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之谋:凤飞九重霄》 第一章节 雨落芭蕉1 雨缠绵地下着,淅淅沥沥,似永无止境。 春夜,雨丝仿佛一幕幽帘,铺天盖地而下,直笼天地,天地万物,一切都朦胧似雾。 她悠悠醒来,仿若从千年的寂寞中醒来。 那纷繁的色彩,变幻的人物,走马观花,高山流水般,尽皆倾泻而来,冲开她记忆之门。 她睁开双眸,眸光沉沉,却亮如星辰。 这一生,她不希望的一生,虽毫无期待,却算是二世二生了。 她,虽是原来的她,却已不是原先的她。只是这张脸,怕也不是原来的脸了。她轻轻一叹,双手轻抚上柔滑的脸,怕又是倾城之姿,否则怎会横生如此多的变故?以至这具身体的本尊寻死觅活,魂飞魄消,她的一缕魂魄才不至游荡荒野,附身而上。 这斗室之间,一股强大气息迅猛逼近,她仓促坐起抬头,沉静望去,一张少年俊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眼眸冷凝,刀刻般,似淬着天山寒冰,那眼神仿若冰川的棱角,尖刻坚硬,直直把曾经的她一颗错拖芳心,生生切碎,“本公子没有耐心陪你玩这种吞金自尽的小把戏,再有下次,你将生不如死,而她,将五马分尸!” 他就那般,漫不经心地一指,缩在角落里黄毛垂髫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忍着满眶的泪,唇角血丝隐隐,早已干涸了,眼神惊恐地,扫向这冰川少年,又迅速急切,直直地看向躺着的她,却透出春天般的笑容。 即便那脸已如花猫,没有任何美态,因着这真心一笑,灿若烟花。 她明白,这小姑娘小依,她的贴身侍女,自小一起长大,见着她死去活来,心里欢喜着,又害怕着。 这样一个男子,魅惑又阴沉,他的眼里,永远刀光剑影。而别人,永不知,他几时会刺出致命毒剑,甚至于,一招致命。 这男子,公子将闾,是这一世的她,齐嫣然,最喜欢的人,却要把她拱手于人,毫无半点怜惜心痛之意。即便是为他寻死,仍无丝毫内疚之情,甚而连最微薄的同情都没有,有的只是最伤人的不耐。 齐嫣然,在感情的世界,真正是贫穷,一如异世的她。 原来,这世界无情的人,永远如过江之鲫。 此时,他唇角带着一抹残酷的笑,眼里藏着北极大地的冬雪,就这般,冷冷地睨视着她,气息清冷。 原来的她,一片痴心,居然是最无聊的笑话!她的唇角轻扬,一抹嘲讽,淡如深秋残菊。 偏巧,她的心里,确切地说,是齐嫣然的心,如刀剜般,刺心的痛,一点一点,生生凌迟着她。对将闾的感情,居然浓烈到如此地步,她又惨淡而笑。 想也难怪,齐嫣然豆蔻年华,情蔻初开,樱花树下花瓣飘落,樱花堆积,如白雪般,如云般静静舒展,遥遥出现的少年公子,似天使般踏花而来,长袖飘飞,风姿卓卓。 唇角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配着罗马雕像般的面容,那是怎样,致命般的诱惑。 第二章节 雨落芭蕉2 直到越走越近,他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洋溢诧异微笑,仿佛阴霾天空,七彩长虹突现,耀人眼目,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你,是谁?怎生的如此美?!我们前世见过么?” 他的手,却似受了无尽诱惑,已轻抚上她的脸,是发现珍宝的奇异探索,混杂冬雪红日最耀眼的天光。 那样的眼光,虽然她此后再未见过,却因着这似开天辟地电火闪烁的那一眼,便花了眼迷了心。 她,曾经大齐公主,被陌生男子轻易近身,居然忘了轻斥:登徒子,好生无礼。 只是由着,一颗少女的心,如雷击般跳动,激烈火热,一张倾城粉脸,如霞蔚般,蒸的火热,在那人的眸里,桃花满脸。 原来,爱一个人,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却得付去生命的代价。 她凄然而笑,无声无息,甚而泪流满面。为着异世的齐嫣然,亦为着今世的齐嫣然。 爱情,错了,也就错了,如果要付出一生的代价,这爱情,也委实可悲了。 彼时以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又岂知这国仇家恨,这人利用她,竟至于此! 小依缩在角落,削瘦肩膀微微颤动,似在抵御男子的冰雪杀气,咬着牙极快果决,“公主好好活着小依就是死了也是最开心的。” 将闾冷然喝道,“南宫忧,把这名铙舌的侍女押下去,如果文乐公主再不听话,就把她活祭了!” 随着低沉应答,轿帘被揭开,雨水随劲风而入,点点如针,密密扎在狭小空间,有着沁人的凉意,一身灰色蓑衣的年轻侍卫,一脸面瘫表情,老鹰般擒下小依。小依却不挣扎,只睁着水晶般的双眸,冲着她叫道,“公主,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小依永远在你身边。” 帘起帘落,风过风灭,轿中唯余他们二人,那软稚声音飘渺在夜空,仿若流星,一闪而过。雨夜,除了雨声,心跳声,再无其它。 他,居然怕她丢了性命,是怕交不了差?人生何其悲哀可笑?!曾经少女那般如水情怀,曾经,那个温柔抚着她的脸,一脸沉醉向往,如今为迫她心甘情愿地被送与他人,而用尽计谋,不惜以小依相胁。 小依,那永远跟在她后面,华阳殿外,十几年如影随形,那漫天血雨中,声声唤着:公主,公主。 那般忠心的小依!即便她两世为人,也断不能弃她。 将闾淡笑道,“你们倒是主仆情深,让人感动。” 她扬声长笑,眼眸定定,极其哀绝,“我,齐嫣然,手无缚鸡之力,穷途末路的一介女流,你,将闾,当今圣上二子,权势熏天,武功高强,居然用一个小姑娘的性命相胁,算什么英雄,与泼皮无赖有什么分别?!” 将闾双手轻击,似在赞扬她的绝地反击,却眼神萧杀,沉沉哼道,“你,寻死了一回,胆子倒大了不少,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 第三章节 雨落芭蕉3 他的俊脸,无限放大,凤眸清楚映着一个人儿,惨白憔悴,雨压梨花般,悲愤呼之欲出,无所遁形。 她冷冷哼道,“曾经如水情怀,一汪春水,如何会看透人心,又如何知道坚强?!” 她憎恨自己的影子,在那人眼里清楚映出,仿佛,他的冷眼里,除了她,再无其它。只是他的心,却坚硬如冰山岩石从未解冻半分,在他心里,岂会有她的点点位置?深秋的落叶,一层层,仿佛堆积她的心里,堆积如山,几欲无法呼吸,他曾经的惊艳,怕也是满满的算计,无论如何,她总要帮齐嫣然问上一问,“你,从未动过心么?哪怕是一点点?在那樱花树下,花瓣飘落,落于我一身,我捧着一颗少女情怀,冲着你嫣然而笑,面若桃花,心跳如鼓,不胜娇羞,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么?这么多年,我怯怯陪侍在你身侧,只为讨你欢心,应允你所有的条件,你就没有一点点心痛么?” 为了齐嫣然,那个貌似恍然大悟死去的齐嫣然,她总得告慰她在天之灵。哪怕只有一点,也不枉齐嫣然寻死一回。 将闾眼眸飘忽,吐字如刀,冷漠笑道,“你,的确很美,可惜的很,本公子这一生,见的美女实是太多,集七国之所有,集天下之所美。你,未免也太自负了。” 即便是意料之中,心仍抽搐般地疼痛,他,毫不在乎,如此冷漠的口吻。 她目光愤恨,娇喝道,“既然,你有美人佳人,又何苦来招惹一个无知少女的纯真情怀?你,生生凌迟了她的心,再也无复生可能。” 将闾眼神冷冽,“你倒学会危言耸听,你,不是死而复生,好好坐在这里么?”他突然诡谲一笑,“看在你对本公子也算一片真心,本公子就发发善心,让你明白为何会对你兴趣大大,甚至不顾禁令秘养你多年,甚至费尽心机不让你见到任何人,如今甚至不远千里相护,一切的一切,是因为你酷似一人。” 他凝视着她,如此专注,修长指肚,带着丝丝温度,轻抚上她的妙目,一寸寸移进,“特别是你的眼,与那人一般,澄亮透明,那人绝世独立,倾国倾城,已然故去,除了画中,永无灿然而笑。但那绝美身姿,在父皇心里,早已生根发芽,他,定会待你如珠如宝。” 他的眼神突然飘渺,似这雨夜飘渺的雨,幽幽淡淡。他的声音,亦渐飘渺。 “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入宫,听本公子的话,你的哥哥齐成漠,你的家人,你的青梅侍女,你所在乎的人,都会好好活着。” 她眼神哀绝,抓住他的手,他沉静看她,看着她一点点攀上他的十手,那双娇白纤手,在他如铁般大手掌内几乎隐没,仿佛一颗少女苍白情怀,在隐隐哀恳,“你可知道,我是因着听到你要送我入宫,从此与你咫尺天涯,所以,我才会寻死的,难道,你的心,就没有一点点痛,一点点内疚?你可知道,唯有你,其余人,哪怕天下至尊,也不可能让我倾心相待。” 第四章节 雨落芭蕉4 这样的话,怕是齐嫣然还未及说出口的,那么,她便代她说出,也不枉她强占了她的身体。 将闾目光定定,一瞬不瞬地看她,“为本公子自杀的女子太多了,本公子没有那么多的心,去同情去内疚去心痛。若是你明事懂理,好好为本公子做事,念着你的忠心,待他日事成本公子自会留至尊妃位于你。到时,你一番心意,自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的眼神清冷,这实在是一桩太明白不过的生意,而生意的双方,都有赢余。 谁说,在大秦皇朝,生意人只是下三等,他,却是再好不过的生意人。 她低低叹道,眼神温柔,似滴出水来,眸里倒映着一个人影,这个人,齐嫣然曾倾心所爱,这个人无情无义,此时仍让她心如刀切,“你,可否抱一抱我,我这一去,只怕是山长水远,再想相见,总是困难,我只想漫漫长夜,还能记得你此刻,在这样的雨夜,你曾温柔抱我,你的气息,我会铭记于心。如果,错过这样一个夜晚,我怕是再没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爱,原来是需要勇气的。” 她声音哽咽,又极温软,绵长又娇柔,眼神哀恳忧伤,又仿佛烟雨江南春日池水,绿绿一片,春波荡漾,又清沏见底,那樱花树下,少女情怀,又跃然眼前。她的长睫毛,仿佛春天的蝴蝶,轻轻抖动,少女对爱的热烈渴望。 将闾看向她,波澜微起,又明灭不见,只是这般,遥遥看她,仿若隔着千山万水,又仿若近在咫尺,本沉静无波的眸里,似与这春天雨夜般渺渺。 这夜原是会迷惑人的,就连铁石冰冷若将闾,亦觉得内心那汪汪一流温泉。 她把额前碎发轻轻一拨,微笑上前,偎在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感受到清冷气息,惨淡笑道,“原来,你的腰,这般坚实有力,似乎能保护我一生一世。” 她的双手抱紧他的坚实有力腰身,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似个菟丝花卑微地缠绕在他身边,为他的细微波动的心跳而欢欣鼓舞,“原来,你的身上,如此温暖清新,实在是不象,你外表的冷漠,那样铁石心肠。” 那声音,似破碎不全,又似热烈欣喜,又似弱小孩童,微小愿望得到实现,带着丝丝欣喜。 发边的气息,蓦地有了丝丝温度,她的身子蓦地被揽紧,她的头被牢牢固定,他的唇突然欺上,似带着樱花的味道,又似灼热火花,满载着春天的向往,毫不费力地撬开她的唇,绵绵的温暖,源源不断地渡进,似若有若无的情意。 她热情向往,似乎一滩融化的春水,眼神迷离,粉脸桃红。那个樱花树下的少女,又似不动声色的回归。 原来,春天,亦会感化人心。 原来坚硬的心,突然之间,仿佛这夜,这雨,来的莫名缠绵。原来,即便是铁石心肠,都会似水温柔。 第九章节 雨落芭蕉9 第十章节 雨落芭蕉10 将闾已是眸光如火怒喝,“尔等流兵,乌合之众,岂能与我身经百战的大秦勇士相比?大秦勇士们灭了这群暴民,本公子重重有赏!” 侍卫们喊声震天,齐吼“杀,杀!”除了围住车驾守卫,以南宫忧为头,俱以虎狼锐不可当之势直取黑衣人。 青衣蒙面人长剑一挥,杀声震天,漫山遍野,地动山摇,战马长嘶,兵刃相向,他眸里杀意燎原,拍马急驰直朝将闾,遇有阻拦侍卫,刀剑相向,几招削下。 将闾纵马飞跃,须臾之间,已斩杀数人,声声惨叫,震彻春夜,其余黑衣人洪水般涌来,将闾长发飞舞,眼神狠厉,斩杀多人于马下,一袭玄黑衣袍张扬似巨大蝙蝠,溢着大片片血红,似战神重生,来人被他怔住,一时竟只围攻不敢上前。 青衣蒙面人亦腾空飞起,有侍卫围攻,他冷冷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两人,仗剑直取将闾,以手为刀,舞剑如花,一阵光圈,直直围着他们二人,直到两人身影不见,白光一片。 不停有黑衣人,密密麻麻,向马车蜂涌而至,侍卫们手起刀落,或斩杀黑衣人于地上,或被他们所伤,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绵绵不绝。 南宫忧喝道,“围住轿子,别让贼人靠近!” 黑衣人仍一**涌上,刀刀致命,杀伐之气,血腥绽放,有黑衣人遥遥立定,拉弓弯射,那箭划破长空,直朝轿子中间呼啸而来,齐嫣然正揭帘偷窥,见形势危急,她仓促扑地,那箭穿过她的发丝,直射在窗棂部分辕木,呼呼作响。 她惊悚抬头,那箭离她的脑袋,唯一寸而已。 本在缠斗两人,瞬间分离,青衣蒙面人如大鹏之姿,转身直取射箭黑衣人,手起刀落,那射箭黑衣人,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只叫一句,“你居然”便滚落马下,即刻有战马,嘶叫冲上前去,被踏为肉泥。 将闾大喝,“围住轿子!”汹涌的黑衣人潮水般涌来,一波一波,将闾淹没其中,仿若地狱来者,月光之下,只听得见声声残叫,已有数人,血溅当场,将闾一身血衣,朝天长啸。余下黑衣人,尽皆被其气势所震,皆围着他,不敢挥刀上前。 外围的黑衣人,双腿发软,狼嚎一声,掉马逃窜,只见血光冲天,那人脖子间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圆睁双目倒下,青衣蒙面人剑上犹滴着鲜血,在月光下如妖艳血花绽放,他眼神凶冷,横扫全场,凶神般怒喝,“临阵月兑逃者,斩!杀轿中人者,斩!” 他,便如地狱阎罗,凶煞赫人! 有黑衣人手拿长刀,一马当先,身入虎穴,在侍卫间穿梭刀刀凶猛,他举刀狂喝,“为六国同胞报仇,杀死秦贼!”部分尚为那一剑震慑的黑衣人,大受鼓舞,一时之间,尽皆视死如归,奋勇向前,直朝秦兵砍来。 将闾又被黑衣人围住,饶是他机警善战,也月兑身不得。 第十一章节 第十二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节 第十九章 她觉得自个儿本已神经衰弱,神棍大人还搞这么一出,整得乌发横飞状若女鬼,耳膜还嗡嗡震动,八成是传说中的狮吼功重显江湖。 她死死抱着石床上的小依。 两人重量大,好歹飘的没那么高罢。 她正暗自窃喜,遭遇少年颇鄙视一眼,她还来不及投诉委屈,眼光已冷冽地瞪着叫的正扬眉吐气意气风发神情愉悦的神棍,只那么一眼,神棍本凶悍飞起的长毛,瞬间棉花般乖顺回落,本高扬的壮脖子弹簧般回收,伏低了身子,极其委屈地,喵喵低唤几声,再也不看无耻主人。 神棍彻底指望不上,蓝衣少年极为难地沉吟片刻,自怀里模索了颗药丸,肉痛至极地咬牙切齿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罢了罢了,我诸子墨向有善心,便送你这颗十全大毒药丸,包准你一丝儿痛苦挣扎都没,无声无息地死。” 见他神色于药丸上留恋不已,必定十分难得珍贵,风中寒意愈甚,她缩了缩身子,“若只处死我们两个,恩人是有失公允的。” 诸子墨奇道,“这里就你两个,难道,我得弄死神棍?” 神棍喵喵叫唤,表示强烈不满。 她苦笑,“我们能掉到恩人面前,不过被悬崖边的物事逼迫,若是恩人真是有善心的,先弄死他们我才服气。” 诸子墨挑眉,“你这说法倒新鲜,我从哪儿找他们去。再说,这是你们的事,关我屁事。” 等的就是这句。 “其实还有最好方法,恩人把我们扔出谷,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们全会忘记,既全了恩人的善心,又不浪费你那绝世好药,免得暴殄天物。” 纯黑药丸似墨般,在他手掌心油光亮亮,诸子墨伸出的手,慢慢收紧,迅速藏在怀里,似稍晚一步便会被她夺走或吞食,再抬眸看她,眼神虽冷漠,却再无杀机。 她终于松了口气,这命算是有救了。 少年行径虽然怪异,倒也不象狠毒残忍之辈,何况他们素昧平生又没生死之仇。 蓝衣少年呲牙咧嘴摇头叹息,“你倒是个聪明的,诚心激我罢,若是旁人,我肯定拂袖而去,懒得理会,或是干脆让神棍咬死了事,今日这神棍也蹊跷了,”他唇边却噙着浅浅笑意,眸间晶亮如春夜闪电,“罢了罢了,今日就破例一回,难得碰上个可心意的。” 夜明珠幽幽光亮下,映衬着少女纤弱身姿,如初春杨柳,袅娜生姿,却偏巧又纤细至此,似有火般不屈生命,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他又瞪了瞪豁然睁眼的神棍:你这重女轻男的家伙! 神棍委屈地瘪嘴:什么主人嘛,只会欺负神棍。 蓝衣少年诡谲一笑,“难得碰上个心意相通的,你说的恶人谷,深得我心。” 许是夜风太凉,她身上又尽湿透,只觉得发抖。 与他心意相通么? 她敛容行礼,“恩人既有十全大毒药,总也有治伤良药,请救我妹妹。” 诸子墨蹙眉横扫,眼神不耐之极,小依胸口虽然没有大出血,但仍是人事不知,她不容他反悔再行礼,“请恩人救治,免得弄脏了恶人谷。” 他似笑非笑地哼,“女人可见就是麻烦的。” 神棍白色长毛乱舞大力一摇头:女人好呀,香,喜欢。 诸子墨瞪它一眼,“神棍,你是不是我养的!” 神棍缩了身子抱着爪子舌忝。 为毛,每次主人不高兴,都得欺负迁怒自个儿。 命苦,命好苦。 “算了,算了,就当月行一善,你们这两个真是好命,能碰上本神医。” 神医?她眨巴眨巴,掩了微亮的眸光。 第二十章节 第二十五章 藤有纤纤结 第二十六章 神棍无赖,那是谷内鼎鼎闻名的。 谷主不禁畅快一笑,方才凌厉之势顿时一扫而空,眸光又穿越到紫藤花顶,看着缠绵的似蝴蝶般轻飞的瓣,白色身影似飘然若仙,话音亦有些飘渺,“她怎么了?” 方才那般苦痛,除了梦魇,必有其它缘故。 诸子墨微微叹服,“谷主大人,你要不要别那么聪明啊,这让本神医怎么活嘛。” 那白色身形一顿,微微不耐地回眸瞪视,谷主大人心情不佳,他忙敛了神色,“谷主,这位姑娘本极体弱,调理调理也就好了,只不过,新近又被人下了毒。” “你大名鼎鼎神医,区区毒药不在话下罢?” “一般的毒药,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毒药,”他的声音忽然幽暗至极,带着些微怅惘,“若我未估错,这毒药应是美人迟暮。” 那紫色的蝴蝶般的花瓣,映在谷主眸里,衬的眸子似亮闪的紫水晶,有着幽幽的暗光,“很难解么?” 诸子墨的声音,越发低沉肃然,“我知的美人迟暮,世上成药唯有两颗。虽素材极为难得,需经年练制,光是千年蟒蛇巨胆的胆汁、百年的百足蜈蚣的心血、百岁的白头秃鹰的胸月复之肉、淬以百年盛放一次的雪莲花瓣,再配以另些难得珍物,光是寻药材,都寻了经年。” “当年圣灵子本要制十颗药,经年之后成药唯两颗。圣灵子与我师尊鬼谷子师出同门,却一直落于下风,十分不服,原是想藉此药打败师尊,药侥幸得成,她自然欢喜,居然当夜便被人偷走,连同解药,她一腔心血空付,恼怒万分,誓要抓住偷药之人,从此浪迹江湖行踪未定。” 这样的一段传奇公案,谷主也是第一次听闻。 诸子墨眼神越发幽深,苦笑道,“那一年,师尊带我游历至郑,有人以万金请治,我随师尊日夜兼程,病人已毒发五个月,所有医者束手无策,师尊查出毒药便是师姑圣灵子的美人迟暮,他不吃不喝研制七日,试了种种药方,到了第七日,病人肠穿肚烂,全身血液流干,只余了一张风干的人皮,那双碧湖般的眸子,仍睁得大大。师尊号称鬼谷神手,竟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于眼前,间接又因自己而殁,何况,死状这么惨烈,他彻夜未眠,我见他悲痛守了一夜,师尊他,他,”他声音越渐低哑,“一夜华发。我实在熬不过也就第二日午时打了个盹,师尊未留片言只语消失,自此不知所踪。” 这段伤心公案,他是第一次向外人道来,虽已经年,悲痛仍是难免。 鬼谷子是他师尊,从此不见踪迹,他遍寻多年未果,心里仍自怆然,本幽幽的眸光,似起了薄雾,他低低咳了声,“若是我未打那个盹,或许还侍奉师尊身边。” “这不是你的错。”谷主拍了拍他肩膀,“那时,你还是孩童,不过年方十岁。” 他似不愿再提此事,“美人迟暮的奇特之处,可以媲美蛊毒,成药后若淬以人血,被下毒之人,只能终生恋着那滴血的主人,若三心两意,对其他人心生爱慕,必心痛如绞如万虫钻心。” 谷主面色遽变,“难道无法可解么?!” 第二十七章 “圣灵子本只擅长制毒,解药从毒药中取来,何况当时全被人盗走,一颗不剩。师尊曾说过,医治之法便是每月月中一颗,连吃六个月解药,便能保住性命,余生只忠于那滴血的主人方能性命无虞。若是对那滴血的主人心存异志,也是死路一条。” 谷主眉目深锁,“竟没有根治之法么?” “师尊曾说过,连续三年每月月中一颗,方能彻底无恙。三年以后,说不准两人已心心相许,哪里还需要什么药物?圣灵子爱慕师尊多年,为得他心费了千辛万苦,制了此药,本有两重目的,一为求胜,一为迷心,药成却被盗走,真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师尊或圣灵子尚在,或集子墨之愚,尚能寻到良方。只是,”他长长叹息,呈现真正的哀伤寂寞。 那两位已久不见江湖,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那尘封已久,已被淹埋了的十岁。 居然歪着头,一脸鼻涕的,跳到他面前。 鲜活的,似在昨日。 因圣灵子,他十岁不见师尊,独闯江湖,是故,再也不肯尊圣灵子一句师姑。 谷主的悲悯眼光,不自觉地向房内一扫,蹙眉道,“这毒,可能压制?” 诸子墨咳了咳,“这毒每月必服解药,如若不然,每月发作一次,快则三月,多则半年,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诸子墨叹息,“今次她本未到发作之时,但她体质极弱,又过于劳累惊吓,以至失却抵抗能力,一任毒素体内流窜。所幸服毒时日尚短,发作的并不剧烈。这么多年,我虽对美人迟暮记得不能十分完整,亦有九成,时常亦有探寻研制,仍是徒劳无功,最大也只能压住前十一个月毒发,到了第十二个月中,若再无解药,便无能为力了。” 那般韶韵年华,绝色佳人,竟落得这般下场? 谷主闭了闭眸,淡淡道,“子墨,你盖世神医招牌,得砸了。” 若是往日,诸子墨必暴跳,本神医天下无双,哪个小子敢来! 诸子墨却只能咽气叹息,“只怕真得砸了。美人迟暮一颗,黄金万两难求,引无数毒界后秀膜拜。我自竭尽全力,只怕未必凑效,首先说这些个药材,铁鞋踏破也不定寻得。如今最快捷方法,便是寻得下毒之人,必有解药。” 谷主眸光深幽,喟然长叹,“这般纤弱女子,竟狠得下心来。” 纵横纤陌田地,四处鸟语花香。 晨烟四起,不少农人荷锄下田,小小孩童蜻蜓般左右飞舞,欢声笑语,一派生机。 可是,那个女子,只怕再无明年,他不由又叹息道,“若是这世界,都能如此。” 诸子墨挑眉笑道,“谷主有这般能力,还世界一片清平。” 晨风拂过他白色衣衫,似那田间欢跳嬉戏孩童,谷主的眸光微幽,淡淡一笑,“我有事出谷几日,你要好好守着快意谷。至于美人迟暮,本谷会彻查下毒之人。” 诸子墨拉长苦瓜脸,“谷主,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管管。” 谷主呵呵地笑,本平凡至极的五官,灿然夺目起来,“神医魅力超群,本谷主自然管不着的。”见那张苦瓜脸越拉越长,越发幸灾乐祸笑道,“我瞧着挺好,你不如从了她吧。” 诸子墨炸毛怒跳,“不如你另寻他人看谷,我看也挺好。” 见他真恼了,谷主也不再打趣,敛了笑容肃然道,“她们掉湖,只怕有人来寻,你派人须严加看守,绝不可混入居心叵测之人,擅入者杀。” 他默了默,“她们,是本谷主请的客人。” 诸子墨恭敬应道,“子墨谨遵圣令。” “子墨,本谷主还是喜欢看你没脸没皮呲牙咧嘴的笑。”他抬眸淡道,“齐姑娘她们,你需好生看护。” 诸子墨也真呲牙咧嘴地笑,“谷主,你老真是英明神武,你如何知道,这位漂亮的姑娘姓齐呢?” 谷主挤眉弄眼一笑,“你忘了,你家谷主,能掐会算么?” 诸子墨呆了。 这般喜形于色诙谐幽默无限萌趣的谷主,正是百年难遇百年难遇呀! 第二十八章 紫藤花下,某神医正大摆一字长蛇阵。 各式各态草药一字排开,五颜六色拥拥挤挤,热闹的很。 一袭蓝衣的少年埋头捣药,不时自那堆药材间,寻了些丢入褐色药盅之间。 额头的发丝不禁些微零乱,隐隐有晶莹汗珠,慢慢浸湿了鬓角。 晨色极好,风光无限。 他的眸光越发专注,挑草药的手,越发迟缓。 即便谷主大人不发话,这美人迟暮,亦是项极为难得挑战。 圣灵子的药方,他是无法全数觅得,便得另觅它径。 跳入眼帘的,是一砣艳红至极的叶,似忘魂花的红,闪着惑人的艳丽。 他挑了片,放在鼻端,轻轻一嗅,不禁厌弃地蹙眉,这抹艳丽的红,初初采下清香至极,才放了经日,便似砣神棍的臭屁难闻至极,与他心中所期相距甚远。 外间小屋忽传来喵喵叫唤,夹杂不耐蹦跶声响,似平静至极湖面丢下的一尾尖石,刺破了一湖平静。 他心里正憋屈的有点闷,丢开艳红似血的叶子,不耐喝道,“神棍,你再咿咿呀呀,本神医便多罚你三日不得出屋半步!” 神棍的屋子,除了极低的呜咽声,便再无喵喵声响传来。 他微微蹙的眉,似风过波纹,消失殆尽,又挑起另一株碧色长藤药草,自鼻间细细嗅闻,随手便丢入褐色药盅,细细砚磨。 那抹碧色,已混入褐色药盅,似水滴入海,便溶入那团褐色,不见一丝淡碧。 他挑剔眸光,自那排药草里穿梭,落在一片似雪莲般洁白大花上,传着淡淡清香。 空气里隐有异香飘袭,他不禁微皱了鼻,暗道,“糟了。” 方方抬眸,院落外一团红云似火球汹涌袭来,间杂叮叮咛咛的配饰撞击。他仓促般抓起那一盅药泥,蓝衣长袍似墨般泼散,已远离那一字长蛇药阵,却被红艳至极的火球撞击,他堪堪弹跳开来,紧捧手里的那一盅药膳,已倾斜出盅内的褐色药泥。 似团泥球,粗笨地,滚落青石板间,摔的七零八落,沾染了一团沙石尘埃。 一个清晨的心血,便尽付尘土之间。 他漠漠弹了弹衣衫,仍有滴滴褐色药汁,身子已似避瘟疫般,弹开丈远之距,睨视着已似朵花儿般娇立的红衣女子。 似只燃烧的火鸟,一身的火红衣衫配饰纷繁,纤手微抬,撩了撩鬓角微乱的发,理了理微微零乱的衣衫,红艳似火的樱唇露出勾魂浅笑,娇媚欲滴道,“你的神医消魂阵,也不过尔尔嘛。” 他微微咬了牙,“不错不错,你的闯阵神功,如今又好上许多。” 女子露出欣喜欢笑,他淡淡一笑,“上一次,一月又一天,如今倒是少了一天。” 女子媚眼如丝,笑的越发娇艳无双,“我们共同的回忆,你竟记得如此清楚,墨郎,你又怎能说心里没有我?” 他狠狠咬了咬牙,见女子微微压抑的喘息越发笑的快意,“又比如,这一身的衣衫,也齐整了许多。” 女子红艳的面色,隐有黑云出没,他越发欢乐笑道,“又比如,如今这站立的姿式, 倒越发挺拔。” 他的神色越加有怀念意味,“曾经的某人,可是似足了神棍打滚呢。” 红衣女子的面色变了几变,也不过一瞬,便又恢复若火明媚,眸光流翠般划过他的面色,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彼此彼此,比如神医的气色,也越发地红润,不再乌青麻黑,手里的物事,也抓得很紧,不再跌得粉身碎骨。” 他的眸光若电,扫过那一坨褐色的,沾染了尘土细细沙石的药团。 眸光里微有隐惜,闭了闭眸,掩了眸间的不耐,声色再无云淡风轻微厉道,“火云裳,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