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鲁男子》 第一章 咕咕咕……欧嗨哟……咕咕咕……欧嗨哟,咕咕咕……欧嗨哟…… 早晨的第一道阳光射进种满黄金葛的窗台,垂落尺长的绿色植物占满半面墙壁,朝气蓬勃地似在和全世界打招呼,说声早安。 远处的山峦飘着微带金光的云,一朵朵以悠闲的神态慢慢地变化出各种形状,有花、有草,还有南瓜园,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则在一旁啃着红萝卜。 位于阳明山半山腰处的日式建筑,属于仰德大道的名人豪宅区,楼高两层、红瓦白墙,花木扶疏十分雅致,小桥庭园造景极具和风。 但住在这近百坪房舍的人家却不是动辄华服美食的资本家,更不是大家眼中认定的有钱人,已住了数代的旧居可见其历史痕迹,在政商名人云集的环境里算是一 级贫户。 杨家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有其头痛的问题,殷实憨厚的杨父在台湾工业没落之下西移到大陆工作,肯拚实干的冲劲让他短短数年就成为富甲一方的台商。 然而繁华的大城市总会使人沉迷,人一有钱就会开始享乐,而孤身在外的杨父所花的第一笔钱便是买屋置产包二奶,受不了年轻女子的投怀送抱,他也成为有了钱就抛妻弃女的阔佬。 只是在大陆,财大气粗的台商往往成为某些份子眼中的肥羊,杨父在一次外出应酬后就没有再回来了,身首异处惨遭杀害。 杨父生前是留下不少现金和股票,但皆被二奶偕其男友给卷走,只剩下公司和不可变卖的国家资产,经由股东同意转成现款拨还遗眷,总价大约一亿人民币。 「姊,早餐要吃荷包蛋和稀饭,还是牛奶跟三明治。」 准七点整,杨家的一日正式展开,不论昨夜忙到多晚。 手拿着平底锅的年轻女孩精气十足的朝楼上一喊,以锅铲敲着锅底制造噪音,热热闹闹地开启充满朝气的一天,不让瞌睡虫打倒。 即使她偷偷打了个大哈欠,脸没洗干净眼角尚带着眼屎,身上穿着印有向日葵图样的睡衣,十足的家居模样。 但身为一个学生,且是一个八点有课的大二学生,她的时间可能会有点赶,至少在做完早餐和用完餐后,以骑单车的速度绝对赶不上第一堂课。 不过她是个占了地利之便的「文化人」,她就读的学校就在阳明山上,距离家里不到六公里,勤奋点踩踏板不用二十分钟就可以到,所以现在才能悠闲地准备早餐。 据说她考上多所大学,像台大、清华、成功等知名学校,以相当高分备受注目,虽非榜首,但也在全国排行十名以内,是每一所大学极力争取的优秀学生。 而她选择当个文化人,根据她自己的说法是不想离开家人太远,可以帮忙分担家务,毕竟这个家只剩她和姊姊,以及精神状况不佳、老跑医院的母亲。 可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依赖疼爱她的姊姊,二十岁的她虽有着成熟娇艳的外表,但个性非常孩子气。 而她的姊姊正好相反,杨天款嘛……唉!看下去便知分晓。 「姊,不能随便啦!一定要从中挑一个,做人不可草率要重纪律,规矩虽是死的,却能限制偏激的行为,使人走向正道循规蹈矩……」 「天苒,如果的古物研究也能背得这么滚瓜烂熟的话,我想的古物学教授就不会在的学末评鉴写上『人心不古,难堪造就。」意思是她该修新颖一点的课程,譬如观光或人文科学,她不适合当个文物保护员。 出现在楼梯口的身影并不高,大约一百六十公分,发直未过肩十分平顺,乌黑亮丽像流水磨平的黑曜石,亮泽足以鉴人。 看来不满二十,像个中规中矩的女大学生,手中抱着几本厚重的法律书籍和档案资料,神情清冷得彷佛是入世的观音,不沾半丝尘气。 可谁也没想到她已经「高龄」二十六了,而且是国内少数越级就读的资优天才,不到二十岁就考取国家资格,现在是个领政府薪水的女检察官。 「姊,别落井下石了,我的背好重哦!像只背着壳走的蜗牛,整天想着怎么当古老头眼中的高材生。」哀戚的惨叫,杨天苒淘气地做出蜗牛慢爬的动作。 「是古教授,别乱为长辈取绰号,为人师者是传授知识的智者,能由他们身上学到多少便是日后的财富……」 「不可造次对吧!」她都会背了。 「既然知道就要守规矩,不要老是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做好学生的本份是的责任。」杨天款不希望妹妹日后成为自己必须起诉的对象。 杨天苒立正站好地行了个童子军礼。「是,遵命,杨检察官,下一次我拿奖学金来孝敬。」 不是不好拿,而是看她有没有决心,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有傲人的成绩,否则怎么对得起大姊的栽培。 「少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就非常感激了,兼差的工作只是一时,别玩上瘾忘了自己是学生。」那个复杂的大染缸叫人无法放心。 「不会啦!姊,平面模特儿的工作很单纯,只要摆几个姿势拍拍照,况且我又不想当超级名模。」她撒娇的搂着姊姊的肩,一副乐当小人物的模样。 「是吗?那是谁疯到半夜三点还不下山,被『鬼』吓得直催我上山救人?」她那群朋友喔!真是有玩兴没玩瞻,一点点小事也能惊得鸡飞狗跳。 杨天款有着三百多度的近视,拿下眼镜她还看得见近的东西,但远一点大概像对街距离的就有点模糊了,仅能凭身形和声音认人,所以她绝少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免得朋友说她高傲不理人。 身为检察官的她办过不少光怪陆离的刑案,看过无头、肢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对于怪力乱神的事一向不信邪,也从未碰过关于这方面的灵异现象。 有人说她太过正直,正气凛然,办案过程一板一眼循法而行,从不做出与法律相悖的行为,因此鬼怪不敢近身心生畏意。 不过她太坚持自己的原则而不肯妥协的态度容易得罪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往往会树立敌人,无形中阻碍了一些刑案的进展。 若说杨天苒是一阵爱玩的风,那么杨天款便是农家耕作的土地,不论农民在她身上种植什么农作物,她都一本初衷的使其开花结果,果实汇汇丰收一季。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从不相信天下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好高骛远的结果只会从云端跌下来。 「哎呀,人家都说那是个意外了嘛!我们的车子坏在一堆坟墓前,当然会想成是『那个』在作怪。」她的同学当中还有人宣称看到鬼呢!她只看见一条白色的光飞过而已。 但也够吓人了,一群人吓得抱成一团,哭叫连连大喊有鬼,谁知只是一位白衣老伯在捉蟾蜍,准备卖给中药铺做药材,据说墓地的五毒类生物最阴也最有效,卖价甚高。 「还有理由瞎掰,的早餐呢?不怕赶不上第一堂课?」瞧她迷糊的,真叫人替她担心。 「啊,我的早餐!」杨天苒惊呼的跑回厨房,但不到一分钟又跑出来。「姊,到底要吃什么?」 「随……」吃什么都可以,她一向不挑嘴。 「不许随便,杨家客栈没有随便这道菜,请以检察官办案的专业精神点菜,不要糟蹋大厨的心血。」她义正词严地端出其姊平时说话的口气说道。 杨天款笑笑的看了妹妹一眼,准备到前廊拿早报。「好,请给我一份烤马铃薯蛋饼,还有一杯现泡的曼特宁咖啡。」 「姊……」喔!她在报复吗? 「怎么了,有问题吗?这礼拜轮到做家事不是?」瞧她叫得那么委屈,好像自己欺负她似的。 「姊,有存心刁难人的嫌疑哦!这么高难度的料理对一个初学者来说是一种苛求。」她哪知道烤要用什么材料,煎个蛋饼倒还可以。 炒蛋、煮蛋、煎蛋、蒸蛋、荷包蛋,这是她能力范围内的蛋蛋大餐,而稀饭只要白米加水下去煮就行了,她当然敢夸口自己是大厨师。 「好了,别气呼呼的瞪眼,做什么我吃什么,反正烤焦的面包我不是没吃过。」味道重了些,吃起来感觉像在嚼炭。 「吼!伤了我的自尊,我要在的咖啡里下毒毒死。」她不该嘲笑妹妹的。 「好,记得加糖加奶精,以免我发觉味道不对拒喝。」杨天款笑着调侃。 「讨厌,讨厌,每次都拐不到,不能偶尔一次变脸给我看吗?每次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总是看不到惊慌失措的精采画面。」她好用v8拍摄赚一笔外快。 「精采画面?」是她听错了,还是妹妹说错了? 「没,没什么,去拿报纸,我回厨房做三明治。」这是她唯一拿手,而且保证不出错的专长。 舌头一吐往回走,怕挨训的杨天苒脖子一缩赶快开溜,没见到姊姊脸上微泛的兴意,嘴角微勾地流露对妹妹的疼惜之色。 杨家姊妹的母亲生的并不是大病,而是遭一起打拚的丈夫离弃后所产生的心病,老觉得自己老得特别快,一下子这里酸、一下子那里痛地怀疑自己罹患癌症,可能不久人世。 于是求医问卦地到处寻访,明明白血球只是比正常值高一点就要求住院,见黑猫打她面前经过便赶紧进庙问神明有无大事,整日紧张兮兮的搞得自己神经衰弱。 所以一没事就跟进香团四处拜佛好求个心安,一年到头鲜少有机会看到她,姊妹俩倒也习惯母亲长年不在家,相互照顾感情相当深厚。 「咦?!报纸中怎么夹了一封没写住址的信?」 杨天款收 这是她的信,为何没贴邮票盖上邮戳?而且谁会大清早的送信来? 看着淡蓝色的信封,上头还飘散出淡淡香气,她猜想,应该是附近的「小男生」写的,又把她当成妹妹的妹妹而写信示爱。 诸如此类的信件她一个月最少收到十封,因为住家离学校并不远,来往的学生看过穿便衣的她都以为她是同校的学妹,只是不知道科系而兴起追求之意。 她的外表常被误以为未满二十岁,巴掌大的小脸看来很稚气,加上她吃不胖的体质,不少大学生真当她是小妹妹,借故攀交情好接近她两姊妹。 不设防的杨天款,以研究的心态想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好得知犯罪年龄层逐年下降的主因为何。 冷不防,接触信纸一端的指头忽然传来痛意,鲜明的血珠由指腹沁出,迅速滴了好几滴。 「鱼钩?!」 望着沾上她血迹、露出尖端的鱼钩,不敢大意的杨天款小心地将信纸拆开,逐字检阅上头以广告字黏贴的一行字。 能心安吗?是刽子手,会有报应。 斗大的红字看来怵目惊心,像是一种无言的控诉,以及有形的威胁,警告她小心报应,随时有人在一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眉头仅仅颦了一下,杨天款的表情并未有所变化,只是工整地将信件收好放入口袋,不让旁人察觉一丝异样。 这是这个月收到的第七封恐吓信,有时是在法院由法警转交,有时是夹在车子雨刷像宣传单,叫人容易忽视而一手揉掉。 最近的一次居然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距离这一次不到三天光景,上面写着: 该受到审判,地狱的大门已为开启。 明显地,有人在跟踪她,并由工作的场所一路尾随到家里…… 「姊,快来品尝名家料理的豪华三明治,有蛋、火腿、鸡肉、生菜沙拉,还有最爱的美奶滋,我就不信这个礼拜我养不胖。」 看着和朝阳一样活泼的妹妹,杨天款的脸上浮现一抹忧色,她的安危可以置之度外,检调工作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难免招来是非。 但是小苒呢? 「姊,在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吃,等凉了就不好吃。」趁热吃才够味。 「喔!就来了,我拿一下报纸。」 也许这件事该交给警方处理,杨天款暗忖。 她不能拿妹妹的生命冒险。 「什么,有检察官被威胁?!」 望着上面丢来的公文,顶上无毛的连胜文开始烦恼要交给谁处理,最近让他头痛的事已经多到堆上了眉头,再往上堆就要灭顶了。 这个烫手山芋要是接得不好,他这局长也甭想有清闲的一天,不用等到他提早退休,说不定会直接下台以谢全国百姓,连一千多万的退休金也别想领到。 可若是接得顺手他也讨不到好处,上头顶多一张公文以资奖励,对他「份内之事」做得好而点头称许,再无实质的奖赏。 唉!为什么麻烦这么多,就没一件事顺心,台湾的警察多得跟蚂蚁一样,不找别人偏要找上他们分局,就因为他局里有名闻遐迩的警界四枭吗? 「啊!头好痛,谁来分忧解劳……」真想请个长假。 人家羡慕他有四位屡建奇功的手下,什么案子交到他们手中便万无一失,不管多难办的悬案都能一一破解,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是别人只看到他外在的风光,以为他得意得不可一世,警力精良可媲美一支镇暴军队,任何一个罪犯都别想逃出法律的制裁。 但是看看他一头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原本它也曾生长茂密的乌丝,虽未飘逸如洗发精广告里的模特儿,起码还可以见人。 现在呢!他只能遮遮掩掩地以帽子和假发覆盖,以免人家瞧见他目无长官的手下所制造的杰作,以戒疤数个来回报他的厚爱。 「百服宁,保护您,感冒用斯斯,还有阿斯匹灵,你喜欢哪一种?」任君选用。 一堆感冒药品往桌上一扔,一位清汤挂面的小女生笑着表达关心,怕他们有趣又幽默的大头鲢上司会染上最新的一种流行病-- 叫作:过、劳、死。 「蓝组长,近来事比较少是不是?我……」有个案子要交给办。 连胜文的话才说到一半,一颗生栗子即在他面前当场被捏碎。 「不好意思呀,局长大人,让你吓了一跳是吧!我最近在练气功,打算试着把重达百斤的石头击碎。」如果她神力过人的话。 「重达百斤的……石头……」吞了吞口水,他眼神一瑟地把话收回来,「哈、哈,练气功好,练气功好,强身健体还可以打坏人,全体警员都该学习勤奋不懈的精神。」 他的干笑声比哭还难听,一张老脸皮呈九十度下垂,只差没黏在地上大喊局长难为。 「局长,气功用来强身健体是没错,可打坏人是会死人的,你要负全责吗?」蓝青凯假惺惺的一问,吓得他头一咚敲上桌面。 「负责……」呜!他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位高权重还怕一个没长毛的娃儿。 在警界四枭未正式投效警界前,他的日子过得多么快活,包赌、包娼,还有三节孝敬,免费的茶叶和黑桥牌香肠多得吃喝不完,放到快发霉还能拿出来做功德,博一个造福乡里的美名。 而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其他人吃香喝辣,满嘴油光直呼当警察真好,自己却含泪暗泣的端正形象,做个日益消瘦的局长大人。 世上的坏人那么多,漏抓一、两个有什么开系,没有那些作奸犯科的歹徒怎么会有他们警察的存在呢?说起来他们应该要感谢万分才是。 所谓有阴必有阳,独阴不生,独阳不长,没必要赶尽杀绝嘛!留一条生路大家都有饭吃,何乐不为? 可是这四只夜枭偏偏断他财路,捉住他同流合污的小辫子予取予求,任意妄为,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简直如恶霸般可恶。 不管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拿出长官的气势来压住他们,让他们知道威胁上司是不对的行为,他绝对要狠狠地刮他们一顿。 「呃,青凯呀!近日有件案子颇为棘手,我想是不是可以……」接手。 才说要强势命令四枭之首,但一开口连胜文却变成气弱的请求,声音高不过三十分贝语调轻柔,就怕她翻过桌子拿他的头当石球练气功。 「我要休假。」 「喔!好好好,要休假,没问题……什么,要休假?!」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一走堆积如山的贩毒案件要交给谁去解决? 「想我也累积了不少年假没休,早该放自己轻松轻松,来日方长不怕没贼可捉,休息是为了储备精力再出发,局长不会不应允我这小小的要求吧?」 蓝青凯的笑容很惬意,像来和长辈喝茶问安的小女生,一点也没有逼迫长官允假的神色,纯净的眼神比蔚蓝海岸还干净。 「可是……可是……前不久杜组长才请了长假,局里的公事实在忙不过来,要不要等他销假回来上班再……休年假?」他问得小心翼翼。 「我就是看玉坎在南台湾玩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才决定和韩亚诺督察去度个小假,作一次甜蜜的婚前旅行。」顺便也让那些毒贩把胃口养大,以为猫不在了就可以横行,等一只只小毒虫浮上烂嫠好一举成擒,省得她一个个去找。 「嗄?不、不会吧!要去高雄玩,那工作怎么办?」难道要他一个糟老头降级出任务? 蓝青凯拍拍连胜文光溜溜的头要他安心。「有那头熊和邋遢女在,局长大可高枕无忧。」 「指望他们?」呜,他要退休啦!再也不当窝囊的局长了。 「指望谁?你们在讨论什么重大刑案?」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挺有趣的。 一看到刚出任务回来的寒浴月,连大局长脸色慌张的护着头,完全忘了他已经没有头发好担忧了。 「没什么,是有关于检察官遭到威胁一案……」 「哎呀!我手上还有三件连续奸杀少女的案子还没办,扫黄组又找我扮鸡好扫荡色情行业,我好忙、好忙哦,忙得没时间和我的流氓律师恩爱。」 手一挥,寒浴月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不接当「保镖」的工作。在他们的认知中检察官都很难搞,高傲气盛又自以为是,自有一套规则不听从警察的安排。 在刑事案件中,警察和检察官可以说是搭配度最高的司法单位,他们能合作无间的打击罪犯,让犯罪者付出应得的代价。 但从另一角度来说,检察官的身份始终高警察一等,习惯下命令而不是接受,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所以喽!没人愿意接这个案子,不久前一位很傲的检察官让他们很晦气,心里头有着不痛快,暂时不接任何与检察官有关的案件免得迁怒。 「……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给我拒绝闪边纳凉,们不办谁来办?!」气得头顶冒烟的连胜文大声一吼。 蓝青凯和寒浴月眼对眼一视,视线随即落在门外正在打哈欠的萧沐风身上。 最佳人选不就在眼前吗? 「局长,你看那头熊是不是很闲?」以一个追踪某黑道份子三天三夜没睡的人而言,他的样子看起来还不太累。 「呃!这个嘛……」黑眼圈都跑出来了,自己能狠心地推他下海吗? 「局长,你不用跟他客气,那头熊健壮得足以单手屠虎、只手捉蛟还大笑说不够看。」反正熊皮厚得子弹打不穿,推他去挡再适当不过了。 「可是他不怎么好说服,我担心他会拍桌子走人。」警力严重不足,他不能因小失大把那头熊……呃!是萧组长给气走。 除了杜警官,这几只枭都不好应付,专给他找麻烦还不按规矩办事,哪有可能中规中矩地听他的命令行事而末加反抗。 除非是遇上他们感兴趣的案件才会自动请缨,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让他神气得意好一阵子,受四方注目。 「局长,你不懂什么叫面恶心善吗?他这人表面是粗鲁些,但心地非常善良,绝对不会出手殴打老人家。」嗟!她干么心虚,像说了违心话。 「对啦,局长,小凯说的正是我心里的话,萧警官是头没牙的熊,心软得像女人,你尽管奴役他无妨,有熊不用是傻子。」 咦?她似乎忘了什么没提。 和蓝青凯边敲边鼓边动的寒浴月偏过头想了一下,始终没想到熊有爪子,比熊牙更为厉害,一掌劈下非死即伤。 「好好跟他说他会听的,你瞧他哪一次敢跟你翻脸,不都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虚有其表。 「似乎说得满有道理……」有点被说动的连胜文连连朝熊背投子关爱的眼神。 「而且他的虎背熊腰不拿来保护人未免太可惜了,歹徒别说近身,光看他那副熊样就退避三舍了,谁还敢上前!」 嗯、嗯,没错,那壮硕的身材用来挡子弹最好……说错了,是用来吓人最适当,粗厚的肩膀非常稳当,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面带微笑的连胜文推开半掩的局长办公室大门,笑咪咪的走向正在打盹的熊,一手往他厚实的背一拍。 「萧组长,有个任务希望你接手,是有关一个很可怜的女人遭到追杀的案子,以你悲天悯人的性格定能解危救急,给她一个新生的机会……」 「为什么是我?全警局的警察都死光了吗?还是他们想把抚恤金捐给我,好让我去替他们领--」 一阵如雷的熊吼震动墙上的画作,咚的一声由上头落下裂成两半,当场损失十七万五千元又八百块的公帑,而且没人敢救。 愤怒的熊……不、不、不!应该说是愤怒的萧沐风一把拎起局长的衣领,恶狠狠的举起手像要一拳让他升天,但停在他鼻前的拳头迟迟落不下去。 正如了解他的蓝青凯和寒浴月而言,他是软心肠的纸老虎,健硕的身材下是一颗像豆腐的心,出手绝不打小孩、女人和老人。 这是他的禁忌,打小孩的男人是禽兽,揍女人更是畜生的行为,伤害老人简直猪狗不如,不配当个人,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自幼父母双亡的他是由终身未娶的叔叔抚养长大,自小叔叔便教育他要敬老尊贤,即使对方不贤也不值得尊敬,只要他够老就不能动手。 而连胜文比较幸运的是他刚好长萧沐风的叔叔一岁,又长了一副童山濯濯的老样,没半根毛的头让人看了怵目,更狠不下心雪上加霜的予以一击。 拜顶上无毛所赐,再加上一脸为众生所弃的可怜样,他才能在熊爪下逃过一劫。 「该死的老秃驴,无毛的光头赋,居然和凯与邋遢女算计我,你们好样的.2 我一定会牢记你们的恩情,来日必当图报。 第二章 边走边咒骂的萧沐风几次数落自己的蠢,嘴里喋喋不休无法释怀,好像多念两句气就会消似的,不然他一肚子怨没处发泄。 他累得半死追了个黑道大哥足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连口水都不敢多喝地紧盯着,生怕一个眨眼便让人给溜了,精神压力不知有多重,耗费全身的精力才将人逮捕归案。 可是一回来不过因为累极而打个小盹,没想到恶运会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 所谓风云变色指的就是这种众叛亲离的情形,每个人都把不想接的工作扔给他,说什么能者多劳,一点也不管他是否已经快累趴了,无能力再接任何任务。 度假?! 哼!亏她们有脸说出口,真正累的人是他,他才应该享受无事一身轻的休闲娱乐,让蓝天碧海洗涤他一整年奔波的疲惫。 气恼没假可休的萧沐风在睡足一天后,才重新投入职场工作,为免魁梧的身材会被当成歹徒处理,所以他在局长的要求下特意穿上许久未开封的制服。 「你、你要找什么人,我们这里是地检处不是银行。」银行在三条街外,他抢错地方了。 x的,她当他是抢匪呀!抖什么抖。「眼睛瞎了不成,没瞧见我身上这套笔挺的警察制服。」 他还特别熨烫过才穿出门,就怕多时未穿的绉褶有损警察形象。 「呃!现在也有很多假警察穿着警察制服满街走,前阵子不是才逮到一个诈骗多名高阶警官的假刑警。」报章媒体还大幅报导。 「那个假刑警就是我捉到的。」萧沐风不想说得很得意,但事实确是如此。 「你?」她一脸不信的怀疑。 「怎样,有意见?」他恶狠狠的一瞪,口气跟讨债的没两样。 「没、没有……你证件可以让我看一下吗?」地检处的女职员声音抖了抖,担心他一个恼怒就往她脑门一轰。 因为她是新进的职员,所以不认识鼎鼎大名的警界四枭,不晓得常在地检处进进出出的他是谁,因此才表现出一脸惧怕的模样。 平常地检处的人员就不多,不是跑法院便是出去追纵线索,要不就是去勘察命案现场,忙得几乎没几人留守,繁重的工作非一般人能胜任。 而今天刚好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大部份资深的员工都去开会,只剩下资历尚浅的她看守柜台,若有人来谘询或寻人,可以提供其所需的资讯。 「没有。」他的长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还没人敢跟他要证件。 「如果未携带证件请勿擅闯公家机关,我们的警卫受过精良训练,你……呃!请你……请你……」瞧他凶恶的表情,请你离开的声音如碎掉的鸡蛋,糊了。 其实萧沐风只是下耐烦的拢眉,再加上一点点不高兴的怒意,并非装凶吓唬人,他粗悍的五官本就骇人,浓粗的两道剑眉总是给人一种不寒而僳的感觉,像个杀手。 「用不着解释,地检处的警卫是我一手训练的,不然以为我怎么会顺利的通过大门。」早在门外那一关他就被拦下了。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警察,还有话说的女职员战战兢兢地瞄了萧沐风一眼。 那一眼饱含着畏惧和不确定,正考虑要不要报警处理,她一个女孩子实在应付不了这突来的状况。 「再给我可是看看,信不信我把的头拧下来当球踢?」不认识他已经很让他火大了,还处处质疑他的身份,没见过真正的坏人是不是? 脾气暴躁的萧沐风受不了她的拖拖拉拉,忍不住粗声一扬,一掌往桌上拍去,但一个力道没控制好,使桌面出现一条裂痕,弯弯曲曲入木三分。 此一情景吓得女职员目瞪口呆,花容失色冷抽了口气,一时舌僵说不出话来。 「喂,大熊,你干么没事来惊吓我们地检处的小花儿,万圣节到了吗?」他记得刚过不久嘛! 一道取笑的男音由身后传来,萧沐风没好气的回头一瞟。 「又是你呀!张大头,你看来比我还闲。」一脸神清气爽的叫人想开扁。 被叫张大头的张文得检察官不在意的一笑。「还好啦!是没你公务忙碌,出去喝个下午茶还能赶回来看个晚报,生活惬意得像在度假。」 「度假?!」一听到这两个字,他怒皆的双眼冒出熊熊火焰。 这小子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起度假两字,存心火上浇油让他更火吗? 「哎呀呀,你的脸色变得很沉!是谁得罪你这只性烈如火的猛禽?」自己似乎出现得不是时候,踩到他冒火的火线头。 「你再多说一点好让我有犯罪的动机,最近我也想休息度个小假。」纪律处份刚好可以让他冷静一阵子。 「休息?」张文得好笑的露出揶揄神色。「到牢里去休息是吧,你知道有很多被你逮过的『朋友』正在里头等着你呢!」 有仇报仇,没仇当是练练体力,这只大熊会是很好的对手,帮助他们「在职训练」,日后好犯更大的案子。 「哼!少跟我说废话,上面要我来找一位姓张的助理,你帮我搞定。」萧沐风一点也不客气地使唤他、 什么叫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谁叫他活该认识自己,没及时逃开。 「哈……哈……什么姓张的助理,你们局长被你吓得语无伦次了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不然他何必有鱼不摸等他寻晦气。 地检处忙的时候可以叫人三过家门而不入,连回家陪妻小的时间都没有,整天和罪犯周旋像个陀螺直打转,想停下来喝口水都觉得有罪恶感。 可是闲暇的空档也不少,晃来晃去小猫三、两只,无事一身轻不知要做什么,东逛西逛尽量找事做,免得人家说他们干领薪水不做事。 公务人员难为呀!做得好是理所当然没人称赞,做得差马上举世皆知,前阵子才有政府官员闹笑话的画面传上国际,让底下的人恶劣地在门口贴上相片,并写下她的名字以资识别身份。 这让他想到二次大战的日本租界上海,日本人在上海公园张贴公告:狗与中国人不得擅入!感觉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像在嘲讽那位女长官与通缉犯无异,必须张贴画相好警告其他人小心此女出没。 「你?」萧沐风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扫描了一番,不是很相信。 「我怎样,你这双熊眼没瞧过美男子呀。」很蔑人喔!用熊眼轻睨。 幸好他脸皮厚不怕他的电光眼,否则身为检察官的尊严就要扫地喽。 啐!那张狐狸脸也好意思自称美男子,那警局第一美男子杜玉坎又算什么。「你被威胁了?」 公事公办,是他的话还可以勉强接受,这家伙是少数不让人讨厌的官僚。 「不是,是我另一位同事,刚由别的单位调来的美女检察官。」干他们这一行能看的女人不多,不是强悍得像花木兰,便是冷得不近人情的小龙女,高傲得没人想近身。 「哼!美女?!你的眼睛除了三围还看得到什么。」三句不离男儿本色。 张文得马上得意的一应,「有,还有她的脸蛋,五官精致得如同日本陶瓷娃娃。」 前提是她不戴上权威性浓厚的眼镜,那让她看来有几分距离感。 「去你的,到底要我来办案还是看你唱双簧,你不烦吗?真是下流胚子,同事有难还能嘻皮笑脸。」 两人走在宽广的走廊上,响起的足音回荡四周,显得特别的宏亮清楚,叩叩叩地向前走去。 恢复正常神色的女职员依然不敢相信熊一般的男人是个警察,惊魂未定地以手按住胸口小口喘气,以国家资源进行私人通话,连忙打电话和知己好友聊起此事。 反正是政府付的钱不用白不用,每个人都在污人民百姓的血汗钱,不差她一人,大官污大钱,小官污小钱,她不过是造福电信业而已。 有冤大头当然有吃相难看的政府,不管哪个政党当权,贪污的现象时而上涌,其差别只在于有没有擦嘴,以及擦得干不干净。 「不烦、不烦,等你看过杨检察官就会感同身受了,那股我见犹怜的气质连神仙都会动心。」何况他是凡人。 「这次受恐吓的检察官姓杨?」萧沐风在心里过滤司法界几个特别令人厌恶的人名。 是杨采心还是杨文兰?千万别是最难缠的冰山美人杨薏云,这几个女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傲人,对不是同阶级的高知识份子向来不屑一顾。 对于文书工作的不在行,头脑简单的萧沐风却擅长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和特征,不论高矮、胖瘦、美丑,只要见过一面便会自动储存在脑海里。 所以他认人的功夫一流,就算易容乔装他也能一眼识破,对他的办案过程颇有助益,屡屡在紧要关头逮住关键人物。 「对,杨天款检察官,她从两个月前就不断收到匿名信件……」一封比一封简短,但更为动。 「等等,你说检察官叫什么名字?」他似乎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杨天款呀,毕业于……」 「政大法律系。」没等张文得说完,萧沐风抢着说出脑中打出的一排文字。 「咦!你怎么知道?事先做过调查不成。」张文得讶异的瞟向他。 「我忙得没时间睡觉还做什么调查,你那是什么眼神。」好像他是猥琐的偷窥狂似的。 「嘿、嘿!萧警官,大熊先生,你是不是在暗恋我们新来的检察官?」是朋友他绝对力挺到底。 一向给人刚直印象的萧沐风蓦地耳根发烫,恼怒地捶了张文得一拳。「暗恋你的鬼啦!很久没尝到泥土的味道是不是?」 等他把他埋了,他就能永久呼吸自然的气味。 果然是她。 一见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孔,萧沐风脸上别扭怪异地微露出一丝不自在的暗红,身体僵硬得像抹上石膏无法动弹。 眼前秀秀气气的女孩不算是个令人惊艳的美女,整体来说眼不够大,鼻子稍微垮了些,嘴唇因少上颜色而略微偏紫,看来仅是小具姿色而已。 可是她由里而外透出的光华让人眼睛一亮,眉细唇小像可口的小樱桃,鲜艳有泽诱人分泌唾液,暗自猜想她的甜度。 但是那股隐隐散发的高洁气质又使人却步,彷佛这是一朵生长在高地里的雪梅,经雪历霜傲立吐香,不让凡俗之气沾染。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就是景仰她一身流露的沉稳气度,不自觉地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使其心情不再浮躁归于平静。 「你是老打破门窗的萧同学。」杨天款记得他有非常强劲的臂力。 一听到她提起不怎么风光的陈年往事,萧沐风尴尬的露齿一笑。「过去的事就不用提了,每一扇玻璃我都有负责修好。」 「嗯!我知道。」就是她监视他将损坏的公物一一修补,恢复原先样子的。 「啊!知道……呵、呵,对喔,是班长嘛!什么都管。」他笑得好像小学生,一脸腆意的直搔头。 萧沐风因为家变而晚读一年,杨天款是小他一届的学妹,两人原本没什么交集各处学校一角,偶尔擦身一过会互瞄一眼。 俊来杨天款越级考上某一所公立高中,而他也刚好升上那所学校,两人意外的变成同班同学,结下一连串的不解之缘。 学武的人生性好动,因此常常一个不小心力道没控制好而失手,举凡桌椅、门窗、垃圾桶,甚至升旗台都曾留下他的战迹,辉煌的过往实在罄竹难书。 而爱读书的人偏静,名列前茅的模范生自然深受师长的喜爱、同学们的爱戴,理所当然的被推祟为一班之长,负责约束顽劣的同学。 他们俩的孽缘就是由一盒粉笔开始,然后种下日后纠缠不清的恶果,直到她高二那年又越级报考大学才断绝,从此没再见过面。 想想一晃眼也有十年没见了,她的容颜未变,只是添加了一丝书卷味,为人清清淡淡的一如从前,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若非身上那件过于死板的套装突显她的身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走错地方的女学生,正要去上某位教授的课。 杨天款微笑地颔首致意。「也没什么都管,至少你翻墙去教训那些欺负小狗的不良少年时,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地走开。」 那时的他很可爱,像正义感十足的超人,见到不平的事一定插手管到底,以自身的武艺出手警告为恶者不可蛮横,否则他毕业后一定当警察捉他们。 没想到他真的实现当年的誓言,成为打击罪恶的一流战警,让坏人不敢在他面前为恶。 「啊!……看到了?」表情突地一拙,萧沐然表现得不太自然。 杨天款意会地点点头。「你是个令人敬佩的好人,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 她不善于记人,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太多,没几个值得付出真心交往,久而久之没来往自会淡忘,且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记忆。 而他是她平顺人生的一个意外吧!即使在分离多年后还能清楚地记住他曾做过的傻事,令人莞尔地一想起便开怀一笑。 「好人……」他傻呼呼地为了这句话而雀跃不已,但……「为什么肯帮我掩护,不怕受牵连吗?」 「为什么呀!」杨天款偏着头思忖了一下,回想当时的心境,「大概是你那时气呼呼的表情很卡通吧!让人觉得不帮你会过意不去。」 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认为敢勇于面对恶势力的人不多了,没必要打击他的士气造成更多的伤害,与其把一身的气力拿来破坏还不如导入正途,起码这世上的坏人会少一个。 而且打架虽然是一件不好的行为,算是一种暴力,但他是为了受欺凌的弱势出头,说来并不是什么坏事,不需要受到苛责。 班长的责任是代替老师督导同学的言行举止,并非专为打小报告而存在,她自然不会多事地向上呈报,害他为了助人反被记上一个大过。 「很……卡通?」萧沐风的脸部肌肉为之僵化,凝结成难以置信的错愕。 这不是一句赞美词吧! 「其实你有一颗非常纯真的心,干净而富有同情心,在现今的社会十分难得。」她很欣赏他的为人。 纯真?三条黑线横过萧沐风的额头。「为什么在我听来像是过于仁慈?」 也就是鸡婆、爱管闲事。 「仁慈不好吗?难道你崇尚暴力美学。」她听过警界四枭的事迹,知道他们有时行径过于自我,拿法律当盾牌逞一时之快。 有时候她常想这样也无不可,社会的乱象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以暴制暴是最直接的方法,起码可以引起一些人的忌惮。 没错,他享受拳头与人体相撞击的肉搏声。「没有、没有,我这人最讨厌暴力了,动不动就仗势欺人是最要不得的。」 哇!真的假的,以揍人为乐的熊居然说他厌恶不合法的行为,那他平日多挨的几下又算什么?!一脸不可思议的张文得在一旁啧啧称奇,彷佛看到一头龇牙咧嘴的怪兽正在吃素。 「同学,你说得很有意思,和当年的你不太一样。」少了一副「我就是真理」的理直气壮。 右手往下颚一放轻抚着唇下凹处,笑得恬柔的杨天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他,好像他是骨子里强硬的孩子,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有何过错。 「人是会变的,总不能一直停留在逞强好斗的年纪。」萧沐风表情忸怩的说道,怕她误会自己毫无成长,是头横冲直撞的蛮牛。 「说得也是,我也变得老成了。」人与人的摩擦让她变得圆滑,不再独善其身的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才没有,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不爱说话一个人独自思考,看起来非常有智慧的模样,根本没有变。」一样的让人有种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有智慧……」她低声一笑,像是他说了一则笑话取悦她。 若真要将女人归类,不特别艳丽的杨天款属于知性美女,眼神温柔不张狂,内含睿光不露锋芒,懂得韬光养晦,是个将知识活用在生活里的务实家。 她不会不切实际的空想些有的没的,一切依循计画按部就班一一进行,以努力来印证理论的存在,实现能力所及的事物。 从没见她放声大笑过,淡然的恬静宛如细水长流的溪河,水清见石不见波纹,维持缓慢行进的步调不与人争强,默然地做着份内的事。 若说她与人结怨必定是因公事上的接触,为人清冷的她对法律的维护不遗余力,只要是触及法律的犯罪行为一定据理力争,法为先,情理为后,执着得近乎固执,从不让人有通融的余地。 「咳咳!两位叙完旧了吗?可否容我打扰一下?」他要再不开口,真让人当家具给忽略了。 张文得的「嗓音」招来两道狠瞪的厉光,好像他的存在是多么不可原谅,没有利用价值就赶紧滚开,别当扰人的乌鸦。 「门在你后头请自便,我会自己招呼自己,不会跟你客气,」他怎么还在,笑得一脸邪气。 萧沐风没忘记他刚才曾露出感兴趣的色相,脸色微沉满是恼意,为了保护「受害者」的安危,他有权加以隔离,以防万一。 啧!话都被他说完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杨检察官是连续接获恐吓信件的当事人,我希望你能温柔的对待,别太粗鲁地以熊掌问候。」 「你,话太多了吧!」免费的割舌手术他乐意奉送,甚至不用动到刀子。 直接拔舌。 「还没你多,从一进门见了美女就完全忘了你最好的朋友,这点让我非常痛心。」张文得做出西施捧心的滑稽动作,表示他的见色忘友是一件多么令人不齿的事。 「什么美女,别当我跟你一样色。」他顿了一下又气恼地说道:「还有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你不要随便乱攀交情。」 萧沐风的解释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多此一举。 「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杨检察官,他居然说不是美女耶!」简直大逆不道,有辱美女上级的容貌。 闻言的杨天款只是淡然的一笑,聪明地不介入男人友谊的纷争。长相如何一点也不影响自己能力的肯定,自信来自对自己生命的负责。 「姓张的,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几时说她不美了,你少在一旁耍嘴皮子。」该死的阴险小人,故意陷害他。 「喂喂喂!理智,你拳头握得死紧想干什么,想当着杨检察官的面杀人灭口不成。」张文得打趣地说道,两脚慢慢地往后移动。 他不是笨蛋,警界四枭之所以成为警界四枭并非他们过人的能力,或是令人惊奇的破案速度,而是如枭的行动力和破坏力所带来的威胁性。 只是他在逗弄过程中激怒一只恶枭实在非理性的举动,但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玩一头好玩的熊,自找苦吃地挑起他的潜在兽性。 现在他当然要从容不迫地退场,当个有风度的男人,免得待会颜面尽失给人诛杀,被头暴躁的熊扑杀在地,成为地检处的一则大笑话。 「不,我不会对四脚蟾蜍出手,我怕你的体液有毒。」 「真感谢喔!手下留情。」 张文得笑笑地扬手离开,趁他还没翻脸前赶紧开溜,光看他那副凶恶样还不识相的消失,他日狭路相逢必有苦头吃,别想有好日子过。 一抽脚,他的笑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两双对望的眼回忆往事,陷入一片沉静中。 第三章 匡啷! 「噢--萧沐风你又打破玻璃了,我要去告诉班长你破坏公物。」 一颗摩擦受损的棒球在窗户下滚动,慢慢地滚向讲台下方的课桌椅前停住,以十分沧桑的得意姿态睨视一地的碎玻璃。 刚逢丧母之痛的倨傲男孩一脸发育中的青春痘,不高兴地瞪着急忙奔走的背影,嘴巴翘得老高似在不满他爱打小报告的个性。 自己又不是故意要打破教室窗户的,一群人在操场上打棒球并非他一人的过错,只是力气太大不小心挥偏了角度,才会飞向他早上刚擦好的玻璃。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错手了,师父常说练武最忌心浮气躁,可他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老想着与人较劲发泄体内多余的精力。 风云道馆内的师姊妹和师兄弟们都对他很好,尽心尽力的帮助他走出失去母亲的阴霾,希望他尽快回复正常的生活别再难过。 可母亲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多年前他已经失去疼爱他的父亲,现在同样的噩耗再度降临,叫他怎么能平静地接受。 「萧沐风,你不能在碎玻璃中捡球,小心割到手会受伤。」 一条车缝蕾丝花边的女用手帕递到面前,弯腰拾球的萧沐风不解其意,干脆拿来擦拭脏掉的棒球。 「是让你包着球捡起来才不会割伤,不是擦球用。」冷淡的声音在一旁解释。 望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孔,萧沐风胡乱地一应,「知道了,等我洗干净再还。」 他不晓得自己的心跳为何加快,一向对人漠不关心的班长居然纡尊降贵的伸出援手,叫他意外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不用了,一条手帕而已,不必特意洗净,我用水冲一冲就好。」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己的东西自己整理。 女孩将手伸出打算收回沾上脏污的手帕,但男孩固执地不给。 「我说我洗就我洗,唆个什么劲,怕我粗手粗脚洗破了不成?」其实他自己是满担心的,这么薄的布料一定不耐他的粗鲁。 「厚!萧沐风,你吼班长。」好凶哦!要报告老师。 「我哪有凶她,你哪一只耳朵听见?」他怒视多话的男同学。 「两只。」 「你……」不能生气,要平心静气。师父说的。「我只是嗓门大不成吗?」 生着闷气的萧沐风紧捉着手帕不还人,一副你们谁敢惹,我就揍谁的模样,别扭的扁着嘴忍着不发火。 「明明就在吼人嘛,还要耍赖!」分明是仗着块头大欺负人。 「你说什么?」萧沐风抡起拳头准备揍人,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你……」好可怕喔!他要回去告诉妈妈。 「你们两个都不许吵了,手帕是我的,我有权决定做何处理,你们都给我安静。」吵得她不能思考。 一道清脆的女声介入两人间的争执,成功地将他们分开,避免吵得不可开交,她最怕吵。 「王铁雄,你回去坐好;萧沐风,你跟我出来。」 班长的命令一下,两人各自行动,服从她权威性的指示,一个乖乖地回座位坐好,翻开书复习英文单字,一个尾随她后头走出教室。 别看她个子不高像个好说话的邻家女孩,但难得开口的她一张嘴却有着令人折服的魄力,轻易的震住一班四十七名同学。 其实她从头到尾的声音都很轻柔,柔得让人以为她在吟唱诗歌,毫无一丝威胁性,可却有一种柔性的威仪感,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折服人心。 「你说你要洗我的手帕?」 看着她比手掌还小的脸,萧沐风不由自主的点头。「是。」 「好,你洗。」她指着洗手台,要他趁上课钟还没打前赶快动手。 「在这里?!」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面对一个来自火星的外星人。 「不然呢?我明天要用。」杨天款只有这一条手帕,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不能拿回家洗一洗明天再还吗?」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洗手帕多奇怪,他才不做这么丢脸的事。 「不行。」她语气坚决的说道。 「……好啦、好啦,洗就洗,又不是没洗过自己的臭袜子。」这女生真的很固执。 他用力的搓洗着像在泄愤,一条白色的手帕搓来揉去还没颗球大,放在他的一双大掌下着实可笑,似在嘲笑他的男儿气概被一条手帕给磨平了。 或许他微带恼意的心态反应在手劲上,原本就薄的小布巾越洗越薄,搓着、揉着不会发出抗议声,但却渐渐地失去原先的柔软度。 直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他得意扬扬的摊开手帕想证明自己也有点本事时,纯白的手帕上面多出三个洞,远远望去像是一张人的脸孔,两个眼睛和张开的嘴巴正好在正中央,笑咪咪地十分逗趣。 但是没人笑得出来,杨天款一言不发的把他手中的手帕拿回,稍微拧干折成四方形,握在手心向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走回教室。 萧沐风懊恼地直骂自己笨蛋,一直想找机会道歉,可是始终说不出口。 而杨天款的父亲在一个月后拿了张离婚协议书,由大陆回来要她母亲签字,但是母亲不肯离婚和丈夫大吵了一架,自此父亲离家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死亡的消息由对岸传来。 「对不起。」 「咦!对不起?」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冒出一句道歉? 搔着头,萧沐风干笑的朝杨天款鞠了个躬。「十年前洗坏的手帕非常过意不去,老想着欠一句抱歉。」 「有这回事吗?我完全不记得了。」那么久远的事情她早忘得一乾二净了,哪还记得住。 活在当下,放眼未来,忙碌的生活占去她大半的时间,哪还有心思缅怀过去,她不是会将一、两件小事放在心里的人。 「忘记了不代表我也一样,心怀愧疚的人总是记得特别清楚,执着还一个公道。」这是为人处世负责的态度。 但不可否认自己是因为她才低头,若换了其他女人他理都不想理,管她死活,一件陈年往事哪值得他挂怀在心。 没想到时间半点不留情,居然已经溜走了十个年头,他们都由青涩无知的惨绿时光蜕变成现在的模样,一个当了警察,一个是检察官,这也算是一种缘份。 不过她真的没什么改变,以前就一副淡然的气质,老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要他们自律,不会以班长的身份子以喝止。 尤其她的容貌更是毫无变化,清清纯纯的不施脂粉,皮肤跟十六、七岁差不多,嫩得足以滴出水来,完全看不出「长大」的痕迹。 萧沐风克制自己的视线别往下掉,锁定肩头以上的部位,免得他想入非非直喷鼻血,让自个儿难堪。 「人活着最重要,身外事下必太计较,我记住你这份心意了。」他和以前一样可爱,让人忍不住想笑。 「啊!活着最重要……」他笑得腼腆,神情微窘。「差点忘了今天来的目的,说收到恐吓信件是不是?」 脸色一正,萧沐风眼露专注的询问案情。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恐吓信,信中并无实质的威胁,只是一再地重复要我反省曾犯下的过错,并写些类似警告的字眼。」以专业眼光来看还构不成犯罪事实。 「能让我看看内容吗?」他想并未如她所言简单,否则以她不爱生事的个性绝不会求助警方。 「好,我找一下。」应该放在第三格。 凡事一丝不苟的杨天款将准备好的资料夹抽出,她习惯把文件分门别类的收好,并装订成册填写上页码,好方便随时查阅。 她一共收到十六封信,由一个多月前开始出现在她周围,起先她不以为意,当是别人的恶作剧,随手一收放入抽屉里便不再在意。 可是这样的信件不断出现,由一个礼拜一封到逐渐缩短三、五天一封,甚至三、两天就看见它的到来,她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地当是玩笑。 请求警方帮忙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不想自身的事情牵扯上她的家人,对方既然知道她住的地方,便有可能趁机加以伤害。 「这是威胁信没错,最近可曾得罪什么人?」一看完信的内容,萧沐风的神色变得慎重。 杨天款淡笑的扬扬肩,「你看我是会得罪人的人吗?一切我都秉公处理不循私枉法,该收押、该拘留的嫌疑犯我一个也不放过。」 宁可错捉一个接受司法调查,也不愿错放一个罪犯蔑视法律,光明正大向公权力挑战一再犯案,一拖数年无法加以制裁。 「还是一板一眼照着规章办事,没想过偶尔任性一回吗?」她让他觉得辛苦,毫无生活情趣。 「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视规矩为无物,你大概不用想休假了,光是捉人就捉得你手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想改也改不了。 她的个性很早就定型了,打小她便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会阿谀奉承更不懂装腔作势,实实在在的脚踏实地,她想她到死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唉!他真的想休假,可是……「经手有几件案子?」 「那要看待审还是审理完毕,我翻一下资料,检察官的工作没有一天是空闲的。」每天都有新的案件发生,不分例假日。 「我了解。」萧沐风心有同感,警察的职务也不轻松,一天到晚在外面跑。 「目前待审与审理中有三十七件,已结案的大约二十六件,但这只是半年内的统计资料,你要过去几年的吗?」她指指左手边柜子里上千件的归档文件。 咋舌的萧沐风为之一怔,笑不出来地睁大眼。「的工作一向这么重吗?」 光那一份份的档案就够他看得眼花撩乱,若再加上她初入检调单位工作的那几年,他肯定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还好,都在我熟悉的范围内,办来还挺顺手的。」她指的是目前侦办的案子。 「那经手的案子中,有没有哪一件较不寻常,颇有可疑之处的?」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端倪,信中的文字明显指控她草率行事,末查明事实真相便诬陷人入狱。 由字里行间可看出犯案者已不幸死在狱中,未能等到刑满出狱,导致亲近的人深感不满,以恐吓的方式发泄心中愤怒。 至于「上帝的审判近了」,「主耶稣无法饶恕的罪行」,「神的儿女以鲜血代替眼泪」,他判断写信的人应该是虔诚信徒,有着坚定信仰,期望借着宗教的力量使人心生畏惧。 而且他还从中得知一个讯息,其人必受过不低的教育,略带不算严重的偏执。 杨天款仔细的回想,表情甚为严肃。「是有几件出了点麻烦,对方扬言要报复,不过事过境迁也就淡忘了,那些人自然而然的消失。」 「是怒气平复了还是伺机行动?再想清楚有没有被跟踪的异样感觉。」必须多方面考量才能预作防备。 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潜在的危险防不胜防,谁也料不准平时在家中出入的熟人会突起杀机,为了谁都料想不到的小事狠心下手。 表面上看来是风平浪静,但谁会知道旁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犯罪者的心理较常人深沉,由外表看来是看不出所以然,他们会乔装得跟平常人没两样。 人是最不可预测的生物,思想逻辑往往会超出所能理解的范围,让人无从捉摸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 「跟踪的感觉倒没有,不过我不喜欢对方连我住在哪里都一清二楚,那会让我的精神感受到压迫。」最近她会特别注意有无关紧门窗。 那是一种无法放宽心的约束,时时刻刻想着对方现在是否正在监控中,不论吃饭、走路、处理公事,甚至洗澡时都会先怀疑一番。 以往的自在已被疑神疑鬼取代,她再也没办法以轻松的态度处之泰然,凡事加了变数总会令人不安,她希望这件事能赶快落幕。 「说的这个我可以帮多注意注意……咦!的手上怎么有伤口?」一向粗心的萧沐风居然发觉到她指上有不到一公分长的伤痕。 「喔!被鱼钩扎到,已经快好了。」她笑笑地感谢他的细心。 「钓鱼吗?」她的手臂还没他一半粗,拉得起挣扎的鱼身吗? 抬起手,杨天款动动少运动的手指头。「是被信里的鱼钩所伤,我没发现……」 「什么?!已经出现伤人的动作怎么没说,亏还是专办这类刑案的检察官。」萧沐风气急败坏的一跃而起,口气极恶的一吼。 「我说忘了能处以缓刑吗?你现在的神情真像捉到妻子通奸的丈夫,一脸狰狞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婚姻的忠实。」杨天款不疾不徐的说道,神色自若。 「……什么时候学会消遣人?」大熊顿时成消气的气球,欲振乏力。 一个人一生中总有几个命定的克星,能够让人气得牙痒痒却拿他没辙,看人在一旁干跳脚还能一如往常的做自己的事,丝毫不懂对方在气什么。 这是萧沐风的切身之痛,他就是搞不清楚女人心里在想什么,甚至被她们搞得更迷糊。 他实在不明白,自个差点翻桌子和局长大人杠上,并申请一级保护令做二十四小时全面贴身保护,甚至扬言要罢工才换来的特权,杨天款居然反问他为何浪费警力,何不把精力花费在搜证上好早点结案。 她也不想想他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三餐不定地跟着她上山下海找死人骨头,还得应付对他身份产生质疑的闲杂人等,而她的回报竟是要他捧着发臭生蛆的大腿装袋。 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虽然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沾上一身尸臭就不美了,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臭得很有气质,像乱葬岗里冒出的一朵兰花? 傻了、疯了、颠了、痴了、狂了,事隔十年他还是一样喜欢她,不因时空的阻隔而减少半分,越陈越香使人迷醉。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变得不像自己,恍若青春期的男孩一见到暗恋的女孩就两眼发光,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她。 「咦!你有烦心的事吗?我听见你在叹息。」还挺哀怨的,不太顺心。 有,我烦恼的人就是。寻初步的搜证工作完成了吗?我看都一身汗了。」 「快了、快了,等法医勘验后就有粗浅的结果,接下来的比验就只能等化验室的报告了。」像血型、毛发之类的鉴定全赖科学仪器。 「是说我们可以走了吧!不必等那些看热闹的人。」真不晓得他们来干什么,从头到尾没见一人插手帮忙。 「他们是你局里的同事,你不用去打声招呼吗?」瞧他臭着一张脸像在跟谁赌气,那模样真像个孩子。 「不需要,我当他们是死人。」视若无睹。 一个个杵着不动当来观礼,他会理他们才有鬼。 杨天款失笑的摇摇头。「你是扫黑组,和重案组的多少有些交情,没必要恶脸相向。」 「哼!那个邋遢女前不久才和个阴险鬼阴了我一记,我现在和她们有仇,不屑摆出好脸色让她们看笑话。」萧沐风哼着别过头,任性得令人好笑。 一开始他并非十分乐意接下这项任务,吹胡子瞪眼地直吼着他不干警察了,要局长大人另派贤明接替他的职务,他要学某人去当游民,整天无所事事的看人走来走去,随处可栖身。 可是走了一趟地检处后,他态度骤变地一反常态,坚持要一人负责不许他人多事,谁敢跟他抢他一定翻脸,没有二话。 这件事让局里的人大感诧异,众说纷纭背着他大肆发表高论,有人说他中邪了被女鬼附身,要赶紧找法师来避邪驱魔。 也有人斩钉截铁直言他大限将至,人在死前会有短暂的回光反照,趁着他还活着的时候先把奠仪准备好,省得无妻无子的他无人送终。 更离谱的是竟然有人指他是妖孽转生所变幻的假相,朝他身上洒米、洒盐、洒圣水,还搞出一堆黄符,弄得他一肚子火直想砍人。 这样的同事他没一人给他们一拳算是厚道了,别指望他会以德报怨,他的度量没那么大,装不下一艘船。 「你跟自己呕气他们又不知情,何必端着脸盆洗脚用错地方,你的臭脸只有我看得见。」距离太远,重案组的干员根本瞧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 那就给看吧!反正也是祸首之一。「我现在正在修身养性,不想受俗物打扰。」 你们这些混蛋给我滚远些,别想拿我打赌,我绝不是在发春。 萧沐风的恶念经由强烈的瞪视传至一里外的人群,除了对着尸体啃鸡脚的寒浴月外,所有人都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以为有灵动现象。 也就是大白天见鬼,冤死的受害者打算藉此申冤,好早日沉冤得雪。 「那我也是人间俗物,我离你远一点好了,免得干扰你的清修。」杨天款笑著作势要走开,不做罪人。 「慢着。」倏地出手一捉,萧沐风力道没控制好,反而将人往内一拉。 「啊!小心点,我的鞋跟……」卡住了。 杨天款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迎面撞上身体忽然压低的萧沐风,红唇下意擦过他的嘴唇,两人之间的碰触长达三秒钟,似乎有些意外的一怔。 不过男人的兽性一向凌驾于理性,而且熊根本没有人性可言,所以他顺应男人的本性将头一偏,顺势吻上温热的樱唇。 掠夺真的是男人的天性,一尝到可口的滋味就欲罢不能,非常不要脸地趁机大占便宜,一脸晕陶陶当是老天的成全。 可耻又可恨呀!天怒人怨,平空一道疾雷打得响亮,就在他身后三尺处,一只白骨手朝他一招, 「我就说他春天到了嘛!开始分泌求偶激素,把荒郊野外看成幸福温床,急呼呼地想攻城上垒,好满足一己的私欲。」寒浴月调侃道。 「咳!组长,要不要站远些,免得被雷劈到。」或是被愤怒的熊一口咬死。 「雷只会劈色欲熏心的畜生,我们这种乐善好施的好人不用怕,站近些才看得清急色鬼的死法。」下次得记得带香烛冥纸来拜。 「可是蹲成这样真的很难看耶!有损警察的形象。」叫人羞于承认他们是一国的。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闭嘴,没人会知道我是警察。」嗯!香肠烤焦了,得向老板反应反应。 有关系!她刚刚才高喊警方办案,要流动摊贩别挡路。「组长,已经表明身份了。」 人家想不认识她都很难。 「哈!三六洞八,你第一天上工呀,你看我的样子像警察吗?人家只会当我是狐假虎威的乞丐。」寒浴月顺手用看起来像是抹布的衣服抹掉嘴角的酱汁。 此景若是被她的亲密爱人瞧见肯定捉狂,叨念个大半天不肯休息,非要纠正她知道自己是个人而非野兽,端正言行是做人的基本。 不是处女座的男人比较龟毛,而是她实在太过邋遢了,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叫人不敢领教,统称她是垃圾教圣女,堪为颓废典范。 寒浴月蹲下观赏还不到三分钟,已经有善心人士朝她掷铜板,丝毫不把她先前的宣言当一回事,依然施舍菩萨心。 「组长,给我们留点面子好不好,就算打扮成鸡也比较顺眼。」他们是重案组干员,不是迈还派党羽。 有这种不在乎外表的头儿绝非他们之福,他们都快忘了建功立威是什么滋味,老被取笑是稽(鸡)查组,不务正业。 「嗯!你说什么,想要我分你一件皮大衣穿穿吗?」她很久没剥人皮了,有点技痒。 头皮一麻,组员连忙干笑地退后三步。「组长,继续看戏,我们到附近查查有没有目击证人。」 「唔!要乖才会得人宠,好好的搜查别放过一根草,等我看完熊发情要抽样检查。」不教不乖,现在的警察都太怠惰了。 「熊发情?!」 头顶传来一阵特别旺的火气,寒浴月蹲累了换脚。「比探索频道还有趣,实况转播不需要另外付费。」 「好看吗?」 「还不错啦!就是公熊的身躯太过壮硕,不找母熊反而扑上可怜的小白兔,真叫人替小兔子叫屈。」身形差距如此大,印证了身高不是问题。 真的,才相差三十公分而已,脚一踮就构上了。 「不晓得熊是杂食性动物吗?们什么都吃,包括三天没洗澡的脏鬼。」一只兔子哪够塞牙缝。 一堵墙挡在面前,寒浴月由一双大脚往上瞧。「咦!你变高了还是我变矮了,怎么看来像一座山。」 「山的头!我先给一盖头再说。」熊掌狠狠地往下劈。 看他来势汹汹的狠劲,大家都为寒浴月捏了一把冷汗,以为这下子她绝对逃不掉,人力难与野兽力量对抗,她终于自尝恶果,死定了。 谁知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她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后空翻,身如轻燕似无重量,以十分优美的姿态在空中划个美丽弧度,飘逸落地。 所以喽!熊根本打不到她,只是扑了个空,但更凌厉的招式随即向她攻去,彼此拳来脚踢犹如高手过招,让人惊奇不已的看了一场免费的武术秀。 虽然大家都知道萧警官身手很好,他单手缉捕歹徒的神速多威风呀!手到擒来不费半丝力气,好像老鹰捉小鸡似的简单。 可是向来给人懒散和艳丽两种感觉的寒浴月,旁人当真不知她也是厉害角色,居然能和头熊打得平分秋色,丝毫不见娇弱。 这……真是卧虎藏龙呀!难怪她会名列警界四枭之一,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给我出来,别躲在人家身后。」可恶,这个小人。 「不要,不要,有本事你来捉我。」哈!这屏障真好用,虽然有点卑鄙。 「寒浴月,玩够了没,不要把旁人扯进我们的生死决斗。」这一次他一定要分出输赢,让她心甘情愿地喊他一声师兄。 因为四人同时入门拜师学艺,所以不分大小,以功夫高的人为长, 哇!说得这么严重,害她心口怕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j 「……」该死,她干么引用神鹏侠侣里的经典名句,想害他面红耳臊呀!「班长,让开,我今天非劈死她不可。」 「哟,班长耶!叫得好亲热,我的心都酥掉了……」 先是一楞,而后摇头的杨天款表情微扬,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外界传闻警界四枭既难缠又我行我素,毫不把纪律放在眼里当一回事。 因为目无法纪是孩子的权利。 他们真是幼稚得令人好笑,可爱又让人头疼,充份表现出赤子之心。 第四章 「姊,我们家几时请了泰劳,他会不会趁我们晚上熟睡时夺财杀人?」 边啃苹果边发出惊叹声的杨天苒倚在墙边,以十分新奇的眼光注视着忙碌的背影,心中有一大堆疑问有待厘清,免得她被惊叹号和问号压死。 习惯家里只有三个女人的她很难适应家中突然冒出个男人,而且身材魁梧相当健壮,比身为业余模特儿的她还高出一个头。 一百七十公分已经不算矮了,以她父母都不高的案例看来,她是人们眼中的突变种,高挑修长的身形一点也不像杨家的种。 一度她以为自己是抱错了,还曾白痴地向医院查询,希望能找回「亲生」父母,结果搞了一场啼笑皆非的乌龙,因为外婆那边的亲戚都很高,每个都在一百七到一百九之间,她是隔代遗传。 而这男人不只高而已,粗壮的手臂给人一种强悍的威胁感,要不是他此刻正穿着小巧、缀着小红点的围裙显得滑稽,她大概会尖叫得夺门而出。 「嘴角别扬得那么高,笑小声点,要是让人听见多不好意思,人家会说我们没家教。」虽然她也感到好笑地直吐笑气。 「我有笑吗?」怎么毫无所觉,她在吃苹果耶!一颗五百块的那种高档货。 别人进贡的。 「有,非常明显,让姊姊深感遗憾。」没把妹妹教好是她的责任。 「可是也在笑呀!我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样学样一起堕落。」唉!她毕竟还没长大,学不来成人世界的世故。 杨天款没好气地点点她鼻头。「小孩子叹什么气,忧国忧民呀!」 「谁说小孩子就不能叹气,我都二十岁,已经有投票权了。」还能打打零工客串模特儿贴补家用。 杨家女儿都很有骨气,懂事以后就很少向家里伸手,自己打工兼家教赚取零用钱,就连学费和一般课外读物的费用也都是自己负担。 虽然杨父死后公司曾将他的股份和资金转为现金提拨给她们一家三口,可是姊妹俩分文不取的全留给母亲,好让她能过个随心所欲的晚年,不要老想父亲为了年轻女孩弃她于不顾的痛苦。 现在家里的开销大多由杨天款负责,水电、瓦斯等日常支出由她一肩扛起,检察官的工作虽忙碌却也是高薪一族,应付一般的开支尚游刃有余。 而食物方面是谁有空谁去采购,女孩子的食量并不大,加上她们很少在家里吃乍餐,一天只有早、晚两餐用不着太费心,所以还算省吃俭用。 如果轮流料理家务的人偷懒,有时两个便当就解决了,省事又便利,还免洗碗筷。 「是,二十岁的小孩子,是长个儿不长智慧。」杨天款取笑地伸直手,摸摸她的头。 「哎呀!姊,很瞧不起人耶!我脑袋瓜里装的全是天文地理、百科全书,不可以笑我是火鸡脑袋。」那很丢脸。 「嗄,什么意思?」她脱轨了,新新人类的语言步调她已经跟不上了。 笑得很得意的杨天苒脖子一仰。「咕咕叫喽!什么也不会。」 等着圣诞节上桌当大餐,脑满肠肥。 「喔!尽会耍宝,没点女孩样。」看她活泼健康的模样,杨天款觉得长姊的身份当得很有成就感。 「那是因为太闷了嘛,需要我来均衡一下。」波蜜果菜汁。杨天苒脑中忽地响起这句广告词。「对了!姊,他到底是谁?」 未免过于勤奋,把她们家当自己家一样随便,冰箱乱开不用人招呼,洗洗刷刚好像他是一家之煮,其他人等着张口就好。 说实在的,她有点傻眼,外表看来十分粗犷的「野人」应该笨手笨脚地打翻厨具等人救援,不该是眼前俐落得如同洪金宝的身手,抛、甩、翻、炒精通得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他没武打老生那么胖,一身精瘦的肌肉十分惊人,一看就知道足不好惹的人物,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萧警官。」杨天款回答得简单。 「萧……警官?!」好意外的答案。 「怎么,不像吗?」瞧她藉果屑都掉出嘴巴,似乎受惊颇剧, 「不像……」是超级不像。「呃!姊,你确定过他的身份吗?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假警察吧!」 她以为他是打拳的,泰国拳。 「请不要质疑,他在警界相当有名,假不了。」没有一个警察不认识他。 「喔!」那她就放心了。「不对,那他在我们家干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警方保护?」 一向鬼灵精怪的杨天苒反应极快的联想到姊姊的工作,神情紧张地屏住呼吸,就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没有的事,瞧一脸杯弓蛇影的神情,人家只是刚好房子正在整修中,暂时来借住一个月。」这是她和萧沐风商量好的说法,不想引起太多无谓的臆测。 「为什么一定要住到我们家,他没亲朋好友吗?」杨天苒狐疑的问,爱追根究底的个性表露无遗。 「他是孤儿,唯一的叔叔是考古学家。」目前在内蒙古工作。他说的。 一提到孤儿,她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们的处境都差不多,一样得靠自己独立,没什么人可依赖。 杨天款突然想到前不久那个不该发生的吻,眼中微闪一丝异样,她不是没和人交往过,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带给她那么大的冲击。 心很躁,不太安宁,她总觉得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浮浮沉沉犹似在大海中,沉不下去也浮不起来,就这么飘着。 天很蓝,蓝得很忧郁,她很少如此不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有种身在迷官的错觉,让人分不清方向。 「考古学家,那不是很有趣,可以让实习生跟着一起做研究吗?」她喜欢死人骨头……呃!古生物遗骸。 「小鬼,别太兴奋了,我不会让去探访茹毛饮血的蛮荒地带,死心吧!」离巢的鸟儿飞不远,她还有待磨练。 「姊,别泼人家冷水嘛!好歹说两句激励人心的话。」杨天苒泄气地噘着嘴,将吃剩的苹果核用卫生纸包好。 环保由己做起,青山绿水常在,哪天有空上山将果核随手一抛,看能不能栽树成林,长成一片苹果园。 「多用功,少作梦,的成绩一定会突飞猛进。」异想天开无益心智成长。 「什么嘛,这也算是激励人心的话呀!」根本是取笑她不用心。「算了、算了,不跟计较,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找,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奸情?」 「杨天苒,想用肥皂洗嘴巴吗?」声音未扬高,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 「好嘛!是圣人,不讲不干不净的话,可是他来我们家一定有理由,身为家中的一份子,我有权得知这个家的一切秘密。」她力保主权。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我是班长,他是需要被辅导的那个。」她记得他的化学奇差无比,没一次及格过。 有一回他差点把学校给炸了,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他拿错化学药品,现在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哇,好劲爆呀!你们是校园情侣……」呜!乐极生悲,咬到舌头。 原来外表文静的大姊是个闷烧锅,她真是小看她了。 「小声点别嚷嚷,一张嘴老爱胡说八道,我们只是很单纯的同学关系。」欲盖弥彰的杨天款费心解释。 「少装了,姊,他要是对没点意思怎会窝到我们家来,我就不信他没有半个朋友。」随便找家旅馆也能待上大半个月,不一定非她不可。 因为我收到威胁信。但这句话她是绝对不会对妹妹说的。「脑子放灵光点,不要在人前乱说。」 「喔!那在背后议论就没关系了是吧?反正也没人听见。」杨天苒自作聪明的举一反三。 以她浅薄的见识看来一定有鬼,为了养家的大姊已经很久没交男朋友,是到了该开桃花的时候了,再慢熟个几年都变成老女人了。 人家说异性相吸,人会受不同性格者所吸引,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作祟,小鸟依人型的大姊似乎颇为中意凶禽猛兽类的男人,她大学时代交的那一个就是雷克斯霸王龙,身形足足有她两倍大。 而现在这个嘛!目测结果是头暴龙,体形一样吓人但更具威胁性,十成十的肉食性动物。 「家里没大人了吗?尽在一旁捣蛋,有时间说三道四还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譬如拖地、洗脸、晾衣服。 「姊,在害羞了是不是?交朋友是好事,我不会扯后腿,大可放心去谈恋爱……」哎呀!怎么捏人脸颊,她又没说错话, 人是群体性动物,总要有伴才不会孤单,以她这种内外兼备的知性美人不可能乏人问津,只在于她肯不肯点头给人机会。 性情平和的杨天款难得地出现恼色。「给我安静别聒噪,真让人听见我还要不要做人。」 「不做人就做老婆嘛!敢说他没有追求的举动?」男人的行为很好推测,当他特别殷勤时必有所图。 「这……」她语塞。 清冷的眸子漾着一丝无奈,杨天款也说不上来是何种心思,若非恐吓信件的意外将两人拉近,她想他们大概也不会重逢,顶多错身而过来个点头之交。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段感情的开始,从困惑中建立的革命情感一向脆弱,她在接受的同时是否会卷入更大的漩涡? 考虑太多是她的通病,裹足不前是因为她对人性没什么信心,在看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案件后,她真的觉得这世道越来越乱了,不适合谈恋爱。 如果要谈就谈平淡的,不要轰轰烈烈,不要刻骨铭心,不要生死相随,淡淡的如同一杯温开水,虽然没什么味道却能暖胃,让人的身体变暖和。 这就是她的爱情观,以平凡的人生做平凡的自己,不需要太多的调味料让清淡的口味变浓。 「姊,他很贤慧喔!不妨考虑考虑,娶回来当煮饭公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不用和姊轮流下厨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食。 肯下厨房的男人不多了,趁早把握才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说什么她也要从中推一把。 「鬼丫头,给我乖乖的下惹事我就很幸福了。」幸福是要自己创造,不是旁人给予的。 杨天苒难得正经的说道:「姊,不用顾虑我,尽管放手去捉住属于的彩虹,我有能力照顾自己,用不着操心。」 她长大了,会自己赚钱,虽然没办法大富大贵,但自求温饱不成问题,还有余钱奢侈一番让自己虚荣一下。 「听起来很像偶像剧的对白,打哪抄来的?」很感人,但不切实际。 她还是学生,学生要尽学生的本份,话说多了容易变成空话,脚踏实地才是最正确的,她长得再大还是她的妹妹,关爱依旧,这是不变的定律。 「吼!姊,很扫兴耶,真的和我活在同一个年代吗?」她们之间的鸿沟相差十万八千里。 才说得感性,没一分钟工夫就破功了,她的成熟期只有三秒钟。 「我有同感。」一个是超前卫世纪,一个是活在裹小脚年代,她的心态比较偏向民初。 「……」跟牛讲时尚,难沟通。 「天款,家的麻油放哪里?」 如鱼得水,海阔天空。 哼着走音的歌曲如在自己家里,笑得傻气的萧沐风一脸春风得意,左手锅来右手铲,好不惬意的翻来炒去,一点也不觉得男人下厨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 因为父母早亡,加上抚养他长大的叔叔不擅厨艺,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从蒸、炒、煮、炸开始学起。 别看他外表凶狠得像一头熊,其实他有一颗非常柔软的心,做起各式料理一点也不输给女人,还买了不少烹饪食谱改良,其口感和味道可媲美五星级饭店大厨。 可是他很少做饭给自己吃,一来没时间,二来一个人吃饭太冷清,煮多了吃下完,煮少了又填不饱肚子,干脆到外头搭伙省事。 他常想他若没当成警察一定跑去开餐厅,连锁店一间接一间的密布全台,不用十年定成为餐饮业大亨。 他喜欢煮菜,更乐在其中地享受食材变成美食的过程,加盐,加葱、加蒜末,一道香喷喷的鱼香茄子就可上桌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麻烦了。」瞧他一头的汗,实在叫人有些愧疚。 「自己人说什么客套话,我也要吃饭嘛!多煮一点又不算什么。」借花献佛不算光荣。 「嗄,自己人……」杨天款面露迷惑,眼神显得迷惘,不解其意。 察觉失言的萧沐风尴尬一笑。「我说检警本是一家人嘛!何必分彼此,动手跟我动手不都是一样,有得吃就好。」 「喔,原来如此,的确是自己人,检警一向不分家。」没有警察在外辛苦地搜证和逮捕犯人,他们身为检察官的也不能顺利起诉嫌犯, 「呵……对呀!不分家,要相亲相爱,携手共度美好的未来。」如果还能共盖一枕被,那简直是天堂了。 他要高喊口号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别人最好别觊觎,这是他才有的特权。 讶然失笑的杨天款拿了张面纸替他擦汗。「你在替某售屋公司打广告吗?热了就把外套脱掉,可别在我家厨房中暑。」 她可搬不动他。 「不热、不热,是烟熏了脸,瞧我身强体壮哪有可能中暑,再在厨房待上十个钟头也没问题。」只要她尝过美食后展颜欢笑,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臂膀举高露出两只爱跑的小老鼠,那身肌肉阳刚健壮,显现出充满力量的线条美。 「希望不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有些男人说的功夫比较厉害。」杨天款揶揄的说道。 「咦!班长,近视又加重了吗?摸摸看我的肌肉是否结实紧绷,绝对货真价实没有赘肉。」她很瞧不起人耶,他是正港的男子汉。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不用拉我的手去摸你的臂肌吧!」未免太孩子气了,捏两下能证明什么。 一瞧自己的熊掌正握着她白嫩嫩的小手,萧沐风一时心猿意马地红了耳根。「的手真小。」 「女孩子嘛,总不能跟你的大掌相比,秀秀气气的比较有福气。」这是老一辈的说法。 「对呀!我的手很大,用来包住的刚刚好。」大手包小手,一辈子不分离。 这时响起一句最适当的话:老仔,明天吃素。 多美好的画面,令人动容。 只是眼前的一幕就不怎么协调了,粗黝的手背看来相当莽气,小巧纤柔的五指如同刚冒出泥土的幼笋,还没见识到明媚的景致已惨遭摧残。 很粗野的豪气,以及碧玉般的秀气,明显地看出其中的差异,没让人感动反而有种惊栗感,好像希区考特的恐怖片现场。 「呃!萧警官,你可以把手放开了,不用握得那么紧,我不会跑。」总不能要她连家也不要地往外跑吧。 虽说现在不时兴男女授受不亲,但起码的男女分野还是得注重,并非随兴而起便能妄为轻率,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沐风或是风,叫我大熊也成,十几年的交情没必要生疏得像陌生人,以后我们共处的时间还长得很。」既然上天多给了他一次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大熊……」食指勾在唇上似在吸气,其实是在掩饰扬起的笑意。 「我这人很好相处的,不挑食也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赌博,偶尔喝点小酒,酒品很好不会酒后乱性,绝不会脚踏两条船……」足堪当模范男人。 「等一下、等一下,你好不好相处跟我没关系吧!我这人对事情的态度很随意。」并非如外界的印象古板、不通情理。 「妹妹没跟说吗?」萧沐风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副怎么可能不知情的模样。 「说什么?」他好像很讶异似的,那丫头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 他了悟地点点头,趁机将她微乱的发抚平。「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我和叔叔一向在外租屋,这次他随考古队外驻蒙古大约要待上三年,刚好我现在租的房子租约已经到期,所以……」 「等等,你是在告诉我,我那个不肖的妹妹决定把我们楼上左侧的空房租给你?」希望是她猜错了。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杨天款试图稳住轻扬的波动。 「半年的租金和押金一共十万,我一来就拿给她了,她说会拿来当加菜金。」现在他们不只是同学,还是房东和房客的同居人关系。 当然啦!各睡各的床,仅隔一面墙。 「十万……」那丫头还真敢拿,跟抢劫有什么两样。「杨天苒,改行当土匪了吗?」 正在偷吃咕肉的杨天苒猛然呛了一下,连忙灌了一杯白开水把梗在喉咙的肉片冲下胃。 「姊,在生气吗?」她是学生嘛,自然要想办法生财。 反正房间空着也是养蚊子,不如拿来废物利用,免得登革热藉由蚊媒传到她们家。 「没有。」有点恼是不假,但不到生气的地步。 「那干么直往我身上瞧,我保证衣服没穿反了。」就算穿反了也是一种流行。 「我在瞧脸皮的厚度,看能挡住几颗子弹。」大概有十公分厚吧。 喝!幽默。「直接说我厚脸皮不就得了,不事生产的米虫当然要广纳财源,不然就饿死了。」 「我养不起吗?」她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米虫,也不怕人家笑话。 「那不一样,有钱堪收直需收,莫待无钱空叹息,没人嫌钱多的。」她一向不跟钱过不去。 「谬论,模特儿工作不做了吗?」她拍一次平面广告起码上万起跳。 杨天苒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最近景气不好新人辈出,二十岁的我已算是老人了,人家宁可请辣妹去表演清凉秀,招揽人气。 「何况不是常说要我以课业为重,学生的正业是读书,走秀的副业偶尔为之别太投入,所以我现在一个月只接两、三场秀,难免『入不敷出』。」 「入不敷出?」她当她是出入party的时尚人不成。 「因为我要存钱到法国游学嘛!多点资金我也可以早日成行。」噢!巴黎,她心中的梦幻之都。 人要走出去才能成长,飞越重洋增广见闻,不要像井底之蛙固守一洼地便以为拥有全世界。 台湾人的眼界太小了,需要到外面走走瞧瞧,看别人此刻在做什么,学习好的成就摒弃坏的习性,把世界带回台湾。 一天到晚吵吵吵能吵出什么名堂,想吃什么自己栽,丰收的成果才会特别甜美。 「想到法国,那的学业呢?」这点钱她还出得起,她的花费向来不多,多少有些积蓄。 「姊,不要紧张,我打算利用暑假的时间出国,不会耽搁到自己的课业。」她还想顺顺利利的毕业呢! 离巢的鸟儿,飞了。「一个人行吗?的法文很烂,连基本的对话都成问题。」 她已经开始为她担心了,即使她尚未飞远,杨天款有着与天下母亲相似的心情,舍不得一手照顾的妹妹离开。 「一个不行就两个嘛,我最近交了一个法国男朋友,他答应教我法文和当地陪。」杨天苒开心的笑着,脸上洋溢着恋爱光采。 「……」原来是这样,白为她操心了。 「好了啦!姊就别说教了,我肚子快饿扁了,我们几时可以开动?」她要吃三碗饭,庆祝今天不用洗碗。 有超人代劳。 「真拿没辙。」孩子气还是那么重,跟另一个大孩子……「啊!你怎么还握着我的手。」 温温的,他掌心的热度全传给她了。 「的手软软的,很好握。」像小时候想吃却吃不到的棉花糖。 耳根一热,杨天款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女孩子的手本来就是软的,没什么特别。」 「不,的比较柔细,不像我们道馆练武的女弟子个个粗得像抹布,拚命抹护手霜也没用。」长年磨出的硬茧哪那么容易消去。 她不禁脸红了。「萧警官……」 「是沐风,风,大熊,不要每次都要我纠正。」萧沐风不满地发出抗议。 她顺着他。「好,沐风,你老握着我的手不觉得突兀吗?毕竟我们的关系还没密切到牵手的地步。」 讲理是沟通的第一步,但她忘了不讲理才是他的个性。 「为什么不行,害羞呀!」大手握小手的感觉很好,他才不要放开。 这头熊又开始任性了。 「这不是害不害羞的问题,不当的行为就该被禁止。」唉!头怎么突然痛了起来。 萧沐风满脸不解地弯下腰,直视她彷徨的眼。「什么叫不当,我牵我女朋友的手是天经地义的事,谁敢说一句不是。」 「女……女朋友?!」几时发生的? 深呼吸,吐气,再一吸,再缓缓吐气,他的武断是谁给他的,她比他更不解。 「我们亲都亲了,抱都抱了,难道想始乱终弃--」 她是他的女朋友,就这么决定。 第五章 始乱终弃?! 这句话不该出自一脸霸气的男子口中,尤其是刑警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扫黑组组长,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举动,伤害他钢铁一般的心。 事实上她才是无妄惹灾的那一个,平静的日子过得顺畅,准七点起床,晚上十点上床,人生的时钟调在标准值,平淡地与安宁为邻。 这会儿竟平白无故地冒出个男朋友,不顾她的意愿径自决定,还强调他说了就算不得上诉,维持原判请她多包涵。 什么叫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顺理成章地该成为男女朋友,他的一颗熊脑是用什么做的?思考逻辑硬是跟正常人不同,一拍定案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世界怎么变得这么不理智,连做个双向沟通都万分困难,让她方寸大乱忘了如何平静。 何况连自己的妹妹听闻此言都大笑的竖起拇指,直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称赞他有前途、有气魄、有男子气概,还姊夫长、姊夫短的喊,那她还能不说这世界疯了吗? 无法专注在书上的杨天款注意力一直被分散,脸上的表情除了处之泰然外还有无奈,眼尾斜瞄正在网路视讯上和人对骂的男子。 「x的,什么叫你在度假没时间帮忙,我只是要你抽出几个小时敲敲键盘做个分析,把可疑人物给我挑出来而已,你居然说你忙着要去浮潜!」 可恨得令人咬牙切齿,南台湾的气候暖和,适合从事海上运动,他也明白蔚蓝的海岸有多么诱人,是都市丛林里的野兽最佳的减压去处。 可是他走得开吗?想到在萤幕那头的人儿过得是开心戏水,又打水仗又玩水上摩托车好不畅意的生活,乐不思蜀的忘了公务在身,他就呕! 警察是人民的保母耶!竟然无视一件件往上迭的案子没人接手。 哼!他们不管,休想他会接手,自个的地头管好别越过界,等他手头上这件事了结之后他也要去度假,然后如法炮制将工作全扔给他们负责。 「风,别恼了,不是我们不帮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的资料都留在台北的办公室,没办法连线调阅。」侵入防火墙是犯法的行为。 「去你的没办法,少给我装出一副翩翩美男子的恶心样,你骨子里比泥鳅还贼溜,谁信你一肚子鬼话。」他那颗心被南台湾的蝴蝶捉走了,自然无心。 萧沐风忍不住低咒,万头钻动的思绪没一个管用的,如瞎子摸象胡乱点兵,每个人都有嫌疑,个个怀有犯罪动机,全都是可疑人物。 「别作人身攻击,迁怒是不理智的行为,虽然你的言行举止向来没什么理智。」像头易躁的熊。 「少出言讽刺,我会传几份文件过去,你们『有空』记得瞧瞧,尽快给我答复。」一个个别想偷闲。 杜玉坎优雅的一笑。「多喝点苦茶去肝火,你最近的火气有点大。」 肝不好要及早治疗,否则「英年早逝」的匾额会挂在他的灵堂上。 「呵呵呵!尽管笑,我火气一向很大,听说傅家的老二也是警察,你认为我叫这边的长官下道命令让他成立『捕蝶专案』如何?」山高不过天,不信你没弱点。 「萧警官,萧师弟,你在威胁我吗?」好样的,连这种贱招也使出来。 杜玉坎笑得很惬意,丝毫看不出受到威胁的模样。 「不敢不敢,我是担心你们玩疯了忘了自己是谁,他乡当故乡找不到回家的路。」他非常乐意下去捉他们回来「归案」。 归还案子。 「那我们还得感谢你的提醒喽!」这小子真是被逼急了,居然想到用电脑进行连系。 「不必,反正你们一点诚意也没有,不如赶紧把资料过滤一下,我急着用。」他们不会知道他有多着急。 今天又收到一封恐吓信,信纸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味,不意外的只出现一排铅字打成的字样,上面写着-- 生命似凋落的花朵,靡飒而短暂,如血的颜色。 这次他更发现在信封边缘藏着锋利的刀片,不论谁用手拆阅都会割伤,伤口也会比上次的鱼钩更为严重,一不小心整根手指就毁了。 而其中生命似凋落的花朵有暗喻生命将走到尽头的意味,以鲜血来结束短暂却灿烂的一生。 虽然还没出现真正的肉体伤害,歹徒仅以文字的手法来扰乱杨天款的正常作息,但他高明的地方在于先让人恐惧,然后进行精神上的迫害。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意志不坚的人往往因此崩溃,神智不清地让对方达成目的,没办法过一般人的正常生活。 身体上的伤会痊愈,但心灵的创痛可能持续一辈子,只有死才能解除背负的痛苦。 「急也没有用,越急越容易出乱子,师父说过:缓水沁土,急流破堤,凡事切忌急躁,定下心来反复思考,答案就在你眼前。」慢慢来,急事缓办。 「你说够废话了没,师父是说练功不可操之过急,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光会要嘴皮说长篇大论。 杜玉坎忍俊不住的一嘲,「废话有时也是金玉良言,你这头熊悟性差,难怪老是开不了窍。」 「姓杜的,你是存心找我吵架是不是?」说他肝火大他就烧给他看。 「雅量呀!萧警官,师父要是看到你的不受教肯定会很伤心。」他是有修养的人,不与他一般见识。 「你……算了,叫那个跷班的赶快回来,你也一样,我要断线了。」免得看见他们的悠哉他会捉狂,然后冲锋枪一捉南下扫人。 一说完,萧沐风没风度的主动切断连线,杜玉坎眼前的萤幕瞬间一片黑寂,不再有任何闪动。 但过了不久,一旁的传真机开始运转起来,一张张传真如绵长的面线断不了,由冰冷的机器不断吐出,堆积成一片白色的雪山,叫人好笑又好气。 打击罪恶是警界四枭的天职,铲奸锄恶更是不容推辞的义务,看到恶人的嘴脸就忍不住手痒,哪有可能视若无睹的跳过。 嘴上说不管的杜玉坎仍抑制不了嫉恶如仇的天性,从中拉起几张仔细端详,并瞧出兴趣地划上记号,打算好好地研究一番。 「你这人真是闲不下来,干么休个假还不肯放心,抱着一堆又臭又长的资料埋头苦干。」天生奴才命。 「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还不是一样,见了佛不拜心里难受。」她的意图还不明显吗? 「哇!是佛是鬼还不清楚呢,那家伙在搞什么,一点小事也大惊小怪地要我们回去。」简直浪费国家资源。 「事小才有意思,往往引出的是吃人的大白鲨。」智慧型犯罪者不容易露出破绽。 尤其是利用人性当攻击弱点,以心理战术来腐蚀人的意志,那种杀伤力犹胜于刀剑,叫人无从防起,只能抽丝剥茧一步步细查。 急不得是这个案子的重点,慢慢跟对方耗看谁先沉不住气,人只要一急就会马脚尽露,把自己逼出原形。 以逸待劳是最好的方法,引蛇出洞不需要费尽心机,放几只死老鼠在洞口自会乖乖的爬出来,走入猎人布置好的陷阱。 「说得深得我心,你要继续放假吗?」蓝青凯已经有很深的罪恶感。 人家是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她是一日不捉贼浑身难过,看到巡逻的警卫走过面前就会想到那把点三八制式手枪。 「蝴蝶说想上台北逛逛,看看北部的『市场』有无整合的可能性。」黑道企业化他们才好管理,起码犯了案知道找谁要人。 「啧!野心不小,『事业』做那么大还想垄断干独门生意,你日后不是很辛苦?」想找老婆得南北奔波,恪尽夫道。 「蝴蝶效应」刮到北台湾,那些拥枪自重的大哥得小心点,蝴蝶展翅会震垮他们的犯罪温床。 「辛苦点是应该的,谁叫我是一个循私枉法、见恶不捉的坏警察。」这就叫报应。 明明知道自己的爱人同志是南台湾首屈一指的黑道首领,他却睁一眼、闭一眼以自身权限协助她犯法,并且加以掩护助其壮大羽翼。 所以他有罪,而且不算轻微,以前他打击罪恶的狠劲遇上她就削弱了,甘为墙头草地偏向她。 「!你骂到我了,我也是共犯。」她犯了知情不报的藏匿罪。 蓝青凯笑着伸伸懒腰,做着暖身操。 「所以呢?」球在她手上,由她决定开球方式。 「所以我们再不负责任地玩上三天,反正已是臭名一身了,谁管他!」出来就是要快快乐乐的玩,公事往脑后抛。 「真像说话的调调,狂妄得不可一世。」真要遭天打雷劈铁定有她一份。 虽然两人正处于情侣最多的度假圣地,可是他们不是情人,各有所爱,正在不远处等着,等他们把手边的麻烦事解决再一起会合。 看来傅青萝和韩亚诺注定要扫兴了,这两只对打击罪恶有极大兴趣的夜枭根本是入了魔,一瞧见传来的匿名信就兴奋莫名,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 他们最爱这种敌暗我明的游戏,反正主角自有别人担纲演出,跑跑龙套客串路人甲也挺有趣的,解谜最后的才是高潮戏。 不过这点心思可不能让位于阳明山豪宅区的熊知晓,否则真会闹出人命。 阳明山,杨寓。 「你就这么跟你的朋友说话?」也许她用词过于含蓄,争吵才贴切。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唾他们一缸口水。 没有朋友会独自享乐,放下伙伴孤军奋战,然后反过来嘲笑他为何不放假,做牛做马的代价是节节高升的犯罪率。 「你不用对着我吼,我不是你的朋友。」想必当他的朋友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见她平静如水的面容,火气还很大的萧沐风顿时一傻。「我不是在吼,知道有些人不吼不清醒,爱装死、装傻、装疯地逃避自身责任。」 「人身自由不可限制,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无权干涉或强迫他人顺从。」人之有所不同是来自性格上的差异,不该勉强他人和自己一般。 「班长,我们已经毕业很久了,用不着背公民与道德吧!」她是不了解那些刁钻的家伙才以为他们「温驯」。 其实他们是一群比老虎还凶猛的夜枭。 「你认为我很唆,爱说教?」杨天款不想告诉他,她以前最爱上的课便是他口中枯躁无味的东西。 「怎么会,我最喜欢说话的声音,平平淡淡温温柔柔,有如摇篮曲……」萧沐风连忙解释怕她误解,但却诃不达意。 「你是说我的声音像催眠曲?」很好,原来她还有这种功用。 似笑非笑的杨天款用迷离的眼神瞅着他,好像没什么事能打破她的清冷,隔着花木扶疏的篱笆墙笑睨尘世间的男女。 现在的她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蒙美,不是妖艳而是清柔,如雾一般在周遭流动,却没有办法一把掬握。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沐风越急就越难说得明白,干脆熊掌一捉把她拉入怀里。 起先杨天款还略微挣扎了一下,随即在他覆下的唇中静止,慢慢地软化屈服。 「我喜欢,只要是的一切我都很喜欢,包括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沉静托腮思考的模样,还有吃饭时的细嚼慢咽……」不像他狼吞虎咽,活似刚从衣索比亚的难民营走出来似的。 轻喟的杨天款一指点住他的唇。「好,我了解,你不必多作解释。」 「真的,真的懂?」他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直把脑子里的话一窝蜂地全倒出来。 「不就是喜欢我嘛!」她笑了,两手轻轻环抱他的熊腰。 单纯的人真可爱,鲁直得叫人心头一暖,不自觉为他心动。 喜好平凡事物的她对繁复的东西不感兴趣,人要越简单越好,充满心机,处处算计的人令人厌恶,他的直线思考让人容易接受。 如她妹妹所言,这笨到无药可救的傻瓜她还不懂得珍惜,老天也会看不过去地子以惩罚,罚她暴殄天物。 当时她只觉得好笑,他怎么会傻呢!现在想来她对人与人相处的感受不如天苒敏锐,她的确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适合她这个姊姊。 「那……呃,、也喜欢……喜欢我吗?」萧沐风问得结结巴巴,活像手足无措的大男孩。 「喜欢呀!你让人很有安全感。」像熊的皮毛一样温暖。 她喜欢他眼里的真诚,真实地反应她带笑的容颜,没有一丝虚伪。 「啊!真、真的?!」兴奋过头的萧沐风又开始傻笑了,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 真的很傻气,一个为爱变得痴傻的蠢男人,完全没有扫黑行动时的狠戾和锐利,像被豢养的宠物等着主人心血来潮的呵宠。 「是呀!喜欢到想在你胸前挂一张牌子。」杨天款文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淘气。 「私人所有,闲杂人等请勿染指。」他不假思索的念出浮现脑海中的一句话。 「不,是有熊出入,行人小心。」这是她在日本看到竖立路旁的警告标志。 「嗄!」萧沐风当场傻掉,下巴掉到胸前十分滑稽。 「很有意思的警语,你不认为吗?」相当符合他给人的感觉。 熊很巨大,但有时的动作却单纯得可爱,爱吃蜂蜜、爱吃蚂蚁,只要不去激怒就不会引来致命的威胁,温驯得有如善解人意的家犬。 熊不会主动攻击人,们比一般想象的还要害羞,怕见到陌生生物,除非遇上危险,暴躁和没耐心是这种动物的特点。 「……会说笑……」太、太不可思议了,他印象里中规中矩的班长也会开玩笑? 错愕! 「我是人,为什么不会说笑?」她没那么严肃,只是懒得和人打交道。 她讨厌表面与你结交,背地里却无时无刻想着怎么利用你的人,而现今社会偏偏充斥这种人,令她不想浪费心思去研究他人的真心。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需要刻意去营造。 「可是以前的很……呃,很……庄敬自强……」啊!瞧他这张笨嘴,多说多错。 「庄敬自强?!」这是什么形容词。 忍笑的杨天款憋得很难受,眉眼间轻染上淡淡的欢愉和笑意。 「不是啦!是端庄贤淑……也不对,应该是秀外慧中……嗯?好像有点怪怪的,该说是……是什么?」猪脑袋,快想。 平常的萧沐风是很灵敏的,反应快如迅雷,口若悬河如江河滔滔,能以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攻得歹徒体无完肤,急欲落荒而逃。 可是一遇到少年时期暗恋的女孩,马上变得木讷口拙,局促不安,显得有些畏缩不前,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不太对。 患得患失,踌躇不决,全然表现出恋爱中男人的模样,不是猎艳高手的他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表达,但更显出他朴质的一面。 不论好的、坏的,聪明的或是愚笨的,都是最真实的他,也最难能可贵,虽然他脾气不是很好,但很实在,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当个两面人。 「温柔婉约,气质高雅,脱俗出尘,娉婷玉立,蕙质兰心,钟灵毓秀……」杨天款一口气念了十来句形容女子的成语,充份显露出文学才华。 「啊!啊!啊--」萧沐风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回应。 好、好厉害,不愧是班长,文学方面的才情表露无遗,他又更加仰慕她了。 羲眼中流露出惊奇的爱慕神色,她不由得笑开了。「瞧你都傻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不,是可爱,可爱得让我想一口吞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比较可爱,让人想亲你一下。」她笑着踮起脚尖,轻柔地印上一吻。 僵直。 没料到她会主动吻他,呆若木鸡的萧沐风当场僵化成木乃伊,两眼发直口微张,一脸呆滞的模样像刚被一千只乌鸦拉过屎,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是梦,是梦吧?他自问。 直到耳边扬起一道银铃般的笑声,涨满幸福感的他才猛然回神,迟钝的眼连眨了数下才意会到她真的亲了他,而且还是风情万种的那一种。 噢!他快飞到天上去,胸口满溢幸福快涨破了,他该说什么才好? 「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吧!」一说完,他深深地行了九十度礼。 「你……你……天呀!你干么把日剧的对白搬到现实生活里。」喔,不行,她肚子好痛。 一发不可收拾,杨天款捧腹大笑,笑得不可遏止,连眼泪都不小心蹦出几颗,差点笑到岔气,还好她拉着他的熊臂才不致跌落在地。 「小心点,到底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他轻轻一举,轻松地将没什么重量的她抱到沙发上,双臂始终环着她。 「我……哈……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交往了。」从他宣布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起。 涨红脸的萧沐风干咳地发出抱怨。「这人真的很不浪漫,偶尔配合一下有什么关系?」 「浪漫一斤值多少,你告诉我哪里有在卖?」她去买一屋子回来让他高兴。 「喔!真是实际,一点也不罗曼蒂克。」枉费他一鼓作气的告白,想跟她步入结婚礼堂。 不是一时兴起,从他再一次见到她后,盘旋不去的念头从此在心底扎根,巴不得她早一天成为自己的,免得让人有机可趁。 「人要实际一点才不会想太多,真要搞罗曼蒂克我看你也不在行吧!」他不拔把草给她就该偷笑了。 「我、我、我是不行。」他丧气的说道,神情十分可怜。 要熊要浪漫还不如让他去跳草裙舞,说不定还有点天份。 「我们都不兴这套就免了,省得自己看了也好笑。」平平实实过日子,不需要波波折折。 谁说爱情得经过风风雨雨的淬炼才坚定,不冷不热最适中,保持暖暖的温度不烫手也不冻人,不会带给人大起大落的心情转折。 压力不是催情丹,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开心的毒药,在风雨狂肆下大家只顾着逃命,谁还记得情爱无价。 烈焰焚身的滋味可不好受,谁想要轰轰烈烈的情感就由着他去,至于她是敬谢不敏,花开得再美也有凋落的一天,不如一片绿茵连天来得赏心悦目,日日新春发新芽,绿满十二月天。 「说我很好笑?」目光一黯,萧沐风的手往她腰上一爬。 「冷静点,大熊,我一点也不怕痒,偶像剧的桥段不适合你跟我。」只会让人更爆笑。 怔了一下,他佯装凶狠的一压。「那这个呢?我要吻。」 「吻人还打预告……」 她想说他的眼神不够凶恶,威胁人还满脸通红,实在构不上逞凶的标准,起码眉要再横一些,眼要竖点,张牙舞爪的。 可惜她不疾不徐的缓慢速度跟不上急惊风的身影,头稍一后仰就成了囊中物,越见鲜艳的唇遭到掳掠,吞没于男性雄厚的气息里。 虽然她希望感情的步调不要走得太快,细水才能永流长,但是遇到急性子的熊先生,有些坚持的原则在无形中受到影响,渐渐地产生变化。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瞬息万变的二十一世纪里,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除非时间停止转动。 「好香好甜哦!抹了蜂蜜是不是?」让他甜入心窝。 「如果你在我身上尝到甜味的话,那表示我的健康状况亮起了红灯,需要到医院挂号作检查,糖尿病和高血压并列两大国民病,的确要小心注意。」 嘴角浮上一丝捉弄的笑意,杨天款好笑的发现偷跑的双手蓦然一僵,停放在云峰下方不再前进,懊恼声低起地近乎沮丧。 「班长,能不能不要那么认真,知道男人的寿命为什么比女人短吗?」多来几次他的自信心就没了。 男人很兽性的,怎么可以受到挫折,他们活在人世间的目的就是脱女人的衣服,把她们剥个精光好伸出魔手,吃干抹净拖回山洞当黄脸婆。 「因为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把一生的精力浓缩在前半生使用,因此精尽人亡,无法活得长久。」杨天款很「认真」的回答。 「嗄?!」七只乌鸦飞过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若学会用大脑分析,相信未来的数字会说话,你们就可以多活几年了。」只是无性的生活他们恐怕会觉得生不如死。 瞳孔放大,萧沐风由喉咙深处发出呻吟,「啊,我服了!」 抽搐,再抽搐。 「你……」 远处传来「给爱丽丝」打断她未竟之语,杨天款笑笑地推推他,不当他是客人的要求他去倒垃圾。 男朋友的功能之一是-- 跑腿。 第六章 「杨小姐,好久不见了,也出来倒垃圾呀!」 社区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平时来来去去的阔太太、富家小姐很少会自己做起低下的工作,除了交际应酬外什么也不会,全交给佣人去打点。 虽然杨天款居住在所谓的富豪地段,但附近的邻居大多是退休的医生,或领有高薪的教授及公教人员,因此仍有不少家庭主妇宁可舍弃光鲜亮丽的服饰,跟着菲佣一起出来倒垃圾,利用十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和大家聊聊琐事。 这是一种另类的交谊方式,一方面解闷,一方面联络感情,远亲再好也比不上近邻,多点资讯让自己不致与社会脱节。 不过最重要的是聊是非、说八卦,女人们只要一围靠便能天南地北的说个不停,就算垃圾没倒也没关系,垃圾车明天还会再来嘛!先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再说。 于是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占地百坪的杨家门前,从日式建筑的百年老宅谈到杨父抛妻弃女,喜新厌旧的横死异乡,有人说是报应,有人说是天谴,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接着不知是谁突然冒出,「杨家多了个男人耶!」然后一票人当所站处是自己家地热烈讨论起来,兴匆匆地猜测对方的来历和生平。 怕鬼的最怕撞鬼,正当他们聊得起劲时,口中的男主角忽然拎着三大袋垃圾从门口走出来,后头跟着手拿小纸袋的女孩,朝等候垃圾车的位置走去。 一位眼尖的妇人连忙使眼色要大家留神点,不该谈论的内容要赶紧消音,以免伤了邻居们的和谐。 可是当话题人物慢慢走近时,几个视力不太灵光的老人家居然大叫有熊,害得其他正在聊天的太太们感到无比尴尬。 「呃,杨小姐交男朋友了呀!看来很体面……很有当大官的架式。」虎虎生风,目光如炬,好一个吓人的将才。 「谢谢,他只是个小警察。」真要当了大官,这社会肯定更乱,扬天款心里想着。 「喔,是警察,哪个分局的?我叫我先生跟他们长官提一下,让他们多照顾照顾。」敦亲睦邻嘛!她绝不是在炫耀手上的十克拉钻戒。 「不用了,多谢的好意,他一向反应迟钝又不会做人,真让他有点出息也容易得罪人,福未来、祸先至。」他们长官还怕他照顾呢,别害人了。 「是这样呀,那我就让他当个闲差好了,光领薪水不做事。」看吧、看吧,这戒指很亮!一只「才」五百多万而已。 「?」 「哎呀,当然不是我,是我先生啦!他是某某院长,前不久才上过电视,不知道有没有看过,他那套衣服还是我帮他选的,纯羊毛由英国进口的布料,再交由法国大师裁制而成……」 面对滔滔不绝的口水,只是微笑以对的杨天款并未露出下耐烦,平静地听着婆婆妈妈闲话家长,不以为忤的保持平常心。 平时倒垃圾的工作是由她妹妹负责,不过跑路工要一百块,她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附近的邻居,因此虽然认识却不熟。 公务繁忙的时候她回到家已是大半夜,洗完澡整理文件就上床睡觉,从来不曾有过拜访邻居的念头,静态方面的活动较适合喜欢安静的她。 虽然她住在阳明山地区,但她从未参与任何花季游赏的活动,甚至是上山走走,在她的观念里花开花谢是自然的景致,不必刻意去人挤人观看那短暂的炫丽,留在家里反而更能享受到那一份宁静美。 「杨小姐,要不要到我家泡茶,上回托朋友买了一两五万块的包种茶,来帮我尝尝鲜不鲜。」她那男朋友就免了,一根粗得像木头,摆在客厅还嫌破坏风水。 「我……」客气了,我不是品茗专家,尝不出茶的好坏。 「杨小姐不喝茶,她喝咖啡。」这些女人烦不烦呀!不倒垃圾专倒废话。 一道高壮的黑影一罩,围绕在杨天款周围的闲人纷纷倒退一步,生怕惹恼了这位巨人先生。 「没关系、没关系,那来喝杯咖啡嘛,上个月我去了一趟巴西,极品的咖啡豆一磨香味四溢,不来喝一口会终身遗憾。」 她用的是而不是你们,意思十分明白。 「听起来挺吸引人,」原产的咖啡豆有浓郁的香味,适合在灯下阅读时来上一杯。 没什么独特嗜好的杨天款对研磨咖啡情有独钟,每天不喝上一杯就会觉得缺少什么,精神不能集中容易涣散,得一再以冷水洗脸才能提神。 所以她一听到来自巴西的咖啡豆就动摇了,开始想象顶级咖啡会有什么样的香醇气味,是否能让人脑子一空忘却烦恼,沉浸在它详和的味道中。 不过她轻柔的软调快不过一道急语,先一步扬起替她拒绝。 「我们家天款才喝了一大壶咖啡,没办法喝下那一口遗憾。」还终身呢!诅咒她短命不成。 要几十磅咖啡豆有什么难,中南部的某个乡村小镇不就盛产咖啡,每年还广邀各地同好开品尝大会,他就不信国产的会输给外来品。 「这……呵……呵……杨小姐,男朋友很风趣耶!」真是不识相,不会看人脸色。 看着邻居脸上的干笑,杨天款依然表情如旧的含笑以待。「他是粗鲁了些。」 岂止是粗鲁,根本是没教养。「哪儿的话,我看他方脸大耳,将来一定是成就非凡的大人物。」 「蒙金口,徐太太,垃圾车来了。」的确是大人物,专门惹是生非,让长官下不了台。 「我先生姓张。」怎么搞的,杨小姐不认识她吗? 有些不豫的张太太--喝家中的玛丽亚把垃圾丢进垃圾车,回头时还瞄了她一眼似有话要说,但看到她身边壮硕的男人只是摇摇头,像是可惜了她的选择。 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将手上的垃圾处理掉,又交谈了一会才各自离开,恢复社区原来的宁静。 阳明山的景致真是美得像幅画,斜晖染霞映在绿波流泉,远山妩媚而卧,徐徐凉风吹来,带着一股大自然的清香味,如仙人遗落的人间仙境。 但是务实的杨天款只注意到眼前的三大袋垃圾,以及装有蝙蝠尸体的纸袋。 「萧先生,你怎么没把垃圾丢掉?」想带回家当堆肥吗? 资源重复使用,避免水土遭受破坏。 「嗄!垃圾……」为什么还在? 望着绝尘而去的垃圾车,满脸惊愕的萧沐风这才想起来他要干什么。 「尽顾着提醒别人却忘了自己,我们真的很糟糕。」她的生活步霭都被他打乱了。 「还不算糟糕,看那边不是还有一位老太太提着黑色塑胶袋,看来很吃力。」年纪大了就该享清福,干么辛苦硬撑着! 一说完萧沐风顿然失去踪影,把垃圾往下一丢便不管了。 待定眼一瞧,那个粗心的大男人居然一手搀扶着老人家,一手提着颇为沉重的塑胶袋,两人以牛步的速度缓缓走来。 他的个性就是心肠软,见不得老人、小孩受难,虽然脾气暴躁得让人头痛,可却有一颗侠义的心,就像古代的纠髯客,义助李靖、红拂女夜奔而不求回报。 「呃,老人家行动不便嘛!我就帮忙扶一把,千万不要误会我故意在面前装好人,好让同意跟我那个那个。」萧沐风表情微腆的说道,一副极力撇清做好事的形象。 「我有说什么吗?」笑,很轻很柔。 是没有,可是……「一直在看我,好像我是专做傻事的呆子。」 「不,你很帅。」换作是她绝对不会想去扶那位老太太,她没那份心思。 不是她冷血,而是她认为没必要,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在这附近的邻居不可能穷到请不起菲佣,而让一名老人劳心劳力。 除非她想藉此运动让手脚灵光些,不让一干儿孙跟着,否则以其身上的衣着来看,不是富裕人家便是权贵人士,不然哪戴得起昂贵的珠宝首饰。 「啊,、说我很帅?!」真的假的,她转性了吗? 「行为很帅气,不要多想。」杨天款一句话就将他由天堂打入地狱。 「噢,我没多想。」才怪。 害他高兴了一下下,以为浪漫细胞死尽的人还能一挥仙女棒,让他的世界变成彩色的。 说实在的,还真有点哀怨,为何别人的女朋友柔情似水,温柔体贴,而他的万年班长却实际得让人想撞墙,从不肯给他一点甜蜜的言语。 「这位先生人很好,看我一个老太婆挺费力的,不怕人笑地帮了我个忙,真是大好人呀!」低沉的沙哑声说着称赞的话语。 「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搔搔头,萧沐风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的确是没什么,他身强体壮是该做些事,张老太太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他除了一身蛮力之外真是一无是处。 识货的人才会嫌货,杨天款的客套话让萧沐风笑得很僵,心里想着是没什么,但她干么加上那句身强体壮,好像他专干不道德的行业。 「我夫家姓徐不是张。」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一笑。 「是我搞错了,真是对不起。」徐太太是张太太,张老太太是徐老太太,她记住了。 虽然想要记牢,但心不在此的她最后还是搞乱了。 「没关系,常有的事,平时不是妹妹在倒垃圾吗?怎么今儿个有空?」她慈蔼的说道,像位仁慈的老妇人。 「妹妹今天有事不在家,周休二日是政府的德政,所以我也忙里偷闲的放了个假。」真有重大案件发生还是得出动,法律没有假期。 「喔,是这样呀!」徐老太太笑了笑,伸手抚抚乱了的发。「不过挺有挑男朋友的眼光,这小子不错哦!老人家我挺中意他的。」 「徐老太太要是喜欢就挑去当女婿,他很好养,没什么不良嗜好。」而且厨艺一流,满会煮菜的。 他真的什么都吃,不仅吃得快、吃得凶、吃得狠,还有一口大钢牙,猪的大腿骨他都能一口咬碎,可见他有多能吃。 「,天款,我已经是的人了,又想不负责任地将我始乱终弃呀!」不满的萧沐风将手往她腰上一放,表明主权所有。 这男人怎么又满嘴胡说了。「没乱哪来的弃,别破坏我的名誉。」 「厚!都吃了我的口水还敢耍赖,敢说没抱过我?」他就是要缠她缠到底,管她是不是一板一眼的拿尺过日子。 没乱是吧!待会她就会明白男人有多乱来,定让她连着三天下不了床。 「别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让张老太太看笑话。」咦,是张吧? 她还在想有没有搞对,两道一高一低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是徐。」 「徐老太太。」 「喔,又改了呀!」怔了一下,杨天款纳闷的道。 白眼一翻的萧沐风将她搂紧,无奈地瞧着她。「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改过,是数理一百、史地一百、文科一百的金头脑记错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心目中样样满分的白雪皇后居然也有不及格的一天,才智过人,思路敏捷,办案能力一等一,可是却不擅记人名, 而且还不只这些,要她想想曾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人家会寄恐吓信给她,她竟直接摇头说没印象,一律以不知道、不记得、已归档的文件全然没记忆作为回应。 这是他仰慕多年的班长吗? 有种幻灭的感觉,越相处越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会吃会睡还会欺负他,老当他是小狗摸摸头,然后说他好乖。 偏偏他就是被她吃定了,谁叫他爱上了她,不管过去或现在,甚至是未来,沉沦的心只为她跳动。 「呵……小俩口别为我的事起争执,老太婆我可承受不起。」越吵感情越好,就像她和她的冤家。 「我们不会起争执,她那个性像杯温水,怎么也热不起来。」而他只要一看她嘴边那抹笑,什么气都消了。 「喔,感情这么好,不会吵架呀!你们是男女朋友吧?」徐老太太一脸不信的问着,好像在说不吵不成情侣。 「当然是喽!我们家小款最含蓄了,有着传统的中国美德,绝对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跟我吵。」因为根本吵不起来。 百炼钢成绕指柔,他这头威风凛凛的熊到了她跟前,就成了温驯的小绵羊,大气也不敢吭半下,生怕她眉一扬高要他滚蛋。 这辈子能让他服气的人不多,她便是其中之一,温柔的声音轻轻一扬,便能轻易的降服他的戾气,化为满天蝴蝶飞舞。 胸一挺,表现出非常大男人的模样,萧沐风信誓旦旦的表明他们的感情没有问题,十分努力地说服徐老太太相信。 每一段爱情在萌芽时期都很脆弱,需要小心栽培灌溉才不致折损,何况他还没得到她……呃!得到她的心,所以便要加倍用心才行。 「那大事呢?」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吵。 「嗄,大、大事?」会有什么大事?萧沐风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 徐老太太笑着说他傻人有傻福,转而对杨天款道:「唉!纸袋里装的是什么?很像我上回在庆安楼装茶点的袋子。」 「看错了,里面只是一些垃圾。」她把纸袋拿好,表情一如平常地维持亲而不近的态度。 「是吗?我还以为是附赠的玩具,我小孙子最近很迷蝙蝠侠。」 「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蝙蝠尸体?!」倏地一靠,黑眸转厉的萧沐风语气强硬的逼问。 「我、我看到袋子破了一个洞,有只脚……呃!蝙蝠脚……」吓了一大跳的徐老太太惊魂未定的按住胸口,像是不解原来的好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凶神恶煞。 「啊!是这样吗?」他回头查看纸袋是否如她所言有了破洞。 果然,他错怪人家了。 「垃圾车又转回来了,你快把垃圾拿去丢了吧!」清冷的声音淡淡的提醒。 绕了一圈的垃圾车在收完全区的垃圾后会回程下山,顺便让之前来不及丢垃圾的住户有机会清掉家中的垃圾。 毕竟这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稍有差池工作就不保,随车人员宁可辛苦些也不要落人话柄。 「好,垃圾车,你等等我……」 望着如风一般的身影直追着垃圾车而去,手中还拿着大大小小的垃圾袋,不禁莞尔的杨天款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蓦地,一股恶寒忽然由背脊升起。 回过头,她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徐老太太一脸慈容地朝她一笑。 「呵……呵……她居然不怕蝙蝠尸体,女孩子家不是最怕那些小东西吗?为什么她不怕呢?」 镜子前面端坐着一个揽镜独照的身影,将卸妆油轻轻涂抹在脸上,以顺时钟的方向慢慢揉搓。 洁白无瑕的卸妆棉,轻如羽毛薄薄的一片,为多少爱美的女人卸去不洁的污垢,留下最纯净的皮肤自由呼吸。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抹,暗沉的色彩随即染污了那纯洁的卸妆棉,如失去轻弦的钢琴再也弹不出美丽的音符,它已经失去存在的价值。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片片沦为脚下的垃圾,不再为人们所需要。 「她不怕没关系,总有一样会让她害怕,是蝎子还是蜈蚣,她会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恐惧吗? 咯咯的笑声溢满一室,一排假睫毛被卸下,优雅的手对着下垂的眼袋擦拭,抹去那炭笔划出的痕迹,慢慢地消灭眼角的衰老。 人生或许七十才开始,但是岁月的年轮却不断地往后退开,一半老迈一半年轻的脸庞,交织成童叟合体的诡异画面。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也是一张女人的脸,他或她并没有性别之分,不过是一张既阴柔且阳刚的脸谱,全靠化妆师的巧手装扮。 一支眉笔,一块粉饼,一条遮瑕膏,一盒蜜粉……加上色调下一的唇彩,人是可以千变万化的,由老变少,由男人变女人,美丑自定。 包括声音。 「下次该送她什么呢?一只蜥蜴还是一屋子蟑娜,或者她比较喜欢足以致命的虎头蜂?」 咯……咯……咯…… 令人兴奋得尖叫呵!想起来就血脉偾张,好想快点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如同心爱的「他」在法庭上接受她毫不留情的批判,就这么让意气风发的有为青年变成颓废丧志的死囚。 她要付出代价了,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逼近,她将在死前享受一场盛大的飨宴,专为了款待她而精心筹备的。 快了、快了,得把她逼到疯狂边缘,才能品尝到报复的快感。 「你送那些有的没的能吓到人吗?我看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当是时下年轻人的恶作剧,你的『创意』就只有这种程度不成?」 一道较为低沉的老音忽地扬起,嘲弄起家家酒似的小把戏,只靠虫鼠蝎赐是吓不了人的,要有更激烈的手段才能显出复仇的决心。 一条人命值多少黄金,想来是无从计量的,谁能无爱无恨过一生。 「别在一旁冷嘲热讽,这死老太婆还不是没什么进展,整天那边酸这边痛要人伺候,毫无助益地浪费我的时间。」 另一道沙哑略沉的声音出自唇色褪去一半的嘴,同样不耐烦的责备老者的不是,怪她什么事也没做的直扯后腿。 「你敢叫我死老太婆,也不想想你在落魄没饭吃的时候是谁拉了你一把?你还有脸在这里数落我。」哼,不知感恩的畜生。 「用不着恶声恶气的讨人情,老了还不是赖给我养,我还没嫌一身病痛老是不死,霸着一间空房子准备当墓穴。」早该过继给年轻人,省得将来得纳高额的遗产税。 「哼!你咒我死我偏不死,要不是你老缠着我儿子,让他变得跟你一样不男不女,他怎么会受不了心理压力而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落得她老年无依,独自守着一问空荡荡的房子不知如何活下去。 「死女人,说谁不男不女?我爱儿子,他也爱我,我们彼此相爱,是从中作梗让我们无法在一起,才是罪魁祸首!」 愤怒的咆哮声激动地低吼,像受伤的小幼兽不许任何人碰触的伤口,谁敢靠近就咬谁,不管对方是不是饲养的主人。 「什么相爱?根本是你自己一相情愿,我儿子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他告诉我是受了你胁迫才下得下屈服,是你逼他爱你的。」恶魔,他才是真正的大恶魔。 「胡说、胡说,不要挑拨离间,杏子最爱我吻他的身体,他爱我,他爱我入骨。」呵呵,他们是一对同寝同宿的亲密爱人。 「他叫建信不是杏子,你不要给他乱改名,他爱的是女人,是女人呀!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连续奸杀十七名未成年少女。」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男人,百分之百的男人。 老者很气愤镜中的年轻人害儿子误入歧途,原本儿子有一个交往多年,已论及婚嫁的女朋友,却因为他的介入而害他们以分手收场。 她多想有个小孙子承欢膝下,眼巴巴地等着小俩口结婚好了却她一桩心事,没想到一场喜事变成醒不过来的恶梦,她后悔也为时已晚。 「那是他搞不清楚自己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不安,他无措,他怕失望,担心瞧不起他才一时走偏了,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我一人。」 没错,就是这样,杏子爱他。 「呵呵呵!看你现在是男是女自己都不知道,你怎能肯定他爱的是你,你是人妖,是自恋狂,是没人要的小杂种……」 「住口、住口,这死老太婆,不要逼我杀了!」杀了她、杀了她,把她杀了,让她不能继续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就凭你这个阴阳不分的人渣也想杀我,你也不秤秤自己的份量,没有我你活得了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人渣……黑白分明的眼忽地发红。「我杀了,我杀了,有我就没有,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在这病态的世界。」 一只手掐上滚动的喉间,年轻的男子发狠地使出全力,竟欲置老妇人于死地,他容忍她的猖狂已多时了,早该让她学会什么叫闭嘴。 哈哈哈……让她死吧、让她死吧!不会再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骂他是没用的垃圾。 都死吧!死得一乾二净,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活着,只有他活着,大家都走了……呜……他们都不要他了,好寂寞、好寂寞…… 雕花的镜台照出老者垂死的狰色,也辉映着半边脸孔的狠戾和孤寂,泛着血丝的红眼默然地流下泪。 突地,他开始卸下另一边的老妆,随即又将五颜六色的彩妆往脸上涂抹,一顶金色假发就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由男人变成女人,艳光四射得引人犯罪。 「我得不到的,怎么能得到呢?上帝已死,看不到我一颗渴爱的心。」 呼之欲出的丰胸傲然挺立,镜中照出一位艳绝四方的西方美女,修长的颈线留下明显的十指印痕,像是垂死之前的挣扎。 阳光斜照,地上的影儿孤独不成对。 第七章 叩叩叩…… 高跟鞋踩在红砖道的声音。 擦擦擦…… 球鞋在柏油路上摩擦的声响。 不久之后,两者同时在阴暗的巷道响起,两旁的路灯昏暗不明,行人稀少几乎不可见,晚风一吹带来阴恻侧的冷意,像是七月的阴灵出现鬼气森森。 走在回家路上的杨天苒不时回头望,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遗传到母亲的神经质,她老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还不时发出怪异的叩叩声。 虽然每一次回头都没瞧见什么人,黑幽幽的一片如字宙黑洞,深邃得彷佛暗藏不知名的兽,伺机要将人吞没。 心里很毛,但又不得不往前走,为了多省一点车马费好让游学的日子尽早来到,她才决定抄近路以十一号公车代步,绕着以往不曾在晚上走过的小巷道。 其实以台北人的作息,日落后的八点钟并不算晚,但这时的人大多在用餐,而夜猫族的时间还未到,何况是在阳明山区,所以路上看不到行人是正常的,除了不正常的她。 「薇薇安,泥在看什么,动西掉了吗?」 洋腔洋调的声音出自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孩口中,金棕色的头发搭配上浅绿色瞳眸,看来十分显目耀眼,像成年版的爱神丘比特,给人一种无国界的亲切感。 「是不是泥,东西掉了和动西掉了不一样,你发音要准一些,不然人家听不懂你在嚼什么。」她以新新人类的说法逐一纠正。 男孩一脸莫名的回道:「我没有在嚼动……东西,教我的我都有吸起来。」 「是学起来,我刚才的意思是指你发音要准确,人家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该教得太深奥,外国人的理解能力很差。 「喔!我懂了,是学不是吸,你们中国人的语言真有趣。」有很多变化,同样的字有不同的解释。 「在这里最好学几句方言,你的人际关系才会更好。」常识是必要的,比知识更重要。 「为什么?」他觉得学一种语言已经很困难了,实在很难再适应舌头要转的奇怪方言。 「因为民族意识抬头,大家都争着想出头天,故意分什么蓝的绿的好突显自己的重要性,把『爱台湾』当口号时时宣扬。」爱不是放在嘴上,而是默默为人民耕耘出一片福地。 经历过总统大选的杨天苒是一票也没投,她两党都不支持地在家看dvd,大笑金凯瑞变脸的怪模怪样,一面吃爆米花一面喝可乐,不管哪一党候选人会当选。 反正生活照过,人照样吃喝拉撒睡,除了走的酬劳稍微缩了点水外,在她看来并没什么两样,只要肯努力就不会饿死。 经济不景气是真的,但要看行业,有些人赔得惨兮兮一蹶不起,满脸青绿的大骂政府无能,也有人钱赚得笑得阖不拢嘴,晴天一片地直说钱淹到肚脐眼了。 而她模特儿的工作还真是不错,有时厂商还会赞助衣物让他们当活广告,有吃有喝还有拿的福利比一般上班族优渥。 虽然很累。 「出头天……头上的天吗?出头天是不是飞上天空?」讲得很慢,但他尽量捉准每个音。 杨天苒大笑的直点头。「差不多啦!谁都想当老大,所以头上才有一片天。」 她以似是而非的时事教导外来的朋友,用开玩笑的方式让他了解目前蓝绿对峙的政治。 虽然不关小老百姓的事,但多听无妨,说不定哪一天就用得上了。 「喔!头天是老大的意思,我记住了。」出头天,做老大,台湾话很怪,可是非常具有研究性。 什么,不会吧!她有这么教吗?「呃,随便啦,你高兴就好。」 「咦!」这种事能随他高兴吗? 「对了,克里斯,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刚刚明明还有听见,现在却消失了。 「声音?」名叫克里斯的法国男孩竖起耳朵聆听,表情十分专注。 「就是脚步声嘛,叩叩叩的好像高跟鞋的鞋跟。」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穿的是运动鞋,我的是皮鞋,应该不会叩叩叩。」他实验性的重重踩了两下,看能不能发出叩声。 克里斯来自法国乡间一个种植葡萄的小镇,是酿酒厂老板的儿子,跟杨天苒同年,是个交换学生,来台湾学习中文已有一年,和她一样是大一学生。 只不过他们不是在学校认识的,而是在一场舞台秀上互相搭档演出,彼此看对眼擦出火花才进而交往,后来才知道两人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 因为几乎天天有见面的机会,两人越走越近无所不谈,感情突飞猛进如坐太空梭,一飞冲天回不了头,如胶似漆地常见他们手牵手漫步杜鹃花城。 一个醉心于东方女孩的沉静美,虽然杨天苒活泼得过了头;一个喜欢法国人的浪漫多情、温馨体贴,因此这一东一西的男孩、女孩有了恋爱的感觉,并把对方看得很重要。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呀,怎么一直有叩叩声在身后跟着。」杨天苒又下意识地往后头看,心里很不安。 克里斯转过身走了两步,四下查看一番。「没人呀,会不会是睡眠不足产生幻觉?」 她今天工作了一整天都没休息,八成是太累了才会这样。 「也许吧!」肩一耸,杨天苒接受男友的说法。 为了这次的平面广告,她特地起了个太早,还向学校请了两堂课的假,一下子山里、一下子海边拍个不停,光是坐车她就晕得想吐。 幸好克里斯一听见她晕车赶紧跷课来陪她,还带来晕车药和凉茶让她好过些,她才能顺利的拍完将近一百套的服饰特辑。 杨天苒挽着男友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故意笑得很大声好忽视可能响起的足音,头颅靠在克里斯肩上十分亲密,边走边聊一天的趣事。 但是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有怪声出现的时候,似有若无的叩叩声又再度扬起,听似很远又像很近的尾随其后,始终维持一段让人看不见的距离。 这次连克里斯都听见了,略感讶异地回头张望,想瞧瞧是谁这么无聊爱捉弄人,不现身也不走离地老跟着。 可是情形还是一样,除了树影摇动之外什么也没有,叩叩的足音在他们停下脚步后随即消失了,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为了证明是否有人在身后跟踪,两人刻意在小巷里绕来绕去,时停时走注意后头的高跟鞋有没有跟上来,甚至还跑起来有意让无聊人士追不上。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绕、怎么跑,声音依然在他们走动时响起,人一停又无声无息,诡异得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咦!克里斯,你要去哪里?」别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会怕。 克里斯看出她眼底的惧意,牵起她的手握紧。「我们走回去看看,看谁在搞鬼。」 「走……走回去?!」天呀,他胆子是真金做的吗?「不要啦,你直接送我回家好了。」 「但是对方若对怀有恶意心存不傀,我又不能每次陪回家,会很危险的。」他把轨念成傀,而且还自作聪明地卷了个长音,表示他中文学习能力很强。 想笑但笑不出来的杨天苒只是偎紧他。「不要紧,你别冒险,我们一鼓作气的跑回去,叫我准姊夫出来捉人。」 不然就太浪费现成的可利用资源。 「一个鼓可以吹气?」好奇怪喔,不是气球才能吹气吗? 「喔!拜托,现在不是每日一词时间,有空再解释给你听,我们赶快走啦!」她苦笑地扯扯他的手,催促他走出幽暗的巷道。 「可是姊姊不是没有男朋友,怎么会有准姊夫?」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你真的很唆耶,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他坐飞机飞过来的。」她随口一说敷衍他。 没想到克里斯当真的一问:「坐飞机呀!那他是哪一国人?美国人还是日本人?或者我的同胞?」不知道语言能不能通,他不会阿里阿多的日本语。 「你……哦,我的天呀!」对牛弹琴。「不,他是台湾警察,土生土长的黄种人,没有红黑花白。」 「红黑花白?」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混种。 「请问……」 一道近乎金属刮过的粗哑声忽从背后传来,两人背脊一冷的回头看,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暗巷,以及野狗翻动着垃圾桶。 惊僳感蓦然由心底升起,不需太多赘言,两人心灵相通的拔腿就跑,不管叩叩声有没有跟在后头,他们使劲地往前冲,不肯多作停留, 一道修长的身影不解的撩着发,脚跟轻叩落地继续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 砰地一声! 急促关上门的重重声响震动了一屋子水晶制品,稍微摇晃了一下又恢复原来的平静,像是微风仙子来过一遭又走了,带来恼人的春意。 但随即的脚步声又惊慌得让人无法忽视,伴随着大口的喘气声不断响起,砰地开冰箱取水,又砰地大力关上,咕噜咕噜的喝冰水压惊。 照理说在发生以上的声响后,家里的「大人」应该会出面关心,问问是怎么一回事,顺便把烦恼的事一并解决,免得事情越拖越糟糕。 可是一屋子的安静彷佛无人居住,除了小俩口尚未平缓的喘声外,连一丝交谈声也没有,直到…… 「姊、姊,我们被跟踪了。」 杨天苒急忙的撞开姊姊的房门,气喘如牛的她不知打扰了什么事,习惯性的寻求姊姊的帮助。 可是当她眼睛一接触到床上两条光溜溜的身体,而且正在做某种上上下下的运动,连忙以双手捂眼暗叫了声惨。 不过她还是禁不住好奇心,从指缝一觑想瞧瞧现成的成人秀,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真人版的,而且是现场实弹演出,不看可惜。 但她的速度快不过身手敏捷的警官,一条毯子已将两人盖住,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 「进门不懂得敲门吗?毛毛躁躁赶着去投胎呀!」她不晓得半途停下来很伤身吗? 锅笑壶黑,他还不是一样急性子。「我急嘛!姊夫,我哪晓得你们在办事。」 杨天苒一说完,一声类似懊恼的轻吟由毯子下传出。 「再急也不差那几秒钟,就不能等几分钟后再来呀!」尽会坏事。 「喔,姊夫,你不行呀,只要几分钟就够了。」哇!姊姊好可怜喔!以后没有「性」福可言。 「谁说我不行,再战个几百回合迁是一尾活龙,如果某人识相的滚出去的话。」攸关男人的自尊,不能不奋力一战。 男人的面子重于生命,尤其跟那方面有关的,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他雄风如虎蓄势待发,这丫头敢说他不行。 「我有话要说……」嘛! 「这只九官鸟说得还不够多呀!眼睛给我捂住别乱瞄,小心生疔长疮发花柳,让烂得没眼珠子瞧人。」哼!还偷看,真像个贼。 「哇哇哇!你没必要那么恶毒吧?生疔长疮我能理解,但是花柳是一种性病,不会长在眼睛上吧?」这点常识她还有。 「也许是万分之一的倒楣鬼,倒楣到喝水呛到,走路跌倒,爬楼梯会踩到罐子,坐车抛锚,拍照拍出个鬼……」 「停!我没倒楣到那种程度好不好,你别胡乱诅咒我。」真要出了事非找他负责不可。 「那可不一定,要是不把脚抬到门外,我保证会更倒楣。」萧沐风从没比现在更想揍人过。 「脚要怎么抬,将人切成两半……呃,我了解你的意思,你不要用那种杀人的眼光瞪我。」她的背快被他瞪穿了。 好强的怨念呀! 「知道还不走,等我给一脚吗?」直接踹到门口。 她要走了啦!但是,「人家真的有事要说,等我说完了再走成不成?」 「不行。」 「你土匪呀!这么霸道,我的事情很急耶!」急如燃眉。 「有我急吗?」狂怒的咆哮声震动胸腔,似一道急雷劈下。 捂着耳朵,发生耳鸣现象的杨天苒抱怨的一眼。「好啦、好啦,知道你比我急,给你三分钟够不够?」 百战快枪手。她坏心的想着。 「再说一遍试试。」也许他会打破不打女人的原则,即使她是他心爱女人的妹妹。 「那十分钟。」够通融了吧! 「觉得剩下一只手好不好看?」他乐于替她整形。 「二十分。」 「门在前面。」别让他有机会送她。 「二十五分。」不能再长了。 「天款,别拉我,我怕她不晓得自己的牙有几颗,我意思意思帮她检查检查。」虽然牙医拿的是铁钳,不过他一双铁臂同样管用。 小孩子不教好,将来会成为社会败类,他是代真理正义出手,解决未来的反叛份子。 「天苒,到楼下等一下,我大约五分钟……」 「三十分钟!欠我一回。」微恼的男音不甘地打断她的话。 「别闹了,你没听见她说有事吗?」她全身骨头都像被拆了,没一处不酸痛。 这头熊呀!真是不体贴,需索无度。 拍掉萧沐风往下抚摸的手,脸颊发烫的杨天款倒有几分羞意,大白天不工作拿来做私人娱乐,还不肯停止的持续到日落西山,想来实在难为情。 偏偏他老喊着不够、不够,还要再来,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停不下来,一要再要地让她没力气说不,只好由着他埋头苦干。 可这会她才知道苦了自己,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在床上耗上一天,起码她就没那份能耐,才来几回就像脱水的鱼,体力透支地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我也有事呀!瞧我忍得满头大汗,不先安抚安抚我吗?」他低头咬咬她的耳朵以示抱怨。 「你喔!能不能正经点,天苒那丫头还在这里。」长姊的风范不能丢,她要做妹妹的好榜样。 「她走了,在我咬可爱的耳朵时。」她要再不走就准备当跛豪第二。 「嗄,走了?」怎么会? 杨天款抬眼一瞧,果然没瞧见妹妹的身影。 「别理她,我们继续。」他快爆炸了,不赶快解决不行。 一向粗鲁的萧沐风动作轻柔地一挺,又开始做起「运动」。 「你这头任性的……噢,大熊……」完全听不懂人话。 「天款,真是太美妙了。」奋战不懈的萧沐风提醒自己要挺住,不能让外头那个小鬼笑他是特快车,咻地一下就到站。 「沐风,天苒在等……我们……」 「那就让她等。」他耍赖地置之不理。 萧沐风决意惩罚这女人的心不在焉。 等到一切都平息之后已过了他们所说的半小时,两人疲累地不想起身,结合的身体仍未分开,维持爆发后的姿势。 要不是等得不耐烦的杨天苒在门外频频催促,门板叩叩敲得吵死人,他们大概会睡到天亮才想起她的存在。 「一天不吵会懒得呼吸吗?」门一拉开,露出一张暴怒的煞脸。 「啊!不要脸,你没穿衣服。」他有猥亵她视觉的嫌疑。 「少给我装纯洁,男朋友交假的呀!」他就不信她没有盗垒偷跑。 穿着长裤、打着赤脚的萧沐风露出精瘦上身,一边捉捉凌乱的发一边把衬衫穿上,扣子不扣的往楼下走不理会她的大惊小怪。 而他也顺手把这个捣蛋鬼给拎下来,像拎一块没什么重量的蛋糕,振臂一挥就把她往沙发扔去,不管这块蛋糕会不会散掉或扭曲变形。 「哇哇哇,小心点,别那么粗鲁。」弹了两下,杨天苒表情惊愕的滚入男友怀中。 「薇薇安,没事吧?」不知摔疼了没。 噙着泪,她一脸委屈的诉苦。「那头大熊欺负我啦!你帮我打他一顿。」 「打……打他一顿?」呃,没必要那么暴力吧!他的手臂足足有他两倍粗。 「怎么,你不敢呀!一瞧他的熊样就怕了。」瞧,他的恶势力无远弗届,连她练拳击的男朋友都忌惮三分。 「文明人是以理性沟通,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大家都别动气。」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好像是以和为鬼。 中文会听会说的克里斯笑得很像卖笑的牛郎,两排洁白的牙齿亮得足以去拍牙膏广告,非常阳光的拥着亲亲女朋友,希望大家能理智的谈一谈。 打架是不好的行为,在法国他们只为名誉决斗,不为意气之争而伤了和气。 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吵翻了对谁也无益,只会徒增家庭和谐的裂痕。 「那你要先看他讲不讲理呀!那么大的个儿居然动粗,简直是男人之耻。」可恶,摔得她屁股好痛。 「嗯哼!再多说一点,趁大姊还没下楼,我还有时间教礼貌。」这小孩不笨,只是学不乖。 「你威胁我?!」一瞧他凌厉的眼光,杨天苒忍不住瑟缩的一颤。 呜!她被他骗了,以为他是一头和善贤慧的熊,原来凶狠才是真面目,他只是在大姊面前装乖而已。 「不,我是想试的皮有多厚,看有没有比沙包耐用。」不会让他一击即破。 「哇!你……你恐怖份子呀!拿我跟沙包比。」杨天苒吓得往男友怀里缩,只敢偷瞪他一小眼。 萧沐风扳扳手指头,发出卡卡的声响。「问问的男朋友,做那种事被打断有什么感觉。」 那种事?! 那是什么事? 绿得如水草的眸子来回看着两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点线索。 「我们是很清白的交往,牵牵小手,亲亲小嘴,最多做些情侣问的小动作,才不像某人脏龌龊的兽性大发,将我玉洁冰清的大姊给吃了。」不就是很不爽嘛!能有什么感觉。 她才不会拿这种事问克里斯,这是他们的战争。 「玉洁冰清!在说小龙女不成。」眉一蹙,萧沐风语含尖利的一讽。 做爱就做爱嘛!不过是体热厮磨所交换的快感而已,干么扯上冰清玉洁,十来岁就破功的他哪里不干净了,每次洗澡都有用肥皂用力搓揉,把一层污垢刮下来。 「熊就是熊,毫无一丝人性,我们晚上刚被变态狂跟踪耶!你还欺负人。」什么小龙女,他又不是杨过。 「你们被变态狂跟踪?」心下打了个突,萧沐风想到日益频繁的恐吓事件。 经由青凯、玉坎传来的资料看来,他已锁定了几名可疑份子加以调查,并让扫黑组组员暂时放下勤务日夜跟监,以免漏失重要线索。 但是连日来的追查仍一无所获,她经手的案子几乎看不出有任何瑕疵,完美得如她的人一丝不苟,条理分明得不容犯罪者狡辩。 他实在无法看出所以然,天款处理的案件都依法进行审讯,不会掺杂个人情绪以法律为基准,谁触犯法律就提起告诉,由法官判决有罪还是无罪。 「嗯!有奇怪的脚步声一直跟着我们,是薇薇安先发现不对劲的,我想回头瞧一瞧她不让我去,她说家里有警察在,请警察出面就可以了。」 没发错一个音的克里斯很兴奋的看向杨天苒,获得她赞许的轻吻,他不禁咧嘴笑开。 「她的作法是正确的,在不确定对方有无危险性之前,你们不可以贸然接近,警察是唯一能求助的对象。」萧沐风突然变得严肃正经,让人颇为不习惯。 「可是对方会不会一路跟到家里来?虽然我们跑得很快,但不晓得有没有把人甩掉。」上坡的路很陡,他们才跑得气喘吁吁。 「应该没这么大胆,不过待会我会到附近查查,你留下来保护她们姊妹。」他不放心让两个女人单独在家。 「喔!好,我不会走的。」其实他也担心一个人走夜路,尤其才刚发生那种事。 「喂,你不走要睡哪里,别想学某人变成狼人。」她的床不会分他一半。 「狼人?我们法国没有狼人,不用怕。」那只是一则传说。 呆头鹅,牛头不对马嘴。「姊夫,麻烦你把精力用在外面的歹徒身上,别把我大姊操得不成人样。」 累得没办法起身的杨天款眼皮极其沉重,老想着她还有一件事没做,但疲累的身躯逐渐将她拖向梦乡,一直到意识昏沉前她都没想起妹妹在楼下等她,兀自沉入甜美梦境,一夜无魇。 第八章 「呵……你们怎么会当我是坏人呢?我只是车子抛锚找不到人来修理,一时兴起才想走路回家,听说阳明山的夜景很美,我却一直没机会去瞧个仔细。」 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迷失在白天迷人、夜里危机四伏的阳明山山区,成为野狗群的宵夜。 幸好有一对小情侣从旁经过,一路谈情说爱好不亲热,完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喁喁私语地摸手又亲脸,看得别人怪不好意思,不敢去打扰。 只是他们一下快、一下慢地走得很奇怪,甚至莫名其妙的跑起来,害跟在后头的人也跟着时快时慢的猛追,怕跟丢了又找不到路。 谁知刚开口想问他们在跑什么,两人竟像见鬼似的拔腿狂奔,让身后的人也卯足劲和他们-较高下。 不过脚下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不怎么便利,一不小心就扭伤了脚,所以才找了户有灯光的人家在门口停留了一会,顺便问问路。 以上是芳邻的说词,在萧沐风打开大门打算去查看附近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时,却发现一道诡异的身影正趴在门前窥视。 「哎呀,你们瞧我这模样哪像坏人,歹徒不来侵犯我就万幸了,居然还错认我是夜行盗,真是该打呀!」 望着一大清早带着早餐来打扰的邻居,大家的表情都很难看,而且微带着不悦,想当一次坏主人把人赶出去,不让她跨进大门一步。 可碍于人家是带着大礼小礼来道谢,又不好拉下脸请人自重,只好一个个沉下脸容忍她刺耳的笑声,盘算着她几时会离开。 「徐小姐,可不可以离我姊夫远一点,我怕的爆奶会弹到他。」而且他已经断奶很久了,不需要大奶妈。 「呵呵,这小丫头真会说笑,我才三十四g还不算大,不怕会爆掉啦!坐近点才听得仔细。」她自称中耳发炎不太听得清楚人的说话声,得靠近点才成。 「那也用不着整个胸部都贴在他身上,没发现他呼吸困难吗?」丫头就丫头干么加个小字,胸大了不起呀!加个水袋也会变大。 非常不高兴的杨天苒用力掐了下看直了眼的男友,脾气不是很好地瞪着一直往萧沐风靠去的金发美女,不管他是不是一直往旁边挪地避免与她有任何身体接触。 如此明显的拒绝瞎子都看得出来,而她居然还无耻的一靠再靠,将人逼到沙发的角落无法再避,逼不得已被她无礼的上下其手。 明明外表艳丽,五官鲜明得像个外国人,居然一口流利的中文说自己是台湾人,而且还是徐老太太的亲孙女,真是叫人匪夷所思,东方人会生出西方血统的小孩? 「有吗?那我帮你揉一揉,记得要多吸一口新鲜空气,别喘不过气来才好。」自称徐嘉丽,英文名字洁西卡的美艳女子伸手欲揉身侧男子的胸口。 动作做得太明显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萧沐风有特殊情感,一双又大又蓝的媚眼根本离不开,不时往他身上瞟,还明目张胆地做出挑逗的神情。 她说她刚从美国回来,美式作风比较热情,要大家别介意,她只是行为开放,可内心十分保守。 不过在看过她近乎放荡的言行举止后,大家心里都很「保守」的想着,她已经不只是开放而已,简直是放浪形骸,不知羞耻,一点也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里,直接勾引起人家的男人。 「喂!够了没,别太过份,这里是我家的客厅不是酒廊,麻烦收敛点,不要表现出太饥渴的模样。」厚!好想把她轰出去。 要不是看不下去的杨天苒先一步让出座位,换给脸色阴沉的萧沐风,下一个发作的人可能就是他,一把将紧靠着的女人甩出去。 美人恩不一定是福气,先别说她脸上涂了一层墙厚的粉,光是那身倒了一瓶紫罗兰香水的香气就让人受不了,只差没吐她一身。 要不是看在她是徐老太太的孙女份上,真的没人可以忍受她冶艳狂放的行为,除了紧盯着她傲人胸部的克里斯外。 没办法,年轻人较沉不住气,血气方刚,女朋友就在身边却不肯让他越过最后一道关卡,难免会心猿意马多瞄了两眼。 「什么饥渴,小女孩就是不懂男人的需要,遇到欣赏的对象就要牢牢捉住,千万别为了一时的矜持而错放好男人。」 说着她站起身,露出人鱼裙难掩的修长双腿,跟着转移位置坐上单人沙发把手,腿部曲线十分惹火的若隐若现。 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扑上去,先尝为快的一逞欲望,但是不包括眼睛喷火、不解风情的大熊。 「这个好男人已经名草有主了,他是我大姊的,没听见我叫他姊夫吗?」矜持才是一种美德,谁像她表现得像个妓女。 徐嘉丽笑得夸张地扬起小指。「我没看到他手上有套结婚戒指呀!男女朋友的交往多多益善,多看多比较才知道谁是最好的。」 她故意身一弯摇摆腰肢,让众人瞧见她足以包纳男人欲望的深沟,和那两颗饱满圆硕,呼之欲出的巨乳。 「我已经找到最好的了,不需要再比较,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寄一张喜帖给。」侧过身,萧沐风避开她涂满蔻丹的可怕手指。 指甲很长,又尖又细,像十把利刀。 怔了一下,徐嘉丽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失效。「熊先生真是爱说笑,喜欢就大声说用不着书臊,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我姓萧不姓熊。」连他的名字都没打听清楚,还说什么报恩。 「姓萧或姓熊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就是昨夜抱我回家的恩人。」反正他休想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她洁西卡想要的男人还没有要不到的,他最好认命点省得她费心。 眉头打结,萧沐风不快的纠正。「那是脚扭伤了我才『扶』回家,算不上什么恩惠。」 警察的天职是帮助有难的民众,即使她行迹有点可疑,鬼鬼祟祟的偷窥。 「你真是心地善良呀!施恩不望回报,要不是你的善心大发,我还真回不了家,只怕要露宿街头了。」徐嘉丽说得好不热切,一双眼飘呀飘的施展媚力。 「误会了,那不是善心,因为我是警察。」所以才必须肩负起责任。 「什么,你是警察?!」身一僵,颇为意外的徐嘉丽微露一丝戒心。 「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小警员,被勒令休假。」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相信她,总觉得她出现的时机不对。 「喔,是这样呀!」她略微放下心地一应。「警察的工作很辛苦吧?」 「还好。」萧沐风语气冷淡的回道。 她试探的问道:「那你捉不捉坏人?当检察官的一定有很多仇人吧!」 黑眸忽地一,心中响起某种警讯的萧沐风不动声色的观察她。「怎么晓得我女朋友是检察官,她对自己的工作一向很低调。」 「呃,这个……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她说杨小姐很能干,起诉不少作奸犯科的歹徒。」她先是支吾了一下,眼神闪烁地推给自己奶奶。 「可是跟徐奶奶一点也不像呀,是外国人耶!」杨天苒在一旁插嘴,满脸怀疑。 徐嘉丽依然镇定地扬扬手解释。「我奶奶一共结过三次婚,我父亲是她跟第二任老公波尔所生的,他们有爱尔兰血统。」 所以她有金发蓝眸一点也不奇怪,遗传到父系方面的基因。 「很少回到国内吧,徐小姐?」不然以她突出的外表不可能没人认识她。 至少在他成为杨家房客后,从未听附近邻居提及徐老太太有位外国血统的孙女。 这是疑点之一。 「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别那么生疏,叫我洁西卡就好。」她又故态复萌地撩动风姿,想引诱她看上眼的大熊先生。 「请坐好别动来动去,扭伤的脚好了吗?」他快被她一身香气熏晕了。 干脆站起来的萧沐风不坐了,直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让微凉的山风吹散一屋子怪味道,也让衣着单薄的徐嘉丽因怕冷而不再接近他。 她表情略微一僵的以难听的笑声掩饰,「呃,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好多了,只要不用力踩地就不痛。」 「在国外从事什么工作?最近什么时候回国?回来干什么?」萧沐风的口气跟办案一样强硬,问得直接毫不圆滑。 「呵……你别像警察问案嘛!害我心口怦怦地乱跳。」徐嘉丽将手放在胸前,手势撩人的抚着锁骨。 「我本来就是警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越看她越觉得可疑,完全不像住在高级地段的富家千金。 不是她的穿著打扮没有品味,而是她在昂贵服饰和珠宝的装扮下看来很匠气,像是苦过一段日子的低下阶层突然一跃龙门,摇身一变成了枝头凤凰。 人的外表是可以改变,但谈吐气质改变不了,长期的熏陶才能塑造出,不流于俗气,隐隐散发富贵人家的大气。 「哎呀,真凶!不过我偏喜欢你这气势,我是专业化妆师,专替好莱坞的大明星上妆准备服装,刚回国不到一个礼拜,因为奶奶身体不好,我回来陪她一阵子,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徐嘉丽的眼神轻佻,眉宇间暗藏一股轻慢的阴郁,看似百般讨好地献媚好博取心仪对象的好感,但是眼底的热情却是冰冷的。 「早晚温差大对老人家的气管不好,还是早点回去陪她。」老人家的安适比较重要。 外表粗犷的他其实非常注重孝道,而且尊敬孝顺的人,多年未享过天伦之乐,十分羡慕别人的一家和乐,因此对她的孝心感到一丝人间温暖,硬是压下对她的疑心暂不做任何动作。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老人家还在休息没起床呢!我帮你把早餐弄好,我们一起吃个甜甜蜜蜜的爱心餐。」勤快的身影一扭一扭地准备将带来的丰盛料理往桌上摆。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幸好。 桌面上摆了吃剩的烧饼油条和豆浆,以及水煎包、蛋饼之类的残渣,一看就知道吃得饱足,让笑意为之一顿的徐嘉丽背着他们露出不甘的冷意。 「那就陪我再吃一些嘛!人家一大早就为了你而忙碌,你忍心见我空肚子回家吗?」明艳的长睫眨呀眨,风情万种。 大家一听见她故意装嗲,但仍掩不住声哑音沙的「原声」,忍不住发颤地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满地。 「没有什么忍不忍心,长得美,生得艳是家的事,拜托不要化个浓妆出来吓人,以为我没见过女人呀!」萧沐风的容忍已到了极限。 向来没什么好修养的他终于受不了,表情难看得不能再难看,趴在窗口以防肚里的早餐反出胃袋,吐得精光。 「你……你是什么意思?」勾起的嘴角像遇冰的水气忽地一凝。 「很漂亮是没错,但是有必要打翻一瓶香水吗?有狐臭就赶快去找医生医治,别随便乱走动制造污染。」空气污染。 「你不喜欢我?」徐嘉丽的表情下是错愕,而是难以置信的怨忿,好像不该有男人不喜欢她似的。 「我为什么要喜欢,女人不是妆化得好看就美,我女朋友就算素着一张脸也比的狐狸模样漂亮一百倍。」情人眼中出西施嘛。 萧沐风的话让她脸色变了又变,一下子红、一下子紫地充满不愿接受事实的阴郁,天空蓝的眸子反应出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 没人瞧见她手紧握成拳指尖戳入掌心,以疼痛来化开脸上的恨意,嘴角抿了两下复又展开绚丽的笑颜,彷佛擅长以美丽颜色炫耀的七彩孔雀。 「那是你没跟我交往过,不知道我的好处,以后我们常有见面的机会,你会回心转意的爱上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庸脂俗粉。」 「呸!她以为她是谁呀?玛丹娜第二吗?嚣张跋扈的当世上没女人,真想用水球砸她。」让她像落水狗一样落荒而逃。 越想越气的杨天苒不甘心徐嘉丽临去秋波那一瞟轻蔑她胸小的羞辱,愤而到厨房拿了一包盐四处撒,说要撒去狐狸精留下的狐骚味。 屋里撒得不过瘾她还特地撒到院子去,东撒西撒,左撒右撒,连刚发芽的桂树也撒上一大把,希望把一肚鸟气给撒光。 一大早正是空气最新鲜的时候,因为昨晚被跟踪的事她一直睡得不是很好,所以凌晨四、五点钟就把睡在客厅的男朋友拎起来,要他陪她去买早餐。 这一来回,一向习惯晨起练武的萧沐风也起床了,小练了一套拳法便和他们一起用餐,让被他累惨的小女人留在床上继续补眠,没再吵醒她。 谁知吃到一半门铃响了,家中最没份量的克里斯被两双凶狠的眼一瞪,鼻子一摸,讪讪然地去开门。 这是最大的错误,也是他们唯一承认的错,派他当门僮根本是请鬼看门,一见到艳光四射的美女便忘了要挡,就这么让她长驱直入的登门入室。 「嗯!门口也要撒一点,避免妖气冲天破坏我们家的风水。」 心念一起,杨天苒打开门四下撒盐,角落细缝无一遗漏地全撒上细白晶末,她还特别在信箱和门铃抹上一把细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晨风拂来微带淡淡的花香,山上的杜鹃开满枝头,因为暖冬的因素和气候的异常,花季都乱了,随时随地可见不合时令的花儿绽放。 深吸了口气,她感觉心情好多了,将手中的盐包全撒尽只剩下一个空袋,转身准备回去教训她那见异思迁的男朋友。 她姊夫能八风吹不动的无动于衷,如一尊不动明王拒绝美女的投怀送抱,为什么他不行?还一副垂涎欲滴的蠢样。 人比人气死人,真是……咦,下雨了吗?天空明明连一片云也没有,怎么会…… 「啊--」 响彻云霄的尖叫声穿透耳膜,尖如利刀地传向四周,造成极为凄厉的回音。 不只附近的野狗开始狂吠,连熟睡中的杨天款也被惊醒,睡眼一睁露出迷离神色,接着戴上眼镜走到窗边往下一瞧,看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踩到玻璃了吗?」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心疼女友的克里斯,神情十分紧张的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那、那个……」手指着大门上方的横梁,脸色苍白的杨天苒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什么呀,不过是一包垃圾……啊!那是什么?!」呕!好……好曛心。 才要嘲笑女友无胆的克里斯忽地吐出今天的早餐,惨白的脸比她更惊悚万分,差点腿软地朝地一拜,幸好有一只强健的手臂适时一托。 「你们两只小的到底看到什么,大惊小怪地想把天款吵起来吗?」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一点小事也惊得像世界末日。 「姊夫,你看上、上面吊的……呕--」她也想吐了,快让一个位置给她。 还没说完,杨家小妹也吐了,笋干、细肉和芝麻吐了一地。 「看什么看,别再吐了。」头一拾,萧沐风的瞳眸转为深沉。 「看这体形大约是才六个月的婴尸,脐带绕颈没法呼吸而胎死腹中,以外科手术的方式自胎中取出。」 一道清冷的女音由背后传来,冷静的分析离地七尺的尸袋而面不改色,毫无一丝反胃和呕吐现象,沉稳的神情彷佛思司空见惯。 「咦!怎么下楼了,不多睡一会儿?」萧沐风以高大的身体挡住杨天款的视线,不想她受到惊吓。 「再睡就要出事了,你该叫醒我的。」她今天有三件案子得出庭。 「我看累得出现黑眼圈,不忍心再吵,」一见到心爱的小女人,笨拙如熊的萧沐风语气柔得像个傻子。 杨天款没好气的抬眼一睨。「是谁害的,收你一个房客倒赔上房东。」 「呵呵,如果由房东变成老婆大人更好,赚了个某还可以省房租。」一举数得。 「那你不就变成吃软饭的家伙。」她取笑的说道,不回应他近乎求婚的意图。 「有什么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吃老婆煮的软饭才不会黏牙。」他已将女友改口成老婆,自动升级。 而且他们一定会结婚,除非她不想嫁,否则他娶定她了。 「我看你吃稀饭好了,不用吞咽像喝白开水一样用灌的。」连嚼的动作都省略。 哇!这么狠。「老婆,不会待我这般残忍吧!起码给我酱瓜和面筋配着吃。」 「萧先生,别急着认老婆,把你的身体移开些,不要挡住我的视线。」她还有正事要办。 小把戏被识破的萧沐风讪笑的挪挪脚,他本来想藉由聊天打散她的注意力,不致把心思专注于出现在门口的那只尸袋。 以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它肯定和多日来的连续恐吓信件有关,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文字威胁,接着是尖锐的小东西,以及小动物的干尸或断足裂蹼,关于后者他已小心收妥,尽量下让她发现,以免影响她平静的情绪。 可是这一次实在太过份了,居然拿婴尸来吓人,血水直滴怵目惊心,连一向大胆的杨妹妹也吐得浙沥哗啦,没办法发表任何高论。 他想保护她,不只是因为职责在身,而是他爱她,他爱上凡事处变不惊的女检察官。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具婴尸,待会叫鉴识组的人员带回局里化验,看是由哪个医院丢出来的。」太没公德心了。 「我想化验也化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次的手法和先前几次大同小异,仇恨的意味大过威胁。」也许真有人意图伤害她,所以手段越见残酷。 「知道?」他没藏好吗?十分讶异的萧沐风睁大眼,懊悔没把事情收拾得干净俐落。 「不说,不代表毫不知情,你的关心很让人窝心,谢谢了。」杨天款把手放在他手背,轻轻一笑。 满溢的幸福感让萧沐风感动的拥住她。「自己人说什么谢谢,给点实质的报酬如何?」 譬如点头当他老婆。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嗄?!」关天气什么事,怎么突然冒出一句文不对题的话? 「慢慢等,乖喔!」杨天款笑着拍拍他肩头,像在安抚要不到糖的孩子。 本来她想拍的是他的头,可惜人不够高,拍不到,只好将就低一点的位置。 傻眼的萧沐风只好大叹没辙,原来天气好的意思是叫他放轻松,别想太多,风光明媚的阳明山不适合作梦,多欣赏欣赏眼前的美景较为实际,人生不会因为梦想而更美好。 他以手机吩咐自己的组员来处理善后,随之将两个没用的家伙拎回屋里,省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哇靠!到底是谁这么恶心,在我们家门口挂上那种鬼东西。」哇,不行了,又想吐了。 赶紧抱着垃圾桶狂吐,杨天苒心中怨着没良心的使坏者,害她的胃都快吐出来了。 「对呀,怎么会有人用肉瘤吓人,未免太恶力了,我们要报警才对。」才一说完,克里斯的头上就挨上一记爆栗。 一外国人,我就是警察,还有,是恶劣不是恶力,婴尸和肉瘤不一样。」欠磨练的小子,下回出任务捉他去观战好了。 「咦!那个字不是念力吗?」他们说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像聋不就读龙。 挨打得莫名其妙,入境随俗学到歪俗,好的不学反而学偏门,来个简易学习法。 「你还力,想我多给你一下吗?」拳头一晃,压力立现。 「不不不,是劣啦!」克里斯连忙抱着头跑向一边,不解的叽哩咕噜道:「奇怪了,刚才送洁西卡出去时没那东西呀!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多了一袋……」 「等等,小子,你刚说什么?」耳尖的萧沐风手臂一伸,将他整个人横拉过来。 !他又不是马铃薯袋,用讲的不行吗?「我是说我刚才送洁西卡出去时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我还和下山买菜的阿婆打招呼呢!」 阿婆也没瞧见,笑笑地说他是缘投的阿都仔,缘投是什么意思? 烟斗吗? 「洁西卡是谁?」因睡晚而错过一场好戏的杨天款没遇见徐嘉丽,故此一问。 「姊,是徐奶奶的孙女啦!一个很不要脸的女人,她要跟抢姊夫喔,要小心点。」那女人的心眼很坏,一定会不择手段。 抢这头熊?杨天款微讶的一愕。「不可以随便批评别人,我没这样教吧!」 「那是因为没瞧见她用大波霸替姊夫干洗的模样,否则会气得要我准备菜刀。」将她碎尸万段。 「干洗?」 瞧姊姊一脸的困惑,杨天苒干脆亲自示范一遍给她看,拿自己的男友当对象,在他身上搓来搓去--以她的小波,惹得克里斯差点欲火上升狂喷鼻血。 「呃,等等,我记得徐奶奶没有孙女呀!她只有一个儿子。」晚婚的缘故,所以年近四十五岁才以人工受孕的方式产下一子。 「会不会是记错了,徐奶奶结过三次婚……」 「一次。」 「嗄?!」一次? 那是谁搞错了? 第九章 徐奶奶不姓徐,她本姓汪,三十七岁那年才下嫁给小她十岁的企业家小开,感情还算和睦鲜少起勃溪,与丈夫共同经营运动鞋进出口生意。 不过因为年纪大了坐不出儿子,夫家那边多有芥蒂,想为小丈夫在外面另筑一个巢,让其他女人为徐家开枝散叶,传承香火。 可是徐奶奶性子烈,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丈夫碰别的女人,以死要胁要徐家二老打消念头,并且积极地以人工受孕的方式培育下一代。 她试了很多年都没有成功,年纪稍长姿色也退了,再也不能吸引丈夫的目光,使得他常瞒着她在外头与年轻女子厮混,经常夜不归营。 就在四十五岁那年她终于顺利受孕了,正打算将这好消息告知日益散发男人味的丈夫,谁知他反而带来一个更大的震撼给她。 那是一个小具名气的歌星,长得清秀可人非常讨人喜欢,嘴巴很甜、很爱笑,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可爱酒窝。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怀孕,大腹便便快要生了,丈夫口气极恶的要求离婚,并嘲笑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当着她的面和新欢亲密的拥吻。 不过这个婚最后没离成,因为她的丈夫在送新欢到医院做产检时,煞车忽然失灵撞上分隔岛,两尸三命当场死亡,找不到出事原因。 几十年前的办案方式较为草率,继承一大笔遗产的徐奶奶虽然曾受到检调约谈,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而她也在同年产下一子,跟着她姓。 不过听说当年侦办此案的员警在事后全都离职,像发了一笔横财似的买地又买屋,出手阔绰得叫人称奇。 「不行、不行,我绝不同意,你们休想要我赞成这个计划。」想、都、别、想。 「我们没有征询你的意见,请你把熊躯移开点别挡住光线。」熊没有否决权。 不甘不愿的熊稍微一移,忿忿不休的咆哮。「是谁出的馊主意,馊水喝多了是不是?」 该死、该死,他非将出主意的人划上千刀再浸盐水不可,居然把人命当玩物看待。 「我。」怎样,想咬人吗? 纤纤素手主动举高,清丽如少女的女子斜睨一旁火气极大的男子,丝毫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 正确的说法是忽视他,当他是会发言的麦克风。 「……师姊,要不要改变初衷,这主意听起来不是很好。」一见到那人的面容,萧沐风气势当场弱了三分。 蓝青凯是四枭之首,也是风云道馆老馆主唯一的女儿,且她入门最早,一出生就具有崇高的地位,师姊之位名符其实。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武学学得最精,想要她同意某事得先打败她,否则免谈,而她非常欢迎师弟、师妹来挑战,只要不怕死。 「你想说的是很烂,而且烂到不行吧?」有意见尽管提出来,她有雅量接受。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嘿嘿嘿,聪明果敢,睿智又多谋,哪会想出什么烂点子,我除了佩服没有二话。」 又点头又摇头的大熊将不满往心里搁,充份表现出谄媚嘴脸,期望她能看在同门情谊高拾贵手,别把那个令人提心吊胆的烂主意付诸行动。 蓝青凯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么你也同意我们按照计划进行喽?」 「不行,不可以,我拒绝合作。」他们别想把这件事当游戏玩。 「你可以拒绝,但没人问你的意见,你的角色不重要。」在这次事件中他的功能是「花瓶」。 徐嘉丽真如她所言,时常出现在萧沐风四周,不管是意外或巧合,她总有各种理由「路过」,然后缠着他不放,要他放弃旧爱与她交往。 多像肥皂剧里的横刀夺爱,她的表现明显得叫人看出她的企图心,而且行径大胆令人咋舌,求爱花招百出还买通路人献花,营造出激情浪漫的气氛。 不论是市警局还是地检处,甚至是法院门口,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定看得见她,如影随形不肯放松,执意要拆散这一对不协调的恋人。 不只是本人不堪其扰,连周遭的人都受到波及,纷纷走避怕惹祸上身,直说人家是满身桃花令人羡,而他倒楣的遇上桃花劫。 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是他冷静过了头的女友,从头到尾皆以闹剧视之,不解释、不嫉妒地以平常心看待,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气呼呼的男友要理智,别自乱阵脚。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时会掩唇偷笑,以为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可是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喂!做人不要太过份,我敬三分,好歹还我一分,别像土匪一样蛮横霸道。」什么叫他不重要,他不是人吗? 「敬天敬地,敬父敬母敬鬼神,你要我敬你什么?」意思是他一无可取,没值得尊敬的地方。 「姓蓝的,欺人太甚。」他绝不妥协,谁都别想勉强他。 突然,一只手往熊背一搭,冷飕飕的说道-- 「师父也姓蓝,你大逆不道。」欺师逆祖,其罪该诛。 「该死的,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不是在南台湾陪那只蝴蝶?」又一只枭来凑热闹,他们烦不烦呀! 杜玉坎优雅的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要他稍安勿躁。「没办法,她是越冬型紫蝶喜欢到处飞,我只好跟着她。」 「你……你……」吼!遇到这几人根本是有理说不通。「天款,别跟他们瞎起哄,他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每一个都心机深沉爱算计人,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 「啧!熊居然会说人话,天下奇观。」 表情淡然的杨天款始不发一语,微笑地看着警界的传奇相互斗嘴,保持中立态度不介入他们的纷争。 「邋遢女,给我闭嘴,的流氓律师改邪归正了吗?不帮杀人犯打官司。」凶不过老大只好凶老二出气,反正她们是一丘之貉。 被踩中痛处的寒浴月用镇尺攻击他。「管好你自己的事别越界,现在有危险的是你的女人。」 她最恨为虎作伥的人,偏偏她爱上一个龟毛且专为坏人出头的知名律师,正义和私我在心头两边拉扯,难怪她要发火了。 「我不是他的女人,请寒警官修饰用语,我们只是在交往中。」语句用法十分重要,不可等闲视之。 「不都一样,跟我家那口子一样挑剔。」没想到性冷的女检察官居然治得住那头暴躁的熊,真是怪事连年。 每次一看到他们悬殊的体形她就想笑,活像大碗公旁边搭配个拳头大的小碗,而这大碗公一遇到小碗就噤若寒蝉,被管得死死的。 「不是挑剔是原则,做人没有规矩世界就乱了,法先行,情理殿后,一切依照规定办理。」人若循规蹈炬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寒浴月瞠目,呆愕地无言以对,这简直是矫枉过正,比东方律还严重。 「姓寒的,知道我老婆的厉害吧!她就是有办法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哑口无言。」得意不已的萧沐风拥着他的小女人炫耀。 「哼!老婆,你别喊得太早,有谁看过一朵鲜花插在熊头上。」寒浴月高声询问其他伙伴。 众人摇头,非常团结一致。 「你瞧吧,大家都觉得杨检察官被你糟蹋了,你该好好反省反省,不要霸着人家当禁脔,耽误人家的大好前途……哇!你还真动手。」 幸好她闪得快。 「有胆就别躲,让我劈一掌。」这次非分个高下不可,让她无法出言无状。 台北的天空很蓝,宣称到南台湾休假的蓝青凯和杜玉坎赫然现身在台北街头某一咖啡馆,闲人少许,一壶摩卡和两杯曼特宁,轻松地度过午后时光。 比较不清闲的是一见面就恶斗的寒浴月和萧沐风,一个浴月一个沐风都和洗澡有关,难免为争水而吵个不停。 只不过吵归吵、闹归闹,感情还是很好,虽然拳来脚往看似十分凶狠,但仔细一瞧他们过的招式,从不以攻击为目的取人要害。 点到为止。 「杨检察官,我们的计划虽然很周详,但也有无法预估的危险性,在同意合作之前要不要考虑一下?」顾及她的安危,谨慎小心是必要的。 「蓝警官,在缉毒擒凶前可曾考虑过有无危险性?」杨天款反问。 了解她含意的蓝青凯轻颔首。「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少有些风险,比例偏高,不一定要以身涉险协助破案。」 她摇头,笑了。「这次歹徒挑上我就是我的事,麻烦到你们已经过意不去了,怎好置身事外。」 要不是为了妹妹安危着想,她可能会一个人独自面对,不至于劳师动众的麻烦警方。 「别那么客气,铲奸锄恶本来就是我们职责所在,不找警方帮忙才是找我们麻烦,我们宁可社会多一个办案公正的检察官,也不愿成为检调人员伤亡的统计数字。」那会使打击犯罪的士气低落。 杨天款调侃地扬起眉说道:「有名闻遐迩的警界四枭护航,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哈!别替我们戴高帽了,瞧那两只多丢人,我们都羞于承认他们跟我们是一伙的。」简直是四枭之耻。 一个eq不好,一个品味差,送到垃圾场进行回收,人家恐怕还不想要。 「我不认识他们。」啜饮咖啡的美男子一派悠闲地摇头否认。 打了一阵子的两人仍不分胜负,怕吓到小孩子而决定停战,旋身走回原来的位子,但少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不认识谁?」 「你呀,熊先生。」人不与熊打交道。 「哼!我也不认识你呀,表里不一的双面人。」外表优雅,内心奸诈。 哇,咖啡都冷了,好苦。 「怎么,打不过瘾又想吵,你不想听听我们刚才做成何种决定?」蓝青凯与寒浴月交换得意的眼神--成功地将某人带开。 「什么?!你们又合起来算计我。」可恶,他又上当了。「不算、不算,重新来过,不管你们私下达成什么协议通通不算。」 他要毁牌,不许他们作弊。 「反对无效,不得上诉。」检察官开具的口头文件。 熊眼一睁瞪向他的爱人,萧沐风悒郁地沉下脸。「不尊重我。」 「因为你只会鲁莽坏事,为了我把朋友全得罪光,不顾一切的承受加诸在我身上的压力,我不想只有你为我付出,感情是双向的,我不能只躲在你撑起的羽翼下避开一切。」她也可以为他做一点事。 「天款,……不必想那么多嘛:我是鲁莽些,但不会冲动行事啦!……哎呀,要怎么说?我…………」 唉,一遇到她他的口才就会变拙,词不达意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唷!这头熊在害羞了,人家一释放情意他就别扭了,结结巴巴装纯情。」寒浴月在一旁取笑。 「喂!不说话没人当哑巴,我是既纯情又专情,只爱我们二年八班的班长。」怎样?嫉妒呀! 「为什么是二年八班而不是三年八班,你少读一年耶!」她故意提出来消遣。 「要管,我老婆天资过人越级就读,哪像你们这些庸俗人等。」成天只会耍心机不用功读书。 骂到自己的熊……呃,是萧沐风,他没发现在场的人眼中都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神飘忽地不与他对上,似乎共同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心思单纯的人比较快乐,但也容易受骗,在不知不觉中走入别人挖好的洞里,摔个正着还喋喋不休地以为自己不长眼,没看好路。 一直到四枭各自散去,他仍没发觉心中最重要的人儿瞒着他一件事,一件他从头到尾反对,而且绝不允许她冒险的事。 爱她,使他盲目。 不够细心的他头一回后悔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竟然忘了同伴们的任性妄为和他不相上下,为达目的诡计尽出。 包括将他所爱的人送入虎口。 她是饵。 一个为了钓出连续恐吓事件主犯的饵。 依照蓝青凯的安排,一向不主动与人亲近的杨天款找上美艳动人的徐嘉丽,并秀出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加以炫耀,加油添醋地将自己形容成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只不过她是务实的人,夸张的言词她不会说,仅是眉眼带笑地形容爱人平日对她的娇宠,不时地说出他为了讨好她所做出的蠢事。 同样的内容在别人口中也许枯躁乏味,但对一个凡事讲究实际的人而言,她说出的话反而更真实、更令人信服,拥有纯金标志的保证。 如计划中的预料,听到她洋溢快乐笑声的徐嘉丽脸色忽地一变,露出忿忿的神情指责她没有资格获得幸福,她是办案不公的杀人凶手。 接着一阵白雾朝她脸上喷来,出乎意料的她并未加以防备,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哈哈哈,她终于落在我手中了,我要怎么对付她才好呢?」是一块一块切下她的肉,还是用针扎她全身? 「是落在我们手中,功劳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要她为我儿子的死付出代价。」哈,儿子呀,妈要为你出气。 「死老太婆,没事跑出来做什么?不要打扰我办正经事。」真讨厌,老爱凑热闹,就不能让人家清静一刻。 「哼!你能办什么正经事,不就用这张脸骗人,我老太婆的事比较重要,你给我滚远些。」尽会碍她眼。 「人是我捉到的没的份,人老就要服老,回的棺材躺好,别老是乱跑惹人厌。」他明明已经杀了她两次,为什么她还不死? 「你这死贱种敢吼我,要不是我在这附近名声很好,你有机会借着我的名义接近她吗?她该交给我来处理。」她要先挖出那女人的眼珠,惩罚她有眼无珠。 「想得美,她是我先得到,理应由我处置。」死老太婆休想跟他抢。 「我也有出一份力,你要不让我整治她我就大声嚷嚷,说你这不男不女的人妖绑架检察官。」 「……真是麻烦,我们一人一半……」 耳中传来两道争执的声音,眼睛有点不舒服的杨天款幽幽醒来,残存的药物让她识物不清,只隐约瞧见人影晃动。 她听见两个人吵着要处置她,一个声音较老迈像是徐老太太,一个声音沙哑略带磁性,应该是身材高挑的徐嘉丽。 当药性渐渐退去,眼前的白影变得清晰,她看见一头金发的女人在房里定来走去,不时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时而皱眉,时而发怒,时而挥动双手像在抗拒什么。 慢慢地杨天款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明明有两个人的声音,却只有一个人不停的走动,忽左忽右似在跟自己吵架,而且还吵得很凶。 「啊!醒了,杨小姐,招待不周请别见怪。」老者的声音。 望着那张艳丽的脸,杨天款什么都明白了。「你是徐老太太。」 「是呀,是我,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笑得很开心,似乎高兴有人认出她是谁。 动了动被缚绑的四肢,杨天款神色未变的回道:「还好,手有点痛而已。」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想在死前太难过,我会让吃饱点再上路。」瞧自己对她多好,以德报怨没让她当个饿死鬼。 「恐吓信是写的吗?」她搬来两年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所行动? 「我……」苍老的声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女不分的低音。「当然是我写的,那死老太婆只会暗中监视,每天念着要好看什么行动也没有,真是没用。」 「现在是……徐嘉丽。」换了一个人出现。 「没错,还挺聪明的,能分得出我们,难怪能当个检察官。」徐嘉丽笑得轻佻地以指尖刮过她细嫩脸颊,留下一道不算浅的伤口。 眉一缩,杨天款未露出痛苦神情。「为什么要写恐吓信给我?我以前并不认识。」 「呵,是不认识我,但一定认识我心爱的男人,让他枉死在狱中。」他死得好冤,好不甘。 「心爱的男人是谁?」杨天款心中已有个人名,只需要确定。 「杏子,我心爱的杏子亲亲,不过死老太婆说他姓汪,叫汪建信。」一个很蠢的名字。 汪建信,果然是他。「不该叫徐老太太为死老太婆,太不尊重老人家了。」 这是她初任检察官第一次接下的案子,关于一起连续奸杀未成年少女的恐怖事件,受害者高达十七名,而第十八名少女因一名军校生路过加以拯救,使其免于受害才出面指证。 犯人的家世相当显赫,当时请了不少知名律师辩护,一审再审拖上两年仍没结案,因她的坚持才一直羁押在看守所未获交保。 后来不知为何汪建信竟在厕所上吊自杀,什么遗言也没留下走得仓卒,好像有什么无形之物令他恐惧不已,不得不以死寻求解脱。 有人说他撞邪了,也有人说他见鬼了,但她比较能接受的是他抗压性低,受不了良心的苛责而压力过重,最后选择以死亡来摆脱身上的枷锁。 「哈!为什么不能叫她死老太婆,她已经死了,我亲手杀死的,还连续杀了她两次。」徐嘉丽痛快的说着,拉下颈上的纱巾指指指痕未退的红印。 「为什么要杀她?她不是的祖母吗?」原来徐老太太死了。 「她是唠叨的老太婆,才不是我祖母,我是她在旧金山街头捡到的流浪儿,她给我吃、给我穿,还让我跟杏子一起上学。」那段日子真是美好。 「可是竟然勾引我儿子,跟他做乱七八糟的事,我一生气就把他赶出去。」声音一转又变成老者。 「死老太婆没人性,我那时才几岁呀!居然狠得下心将我赶走,拆散和我相爱的杏子。」他好恨她,恨得想杀了她。 「什么相爱,两个都是男的爱什么爱,我下半辈子的依靠就指望建信了,全是你逼着他变坏了。」连她的话也不听,跟他父亲一样无情。 「谁说男的就不能相爱,这变态老太婆才是丧心病狂的老巫婆,难怪丈夫不要,另结新欢。」因为她有病。 老音突然捉狂的大吼,「谁说他不要我来着,是我先不要他的,谁敢背叛我谁就该死,我只剪断煞车线他就完了,带着他的小杂种和野女人一起去死!」 真相大白了,原来当年徐老太太的丈夫之死是有预谋的,因护恨加身痛下杀手,即使得不到也不肯成全,要他们命丧黄泉下,在地府做一对奸夫淫妇,不得正名。 听到此,杨天款心中不免感慨,侦办汪建信案子时她曾与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但她并未刻意记忆,只隐约记得有位贵夫人不满检调方面的起诉而大闹地方法院,丢掷鸡蛋,因而上了媒体头条。 人的际遇何其奇妙,多年前来不及判决的刑案竟衍生案外案,若干年后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闹够了没?都几十年前的旧事还喳喳呼呼,要我再杀一次吗?」烦死了,吵得他头好痛,快裂开了。 「哈,你杀不死现在的我,因为我已经死过两次,两次都被你亲手杀死,还用盐酸浸泡我的尸体,让我死无完肤,我要缠着你,缠你一生一世……」 阴笑声在房子里响起,显得特别阴森诡谲,彷佛有另一世界的人同处一室,气温骤降低了十度左右。 「阴魂不散的死老太婆,要再吵我就把的骨头丢给狗吃,看还敢不敢嚣张!」 「你敢!」 「为什么不敢?我连都敢杀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下出来。」想要狠是要不过他的,她老了没力气,打不过他。 徐嘉丽的话一出,接下来为之静默许久,久到让人以为并存一具躯壳的两人已经消失,只留下浓郁的香水味。 但是事情还没结束,烦躁的脚步声开始在室内移动,似不安又像兴奋,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泄忿,是要用刀还是利剪穿刺。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说过要分我一半,那我要先挖出她的眼珠子。」老音终于妥协了,退让一步不跟他争。 「不行,挖出她的眼珠子,她就不能亲眼目睹我为她准备的盛宴,换一个吧!」他喜欢看见人们眼中的恐惧。 「好,割下她的鼻子,我看它不顺眼很久了,它比你的漂亮。」还是东方人的鼻子好看,小杂种的鼻子太挺了。 「割鼻子……好好好,有趣,我们去拿刀子,把她的鼻子割下来。」 走路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一下子沉重,双手被绑在后面无法自由行动的杨天款背靠着墙成坐姿,缚绑的脚在前面已然僵直,稍一移动便麻痛不堪。 以身涉险相当不智,但为了早日揪出幕后之人她只好有所牺牲,恢复平日的宁静生活才是她所想要的。 不过她开始怀疑此举是对是错,一想到心爱男人暴跳如雷的气急样,她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在感情方面她太过被动自私,以清冷回应他的一片真心。 「杨检察官,我要割的鼻子,有没有后悔起诉我的儿子?」 刀光森冷,映出一张妆掉了一半,十分男性化的脸。 杨天款摇头。「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会要求法官立即判他死刑,不让含冤白死的少女因他的自杀而死不瞑目。」 有冤昭雪,无冤明身,正义公理站在法律这一边。 「死到临头还坚持原则,害我失去一个儿子,我拿的命来赔天经地义。」呵,她的命是她的,谁也不能跟她抢。 「那儿子夺去十七条人命又怎么算?她们的父母如何肝肠寸断知道吗?过他们脸上的死寂和绝望吗?」那是一种心已死的空洞,再也唤不回爱女已失的生命。 「我不管、我不管,她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对对对,没错,是她们用年轻的身体勾引我的爱子,她们死有余辜,不需要同情……」 「徐老太太,徐嘉丽,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是错误的。」 第十章 「你们这次实在做得太过份了,这么危险的事居然瞒着我私下进行,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没?万一真出了事谁能负担得起?」 「谁理你。」 一个正在抠鼻屎,一个擦着警用配枪,一个低头玩线上游戏,真的如随口一应那句话:谁理你!尽管熊吼过山,他们一个个充耳不闻。 「还有,平时看到猫打架都会绕路走的人,干么多事地跟着凑热闹,不知道他们几个烂人是义和团出身的吗?刀枪不入死不足惜。」 反正烂命一条,被自己玩死了也是活该。 「喂!别作人身攻击,我们有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什么叫刀枪不入,干脆叫他们机器战警不更贴切。 「我说错了吗?你们还不够烂呀,竟然怂恿被保护者面对精神有问题的加害者,以一个警察的荣誉而言,根本是别人的孩子死不完,多多益善省得多一个人呼吸空气。」 徐嘉丽本名杰西艾佛特,英籍美人,原本从事心理治疗的工作,是一名享有盛名的心理医生,执业年资大约三年。 但是他本身具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被诊断出拥有多重人格,且有同性恋倾向,在一次为一名男患者进行诊治时,企图强行侵犯这位病人,因此被医院开除取消治疗资格。 在这之前他一直和奸杀少女的汪建信有着不正常的关系,来往密切有如一对同性恋人,时而美国、时而台湾两地跑。 自从汪建信自杀后他曾消沉了一阵子,后来又接触到好莱坞的电影圈,有变装癖的他擅长化妆,因此轻易地进入五光十色的大染缸。 可是他的病情并未因此减轻,反而在见到越来越多的华人打入好莱坞而益加想念他已逝的情人,病况日益严重,老听见死去的汪建信抱怨他寡情,让他走得很不愉快。 为此他多次悄然来台,和同样怨恨检查官扣押她儿子而导致他自杀身亡的徐老太太连声一气,暗地里想着怎么教训人好讨回公道。 于是一封封的恐吓信由此产生,接连着是动物尸体的威胁,以及近日的婴尸。 杰西艾佛特在来台湾之前已做了变性手术,除了下半身的男性特征未完全切除外,上半身的隆乳手术让他已如女人般完美,他还按时施打女性荷尔蒙让自己更有女人味。 虽然声音低沉尚未转变成功,但是在化妆品的帮助下,他比女人还要女人,雌雄难辨以两种面目周游同志圈。 而汪建信则是不折不扣的双性恋者,强暴能带给他有别于性爱的快感,所以食髓知味一犯再犯,不可遏止地成为习惯。 「你们一个个别给我装死,当做没听见地装聋作哑,以为这件事过去就算了,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要不给他一个交代他就跟他们姓。 蓝寒杜萧沐风。 「不然你要怎样,想我们磕头认错吗?」他大概吃太饱了,满脑子肥油。 瞪着开口的蓝青凯,他忿忿地抢下她的游戏机。「至少要道歉吧!我看一点诚意也没有,装作木头人当没这回事。」 「哪边风大哪边待,火气大容易导致脑血管病变,老婆没拐上手前不要中风,不然孤家寡人的你没人照顾。」手往口袋一摸,多出一台掌上型电玩继续朝高分迈进。 「诅咒我?!」怒拍桌子的萧沐风睁大双眼,似要冲上前和她厮杀一番。 「凯的意思是要你多保重,别连累我们,四枭缺一就凑不成一桌麻将,哪天缺一角要找谁,咱们的大头鲢局长吗?」 抠完鼻屎又挖耳屎的寒浴月跷起二郎腿,一面斜瞄发怒中的熊一面喝着珍珠奶茶,像是来度假而不是探病。 其实事情是可以避免的,但他们几个过于自信低估了疯子的能耐,以为已经制伏了持刀伤人的变态狂,将他揍得不成人形趴伏在地,应该没力气再动一根小指头。 谁知在替肉票松绑时疏于防备,兀自谈天说笑的讨论下一回轮休要到哪里玩,没发觉倒在一旁的凶嫌正睁开肿大的眼,流露出玉石俱焚的疯狂眼神。 垂死的野兽具有强大的反扑能力,杰西艾佛特突然像失血过多的野牛一跃而起,冲向揉搓着发麻双腿的杨天款。 就那么一秒钟的疏忽,即使蓝青凯一个箭步上前踹开狂性大发的家伙,憾事还是发生了。 不过也不是很严重啦!只是手臂骨折,多处挫擦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现象,在那种冲力下猛烈撞上墙壁,这样的伤害真的不算什么,至少永除后患不必担心再有任何骚扰事件。 只是事后得知的熊老大震愤不已,他快气疯了,一路狂飙一百五连闯十五个红灯,以十级海啸之姿冲进急诊室,对着一行人破口大骂。 一直到确定爱人无碍转进普通病房,他那张嘴仍没停过,怒气冲天没有熄火的迹象,犹如九二一地震余波不断。 「死女人给我闭嘴,该保重的人是,哪天被当成垃圾载走我一点也不意外。」什么节骨眼了还想着三缺一,死性不改。 「啧,又怪我们不开口,又要我们闭上嘴,你还真难伺候。」寒浴月将喝完的珍奶打包,以投篮的方式瞄准垃圾筒。 「杨检察官,这头熊麻烦多尽点力,教不会是正常的,教出礼貌我放三天鞭炮,感谢老天终于下红雨。」 但笑不语的杨天款翻着长达三十几页的文件,以完好的手轻轻做上标示,好方便日后查阅。 「才少找她麻烦,没瞧见她一身伤全上了纱布吗?你们竟然还拿迟发的逮捕令要她签名。」人都关进戒护病房了还来放马后炮。 先捉人、后补公文也只有他们才做得出来,根本无法无天到目中无人。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照规矩办事,一向一板一眼的小姐竟也同流合污,特别通融的「伪造文书」,默许他们无耻的作弊行为。 寒浴月突地眉一皱,「奇怪,我怎么闻到熊赶人的气味,敢情人家在怪我们不识趣,借题发挥来数落一番。」游戏别玩了,再玩下去就惹人厌了。 「耶,真的咧!好重的味道,快熏死人了。」比她的脚还臭。 擦好枪的杜玉坎将枪放回枪套,率先起身做了个准备离开的动作,附和两个女人的声浪。 「你……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哪有赶你们走。」熊脸涨得通红,别扭的一瞪。 「嘴巴没说但心里想,我们认识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肚子里养了几只蛔虫我们都一清二楚。」 没错,其他人点头。 萧沐风气恼的拉开门。「要走快走别碍眼,老是叽叽喳喳地打扰病人休息。」 「不知长舌的人是谁喔,还好意思怪到我们头上……好啦、好啦,不说了,你们尽情恩爱去,门我们会替你关上的。」 几道狂肆的大笑声随即响起,随着房门的轻阖而减低音量,但笑声不停地直传入病房内,让气愤不休的萧沐风脸红得更厉害。 幸好他长年在外奔波晒得很黑,那一点暗红不仔细瞧看下出端倪,顶多是脸上热度高些。 「我的情况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你用不着满脸郁结地自责,没知会你一声是因为你绝对不会同意我的莽撞。」她已经受足教训了。 瞧瞧手臂上的伤,苦笑的杨天款终于晓得什么叫量力而为,她没有想象中的英勇无敌。 邪不胜正,但在造成遗憾以后,她以此警惕。 「什么叫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非要断手断脚,甚至没命的时候才叫无法容忍吗?一点也不顾及我会有多担心,担心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萧沐风焦躁地捉捉已乱的发,在她的病床前来回走动。 「亲爱的,你多虑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只是擦破皮而已。」和骨折。 「躺在病床上还敢说没事,真要气死我了,就算叫我亲爱的也没用,我今天一定要吼得神智清醒……呃,刚叫我什么?」 是不是他气糊涂听错了?拿规矩当饭吃的教条女不可能说出这种恶心的肉麻话。 「亲爱的。」杨天款又轻柔地唤了一次。 「亲爱的?!」萧沐风见鬼似的大吼,两眼瞠得比铜铃还大。 「你不喜欢我就收回喽,反正挺拗口的,你听得也不舒服……」 「不行、不行,不准收回,我喜欢听,非常喜欢。」事实上他爱死了,只是…… 「嗯!喜欢就好。」看来他不气了,这一招显然奏效。 萧沐风不安地坐在她身边,以手抚摸她额头。「的脑震荡没问题吗?医生会不会误诊了?」 「我很好,没有呕吐、晕眩的现象,只要住院观察三十六小时就能出院。」杨天款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心窝测量她的心跳。 很稳定,维持正常的一分钟七十二下。 「那……有没有离魂症状或被附身?像那个死人妖在杀人后因为恐惧而人格分裂,演变出多重性格。」也许是潜在意识的她苏醒了,变得主动而外放。 笑了笑的杨天款轻扬樱唇,「要是我得了精神分裂症怎么办?你还会爱我吗?」 「废话,当然爱喽!是我老婆耶,我不爱还能爱谁。」他是她小指上的一根线,绕来绕去还是在她指上。 「爱哪一个我?」她故意捉弄的逗他。 「都爱。」只要是她,他全部喜欢。 爱到卡惨死,没办法,身不由己。 「万一我变得很凶、很泼辣,很爱咬人呢?」杨天款当真咬起他的手臂,不留情的烙下齿印。 萧沐风拍拍胸脯大声说道:「没关系,我是熊,皮厚肉粗不怕咬,就算咬下一大片肉我也心甘情愿。」 反正她嘴巴那么小,力气比蚂蚁大一点点,咬得下才有鬼。 「真的?」 「真的。」绝无虚言。 「你不怕我将来变成你的包袱?」精神方面的疾病不容易根治,有可能拖上一辈子。 「不怕,我就怕不赖上我。」那么轻的包袱他用一手就拎得起来。 「好吧,既然你不怕那我们就结婚,让你烦上一辈子。」自找的就别怨人。 「结婚就结婚还怕不成,敢嫁我就敢娶……」他的声音蓦地打住,像受到惊吓似的指着她鼻头大叫,「结婚?!」 「你要觉得这主意不好就当我没提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一生一次而已,再多她也嫌烦。 「停停停,给我停一下,不要自说自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建议我们结婚?」他心跳得很快,手心在冒汗。 「谈恋爱的最终目的不就是结婚吗?还是我误会爱情的意义了?」她装傻的说道。 「……爱我吗?」萧沐风问得很小心,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杨天款静静的看着他,笑容如晨星般温柔,樱唇轻掀地吐出,「爱呀!我的熊先生。」 静。 实在太静了。 为什么会那么静呢? 搔着一颗大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连胜文老觉得这几天特别安静,静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呼吸。 奇怪了,怎么会有那种静到令人捉狂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让他一整天坐立难安? 外面的手下很勤奋地捉贼,局里的电话也响个不停,问案的警员、上手铐的犯人川流不息,嘈杂声照样大得足以掀开屋顶,但为何他仍觉得静得吓人?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身体机能产生病变,开始进入衰老的境界,所以处在闹中仍心静如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三八七七,你看我们局里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镇邪水晶似乎有点歪了。」嗯!歪了零点零零一度。 替学长送文件来让局长签名的菜鸟警官立刻立正站好,大大地行了举手礼。「报告局长,我不懂风水。」 「不用报了,你去把水晶扶正一下。」也许这样心中的异样感受就会消退。 「是。」扶正……呃,有歪吗?它四四方方的立着,要怎么扶? 「真静。」静静地听了一会,连胜文还是认为太静了,像少了什么。 「静?」不会呀,刚才那群飚车少年吵得关老爷都要拿大刀砍人了。 「三八七七,你有没有发现局里少了什么东西?」他老了,记忆力也不行了。 「少了什么?」用力想的殷落日东瞧西看,还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呀,局长,除了……」 「除了什么?」连胜文赶紧追问,想早点解开心中疑惑。 「除了几位学长、学姊不在外,其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破案压力减轻了许多倒是真的。 局长大人的眼皮忽地跳了一下。「谁不在了?」 怪了,为什么开始不安? 「不就是蓝学姊、寒学姊、杜学长和萧学长他们。」感觉少了他们还真的很冷清。 「警、警界四枭?!」连胜文的嘴角为之抽搐,脸歪了一边,疑似中风的前兆。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他们在的时候他巴不得撒盐驱散,希望他有生之年都不要再成为他们的上司,有多远离多远最好老死不相见。 可是他们才离开三天,三天耶!他居然浑身不舒服的坐不住,老想着谁正打着他顶上毛的主意,提防办公室的门三不五时被一脚踢开。 啊!不行了,他得去看医生,原来他有被虐狂,一天没人吼他就会发病,然后疑神疑鬼的产生忧郁症。 糟了,赶快算算他还有几年退休,得想办法留任,免得他每天得靠药物治疗,幻想他们不知何时又会搞出麻烦要他扛。 唉!头好像越来越大了,他们为什么要叫他大头鲢?他是人不是鱼。 「局长、局长,你怎么了?快叫救护车……」 口吐白沫的连胜文喃喃自语的说道:「警界四枭,警界四枭,警界四枭,警界四枭……」 大家都说他疯了。 【全书完】 *想知道督察长韩亚诺和四枭之首蓝青凯的精采对招,请看寄秋花园系列502警界四枭之一《老婆险中求》 *想了解邋遢女寒浴月为保护利字当头的冷血律师东方律,受了多少窝囊气,请看寄秋花园系列507警界四枭之二《流氓律师》 *想欣赏优雅贵公子杜玉坎如何捉下生命中的蝴蝶傅青萝,请看寄秋花园系列515警界四枭之三《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