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传奇之锋神演义》 一 更衣室 我叫毕胜，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每当听到有人叫我“必胜”，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到面红耳赤，所以熟不熟悉的人，我都要求他们叫我胜子。我觉得叫这种名字的人，并不会逢赌必胜，尤其是从事足球行业，你就会知道胜败难以预料，何况是在中国从事足球行业。 我9岁时在某个全国著名青训营的少年梯队踢起，交了很多钱给黑中介，那些大人说我身体素质不错，比同龄孩子要高了一头，谁知道呢。那年我明明9岁，可非要被人说成8岁，听说为了这一岁，老爸还多给了人家3万元，我不在意，反正那时我家有钱，可我当时真的不理解这种举动，现在算懂了，也许这就叫年轻的代价。 在一片骂声中，我坚持着我多年的梦想，成为一名真正一呼百应的球星，一个绿荫英雄。我喜欢罗纳尔多，当然是那个胖子，我也喜欢齐达内，贝克汉姆，罗伯特.卡洛斯，不多说了，也许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尤其是喜欢踢球的孩子，都会对这些名字包含情愫，就像你听到每一首老歌，就像《光yin的故事》，旋律响起，总有那么点儿伤感。 这个年头的中国，看看股市与房市，你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浮躁世界。也许也不错吧，有了房地产超级联赛，将死气沉沉的中国足球又一次推向了高cháo，却不知这几十年守身如玉的老处女，一次高cháo能坚持多久，所以，我要把握这次机会，最好能出国，去葡萄牙，去苏格兰，呵，最好还是去萧条的意大利甲级联赛，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能去到我从小做梦都会去的——圣西罗。 我独自在简陋的更衣室里，擦拭着我的球鞋，淘宝上买到500元左右的耐克刺客7代，对家道中落的我来说，也算得上奢侈了。看着11号柜门上伊瓜因的海报，我笑了笑，想起他在皇马过得也不容易，可人家毕竟年薪几千万rmb，再不如意也比我好啊。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注册的足球运动员，年薪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靠的都是这双脚。 记得小时候，踢球时多么快乐，在破破的黄昏里，在没有球门的小区里，在深秋瑟瑟的冷风中，摆两个书包，你一脚，我一脚直到老妈喊我回去吃饭。那时我不知道干这行还能赚钱，可现在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你知道我有多大的压力么？你肯定不知道。 我有一个写小说的朋友，叫老汪，他从小就喜欢给我讲故事，我甚至听不出来，那些故事都是他的即兴之作。年前我还一直劝他，头头是道的给他讲大道理，让他在大学里好好学专业，不然出来找不到工作，毕业即失业。可有一天他告诉我，他用自己的故事赚了钱，给父母买了一个按摩椅，声音是那么兴奋，那么颤抖，颤抖得听筒在我脸上不断的敲打。我说恭喜你啊，撂下电话后这才发现，眼眶竟已湿了。 我平时不吸烟，踢球么，教练也不让。可今天我吸了一根烟，将烟蒂吸得滚烫，看看墙上的老钟，离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大家都在热身，我也该出去了。 “老汪，我要比赛了，今天南部冠军尽遣主力，我我不是很在乎这些，就怕那几个老外球探眼神儿不好，所以我带了一条发带。”我还是忍不住先给老汪打了电话，他在南方上大学，一年回老家见两次面，情谊却胜过一些天天见面的人，总角之交么。老汪说，过去有句话：不三不四搞文艺，流流氓氓搞体育。这不是么，臭味相投。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怯场了，以前你是踢完了再给老子打电话，今天怎么了？胜子，是爷们儿吗？大家都看着你呢。还记得木向南吗？我和她说你踢得好，已经能出国了，她她那天喝了几瓶酒，哭了一个晚上。不说了，给我狠狠踢。哥们儿不能去现场” 我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轻微的哽咽声，深深地吸了一把鼻涕，眉间鼻翼一阵阵酸涩，可我是足球运动员，流血不流泪。我挂了电话，大声地喘了一口气，却发泄不出来，系好两根超长的鞋带儿，还有这越来越小的护腿板儿，木向南送我的，我的初恋。 更衣室通往球场的廊道，今年刚刚安装好明亮的灯，光芒打在平滑的墙壁、地板上，一切一如既往，可我的脚步，却怎么没有以前轻盈了？哒哒哒哒的鞋钉声响在耳边回荡，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听，在高中半读时，每当穿着球鞋在廊道里和队友们下楼，清脆的鞋钉与地面交响声，总会吸引好多学妹探头张望，你知道，就像战士出征，佳丽送行。可今天这声音，怎会如此刺耳，以至于我善跑边路的双腿，都显得这么沉重。 踏出大门一瞬间，哇，今天来了好多人，正南看台的球迷一如既往如此热烈，连机位覆盖不到的西看台上，也有这么多孩子，这场面，也许只有超级联赛的中上游球队才能享受，今天不愧是南北决赛。 每当踏入赛场，我就会变得无比轻松，无论看台上是一个人，还是一万个人，我都无所谓。蓝天、白云、绿草、轻鞋，圆鼓鼓像个西瓜的足球，每当看到这些，想起卡卡在进球后张开双臂，双指向天祈祷的庆祝动作，我就感到无比美好，难道我们不该感恩吗？ “胜子，过来。”武城对我说。 武城是队长，按资料来看，他比我大10天，我和他说我年龄改过，老子比你大，他说他也改过。妈的，这年头赝品太多，吃的地沟油，喝的水兑酒，硅胶、人妖，琳琅满目。你就算把户口本拿来，我也不信了。 “啥事儿武队？你可别擅改朱指的圣意，我就要踢这边，这边离看台近。”朱指就是我教练，一个学院派，经年看意甲，巴雷西、科斯塔库塔、马尔蒂尼、蒂亚戈席尔瓦长挂嘴边，其实是个老妇人拥趸，不过大同小异，你就知道在他手底下，我这种左派是要受到打压的。 “防守。朱指说了，你要是想去巴西、ri本，那就按老套路来，要是想去欧洲，就给我把住这边，守住一个小时，有你攻的时候。” 防守！防守！防守！我19岁，这个年龄的边锋，懂得防守？我还真不信。虽然我知道，这是真理。 我回头看了看教练席上闭目养神的朱指，我知道他能听到我的话，我也毫不遮掩，看过灌篮高手吗，他就像那个肥嘟嘟的胖教练，我总想像樱木花道一样，摆弄他的双下巴，然后问他，我不防守可以吗？我保证进球。可我从来不敢，一年前，我见过他打了武城一个巴掌，就是因为我没有好好防守，止步于那年的半决赛。 “朱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长大了。”我在心里默默念着，不觉中，一个球从身侧飞来，出于球感，我以极快的反应用胸部停下了它，侧身一看，一个穿着红sè队服的高个子冲我走来，客气地说了声，“不好意思。” 南方队竟有一米九以上的球员，结结实实的胸肌，宽宽的额头，一看就是头球棒极了。 我把球客气地踢还了他，问道：“中卫？” 他讪讪一笑，“毕胜，你很有实力。我边卫，和你对位。”声音清朗，帅气。 我踉跄一笑，故作仰视地看了看他，虽然他只比我高了五公分，可这么高的边后卫，我还是头一次见，不算电视转播。 “余晨，久仰大名多多关照。”大战在即，我能说出这种话，也算天xing使然。我知道，他是故意来和我打招呼的，我也知道，他叫余晨，青年联赛中斯塔姆一样的人物。 我转过身，尽量显得毫不在乎，我可不可以避免和他正面交锋，取决于我们临场阵型的变化，如果他专门盯我，我只能祈祷，他不要毁了我的表演。这家伙在圈里很有名，我看过他的视频，简直不是人。 我随意地颠了两下球，也不去和大家扭腰转胯，像个娘们儿一样的准备动作。心里却忐忑不安，抬头看了看贵宾席，几个秃顶的老外交头接耳，不是在说我吧。呵呵，我知道，双方的三十几名球员，只能有三个人被他们看中，要是赞助商和高层肯出更多的钱，说不定要多两个，要是有五个人能出国，肯定有我，要是只有三个人，那我只能拼了。 二 米兰圣诞树 “胜子，你又想什么呢。到时候你盯住那个十号，他喜欢后场拿球，到右路用左脚传。朱指说，他们擅长整体推进，身后也没多大空当，而且是两个核心，那个17号个子小，更难抓，我盯他。咱们上半场防守反击，得球后，咱俩交叉换位，你甩开那个余晨，一脚出球，让老六先吊我这边，要是你甩开那家伙，我就给你传高的，要是甩不开，我就回做给武队或者大可，他们远shè，你补。” 高远是我们队10号，真正的战术核心，唯朱指马首是瞻，最受他老人家器重。没办法，功利足球嘛。不过今天场合不同，他的话我一一记在心里，甩开余晨，打进一球，如果我真能做到，我就能去欧洲。至于对方10号，马钰铂，虽不算无名之辈，但我才懒得去盯他。 我答应一声，真想坐在草地上小憩片刻，要不是机位对着我，而且还有那么多记者拍照，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胜子，朱指叫你过去。” 我懒散地看了一眼，是朱指的东厂太监，右边后卫程浩。他最喜欢打小报告，对于小报告，好学生好球员当然不在意，甚至难以定义，不过像我和老六这种人，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来到朱指身前，他睁开眼，我低着头，他也不站起来，慢慢地说：“防守，但别压制你的进攻xing。输赢不要太在乎，你要把才华全都展现出来，你要相信你自己，不惧怕任何对手的人，才有资格去更大的赛场。”他说完摆摆手，我转身回到了场中。 三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这种话。一ri为师，终身为父，这里不是武侠世界，不是门派，但我是足球运动员，重情重义。我忍下泪水，默默回到武队身旁，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头，说：“胜子，大家都会给你机会。别让我们失望！” 一声热场哨响起，离比赛还有五分钟，武队和对方挑边，然后我们十一个人聚在一起，手心搭手背，一如这七年来风风雨雨好多场比赛，可今天这一场，却不同以往，意味着什么，大家心中都有数。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过后，我们散开阵型，各归各位。 守门员，1号秦汉，身高189，10岁时就免费上了当地最好的足校，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虽然如今上足校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有一万人吧。总之这家伙相当勇武，手抛球能有明显弧线，门球jing准。看过英超么，颇有乔哈特风范；看过美式橄榄么，要是中国也流行这运动，这家伙绝对能当四分卫。 我们常年打442，两个中卫，一个叫刘成东，2号，典型的东北老爷们儿，听说和孙继海一样，是每天吃一个海参补大的，去年队内分组训练，和他肩对肩撞过一次，妇产科，右肩疼了一个月。 另一个叫乌兰巴ri，5号，蒙古族，这名字记得是红虎还是黑虎来的，人如其名，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太壮了。每当看到身后有这样两个中后卫，就觉得像秦始皇宫殿门口站着两尊翁仲像，踏实极了。 左边后卫李雄，6号，朝鲜族，朝族的孩子从小踢球，善于奔跑，他干瘦干瘦的，却轻盈不失力量，训练一万米就像出门散步，双脚能力均衡，天生的边后卫。也难怪我不防守，身后有这么个家伙，我跑回去干什么，捣乱么。 右边就是小报告之王程浩，17号，这小子能力太差，家里有钱，我不多说。幸亏我不打右边路，不然坑死他，哈哈。 我们的阵型变化在于四个中场，他们四个能力很强，所以变化很多，单后腰，双后腰，三后腰，能攻善守，即可打菱形，也可平行站位，442，4312,4132，4222，351,424，各种阵型都不在话下，最常用的是高远拉回来打九号半，我顶在最前面，打4231，都可以，只要朱指一个暗号，我们即刻变阵，多数时候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今天我们摆出的是4321，你没看错，米兰圣诞树。看来朱指真的很在乎这场比赛。三后腰的阵型让我瞬间想起了西班牙国家德比，皇马在打如ri中天的巴萨时，即使在伯纳乌，也要摆出赫迪拉、佩佩、哈维阿隆索这样的强力后腰组合，穆里尼奥善用的绞肉机。 不过对方真的有这么强么？我不信，哼哼，真的不信。即使他们的10号和17号从身形来看，还真是神似某位球王。 而圣诞树这个阵型，极大地制约了单前锋的进攻xing，看来我只能服从命令，牵扯对方的防守，尤其是吸引余晨的主意力，为后插上的两个前腰创造进攻机会。不过我对起码打进一球的任务，还是充满信心。 队长武城，8号，他打拖后的后腰，他防守面积大，虽然不至于像兰帕德一样能上能下，但传出一脚阿隆索式的中长传，那是相当**。他身左是5号朱鹤，为武队保驾护航，身材矮小，转身极快，想突破他的防守，最好的办法就是撞到他，我常这么做，不过看对方前锋的身材，还真不一定撞得过他。 右边后腰名叫陈大可，4号，大可一头长发，惯用左脚，人称河北雷东多，我们的客场队服正好是白sè，他最常说的话就是“白衣飘飘的年代”，总像自己见过雷东多踢球一样。球风固然潇洒，一只左脚味道虽大，但传球极为快速jing准，只不过要是武队不给他查缺补漏，这小子一场比赛下来，脚下总要有那么两个你想都想不到的失误。 两个前腰正是高远和老六，老六名叫刘铮，身披9号，běijing人，从小去工体看比赛，大场面见过很多，为人淡定，球风也如此，但速度极快。他会拉小提琴，就算身陷重围，也总能踩着球，一只脚真就像拉小提琴，拨来转去，两只手摊开，就是不丢球。虽然长得很清秀，却喜欢特维斯，呵呵，你懂的。 高远就不必说了，我很少佩服人，不过这小子例外，虽然只比我大一个月，可球风和人品却像比我大十岁，一个球场在他眼里，说大能大，说小能小，总之他一带球，我就感觉好像看到了常山赵子龙，进进出出，晃来晃去，我都不想跑位了，因为他足以解决战斗。说实话，今天他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中锋，我，11号，毕胜。 三 单刀 三单刀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对方先把球导到后场，四个后卫传了足有一分钟，要是放在以往，我早就抢上了。不过我惊奇的发现，余晨还是在踢中后卫，看来战术临时变化了，可他重点盯防我，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武城压阵，叫我别分神，盯住对方10号，我答应一声，正要抓他，却见这小子拿球转身，一气呵成，眨眼功夫便把我甩在了身后。 老子今天踢的不是进球中锋，是防守中锋，臭小子，你往哪里跑。刚要奋起直追，却听一声哨响，焦黄脸皮的中年裁判跑了过来，向陈大可出示了一张黄牌儿。 开场不到两分钟，后腰得一张黄牌儿。说实话，我真有点紧张了。看来朱指让我盯住对方10号，真不是开玩笑的。 对方10号名叫马钰铂，因为姓马，和马拉多纳本家，所以业内叫他小球王。球王？我靠，我向来不服球王，也不喜欢那些被封为球王的人，而我偏偏喜欢那些红花旁的绿叶，或者说是球王的对手，比如卡尼吉亚，比如克鲁伊夫，相比于那几位球王，我觉得这些风一样的男人，更值得我去追逐。 好吧，小球王，今天咱们就见个分晓。 我回身安慰了大可，摆手示意武队，比赛才刚刚开始。 果真不出所料，对方在开场三板斧过后渐渐失去了控球权，刘成东一脚长传，找到了高远，他胸部做球，交给套边插上的李雄，李雄喊了声胜子，我以为他要传中，怎料他一个转身，将球做给了刘铮，我这才明白，原来余晨就在我身旁。 甩掉他！我身高185，但转身灵活，找中卫肋部空当的本事与生俱来，先是向左佯跨一步，转身向右，打算反越位，来个斜传直插。 接到球了！我心中一阵兴奋，向禁区斜插一步，正要起脚，却听一声哨响，边裁举起了旗子，近端越位。 怎么可能？我心中八百个不服。正要嘟囔一句，却听余晨笑道：“毕胜，你转身太快了，要是慢点，或许就是单刀。” 单刀？我看你是笑里藏刀。好吧，我总有机会在你面前单刀。我冷冷哼了一声，快步跑出了三十码区域，毕竟战术安排，我不敢离中场太远。 三个后腰、两个前腰，控球时以武城为核心，形成三个小三角，这五个人配合娴熟，也不急于进攻，在对方四个中场面前，不但占了人数优势，将场地拉得极宽，而且还占了身体优势，让对方根本模不到皮球。我看着那“小球王”马钰铂疲于奔命的场景，真想坐下来好好欣赏一下，为他高歌一曲，表扬他身先士卒的jing神。正一愣神，忽听武城喊道：“胜子！” 我一看才知，原来南部冠军已经被传晕了，余晨竟也压到了中场，帮着逼抢。机会！机不可失。我看到对方后防线一瞬间暴露出了反马蹄形状，即刻转身，正好没有越位，回头看了一眼飘在空中不急不慢的皮球，没有弧线，却如巡航导弹一样漂亮，武队的这脚长传绝非浪得虚名，落点正在禁区线外，而守门员也来不及出击，传说中的黄金机会。 我跨上一步，心中暗道：“余晨，小球王，让你们见识见识，毕公子的脚法！”一瞬间，仿佛巴蒂斯图塔附体，我让过皮球，让它弹地后左脚一拨，趟出了半步，正在禁区偏右侧，随即右脚开弓如月，看准远端门柱，也不管守门员是否封住了近角，即刻发炮，只听砰的一声响，蓝白相间的新球网应声而动。 不是边网，而是干干净净的进了！goal 开场不到十分钟，一脚劲shè打破僵局，小球王和王牌中后卫被我远远甩在身后，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开局吗？ 啊我向教练席方向狂奔过去，展开双臂，就如一只低空滑翔的小风筝，一只还巢的小鸟，看着朱指展露的笑颜，听着观众席上震耳yu聋的欢呼，一切压力瞬间化为乌有。 我从小踢前锋，堪称进球如麻，但这样一个进球，实在美妙得让人不敢设想。 主力和替补席上的队友将我团团围住，只有高远和武队在一旁听着朱指的战术教导，直到裁判鸣哨，我们才缓缓回到了位置。 老六走到我身旁，学着蹩脚的伦敦腔低声笑道：“毕纳尔多，再进一个，六哥晚上请你搓澡！” 我正要和他打趣，却听高远说道：“才10分钟，注意防守。这回再想偷一个可不容易了。” 我抬头看了看余晨，心中纳闷儿，这小子为嘛不去盯高远，高远才是真正的威胁，而且他们xing格相投，两个少年老成、老气横秋的家伙。 余晨笑颜不改，心态倒是不错，反而衬托得我像是小人得志。开玩笑，我可是去年的shè手榜榜眼，三十场比赛打进二十三球，当我没进过球么？不过想起方才的疯狂庆祝，我自己也无法否定，这是我进过的最重要的球，但绝对不是最漂亮的。 开球之后，我依旧盯防小球王，而且更不敢有丝毫马虎。这小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像过年时我哄姑姑家的大侄子玩，这要是橄榄球，我真想一个擒杀，将他按倒在地，骑在身子底下，狠狠说一句：“叫你在草地上乱跑！回家写作业去！” 高远将对方的17号防的密不透风。我们不去追求控球权，尽量把比赛打成拉锯对攻战，这样才能发挥我们人高马大的优势。控球权更多地让给了对方，但我们的阵型三条线保持得很整齐，能伸能缩，退守时我回来防守，刘铮速度快，他便顶到右边路，等着武队长传，然后我和高远及时插上，不过余晨不冒进了，他把后防线指挥得井井有条，我和高远被对方的后腰限制，很难带球到禁区前沿，高远的做球能力极强，武队和大可在他身后捞到了几次远shè机会，有的差之毫厘，有的被后卫封挡，对方门将除了开场丢球外，几乎没做过扑救。 我也只shè了那一脚门，余兴已消，十多分钟拿不到几次球，渐渐毛躁起来，加上马钰铂的跑位实在太过灵动，我这么高的个头跟他实在像大炮打蚊子，空费体力。而武队的几次长传也被余晨一一顶了回去，他不但身高比我高，而且弹跳力也是极佳，玩过实况么，就像实况八里的斯塔姆，实况2013里的大卫路易斯，和他对抗上，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我示意武队给脚下，高空球过顶实在不是明智之选。半个小时过去，场上渐渐陷入僵持局面，朱指一个指示，我们立即变阵4231，我和老六换位，改打右边锋，陈大可则到了前场。大可和老六的传插配合极为默契，也许在我和高远的两翼齐飞掩护下，能在中路撕开一条缝隙，如果半场能确立2：0的优势，下半场让高远回到中场，打4411，便可确保比赛胜利。 对方的左边后卫在我面前形同虚设，既然变成了这个阵型，看来朱指打算利用后15分钟主攻了，那我还有什么好犹豫。 我高声呼喊，大可把球传给了我，我等了一秒，见程浩这小子压根没有套边，心中暗骂了一句娘，一脚横穿转给了左边路的李雄，jing准无误。 李雄和我心领神会，他将球踢给高远，高远向内横向盘带，将对方右边后卫吸引过来，又把球交给了武队，武队毫不犹豫，一脚调度便送到了左路底线，而李雄一个迂回后，反越位正好接住了球，然后起脚传中。 而我呢，早已经等到了小禁区之内，老套路。我向着余晨微微一笑，不出意料，他果真贴近了我，而我忘了告诉他，“老兄，你上当了，其实头球最好的人是高远。” 四 free－kick 高远原地起跳，只是轻轻一跳，脚面便离地半米有余，加上他186的身高，对方另一个中卫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眼看他起跳了，眼看他顶球了，眼看他球进了。レ思路客レ 2：0！六次shè门，三脚打正，两个进球。前四十分钟就在波澜不惊中度过。南部冠军不过如此，我心中这样想着，理了理发带，真想看一看电视转播中自己玉树临风的模样，不知道爸妈会不会看到我的特写，也不知道主席台上的老外球探作何感想，也许我和高远，还有武城，会一起出国吧。 “胜子，想什么呢！” 我一个失神，马钰铂竟已带球从身旁突破过去，连抓他衣角的机会也不给我。眼看他要从中路突破，而武城不敢贸然上抢，朱鹤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我急忙喊道：“程浩！” 这小子虽然能力差，好歹也是个大活人，起码能协助武队，形成纵向防守，谁知马钰铂和对方17号一个撞墙配合，竟把武队的防线突破了，而程浩这小子跑过了头，不等乌兰巴ri补位，回身一个飞铲，将马钰铂勾到在地。 free－kick，离门将近三十米，偏左。这么好的位置，如果是高远和武队，命中率应在三成以上，不知对方有没有此中高手。 程浩的一张黄牌儿是逃不过了，说实话，我真想让他得一张redcard，然后我们打三中卫，五中场，照样能赢球。 马钰铂和余晨站到了球后，马钰铂找准气门，将皮球安放妥当，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中毫无变化，无视我和高远、陈大可、武城排好的身高180以上的人墙，目光直挂十分角。 我看着这小子粗壮的大腿，忽然想起了罗伯特.卡洛斯，不过这个位置起左脚重炮，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裁判量好步距，9.15米，非要我们再退半步，退就退喽，大不了你转身后我再往前凑一凑，只要挺过这小子一脚shè门，上半场就算结束了，我就不信，你小子能在决赛上百步穿杨，那我就服你这个球王。 我把两手在身前交叉，护住自家老弟，真想在这小子起脚时喊一声“soeasy”，大不了吃一张黄牌儿。 正想着，却听武城低声说道：“小心那个余晨。”我一时没听清，就听到一声哨响，马钰铂助跑起脚，脚到球前却收势向右一拨，紧接着余晨飞奔到位，抡起长腿开弓施shè，一脚劲shè穿云拨雾，就如拜仁慕尼黑队中范比滕那一脚功夫。 我象征xing地起跳，不知该捂着脸，还是捂着那里，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不等落地便回头张望，果真见到秦汉横身扑倒在地，而那颗黄sè足球，已然从球门内滚了出来。 2:1。妇产科！ 上半场就这样结束了，我悻悻的走向更衣室，正好和余晨走个并肩，我真不想和他说话，要是非得说一句话，那就这样：“能做队友么？” 回到更衣室，程浩有说有笑，我知道，像他这种纨绔子弟不会拿输赢当回事，也不会计较出国的名额，他家有的是钱，大不了赞助一只国外的低级别球队，然后让他过瘾。说不定哪天自己混不下去了，还要去给人家打工，混口饭吃，不然我和老六早扁他了。 武城从不管这些，有一说一，他走到程浩面前，指出他上半场的一些失误，高远则继续聆听着朱指的教诲，而我则取下了护腿板，看着上面早已磨损的logo，想起从前的一点一滴，想起木向南，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天各一方，天涯陌路？她曾经劝我要上进，不要再踢球了，我没有答应她，我说我之所以踢球，就是想出人头地。可在中国，你说这样的话，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战术板上的阵型图一变再变，我懒得去看，我承认，我不善于看这些东西，好在我是踢中锋，边锋，不用过多地理会他们，而进球才是我的使命。 我的经纪人虽然很吝啬，但不得不说，他在圈儿内名头很大，对我们也很好，不止在国内，就像倒卖黑奴一样，将一批批希望之星送到南美、ri本、荷兰、法国、苏格兰试训，而真正能打出名堂的，却不多。 我不想像那些人一样，一出了国便如石沉大海，过几年留洋的ri子，体育新闻和报纸上偶尔传回进球或者助攻的消息，三两年后黯然解约，愀然回国，然后被本土俱乐部纳入帐下，各种评论都说你在欧洲练就了对抗xing，快速、强壮、jing准，也许是能成长，不过想想都是扯淡，如果真的练就成功了，就不会被踢回国门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常常读老庄之道，就是想中和一下运动员容易暴躁的xing格，可真正踢起球来，之乎者也、万法自然是压抑不住雄xing荷尔蒙的，我想起刚才余晨的进球，别的不说，单说他的脚力，足以在欧洲中游球队踢上主力替补。而像我这样的前锋，想必经纪人的花名册上，一抓一大把。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护腿板儿塞回球袜，搂着老六的肩膀，情不自禁地笑道：“要是老子有你的速度就好了。”这是真心话，这小子百米跑进过11秒，妈的，那次把我吓到了，看过帕托对巴塞罗那那个进球吗，刚一开场，他便大步流星，长驱直入，得高远直塞，完成单刀。要知道，对方可是有市区百米冠军，却被他甩在身后，抱着膀子望球兴叹。 刘铮也还口道：“老子要是有你的shè术，早就出国了。别多想了，先踢完比赛，然后冠军聚餐。” 走出更衣室，已经是五点了，仲chun季节的中原地区已不像东北老家那么寒风瑟瑟了，天还没黑，球场上却已亮起了灯光，我不喜欢这里的夜场，虽然算不上夜场，但没有那么好的灯光条件，草皮在光芒的照shè下，总会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不能全神贯注投入比赛。 红蓝两队队员比肩接踵地走回了场地中，我们的阵型又回到了原始的4321，而盯防马钰铂的任务也落在了朱鹤身上，朱指说，到了七十分钟时，我们开始踢自己的节奏。 比赛开始，下半场的哨声总显得狰狞，好在我们领先。我回到了左边路，更靠边路，高远则顶在了最前面。说实话，他的威胁比我大，我是想说，他的护球像大帝。 对方也不急于进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知道，一切都是假象。我们的中场总是很轻易的抢到球，有条不紊，我在左边路如鱼得水，将球传给李雄，或者内切打门，考验他们的门将。李雄也可以传中给高远，他和余晨对位，真是火星撞地球，第一点还是存在悬念的。 刘铮的突破一如既往的犀利，风之子，简直就是个疯子。我总想冲他喊一句，“老六，**慢点。”是啊，抢点的前锋不到位，你跑人家底线遛弯有什么用，晃来晃去，早已失去了传中的最佳时机，余晨对付这种定点传中，就像武队shè点球一样，例无虚发。 我争到了一次头球，可惜太紧张，顶过了横梁。毕竟在余晨的防守下，抢到一个头球已经是万幸了。 比赛在一开始就进入了我们的节奏，何必要等到70分钟，或许，70分钟这个节点，正是对方等待的。我明白，如果70分钟前不能再进一球，对方会发动更疯狂的进攻，而朱指也会换人的，换上7号，柳志，他带伤上场，打右边后卫，要不是他有伤，这么重要的比赛，怎么会让程浩上场。 武队的远shè在对方的防守高压下，屡屡失效，他有些急了，这情形很少见到，也许他是因为去年被朱指打了一个巴掌，我知道他更想得到这个冠军，还给朱指导。 我们的后防线几乎压到了中场，我觉得这不妥，便回来告诉李雄，让他不要轻易套边压上，而是回收到中路，他速度快，正好保护中卫身后的空当。 我也很少如此重视一场比赛，大家都一样，虽然球一直控在脚下，却总有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担忧。 我在边路拿球，故意缓了缓节奏，假传右侧插上的朱鹤，反而向内线走，不过对方并没有吃晃，也许我右脚shè门的威力，他们已经了然于心。我带了两步，只好回做给陈大可，大可压抑已久，推进到三十码线上，晃过一名后腰，佯装传球，却将球向禁区推进一步，27码左右，正是他左脚的shè程。 一道弧线划过灯光，撕裂了腥臊的空气味道，我祈祷着，希望他雷东多附体，目送皮球旋转，旋转，再旋转，球场内静的出奇，直到皮球狠狠砸在横梁上，被守门员狠狠地压在身下。 听着一片惊呼声，我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因为我隐隐觉得，对方不会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了。 “大可，回到位置！”武队喊了一声，伴着喊声，对方门将一个大脚，皮球如炮弹一般，早已跨过了中场防线。 南派球员小快灵的特点在对方17号的身上显得更加明显，他绕过朱鹤的防守，稳稳触球，连停带过，避过李雄上抢，毫不犹豫地转给马钰铂，对方原本处于防守状态的五中场霎时间由守转攻，加上突前的中锋，六个人全面压上。 马钰铂是典型的中场发动机，他带球的频率之快，恐怕在场无人能及，只见他轻盈地甩开武队，和左右两翼两个大范围的撞墙配合，便将球推进到了三十码区域，大禁区就在眼前。 刘成东和乌兰巴ri不敢再轻易出脚，忌惮余晨任意球的威力，两个后卫稍一犹豫，中路的空当便暴露了出来。马钰铂佯装shè门，却将球轻轻踢起，一个妙到毫巅的搓球过顶，正好越过了身高不足175的乌兰巴ri的头顶，而程浩那家伙恰好给了对方边翼不越位的理由，对方的广东边锋又瘦又快，脚下极为扎实，当下右脚背停球，拔脚怒shè。 九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五个黑衣短袖，身材健壮，脖子上套着金链子，打手模样的人踹门而入。 我慢慢地睁开眼，隐约看到昏黄的闪灯下，他们手中都拿着短棍。大家的酒劲儿过了许多，一阵惊怕过后，都缓缓从沙发上坐起身子。 武队最先回过神来，他站起身，临危不惧，按下旁边跃跃yu试的高远，对那个领头的说道：“大哥，您有什么事吗？” “少他妈废话，他就叫高远是不是？”短短一句话，被这气势汹汹的矮胖子说得极为凶悍，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高远再也坐不住，他推开武队的阻拦，攥起拳头说道：“我就是高远，你们是那小子找来的？” 矮胖子叼着烟，歪着脖子点着脚尖，搓了搓右手腕，将手中一尺半长、卷了报纸的钢管向前递了递，一撇嘴，将烟头吐到了高远身上，说道：“还他妈挺横的！啊？臭踢球的是吧，啊？知道怎么回事儿吧？出来出来” 大家的酒劲在惊吓中都醒了过来，老六听到“臭踢球的”几个字，终于压抑不住，向前蹿了蹿，却被武队拦下。刘成东和大可想要抓住高远，不让他出去，却被高远甩开了。 我知道，高远是怕连累大家。可我也知道，还没到决定出手的时候，我依旧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局势的变化，而手则在身后抓起了一个啤酒瓶，我是不喜欢惹事，但要分是什么事。 那几个家伙将棍子齐齐地指向了我们，“都他妈老实点儿，没你们事儿知道不！”门外的人听了动静，又闯进了三四个，听脚步声和吵嚷声，想必对方也有十多个人。 程浩对这些事儿门儿清，起码比他踢球强多了，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包中华烟，还有一包进口烟，双手捧着送到了那领头的人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哥，这位大哥，我们还都是孩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和我们这群小兔崽子计较，来来来，这烟您先拿着，大哥们今天吃喝玩乐，多少钱，我埋单。” 那人看了程浩一眼，还是骂了声滚，伸手便来抓高远。武队再也不答应，他挡在高远身前，问他，“高远，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老六好像知道内幕，刚要说，却见那矮胖子一脚踢在了武队的小腿上，骂了声“滚”，就要上前拽高远。 “给脸不要！”秦汉站在武队身后，终于忍不住了，他守门员出身，无须多讲，动作干净利落，一个大步上前，挥拳便打。他平时单拳击球，一拳往往能打出三四十米，那些所谓的黑社会大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哪里见过这架势，一百七八十斤的一坨肉，刹那间便被秦汉打出了三四米远。 “cāo！”刘成东和陈大可也动手了，两个飞脚出去，手中拎着酒瓶子，便和人厮打起来。 武队和高远再稳重，这个时候又怎会袖手旁观，捡起桌子上的锅碗瓢盆，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揍他丫的！”老六和我也是同时出手，打碎了手中的酒瓶子，抡起拳头和飞脚，使出shè门的劲头，把住对方的短棍，狠狠开打。运动员的身体素质绝非是这些酒囊饭袋能比的，我们这十几个人平均年龄虽不到二十岁，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时候雄xing激素在体内压抑过久，库存太多，单靠踢球是发泄不出去的，而赛季结束后，能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还真是个发泄的好办法。 我们夺了对方手中的棍子，闯出包间门，武队忽然说道：“都把脸挡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怕被监控拍到，回去后会受到处罚，可做都做了，纸包不住火。何况对方私闯包间，意yu行凶，我们出于正当防卫，闯出危险地带，就算去公安局，也能据理力争。 我们以压倒xing的优势赢得了这场武斗的胜利，依秦汉和刘成东的脾气，还要再打一通，出出气，却被高远和武队拦住，因为我们已经闯出了包围，自卫过程结束，再要打人就算是寻衅滋事了，整个廊道中无死角的监控装置肯定会记录一个个细节，所以，我们选择扔下武器，快速离开ktv，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门前，老六还冲着监控摄像头摊开双手，喊了一句：“jing察叔叔看清了，是这帮人先进门欺负小孩子的。 我们不想再和这些人纠缠，快步走出大门，沿着街道向俱乐部方向步行。不过我们高估了对方，那些家伙显然是被打怕了，怎么敢追过来。十几个人便放慢了脚步，纷纷叫爽，就像又赢了一场比赛。 寂静的街道上偶尔有大货车鸣笛驰过，我们和着鸣笛声，一起高声呼啸，天sè渐渐变得灰蓝，拂晓时分，心头的压抑感荡然无存。就在一片欢呼声中，高远却说：“我要去报案，不然大家都会受到处罚，尤其是胜子，还有程浩，你们两个如果被处罚，就会错过出国的ri期。” 大家都冷静了下来，才意识到，即使我们看似有理，毕竟也是斗殴啊。我明白高远的意思，摇头说道：“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再踢一年！我也舍不得大家。” 武队说道：“这事儿不成，报案是自找麻烦，对方理亏在先，也未必敢报案，咱们就等着对方来，ktv中有监控视频，到哪里咱们也不怕。咱们还是等一等，能风平浪静最好，还不给俱乐部找麻烦，要是他们真敢找来，高远，胜子，程浩，你们仨就不要出来，这事先由我们扛下，反正赛季结束了，就算足协下了罚单，也不过罚三个月，可你们仨五月份就要去德国，这事儿可不能耽误！” 武队布置战术一般下达了命令，其余人都异口同声答应着，而我们仨则连连摇头，一时间争论起来，莫衷一是。最后程浩说：“那几个小瘪三儿没什么来路，明天我让我爸出面，赔ktv的损失，再问一问他们，要是想打，就约个地方私了。” 十 大学生服.务中心 冷静过后，大家才想起问高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高远是单亲家庭，和母亲一起在舅舅家住，他小时候踢球的费用一半是舅舅出的，一半是靠自家房产抵押贷款，如今终于熬出头了，在青年队领着不菲的工资，不过要想回报舅舅，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眼下的薪金收入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他半年前就知道自已会有出国的机会，虽然去国外试训的费用由俱乐部承包，但家里少了他这份收入，也会显得捉襟见肘，所以他和朱指还有管理层商量，用训练和比赛以外的一个半小时时间，出去兼职。 兼职自然是谁都能做，可运动员毕竟不是寻常职业，体力活儿等等会耗费体能，加大受伤风险，俱乐部是不会同意的。所以高远的兼职很特别，给人家当平面模特。一般都是为淘宝等店铺做衣服架子，穿着新衣服，摆几个pose，一组照片拍下来也用不了几十分钟，就能轻轻松松收入二百元。 健康，阳光，帅气，忧郁，沉着，他xing情百变，以他的形象，扮演话剧中的王子都完全胜任，何况是拍几组平面。所以那些店铺商们很满意他的照片，运气好的时候，往往一个小时可以接到两份儿合作，他把收入都寄回家里，轻松自在，何乐而不为。 这些不是重点，他兼职工作是通过一个中介完成，这个中介的名字也许很多三四线城市都有，叫做“大学生服务中心”，大家听了都会会心一笑吧。 虽然他不是大学生，但在那些中介姐姐眼里，非常受欢迎，所以生意也特别好。就在有一次拍摄平面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本市重点高校大二的女生，两个人年龄相仿，身高差距刚好是十三厘米，就是那种拥抱接吻都正好的距离，通过一组情侣装的拍摄，就是那短短的二十几分钟，两个情窦初开的玉人，擦出爱情的火花，水到渠成的相恋了。 这就是三个月前的事儿，记得高远和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还想起了我的木向南。那个女生总来看我们训练，虽然她十次中有九次不敢进来，就在围栏外远远地和高远暗送秋波，也不说话，怕高远受到处罚。 这么痴情的好姑娘，谁能不羡慕呢，我们经常用这事儿来调笑高远，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一点笑柄也不让我们抓到，简直是个完人。因此我们十分珍惜这个机会，才发现，调侃他真是乐趣无穷。 想不到乐极生悲，今天终于因为这件事儿，惹出了麻烦。人家那姑娘可是校花，什么校学生会副主席，校文艺骨干，校广播站站长，校没上过大学，记不清了，这样一朵花在光天化ri下，尤其是在大学这种风流场里，怎能不被人惦记。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情敌惹的祸。动物的原始冲动啊，两个雄xing为了争夺配偶，大打出手，就像一些非洲大草原的纪录片，血腥，暴力，但从古至今，一成不变。还记得普希金和岗查洛娃吗，诗人这么文艺的职业都会为了爱情去决斗，何况是前锋高远。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谁先来，谁后到，谁撬谁的行。 高远说，那个男的是她同班同学，从大一入学军训就开始追她，什么摆蜡烛、放烟花、当众下跪，无所不用其极，可女方家教甚严，说什么也不答应。想不到被自己这个臭踢球的一组情侣照片就搞定了。 我们笑不可支，想想那男的也够惨的了，不过他活该，我们就是踢球的，一群臭踢球的，不用鲜花，不用甜言蜜语，甚至不用高薪合同，就是能搞定那些校花。 秦汉问高远，“老高，你会对那丫头好吗？”他是个实诚人，如果高远回答说，只是玩玩而已，我真怕秦汉会为那素不相识的大学女生打抱不平。 高远点点头，却说：“我认准了的事儿，就不会改变。不过我现在怕连累了她。” 程浩拍了拍他肩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说道：“这事儿不用担心，出国前，兄弟们一定为你办妥。” 天光大亮，我们慢跑回到城郊的训练场地，那个生活、训练了三年地方。一身酒气也随着汗液散发出去，迎接着chunri清晨凉中带暖的阳光，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不快。 赛季结束了，训练场的工作人员也相应的放了假，平ri忙碌的基地显得格外安静。不过chun天来了，北方猫冬的人们渐渐苏醒，正是出来运动的好时节，那些憋了一个冬天的人都要出门喘息了，公司白领，或者所谓的成功人士们，在周末时开着私家车，包场踢一场比赛，正是和谐社会的新旋律。 在如今的中国，除了校园外，二三线城市能有几块标准足球场，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土地如金，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也许才是它们真正彰显价值的标杆吧。谁知道呢。 我们这块比赛场地，和周围的两块人工草皮的训练场地，在休假的两个月内也不会闲置，几百元的价格对于开着私家车出门运动的人来说，不过是零花钱，各种奇葩名头的比赛，诸如xx企业联欢迎chun大赛，xx市青少年chun季超级杯，和各种充斥着污言秽语、拳脚暴力、没有裁判的友谊赛将会接踵而至。 而当这些中年大叔践踏两个月后，这片比赛球场又会重新翻修，几十万元的草坪对于经济状况运转良好、市zhèngfu大力扶持、多家企业联合赞助的俱乐部来说，一年一换完全在财政预算之内，毕竟这整个体育场还是市zhèngfu的面子工程，今年我们又夺了冠军，政策上会一年强过一年，也许这就是我们对它最好的回报。 十一 打假球 程浩的父亲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像暴发户，是那种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中很少有的书生气。レ思路客レ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古sè古香的书房里看《抱朴子》，一本道家经典，看他的气质，也不是装出来的。所谓读懂了道家，你就读懂了中国。尤其是经商的人，大多数有点文化的，都会去读道家吧。 我瞬间对程浩刮目相看。而程父也很大方，给了我和高远每人一张卡，他说这是俱乐部董事会外，他额外给我们的赞助，希望我们不负众望，在国外踢出名堂，然后不要忘了家乡父老。 我和高远受宠若惊，推却不掉，只好收下，答应他一定好好照顾程浩。我实话实说，您宝贝儿子如今的水平，在国外一定打不上比赛，但我们仨会同心协力，一起成长，多了我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我对自己的前程也难以定义。 出国前，我又犯了一次原则xing的错误，不过这次是为了高远。他女朋友的学校和本市另外七所高校联合举办了大学生足球联赛，已经打到了决赛阶段，该校学生会和体育部组织，得知了她有高远这样一位职业球员出身的男朋友，便以该女同学在校内学生管理层的发展前途为要挟，让她请几个组织外球员。 我们的青年联赛是有地方台电视转播的，而决赛更是有高一层的电视媒体以及网络媒体转播，影响力起码在本市已经很高。虽然市里组织的大学生联赛连业余赛都算不上，但让我和高远、武城顶替出场，还是不免有些打假球的嫌疑。 而校方的体育部长说，没关系，大家都这么做。尤其是在决赛阶段，花钱请几个半职业、青年队球员来踢比赛，是很平常的事，而这种纯业余比赛，也不归你们的足协管，就当是回母校踢一场球，谁又能多说什么，再说学校上面有人，就算有些风吹草动，也能压下去。而这个荣誉，对和谐社会的新型学校来说，真的很重要。 好吧，就当是出国前再为祖国的体育事业添砖加瓦，也许是助长歪风邪气吧，管他呢。 学校领导给我们办了本校的临时户口，就是学籍，哈哈，有这么夸张么，说实话，我还没上过大学呢，也算不虚此行了。高远的女朋友在学校里本就是风云交际花，这回有了我们几个像护花使者一样助阵，更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如火如荼，如没上过大学，不好意思。 上半场高远和武队出场，轻轻松松打了对方一个2:0，高远一shè一传。他心有顾忌，不敢放得太开，毕竟像他这样年少成名的球员，圈里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我细心观察，这些大学生不是不懂球，基本的位置感都很好，体力也充沛，技术也说得过去，就是面对压力的承受能力不是很高，而有些细节也处理得不够jing准。 转头看看邻居ri本，他们的j联赛是直接从大学、甚至高中校园来选拔资源的，踢得好，立刻就能签署职业合同，打顶级联赛，那些大学生的水平，完全不比我们这批青年职业队低，就算我们整支队伍和他们的冠军较量，胜面也不会太高。 再看眼下的大学生足球决赛，我不免有些许失望。而对方阵营中，两个中后卫和一个中场球员，三个人的年龄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岁了，这也是大学生？或许是大学生的家长吧。打仗父子兵，代子从戎？或许是教职工也有参赛资格吧。 一问才知，原来是对方请来的省市一级半职业队的大叔。我看着他们，压力骤然释怀。 下半场我和程浩上，而对方在两球落后的局面下，显然是面子挂不住了，尤其是那几位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职业大叔。眼看60分钟过去，他们还是不能追回一球，竟然又换上了三个人，六个chéngrén领着五个大学生，和我们真刀真枪干上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对方气急败坏，频频对我下脚飞铲，引起了看台上我校学生啦啦队的强烈抗议，一声声整齐的“假球”伴着哄笑声在看台上肆无忌惮地传来，我知道他们在谴责对方，可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打假球，只是没有对方那么假。 我告诉程浩，快点结束战争，不然咱们都有受伤的危险。他心领神会，过顶长传，找我反越位的机会，第三次时，我终于甩开了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中年大叔，单刀直入，爆shè破门。bati－goal。 一片欢呼声中，我要求替换下场，已经70分钟了，3:0的领先优势，不置于被逆转吧。总之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流氓铲伤。 我下场时，告诉他们改打5311，让一个人高马大的后腰球员改打清道夫，主要负责中卫身前的扫荡，这样既不会牺牲中场的控制力，也会极大的加强防守，留下一个速度快、跑位好的，就是得高远助攻打进一球的那个前锋在对方半场，始终牵制对方阵型的整体压上，既留出了反击余地，也缓解了本方半场的压力。 这一招很奏效，尤其是在大比分领先的时候，这些大学生出于对胜利的渴望，坚守住了剩余的20分钟，只让对方打入一球。 终场哨响起，对方的中年大叔团终于爆发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一群毛孩子，而且整场比赛犯规数的对比，他们还远远把我们甩在了身后，因为我们踢得很干净，一直飞铲的人是他们。就是这种一肚子怒火，却找不到一根引线点燃的状况，最让人难以克制。好在被校方三十多个工作人员弹压下去了。 本校夺冠，以正胜邪，看台上朝气蓬勃的大学男女生们高兴不已，冲着对方不断地喊：假球！假球！卡马乔下课！卡马乔下课！中国队加油！中国队加油！ 真是有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