挖坑了~ 第26章 再闻公子白狐 傅明璇瞬间羞红了脸,气急跺脚,“你这死丫头,嘴巴真是太恶毒了!居然拿这事来调笑于我!” 红豆扁了扁嘴,不屑的冷哼一声,“有什么可害羞的?如果我不是年岁太小,肯定也要争上一争的,给纪家做正妻的机会,谁不想要?” 傅明璇沉默了,两只手用力绞着帕子,露出青白色的关节。 “傅家庶女,要么嫁入低门小户做正妻,要么嫁入高门大户做妾室,难道五姐想重蹈覆辙,像你姨娘那般做别人家的妾室,整天受正妻的欺压,还要自称‘婢妾’?”红豆眸子熠熠的望着傅明璇,小心翼翼的蛊惑道,“还是,你觉得,纪氏会给你安排一个好人家嫁了?嗯……?” 傅明璇脸色大变,犹豫片刻,眸光里闪烁着几分心动的神色,嘴上却故意开口道,“纪氏如何会允许我给她外甥当正妻?傅家这么多女儿,我可没有把握。” 红豆浅笑,眼珠子乱转,故意激将道,“傅家女儿众多,可适龄的只有五姐和四姐,难道说……五姐自认为比不上嫡女出身的四姐?” 一句轻描淡写的挑唆,傅明璇原本意动的眼神里迸发出一抹叫做野心的华光,激动得紧握住手上的丝帕,“你倒是说得有道理,她傅明倩有什么比得过我的?!” “如此一来,妹妹便先祝愿姐姐如愿以偿了。”红豆乖巧的福了福身,狡黠一笑,“姐姐,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妹妹哦。” 傅明璇高傲一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嫁进南相侯府的那一天。 从凉亭退出来的时候,红豆好死不死的遇见了手执书卷、漫步而来的纪寻表哥,嘿嘿,连老天都在帮她,刚刚说谎骗傅明璇,可现在果然看见了纪寻,便是帮她圆了谎,如此一来,恐怕五姐的心意能彻底定来了吧? 红豆连忙停住了脚步,带着丫鬟芥末福身一礼,“红豆见过表哥。” 之前介绍过,纪寻自然记得这个傅家庶女,拱手回了一礼,“九表妹。” 红豆冲着纪寻抿嘴浅笑,瞅了一眼他手上的书,连忙称赞道,“表哥好生努力,想必这次科举,定然会一举夺魁的,到时候表妹可就要改叫状元表哥了。” 纪寻摇头苦笑,“表妹就不要羞煞于我了,殿试前三甲我我可不敢奢望,谁不知道清流第一士族的裴家出了个天才裴轻尘,当初不过是被白狐公子讥诮一句而已,便已经连续三年状元,也连续三年辞官。” “嗯?”听到白狐公子的名字,红豆眼前一亮,哀求道,“表哥,说说吧,这又是怎么回事?怎能连续三年中了状元呢?” “表妹身在内宅,自然不知道此事。三年前,裴轻尘与白狐公子分中了状元和探花,不知怎的起了争执,白狐公子一语定乾坤,说了句‘状元之才,不过尔尔’,惹怒了裴轻尘。于是,两人立下赌约,全部请辞,拒绝了陛下的册封,待来年重考一拼高下,谁也没料到第二年,居然又是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待到第三年重考,还是如此。” 说到这里,纪寻无奈的摇头,“天下读书人皆言,只要这赌约一日未分高下,状元之位便一日不可换人……我纪寻虽是自诩不输于旁人,可是面对这两位,真的是没有半分底气。” “原来如此。”红豆莞尔一笑,细细的回忆起那天遇见的白狐公子和裴轻尘,心下了然,指着前面凉亭笑道,“多谢表哥给我将这些琐事,前面是凉亭,凉风习习,周围景致如画,是个读书的好去处,表哥不如去那里温习。” 红豆手指的方向,却是傅明璇所在的凉亭! 望着纪寻向凉亭方向走去的背影,红豆冷冷一笑,随性的踏上一条幽暗小径,细细品味着刚刚纪寻给自己所讲的传奇,眸底满是一派钦佩叹服之色,暗暗感慨道,“这个白狐公子,果真是一代奇人!怪不得裴轻尘不如他。” 芥末面露疑惑,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说?那个劳什子白狐公子,不过是个探花郎而已,裴轻尘却是三年状元,难道不是裴轻尘更厉害吗?” 红豆无奈摇头一笑,漫步进一座假山里,逮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方才解释道,“傻丫头,你真以为白狐公子连续三年中了探花,是偶然吗?想要拿到状元,裴轻尘只要倾尽全力去考科举即可,所以,他是连续三年的状元。” “而靠探花郎,这可要考验人的心智和能力。若是倾尽全力,兴许考个状元或是榜眼,若是只尽三五分力气,怕是只考个解元回来,在大考之前,他要研究主考官的偏好、风格,要计量一切可能的因素,同时算计自己要出几分力气、怎样写,才能不考成状元榜眼,也不落榜……三年探花郎,他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才华,还有自己的心智。” 芥末捂住小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姐这么说,奴婢倒是明白了,这白狐公子当真深不可测,果真想要保持三年探花,比保持三年状元还要难得多啊。” 红豆颔首点头,“他不想要状元,却只要探花,大概是不想做官吧?自古以来,有名的文人骚客都是与状元无缘,大多都成了探花郎,然后请辞回乡,白狐公子是在用三年的探花郎告诉当今圣上,他对做官没有半点兴趣。” 芥末认真的点了点头,眼底满是崇拜之色,“好厉害的样子,我以前只是听说白狐公子和京城第一废柴墨王爷齐名,到还不知道,原来这个白狐公子这么厉害。” 说到这里,芥末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了,小姐,那个五小姐以前那么虐待你、欺负你,你最近怎么还帮她?让她去跟四小姐争婚事不说,还帮她搭上表少爷?” 说这话的时候,芥末满心的不情愿与不高兴,以她幼小的心怎么也想不到,小姐居然会这么轻描淡写放过那个可恶的五小姐傅明璇。 红豆抬眼,似笑非笑,“你这么讨厌五小姐?” 第31章 三姐明曼 青姨娘果然不给众人看笑话的机会,打发丫鬟过来,推月兑是病了,纪氏无奈,也只能免了她这几日的请安,红豆暗自恼恨,还带着么玩赖的? 一番热闹,众家眷们各自散去,临离开的时候,傅明璇笑盈盈的上前两步,走到与红豆齐肩的位置,挽起红豆的手,扭身走了出去。 红豆冷的不妨,差点被她挽住,幸亏一个闪身避过,歪着脑袋静静地望着傅明璇,她可不知道,傅明璇对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被红豆这般无声的拒绝,傅明璇白净的脸蛋上挂上了几分红彤彤的色彩,显得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却难得的没有半分恼怒,反而羞羞答答的道,“红豆,昨儿我遇见纪寻表哥了,他说……是你让他来凉亭的。” 红豆挑了挑眉梢,在那里装着糊涂,“昨儿个?我可什么都没做呢,对吧?五姐?” 笑话!这事自己能承认吗?万一被纪氏知道,自己怂恿傅明璇跟她的四女儿争男人……呵呵,嫌命长了吧? 说完这话,红豆又悄然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切记,女子温柔娴淑,才能博得寻表哥这样青年才俊的青睐,多谈些琴棋书画,收敛些自己的脾气,你未必不能从四姐手上讨到便宜。” “嗯,我晓得!”傅明璇甜美一笑,“多谢九妹妹,我先行一步,昨天就约好,要陪寻表哥背书呢。” 红豆莞尔一笑,目送着傅明璇渐行渐远,又悄然跟上了傅明璇的离开的方向,直到躲在后花园的花丛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凉亭里纪寻和傅明璇说说笑笑,这才放下心来。 傅明璇,这个亲亲表哥可是我送给你的机会呢,要抓住哦。 红豆笑眯起双眼,眸底流露出一抹冷光,转身离去! 不等她走远,花间小径上,相思就等在那里,面露凝重之色,见到红豆,第一句话就是问,“姐,你是不是看上寻表哥了?” 红豆脸绿了。 亲,我是有多没眼光!就算是看上男人,也至少要看上白狐公子那个级别的啊,纪寻哪里值得自己倾心? 似乎红豆一刹那的呆愣,就相当于默认,素来端庄沉静的相思有些急了,拼命的摇着头,“姐,不行啊!寻表哥为人……他绝非你的良人佳偶!而且,纪氏那边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千万别糊涂啊,以你之尊,纪寻如何能配得上姐姐?” 一句“以你之尊”,倒是让红豆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丫头相似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相思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只能拼命的摇头,急得都快哭了,“姐,千万别被寻表哥的花言巧语所蒙蔽,纪氏之所以要让寻表哥在傅家呆着,为的就是让四姐傅明倩跟寻表哥培养感情,为日后嫁入纪家做准备,至于其他人……不过是陪衬罢了!姐,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看见相思这副急得好像房子起了火的模样,红豆终于很无良的哧笑了出来,“相思,你怎么知道,我看上了寻表哥的?” 嘎?相思呆愣愣的看着红豆,“昨天见你跟寻表哥相谈甚欢,今儿又躲在暗处一直盯着纪寻表哥看……难道不是看上了寻表哥吗?” 刚刚她正好路过,却看见自家姐姐躲在花丛里“深情”凝望着纪寻表哥,相思便彻底急了,赶紧等候在这里询问。 红豆木然无语,“所以,这样就是看上他了?” 还有半句话红豆没说出口,我跟白狐公子谈得更欢,要看上也是看上那位啊! “难道不是吗?”相思脸颊红红的,似乎有些意识到,是自己武断了。 红豆冲着五姐傅明璇的方向扫了一眼,“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其实是在帮五姐争吗?” 相思楞了一下,不对啊!五姐傅傅明璇明明对纪寻表哥没意思的……怎么会…… “一块肥肉,总要多些人去争,才会显得香喷喷的,不是吗?”红豆笑得纯良,只是眼底妖异的神色越来越盛,“家中最近太过冷清了,我只是想热闹一下……嗯嗯!就是这个样子。” 花间小径里,相思顺着红豆的视线望去,四姐明倩不知何时而来,与五姐明璇分别坐在纪寻表哥左右,三个人言笑晏晏,好不热闹,原本那么高高在上的四姐明倩和素来嚣张的五姐明璇,此刻竟然都如同大家闺秀般端坐与那里,笑得如春花般灿烂。 这一幕,让相思有些失神:曾几何时,五姐明璇坐着的位置,自己……也曾坐在那里。 “姐,你信不信我?”相思忽然扬头,静静的问道。 红豆笑而不语,让我相信你……那你把昨天的事解释一下再说? “没关系的,我会向你证明,我说的一切的是事实。”相思指着纪寻的方向,郑重其事的道,“过几天,这三个人中,会再加入一个人。傅家三女争一男,很热闹的,对不对?” 红豆忽然扬眉一笑,“嗯,我期待着。” “走吧,姐姐,我们去看看三姐,如何?”相思难得的俏皮,“她快要嫁入韩家了,日后姐妹再想相见,怕是难了,我们早些去看看她,顺便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红豆心神一动,微微的颔首,眼底却满是警觉,“好。” 来到三姐院子的时候,三姐傅明曼正坐在布墩上,跟着几个丫鬟一起在绣嫁妆绣品,大红色的锦缎配着七彩鸳鸯,栩栩如生的图案看得红豆眼前一亮,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三姐傅明曼的心灵手巧,这般精致如画的东西,也就只有在她的手上才能出现了。 “呦,这不是九妹妹和十妹妹吗?今儿怎么有空来我院子了?”傅明曼温婉一笑,和善的吩咐着大丫鬟彩霞去给两人拿两个布墩过来,“赶紧坐吧,日子有些急,我这边绣品还没秀完,就只能边跟你们说话,边绣了,两位妹妹不要见怪。” 三姐姐傅明曼今年16岁,虽是慧姨娘生的庶出,样貌温柔俏丽,性子很是不错,对众姐妹们一视同仁,素来心灵手巧,一手罗绣可是京城里都出挑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虽是庶出,也被韩家太太看上,给她的小儿子求了亲,最重要的……还是嫡妻。 再有一个多月,三姐姐傅明曼就要嫁入韩家了,也难怪她急着做女红。 两人落座,红豆抿着嘴笑道,“三姐,你见过未来的三姐夫没有?模样如何?性子如何?” 三姐明曼羞红了脸,“你这丫头,当真脸皮厚,什么未来三姐夫?好不知羞!” 第32章 噩耗 看着傅明曼满脸通红的模样,红豆笑得越发开心,连带着几个丫鬟也都笑弯了腰,只有相思……唇角虽含着笑,可是眼底却留露出一抹悲哀之色。 “罢了,跟你们这两个皮猴子说笑,我都没法绣下去了,就当是歇会,走吧,进内屋,我给你们拿点好吃的去。” 傅明曼放下手上的绣活,起身带着大丫鬟彩霞,邀着二人走了内室,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盘颜色鲜亮的果子进来,放到了红豆和相思面前。 “吃吧,这是宫里赏下来的果子,前几天韩家送来了些,给我尝尝鲜,我吃了些,这些就给你们尝尝,一会走的时候你们两个都给带走一些,不过可别被其他姐妹们看见了。”傅明曼轻叹一声,“以前啊,碍着母亲,你们不愿亲近我,我也不敢对你们太好,左右现在马上要嫁人了,也不用再多想这些事。” 相思有些意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能苦笑一下。 “姐姐别多想了,您的意思我们都懂,只是这内宅的女儿们啊,哪个不是心里一肚子的苦水?”红豆抿了抿嘴,忽然莞尔的笑道,“我们今儿过来看看三姐,是不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左右绣活这事,可千万别找我,我是半点都不会的。” 傅明曼倒是被红豆这么一句话气乐了,掐着指尖点了点红豆的额头,“你这皮猴子,就不会跟你妹子学学端庄娴静?哪有你这么皮实又厚脸皮的大家闺秀?赶明,我跟母亲提一提,定要给你请个女工师傅,天天让你做绣活!” 红豆赶紧讨饶,“三姐!你可别啊!你让我爬墙翻跟斗都行,就是别让我做绣活,我可做不来!” 三人正说着笑话,却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大丫鬟彩霞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踉跄,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吞吞吐吐的道,“小姐,不、不好了……” 傅明曼脸露狐疑之色,“彩霞,你这丫头,什么不好了?怎地说话吞吞吐吐?两位妹妹都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彩霞脸色惨白着,眼泪顺着脸颊就流落下来,“小姐、小姐……是、是未来姑爷他……去了!” “去了?去哪里了?”傅明曼紧锁着眉头,“眼瞅着婚期将近,他又去哪里了?” 彩霞咬紧牙关,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泪如雨下,哽咽的道,“小姐节哀!未来姑爷他……没了!” 傅明曼蹭的一声站起身,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你说什么?!” “是未来姑爷没了!”彩霞哭成个泪人,“韩家那边送来信,是今儿早晨咽的气,刚刚送来的消息,老爷和夫人正在往韩家赶,让奴婢好好看着您……” 傅明曼摇晃着身体,几乎整个人都站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的流落下来,忽然两眼一合,彻底昏厥在地,晕死过去。 整个院子炸了锅,丫鬟们哀嚎的有,哭天抹泪的也有,更多的则是惊慌失措,这么一大院子的丫鬟婆子,大多将来是要跟着傅明曼去做陪嫁的,谁想到未来姑爷居然说没就没了,自家小姐也晕了过去…… 红豆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扭头看向相思的时候,更是惊愕:未来三姐夫突然夭折,相思的脸上居然半点震惊之色都没有,反而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似的,眼底里除了无奈就是苦涩。 再联想到刚刚她力邀自己来探望三姐傅明曼……红豆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极为诡异的念头:莫非,相思早就知道韩家小少爷要没了? 来不及再多想这些,红豆赶紧起身,吩咐着众丫鬟,“都别嚎了!赶紧把三姐扶起来,搬到床上去躺着,地上凉,别让三姐坐下病根子,赶紧派个丫鬟去吕嬷嬷那里领牌子,找个大夫来看看三姐!” 有了红豆这一番话,众丫鬟们好歹总算是有个主心骨,着急忙慌的抬起自家小姐,把人挪到了床上,大丫鬟彩霞擦掉眼泪,赶紧去找吕嬷嬷叫大夫。 未来姑爷虽然没了,可她们小姐不能跟着去了啊! 大夫来的时候,吕嬷嬷也跟着来了,见红豆相思两位小姐也在这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那两位还在围着纪寻少爷乱转,其他人也都闭门不出,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只有这两位陪在三小姐身边……后宅啊,果然是人心薄凉。 大夫诊治过后,开了方子,丫鬟们赶紧去抓药熬药,吕嬷嬷这才冲着红豆和相思福了福身,“九小姐、十小姐,三小姐这边就麻烦两位多帮忙照看了,夫人和老爷都出去了,怕是一两天之内回不来,奴婢还要照看整个后宅,不宜在这里多呆。” “吕嬷嬷若是有事,就快去忙吧,都是自家姐妹,我这个做妹妹的来照看着,也是一样。”红豆笑着应了。 吕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匆忙离去。 丫鬟们抓好了药,煎熬完毕之后,赶紧喂给三姐傅明曼,红豆和相思就坐在一边,遣散开丫鬟们,红豆这才看了一眼相思,低声问道,“你……似乎早就知道这事了?” 相思苦笑,随即点头,很平静的道,“不知道这事的,恐怕就只有傅家的几个女儿吧?堂堂韩家嫡子,凭什么会纡尊降贵的娶一个傅家庶女为妻?所谓的罗绣织法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其实韩家幼子是个病秧子,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纪氏收了韩家的好处,慧姨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又被蒙在鼓里,所以成了今天这种地步,只可怜了三姐,居然要背负上这种名声。” 红豆有些哑然,随即目光瞟向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傅明曼,感慨的道,“未婚夫早逝,定然会让三姐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如此一来,真不知道还有哪家愿意娶三姐为妻?可怜的三姐姐,最后怕是会被纪氏嫁与别人为妾吧?好好的女儿家,居然就这么毁了。” “不,三姐还有一个机会。”相思沉静的眸光同样扫视了一眼床上的傅明曼,轻轻的叹了口气,“姐,你忘了吗?纪寻表哥还在家中呢。夫人和慧姨娘同是纪家女儿,只不过嫡庶之分罢了,慧姨娘生的三姐便也是舅舅的亲外甥女,有了这一层关系,只要三姐姐能得到寻表哥的青睐,便能逢凶化吉,否则的话,三姐姐的命运,怕是真的……哎……” 红豆抿唇应了一声,拉了拉相思的手,“走吧,相思,我们先回去呆一会,让三姐姐多睡一会,免得把她吵醒了。” “嗯,好。”相思应声。 两姐妹拉着手,很是安静的走了出去。 而床榻之上,闭着眼睛昏睡的三姐傅明曼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落下来,眸子里似乎闪烁着某种无奈与绝望。 出了门口,红豆和相思,却是默契的相视一眼。 “越来越热闹了,不是吗?”红豆笑得纯良。 相思颔首,“傅家热闹一点,我们姐妹俩就清静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携手离去。 第33章 慧姨娘接到消息的时候,傅明曼已经醒了,只是脸色苍白的靠在床上,嘴唇都有些发白,双目无神,身形憔悴。 看见自己女儿这样,慧姨娘当即泪如泉涌,抱着自己女儿失声痛哭,“我可怜的曼儿……你怎么这么命苦?韩家小少爷怎么居然就那么短命的夭折,徒留下我们可怜的曼儿,以后可如何是好?” 傅明曼眼神空洞的挥退彩霞,然后轻轻的握住自己姨娘的手,干哑着嗓子低声喃喃的道,“娘,我们掉进纪君怡的圈套了。” 慧姨娘脸色骤变,紧忙用手捂住自家女儿的嘴,“曼儿,别乱说!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别把罪责怪到你母亲身上,日后你还要靠她再找门好亲事呢!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日后还指望你呢,可千万别因为这事记恨你母亲。” 傅明曼眼底里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恨意,苍白的唇瓣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娘,韩家幼子是个病秧子,早就要没命了,他今儿夭折,根本不出所有人的意料。” 慧姨娘瞪圆了眼睛,“别乱说话!曼儿,你母亲答应过我,要给你寻一门好亲事,韩家幼子是她精挑细选的,你说的绝对不可能!” “娘,偌大的傅家,也就我们娘俩是个傻子,”傅明曼讥诮冷笑,配上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显得有些森然,“韩家幼子是个起不来床的病秧子这事,全京城都知道,整个傅家也都知道,就瞒着我们娘俩……韩家许了纪君怡好处,她就把我卖了,也不管那韩家幼子是个病秧子。” 慧姨娘拼命的摇头,“不!不会这样的!姐姐答应过我,给你找的亲事是极好的,她不会骗我的!我当年放弃了给五品官员做正妻的大好姻缘,嫁进傅家当个小小妾室,就是为了帮她固宠,她答应过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姻缘的……曼儿,你别乱想!就算韩家亲事黄了,你母亲定然会再帮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望着如此信赖纪氏的亲娘,傅明曼忽然掉下眼泪,“娘,你真以为,女儿还嫁得出去吗?!” 慧姨娘呆住了。 “还有一个月就到婚期,却恰逢韩家幼子夭折,天下人会怎么说我?——克夫之女!他们会把责任都推诿到女儿的身上,他们会说我是克夫之相,女儿嫁不出去的!”三姐傅明曼颤抖着身躯,轻轻的用双手捂住脸,泪如雨下,“没有正经人家会娶一个死过未婚夫的女子,除非我嫁去给人当妾!” 慧姨娘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眼圈红红的,她只是太信赖自己嫡姐的承诺,但这并不意味她是个傻子! “没事,曼儿,我们慢慢找,肯定能找个好人家,让你风光大嫁!”慧姨娘只能如斯安慰道,“娘手上攒了不少银钱,肯定能让我们曼儿过上好日子的。” 傅明曼凄楚一笑,“娘,女儿已经十六岁了,我等不起!纪君怡这是把我这辈子的幸福都卖了啊!” 看着已经绝望的女儿,慧姨娘死死地咬住牙关,“没事,曼儿,娘帮你!” “娘……”傅明曼死死的抓住自己亲娘的手,“为今之计,只有我嫁给纪寻表哥……否则,女儿只有两条出路:一是与人为妾,二是剃发出家。” 自家女儿的一句话,倒是让慧姨娘为之一愣,认真的点了点头,“嫁给你寻表哥这倒是个办法。我跟你纪寻表哥的父亲自幼关系尚可,若是你嫁进纪家,倒也不会受委屈……而且,这是纪君怡欠我们母女俩的!等过几天,你就去接近你纪寻表哥,只要得了他的青睐,姨娘再偷偷地推波助澜,这事肯定能成!” 母女相视一眼,认真的绸缪起了这事。 当慧姨娘终于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抬手将茶杯摔了个粉碎,手上的帕子几乎被她扯烂! 那张美丽温柔的脸蛋上,浮现出一层铁青狰狞之色,喃喃的怒道,“纪君怡!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纪君慧为了帮你,放弃大好姻缘,嫁进傅家甘心当个妾室,你居然把算盘达到了我纪君慧的头上!哼……这些年,看起来,你是忘了我纪君慧都有什么手段了!哼!” 若是傅明曼在这里,定然会震惊到无以复加!她决计没见过,自家姨娘素来平静温婉的脸上,居然会有着办恐怖而狰狞的神情! 相较于嫡姐纪君怡的柔弱面具,慧姨娘——纪君慧的伪装,毫不逊色。 第34章 韩家跟傅家素来关系极好,韩家幼子夭折,韩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纪氏身为傅家主母,只能在韩家住了两天,日夜陪着韩夫人,生怕她想不开,傅元敬也帮着韩大人一家子忙里忙外,经此一事,倒是让韩傅两家的关系更为亲近了些。 在韩家忙了三日,傅元敬和纪氏总算精疲力竭的回了傅家,梳洗过后,拒绝了儿女们的请安拜谒,便直接躺在床上,准备补眠。 傅元敬刚刚躺上了床,准备歇息之时,身边的纪氏却轻轻的捏了捏自家男人,低声道,“老爷,韩夫人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傅元敬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提议?” “用曼儿做冥婚啊!”纪氏有些心动的道,“曼儿跟韩家幼子本就快成婚了,如今韩家幼子夭折,用曼儿冥婚也是正理,而且韩夫人许下那么多聘礼……” 傅元敬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厉声怒道,“纪君怡!你眼睛被狗屎糊住了啊!我傅家刚刚用一个庶女,跟宋家冥婚殉葬,短短几日之后,又要拿出一个女儿给韩家冥婚……我傅家的名声和脸面还要不要了?!再来这一次冥婚,恐怕偌大的京城都要戳着我傅家的脊梁骨子骂!难道我傅家是卖女儿吗?” 纪氏有些脸红,她只不过是被韩夫人许下的偌大好处迷花了眼,一时间,忘记了这码子事而已。 “可是,韩家那边要个女儿给她儿子殉葬,我们怎么办?”纪氏面露惆怅委屈,“韩家的聘礼我们可是收了,现在摆明着要是不给个女儿出去冥婚殉葬,怕是韩家就要我们把聘礼还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聘礼早就被我卖了银子填补你在礼部的亏空了,如今家中哪有银子还韩家的聘礼啊?” 傅元敬也沉默了下来,犹豫片刻,总算是开口道,“让曼儿那么温婉乖巧的丫头去殉葬,却是可惜了些。倒不如,把红豆那丫头送去冥婚殉葬,你看如何?左右是个野种,让她给韩家殉葬,倒是抬举了她!至于她手上的珠宝,只要我们看紧一些,肯定还是我们的。” 纪氏紧锁着眉头,默默然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傅明曼出现在傅家众人面前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神色憔悴,身形消瘦,就连衣裳宽松了些许,穿着素色襦裙,温柔清丽的眉眼间投射出一抹淡淡的哀愁与凄婉,让她本就不太出色的容颜间多了几许让人心动的味道。 纪寻也是难得来纪氏这里一趟,碰巧赶上傅家众女儿们来请安,傅明曼的到来,倒是让纪寻眼前一亮,气得傅明璇哼哼了好几声,脸上满是不高兴。 一个月下来,傅明璇跟纪寻的关系飞速发展,两人凑在一起,关系自然比其他姐妹们亲厚些,尤其是傅明璇耐着性子温柔小意起来,更是让纪寻如坠梦中,乐不思蜀。 注意到自己的璇儿妹妹不高兴了,纪寻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歉意的瞅了一眼傅明璇,拱了拱手,眼底里满是讨饶。 傅明璇这才笑了出来。 这对小儿女的缱绻蜜意,自然瞒不过坐在首位的纪氏,端起茶盏,掩去眼底的冰冷与寒色,笑吟吟的冲着下首的纪寻道,“寻儿,这几日在府中如何?跟众姐妹们相处得如何?” “回姑姑的话,这几日自然是极好的,跟众姐妹们相处得倒也融洽。”纪寻浅笑着回答。 纪氏微微的点了点头,温柔一笑,目光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四女儿,笑眯眯的道,“倩儿,你纪寻表哥来家中作客,你这个做表妹的,可要替母亲招待好你寻表哥,知道了吗?” 傅明倩百无聊赖的撇了撇嘴,嘲笑似的瞅了一眼五小姐傅明璇,“母亲,还用得着我吗?五妹妹……可是很会‘招待’人呢!” 纪氏笑得越发柔和美好,“你这丫头,偷懒就说偷懒,干嘛把活计往你五妹妹身上去推?” 傅明璇有些急了,纪氏这话的意思,让她女儿亲近纪寻表哥吗?该死的,好卑鄙!情急之下,傅明璇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坐在对面的红豆身上,却见她一直在跟相思说着悄悄话。 眼见着人家姐妹俩亲热,却根本不注意自己这边,傅明璇眼里满是幽怨和愤恨之色,瞅了一眼她,恨恨的揉了揉手上的丝帕,然后一脸甜美的笑道,“能为母亲分忧,是女儿的福分,寻表哥就由女儿来招待好了。” 这丫头,为了纪寻连脸面都不要了! 反过来,再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那满是倨傲和不以为意的表情,纪氏气得几乎要把自己的银牙咬碎,瞅瞅人家的闺女,再瞅瞅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倩儿总是让自己这么不省心?! 不等着纪氏说话,坐在一旁的傅元敬已经哈哈笑了出来,似乎瞧出了自己五女儿的心意,很是爽快的道,“好!既然璇儿有这个心意,那就由你去替你母亲招待寻儿吧,切记女儿家要温柔娴淑一些,别再任性了。” “是,父亲!”傅明璇脸上一喜。 纪寻也面露喜色,对这位温柔善良的五妹妹,他也同样抱有极大的好感,尤其是那张甜美清纯的脸蛋和软软的声音…… 纪氏的脸,瞬间死黑。 喧闹过后,众人散去,红豆刚要挽着相思的手离开,吕嬷嬷却走上前来,福身一笑,“九小姐,夫人有请。” “嗯?母亲寻我?”红豆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这个关头,纪氏居然让自己过去,莫不是…… 辞别相思,红豆跟着吕嬷嬷进入内室之时,纪氏正在和傅明倩对立而坐,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傅明倩舌忝了舌忝嘴唇,轻哼一声,骄傲的扭过头去,“我才不要!既然那个卑贱的庶女乐意讨好寻表哥,你非要拽上我干嘛?想讨好寻表哥,你要是乐意去你就去,别往我身上扯!哼,鬼才稀罕那些庶女们喜欢的东西!” 纪氏几乎气得吐血,不过碍于吕嬷嬷和红豆在场,又不能发火,只能指着自家女儿的脑门,苦口婆心的道,“你、你……是想气死我不成?倩儿,已经及笄了,这偌大的京城里,你看哪家的大家闺秀十五岁还未曾议亲?你莫非是想呆在家里成了老姑娘吗?” 傅明倩瘪了瘪嘴,“母亲,我又没说自己不嫁人了,只是不想嫁给寻表哥而已……跟一个庶女抢未来夫婿,岂是我傅家嫡女能做的?” 纪氏脸色很是难看,“你不嫁你表哥,那你要嫁什么样的?” 说到这里,傅明倩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绯色,似有羞赧,可言语间却是满是浓浓的高傲,“至少也要状元之才吧?就我表哥那样的,天天在后花园里乱转,没事就跟那些低贱的庶女勾三搭四,如何能金榜题名?” 对于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儿,纪氏不由自主的被气乐了,“你莫非是看上了三届状元、四大公子之后的裴家裴轻尘?” 傅明倩脸颊绯红,犹豫了一下,却轻轻臻首,很是干脆的点头承认。 第39章 金屋 外面奢华富丽的金屋,内里却恍若园林一般,别有洞天,进了门楼,入眼的便是一座巨大纯金屏风,上面用夜明珠缀成“金屋”两个大字,屏风后面,便是园林一般的存在,乔木异花、假山池沼、亭台水榭,清幽雅致,穿着各色霓裳的曼妙美人穿梭其中,恍若仙宫一般。 这般清幽的园林内,铺设着九条汉白玉道路,道路两旁,每个几步远便是一只精巧富丽的宫灯,少年也不犹豫,只是径自便走向最左边的一条路,手上摇着文墨玉扇,得意洋洋的斜睨着红豆问道,“怎么样,小子,没见过吧?” 红豆赶紧谄媚的笑了起来,“是啊!爷,小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啧啧,门口那座纯金屏风,怕是值好多钱吧?” 少年哈哈大笑,用玉扇敲了敲红豆的脑袋,“你小子跟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想法一样!爷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想把那个屏风卖了换点银子花花!” 红豆赶紧用双手捂着脑袋,一脸的可怜相,“爷,轻点,疼!” 如此伶俐模样,少年再次哈哈大笑了出来。 少年的一句话,倒是让红豆对他心生了几分好感,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所以才承认刚刚对那扇金屏风的贪婪,而少年这种要面子的铁杆纨绔,居然也能够坦诚说出这种话来,足见他倒是心胸坦荡。 能在金屋里消费得起的人,基本上都是勋贵官宦世家的公子哥们,这一条路走过来,红豆看见了不次于二十个当朝勋贵世子,不少都喜欢书生扮相,当然……更多的则是像少年这般的华丽衣袍。 这条路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座中空天井的八角阁楼出现在红豆面前,少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时,一个穿着果露的美艳婢子领着少年便登上楼梯,直接来到一间内室里。 “爷,一会就开始了,您看今儿个下注,下多少?”美艳婢子巧笑倩兮的问道。 少年摇晃着玉扇,吧唧吧唧嘴,在婢子的脸蛋上抹了一把,一脸婬(河蟹)荡样的问道,“今儿都来了什么人啊?” 美婢媚笑一下,“裴公子公子在,听说,还有几位神秘贵客。” “裴小狗居然也来了?”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鄙夷之色,轻哼了一声,“上次只是疏忽了一下,被这小子小小的赢了一把,这次爷我要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美婢没说话,只是嘴角抽抽了一下,心里暗骂:我呸,你不过个这京城的顶级纨绔罢了,如何能跟人家状元郎相比?! 红豆也悄悄抽抽着脸,看起来,这位爷在这座销金窟里是没少输啊。 “既然那个杂碎也在这,那爷就下个一百注!”说这话的时候,少年丢出一叠银票,每张一千两,这一叠便直接是三万两白银。 果然是顶级纨绔!红豆看着那一叠银票被扔进托盘里,心疼得要死,尼玛,就算我卖了极品红宝石,不过才一万两雪花银,你伸伸手就扔出来三万两银票,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着银票,美婢立刻笑靥如花,早把刚才的吐槽丢进外面的鱼池里,难得的恭敬福身,扭着就走了出去。 红豆没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恭顺的站在一边,借着内室里开着的巨大窗户,看见一楼天井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台。 这边红豆正好奇着,却听得下面咣咣咣的响起一阵铜锣声,原本有些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扇扇窗子被打开,上百间这种一模一样的内室里全都是京城有名望的公子哥们。 天井的高台上,终于站着一个妖娆艳丽的绝色美人,抿着唇角,媚声浅笑的道,“各位公子,今儿个是我金屋万金台开赌的日子,承蒙各位爷们看得起,我金屋能有今日的繁华。今儿个有几个新货到了,都是从北秦西域得来的稀罕货,希望能借此令众位爷尽兴而归。好了,话不多说,省得众位厌烦小女子,第一局是一对从西域北寒苦地的双胞胎美人……” 说这话的空隙,一个巨大铁笼缓缓的从天井顶上吊了下来,巨大的黑色铁笼外面还罩着黑色绸布,绝色美人盈袖盈盈一笑,闪在一边,亲手掀起外面的黑色绸布,一对长相几乎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美人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约莫是十六九岁的年纪,淡金色卷发外加浅灰色的眸子,极美的五官里还隐隐的带着几分恐惧,饱满的身躯只是用大红色的绸缎掩住胸口和的位置,犹如两只受伤的小鹿,那般让人怜惜不已…… 几乎一模一样的西域两姐妹,瞬间点燃了众多公子哥们的热情! 看见公子哥们眼放狼光的表情,美人盈袖轻掩嘴角,“各位公子们,这两个西域女子,可是未破瓜的清倌哦,还请众位公子抓紧下注。” 说这话,自有两个婢女站在门口,静待内室里公子的吩咐。 ------题外话------ 擦擦擦……昨天忘记更新了!罪过~罪过~ 第39章 神秘贵客 第40章 媳妇?! 而另外一间比较低级的内室里,一个温润如玉、俊美如仙的年轻男子正坐在窗边,一袭月牙白的织锦玉袍,头上金丝红翡笼络,黑色长发精美如绸,清隽俊美的面容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透着一抹温润淡雅,笑容清浅,手上金丝羽扇,整个人飘逸如仙,窗口欠开个缝隙,他浅笑着望着窗外,恍若天外飞仙。 “小妹,你怎么就喜欢来这呢?若是被祖父知晓,我带你来这里,定会恼恨的。”如玉男子哭笑不得。 一个带着面纱的小女孩轻哼了一声,“我就是要来这里!传说中的销金窟——金屋啊,来了京城,怎么都要见识一番的,你要是敢不带我来,我就回山庄告状,就说你去青楼天天跟清倌们厮混!” 如玉男子暴汗不已,“小妹,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兄妹二人说话的间隙,已经让这场赌拍结束了,这位国色天香的西域亡国公主,终于还是没能落入少年之手,反而被裴轻尘以十万两白银的价格抢了去,只是少许时间,刚刚那位亡国公主终于出现在对面的窗子口,裴轻尘轻揽着这位野性美人,时不时的当众轻薄几下,引来少年的无数眼刀子。 少年倒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西域亡国公主,只是实在气不过竟又被这个“裴小狗”压了一头。 再搬上高台的,则是一个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污渍血痕的少女,脏兮兮的衣料完全看不清颜色,十一二岁的年纪,身形略高一些,羸弱单薄,琵琶骨上拴着铁链,那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满是仇恨与憎恶,好像恨不得将所有人杀光。 盈袖面含春色,娇滴滴的笑道,“这个小美人胚子,可是我金屋花了大代价得来,北秦武林高手,师出名门,怎奈家仇深似海,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便杀光仇家满门,我金屋教了半年之久,使劲了手段,依旧野性难驯……时至今日,已经换过四位主人,每一个都是被她所杀,诸位爷要是有兴趣,尽管试试,不过千万别打开她琵琶骨上的陨铁锁,否则性命不保,我金屋可概不负责哦。” “啧啧,这个小丫头倒是有意思,”少年摩挲着下巴,忽然扭过头来,瞅了一眼红豆,奸笑着问道,“小子,有媳妇没?” 红豆摇头。 少年一脸的“”样,贼兮兮的笑道,“那好,决定了,爷看你顺眼,决定大发慈悲的帮你买下这个丫头,给你当媳妇,正好你俩年岁差不多,过几年你小子也能尝尝温香暖玉是什么滋味了……” 红豆差点没气吐血,尼玛,你把这么个危险等级为五颗星的少女放在我身边,是嫌我命太长了咩? “爷,您就别拿小的开玩笑了,这么危险的丫头,小的可消受不起!”红豆哭笑不得的道。 少年撇了撇嘴,又拿起玉扇敲了一下她脑袋,“让你收,你就赶紧收,哪来那么多废话?惹急了爷,今儿个路上那两个贱人就是你的下场!而且……爷会给你准备好药的!” 这个家伙纯属想一出是一出,红豆满脸黑线。 她倒是不担心少年会真的那般对待自己,不为什么,就是单纯的感觉,她感觉得出,少年对自己没有半点恶意。 不过,当她听见少年嘴里的说出“药”字,红豆眼前一亮,想要合欢散之类的春(河蟹)药,眼前这位主不正是最好的来源吗? 想罢,红豆赶紧轻摇着少年,笑嘻嘻的道,“爷!爷!什么药,您让小的见识一下呗?”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越发荡漾,用玉扇敲了敲红豆的脑袋,“你这小子,很合本大爷的胃口嘛!” 说着,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红豆,“千金散,取材于**一刻值千金,只是指甲盖大小,便足以让一个贞洁烈女变成豺狼虎豹,掺在食物中服下,只要半个时辰,便足以让食物里残余的药效挥发掉,事后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那有没有给男人吃的?”红豆眼底放光。 少年一下子跳开,一脸警惕戒备的瞪着红豆,“你想干什么?!爷不喜欢男人!” 红豆翻了翻白眼,“是我给府上某位姨娘要的……” 少年暴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吓死爷了,这个药,男女服用药效都是一样的。” “好东西啊。”红豆悄然感慨,赶紧把千金散塞进怀里。 这边红豆正讨要着千金散,那边的赌拍已经开始了,少年嗷一嗓子,“十注!裴小狗,你不竞价了吗?” 裴轻尘孤傲而笑,不屑的看了一眼少年,“墨王爷,还是劝您,小心被在这个女人手底下变成亡魂,到时候我南周与北秦,怕是又会掀起一场恶战了,您这个作为北秦质子的,可千万要以保住性命为第一前提。” “用你管啊?!裴小狗,还是你多想想自己吧,别让你怀里的那个亡国公主,一辈子没**!”少年鼻孔朝天的大骂道。 噗……这个北秦质子虽然纨绔,骂人却真够损的!众公子们哄笑。 “俗不可耐!哼!”裴轻尘气得差点九窍生烟,论起辩驳之术,以他京城四大公子的身份,自然不惧旁人,可如此毫无形象的骂人……汗,他裴大公子还真干不出这么丢人的事。 两人对掐,全场却安静了下来,少年开了口,就再没人敢竞拍。 第41章 少女 第46章 第47章 第48章 红豆弯唇,目光紧紧的凝视着纪氏,一字一顿的厉声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的好四姐傅明倩。” 纪氏的脸色凝滞在那里,眼神闪烁着,显得很是精彩。 “四姐还警告我,让我这个卑贱的外室之女,不要妄图插手她堂堂傅家嫡女的婚事姻缘,否则……下一次我就不止是被绑在树上,而是沉入池塘底了,”红豆扬眉,轻哼了一声,“母亲,您说女儿该怎么办呢?” 纪氏手上的动作凝滞了一下,紧接着掩嘴笑了起来,“九丫头,你四姐姐在逗你玩呢,你这丫头莫不是还当真了不成?” “玩闹?”红豆冷笑着品位这两个字,“母亲,是不是等红豆沉尸池塘底的时候,这才不算玩闹?” 说着,红豆轻轻的撩起自己的手腕,上面青紫色的淤血勒痕如同一道道烙印般,刻在自己的身上,触目惊心。 纪氏脸色沉了下来,声音里也没了刚才的神采熠熠,反而带上了几分轻描淡写,“红豆,你莫非是在质疑母亲的话吗?母亲说过了,今天的事情,你四姐姐只是在跟你玩闹罢了,跟她的姻缘之事,没有半点关联!” 红豆抿唇,死咬着牙关。 纪氏轻轻的舒了口气,柔美的眼眸扫视了一眼在旁坐着的傅明泰,忽然问道,“泰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傅明泰端起茶盏喝着茶,没做声。 红豆垂头敛目,浑黄的灯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到底是恨,还是怒。 纪氏将视线投向了吕嬷嬷。 吕嬷嬷无奈,只能上前几步,对着纪氏附耳说了几句,却让纪氏脸都黑了下来。 该死的野种!你自己死不够,小小年纪,居然还敢狐媚子的勾引自己的儿子?——看起来,果真留不得你了! “行了,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去吧。”纪氏敛去眼底的厌恶与恨意,挥了挥手,似乎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浅声吩咐道,“别忘了做事,纪寻可是要走了呢。” 红豆脸都黑了:纪君怡,你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就算是被她女儿弄死、被她儿子轻薄猥亵,我也要完成你的任务,好好的给你当这枚棋子,是吗? 呵呵,你逼着我给你女儿绸缪姻缘,你女儿却“恩将仇报”,不领情不说,还拿死亡来威胁我……不愧是母女呢!果然是如出一辙的——欺人太甚! 出了门,红豆原本愤怒的表情瞬间冷静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卜姑姑眼底的不安,从容的笑了笑,“卜姑姑,不用自责,我没事……刚才的愤怒,只是表现给纪氏看的。” “小姐,他们做的有些太过份了。”卜姑姑凝声,轻轻的眯起双眼,“尤其是傅明泰。” 红豆浅笑,“是啊,谁让我只是个养女呢?” 卜姑姑眼底满是震惊!小姐……知道这事了? 没理会卜姑姑的错愕,红豆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表现得沉着睿智,可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倒计时。 纪氏、傅明倩这母女俩,已经对自己起了杀意! “对了,小姐,这个想必你会有些用处。”芥末缓缓的从自己衣袋里掏出一只手帕,上面还绣着一个“倩”字,递给红豆,“这个是塞在我嘴里的手帕,是四小姐的,想必以后会有些用处。” 红豆讶然,随即冷笑。 然而,就在红豆离开之后,一直坐在旁边的傅明泰终于忍不住了,那张并不算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哀求之色,“母亲,我看上红豆那丫头了,你就把她赏给我当个妾室吧?” 纪氏脸都白了,“混账东西!红豆可是你妹妹……你如何……” “母亲还拿这话来糊弄我?我早就偷听到父亲说的话了,红豆根本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她不是我的亲妹子!”傅明泰不甘的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忽然把挪到美人榻上,嘿嘿一笑,撒娇道,“母亲,你素来疼爱儿子,这次就如了我的愿吧。” 纪氏柔柔的宠溺一笑,“你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母亲了,得,这事回头我跟你父亲说说。” 傅明泰大喜,“谢母亲!儿子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先行告退。” 说完,赶紧开溜。 目送着傅明泰离开的背影,纪氏脸上的柔弱笑容忽然消失了,脸色冷了下来,垂下眼睑,眸底……满是杀意! 吕嬷嬷的心,悄悄地悬了起来。跟在纪氏身边多年的吕嬷嬷知道,这一次……九小姐怕是彻底没活路了。 ------题外话------ 嗯……存稿告罄ing! 第49章 第54章 第55章 第56章 小螺撇了撇嘴,心里抓狂,还对这个威严的卜姑姑有几分莫名的惧意,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将身边平凡无奇的小丫头推到身前,“她叫雀儿,是我徒弟,咋样?这次进傅府,我就带她进来了。” “嗯?”红豆无奈的扫视了一眼无法无天的小螺,“谁让你给我往里拐人的?” 卜姑姑没出声,只是心底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把小螺这丫头教得月兑掉三层皮!让她再无法无天! 小螺笑嘻嘻的眨了眨眼,悄悄的捏了捏雀儿的手,“雀儿本来是个女扮男装要饭的,亲娘早死,亲爹娶了继母,要把她卖给人当童养媳,这丫头六岁多就跑出来讨生活了,碰巧被我遇见,见她骨骼奇清,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就收为徒弟,如今在你手底下讨口饭吃,忠心度肯定没的说。” 相貌平凡的雀儿抿了抿嘴角,挣月兑开小螺的手,没理会自己师父的话,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脖子耿直,“不瞒小姐,我小师父在骗人,我其实不是个乞丐。” 红豆轻挑眉梢,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啊,居然直接拆小螺的台? “我其实是个小偷。”雀儿跪在那里,望着红豆,那双明净的眼底里满是倔强和认真,“那天,我是偷到了小师父的头上,结果被她当场抓包,我敬佩她武艺,才拜她为师的。小师父说你是她的恩人,怕你嫌弃我的出身、不收我,所以才撒谎。” 红豆悄然弯起唇角,乐了,这小妞越来越有意思了。 “哦?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事?难道不怕我也嫌弃你的出身?”红豆戏谑的问道。 雀儿昂着脑袋,爽利干脆的道,“我这个做徒弟的,不能让小师父因为我而瞒着你,让她自己落下个不仁义的境地……所以,我宁愿把这事告诉小姐你,若是你收留我,我就跟小师父一起留下,若是你嫌弃我出身,我雀儿二话不说,立马走人,绝对不会说你半个不好。” 说到这里,雀儿有些苦涩,耷拉着脑袋,“要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整天偷人家钱袋?我不过是有些轻功的底子,可如果偷盗被人发现围上来,根本逃不了,免不了一顿毒打……若是被人发现女孩子的身份,又免不了被人揩油或是卖进青楼里。” 一直平静安然的卜姑姑难得的露出一抹笑脸,“倒是个难得有情有义的丫头,你今年多大了?本事如何?” “我今年十二岁了,家是象州和县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至于本事……” 雀儿忽然笑了笑,忽然伸开手,手上赫然出现一块浅桃色绣着杜鹃花的帕子,“小姐可认得这块帕子?——这就是我的本事!” 红豆莞尔,“这是傅明璇的帕子?刚才只是经过她身边,你居然就将帕子偷来了?” 别说红豆了,就连卜姑姑都有点错愕。 小螺一脸的得意洋洋,一副“你们快来夸我”的得瑟模样。 红豆和卜姑姑对视了一眼,暗暗点头,然后扭过头,冲着雀儿淡淡的道,“我不嫌弃你出身,做小偷也没什么可耻,只是想跟在我身边,我不要不忠心的,懂吗?” 雀儿面露喜色,砰砰砰的给红豆磕了三个响头,“是!小姐,这一点小师父来之前,跟我说过好几次,她说只要跟着你,以后肯定过得好!你少不了我们的银钱,但是不能要别人的,我懂!” “不是不能要别人的,而是要了别人的,要让我知道。”红豆笑得那叫个灿烂。 雀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道,“嗯!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小姐也请放心!” 红豆眨了眨眼,狡黠如狐,“不是你以后再也不偷了,而是我让你偷的时候,你再去偷……懂吗?” 雀儿先是一愣,随即会意一笑,认真的点了点头。 相较于野性难驯的小螺,卜姑姑更加中意这个叫雀儿的丫头,做奴婢的,相貌平凡、性子忠义又进退有度,这样才是最好的,小螺那丫头模样漂亮,性子又野,实在是个会闯祸的主。 红豆微笑着,当着两个人的面很直接的道,“卜姑姑,小螺和雀儿这两个丫头就归你教了,他们两个只要忠心,您又认为他们可以出师了,日后我身边大丫鬟的位置就是他们的……不过,您可要尽心教,尤其是小螺这丫头定要看紧了,她可是皮实得狠,定然受得住姑姑您的手段。” 小螺耸拉着脸,恨恨的瞪了一眼红豆,却丝毫没有半分做奴婢的觉悟。 卜姑姑只是温柔的笑着,目光流连在小螺身上,那叫个“温柔”。 小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她依稀记得,自己五岁那一年跪在师父面前求她教习自己武艺的时候,师父流露出的,就是如卜姑姑那般……“温柔”到诡异的眼神。 第57章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绾绾徐徐走了进来,恭谨的福了福身,“小姐,严嬷嬷带着捧棋、弄琴两位姐姐来了。” 红豆轻轻点头,给了小螺和雀儿一个眼色,得来的却是两人茫然的眼神。 这两个丫头跟自己不熟悉,根本没养成半点默契。 绾绾抿嘴偷笑,“小姐这是让你们出去呢。” “哦。”小螺吐了吐舌头。 “行了,赶紧出去吧,记得别多嘴,也别乱说话,卜姑姑,这阵子你辛苦一些,对这两个丫头要求严格一点,赶紧教出出师,我来应付纪氏派来的人。”红豆轻轻的揉了揉眉心,“东西,都埋好了吧?” “嗯。”绾绾应了一声。 严嬷嬷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妪,面容倒是不错,只可惜已经徐娘半老,脸上挂着笑容,那双眸子倒是与纪氏的眼眸极像,都是那种丹凤眼,只是她因为年岁和常年的操劳,眼皮微微下塌,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时不时的迸出一抹精光。 捧棋之前打过交道,倒是站在捧起身边的弄琴,让红豆愣了一下,这丫头真的是个丫鬟? 俏丽的鹅蛋脸上,杏仁眼娇媚雅致,眼波流转间,宜嗔宜喜,让人留恋,白净的脸蛋上粉女敕女敕的色泽,艳若桃李,樱桃小口似张似合,诱人遐想,颧骨倒是挺高,美艳中透着几分刻薄相,身材丰腴,腰肢纤细,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般美妙动人。 怪不得纪氏会把这个丫鬟打发到自己身边来,这比傅家的几个正经小姐还要生得好看啊! 只是看弄琴走来的这几步路,卜姑姑的眉头一直皱着。 见礼过后,红豆笑语盈盈的挥了挥手,“严嬷嬷客气了,快坐吧,难得母亲舍得把她身边用的着几个老人儿送我,倒是我这个做女儿的福分了。” 绾绾站在红豆身后,有些急切,按照规矩来,长辈赏赐的下人来了,新主子要赏赐点金银,以示重视,可小姐只顾着唠着家常,一点表示都没有。 “小姐……”绾绾轻唤了一声,眼底流露出些许极不解。 当着严嬷嬷的面,红豆没说别的,反而莞尔一笑,“严嬷嬷瞅瞅,绾绾这丫头,倒是急着把自个儿手上的活计扔给两位姐姐呢,倒是让严嬷嬷笑话了,日后可要帮我好好教绾绾这丫头。” 严嬷嬷掩嘴一笑,“小姐倒是客气了,为小姐教下人,这是奴婢应尽的职责。” 红豆轻轻的冲着卜姑姑、芥末和绾绾招了招手,指了指严嬷嬷三人,“你们各自有什么活计,都给严嬷嬷说说吧。” “是。”芥末首先福身一礼,半蹲子,屈膝挺身,下颌微收,低头顺目,态度恭谨,双手扶于膝前,整个行礼的动作做得那叫个标准流畅,宛若行云流水般,让人赏心悦目。 仅仅是一个行礼,严嬷嬷的眼色一沉,她知道,这个小养女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弄琴那丫头什么德行,走道那个弱柳扶风的风流模样,她这个嬷嬷岂会不知?小姐这是借着芥末和弄琴两个丫鬟,警告自己呢。 可偏偏的,另外一个大丫鬟——绾绾,也徐徐走到面前,同样标准的屈膝福礼,完全是芥末的另外一个翻版,一举一动端庄恭谨,就算是再挑剔的人,都从他们的身上挑不出半分错处! 卜姑姑微微的翘起唇角,上前一步,行云流水般的福身一礼,动作娴熟规范,仿佛是刻进了骨子里,优雅得得如同画中的仕女那般优美而雅致…… 红豆轻轻的莞尔一笑,眼角的视线扫过严嬷嬷那张徐娘半老的脸,笑得灿烂。 这就是示威了。 第62章 山雨来,风满楼 傅明璇得意一笑,一副“我猜对了”的得瑟表情,接过香草荷包,笑嘻嘻的道,“行,我就帮你转交过去,只是万一四姐姐要是不高兴了,那我可管不着了。” “怎么会?怕是四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红豆莞尔,“没了我这个糟心的,她不是清静许多吗?今儿就麻烦五姐姐了。” 目送着傅明璇和纪寻表哥并肩进了门,红豆的眼神终于冷下来,长长的呼了口气,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希望会没事吧。” “小姐,不亲自去给四小姐庆生辰,真的没事吗?”绾绾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都走到门口了,若是不进去,怕是会不太好吧,我怕四小姐还会继续给你小鞋穿。” 红豆徐徐的转过身,看了一眼绾绾脸上的谨慎,默默的摇了摇头,“反正她已经记恨起我了,我也不差这一次,而且今儿傅明璇的感觉很奇怪,我怕自己进了四姐傅明倩的院子,就再也出不来了,今天的生辰,肯定有阴谋,而且还是针对我的阴谋。” 她可是没忘记,傅明倩在把自己绑在树上时所说的话,——下一次,让你沉尸池塘底。 情不自禁的,红豆打了个寒噤。 绾绾轻轻地捂住小嘴,突然想到前几天傅明倩给自家小姐绑在树上的事,心有戚戚然,“那我们赶紧回去,谁叫也不出来!” 红豆回首,最后扫视了一眼傅明倩的院子,心里涌动着莫名的不安与仓皇,总觉得,就算自己躲过这一次,怕是还会有圈套在等着自己。 这一次,红豆却是猜对了,傅家众女稀稀落落的前来给傅明倩庆贺生辰,直到傅明璇跟纪寻表哥前来时,带来了那个卑贱外室之女傅红豆的礼物和歉意,而她这个人却是根本没有到场,傅明倩恨得牙根痒痒,气得直接将一包药粉摔在了地面上,“贱人!算你走运,让你躲过一劫,我看下一次,你还怎么躲过去!哼!” 傅明倩的怒火,红豆并不知晓,回去到点石院,还未走到院门口是,卜姑姑却已经等在了院外的角落里,面色沉郁,似有大事发生。 今儿难得严嬷嬷回引华院汇报,捧棋去给傅明朗送饭,弄琴昨晚跟傅元敬折腾了一夜,今儿早晨才回来补眠,卜姑姑站在这里等着自己,自然是有话要说。 看见卜姑姑在门外,绾绾福了福身,“小姐,我去边上守着人。” “嗯。”红豆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姑姑,怎么了?” 第一次见到卜姑姑脸色变成这样,红豆也有些心惊。 卜姑姑抿了抿唇角,“回小姐的话,前几天分配丫鬟坐在纪氏身边的那位夫人,奴婢查出来是谁了。” 红豆抬眸一愣,“谁?” “京城,韩家大夫人,也就是三小姐傅明曼未过门的婆婆!”卜姑姑沉声道。 联想到韩夫人注视自己的那道满意视线,红豆的心……如坠深渊。 她终于知道,自己这一次要面临的是什么! 躲过了宋家的冥婚殉葬,却没躲得过韩家。 今儿好不容易不用晨定省请安,红豆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可惜还没等她睡醒,却听见院子里,弄琴尖锐刻薄的声音如同乌鸦一般喋喋不休的咒骂着什么,闹得红豆脸都绿了,蹭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一身外裳,毫无顾忌的推开严嬷嬷,径自站在门口,黑着脸。 艳若桃李的弄琴穿着上等软绡绫罗,头上梳着眼下京城最为流行的飞霞髻,纤细的指尖指着绾绾的脸,刻薄的咒骂道,“你是猪吗?!怎么两个衣服都洗不好?这可是老爷送我的上等绸缎,被你这么一洗,居然出了褶皱,你让我以后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去见老爷啊……你个扫把星!贱蹄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我去见老爷?!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啊!” 绾绾扁了扁嘴,翻了翻白眼,低着脑袋,小声嗫嚅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们小姐都没穿过那种上等软绡,我怎么知道软绡都这么不禁洗啊!” “你还敢犟嘴?!” 弄琴肺子都气炸了,抬手就要给绾绾一耳光,可身后……一只手却死死地捏住了弄琴的手臂。 回头一看,却是脸色阴沉的芥末。 而门口,红豆披着外裳,脸色不愉的瞪着弄琴,身后的严嬷嬷静静地垂下眼睑。 远处,卜姑姑身后跟着小螺和雀儿两个小丫鬟,一脸的漠然。 “大清早的,作死呢?!瞎叫嚷什么?”红豆寒着脸,清洌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恼怒和不悦,“这都成了什么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点石院里的丫鬟们都没人管教呢!” 弄琴见红豆出来了,恨恨的瞪了一眼绾绾,却收回了手,只是几步上前,跺了跺脚,“小姐,你瞅瞅绾绾那个死丫头!把我上等软绡的衣裳,洗成了这种模样,我以后还怎么穿出去啊?这可是老爷昨儿亲自赏我的……小姐可要好好收拾绾绾这个死丫头一顿!” 红豆扫视了一眼弄琴手上的软绡抹胸裙,撇了撇嘴,将视线投向弄琴,冷笑着问道,“哦?是吗?这等珍贵的衣料,弄琴姐姐怎么让绾绾这个没轻没重的丫鬟去洗?” 弄琴被这一句话咽得够呛,怎么滴,绾绾把自己的衣服洗坏了,难不成这还成了自己的责任? 不等着弄琴开口说话,红豆轻哼一声,“我都不知道,我傅红豆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身后时候沦为洗衣的小丫鬟了?” 弄琴哑然,没了声响,她本就是故意欺负作践绾绾,可被红豆挑明了这事,反倒是她自己闹了个没脸。 “回小姐的话,”芥末伶牙俐齿的叫了出来,“这些日子来,弄琴姐姐可是每日都把换下的衣裳丢给绾绾去洗,绾绾每日伺候完小姐,还要帮弄琴姐去洗衣服,情急之下,难免也手重了一些。更何况,这般珍贵的上等软绡,我们姐妹可是没见小姐穿过,自然是不会洗……这偌大的傅家,也就只有夫人和几位姨娘穿过这等料子,怕是呀,我们点石院地方小,过几天就要生了个姨娘呢!” 红豆差点笑喷了出来,芥末这丫头嘴巴可真毒,一句话就把弄琴架到了火上去烤。弄琴虽然跟父亲私相授受,可毕竟还只是点石院的一个大丫鬟,被芥末比作主母和姨娘,若是传了出去,怕是纪氏就要收拾这丫头了。 可弄琴似乎对这话毫无察觉,反而一脸的骄傲。 第63章 挨坑 跟在红豆身后的严默默冷眼旁观着,悄然摇了摇头。这几日来,弄琴的所作所为都被她看在眼里,小姐给她挖坑,她就往里跳,跟老爷私相授受也就罢了,这些日子俨然自诩为姨娘,架子比小姐的还要大……就是不知道,弄琴这丫头,还能蹦跶到几时? “绾绾,以后除了我和你自个儿的衣裳以外,谁再让你给她洗衣服,你就把她的衣服给我绞了!”红豆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弄琴,“还有,严嬷嬷何在?!” 远处的卜姑姑微微的翘起嘴角,给了小螺和雀儿一个眼色,低声道,“你们看好了,小姐……这是要借刀杀人了,学着点。” 严嬷嬷没料到红豆忽然会提起她,犹豫了一下,便径自上前,福身一礼,“奴婢在此。” “在院中喧哗者,该当如何?”红豆浅笑。 严嬷嬷脸色不愉,“回小姐的话,张嘴二十。” “那就麻烦给严嬷嬷了。”红豆浅浅一笑,粉女敕的小脸上满是一派和气。 严嬷嬷定在那里,弄琴脸都绿了。 “傅红豆,你敢打我?!”弄琴抬高了音量,指着红豆,高声叫了出来,有恃无恐的威胁道,“老爷可是答应过我,过几天就把我抬做姨娘,而你不过是一个外室之女罢了……如今这档关口,你若是敢打我,我定要你好看!” 红豆清浅一笑,挑了挑眉梢,笑得狂妄邪肆,“严嬷嬷,还不动手?” 严嬷嬷心头发虚,九小姐这一手玩得漂亮啊!让自己去打弄琴,二来保护了她的人,二来却是让自己得罪了老爷,可老爷又知道自己是夫人派来的……所以,借此机会,九小姐是要挑起老爷跟夫人之间的战火! 谁不知道,弄琴这些日子成了老爷的心头好?却又有谁会知道,暗中推波助澜的竟是点石院里的这位主子! 红豆冷笑不已,既然知道了傅家准备送自己去冥婚殉葬,她索性没了那么多耐心跟这群纪氏的这群耳目们虚以委蛇,我傅红豆打得就是你! 只是稍微愣神了一下,严嬷嬷抬起手臂,对着弄琴的脸颊就是两耳光! 声音又脆又响。 绾绾低着脑袋,悄悄地咧起了嘴…… “严嬷嬷,我是老爷的人,你敢打我?!”弄琴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瞪着严嬷嬷。 严嬷嬷没做声,只是抬起手,再次又扇了两耳光,只是偷偷的瞄了一眼红豆,脸上流露出一抹冷笑。 还没等严嬷嬷的心思翻过,素来冷清的点石院外忽然喧闹成了一团,素来严厉的吕嬷嬷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走进院子中央,微微的朝红豆行了一礼,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悲悯之色,淡然地道,“九小姐,夫人和老爷有请。” 红豆愣了一下神,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太好的念头,“好,等我换身衣裳的。” 吕嬷嬷微微一笑,给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又冲着院子中的众多丫鬟们吩咐道,“夫人吩咐,点石院的所有丫鬟婆子都要过去。” 卜姑姑的心,也在瞬间沉了下来,陡然升起一股子疑惑。 按理来讲,韩家子刚死不久,没那么快送去冥婚啊,这段期间,纪氏定然会对小姐极好的……可今儿怎么…… 严嬷嬷轻轻的弯了弯唇角,望向红豆的背影时,徐娘半老的脸颊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嘲讽之色,对着弄琴淡淡的道,“刚才我扇你的那四个巴掌,一会你就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九小姐了。” 弄琴愣住了。 捧棋也愣住了。 吕嬷嬷带着点石院的众人,来到引华院,让几个小丫鬟在外面候着,大丫鬟和严嬷嬷、卜姑姑都被留在了堂外,只有红豆自己走进了内堂,还没等她站稳,傅元敬暴怒的声音已经响起,“畜牲,你给我跪下!” 红豆愣在那里,有些没回过神来。 傅元敬儒雅英俊的脸上,已经铁黑成了一片,手上青筋暴起,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从椅子上站起,上前两步,对着红豆的脸颊,抬手就是一耳光! 红豆被打懵了,仅仅是着一个耳光,就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唇角留下一行血……大脑却在迅速翻转着。 一个念头涌了上来:妈蛋,谁又坑我了? 滴64章 “孽畜,早知道你这么恶毒残忍,我当初就应该把你卖进窑子里……”傅元敬气得颤抖着身躯,一把揪住红豆的头发,眼底里流露出浓浓的恨意与疯狂,“没继承得了你娘的漂亮脸蛋,反而居然继承了她的下贱性子!亏难我还对外声称你是我傅元敬的女儿……我呸!你就是个下贱的东西!岂能污了我傅元敬的一世盛名?!” 红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捂着脸颊,震惊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傅元敬,任由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傅元敬恨得发狂,通红着双眼,恶毒的诅咒道,“你个下贱的野种,真不知道傅碧湖那个贱人是跟什么野男人生出来你这么一个恩将仇报、恶毒下贱的胚子,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应该不搭理傅碧湖的请求,把你卖进青楼里去!省得你活着害了我的女儿!” 傅碧湖?野男人? 红豆来不及思考,傅元敬已经抬腿一脚将红豆踢飞! 红豆脑袋直接撞在厚重的茶几上,差点当场晕死过去,脑袋嗡嗡的一片。 坐在一旁的相思,轻轻地合上了双眼,手……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她想站出来,可却又硬生生的按捺住了,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冲出来的想法。 对不起,姐姐,这个关口,我不能动手。 而站在相思身后的文嬷嬷,脸上则露出快意兴奋的光芒。 傅元敬冷哼一声,重新潇洒的落座,吩咐道,“胡嬷嬷,用水把她浇醒!” 肥壮的胡嬷嬷应了一声,吩咐一个婆子拎进一桶水,顺着红豆的脸就扬了下去。 被冷水一激,昏死过去的红豆重新睁开双眼,被两个婆子拉扯着跪在傅元敬和纪氏面前,神情恍惚。 “畜牲,你可知罪?!”傅元敬怒问。 红豆拼命的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仰起头,冷冷的道,“女儿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砰地一声,红豆再次被傅元敬一脚踹飞,这一次总算没混过去,反而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眼底里……流露出的是那种浓浓的倔强。 看着红豆眼中的倔强,傅元敬几乎以为跪在自己面前的是当年那个同样倔强的傅碧湖,那个倔强而又绝美的女人,面对父亲时,依旧那般的倔强不屈,宁可被逐出傅家! “我可生不出来你这么恶毒下贱的野种!” 傅元敬冷笑,“你那个下贱又不要脸的娘,当年是被傅家逐出家门的庶女,是我好心把你捡回傅家,当个狗来养着,没想到,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连条狗都不如!” 果然呢,红豆心中冷笑,果然呢,自己根本就不是傅元敬的女儿! 娘,原来你叫傅碧湖,是傅家庶女……那么,自己的生父又会是谁? 不等着红豆说话,坐在一旁的四姐傅明倩轻轻的弯起唇角,倨傲的道,“小野种,你当真好大的胆子,连傅家嫡女也敢谋害,当初霜儿那丫头的脸,莫不是你做下的手脚吧?如今倒好,居然开始谋害起家中嫡女了,哼哼。” 胡嬷嬷狰狞一笑,“九小姐,你就招认了吧,虽说你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可好歹也在傅家养了这么多年,夫人慈悲,会留你一条小命的。” 端着茶盏的纪氏,柔美和善的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指甲上丹红色的豆蔻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一抹血腥的色泽,“韩家那边缺一个冥婚的,就把这丫头送去吧,左右这女人啊,嫁个活人也是嫁,嫁个死人也是一样的嫁……好歹韩家是高门大户,你死后还能当个正经的太太。” “父……傅老爷说的什么意思,红豆不懂!”红豆抬眸,眼底里满是倔强和坚定。 胡嬷嬷撇了撇嘴,咧嘴笑道,“九小姐,你就别装糊涂了,前些日子倩儿小姐生辰,是不是你送了她一个荷塘月色图的荷包?” 红豆微微的点了点头,“正是。” “那不就得了?你还有什么不承认的?”胡嬷嬷轻哼一声,“荷包里装的的香草中,可是被您混进了‘花菇毒’,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红豆如遭雷击! 纪氏轻轻的叹了口气,眼底里蒙上了一层雾霭,抬起手,轻轻的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红豆,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恶毒?当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四姐前一阵不就是跟你闹着玩吗?你便心存嫉恨,故意在送她生辰礼物的荷包里装上那种恶毒的药粉,却没想到,倩儿把这荷包转赠给了老八明月,如今……月儿的身中剧毒,那张小脸都要毁了,你这是往我的心口插刀子啊!就算你四姐跟你玩闹得过分了些,你有气往我身上撒,为什么要害我们月儿啊?” 野种!这就是你对我阳奉阴违的下场!哼,我交代给你的事,你居然敢拖延欺骗于我……你当真该死! 傅元敬冷哼一声,“野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傅明倩站起身,脆生生的道,“父亲,您还问什么?事情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吗?” 红豆的大脑迅速思索着,思前想后,终于明白……这是有人在借刀杀人!而自己,根本就是个背黑锅的! 第65章 傅元敬的怒火(二) “我不服!”红豆高扬着脑袋,惨白色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和倔强,“我没有做过!当日,我跟五姐明璇走到门口时,突然觉着胸口发闷,身体不适,只能委托五姐明璇把礼物交给四姐明倩,这其中经过这么多人手,凭什么认定是我做下的?” 换做旁事,红豆根本就不会争执这些,直接应下来就是了,大不了受罚几日,跟他们争执,只会越争越得罪人,若是一口应下,惩处兴许还能轻一点…… 可今天这事,红豆不得不争!必须争!不争就是个死! 因为,出事的不是旁人,而是傅家骄女——傅明月。 傅家子女众多,可被傅元敬真正重视的,不过只有傅明月一人而已。 傅明月容貌、才华、智慧,无论是在傅家,或者放眼整个京城,无异于是翘楚之流,虽未及笄,但傅元敬已经为这个八女儿的婚事,瞄准了皇家! 傅明月,是被傅元敬看做傅家崛起的唯一希望,她的未来,是要为下一任帝王而入宫为妃为后! 这样一个珍若奇宝般的宝贝女儿,岂能这么年幼夭折? ——任何一个威胁到傅明月未来前途的人,都会被傅元敬和纪氏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红豆必须要争,也不得不去争,因为不争就是死! “下贱的野种,居然还不肯承认。”傅元敬挥了挥衣袖,“把严嬷嬷带上来。” 严嬷嬷面色沉郁的走上前来,屈膝跪倒在众人面前,“老奴见过老爷、夫人和众位小姐。” “哼,严嬷嬷,把你在点石院的见闻说出来。”傅元敬阴冷的扫视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严嬷嬷,“包括你是如何发现‘花菇毒’的。” 严嬷嬷磕了个头,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红豆,便挺直身躯,静静地道,“回老爷和夫人的话,昨儿早晨我给九小姐起床叠被的时候,忽然发现在枕头下面有一个纸包,里面有一点红褐色粉末药物的残渣,就连忙禀告给夫人,夫人请大夫一看,原来是‘花菇毒’。” 红豆的心,凉个透底。 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原来有人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坑了自己,也顺手害了傅明月……包括严嬷嬷在内,早就给自己挖好了坑。 那天在傅明倩的院门口,自己只不过是侥幸躲过了整个圈套其中的一部分罢了,就是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个圈套?又是谁参与了这个圈套? 最重要的是,收买了严嬷嬷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纪氏?傅元敬?呵呵,不、不会是他们,他们决计不可能舍得对傅明月动手! 那么,傅家众多姨娘小姐们……到底是谁? “野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傅元敬怒问。 红豆冷笑不已,踉踉跄跄的扶着门,站直了身躯,再也不愿伪装出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样,反而眸底闪烁着寒光,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相思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挺直着身躯,坚定而认真的道,“父亲,姐姐真的没有做过!我用这条命为她担保!” 傅元敬冷冷的扫视了一眼相思,“相思,她只不过是个野种罢了,你们根本就不是双生子,她不是你姐姐!你怎么还这么维护她?!” 相思眸子里依旧是那般的坚定和义无反顾,“就算她不是我亲姐姐,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把她视作我的亲姐姐,父亲,我相信她,姐姐天性纯良无邪,这定然不是她做的!” 说着,相思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看了一眼红豆。 恰在此时,五姐傅明璇轻轻的翘起唇角,出声道,“思思,你这个纯良无邪的好姐姐……当初可是她害了霜儿呢。” 众人猛地抬头,连傅元敬的眼底都流露出一抹诧异。 傅明倩甜美一笑,目光轻轻的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嫡女傅明倩,原本剑拔弩张的嫡庶两人居然在此刻……会心一笑? “女儿怀疑,当初就是这个小野种,在霜儿疗伤的药膏里掺进了毒药,才让霜儿原本有所好转的脸颊,重新溃烂。”说着,傅明璇的眼角还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我那可怜的妹妹呦,父亲可要为女儿做主!” 吐着信子的美女蛇,终于重新露出她的狰狞的獠牙,将曾经的那些事完全推诿给了红豆,倒打一耙! 傅明璇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初,是红豆提醒的她,也是红豆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指明了一条出路,而药膏里的毒药,也是傅明璇她亲自下的……如今,她便将所有的罪恶和责任,全部推诿给了这个曾经帮助过她的人! “就是啊,父亲,红豆这丫头可真太恶毒了,不仅想害我,害了月儿,居然当初霜儿的事也是她下的毒手!”四姐傅明倩倨傲的道。 原本针尖对麦芒的傅明璇和傅明倩,此刻居然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红豆心中泛着冷,她终于知道傅明璇的不对劲在哪里……原来,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早就投靠了嫡女傅明倩! 霜儿殉葬这件事,让傅元敬心中隐隐作痛,他作为一个父亲,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为了官职和前途,而搭上一个女儿的命……所以,霜儿的死,只能是红豆的责任! 第70章 坑儿子的爹 “来人啊,把红豆送进朕的寝宫,速速宣太医!” 老皇帝缓缓起身,脸上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开怀,回身向龙椅走去,翩然坐上龙椅之后,这才正色朗声道,“左丘,立旨:傅家养女红豆,本为玉妃之女,皇室贵胄,天潢龙裔,天子之血脉,真龙之嫡裔,克己勤勉,归姓为君,赐封华蔻公主,育于敬仪皇后膝下,钦赐公主府一座,黄金万两、天蚕蛛丝三匹、翡翠十箱,绫罗绸缎千匹,赐封封地涿郡、凉郡,钦此。” 群臣震惊! 如果说之前的荣充满京华还只是他们的猜测,那么老皇帝如今下的这道圣旨,就是彻彻底底的将这个小公主捧上了皇族之冠!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当初先太子未死之前,也不一定会有她的这般荣宠。 老皇帝女儿众多,可真正被赐封为公主的,却只有皇后生出的嫡女,可如果是天子亲自赐封取名,还被寄养在当今皇后膝下作为嫡裔,这般宠爱就算是皇后的女儿也未曾有过!更何况,仅仅是十岁的丫头,便赐封公主府一座,给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中,那三匹天蚕蛛丝就算是皇子也没有…… 真正让人眼红的,是赐封的那两郡,便是其他皇子王爷,也要为之眼红。 一般而言,公主册封,老皇帝只是钦赐食邑而已,用现代的话来讲,是有税收权,没有管理权和所有权,但老皇帝给这位华蔻公主的,却是真真正正的封地!有管理权、税收权以及继承权,就算公主死了,还可以把这两郡传给儿子或是女儿,传承三代,才会被将封地收回。 至于涿郡和凉郡两个郡县,更是水土富饶之地,每年的税收就足够很多人眼红的,这两地乃是当年先太子的食邑,先太子死后,食邑被收回,众位皇子王爷早就眼红这两地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被老皇帝赐给了一个女儿? 这已经是把这个公主当成了最宠爱的儿子来养啊!而且,除了先太子和现任太子以外,公主赐封一县,皇子赐封一郡已经是惯例……哪有给一个公主赐封两个郡的?! “皇上,这于理不合啊!”几位老臣当即跪了下来,手持着玉笏,“就算小公主是玉妃之女,您荣宠之盛,匹及先太子,区区女子,焉能有这般规格?圣人有言,男尊女卑,天下至理,可小公主的册封却已经越过了几位皇子王爷,这于礼教不合,老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臣等附议,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大片群臣齐齐跪下,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逼着老皇帝收回成命。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冰冷的眸子静静地扫视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群臣,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笑容,“果然是一群忠心的臣子啊,端王,你怎么看?” 老皇帝注视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一身金蟒八宝朝服,面色沉静安详,赫然是老皇帝的第十个儿子端王。 “回父皇的话,红豆明明是皇室贵胄,却年幼孤苦,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父皇多封赏她一些,弥补这么多年未曾给过的富贵,也是常理自然……儿子虽然是个残废,但这个做哥哥的,也愿意为这个最小的妹妹做点事,这公主府之事,便由皇儿来设计吧,另,皇儿送妹妹顶级翡翠十件、琼华暖玉床一件、黄金千两、京中宅子一座,算做见面礼。” 听闻十儿子这么说,老皇帝的眼底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笑意,微微的冲着十子端王点了点头。 而其他皇子王爷们,却脸色都变了:尼玛,老十是这么多兄弟中最穷的一位,他居然连自己的压箱底——琼华暖玉床都送出来了,敢不敢再坑一点?! 另外一个穿着金蟒八宝朝服、眉眼淡雅隽秀的年轻男子同样走了出来,拱手一礼,“父皇,皇儿赞同父皇的封赏,除此以外,皇儿同样出顶级翡翠十件、宝石三箱、西域水晶十箱、黄金千两、奇花异草百株、京中宅院一座作为见面礼,迎接小妹的归来。” 老皇帝哈哈大笑,“好!老八睿王,不愧是真的好儿子!” “儿子附议!”另外一个面色英武不凡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一身金亮铠甲,气势逼人,同样不甘示弱的道,“父皇,老九愿出东珠玉帘三屏、顶级翡翠十件、水晶十箱、宝石十箱、顶级香料十斗、黄金五千两……天玉冰瓷十件、汗血宝马小马驹一匹、京外园林一座!” 老皇帝微笑颔首。 其他众皇子们的心,都在滴血……天玉冰瓷、汗血宝马,尼玛,九王爷,你更坑!你们一个老八、老九、老十都送了这么多,这群哥哥们好意思送的东西比你们少? 群臣傻了眼,按理来讲,皇帝越规赐封,众皇子不是应该嫉恨不满的吗?怎么一个个都送上前去赞同老皇帝的封上,还凑到跟前大出血? 现任太子——信王咬紧牙关,知道自己不大出血也不行了,只能走上前去,一边心头疯狂滴血,一边咬着牙根大声道,“父皇,儿臣以为,这等赐封还弥补不了华蔻这丫头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儿臣愿出顶级七彩翡翠屏风一座、天玉冰瓷十对、天蚕翡翠一件、琳琅翠玉等器物五箱、天香蔻十颗、天蚕蛛丝两匹、黄金万两,京郊温泉庄园一座!” 身为太子,送出的礼物绝对不能比其他王爷差,甚至要高上一筹才对,否则他这个太子就没脸做了。 群臣彻底哑了火,不再作声……连现任太子都疯狂大出血,自己这群大臣们哪能压得住这个华蔻公主的神迹崛起?! 其他几个王爷们哭丧着脸,一个个的站出来直接报上了礼单,比老八睿王、老九晋王的礼品要多上一筹,但比太子的礼品要少上一筹,这就是尺度。 老皇帝龙颜大悦,“好!好!果然都是朕的好儿子啊!哈哈哈……宠爱幺妹,这可是你们作为哥哥的职责,你们一个个的给我记好了,谁以后若是欺负老幺,休怪朕不客气!” 第71章 一步妙棋 众皇子齐声道不敢,心里却是把群臣恨得死死的!尼玛,要不是你们嘴欠,本王今儿会这么大出血吗?他们每个人奉上的礼物,几乎要将他们的压箱底搬空了! 卜姑姑垂首立于朝堂之上,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了一个奇妙的弧度:她卜英七岁时便在御前侍候着,老皇帝什么样,她自然知道……这个老顽童,又开始借着这个机会,坑起他的儿子们了! 老皇帝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这个,别人都是坑爹,轮到他这里,他就是坑儿子! 只不过,这一次有端王的默契配合,坑得实在是太狠了,众位王爷们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了出来,怕是三年五载之内缓不回来。 端王是个残废,可当年如若不是玉妃娘娘,怕是他这条命都没了,如今他对小姐好一些,也是常理。 “左丘,这些礼单你可曾记下了?”老皇帝捋着胡须,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等公主府建成之后,你亲自带着人上门去要……若是缺了一分一毫,你就自己提着脑袋来见朕吧。” 左公公赶紧躬身,“奴才遵旨!定然不会让公主殿下的东西,少了半点!” 众皇子们掐死大臣的心都有了。 刚准备要说退朝时,一直沉默的卜姑姑忽然站了出来,静静地跪倒在地,匍匐着,声音平静而沉着,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皇上,公主殿下是冤枉的,在傅家的时候,她并没有下毒谋害傅家嫡女……请皇上给公主殿下一个清白。” 老皇帝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按理来讲,傅家收养了红豆,他这个做皇帝的应该对傅家有所奖赏才对,可是今儿看见红豆昏迷在那里,身上满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对于那群曾经伤害过他最心爱的女人、现在又伤害了他的女儿……他怎么也无法大度的给予他们赏赐! 傅元敬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紧牙关,同样跪了下来,“皇上,就算红豆是公主,可也隐瞒不了她下毒谋害我傅家八女的事实!请皇上还我傅家一个公道!” 傅元敬知道,这个时候服软没用,只能死咬住红豆下毒戕害月儿这件事! 就算那个卑贱的野种跳上枝头成了凤凰,也绝对不可以伤害傅家未来崛起的希望——傅明月!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老皇帝疲惫的挥了挥手,看见小女儿这般伤痛,他实在没耐心跟众臣们虚以委蛇,“等红豆身上的伤好的,再行评判。” 傅元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可是没忘记,就算红豆害了自己女儿,可傅家对红豆滥用私行,同样犯了王法。以前这事自然没什么,可如今,那个卑微的养女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出了金銮殿,刘大人和另外一个老大臣小声嘀咕,似乎还在怨念着什么,“陈大人,这圣上册封华蔻公主的规格,未免有些太盛了吧?涿郡和凉郡,连太子和众位王爷都没捞到手,怎么能给一个公主?真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陈大人轻哼一声,瞟了一眼刘大人,清了清嗓子,“刘大人,那你说,这两郡可是我大周最为富饶的地方,太子和这么多王爷,应当给谁?” 刘大人面露犹豫之色,沉吟片刻,只能迟疑了下来,“这个……” 资格较老的陈大人摇头晃脑,“如今皇位竞争激烈,皇上能把这两个地方给谁?这两郡无论给谁,都会让这个人成了众矢之的,让朝廷的局势越来越糟糕!皇上如今奉行的可是一碗水端平,对谁都不偏不倚,对谁稍微好一点,都会打破这个平衡,涿郡和凉郡一日无主,太子和众王爷就一日不甘心,都想吃到这块肥肉!” 刘大人有点发傻。 “今天这一手,皇上做得漂亮!宠个公主,可比宠个儿子要放心得多,毕竟,能争皇位的只有儿子,公主却迟早要嫁人。半分都威胁不到皇位的更迭。”刘大人忍不住感慨,“当年玉妃娘娘多次救驾,用身体给皇上挡了多少刀剑?甚至有一次,用肚子里的胎儿换了皇上一条命,如今皇上这般荣宠华蔻公主,也是全了玉妃娘娘当年的情分。公主而已,再怎么荣宠娇惯都不过分,可若宠的是皇子……嘿嘿,那可就有意思喽!” 一句话,却是点醒梦中人,让刘大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糊里糊涂的刘大人知道自己给人当了抢使,皇上宠华蔻公主,一是全了玉妃娘娘的情分,二是华蔻公主没有母族,就算再大的荣宠也飞不上天去,三是利用华蔻公主让太子和众王爷们安心…… 啧啧,这样看起来,这华蔻公主倒是一步妙棋! 刘大人摇头晃脑的离去。 第72章 大周皇室的明珠! 红豆清醒的时候,身上已经被裹成了个粽子,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松绵到了极点的床上,脑袋顶上是一张明黄色珠玉帘帐,芥末和绾绾两个小丫鬟就坐在旁边守着,室内金黄色一片,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内室照亮得恍如明昼。 看起来,自己还没死呢……红豆总算总了口气,张了张嘴,嗓子干涸得厉害。 “绾绾……”红豆轻声唤道。 困得迷迷糊糊的绾绾隐约间听见红豆的声音,蹭的一声惊醒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小姐?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你都吓坏我了……” 芥末也在瞬间惊醒,看见红豆睁开双眼,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掉眼泪。 “别哭,我没事。”红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微笑,“我傅红豆又死里逃生一次,阎王爷不肯收我的命。” 芥末连忙起身,端来一碗臭气熏天的汤药,“小姐,这是最好的汤药,几天就能痊愈,你快喝下去吧。” “嗯。”嗅了嗅大海碗里浓臭的汤药,红豆皱了皱眉头,却强行压抑住了恶心之感,喝了个底朝天。 绾绾替红豆掖好被角,这才抿唇浅笑,“小姐,御医说了,你的伤只是皮外伤,就是额头那里撞得太重了一点,但完全没事,几天就能好,后背的皮外伤还是用的宫里最名贵稀少的疗伤圣药,半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红豆注意到了绾绾的用词,轻挑眉梢,“御医?宫中?我这是在哪里?” 芥末和绾绾两个小丫头相视而笑,却齐齐起身,轻声向外间唤道,“姑姑,小姐醒了。” 外间的帘子掀开,卜姑姑笑盈盈的站在帘子旁,一个明黄色长袍的老者快步走了过来,径直来到床边,急切而又慈祥的笑道,“红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 看见这个老人,红豆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那张鹤发童颜的脸迅速跟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合在一起,随即大叫了出来,“你……是那个卖糖人的老伯?!” 老皇帝哑然,随即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可算是记起我了,朕做的糖人,还算好吃吧?” 红豆翻白眼,故意气道,“顶多一般。” 老皇帝被这一句话咽得吹胡子瞪眼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红豆瞅了瞅周遭的装饰,最后定格在老皇帝身上,“这里又是哪?我不是在傅家挨打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老皇帝轻轻的望着红豆,深深的叹息一声,“丫头,你受苦了……我,是你的亲爹!也是大周皇帝,而你,则是大周公主。” 红豆彻底傻愣在那里! 虽然她已经料到那个卖糖人的老头跟自己亲娘关系匪浅,但是她可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个老头就是自己亲爹?而且居然还是当今圣上?! 老皇帝轻叹一声,似乎陷入了某种美丽的回忆中,“你娘,叫傅碧湖,是傅家庶女,被逐出傅家之后,改名叫傅玉湖,成了大周有名的玉湖女侠。二十年前,我巡历江南,却恰逢怀王叛乱刺杀,是你娘站出来救了我,我跟她隐姓埋名一边卖着糖人,一边向京城赶去,一路上我们遭到十多次的刺杀,你娘身受重伤,却依旧护着我赶到京城,最终平定叛乱。” 红豆静静地聆听着,她一直都想知道娘的过往。 “进了京,你娘终于入宫为妃,成了玉妃娘娘,可她习惯了江湖的自由,哪里受得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她两度怀孕,却每次都被人下了黑手,第三次怀孕的时候,恰逢我祭天,再度遭到暗杀,又是你娘替我挡了一剑,孩子又没了;十五年前,我御驾亲征,与北秦开战,深陷重围之时,又是你娘单骑救驾,惊遍天下。” “十一年前,你娘终于再次怀了身孕,我把她送进道观里,用心月复和御林军严加看护,严禁任何人靠近探望,这一次,总算是安然无恙的生下了你,我大喜,让群臣给你想个合适的封号……只是,你还没来得及满月接回宫中,御林军里居然出现了内鬼,你们娘俩差点惨死在那场灾祸里,你娘再也受不了宫中的一切,趁着乱,带着你和卜英,匆匆逃走,再没了音讯。” 红豆彻底沉默了下来,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卜姑姑死都不肯告诉自己的身世。 原因就是……这皇宫根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娘三度怀有身孕,即便是皇上派人严加看护,却丝毫抵不过群妃们的眼红和黑手,所以,娘宁愿让自己成了一个平凡而卑微的养女,也不愿意让自己回到这吃人的地方。 可是,娘,恐怕你死都不会想到吧?就算是平凡而卑微的养女,就算是远离皇宫,自己依旧没有半点活路! 吃人的,不仅仅是皇宫,还有内宅……以及人心。 老皇帝轻轻的叹息着,俯子,伸出手,抚过红豆的青丝长发,慈爱而认真地道,“红豆,你是我大周的华蔻公主,除了这个皇位之外,我会给你所有的宠爱,你要叫我父皇……你将会是我大周唯一皇室的明珠。” 红豆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叫了一句,“父……皇?” 老皇帝浑浊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温情与宠溺,“嗯。” “皇上,时辰不早了。”左公公站在外间门口,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明儿早晨,您还要早朝呢。” 老皇帝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朕的寝宫就先留给红豆歇着,等她身体好了,我们再去想其他的事,红豆,父皇走了。” “……嗯。” 红豆默默地凝视着老皇帝离去的背影,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卜姑姑面色沉静而无奈,轻轻叹息一声,“小姐,天家无情,您回到这,不知道是福是祸。” “不管是福是祸,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红豆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和自信。 卜姑姑微微的点了点头,“小姐,您选择的道理,按理说,奴婢没有资格过问,只是在这一切之前,奴婢提醒您一句:以皇上对您的宽容和宠爱,就算你‘失手’把皇上的寝宫烧了都没问题,但是千万别涉足夺嫡争储之事,——这是皇上宠爱您的底线。” 红豆认真无比的点了点头,她明白卜姑姑的意思,也明白皇帝的忌惮。 第1章 傅家的震惊(上) 浑浑噩噩的走到家中之时,傅元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众妻女们环坐在大堂之上,神色焦急慌乱,看见傅元敬回来了,连忙走上前来,“老爷,怎么样了?皇上叫你去有什么事?” 傅元敬一把甩开纪氏,一坐在了椅子上,满脸的颓丧和懊悔,仿佛老了十几岁。 四女傅明倩上前一步,一脸不屑的问道,“父亲,怎么了?红豆那个小野种呢?” 不等着傅明倩的话语落音,傅元敬眼底流露出一抹怒意,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抬起手就给了傅明倩一个耳光! 耳光声低沉而闷厚,可见这一巴掌打得有多厚实! “小野种这个称呼,也是你未出阁的女子能说的吗?!”傅元敬通红着双眼,几乎是咆哮了出来,“我告诉你,以后再敢说这三个字,我打折了你的腿!” 小野种这三个字,对于此刻的傅元敬而言,就是洗白白的嘲讽! 傅明倩生平第一次被父亲扇耳光,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了个没脸,当场捂着脸哭了出来。 纪氏赶紧护着自己女儿,不悦的看了一眼傅元敬,略带怒气的道,“老爷,您心中有气,又何必跟倩儿过不去?她好歹也是家中嫡女,你这么让她如何在众姐妹间立足?” “——她如何立足?”傅元敬冷笑,“那你何曾想到,日后我傅家如何立足?我傅元敬日后如何在官场上立足?!本来是一件好事,可让她们闹得,这下子……皇上定是彻底记恨我傅家了!” 看着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纪氏心中暗暗心疼,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若是不行,我就回娘家求求爹爹,好歹纪家是南相侯,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 “唉!”傅元敬羞愧懊悔得难以启齿,又一坐下,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的道,“傅碧湖那丫头,就是当年后宫中圣宠不衰的玉妃娘娘,红豆那丫头就是当今圣上流落在外的宝贝女儿!” 纪氏脸色当即一变,柔弱娇美的脸蛋上满是错愕和惊诧……以及难以相信! “这个,不会弄错了吧?”纪氏紧锁着眉头,慢吞吞的问道。 傅元敬苦笑的摇了摇头,“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可今天在金銮殿上,皇上当场滴血认亲,又经几位老大人说,当年公主诞生之后,眉心间有一点朱砂痣,是几位老臣亲眼所见,决计不会弄错……而卜英那个女人,则是圣上当年身边的御前姑姑。” 纪氏脸色煞白,一旁的众多傅家小姐们也脸色骤变,全都捂着小嘴,满脸的不敢相信。 只有相思那沉静端庄的小脸上,依旧还是那般的平静……姐姐终于回到那个位置上了呢。 傅明倩也停止了抽泣,原本倨傲跋扈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谁又想到,当初那个跪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借以活命的小小庶女,竟然是当朝皇室之女?! 这……算不算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不!不可能!”五小姐傅明璇蹭的一声站起身,拼命地摇着头,失魂落魄的大叫了出来,“这绝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皇室之女?——她只是个小贱种!只是个小贱种!绝对不可能!” 一旁的纪氏抬手就给了傅明璇一耳光,原本柔弱的脸上满是冷意,“够了!说当朝皇室之女是小贱种,你是嫌弃我傅家的命都太长了吗?你自己想死,别牵连上别人!” 饶是挨了一耳光,五小姐傅明璇却依旧无法恢复平静之中,轻轻的捂着自己的脸,懊悔泪水顺着脸颊流落下来。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究竟错过了什么:红豆给过自己机会的!自己如果安分的跟她联手,以她皇室之女的身份赐婚下来,自己跟纪寻表哥的事还用发愁吗?可自己却亲手毁了这个机遇,朝三暮四的又跑去投靠了嫡女傅明倩,被她几句话挑拨的去陷害皇室之女! 亲手毁掉了巴结皇室之女的机遇,却像条狗似的投靠了区区一个傅家嫡女……她傅明璇怎么这么命苦?! “父亲、母亲,莫不是她是个区区的皇室之女,你们就怕了?”一旁沉默的傅明倩终于缓缓开口,拭去脸上的泪痕,倨傲而不屑的道,“她可是害了小八的,就算是皇室之女,也不能不讲道理吧?杀人偿命,她把小八害成今天这幅模样,就算是皇室之女,我们也决计不能饶了她!” 傅元敬眼底流露出一抹凝重,握了握拳头,“对,倩儿说的对,纵使她是皇室之女,也不能这么伤我女儿。” 纪氏的眼底,浮起一层异样的神色。 她知道,就算是红豆做的,那又能怎么样?当年的玉妃娘娘是多么的受尽宠爱,今天的红豆就会是多么的极尽荣宠,堂堂皇室之女,你又能拿她怎么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细回忆起来,这事真的是那丫头做的吗? 没人知道这件事,除了真正下毒的那个人。 第6章 弘德大帝! 一直到退出御书房,跟在红豆身后的如意这才低声开口,小声解释道,“公主,刚才的少年叫嬴墨,今年十六岁。五年前,北秦和南周交换质子,北秦太子嬴墨与南周先太子在两国边境交换质子时,我南周先太子被刺身亡,皇上大怒,进而伤心欲绝,就把北秦太子带了回来,留作质子。” “没想到,刚刚把北秦太子带回来之时,却没想到,北秦皇帝被下了无解的蛊毒,国内政变,嬴墨的哥哥先是摄政,然后篡位,登基为帝,这位北秦太子受了大刺激,变成了如今的纨绔模样。如今尴尬的在我南周呆着,他这个质子便也没了什么用,皇上怜悯他,将他封为墨王,如今是京城的头号纨绔。” 红豆微微颔首,心里却冷笑,十几岁的少年,真的是因为受了大刺激才这样的吗?父皇对一个他国质子如此纵容溺爱……呵呵,还真是有意思。 我亲爱的父皇啊,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红豆恐怕并不知晓,在她离开御书房之后,一道白色长袍的身影悄然从耳房里缓缓的走了出来,老皇帝放下桌案上的奏折,呵呵一笑,“你看,这些日子朝中局势如何?” 那人温和一笑,翩然坐下,折扇轻轻展开,“比起前段时间一潭死水的境况,总算是有趣多了,至少起了些波澜,让群臣和后宫都活泛一些。皇上您的这一步棋走得极妙,华蔻公主这颗棋子也挑得极好,跟母族势如水火,又无母妃可以依靠,孤立无援,没有任何利益牵连,最重要的是……这颗棋子在您的手心里。” 弘德帝哈哈一笑,眼底里满是自得,“那你看红豆这丫头,如何?” 那人轻轻的并拢起折扇,略微思忖了一下,“暂时看来,应该是个可造之材,小小年纪,居然能有这般心智,不知道身后是否有人指点,皇上您倒是可以宠她一阵子。至于以后要不要给她圣宠,倒是要看看她能给您带来多少惊喜,也要看看,这颗棋子是否合皇上您的心意。” 弘德帝手捋胡须,轻轻颔首,“以朕来看,红豆这丫头小小年纪,心智近妖,如她母妃一般,是个聪明人,暂时倒是可以放心的宠着。就是不知道心计和手腕能否承受得起朕的宠爱,不知道是否如她母妃那般的听话……” “不如,就先用傅家做她的试刀石?”那人轻声问道。 弘德帝微微的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伶俐乖巧、眉心间还有一点朱砂的小丫头,可是很快的,他又微微的摇了摇头,努力的将这个身影从自己的心坎里挥去。 天家无情,帝王铁心。 这是弘德帝在手刃了所有兄弟,终于踏上帝位的那一天时,就明白的道理。 弘德帝依稀还记得,他踏上帝位的头一晚,偌大的京城里……血流成河,他就那么收握着长剑,带着百名铁骑,杀进了同是几位皇子的府邸中,整整六位皇子,亲手被自己杀了满门!就算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也同样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在位四十余年,他弘德帝换了三位皇后,第一个死了,第二个出家进道观了……这其中的猫腻,只有弘德帝他自己才知道。 想到这里,弘德帝终于轻轻地合上双眼,手,悄然紧紧地握住了龙椅的扶手。 一切皆是虚妄,只有自己座下的龙椅才是真的。 农历八月十二,敬仪皇后四十寿诞,举国欢庆,皇宫中更是早早的备下了酒宴,款待群臣及家眷。而这一次的寿诞,受到天下瞩目的原因却并不是那个德仪兼备的皇后,恰恰相反,却是那个刚刚被弘德帝认回并极其宠爱的小公主——华蔻公主,夺去了偌大京城的风头。 谁都知道,当今在位的弘德帝会在这场寿宴上,正式让这位庶出的华蔻公主步入这个圈子里,而在这之前,这丫头可是一直都在皇上的寝宫里住着,妃嫔们想去见识一下,却都被皇上挡了回去,甚至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群臣们的纷至沓来的奏折,居然没有半分动摇弘德帝的决心。 ------题外话------ 嗯……这本书,就当我练手文了,慢慢写着玩。 第7章 皇后寿诞(一) 一大清早,天还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偌大的京城里便已经热闹开了,群臣勋贵、命妇家眷们早早的就忙活开了,今儿难得进宫见贵人的日子,命妇家眷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正统中带着喜庆的装扮,头上步摇面头厚重华贵,在熹微的朝阳下,便散发着熠熠夺目的光华。 本来只有命妇们才会进宫去,但是现在在位的敬仪皇后素来喜欢热闹,便下了懿旨,命妇们进宫,可带家中小姐,不论嫡庶。 因此,京城四品官员和众勋贵府上的众小姐们,也难得一大清早的忙活了起来,梳洗打扮,用上自己最华贵美丽的装扮,迎接这一天的到来……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会有哪个小姐入了贵人的眼,万一宫中的贵人们给挑了一桩好婚事,那可真就走了狗屎运,不是吗? 萦绕在整个京城上空的都是喜庆,当然,惟独傅家……众家眷们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因为花菇毒而满脸出了花斑的傅明月也难得的换上自己最美丽的衣裳,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坐在妆奁铜镜前,看看自己国色天香的脸上花斑渐去,可以就还没完整根除,眼底里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冷意,白莲花的气质间,让她多了几分森然。 “绿蕊,把面纱给我拿来。”高洁如白莲花般的傅明月,轻轻的道。 在一旁侍候着的绿蕊福身称是,捧来一面雪色面纱,遮到傅明月面颊之上,面纱两侧的钩子钩在在耳后,总算是固定好了面纱。 “小姐,好了。”绿蕊小心翼翼的道。 傅明月望着镜中人,绝美的脸庞上一面雪色面纱遮掩,平添了一抹神秘的美,显得越发高贵圣洁、纤尘不染。 如此,她这才轻轻的颔首,表示满意。 当傅明月徐徐着步子,来到母亲纪氏的引华院门前时,却见四姐傅明倩一袭华丽耀眼的软绡,里面是一件蜀绣的抹胸,腰间一条红色腰带,头上金光闪闪,将整个人烘托得凹凸有致、耀眼迷人。 身后跟着傅明璇,却已是一身淡粉色襦裙,手上还挂着一条披帛,头上倭堕髻,插满了各色珠钗,耳朵上还挂着两颗硕大珍珠制成的耳坠子,甜美中带上了一抹刺人的耀眼。 “哼。”傅明倩鄙夷的扫视了一眼傅明月,轻哼了一声。 即便他们是同母所出的亲姐妹,依旧不合。 傅明璇甜美一笑,也没做声。 傅明月静静的扫视了一眼二人,转身就向院内走去。 傅明倩碰了个软钉子,气得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八妹妹,又对着身边的老五傅明璇咒骂道,“还看什么?!作死啊!还不赶紧进去!就你事多!” 傅明璇眼第流露出一抹屈辱和恨意,手……不自觉的护住了小月复的位置,目光柔和下来:表哥答应过自己的,一定会娶我,我现在要忍耐!一定要忍着,只等着表哥金榜题名,就回来娶我,表哥,快些回来吧,璇儿和你的孩子,都在等你。 进去的时候,傅明倩和傅明璇劈头盖脸的就挨了纪氏一顿训斥,“瞅瞅你们的样子?!是不是嫌我们傅家还不够惹眼啊?脑袋上簪着这么多簪子、身上戴着这么多首饰,是给谁看的?没脸子的东西,吕嬷嬷,赶紧找两个丫鬟把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脑袋上的都给我卸了,换些合适的!” “是,夫人。”吕嬷嬷依旧恭敬无比。 纪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小姐进宫见贵人,这般满头金光闪闪的庸俗不堪,只会徒给别人填了笑话……而且,这一次进宫还有一笔账要算,太过高调招摇,只会落人把柄。 待到其他姐妹们都到了,傅元敬这才缓缓地走后堂走了出来,一身从三品官服,比他正妻纪氏正三品诰命夫人都低了半个品次。 纪氏的三品诰命,可不是他傅元敬挣回来的,而是南相侯挣来的。 纪家娘家势大,又是世代勋贵纪氏嫁给傅元敬,已经算是下嫁了。 带着众女儿们坐上了马车,上了外面的路上,却听得耳畔的车轱辘声不绝于耳,但是却什么人会喧哗说话,只是任由着马车缓缓前进。 傅明璇偷偷打开一个帘子的缝隙,却见外面官家马车居然将整个路面都堵上了,没了以往的宽阔,反而带着某种庄严和肃穆,缓缓地朝着那座神圣的皇城走去。 第8章 嘴欠! 清晨的皇城,仿佛是一座张开了大嘴的绝世凶兽,带着某种异样的巍峨、磅礴和庄严,而他们这群赶往皇城的家眷们,就像一个个朝圣者般,明明对那里敬畏着,却又无尽的向往着。 那座让自己去朝圣的皇城,里面还住着一个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下、逼着吃狗食的人。 世事变迁,莫过于此。 然而,对于傅明月而言,她只是自信而了然的一笑,——她有自信,以后会生活在这里。 今天前来,一是为了收拾那个爬上枝头的小野种,二是为了让自己熟悉这个地方。 从傅明月心底来讲,即便红豆成了公主,她依旧是傅家那个任人欺凌、摇尾乞怜的小野种,这辈子……这个小野种注定跪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傅明月稳了稳心神,死死地握住手上的小玉瓶。瓶子里装着的,是准备进贡给皇上和皇后的传奇茶茗——倾尽天下。 今天过后,自己必定一鸣惊人,名动京城,就如同茶珠的名字一般——倾尽天下! 自己的未来,谁也夺不走。 看见众姐妹们各自的神色,一旁的严嬷嬷低声安慰道,“小姐们莫急,我们这是出来的比较早,真正能进去,还要两个时辰呢。” 自从红豆被带进皇宫中,严嬷嬷和捧棋、弄琴就被调回了纪氏身边,这一次陪着众小姐们一起进宫,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嬷嬷了,日后若是站在总管的吕嬷嬷面前,也丝毫不差,而众小姐们,也只带了自己贴身的大丫鬟前来。 进皇城之前,要经过侍卫和宫女们的检查,未出阁的小姐们自然不能由侍卫们动手,只能带进耳房里,简单的搜查一遍,以防带进了什么危险的物品。 一直忙活到日上三竿,一大群等候在一旁的官员和家眷们总算是进了皇城,在几位公公的带领下,缓缓的步入这座巍峨的皇宫之中。 明黄和金红两色共铸成了这座皇宫的主色调,足足三丈之高的城墙和远处巍峨的宫殿群,将这座巍峨的皇城衬托得越发越发浩瀚而冰冷,也越发显得这群家眷们渺小,将他们原本就不安的心吊了起来,几个胆小的小姐们脸都吓白了。 一旁的奴婢们也吓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犯了半点过错。 领头的两位靛蓝色双鱼便服的小太监嘿嘿一笑,出言安慰道,“众小姐们勿怕,这是外宫,没什么贵人,就是侍卫们吓人了点,别搭理他们就好了……这个时辰,宫里的贵人们肯定都聚在皇后娘娘的宫里给娘娘祝寿呢。” “谢公公安慰,只是呀,这宫殿真是威严肃穆,好像带着一股子皇气,怪吓人的。”一个胆子大、性子活泼的小姐捂着胸口道。 小太监浅笑,“那是咱皇上威严!” 那个性子活泼的小姐忽然凑近了点,偷偷塞给那个小太监一个银果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公,听说皇上新近认回的那位华蔻公主备受荣宠,真的假的?华蔻公主长得什么样,跟皇上像吗?” 一句话,家眷的人群队伍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队尾的傅家家眷身上,却都竖着等待回答。 小太监当即冷了脸,却没收那只银果子,反而轻哼一声,“这位小姐,说话当心点,小心祸从口出!华蔻公主乃是天演贵胄、天家血脉,岂容得你出言议论?我们小公主可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心尖尖上人儿……要是跟皇上不像,那还能叫天家血脉吗?!哼。” 说完这话,小太监冷冷地瞟了一眼队伍末尾的傅家家眷们,扭身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次,再没了好脸色。 这一幕,若是被红豆看见,肯定会乐得够呛,亏难自己这些日子没少笼络这些滑不溜手的小太监们。 那位小姐倒是闹了个没脸,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忌惮着这些太监们,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队伍后面,一个骄纵的声音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循声望去,竟是傅家五小姐傅明璇,冷哼一声,淡淡的道,“阉狗。” 领头的小太监足下一顿,悄然回首看了一眼说这话的年轻小姐,呦……貌似是傅家的小姐? 小太监冷笑,心下默默的记住了这个这位。 傅明璇朝那小姐浅浅一笑,算作示好。 那小姐反倒嗤笑一声,连看都不看一眼傅明璇,跟着向前走去。 傅明璇微微的有些尴尬,悄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她认得,那性子活泼的小姐是纪家掌上明珠——嫡女纪莹,也是表哥纪寻的嫡亲妹子。 她帮着纪寻的妹子打抱不平,就是想借机讨好这位纪家的掌上明珠,可没想到,自己热脸贴了人家冷,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纪氏冷冷的瞅了一眼傅明璇,眼底满是警告之意。 ------题外话------ 刚刚登陆作者后台,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断更好几天了,咳咳……捂脸遁走。 第9章 南相侯夫人 一直行至外殿门口,负责在那里接应的姑姑们这才将众家眷们引至后殿,按早就排好的各家次序落座。这个座位的次序,就是朝中权势的次序。傅家只算一个中间靠前的位置,傅元敬虽然只是个从三品的侍郎,傅家老爷子确实朝中阁老重臣,两年前,傅家老太君病故,傅老爷子只能携着傅家三房回乡丁忧。 外殿分为前后两大主殿和左右两座侧殿,也是这座皇宫里最大的宫殿,平常用的只是前殿上早朝,今儿左右两个侧殿也难得开启,侧殿的巨大窗户开着,只用软绡纱幔或是屏风隔着,而后殿也同样是两座巨大的屏风相隔,只能从左右侧点和后殿看到前殿,前殿却是看不到其他宫殿。 前殿是各家男人陪王伴驾的地方,后殿是宫妃们陪伴皇后的地方,左右两侧殿才是各府家眷们呆着的地。 大周民风,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否则的话,如今皇后就该率着众妃嫔和命妇家眷们前往后宫款待了。 众家眷命妇们按着次序进了两座偏殿,却听着后殿里早就热闹了起来,众妃嫔们早就按捺不住,给皇后贺寿完之后就直接到了后殿,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着天,当然,其中的话题肯定离不了今天的这位主角——华蔻公主。 纪氏率着傅家的几位小姐们来到左殿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可是看见傅家人的时候,却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无数双眼睛投向母女几个,原本热闹的偏殿里,忽然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如今竟成早就传开了,这个荣宠备至的华蔻公主,在认回皇家之前,可是被傅家收养,只是……呵呵,似乎傅家对这个小公主,不怎么好呢。 被人这么看着,傅家的几个女儿们先受不住,羞涩的垂下了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纪氏柔媚一笑,徐徐走进左殿,身上的环佩发出些微的轻响声,浅笑道,“众位好久不见,若不是皇后娘娘今儿寿诞,我们还见不着呢。” 一句话,缓解了殿内的尴尬,女眷中又重新恢复了热闹,几个跟纪氏熟络的夫人们迎上前来,“傅夫人,好久不见呢。” “是啊。”纪氏盈盈一笑,带着女儿们也上前几步,“宋夫人、韩夫人、嫂子,可真不容易见着你们。” 素来刻薄忘恩的宋夫人用手帕掩嘴一笑,揶揄笑道,“那可不?上次的事,还要多谢傅夫人呢,要不是你舍得一个女儿,我儿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宋夫人说的是上次把霜儿送去冥婚的那事,当即让纪氏脸色一窘,微微的有些尴尬,饶是谁被提及亲手把庶女送出去殉葬,也绝对不会有好脸色……尤其是还偏偏是宋夫人揶揄她!该死的! 看见自家小姑子受了辱,一旁的南相侯纪夫人脸色不愉,目光静静地扫视了一眼宋夫人,冷笑道,“说什么呢?今儿可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宋夫人,你张口闭口的提那事,莫不是想咒谁吧?这可不是你宋家内宅,小心祸从口出呢。” 宋夫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刻薄的脸上满是讥诮之色,开口挑唆道,“呦,瞧我这张烂嘴!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这事?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可真悬啊,韩夫人差点犯了大错……” 韩夫人脸色也微微的有些煞白,本就穿得厚重,想起这事,忍不住冷汗顺着脸颊簌簌落了下来,冷冷的扫视了一眼纪氏,寒声道,“傅夫人,您莫不是故意的吧?让皇亲贵胄给我儿冥婚,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们两家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怪韩夫人发火,准备给自己儿子殉葬的那丫头居然是公主……这事若是传出去,她韩家要承受皇上多大的怒火? 想到韩家提前送来的那些聘礼,纪氏暗暗心惊,赶紧赔笑,“韩夫人这话说得奇怪,我怎么会知道,那丫头居然是公主?想着左右不过是个丫头,迟早嫁人,嫁哪家不好?嫁进韩家,纵使是冥婚殉葬,也是她的福分气运……哎,只怪这丫头没福分呢。” “行了,说什么混账话呢?”南相侯夫人满心不高兴的扫视了一眼自家小姑子,训斥道,“堂堂皇家公主,给人家冥婚殉葬没成,还成了没福分?这话真让你说的……” 纪氏苦笑。 几位夫人寒暄了几句,各自散去,徒留下纪氏跟南相侯夫人姑嫂二人,纪氏终于放下笑容,眸子里流露出稍许的愁容。 纪氏是南相侯府的嫡出小姐,如今的南相侯便是她的亲哥哥,南相侯夫人自然就是她的亲嫂子,姑嫂二人自幼交好,当年在家做小姐的时候,纪夫人没少教她如何主持中馈、管理庶务,如今纪夫人说她几句,纪氏自然要受着。 这南相侯夫人杜氏,七拐八拐的也算皇亲国戚,只是血缘甚远。俗话讲,一朝天子一朝臣,换做这里,便是一朝天子一朝皇亲,没了封号、没了食邑的皇亲国戚,早就被内务府的皇家族谱删掉,只是名头上好听一些。 第15章 皇后的嫉恨 在红豆的威逼之下,四殿齐齐下跪朝拜,洪亮高亢的声音传入九霄,“——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豆悄然勾了勾唇角,昂首挺胸,稚女敕的声音里带着一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威严和大气,“众位平身,且落座吧。” “谢公主殿下。” 纪氏垂着眼睑,静默的站起身,重新落座,只是……紧握着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屈辱。 嫡女傅明倩更是按捺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个野种——居然轮到我给她下跪?!” “闭嘴。”白莲花傅明月掩去眼底的暴怒和屈辱之色,“你想死,不要拉上我们!” 相思轻轻地合上了双眼,这一世姐姐所经历的,却是跟她上一世所经历的东西……完全不相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相思不明白。 上一世里,同样是在敬仪皇后四十寿宴之上,自己这个冒牌公主粉墨登场,可是却没有如今姐姐那满身价值连城的冕服凤冠,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冕服便走上殿堂; 上一世里,没有皇后、德妃那满盒子的翡翠珠玉,没有血翡翠镯子和赤凰暖玉扳指,有的只是一托盘的首饰珠宝……依稀记得,便是那一托盘的首饰珠宝,便让自己情难自禁; 上一世里,没有坐在父皇的龙椅上,没有群臣下跪朝拜,更加没有那一声声公主千岁,有的只是自己跪拜过后,进入后殿,与众嫔妃们一起,失了一切的风采和高贵;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这一世,会得到这般的宠爱与抬举?与之相比,自己上一世居然是……那般的可笑、可悲。 没理会殿下群臣们的心情,红豆只是徐徐转过身子,冲着弘德帝福身一礼,脆生生的道,“父皇,群臣跪拜完毕,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弘德帝眼里错综复杂,随即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丫头,向她抬了抬手,哈哈笑道,“做得很好,丫头,过来到父皇身边坐。” “谢父皇!”红豆没有半分推辞,抿唇浅笑的应了。 弘德帝,给她的只是一个立威的机会,能做到哪一步,要看她自己的能耐。 而红豆,恰恰抓住了这个机会,而且做得很好,没有半分能让人指责的地方:她在用自己的能力证明,弘德帝并没有宠信错人。 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收入眼底。 红豆年幼,又刚刚回宫,自然不用为皇后献上寿礼,可其他皇子公主们就没这个待遇了,挨个献上寿礼之后,公主们回后殿坐着,王爷们陪着皇上坐在前殿,直到王爷群臣们敬献贺礼完毕,这位新晋的华蔻公主依旧亲亲热热的坐在弘德帝身边,连皇后和德贵妃都要靠边站。 看着下面如水的礼品,红豆果真是大开眼界,所谓黄金铸成的金身佛像都是最轻的,极品玉雕珐琅器物更是多如牛毛,甚至有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让人为之眼花缭乱。 弘德帝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红豆,见到她眼里隐约流露出的惊讶艳羡之意,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揶揄道,“丫头,看着喜欢哪个,去求你母后赏了给你。” 顺杆子往上爬,这本就是红豆向来的传统,如今有了这话,红豆立马换上了一张盈盈的笑脸,扭头眼巴巴的望着敬怡皇后,“母后,真的吗?” 敬仪皇后差点没被弘德帝和红豆两位气吐血,可当着众大臣家眷们的面,又要保持身为皇后的大气和端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脸上却还要做出那般和善慈爱的笑容,“你这丫头,瞧你说的,君无戏言,你父皇答应你的,还能诓你不成?看上什么物件,尽管拿着。” “谢谢母后!”红豆笑弯了眉眼,仗着自己年纪小,拽着弘德帝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却不说话。 弘德帝哭笑不得,斜睨了一眼红豆,却是指着下面十多位皇商联手进贡的一组手炉,略微有些肉疼的道,“听卜英说,你这丫头一到冬天就手冷脚冷的,朕看着这手炉做的不错,给你拿着玩吧。” “谢谢父皇!”红豆笑得越发灿烂狡黠。 如果不是弘德帝主动赏赐,她肯定拿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一组手炉一共有十二个,造型各异,巧夺天工,莲花鼎、石榴炉、玲珑球三个尤为贵重精巧,莲花鼎宛若一朵绽放的白莲,栩栩如生,炉内是赤金铜做的坯子,外面的一层是用南周国第一瓷窑烧灼而成的天玉冰瓷,炉体通身精巧,瓷质细腻雪净得宛若冰玉;石榴炉则外裹着一层千年紫檀木,内里同样是赤金铜做的薄坯,炉身和炉盖上点缀着细密的西域猫眼石,真的宛若一只大号的石榴般;玲珑球则是这组手炉中最为名贵的,外面雕琢着千年金丝乌木,拳头大小,浑然一体,精巧得堪称鬼斧神工,上面编着一个同心结,下面则是一串雪珠子串成的流苏。 这一组手炉,不在于多么的贵重奢华,而在于它的材质稀世罕有,在于它的做工和雕工居然能这般鬼斧神工,浑然天成,让人为之感慨。 就算是在这么多贺礼中,这组手炉也是顶尖的,后殿的不少妃嫔和公主们早就眼馋这组手炉了,就算拿到其中的一个,也足以让他们自得几个月……可谁会料到,弘德帝居然会把这一整组手炉,全都赏赐给了这个贱丫头?! 第16章 蟠桃 想到这一点,众公主妃嫔们,恨得牙根痒痒。 同样牙根痒痒的,还有坐在大殿之上的皇后,她心里恨得要死! 除了在意这么珍奇一组手炉之外,她更加在意的是弘德帝的那句话,堂堂一国之君,女儿儿子一共有一百多个,就算是再宠爱的儿女,他这个做父皇的,何时关心过其他儿女们? 可今天,弘德帝居然当着群臣的面……去关心这么一个卑贱的丫头?! 红豆可没功夫去理会皇后心中狂燃的妒火,因为此刻她的注意力正被大殿之上的某只奇葩吸引着,能在皇后的寿宴上捧着一只蟠桃走上来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周京第一纨绔——墨王了。 依旧是那般俊美浪荡、流里流气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个王爷,可偏偏生得那般好皮囊,青丝如墨,用一顶嵌金蓝宝石玉冠束着,容颜俊美非凡,黑宝石般熠熠明亮的眸子浮现出淡淡的风流倜傥之气,只是眼底隐隐的冒出紫黑之色,显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身形修长略显瘦弱,走起路来没个正形。 来到殿前,墨王笑嘻嘻的将托盘的寿桃推给一旁的小太监,这才拱了拱手,“恭祝皇后娘娘福寿康泰!” 皇后瞥了一眼墨王送来的寿礼,差点没被恶心得背过气去,可脸上还保持着盈盈和善的笑容,慈爱而雍容的笑道,“朝中这么多大臣们,反倒是墨王送来的寿桃最合本宫心意。” 看着这个墨王送出的蟠桃,老皇帝自然知道这个不学无术的墨王是什么德行,明明板着老脸,可眼底的笑意却直达心底……在皇后寿诞上,能送出几十文钱一个的蟠桃,墨王绝对是一朵奇葩! 要知道,这只蟠桃可不是皇宫里进贡的那种顶级蟠桃,反而只是一只民间拜寿时吃的低贱桃子,虽然外表看起来不错,可实际上酸涩又硬口,一般人家只拿这种蟠桃作为摆设,连普通人家都不会吃这种蟠桃。 红豆也同样板着小脸,可憋得实在难受,心里早就笑抽过去了,本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脸皮还厚!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挺稀罕这个小子,这次再见,越看越觉得顺眼,恨不得冲上去抓着对方的手,高呼一声“知己啊”! 一旁坐着的德贵妃却是轻笑了起来,笑得居然是那般温婉细腻,“既然是墨王送上来的心意,不如姐姐给他个面子,吃上两口,也算领了这么多人给姐姐祝寿的心意,如何?” 明面上好像只是个半开玩笑似的提议,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德贵妃这是在向皇后挑衅!后宫的两位主子又当众对掐起来了! 皇后瞄了一眼那只蟠桃,心里早已经将德贵妃咒骂上无数次了。 想堂堂大周皇后皇甫玥蘅,出身四大世家的皇甫家族,自幼锦衣玉食、华服珍馐,哪里吃过这般低贱的酸涩蟠桃?可当着这么多朝臣家眷的面,她身为皇后,要是不吃,明天早朝御史们肯定又会参上一本,状告她这个皇后“无德”,到时候她维系了这么多年的贤淑仁厚形象可就彻底毁了。 踌躇之下,皇后忽然注意到坐在老皇帝身边的红豆,忽然莞尔一笑,“即然妹妹提议,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好不给面子,不如把这个蟠桃赏赐给华蔻公主吧……本宫看着她第一眼就觉着喜欢。”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脑袋,装作啥也没听见,可心里却暗暗感叹,素来传闻当今敬仪皇后仁厚贤淑,可今天一见……呵呵,可还真不见得呦! 德妃娘娘借着蟠桃,向皇后挑衅,可皇后也不是个好惹的,祸水东移,却转手将蟠桃“赏赐”给了新晋的华蔻公主,一来给自己解了围,二来又给华蔻公主一个下马威,果然是一箭双雕! 老皇帝捋着胡须,却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 红豆自然领会了皇后话语里的深意,不仅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美滋滋的笑了出来,示意小太监把蟠桃切成片状端过来,自己用银筷夹了一片,起身到敬仪皇后面前,福子,却将银筷夹着的蟠桃片递到皇后嘴边,极为“乖巧伶俐”的浅笑道,“虽然母后疼爱孩儿,将这蟠桃赏赐给女儿,但母后才是今天的寿星,华蔻侍候母后先请!” 皇后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哆嗦,脸色都变了。 没料到,这个华蔻公主居然玩了这么一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蟠桃递到自己嘴边,自己这个做“母后”的岂能不吃?不吃,就代表着她这个皇后苛待庶出公主,就代表着当今皇后无德! 今天,就算华蔻公主递来的是毒药,她这个敬仪皇后也得乖乖的吃下去! 看见皇后那一闪而逝的囧态,德贵妃轻掩唇角,眼底波光流转,笑得极为温柔清婉。 不过,还没等德贵妃掩去笑容,红豆却已经夹着蟠桃片来到德贵妃面前,笑吟吟的道,“德妃姨母,——请!” 德贵妃瞬间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皇后一边咀嚼着酸涩的蟠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德贵妃的脸色,原本憋屈的心忽然变得酣畅淋漓,舒畅至极!该!让你德妃向我挑衅、给我挖坑,我皇甫玥蘅吃了苦头,你也别想跑! 相较于这个方才十岁之龄又没亲娘的华蔻公主,很明显,深受老皇帝信赖的德贵妃才是皇后的真正敌人。 ------题外话------ 咳咳,更新神马的,最讨厌了! 嗯,开了一个现言的坑,欢迎大家踊跃跳坑,不要太爱我,么么哒! 第17章 搅屎棍! 戏剧性的一幕,被同样老谋深算的群臣们纳入眼底,心里不知道是在感慨这位华蔻公主的早慧,还是在感慨弘德帝生了个好女儿。 殿堂之上,这样一幕母慈女孝的场面,在明眼人眼底看来,无疑只是个笑话,可偏偏有人看不清楚形势,非要做一根又臭又招人厌的搅屎棍。 御史台赫赫有名的搅屎棍——刘御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走出自己的席位,向殿堂之上拜了拜,这才朗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华蔻公主出身民间,虽然顽劣了一些,但在傅大人的教导下,尚且还能如此至孝至纯,微臣提议,请皇上封赏养育华蔻公主十年之久的傅大人及傅夫人!” 此话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之后,却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了坐在角落里的傅元敬傅大人。 众大臣们可没忘记,老皇帝认下华蔻公主那天,华蔻公主可是被抬上大殿之上的,差点没被傅家活活打死!老皇帝不找傅家算账就是好的,现在这个刘御史居然还好意思往傅家脸上贴金,说什么华蔻公主是被傅元敬教导出这般“至纯至善”,让皇上封赏傅元敬一家? 老皇帝当场脸色沉了下来,手捋着长髯,却没说话,只是目光流连在红豆身上,沉吟在那里。 看见老皇帝居然没当场答应了下来,那个刘御史越发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俯身拜去,“老臣再次请皇上封赏傅大人一家!听闻华蔻公主素来顽劣不堪,能有今天这般纯善孝顺,完全是傅大人夫妇教导的结果,皇上,有功必赏啊!” 这样一番话,可是完全颠倒黑白,将红豆挨打那事定性为她自找的,傅元敬一家反而无过有功! 傅元敬刚想上前说什么,坐在老皇帝身边的红豆却笑盈盈的发话了,“父皇,这位大人说的话倒是挺有意思,可惜女儿没太听明白。傅家虽然有些过失,可毕竟养育了我几年,养育的恩情女儿铭记于心,所以,父皇,就请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赏赐傅大人及傅夫人吧?” 这话一出口,群臣再次对这位年仅十岁之龄的小公主改观了不少,刚才的举止做派已经有了皇家的威仪,现在的做为,更加有了天家血脉的大度宽厚。换成是一般人,这时候早就去找傅家秋后算账了,哪能还这般大气宽厚的微笑面对,居然还能为差点把自己打死的傅家请赏? 老皇帝扫视了一眼红豆脸上盈盈的笑意,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漆黑发亮的明眸闪烁着一派纯真无邪的颜色,仿佛真的不在意自己差点被傅家打死。 按理来讲,有了红豆主动给的这个台阶,一般人早就顺着这个话茬往下说了,可偏偏这位刘御史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完全不会看人眼色不说,还顽固不化,动不动就要“以死劝谏”,他自己认定的事实,九头牛都拉不会来,连老皇帝都对这个家伙烦得要死。 刘御史微微抬头,瞅了一眼殿堂之上的红豆,脸色不愉起来,轻轻的冷哼一声,耿直了脖子,挺起胸膛,极为执拗而认真地道,“华蔻公主所言差矣!哼……所谓父母者,责打训导子女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听闻华蔻公主素来顽劣,不过是些许责罚,怎么就成了过失?!莫非当今皇上打你,也成了错?” 红豆微微颔首,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睫毛翘翘的,将原本就水润如墨的眸子映衬得越发玲珑明耀,浅绯色的唇瓣轻启,露出整齐的贝齿,俯视着殿堂下的那位老臣,似在打趣一般,“这位老大人,您这话的意思可真好玩,父皇责打我,这是为人父、为天子的权力,莫非傅大人跟父皇一样是天子不成?” 刘御史脸色变了变,老脸涨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最后挥了挥衣袖,怒哼一声,“华蔻公主果然如传闻那般顽劣不堪,在这金銮殿上,居然还如此巧舌如簧、搬弄是非,可见平日里到底是如何的嚣张跋扈!皇上,华蔻公主德行有亏,当真是给宗室抹黑,还请皇上撤除她的公主封号!” “单论起搬弄是非、巧舌如簧,我可比不上这位大人您!”红豆轻掩着唇角,笑得矜持而不屑,清澈明脆的嗓音犹如溪泉敲击在山石之上那般悦耳怡人,“夸我纯孝至善的是大人您,为此您还要父皇嘉奖傅大人,现在说我顽劣而又德行有亏的也是您,又让父皇撤除我公主封号……咯咯,这位老大人,您莫不是欺我华蔻年幼吧?” 刘御史堂堂言官的身份,岂会被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用言语所击倒?只是短暂的呆滞了一下,刘御史重新高昂着脑袋,轻哼了一句,“华蔻公主,您莫非是用皇族之女的身份欺压我这个言官不成?你虽然身为公主,可自幼在民间长大,本性顽劣、粗鄙不堪,若没有傅大人教导于你,你能有今天?” 众大臣们集体无语,全都垂个脑袋不去看这位刘御史,心里却是已经把他骂了上千遍,就算你刘御史跟傅元敬素来交好,可在这种场合上,跟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耍嘴皮子,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最无语的是,居然还能说出人家十岁的小丫头用皇族身份欺压你这个五六十岁的老东西? 我呸!做人可不可以要点脸?! “本性顽劣?”红豆品味着这句话,笑得狡黠而张扬,“这位大人,圣人曾经说过,人之初性本善,不知道您的这句‘本性顽劣’,到底从何而来?若非出身皇家,我龙华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莫非圣人的话,到我这里就是个特例?别人生而性善,到我就是生而顽劣?” 刘御史脸色铁黑成一片,彻底没了声音,眼睛死死的瞪着朝堂之上那个巧笑倩兮的小丫头,心里却已经恨极!如果刚才还只是简单的争辩,那么话茬到这里,就彻底变了味道!天下读书人,都是圣人的门生,他要是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华蔻公主是个特列,就相当于他否决了圣人的言论,且不说这天下的读书人能不能饶得了他,单就是圣人的后代就绝对饶不了他! 红豆睥睨着那位刘御史,笑得那叫个得意! 该!让你跟我斗嘴皮子,我玩不死你! ------题外话------ 嗯,魂魂真伟大,居然又更新了,望天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