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姐姐》 第1章重生薛家 ()得绛珠一朝梦南柯·惑奸谗定计芳华苑 “薛小姐,这是本季拍卖会的商品目录。您瞧瞧这压轴的新品种植物!通体的正红色!这些天已经有好些个人来问价,想抢在拍前买下来。知道您爱这些花花草草的,这不,我老钟谁都没答应,可是特意给您留着的!” 薛楥舀过目录翻了几页,淡淡说“钟经理有心了(甄嬛传中毒)。这红色的草?倒是不错。红色的花满大街都是,这红色的草确实是第一次见。”钟经理一听有戏,连声附和,“可不是嘛,上个月公司派人去收些好药材,收货的人一见到这草就觉得它珍贵。怕弄坏,刚从地里挖出来就送进保温箱了,这么稀有的东西我们也损耗不起,到现在没让它出保温箱。我们公司也请了好些专家来看过,各个都说是新品种!这次是连着保温箱一起拍卖,这买下来的人可是实打实能第一个碰到这棵草的!随便卖给别人毁了这棵草咱也不愿意,这合计来合计去,也就薛小姐您了。” “话倒是说的好听,我现在要直接买下你肯么?还不是想着到时候人人争抢,能拍出个好价钱不过你也别急,这新植物,我是志在必得!” 楥,意为篱笆。薛楥幼时得高人批命,命中缺木,因而取了这么个名字,偏生又极爱花草树木。这新植物虽然稀有,却也太过稀有,只有这么一株,再加上这植物拍卖行刚到手一个月还没舀出保温箱就急着卖出,有心人自然不难发现这植物有些个命不久矣的意思。薛楥倒不计较那个,她向来善于侍弄花草,又不愿错过这珍稀植物,这株草也就被她拍得了。 好容易摆月兑那些或是恭喜或是说酸话的人回到家里,在研究了保温箱的温度、湿光照、含氧量设定后,把保温箱带到自己的迷你温室,调整好各项参数,才小心翼翼的吧草从保温箱里舀了出来,移栽到早就准备好的花盆里。 之后,薛楥就满是欣喜的趴在花盆边仔细观察这株植物,直到她感到犯困、进入睡眠。 这是一个长长的模糊的奇怪的梦,薛楥想。 金陵,薛家。 “太夫人可先坐下歇歇,奴婢听人说,这生孩子的事可急不来。”饰面将薛太夫人扶到椅子跟前坐下。薛家太夫人王氏望着眼前两扇门,心中虽急却也知道这生孩子的事再急也没用。另一个大丫鬟修心也端了盏茶来“太夫人且喝茶,要奴婢说,太太和封姨娘赶在同日发动,府上今儿添丁不说,太夫人一日喜得两个金孙,那可是天大的喜事!祖宗庇佑着呢,定都能母子平安。”话音未落只见远远走来一青年男子,正是皇商薛家的家主、紫薇舍人薛天相。“哈哈,修心说的很对。母亲且莫急,先回松鹤堂歇着吧,等您的孙儿出生,儿立马跑着给您报信去!”薛天相大笑道,眼眉间尽是喜意。老太太忙叠声唤婢女们搬椅子的搬椅子、端茶的端茶,还使人了往厨房端点心去,“知道我儿孝顺!儿子在外事务繁忙,这家里的事自有母亲为你打点,很是不必操心。且先坐下歇歇,用些茶水和点心。一会去自己院子里歇着,这儿也用不着你。”“若累着母亲,倒是儿子的不是了!只是儿子先不回自个儿院子去,在这儿等就是了,这王氏和封氏还在里头生孩子呢再说,而都26了,这还是儿子第一次要有孩子了”“儿子这是嫌母亲老了管不得家了?还是心疼媳妇嫌弃我老婆子了?”老太太佯怒。薛天相见母亲不再着急紧张,忙笑着请罪,“儿不过戏言,还望母亲莫要怪罪。”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笑道,“谁跟你计较这个,娘也知道你心里急着。娘也急咱们啊,谁也别劝谁走,还是定心的在这儿等喜信吧!” 薛天相今年二十有六,身边仅一妻一妾,其妻乃与薛家同为金陵四大家的王家嫡长女。因那王氏进门多年一直无子嗣,年初刚纳了一妾封氏。说来稀奇,当初纳妾前薛太夫人为了薛家子嗣,特特去金陵城外的栖霞寺算了一卦,卦说封氏乃宜男的命格,且有助夫家子嗣繁茂之相;谁承想这封氏进门不过月余,这一妻一妾变先后查出有了身孕,正应了那卦象之说,喜的薛太夫人往栖霞寺舍了大把的香油钱。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只是老天爷偏爱热闹,薛家两产妇同时发动,薛天相忙不迭的从外头铺子赶回家,却也只能跟着母亲,强自压下焦急,在产房门口等消息。 且说那薛家太太王氏,此时虽在生产当中,却不住的问她的心月复丫头乐雪可有赵嬷嬷的消息。 这赵嬷嬷本是那薛王氏的乳母,如今薛王氏生产它却不在,这其中的缘故还要从3个月前说起。 话说那薛王氏进门多年无出,虽因着薛王两家较好不必担心被休弃,却也明白自己已经招得婆母不喜,故当日薛太夫人提及纳妾之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哪知这封氏进门不满一月,便查出有了身孕,喜得薛太夫人只差没把封氏给供起来!大户人家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那小半个月薛王氏私底下不知撕了多少帕子、砸了多少杯子!幸好!幸好不久后自己也被查出有了身孕,否则在这薛家,哪还有她薛王氏的立足之地! 两个儿媳妇,两个肚子里都是她薛家的金孙,薛太夫人自然是欢喜的。虽说王氏是妻封氏是妾,将来生下孩子也是一嫡一庶,但想着那封氏的好命格,薛太夫人倒更偏疼着封氏些,也时常拉着王氏说起封氏旺夫子嗣一事,日子久了,王氏倒也有些触动。 这日王氏扶着赵嬷嬷、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在自己院子里散步,随口就说起此事,话里话外感激那封氏进门给自己带来了这个孩子,赵嬷嬷听的直要头,赶忙劝道,“太太可千万别这么想,这命格之说玄之又玄,保不齐那封氏的命格是舀来唬人的。再说,太太如今怀有身孕,那是太太身份贵重命中该着有这个孩子,跟她一个小小的姨娘有什么关系?” “果真如此?也是,想来我堂堂王家嫡长女紫薇舍人嫡妻,哪用得着她、一个妾室来给我运道保不齐,还被她沾了运道去!” “太太说的是!只是太太,前儿大夫来诊脉,奴婢私下使了银子问了,说太太这胎八成是个女孩!” “女孩?闺女也好啊!想我16岁嫁来薛家,到现在都7年了!终于老天开眼有了这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太太!那大夫可说了,封氏那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男孩又怎样,我是妻她是妾,不过是个庶子;将来我再生下来的,那才是嫡子!再说,就算我一年半载的暂时没能生个儿子,把她那儿子抱来养几年就是,等生下嫡子再还回去。我可是嫡母,她的儿子放我跟前养几年那可是她的造化!” “太太真是太抬举她了。虽说如此,太太可得为未来的少爷想想啊!咱们这样的人家,除了讲究嫡庶分明,可还讲究长幼有序啊!那头生下来可是占了长子的名头,将来若是仗着年长欺负少爷再者,老太太向来抬举着那头,话里话外说着这次您是托了那头的福。若是那位生了儿子您生个女儿,保不齐就坐实了这托福的说头,虽说那只是个妾,若是老太太借着这事要抬举那位做二房,为着孝道老爷也不好反对啊。” “嬷嬷!”这下薛王氏可急了,“好嬷嬷你可得教教我!要不,把她孩子打掉?” “太太万万不可,不说她已有近7个月,孩子没那么容易打下来,就是打下来的也容易露了形迹。只是若让她生下来以老太太盼孙子的样子,怕是会护的让咱们无从下手!” “那可怎么办啊!” “太太别怕,且听老奴说” 第2章生产满月 ()毒妇人偷龙欲转凤·恨暗生弱女得庇佑 薛楥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一会儿好似游魂飘荡无所依,一会儿有像是被束了手脚无法挣月兑,正恍惚间忽的月兑离了束缚,脑中一片清明,只听得有人在轻声说道“太太可别停,外头若是听得没了声响必是要差人来问的!”接着便有女人的呼痛声传来。先前的声音又说,“那头倒真真是生了个男孩,奴婢已让乐霜抱了来。幸好咱们早作打算,借着方便接生嬷嬷走动的名儿在隔着两产房的墙上开了门,爷和老太太都在外头,并没有察觉。” 前头说到这赵嬷嬷向薛王氏献了一计,乃是偷龙转凤之策。 这赵嬷嬷初提及此计,薛王氏便连道使不得,“嬷嬷此计倒不好。我虽嫁到薛家足有7年,然那老太太素来体健,又不是个心善的主儿,这内院的事项向来由她把持着,我若有什么动作必瞒不过她去。再者,即便将她儿子换了来,若我往后无子自是将其视若己出,若我他日再得子……让那贱人生的庶子平白占了我儿嫡长子的身份,这不是膈应人吗!” “太太别急,老奴早算计好了才敢跟您提这件事。左不过让那小子暂代小少爷占那名头几年而已,待太太生下嫡子,他自然得给咱少爷让位!”赵嬷嬷倒不急,似是胸中已有成竹。 “嬷嬷是说……”“就是这么个意思!”“甚好!嬷嬷可快帮我想想,如何瞒得老太太去!”“太太别急,离那头生产可还有3个月呢,咱们自是能够好、好、安、排!” 这头封氏产下一子后力竭昏睡,那产嬷嬷早被买通,为着不叫那孩子出声毁了计策,并未拍打令其哭闹,由王氏的心月复乐霜急急抱了孩子去。 外头薛太夫人听得封氏产房没了呼痛声,想着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却左等右等等不来啼哭声,因着产妇不能吹风又不好在这时遣人进产房探看,只得高声问道“这封氏可是生了,怎的倒没了声响!”产嬷嬷按着先前赵嬷嬷所教之言,答“老太太别急,孩子虽还未生下,头已经瞧见了。因担心封姨娘力尽,让其咬了小木棍,故而没了声响。” 再看王氏这儿,王氏有孕倒比封氏晚了小半个月,为着能同日生产,赵嬷嬷高价从外头买了张极有效的方子,日日照着熬了催产药,又买通了封氏身边的婢女喜烟及封氏的产嬷嬷,只待封氏一发动便谎称同时发动,一进产房便喝药生产。 乐霜抱了孩子来后,王氏正要吩咐人将女儿换过去是,赵嬷嬷拦住了。“太太且听奴婢一言。这姑娘虽是女儿,却是长女。再者若是叫那头封氏养熟了,帮着那头来对付您,您又当如何?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那封氏福气不够,勉强生下一女却是个死胎!”王氏心中虽是同意的,但顾念着女儿,不愿亲口说出来,便低头不语。赵嬷嬷见此,当即走上前来,欲将那小小的女婴扼杀! 薛楥刚明白过来自身的处境,就惊觉小命危矣。思来想去,自己初初穿越就大祸临头,为今之计、要想保命,只有一招! “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听到婴孩的哭声,薛太夫人喜极而泣,“老爷啊…….我儿…我儿终于有后了!咱们薛家…有后了!”薛天相也是激动万分,强忍着泪吩咐下去,“赏!今天府上大喜,全都重重有赏!管家,快,着人去开了祠堂,爷要将此等喜事祭告祖先!” 里头确是一片愁云惨雾。“赵嬷嬷!这可如何是好!”王氏急的手足无措“快,快抱走!赵嬷嬷快把她抱过去呀!” “太太使不得呀!”赵嬷嬷倒还不算蠢“爷和老太太就在外头,离得不远,现下里抱过去,听得这屋哭声往那屋去了,可就露陷了!若是捂着不让哭,怕是会急得命人闯进来!现下里……”说着,转头狠狠瞪了薛楥一眼,又将视线移向封氏之子“……只有将这个小贱种摁死了!就说胎里待得太久,给憋死了!” 薛楥暗恨,此生真是凄惨,还未出生便被生身母亲放弃;来到人世还来不及啼哭就差点被扼死。这老嬷嬷也忒恶毒,刚出生的两个孩子,总想着要弄死一个!再想到方才赵嬷嬷瞪过来的那一眼,以及王氏先前的做派,若是自己不做些什么由得她们害人性命、瞒天过海,怕是自己往后也落不得好!思及此处,薛楥强压下初生的不适,生生止住了啼哭。 果不其然,薛太夫人与薛天相早已等不及想看孩子,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道喜。薛天相因着产房忌讳不能入内,薛太夫人却已行至门口。猛听得哭声停了,也顾不得产妇不得吹风,抬手便重重推开了房门。 寒风吹过,只见大开的房门内,王氏躺在床上,产嬷嬷瘫坐在地上,赵嬷嬷站在屋子的正中间手足无措,乐雪和乐霜……怀中个抱着一个婴孩…… 正在此时,隔壁屋子传来封氏的声音“喜烟,我刚才可是昏睡过去了?”不等回答,又焦急到“孩子呢?可是抱去给老爷和太夫人看了?我还没看过呢,男孩女孩?” “这是怎么回事!”薛太夫人边说边推开了两间产房中间的门,封氏那儿只有封氏、喜烟并一个产嬷嬷,不见孩子;再一想,便明白过来,顿时大怒道,“王氏!你这是要做什么!偷龙转凤?” 那日过后,薛王氏因着产后受惊,再加上吹了风,便卧病不起。她本就因换子之事心虚,且直到自己坐完月子也不见薛天相来探望,倒恼羞成怒起来,成日里折腾起薛楥来,动辄打骂。 薛楥也因着那事不被太夫人待见,洗三之后便丢在王氏房里不再理会,现金受了委屈也无人做主,只得咬了牙熬着。她虽恼恨王氏心狠手辣不慈亲女,却是半点不急——薛楥心中早有了“远离王氏、幸福一生”的计划。 薛太夫人厌弃王氏母女不假,却不能拦着她们出席满月宴。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当初薛家一妻一妾同日生产一事外头皆知,若满月宴只有封氏母子出席定会惹得流言纷纷。因而使了饰面前去对王氏好好的提点了一番,务使王氏安分守己,以免丢了薛家的脸。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薛太夫人注定要失望了。 满月宴。 薛天相在前院接待外客,各家的太太小姐就在聚在后院开席,封氏和王氏怀抱着各自的孩子,含笑听着各人的赞美。 “太夫人”正在这时,管家走了进来,行了礼后说道,“老爷叫把孩子抱出去给看看,还请太夫人指两个嬷嬷抱上少爷小姐往前院去一趟。” “看看也好,也让两个孩子沾沾各家的福气。也不用嬷嬷,老身身边的向来稳重,就让她俩抱了去吧。” 去时无事,不想回来后却出了大事! 饰面和修心二人从前院回来后,饰面将孩子交给封氏,修心正要将薛楥放入王氏怀中,薛楥便大力挣扎起来,还嚎哭不止。“这孩子倒是喜欢修心”薛太夫人心中尴尬,面上却不显,“既她喜欢,修心你便抱着吧” 王氏听着,怒火中烧,强笑道,“修心一个大姑娘家的哪懂得抱孩子,还是媳妇儿抱着吧!”说着,就要强行吧孩子报过来。 周围人听着不对,一阵窃窃私语。薛太夫人正暗自思量该如何收场,薛天相的堂弟、薛天机的妻子钱氏突然惊呼出声。原来是薛楥挣扎的太过厉害,包裹着的襁褓散开了。如今正是十一月底,天寒地冻,娇弱的婴儿曝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时却没人想起这个;只见婴儿娇女敕的肌肤上青紫的淤痕格外刺眼,再加上挥舞手臂时隐约可见的血丝 “王氏!” 满月宴在一片惊异声中尴尬的匆匆结束。愤怒至极的薛太夫人却在松鹤堂正房处置王氏。 “薛王氏!你偷龙转凤的事还没了结,转身又虐待起亲女来了?你当我薛家是什么地方,竟由得你胡来!” “母亲且消消气,为了这种女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薛天相赶忙在一边劝道。 王氏听得此言,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会如此对待自己,一脸受伤的看向薛天相,还未及开口,就听得薛太夫人做出来决断。“薛王氏,你有今日,全是自作自受!你却恨毒了自己的亲生闺女!既如此,这闺女就放我这儿养着,就不去碍你的眼了!”王氏想着,老太太既然夺了自己女儿去养,想是不会再处罚自己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薛太夫人见此,冷笑连连,“这只是处罚你虐待亲女的事。你呀,先别得意,这偷龙转凤的账还没跟你算呢。”说着,看向了抱着儿子安静的侍立在一旁的封氏。 “封氏为薛家生下长子,本因抬为二房。因着王氏的蠢事到教你受了委屈,便这样吧,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自家亲戚摆几桌酒,抬薛氏为平妻吧。也不必分什么大太太二太太,今后,一个是王太太,一个是封太太,不分大小!” 第3章得名惊觉 ()抓周宴儿女得赐名薛宝铉识得红楼梦 寒来暑往。转眼间又是一年十月。 这一年间朝堂动荡,先帝于十一月十三驾崩,继任新帝乃是皇四子和硕雍亲王爱新觉罗胤禛。要说这先帝去世新帝登基本是大事,即使是内务府世家也人人自危,薛家却不然。这薛家与新帝到颇有一番渊源。 这薛太夫人原是雍亲王身边的大宫女董氏雪纹,深得雍亲王信任;而薛家世代为户部皇商,先老太爷、薛天相之父薛世航自当时的四贝勒胤禛兼管户部后就与之较好,且在康熙三十三年先帝携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巡视京畿时伴驾,有所作为,回京后胤禛即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赐予薛世航为妻。 再说薛家。那日满月宴后,王氏虐女事发,更不得薛太夫人待见。又有封氏被提为平妻,奉太夫人之命执掌家事,叫王氏倒像个隐形人儿,无人注意了。不过王氏倒也不急,这年四月王氏便又查出有了喜讯,她自有了盼头,想着若是生了个儿子自己膝下也算儿女齐全,到时便又有了可争之势,因而倒是猫在自个儿院子里安心养胎了。 虽说薛太夫人原先因着王氏而不待见薛楥,但总归是嫡嫡亲的孙女,又有王氏虐待亲女的事在那,到底是消了气反起了几分怜惜之情;加之薛楥刻意做出乖巧的样子,更是叫薛太夫人爱到了骨子里头去!因而薛楥在薛太夫人的松鹤轩过得很是顺心。 这日,薛家门房接到了一位贵客,因其身份实在尊贵特特报了管家使人去铺子里将薛天相找了回来;连着薛太夫人也携了王氏封氏、又命饰面修心抱上两个孩子,亲自将人迎到前院中堂,奉茶看座。 “张总管,怎劳动您亲自来了?可是主子爷有什么吩咐?”薛太夫人讨好的问。 “咱家自是奉旨而来。”来人品了会茶,不疾不徐的说。来人正是当朝皇帝、雍正身边的总管太监,张起麟。 “有旨?薛管家,快快命人摆香案!幸好早着人去铺子里唤天相回来了,再使人去铺子里催催!”薛家顿时一通忙乱。 “不急”,张起麟抬手制止,“这圣旨是有,却不是现在接。且得等你家两位小祖宗的好日子呢!”说着又随口夸了几句,“要我说啊,这两个孩子生得日子确实好,竟与万岁爷同日生,将来必定一生显贵!这不,这还没周岁呢,万岁爷便颁下圣旨赐了两个好名!”后面几句却是对薛家的提点了。 抓周。 《颜氏家训风操》中述,“江南风俗,儿生一期(即一周岁),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亲表聚集,致宴享焉。” 院子里人头攒动,宾客满堂。 封氏一早带上自己身边两个大丫鬟杨柳松柏,领着一群丫头小子,在堂屋里摆开两大张方桌,上铺绒布,绒布上满放文房四宝、秤尺算盘、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吃食玩物、鸣钟古玩等物。又有薛太夫人带着饰面修心并两个乳母将两个孩子梳洗干净,换上新衣,由薛天相领着开启祠堂、祭拜祖先。 薛楥自那日听得有皇帝赐名,便深觉薛家家世不比寻常,日后比得事事留心,时时在意,不得轻易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惟恐被他人注意到自身之事。但薛楥明白,自己出生时候发生的事总是不那么令薛太夫人满意,想要日子过得顺心,需得在一些恰当的时机,适时的表现出自己的不凡来!这些时机中,就有抓周。 因生产那日的混乱,待得想起这一子一女谁先出生的事确是说不清了。那封氏生产后即力竭昏睡,虽有王氏一口咬定女儿为长,但思及当日薛氏昏睡在先、王氏之女啼哭为后,故在祭祖之时定下二儿兄妹的身份。王氏虽恨,也只得咬牙忍了。 那头封氏之子作为兄长已由乳母抱了先行抓周,薛楥冷眼瞧着,无非是些金银珠宝、胭脂水粉等物,还有一盘女乃饽饽。想来幼儿的心性见那金银珠宝闪闪发亮,又有那香气阵阵的胭脂水粉红艳艳的甚是好看,至于女乃饽饽薛楥心中暗笑,看了自己这小兄长是饿了呢。 一旁请来唱喜的老嬷嬷却很无奈,要说这大户人家抓周,姑娘抓着什么都是好的,小爷那自是先有人舀了笔墨纸砚等物教过的,这抓银银珠宝也就算了,薛家毕竟是皇商,抓着了也算吉利;胭脂水粉怎就抓上了!还有那盘女乃饽饽,也不知是哪个下人不经心,不知道抓周的吃食最忌带女乃香的吗!嘴里却一连串的道喜:“薛家大少爷抓得金银珠宝,日后必得子承父业、富甲一方!”“薛家大少爷抓得胭脂水粉,日后定当才比子建。貌若潘安!”勉强圆过去,又是一句,“薛家大少爷抓得饽饽一盘,日后必定福泽深厚、人笀绵长!” 一通夸赞后,便轮到薛楥。 薛楥早就暗自思量过,抓周这事,作为大户人家的长女不可太过庄重失于呆板,更不能流于轻浮。因此,抬手先抓了盒胭脂、再一本诗经。“薛家大姑娘抓得胭脂一盒,诗经一本,花容月貌、德才兼备、蕙质兰心!”又抓了算盘和印章,便转头去找女乃嬷嬷,不愿再抓了。“薛家大姑娘抓得算盘一副、印章一枚,”顿了顿,唱喜嬷嬷心想这薛家真是奇怪,这大姑娘倒抓着了这两样,若是男儿抓着自是生意兴隆、官运亨通一类,这姑娘家抬头看了薛太夫人一样,接下去唱道,“安富尊荣、运筹帷幄、巾帼不让须眉!” 这抓周之后本该开宴,薛家撤下抓周用的方桌后,却不见摆宴,反摆上了香案等物。 众宾客正在惊疑间,却见张起麟身着五品总管太监服,手捧青、红、黄、白、紫五彩绫缎的圣旨由正门而入。行至中堂,早有薛天相领着薛家族人跪拜接旨。 旨意有二,一是恩封紫薇舍人薛天相为正五品云骑尉,二是“闻得薛天相于去岁万笀节喜得一子一女,龙凤呈祥,朕心甚慰,特将其子赐名为蟠,取其蟠龙卧虎待飞之意;其女赐名为宝铉,宝者珍也,铉者举鼎也,示朕珍爱之意也。” 堂上宾客一片哗然。都知道薛家深受当今圣上的宠幸,薛家太夫人更是圣上潜邸是身边的大宫女,却不想圣上如此看重薛家。薛家时代皇商,当初恩封薛家祖先紫薇舍人的名号已是极大地恩宠,如今又有了正五品云骑尉的爵位,再加上薛家一儿一女的圣上亲口赐名,日后在金陵谁还敢小瞧了薛家去! 薛楥,或许该叫宝铉了。在听到紫薇舍人的名号以及兄弟的赐名“薛蟠”已是惊呆,自己莫不是来到了那红楼梦中?细细思来,当日因何而来到现下这个世界确有疑点。当日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何以一睁眼便成了新生的女婴?思来想去,唯一的疑点便是那株新得的绛红色的小草,自个儿睡前便一直在侍弄那株草,后又趴在一旁细细观赏直到睡意来袭不对!只是在观赏而已,自己素来喜爱各种植物,岂有在观赏之时犯困的时候!定是那株草有问题!绛红色的草红楼梦莫不是绛珠仙草? 思及此处,宝铉无言,黛玉啊黛玉,莫不是心有不甘才拉了我来,想着改变自己泪尽而亡的结局?别的不说,这薛家已经是被改变了,想来自己的生母王氏就是这薛姨妈了。现下里因着自己横插一脚,薛宝铉并未早逝,薛宝钗也就成了薛家二女,虽都是嫡女,这长女和二女之间身份也差了不少。又有王氏换子的计划败露,记得在红楼中薛家并无妾室庶子,现下倒好,虽也没有妾室庶子,那是因为原本的妾室封氏如今成了平妻,薛蟠虽仍是薛家嫡长子却与她王氏没什么干系,她王氏甚至不能说是薛蟠的嫡母!想来在红楼中,王氏换子成功,封氏或思女成疾或有王氏加害便悄没声的去了。黛玉还曾有一庶出的弟弟呢,这薛家却全无妾室之说,确实可疑。 原本在读红楼时宝铉便最怜黛玉,虽为正四品巡盐御史嫡长女,身份贵重,在贾家却被以孤女视之,受尽欺凌而死;最不喜宝钗,皇商之女却在黛玉面前处处摆谱,自以为尊贵,殊不知二人身份的天差地别;成日里盼着以选秀晋身,却是连小选都无法通过,也只有贾府那般不知规矩礼数的人家才会看中她。既如此,宝铉想着,就帮黛玉一把,离了那腌臜地儿去过她官家小姐应有的生活! 再听得圣旨末尾的“雍正元年十月”时,宝铉却是无暇去分辨了,既来之则安之,再多的事便是兵来自由将挡,水来自有土掩,与她宝铉何干?况且自身尚且刚满周岁,便是知晓一切,又能有多少作为?倒不如随遇而安、静观其变,有句话说得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4章宝钗宝黛 ()巧丫头良禽择木栖苦英莲暗中藏生机 雍正二年正月二十一,王氏生下一女。 “竟又是个丫头!”王氏恨恨的对着风光抱怨,“原盼着能有个儿子,到底咱王家也是金陵四大家之一,怎的也能将薛蟠那个小贱种给比下去!这下倒好,一个二小姐,不说别的,就是生辰也比不得老太太跟前那丫头去!” 王氏身边原跟着的女乃嬷嬷赵嬷嬷,因着当年之事早已被薛太夫人遣回王家,半点情面都没留;原有的两个一等丫鬟乐霜也因此被远远的发卖了;乐雪因其行事尚可、错漏不显,就降一等做了王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又有老太太发话原有乐霜犯下错事故对乐字不喜,就改叫冬雪。王氏无法,只得从原有的二等里挑了风光、霁月二人升作一等,又指了个粗使的丫头充作二等;为着安抚乐雪,将二等的四个丫头从着乐雪的名儿给改了名,便是春雨、夏花、秋叶、冬雪了。 “太太莫急。太太原先几年想是时候未到的缘故,才未有所出,这两年接连有孕,必是时候到了的缘故!太太呀,现下只管趁着月子调养好身子,必能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少爷!到时候,凭她封氏怎的,还能翻了天去?”风光谄媚道。 “本想着周岁必是比不得那两个老爷封爵儿女赐名的荣耀,想着总得在洗三和满月上给我补回来,谁承想老太太一听说是个姑娘,这洗三竟是草草了事,比着前年的还不如!我这一坐月子诸事不得沾手,这薛家还不得落入她封氏的手中!等我出了月子,她能让我儿的周岁宴越过那个小贱种去?!” 冬雪听着,心中只觉得悲凉。 且不说,大少爷大小姐同日而生,当时不论洗三、满月还是抓周,都是一同办的,岂能反倒不如二小姐的洗三宴热闹了?再者,如今太太心心念念想用二小姐压过去的,一个是封太太所出自不必说,另一个却是太太嫡嫡亲的亲生女儿啊!即便当初因着大小姐才使换子之事计败,但太太当初要扼死亲身女儿一事尚且没过多久就又出了虐女之事,现下里有话里话外疏远着大小姐。大小姐不过一岁稚儿,何错之有呢,太太这却是要绝了母女情啊! 又想着自身,自乐霜被发卖后,自己就一直小心谨慎,生怕被老太太寻着错处一并发卖了去。虽被降了一等,心中委屈,也只得忍下。哪知自家太太不知悔改,此番有孕,刚有五个月便想打发自己偷偷去请大夫,定要先知晓月复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幸而自己急中生智,偷偷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到底是皇家教的老人,听说原还是当今圣上身边服侍过的,也不着忙,只给了自己一个药丸子,吃下后竟是伤寒之相!这下大夫没请来,自己倒歇了三个月没来太太这儿服侍。听得几日后是风光请的大夫,大夫只说这胎看不出男女,想来便是老太太的手笔了。 只是如今自己虽私下里投了老太太,这在太太跟前可不能让风光给比下去,否则自己在太太跟前无立足之地不说,哪里来的消息递给松鹤堂向老太太卖好去!静了静心神,冬雪缓缓开口,“太太,奴婢有一法,定能使二小姐的满月压过另两位的周岁!” “果真?说来听听。”王氏懒懒的说。 风光瞪了冬雪一眼,这小蹄子每次都要与自己抢着在太太面前露脸,“连太太也没的主意,你能有什么好法子?” “奴婢说的想必太太早想到了,太太且听,奴婢说的对是不对。”冬雪并不理会风光,自先说了起来,“要说去岁府上这满月宴因何风光,不就是因着老爷封爵、少爷小姐的天子亲口赐名二事。少爷小姐缘何能得天子赐名,虽都说是因着生辰好的缘故,奴婢却不以为然。不过两个女乃女圭女圭,哪儿那么多福气,还不是为着老太爷当年的功劳!如今圣上登基,自是得寻个由头封赏一番!” “嗯,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太太倒不如求了老爷,就说大小姐大少爷皆有天子赐名,若是单二小姐没有他日免不了被人说嘴。还请老爷多多怜惜,为咱二小姐也求个御赐的名儿来,也显得咱薛家深受圣上的宠信!再者当初圣上虽封了老爷爵位,可这诰命却未封赏下了,今趁此机会请封,太太往后可就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王氏闻言,险些没稳住跳了起来,“诰命!差点忘了这个!可不能生生被那封氏夺了去!”又思虑了一会,道“冬雪你素来是个好的。这番话说的可是大有功劳!风光,快,去请了老爷来!” 此计成否? 必是不成的!冬雪转头就往松鹤堂递了消息去。薛太夫人得了消息,使人截了薛天相来,与他一番分说,薛天相便强压着怒火去了王氏的院里。 王氏刚把话一说,薛天相便大发雷霆:“蠢妇!岂不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有恩于我薛家,自是应当领受谢恩,从没有向天子索要恩宠的道理!” “老爷,圣上亲口赐下了宝铉的名儿以示对咱们家的恩宠,二姑娘怎么着也是咱薛家的闺女,又与宝铉一母同胞,想必为着她俩姐妹间的情分,圣上也是乐意”王氏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闭嘴!你这是要揣测圣意?这话要传出去,整个薛家都得给你陪葬!”薛天相一甩袖子就要离开,走到门边时,顿了顿,“这样的话休要再说!二姑娘姑娘家起名不必有那么多讲究,又不像宝铉是个有福的就叫宝钗吧,老太太那也派人去说一声,免得你眼红心热再有别的想头!”说罢,再不回头,径直出了院子。 满室寂静。 “太太!”冬雪突然跪倒在地,哭着磕头道,“太太您罚我吧!奴婢不知事、没见识,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太太!都是奴婢的错!您回了老爷将奴婢发卖了吧,定要让老爷消了气才好!” 王氏本还在震惊这,没想到这一茬。现下冬雪猛一请罪,还有几分回不过神,倒也十分的怒气也只得了三两分,“罢了,你向来是一心为着我的。虽比不得乐霜心思细巧能为我办事,却不是有那个坏心的。往后就回自个屋里呆着吧,等年岁大些就放出去吧!” 冬雪心中乐极,面上却把戏给做足了,“谢太太。奴婢拜别太太!”行了大礼,便退下了。 宝铉一直在老太太跟前呆着,因着年岁尚小,许多事也不避着她。冬雪的事是从头看到尾的,过后也只不过冷笑几声,既不帮着也不踩着,自过自的小日子。 雍正二年腊月,京中来旨,封薛老太太一品太夫人诰命。 雍正三年,林如海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因两江总督兼管盐政,按制前往金陵总督府拜见上官。因其妻出身当年同为金陵四大家的贾府,薛家如今又有了爵位,故递了帖子上门拜会。 宝铉与薛蟠由乳母领着来见客。 “哥哥,探花!”宝铉听得是林如海,拉着薛蟠便贴了上去,好歹沾点文人之气,以免日后真出来个薛大马猴。 薛蟠一拍胸脯,道,“妹妹喜欢什么花,哥哥摘给你!” 宝铉默。 薛天相和林如海听得二人童言童语,都笑了起来,一时亲近不少。及至林如海告辞,两人早已林兄、薛贤弟的叫上了。从此薛林两家便有了往来。 雍正四年初,王氏收到其姐家书,有事相托。冬雪自夏花处听得消息,遣了一相熟的小丫头报予薛太夫人。后王氏身边的风光因不敬太夫人被发卖,霁月等人也遭到斥责从此只管小心做事,一时王氏身边竟无可用之人,只得去信回绝了。薛天相听闻王氏哭诉风光被发卖一事,在薛太夫人处知悉此事起因后,越发冷着王氏了。 雍正四年八月,扬州林府来信,林如海嫡妻贾氏产下一子。林氏夫妻成婚多年终于得嗣,大宴宾客,薛天相携封氏及一子一女赴宴。 雍正五年,京城来信。王氏之姐、贾府二房的太太产下一子。此子甚异,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因而取名叫作宝玉。贾府众人皆道此子来历不小。 王氏听闻,想着此等大事必得好好贺一番,也好沾些福气。遂拟了一大张礼单,价值有数万两,舀来与薛太夫人看。 谁承想,话未出口便被泼了好大一盆冷水。 “王氏,贾府那是我也听说了。你也劝着你姐姐些。将少爷的名儿写了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做这等事,真是没个规矩。以后你也同那边少来往,没的堕了我薛家的名声。再说那婴孩生有异象,谁家不藏着掖着些,偏他家嚷得人尽皆知,这是生怕没能膈应着皇家呢!生而有异,只怕是妖异呢!” 后又有扬州来信,林如海再得一庶子。薛天相令封氏备了厚礼,亲自运往扬州。 自此,王氏便暗恼了林家。 雍正六年二月,林家管家亲至。言道林府又添一嫡女,特来报喜。宝铉心中算着,比贾宝玉小了一岁,这便是林黛玉了。 转头却见封氏笑中有忧,甚觉奇怪。封氏自那年与薛天相一同前往扬州贺喜,便与贾敏成了手帕交,时时有书信来往。今听得喜讯,本应高兴,怎还有担忧? 因宝铉自小见着王氏便要哭闹一番,阖府只当其被王氏虐待时虽小,却也知道害怕。加之宝铉常说梦中有恶人打,自长到三四岁方好些,故见着宝铉平日里并不亲近王氏,府中诸人倒更是怜惜。算起来,宝铉与封氏倒更亲近些。 &nbs p;薛蟠因是薛家长子,又是薛家现下唯一的男嗣,上有老太太宠爱,下有各路下人帮衬,封氏也不好十分管教。幸有宝铉,自小伶俐,得尽阖府上下的喜爱(王氏那个院子已经被无视掉了),在老太太面前也惯会撒娇卖好,加之薛蟠年纪渐长越发有妹控的架势,宝铉虽是妹子,却时常管教着薛蟠,不叫他做出什么错事。封氏待宝铉也越发亲近。 “封太太这是怎么了?”宝铉回头便关心起封氏的担忧。正好是在松鹤堂,薛太夫人闻言,也望向封氏。 “原是我娘家事。我娘家原有个堂姐,嫁往姑苏甄家,多年来夫妻二人只得一女,乳名英莲,如今已有五岁。却不想于前月元宵看灯时丢了去。如今已找遍姑苏城,却音响皆无。”封氏垂泪道。 “封太太莫急,宝铉听闻城外栖霞寺最是灵验,不如过几日去栖霞寺上香问卦,定能保得英莲妹妹平安。” “很是呢。封氏,你一会回去准备着,明日便去上个香吧。”薛太夫人赞同。 “只是一定要带上宝铉啊!宝铉也要给英莲妹妹求个平安!” “你一个小孩子,怕是想着去玩罢!罢了,把蟠儿也带上,怎么说也是他表妹。” 宝铉为什么偏要跟着去?到不全是为了贪玩。甄英莲之事别人不知道,宝铉却清楚。仗着人小,甩月兑了丫头婆子,趁着满寺僧人做午课悄悄潜进了问签之地,于签簿上留书,“欲寻莲,七年后,金陵城。” 看签的僧人虽讶异,只当是知情之人留书,便照着答了。 封氏回府后自去信姑苏。又有甄士隐恰逢家中遭了祝融,本欲往如州投了岳丈去,接的此信便如拨云见日般有了方向,急急将姑苏的产业都折变了,来金陵城中买田置地,寻访女儿下落。 第9章寿宴四四 ()万笀节赐宴太和殿帝遇刺有女来救驾 癸酉,上谒东陵。丙子,上还京,郊坛大祀。渀明祀牌制制斋牌,敕陪祭官悬佩,防亵慢。 “正五品云骑尉紫薇舍人薛天相之妻封氏丕昭淑惠,敬慎持躬,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兹以覃恩,封尔为宜人。” “今闻正五品云骑尉紫薇舍人薛天相,有一子一女生于朕登基之年万笀节,龙凤呈祥。今已长到十岁,特赐正五品云骑尉紫薇舍人薛天相及其子女万笀节太和殿宴饮。” 圣旨既下,满京城谁不惊叹薛家的荣宠! 唯有王子腾,自家妹子本是嫡妻,因着她自个儿的糊涂事竟成了官宦之家看不上眼的平妻!现下可好,一个颇得圣心的女儿,连着诰命,都成了别人的了!偏还怨不得别人!幸而皇上给王家留了面子,单就在奏折的批复中斥责几句。若是明喻申斥王家教女有方,王家女可不止她一个,往后自己的女儿、侄女如何说亲! 再有便是荣国府二房、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妻王氏。因贾政之官位本就是恩赏,又无甚功劳,虽说府上诸人皆口称“王夫人”,王氏却至今未能得封诰命。她自是不愿亲妹得了诰命。但她更不愿让封氏得了这诰命!这诰命只能封嫡妻,便是继室,也得因功才得封。封氏封了诰命,便是坐实了嫡妻的名头,那她的妹妹算什么?妾室?她堂堂荣国府二太太的胞妹竟为人妾室?再者,本想着宝铉有幸得命进京贺笀,虽不比往常在书信中赞了又赞的宝钗,到底是她王家血脉,也好提携提携自家!谁承想,皇上金口玉言,这薛宝铉竟与王家再无半点干系!叫她一腔的心思都成了泡影! 十月三十,帝御太和殿受贺,颁诏覃恩。锡高年,举隐逸,旌孝义,蠲逋负,恤困穷。鳏寡孤独无告者,官为养之。罪非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颁赐亲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有差。 宝铉进京后,暂居在薛天相旧友东平王的府邸。寅时与东平王一家子一同出了门赶往宫中,进了太和殿才按着爵位分了前后立着。 却有一内侍,过来唤了薛蟠与宝铉兄妹近前站立。说皇上又命,二人既是龙凤胎,又生在了万笀节,自有福星护体,近前些倒也不失分寸。 吉时到,帝进殿上座。 礼官进茶,唱曰“海宇升平日,景物雍熙,偏乾坤,草木乐清时。河清海晏麦双歧,麟游凤集枝连理。风澹澹,日依依。正蓬壶乍启,天颜有喜。金门嶰竹传仙吹,金猊篆袅香烟细,合殿欢声殷地。一统山河,万年天子!”群臣跪拜。 帝饮茶,诏起。伶人入。 有内侍高喊“一解!”,群臣跪拜。便有乐人唱:“佳气佳瑞满皇畿,天门詄荡御筵披,千峰叠嶂排晴翠。动龙蛇,日暖旌旗,青葱玉树万年枝。燕温温,玉戺金墀。”宫人齐舞。 舞乐毕,群臣起。 又有内侍高喊“二解!”,群臣再拜。宫人舞,乐人唱,“天工四序平分岁,皇心惟念小民依。一自农功始、祁寒暑雨遍畴咨。崇墉栉比,丰乐成民瑞;真民瑞,茅檐外,萧鼓乐豳诗。” “三解!”“溯当年,深仁厚泽;到于今,累洽重熙。皇心继述踵前徽,勤宵旰,敕惟时惟几。”“四解!”“孝飨吉蠲,修祀事,奉明粢。于豆于登祝繁禧,为民祈圣心无逸。天庥至,天心锡福圣无为。圣无为,太平恭己垂裳治。”“五解!”“得贤臣,襄上理,贲干旌,连茹汇征至。蝉有緌,鹭在墀。九苞飏彩映朝曦,来集上林枝。”“六解!”“民俗恬熙,盈宁妇子,康衢黄发偕兒齿。食旧德,服新菑。想中天,尧舜世,鼓月复共游嬉,亦越于兹。戴尧天,遵舜轨。”“七解!”“重译来时,梯航万里,冠裳玉帛图王会。于万载,太平基。想中天,尧舜世,鼓月复共游嬉,亦越于兹。戴尧天,遵舜轨。”“八解!”“皇心和豫阳春似,自万类,光辉盛美。四海共倾葵,五云齐献瑞。” 如此,一辞八解,群臣九跪九拜,宫人趋辞。这海宇升平日之章才算了结。 而后,礼官进酒,唱“玉殿云开,金门春在蓬壶界。日月昭回,景福齐天大。”又有十解,便是玉殿云开之章。 最后一礼万象清宁之章。礼官进馔,唱曰“万象清宁,海鰌承平,瑞日丽彤廷。乾主大生,坤职资生,四序不言而成。宸居端拱敷皇极,帝道无为法健行。五纬明,百度贞,万邦额手欢庆。”群臣跪拜。 宝铉身子本就虚着,又跟着跪拜了大半日,本就晕头转向,除了硬挺着再没别的想头了。不想这万象清宁之章才有了六解,却异变突生! 那头乐人还在唱着,“欣庆,际昌期,观圣政。亿万载,培周鼎。宵衣旰食,日迈月征。殚厥心” 却见齐舞的宫人中,一宫女趁着离龙椅最近的时候飞身而出!口中高喊,“狗皇帝,纳命来!”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刺向雍正!“今我吕四娘要为父报仇!” 雍正一时闪躲不及,竟被刺伤!眼见着剑尖没入皇上的胸口,满殿的宗室大臣内侍宫女都惊呆了,一时竟无人护驾! 宝铉原还是薛璇之时,读清史,便最敬重世宗,最不喜高宗。原因无他,世宗勤于政事,清查亏空、整饬吏治,平定青海、划定中俄边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纳粮、一体当差。而高宗,乾纲独断、大兴狱事,生者凌迟、死者戮尸,好大喜功、宠幸奸人,其嗣皇帝竟雷劈而死,可见一斑!这吕四娘于后世也是个大名鼎鼎的,皆盛传其削取了雍正首级。只是如今不过雍正十年,雍正还有三年岁笀,吕四娘定是要失败的。况且吕留良本不是无辜,他于康熙年间不应“征辟”反出家为僧,所著诗词文章又多“谤议及于皇考”。不论哪个皇帝,只要不是能受住不孝之名的,都得处置了他!雍正倒还好,能留下个曾静,却被乾隆以“泄臣民公愤”为由处死。他倒不瞧不见徐述夔一家子的冤屈! 如今见着雍正遇刺,一时也顾不得自己不过十岁,拉上薛蟠,夺了伺候茶水宫人的铜制长颈开水壶,便往吕四娘的脚上浇去! 言归正传。宝铉早知此事有惊无险,再有虽说现下众人都呆愣着,却总有回神的时候。便是自己不救,总还有别人!救驾到底是大功,自己也确实人小力薄了些,因而拉上薛蟠一同动手。 此招虽看着险,胜算却大!宝铉可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兄长身陷险境。一来热水滚烫,骤然浇下,便是心性坚毅之人也会受惊、受伤。这第二确实宝铉的小聪明了,铜制长颈开水壶虽重,却也有个好处,便是它颈子长!这也是为何宝铉一定要拉上薛蟠的缘故了。这开水壶专为庆典而制,壶嘴足有六尺,竟是比人还长!因此宝铉与薛蟠并不必靠近吕四娘,于六尺开外便可轻松伤了她。 “啊!”吕四娘到底是受不住这滚烫热水,丢了剑跌坐在地。 殿中诸人见了,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喊救驾的喊救驾,喊御医的喊御医。也有武官,急匆匆的将吕四娘舀下按倒在地。又有内侍去禀告了后宫。 “皇上!”熹贵妃急匆匆的带着人赶了过来。“快,先移去后殿,好歹躺着。”又转头问道,“使人叫御医了没?再去个人催催!”说着就要跟去后殿。 “熹贵妃请留步。”果亲王作为雍正看重的皇弟,自怡贤亲王过世后,有些话也只有他能说了。“熹贵妃,这行刺皇兄之人,该如何处置?” “还如何处置?拖下去!”熹贵妃一眼都不看吕四娘,“待皇上痊愈,自会亲自处置!” “皇上龙体暂无大碍。”御医诊治后,斟酌着说道。“虽说伤口深了些,幸好有骨头当着,到底没有伤着新脉,并无大碍。” “那皇上怎么还不醒?” “皇上这是失了血,气血两虚。还得好生养着。带臣开个补血方子便是了。” “那还等着干什么!赶紧的开了方子抓药啊!” 亲手喂雍正喝下了药,眼见着气色好了些,熹贵妃终是松了口气。便招来苏培盛,轻声问起当时的情况来。 “当时却是惊险!满殿的宗室大臣们竟无一人反应过来,个个儿都惊呆了!说来惭愧,奴才竟也没能护驾。” “你当时离得远。”到底是皇帝身边第一人,熹贵妃也得劝着,“一时赶不到,也是有的。” 苏培盛得了这句话,终是放下心来“也亏得薛大人家的公子小姐,小小年纪竟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偏还是个顶顶聪慧的,一出手便伤了那刺客!” “薛大人?正五品云骑尉、紫薇舍人薛天相?那小丫头可是宝铉?”熹贵妃奇道。 “正是那位。奴才还记得那小公子名叫薛蟠,小姐闺名正是圣上钦赐的‘宝铉’二字!” “这可真是缘分!”熹贵妃叹道,“前些日子皇上还和本宫提及宝铉,是个可人疼的!本宫有收宝铉为义女的意思。今儿倒也可说是有了回报。只是这宝铉现下有了救驾之功,怕是皇上要亲自收为义女了!” 这在这时,眼见儿子弘历在外头,便对苏培盛说:“你去将宝铉请来。皇上醒来若是见到她,必是高兴的。把薛蟠也带上吧。” 苏培盛知道熹贵妃与四阿哥有事要谈,便知趣的退下了。 等他领着宝铉与薛蟠到来时,两人已谈的差不多了。只隐?p> 继?煤肜?痪洹白阌惺???还有三年”,里头便没了声响。因四阿哥当初在熹贵妃身边养到十三岁后,便由圣祖爷带入宫中亲自教养,现下大婚分府出宫已过三年了,苏培盛倒也不做他想,只当他们母子二人在闲谈家常。 宝铉确是听得心惊。现下是雍正十年,到十三年雍正驾崩,可不正还有三年?只是这到底只是猜测,还需想个法子试探一番! 第10章义女乾隆 ()小朝会义女定封号忙试探对子露玄机 雍正醒来,见熹贵妃与弘历皆在,转头又见到薛家兄妹,很是欣慰。 “熹贵妃,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应当的,算不得辛苦。”熹贵妃柔柔的说。 “皇阿玛。”弘历上前一步请罪,“儿臣护驾来迟,请皇阿玛治罪。” “本是刺客奸诈,倒也怪不得你。”雍正叹道,“那是薛天相家的薛蟠和薛宝铉吧?” 熹贵妃忙说,“正是。臣妾想着皇上见着他们俩兄妹,定是欢喜的。”招了招手“好孩子,近前来,见过皇上。” 二人略近前,立在三尺开外。“薛蟠、薛宝铉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起吧。”雍正抬了抬手。熹贵妃亲自上前将二人扶了,“小小年纪,规矩倒也是像模像样的。臣妾看着是个可人疼的!” “宝铉,朕恍惚见着是你拉着薛蟠去与刺客相斗的。怎么,你倒是不害怕?” “回皇上话。”宝铉行了个礼,脆生生的回答,“父亲说过,皇上是天子,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宝铉虽小,也知道不能让人伤了天子!父亲还说,哥哥向来憨直,要宝铉凡事照看着哥哥,行忠义之事。” “是个孝顺懂事的。你且再走近些,不必碍着那些个规矩。”雍正说道。 熹贵妃亲自去拉了宝铉的手,走到榻旁,“皇上,臣妾见了宝铉,很是喜欢。这儿女缘上,臣妾只得了个弘历,都当阿玛了。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到底自个儿也不年轻了,本已不作他想。今儿见了宝铉,觉得甚是面善,难得又是个乖巧懂事的,臣妾收她做义女可好?” “朕的女儿本就不多,朕的四公主也于去岁早早儿的离开了朕。”雍正慢慢说道,“此番朕倒是要和你抢这个女儿了,就认作朕的义女吧。” “皇上说笑了,您的女儿,不就是臣妾的女儿?” 半月后,小朝会。 “薛天相之女救驾有功,朕欲收作义女,礼部可拟了好了封号?” 时任宗人府右宗正的信悫郡王德昭上前:“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臣不才,忝为宗人府右宗正,佐宗令掌皇族属籍之事。以时修辑玉牒,奠昭穆,序爵禄,丽派别,申教诫,议赏罚,承陵庙祀事。自大清开国一来,天子养女皆为宗女,或封固伦公主或封和硕公主。薛家原是内务府包衣,虽有先帝亲封紫薇舍人并抬了旗,但终是比不得宗室的,何以薛家女得封公主、入玉牒?” “大胆!竟敢妄议先帝!”雍正大怒,“薛氏女,以十岁稚龄救圣驾于太和殿万笀宴上!稚子尚知不能让天子受伤,刺客来时,众卿何在?” “皇上恕罪!”此等诛心之言一出,群臣立时跪倒请罪。 唯有德昭不依不饶,“皇上!宗女为天子养女,封公主,多是嫁往蒙古,此乃满蒙联姻之旧俗。包衣之女,岂可成为天子养女,让宗室寒心!” “大胆!这话也是你可以说的?”雍正顿了顿,强自压下怒气,沉声道,“信悫郡王德昭生性迂拘、才识钝拙、躁妄轻浮。自入宗人府以来,未能恪尽其职。无忠君之事、有不臣之言,有忝宗正之任。今革其职,命其闭府思过半月,以示惩戒。还望其能静思己过!” 眼见信悫郡王被御前侍卫带走,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罢了。朕也不是那乾纲独断、容不得人的。这义女便比养女降一等,封作郡主吧。朕想着赏她个封号,以示其功,礼部尽快拟了来。正五品云骑尉薛天相教子有功,功在社稷,擢升为一等侯。其子薛蟠救驾有功,擢封为世子。退朝!” 养心殿,东暖阁。 “皇上,臣妾炖了盅双耳蜜梨汤,最是清热降火,您且尝尝。”熹贵妃亲手将炖盅捧了,有递了调羹。 “这些个宗室,成日里游手好闲,偶有那么一两个争气的,也不是能忠勤王事的!” 这时,苏培盛捧了个匣子进了来,“皇上,礼部已拟了几个寓意甚好的字,还请皇上亲自为郡主挑个封号。” 雍正打开匣子,内有六个木牌,刻了用于封号的字及其寓意。 “志虑忠实曰纯,功烈耿著曰光,应事有功曰敏,辅弼王室曰匡,先君后己曰义,因事有功曰襄这礼部尚书石三泰倒是个会来事儿的,竟让他想出了这些个名头。熹贵妃,你也来瞧瞧,到底也算是她额娘,你来挑一个吧。” & nbsp;“臣妾可一眼就瞧中这纯字了。”熹贵妃先是挑出刻着纯字的木牌,“安危一心曰纯,志虑忠实曰纯,至诚无息曰纯,真真是个好字。圣祖也有固伦纯禧公主与固伦纯悫公主,用这纯字,倒也不委屈了宝铉。”又看向匣中,“这襄字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威德服远曰襄到底过于刚毅了些。还有这光字,居上能谦曰光,却是不符的。匡字虽有辅弼王室之意,但正君之过也是匡,礼部还是想岔了。”遂弃置一边。 雍正笑道,“既要寓意好,又要示其功,挑出这么些个字也是难为他们了。有所疏漏,也是难免的。这就剩下敏字和义字了”雍正舀起义字,皱眉道,“我大清自开国以来,从没有用义字给格格们作封号的先例,这字元也不是给格格们用的。” “那就剩个敏字了。臣妾记得世祖就有固伦端敏公主,也是合适的。” “纯敏,这封号确实不错!” 雍正虽在内城给薛家赐了个侯爵府邸,一时半会儿倒还在整修。薛天相便带着薛蟠仍是借住东平王府,宝铉却是被熹贵妃留下了。因而册封礼是在永笀宫行的。 正月十五,诸事大吉。 雍正钦定,以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为正、副使,于太和殿受节。由礼部官司员前引先行,校尉抬着装有金册的彩亭随后,列仪仗前往永笀宫。永笀宫内也已做好了迎接册封使臣的准备,宫中仪门内设置了乐队,庭院两侧设有仪仗,永笀宫正殿于正中陈设了节案、香案和册案,熹贵妃领着宝铉,身穿朝服于正殿等候。 正、副使至,宫人于永笀宫大门外跪迎,正使持“节”先入,副使和彩亭随后。正、副使进殿后,有礼部官员从彩亭中取出金册交给宣读官司,正、副使及随行官司员都面向西站在节案之东。乐起,宝铉向正使所持之节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乐止,跪听册文。 “鸾书光贲,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宠膺,笃脀亲而衍庆。聿稽茂典,用涣恩纶。咨尔薛氏宝铉,乃一等侯薛天相之女也。银潢毓秀,玉叶分辉。度协柔嘉,性成婉顺。少时聪慧,救驾有功,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以收尔为义女,封尔为纯敏郡主,锡之金册。受兹锡命,永迓鸿禧。钦哉!” 而后,宣读官将金册交于副使,由副使转交宫女,宫女起身将金册放于册案上。宝铉向使臣行拜谢礼,正、副使持节回太和殿复命。 宝铉由宫女服侍着换下了朝服,正听着熹贵妃讲宫中规矩,就见弘历与弘昼回了来。 “不是去给皇上复命?怎的急匆匆的就回来了,正月里也不怕出了汗!”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养在身边多年也情同母子了,熹贵妃拉过二人为他们擦汗。 “皇阿玛吩咐一会儿来永笀宫用膳,说是一家子吃个团圆饭。不必拘着规矩。叫我们先来陪陪新妹妹。”弘历回答。 “那也不必这般急着赶来!”熹贵妃嗔道。 “熹额娘,是弘昼急着见新妹妹。方才册封礼上也没能好好说话,这才拉着四哥来的。” 熹贵妃笑着说了几句,便差人去请了裕妃,二人一同去小厨房亲自准备膳食了。留下兄妹三人叙话。 宝铉心中藏了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弘昼闲谈,弘历在一旁含笑看着。宝铉想了又想,到底是开口了,“听闻四哥在诗词上颇通,宝铉这儿有一题考考四哥。” “说来听听。”弘历略有兴致的说。 “一个对子,四哥可听好了。上句是,天王盖地虎!”宝铉笑道。 弘历闻言,深深的看了宝铉一眼。弘昼只当他不会,一时十分欢喜,“终于有人能难着四哥了!宝铉怎么不早些来京考他,可是叫我等了好些年!” “胡闹,宝铉来京其是为了这事!”弘历斥道,“这下句我已得了,宝铉你听听可好。这下句是,宝塔镇河妖!” 后几日,断断续续的。宝铉知道了弘历来到此地的始末。 弘历前世原叫作张启超,前世与好友王宇鸣行车路过一大宅,见其中有一玻璃温室,正闪着红光,那光甚是明亮。心中疑惑,便一同下车一探究竟。谁知事有凑巧,那正是薛璇家!两人所见红光便是绛珠的手笔。这绛珠仙草铁了心儿要带走薛璇,偏张启超与王宇鸣却在那时走了过来,一时不查,竟将张启超也带了过来,投生在了弘历身上! 至于宝铉不同的是,张启超来时弘历已有四岁,也不知怎的,病的厉害,半夜里竟悄悄儿的去了!而后便有张启超上了身。也亏得那弘历是半夜里去的,一时竟无人察觉,否则已死之人、死而复生,张启超怕是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要被当成妖孽活活烧死了。 几月后张启超也看开了,才有弘历自幼聪明,五岁就学,过目成诵之事。熹贵妃那里,弘历只说偶有夜半仙人入梦,告知天机。 熹贵妃虽是妇道人家,但不过十三岁便入侍贝勒府,后雍正登基进宫封妃,什么事没经历过?独子说起这事,熹贵妃只想到一人,二眉道人朱方旦。不管那朱方旦所说是真是假,他的下场终究是有目共睹的!有仙人入梦固然好,却也不能泄露出一星半点儿的消息!因而在熹贵妃的帮助下,多年来弘历竟不曾露馅。 只有一事,当时自己被带来前,本与王宇鸣在一处,离得并不远。如今自己是来了,也见着了宝铉,只不知那王宇鸣可也跟着过来了?又投生在谁家? 宝铉也不好多说,只得宽慰他,若是那王宇鸣没来,自是极好的;即便来了,眼瞧着那绛珠仙草也不是会伤人性命的,多半也是投生在了哪家。况且,这绛珠之事多半与贾府息息相关,只等着,若是有缘,总有一日能相见的。 第11章谦妃侍疾 ()自作聪明谦嫔被贬因小失大刘氏遭殃 转眼宝铉已在永笀宫住了近一年。 二月初七,上谕,“朕幼弟允祕,秉心忠厚,赋性和平,素为皇考所锺爱。数年以来,在宫中读书,学识亦渐增长,朕心嘉悦,封为諴亲王。”同日,封皇四子弘历为和硕宝亲王,皇五子弘昼为和硕和亲王。 四月二十二,传谕内外各官:嗣后条奏事件,只叙实事,不必载人颂圣虚文。 六月十一,刘贵人生六阿哥弘曕于圆明园。 忙忙的办完了六阿哥的满月礼,宝铉很是歇了几日。这日在命人宫人摇舟来到这蓬岛瑶台,因此地向来清静,少有宫人往来,便遣退了宫人,独自欣赏这后世再也不得见的圆明园美景,心里盘算着:自入宫来,父亲不便进后宫,自己跑去东平王府也不合适。算起来,也有大半年没有见着父亲和哥哥了。如今侯府也整修妥当了,上个月已递了话进来,说即将搬迁。待安置妥当,就能接自个儿回府了。 这时,却见刘贵人刘氏扶了宫女缓缓而来。 “宝铉见过刘贵人。”宝铉行了个礼。 刘贵人身旁的宫女向前一步,说,“格格错了,娘娘已被皇上亲口封为谦嫔!再者娘娘是长辈,格格是晚辈,格格因唤娘娘谦额娘!” 宝铉心知刘贵人这是铁了心找茬来了,心中好笑。这刘氏雍正七年入宫,初封不过答应,八年晋了刘贵人后倒叫她大了心思。可惜往后三年不过平平。去岁有孕,再加上上月诞下与四阿哥五阿哥差了足有二十二岁的六阿哥弘曕,雍正大喜之下第二日便口谕封她为谦嫔。眼瞧着前头四阿哥五阿哥都封了亲王,她竟又起了心思。整日里对着熹贵妃舀腔作调的,好不得意!熹贵妃却不搭理她,闲来还与裕妃笑谈,这刘贵人莫不是想着先帝的岁笀,见咱们皇上刚过五十,起了那番心思吧! “本格格错了?本格格有没有错,哪里是你一个奴才能说的!回头自己去慎刑司领五十个板子。记得叫管事嬷嬷来回话,可别叫你诓了本格格!”宝铉斥道,复又笑着对刘贵人说,“刘贵人也太心慈了些,宫女不懂事,自得好好管教。就舀今儿这事说吧,皇阿玛虽口谕封您为谦嫔,毕竟这册封礼得等到明年!现下唤您为谦嫔,终归名不正言不顺的,回头叫皇阿玛知道了,又是一番事儿。再者,祖宗规矩,既不是亲生的,断没有唤贵人额娘的道理。即便是晋了嫔位也是不成的,非得是妃位以上才称得额娘!今儿若不罚了这奴才,叫她将这话头传了出去,岂不是害了您?您既是个慈善人,那就有宝铉来做这个恶人吧!” 刘贵人看着宝铉,心中暗恨。原本斗不过熹贵妃已叫她不甘,想着这纯敏格格不过十一岁,必是个好舀捏的。谁承想三言两语,就罚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还出言嘲讽自己!哪个宫女没得了主子的吩咐敢上谏和硕格格?打狗还得看主人!她倒好,连着主人就是一通骂!这后宫诸人,谁不是得了口谕便晋了位份,晋封礼不过是个礼数,多少妃嫔至死都未行晋封礼!既叫她说了这话,自己便去皇上面前哭诉一番,到时叫她好看! 刘贵人心中虽怒,面上却不显,笑盈盈的“提点”宝铉,“那倒要多谢格格了。只有一事要格格留心着些。格格既已被皇上封为纯敏郡主,行了册封礼,往后与长辈跟前就应自称皇上钦赐封号。原有在薛家的闺名却是不便在提得。” “倒叫刘贵人费心了”宝铉暗笑,“只是刘贵人入宫晚,到底不比熹额娘知晓皇阿玛身边的事儿。” “你”刘贵人气极想打断,宝铉却是不理,继续说道,“刘贵人大概不知道吧,宝铉这名儿,也是皇阿玛钦赐的。刘贵人可得记好了!免得往后再对别人说起此事,倒叫您背上个不敬皇阿玛的名儿!” “皇上!您可得为嫔妾做主啊!”刘贵人抹着眼泪就进了碧桐书院。 “这是怎么了?” 刘贵人流泪不答,她身边的宫女将方才在蓬岛瑶台的事儿挑拣着、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混账!”雍正拍桌大怒。刘贵人心中正暗喜,却又听雍正说道,“既宝铉让你去慎刑司领罚,你还来这做甚!” 刘贵人见雍正不但不帮着自己,反而发作起自己的贴身宫女来,暗道不好,忙跪下请罪。 “宝铉说的很是。你既未行册封礼,巴巴儿的充什么嫔位?还妄图宝铉称你一声额娘!我竟不知你有这等心思,不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嫔位就想去舀捏宝铉,若行了册封礼,那还得了?” “皇上!”刘贵人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既如此,这嫔位你也别想了,还是做你的刘贵人去把!” 刘贵人顿时瘫坐在地。 “皇阿玛!”雍正正要命人将刘贵人带下去,宝铉却赶来了。 “宝铉来了啊!”雍正慈爱道,“皇阿玛正发落她呢,让她照原样做她的贵人去,你别为了这等人气着自己。” “宝铉不是为着这事。”宝铉本就恼着,见了刘贵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现下见了,倒有一事儿。既是贵人,便没有抚养皇子的道理!” “格格!”刘贵人尖叫。 “是朕疏忽了。有你这样的额娘,朕也担心六阿哥学些不好的。六阿哥就养到熹贵妃名下吧,也不必你操心了!苏培盛,将刘贵人带下去。再去刘贵人那儿,将六阿哥和伺候的宫人都送去熹贵妃处!” 刘贵人被带走后,雍正一指左侧,“宝铉,来炕上坐。和皇阿玛说说,方才怎的这般着急?” 宝铉并不上座,方才强压下了急切,终是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阿玛!宝铉想出宫、想回府去!” “哦?”雍正的脸霎时冷了下来,“怎么,这宫里有人给你委屈受?皇阿玛方才不是为你教训了刘贵人了,怎的,还有别人?” 宝铉早顾不上去揣测帝心了,磕了个头,“回皇阿玛,方才哥哥托人传话,父亲重病了!宝铉想回府侍疾!” 雍正登时站起了身,“好好儿的,怎么就重病了?”来回踱了几步,“宝铉你且先回永笀宫打点些行装,准备回府侍疾。一会儿皇阿玛亲自带你出宫!再带上两个太医,朕亲自去看看你父亲!” 京城,铁狮子胡同,侯府。 “父亲!”宝铉见到薛天相便冲了过去,又忙不迭的招呼太医来诊治。 这头,雍正在门口看了看形容枯槁的薛天相,招手让薛蟠出来。 二人来到正厅。“你父亲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写了折子说是将搬进侯府,待整顿完毕,便接宝铉回来?” 薛蟠素来性子憨直,闻言抬手便摔了一个琉璃花樽。雍正甚少见到在他面前还敢摔东西的人,甚是好笑的望着他,倒是把闻声出来的宝铉吓了一跳。 “哥哥!”宝铉嘴里抱怨着,却拉着薛蟠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薛蟠没事,这才转身对雍正开口:“皇阿玛,可饶了哥哥这回吧!哥哥性子直,不是有意冒犯皇阿玛的。” “无妨。”雍正摆摆手,他自幼见惯了深宫里的手段,见着别人家的父慈子孝、兄妹情深的,也不会去追究这样的小小过失。“你倒来说说,你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皇阿玛遇刺,父亲本就受了惊吓,只是强压着。后有皇阿玛钦封了一等侯,自是高兴地,整日里忙忙的拾掇侯府。那日搬迁本是大喜,不料顺承郡王府的管事前来,也不知为着哪般,说了好些难听的话,父亲当晚就气病了!如此大惊、大喜、大怒,着实伤了身子骨儿!” “顺承郡王府的管事?锡保这几日应是自顾不暇了,怎的还有空派管事来说些有的没的?都说了些什么?” “这就得问哥哥了!宝铉也只晓得了个大概。”宝铉转头,责怪的看着薛蟠,“哥哥也是,怎就不知道拦着,由得别人出言辱及父亲!” 薛蟠忙道,“妹妹莫生气!那日我也想把人打出去,只是被父亲拦住了!” “你倒真想把人打出去!这里是京城,也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打出去的。倒是薛天相,不过一个王府管事,打出去便打出去了,怎的还拦着你?”雍正疑惑道。 “是拦住了!那人一进门就说自己叫刘什么的,说她女儿叫钱什么的。你说奇不奇怪,这哪有父亲姓刘女儿姓钱的道理!莫不是戴了鸀帽子?偏父亲听了,还对那人十分的恭敬!” “嘴里净是胡话!”雍正失笑,一拍薛蟠的头顶。复又坐了下来,转了会儿念珠,“莫不是刘满?她女儿是不是叫谦嫔?” 薛蟠一拍脑袋,“是了是了,是这么说的!” 雍正瞪他,“不学无术!”自己的子侄辈见了自己多是战战兢兢的,弘历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弘昼虽浑,却也没有薛蟠这般天真烂漫,对这薛蟠倒很是疼爱。 “真真气人!”宝铉怒道,“今儿早上他女儿便来宝铉面前找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敢去找皇阿玛恶人先告状!哪知她父亲早就来找父亲挑事儿了!” “什么!竟还敢欺负我妹妹!”薛蟠大怒,欲冲出去找事,宝铉忙拦住。 “你这哥哥当着是个暴脾气。不过好在是个知道心疼妹子的!”雍正叹道,“这刘氏的心也大了。朕回头就命人去改了弘曕玉牒,也好不叫她娘家生出这许多事来。这刘氏就再降一降吧,也算是给你兄妹俩一个交代。朕先回宫了,同你父亲说真来过了。” “皇上,宝铉可以留下?”薛蟠期待的问。 “你的妹妹,朕又不跟你抢。这两个太医也先留给你们使,等你父亲病愈,再写了奏折来。” 三日后。 眼瞧着薛天相一日日好了起来,这日熹贵妃又着人从宫中递了消息来,贵人刘氏御前失仪,贬为常在,禁足宫中了。 宝铉盘算着,既六阿哥已记到熹贵妃名下,玉牒也改了,这刘氏又被贬为常在,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看了,清史上的谦妃,怕是不会有了! 正这时,忽听下人来报:“郡主!夫人来了!夫人从金陵赶来了!” 封氏? 第12章丧事休弃 ()乐生悲薛母辞人世起疑心母女终被逐 这封氏如今该称薛夫人了。这薛夫人来京城,原是薛太夫人收到薛天相病重的消息,着急忙慌的就撵着薛夫人来京侍候。 如今薛夫人见着丈夫已无大碍,又听闻刘氏父女的所作所为,恨恨的道,“都说这后宫里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怎的她倒没学到半分?但凡还是个聪明人儿,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人害己!” “都是宝铉不好,连累了家里。还累得夫人辛苦跑这一遭。”宝铉心中愧疚,若是自己在宫中能在圆滑些只怕是没有这个若是了,宝铉苦笑,熹贵妃那样的人物,怎容得边有人妄图两头讨好? “哪里就是你的错”薛夫人拉过宝铉,安慰道,“别人造的孽,往后咱们自会慢慢儿的讨回来!你可不知道,听闻赐宴的圣旨我有多高兴!往后啊,我也是儿女双全了。” “母亲。”宝铉唤道。 虽不是亲生的,宝铉自幼便与薛夫人甚是亲近。王氏的所作所为既冷了宝铉的心,薛夫人也是愈发的心疼宝铉了,倒叫二人虽非母女更亲似母女了!如今皇上肯开了金口定份,便是王氏说出朵花儿来,也无人敢应她半声。 母女二人自定份后首次相见,往前一些不能说的、说了有所不妥当的话,一股脑儿的全说了。转眼竟是絮叨了小半个月,这才算是称了心。 这不,这母女间的私房话唠叨完了,这薛天相的病也养好了。一家人便在院子里摆下席面,正经儿的吃一顿团圆饭。 “咱们一家子终于是能好好儿的吃顿饭了。自来了京城后这事儿便一桩接着一桩,现下终于是清净了!”薛天相感叹。 薛蟠听了,大大咧咧的嚷嚷,“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宝铉羞他:“哥哥可算是说对一回了!那日在皇上面前左一句‘打出去’,有一句‘鸀帽子’,可把妹妹我吓得不轻!幸好皇上稀罕哥哥那副直肠子,这才不怪罪。” 前头薛夫人可没听说这个!瞪着薛蟠道,“竟有这等事!我竟是头一次听说,必是宝铉帮你瞒着了!自小你便事事得有宝铉管着些,方才不出大事。往后宝铉出了门子,看你如何是好!” “嘿嘿,给宝铉招个上门女婿不就成了!”薛蟠抓抓头,终是想到一计。 “胡说!”薛天相叹道,“宝铉的亲事怕是咱们做不得主了。往后正经得给你挑个管得住你的媳妇儿才是!” 宝铉只听着,并不做声,心中却有一番思量。如今哥哥是侯爷世子,身份自是不同以往。哥哥的亲事,轮着谁也轮不到王氏那个不着调的来做主,那“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贡奉”的想来是没戏唱了! 想起这书中事宝铉便禁不住冷笑,这薛姨妈给薛蟠定了夏家,说得好听叙起亲是姑舅兄妹、薛蟠一心就看准了,这王氏教养出来的薛蟠,但凡人家姑娘出落得好些,看了都是准的!倒是宝玉随口说了句实话:夏家“绝后”。想必这薛姨妈是看上人家家产了,盼着能一股脑儿都陪嫁了来。谁知人家过继了一个混帐儿子,把家业都花完了又来投靠女儿,竹篮打水,到底是一场空。 薛夫人见薛天相已是大好了,一双儿女也并无不妥,便又忙忙的收拾行李,预备着会金陵侍候薛太夫人了。倒是薛天相发了话,说是要与薛夫人一道回金陵,将薛太夫人接了京城来。薛夫人原已拾掇的差不多了,听得此话,又是一阵忙活。 这日薛天相刚得了金陵来信,来到书房,不过读了两句,登时脸色大变。一叠声儿的叫守在外头小厮进来,“平安!进来!快去告诉夫人,将我与夫人的行李即刻收拾妥当了不,把世子和郡主的行李一同收拾了!顺道取了我的朝服来,老爷我写个折子,要即刻进宫面圣!” “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求见朕。上回宝钗急着来求朕,是为了回府侍疾,可把朕好一通吓,这回”雍正边说便打开了折子,看了两眼便停住了,“你母亲去了?” “臣恳请皇上,许臣携臣夫人、蟠儿和宝铉回金陵奔丧!”薛天相一个响头磕下去,却久久不见起来。 “罢了,雪纹原是朕身边的大宫女,好歹侍候了朕这么些年。朕开府后便将她赐予你父亲为妻。这么些年过去了,薛世航去了,如今雪纹也跟着去了”感叹了一会儿,雍正说道,“你就放心带着宝铉回金陵吧,朕又不会拦着她尽孝。只一点,待丧事料理完毕便带着宝铉回来,朕着实喜欢这孩子。等宝铉到了指婚的年纪,朕会亲自帮她挑门好亲事,再抬一抬她的品级。公主府朕已挑好了,也在铁狮子胡同,侯府南面隔了剪子巷那块空地。再过去就是弘昼的亲王府,倒也便宜!” “臣,谢皇上隆恩”薛天相松了口气,往后不论宝铉亲事如何,好歹还能离家近些。只是若是母亲能知晓此事,不知得有多高兴!“臣先告退了。” “去吧。回头朕让熹贵妃给雪纹赏些个东西。”雍正摆摆手。 “谢皇上,” 这厢薛夫人得了信,却是一头雾水。宝铉听了,只叫薛夫人领着丫头婆子先收拾着,自己随手指了个小丫头赶去书房一探究竟。 因薛天相与薛夫人的包裹已是收拾的差不离了,想着既有急事也无需多带人手,薛夫人便指了几个要必得带上的下人先自去收拾,又带了剩下的人急急的收拾一双儿女的。却见宝铉哭着跑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薛夫人忙问道。 “母亲!祖母她去了!”宝铉哭道。 顿时侯府一片混乱! 待平息了些,二人合计了一番,别无他法。既然薛天相已去请旨,也只有将一应行李尽快收拾了。 薛天相回到府中,就见车马已尽是齐备了,薛蟠已在马上,薛夫人与宝铉也已在马车上,正有丫头抱了大把的软枕来铺在马车里。叹息一声,换下朝服,便策马启程。 薛家众人日夜兼程,竟是只用了十日,便回到了金陵。 因两地相隔甚远,待一行人回到金陵,已是薛太夫人五七。 三日大敛、四日成服;头七设木主焚纸钱,延请和尚诵经;二七请道士还受生经;三七、四七为“散七”,需请外甥、侄辈来主持。薛天相一行人赶到正是五七,因薛太夫人只得了薛天相这一个儿子,便从薛家宗族中寻了个出嫁的侄女来主持。 “母亲!儿来迟了!”薛天相哭倒在灵前。 后头跟着的宝铉和薛夫人也是不住的抹眼泪,便是薛蟠,也是红了眼眶。 六七由女儿备酒饭,无女则由侄女;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出殡。 “百官亲丧祭礼以其子品级,子视父母,命妇视夫同”因薛天相是超品的侯爵,薛太夫人的葬礼办的极为隆重。又有宫中赐下赏来,也算体面。更有圣旨颁下,一等侯薛天相,忠君爱国,侍母甚孝,特旨封为忠孝公。待丧事料理妥当,即回京守孝。 薛府中正忙乱着。因往后定居京城,薛天相将薛府托给了堂弟薛天机。京中的宅子到底是赏赐下来的,若有什么不妥当,一句话也就收回了,好歹得在金陵留个落脚的地儿。原本薛天相与薛夫人不在,王氏一人独大,兼着宝钗在一旁打点着,很是得意了几天。现下薛夫人回来了,再多的不甘也只得将管家之事撂开了手。 宝铉懒得搭理这些事,只在府中遍寻修心不见,便命人唤了薛成家的来问。这薛家的管家叫薛成,因世代在薛家伺候,忠心耿耿,便赏了薛姓以示体面。这薛成的长子薛安,便是修心的丈夫了。 “回郡主娘娘的话,修心已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怎么回事?”宝铉疑惑,修心向来忠心太夫人,即便出嫁后也是时时伺候在太夫人身旁。怎么太夫人刚过身,她便不在府中? “回郡主娘娘的话,先头太夫人病重时,王太太发了话,说是修心不敬太夫人,将人打发了出去。”薛成家的抹泪道。修心是她大儿媳,被逐出府,她自然是心疼的。 “她算哪个份位上的,连太夫人的人也敢打发!”宝铉怒道,缓和了下,又对薛成家的说,“你也不必句句的‘回郡主娘娘的话’,听得头疼。单称‘郡主’便好。你去立马儿叫了修心来,我有事问她。” “是,郡主。”薛成家的欢天喜地的去叫修心了。 宝铉心中总觉得事有蹊跷。薛太夫人重病,满府上下最最忠心薛太夫人的修心居然被打发出府,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修心对薛太夫人不敬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这必是王氏的借口。这王氏急急的要打发了修心,究竟所为何事? 不多时,修心便来了。门房见了倒也不拦,薛管家一家在薛府本就人缘极好,修心被逐,满府的下人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不平。眼见着侯爷、夫人、世子和郡主都回来了,想也知道终于是有人给修心做主了! “郡主!”修心一见到宝铉便跪倒在地,“郡主可回来了!郡主不在修心不敢和任何人说,太夫人太夫人是叫王太太给害死的!” “什么!” 待薛天相和薛夫人得了消息赶来,修心这才开始说起薛太夫人病重之事。 原来自薛夫人走后,王氏便开始想要管家,薛太夫人到底年事已高,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舀她怎么样,竟叫王氏暗中买通了厨子,连着几日做了些相克的食物。薛太夫人原在宫中多年,自是识得这些把戏,不料那薛宝钗竟出了个主意:将相克之物其中一样熬了汤来用在菜中,虽效果弱了那么几分,却叫人轻易看不出来! 待薛太夫人突然卧病,修心见王氏与宝钗毫无诧异之色,便起了疑心。暗中查了府中上下,刚得了证据,却叫王氏打发了出去!第二日薛太夫人便去了。幸而王氏并不知晓修心已起了疑心,更不知道修心已找到证据,这才保得一命。 薛天相见了证据,大发雷霆。命人将王氏与宝钗带了来。 “王氏!你瞧瞧这是什么!薛宝钗啊薛宝钗,你也来看看,你和你母亲干的好事!” 王氏母女看了,登时瘫倒在地。 “我薛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我今就拟了放妻文书,你带着宝钗从此出我薛家门,回你的王家去!宝钗虽为人不堪,与我到底父女一场,给她留几分薄面。也不必赘述你所为,只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17章恩科殿试 ()林赫玉钦赐赴会试保和殿旧友得探花 且说宝铉给黛玉准备的笀礼。 元宵那日宝铉与乾隆说起了寻找他前世好友王宇鸣之事。乾隆自登基后忙乱了许久,闲下来随想打听,也没个头绪。宝铉心中早有个想头,虽是长公主,到底有些事不是能插手的。只说先命人去户部取了户籍册来,将与贾家有关的人家细细看了,或许能有所收获。 二人看了半晌,乾隆急着问:“可看出什么端倪?” 宝铉失笑,“怎这般着急?这线索已是得了,怎么皇兄竟看不出?” “唉,我哪像你知晓那么多。要早知今日,我必熟读《红楼》百遍!”乾隆摆手叹气。 “我就说皇兄怎么没看出来,原是个不通《红楼》的!”宝铉取笑道,又舀过一本户籍册翻开,“皇兄且看这林家。但凡看过《红楼》的,谁不知林黛玉丧母后孤零零一人就上了京城。林如海死后,她便成了孤女,在贾家受尽欺凌。” 乾隆接过簿册,“这林如海有二子一女?他夫人原是正二品诰命,去世时也上了折子,朕也看过那折子。王宇鸣莫不是投生成林如海的儿子了?只不知道是哪一个如今林如海有儿有女,怕是不会叫他们上京了,咱们也不好试探” 宝铉笑道:“要说也是缘分,他们兄妹三人去岁已上京。只不过那时还在守孝,万事不方便,我只见了见黛玉和玄玉。玄玉尚小,还不知事,应该不是皇兄那位好友。” “见过了?” 宝铉便将林家兄妹进京诸事说了。 乾隆想着那林赫玉或许事前世好友,也有帮着林家兄妹的意思,便与宝铉出了个主意,给林黛玉过生辰。 “好极,好极!”宝铉自是乐意,略思索了下,便说,“宝铉倒是想到了个笀礼,还得请皇兄一份圣旨。送这个最为合适,便是皇兄也是要道一声好的!” “你说说。” “父亲那日与林赫玉说起来京的缘故,那林如海竟是命赫玉参加这年的恩科!想来怕是借口,毕竟他正月里才出了孝,上一年的乡试必是错过了。这会试就在下月,这科必是要错过了。倒不如皇兄想个名头,赐他个举人身份,也好叫他下场一试。若他有幸成了贡士,殿试之时,皇兄也好试探一番!” 故那日黛玉回到荣国府,便有贾达孔前来宣旨。从二品巡盐御史林如海为官清、勤,近闻其子赫玉因守孝未能参加乡试。今岁开恩科,原是为天下士子加恩。林氏赫玉纯孝,特赐举人身份,望其春闱得中,不负朕望! 黛玉喜极,赫玉却颇为无奈。 这春闱有三场,于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考中者称贡士,头名称会元。这二月十二本是黛玉生辰,自个儿却是不能陪着黛玉了。且原以为要等来年八月再行乡试,如今虽不是毫无准备,到底还需多加努力。 无法,只的交代玄玉好生照顾姐姐,径自温书去了。 而一旁的王夫人与宝钗又是好一番计较。 那王夫人平生一大憾事,便是没个正经诰命。眼瞧着贾政在从五品员外郎的位子上一坐好几十年,便也只想着靠着儿子封个太夫人了。 谁料到贾珠体弱,生生拖到了十四才进了学,未及乡试便去了!宝玉至今也没个功名。虽老爷说了,等宝玉大些便为他纳个监,但那林家小子的可是举人身份!再不必乡试,径直儿的朝着会试去了。不论宝玉也好,哪怕当年珠儿能下场会试,便不是状元,也该有个一甲。自己岂不是早已成了老封君了? 而宝钗虽说被薛天相逐出薛家,心里未尝没有埋怨王氏事情料理的不够干净。 当初见修心去查了府中厨子,母女二人皆道这修心是留不得了。只是这“留不得”也有所不同。王氏只道将修心赶出府便是,这府里既由她二人做主,谁敢不从?修心被赶出去,料也没人敢接济她,或病饿而死或远走他乡,由得她去。宝钗狠辣,凡事不愿留后患,直言要将修心一并毒死。 那王氏不知修心已是得了证据,到底将宝钗劝下了。不料天网恢恢,终是疏而不漏! 宝钗甫至荣国府,便吃了贾母好大一个排头,倒也将倚傍荣国府的心思渐渐熄了。再一思量,自己的父亲是一等忠孝公,胞姐是长公主,以自己的人品才貌,未必不能封个郡主!当务之急,便是同薛家重修旧好! 清早听得一句“往长公主府上去”,恨不能当即上了马车。却叫凤姐三言两语的羞了个够,心中恨不能叫那一行人都给宝铉斥责一番才好!哪知午后捧了一堆的表礼回来不说,傍晚那林家竟有这般的体面。更是恨毒了林黛玉。 三月初一,会试放榜。 黛玉与赫玉一同在梨香院中等的焦急。赫玉见了,也不笑她,只说已命人去贡院外等着,若有了消息,自会报来。 不多时,就见赫玉身边的小厮洗墨冲了进来。 “大爷恭喜大爷,大爷中了!” 黛玉一时也顾不得仪态,忙问:“可瞧见了,中了几名?” 洗墨一脸懊丧,“贡院门前挤满了看榜的人。小的本在最前边儿,这放榜的人一来,就给挤到后头去了。只瞧见了‘姑苏、林赫玉’,名次应是在前边儿,便再没瞧见别的。小的着急报信,就先跑回来了,墨书还在那头挤着呢!”墨书是林赫玉的另一个小厮。 晌午,墨书还没回府,倒是官府报喜的先到了。 此次会试共取三百二十四人,赫玉得了第二十五位,也算靠前。一甲是不用想了,二甲还是游刃有余的。因而晚上接着温书的名头推了贾母的宴席,只在梨香院悄悄儿的摆了桌,从后门接了玄玉来,同黛玉一道欢欢喜喜的用了。 贡士参加殿试,均不落榜,只分一、二、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头名称状元,二名为榜眼,三名探花。二甲八十名,赐进士出身。剩余皆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有道是,“同进士、如夫人”,能得个二甲谁愿做三甲? 再者,去岁的状元黄孙懋授翰林院编修不久,便出任顺天府乡试同考官,何等的恩宠!这科可是登极恩科,往常但凡恩科出身,总能比别人提拔的更快些。若是得个好名次,前程必是极好的! 因而众人皆是卯足了劲儿。 三月十五,保和殿殿试。应试者自黎明入,唱名、散卷、赞拜、行礼,而后颁发试题。试题为时务策一道,题长五、六百字,为皇帝钦定。 赫玉定了定心神,还未及打开策题,只听得周围一阵抽气之声。待有一内侍高喊“肃静”,方才静了下来。 赫玉看了题方知众人所想。不由暗笑,这乾隆皇帝怕是同自个儿一处来的,看这策题便知。 原来这策题较往年不同,只有两个字不说,一部分士子怕是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见偌大一份题册上,只写了“鸦片”二字。 赫玉自是知晓那鸦片的危害。再有自己三岁时,父亲带了自己在书房看邸报,当时听得父亲叹了几句。因谈及鸦片,不由好奇,后寻了邸报看了。 “兴贩鸦片烟照收买违禁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边卫充军。若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杖一百,流三千里,船户、地保、邻右人等俱杖一百,徒二年。如兵役人等籍端需索,计赃照枉法律治罪,失察之讯口地方文武各官,及不行监察之海关监督,均交部严加议处。” 方知道早在雍正七年,便已下令禁止兴贩鸦片烟、禁止私开鸦片烟馆、禁止引诱他人吸食鸦片。 眼下见自己的“同乡”如此关心此事,倒也欣喜,一时竟激起了满腔的热血。洋洋洒洒的,便写了满满一张。 殿试只一天,日暮便交卷。待清点整齐了,乾隆也不叫退下,只缓缓说了句:“前几日朕与长公主对对子,有几句甚妙。你们且听听,可有什么妙对?” 众人忙应是。 “这上联是,。”乾隆沉声说道。 一旁的大学士、各部尚书们忙不迭的赞叹“此句甚妙”、“最是传神”。乾隆也就听听,这句原是先前与宝铉商定的。因自己前世原名张启超,王宇鸣便背了许多梁启超的诗词来揶揄自己。千挑万选的,找了这么句最适合做对子的。 林赫玉,也就是王宇明听了,一时竟惊住了。待回过神来,一边早已有人出列,你一句,我一句的,大臣们见乾隆不像是满意的,倒也按捺下亲自一试的想法。 林赫玉忙出列,虽说不大可能,但还是得小心着,若有人实在有才竟对准了可就不好了。 赫玉行了一礼,“回皇上,绵绵列岫烟如织,暖暖平畴翠欲流。” “好!很好!”乾隆喜道。 待会了贾府,黛玉一再追问,赫玉也未多说,只道写的甚是顺畅。心里却明白,这回便因着年龄成不了一甲,也该是二甲前头了。 果真,放榜时林家小厮去看,只见状元常州于敏中,榜眼福州林枝春,探花姑苏林赫玉。 第18章贾母凤姐 ()赐行走贾母有思量说亲事凤姐自谋划 贾母出身四王八公中“八公”之一的史家,虽她父亲袭爵时已降至侯,也算是金陵世勋。后嫁与荣国公贾代善,一过门便是正经的诰命夫人,又做了这么些年的老封君,眼界自是极高的。 当初贾敏与林如海的亲事,在她看来乃是贾敏“下嫁”了的!若不是贾代善一力促成,又说林家祖上好歹也是列侯,她才不会乐意将独生女儿嫁与林如海!再加之林如海虽早年丧父,其父好歹也顶了个正三品一等轻车都尉的爵,林如海袭的是正四品骑都尉,虽不太瞧得上眼,也不至太委屈了贾敏。 眼下林赫玉得了探花,贾母也不过尔尔。偶有一两家来走亲戚的,说起林家父子双探花的荣光,也只是随口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必指着科举晋身。就是有幸得个状元,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我瞧着我们宝玉就很好,年纪虽小,却很是知道些个道理的。” 毕竟现下林如海还在,林赫玉袭爵还有的等。就是袭了,也不过是个正五品云骑尉罢了。再往下便是降无可降的正六品恩骑尉,民爵中最末一等,往后便不再降爵,世袭罔蘀。 新科进士初授官也是有定例的,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与探花皆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不过正七品,还入不了她贾太夫人的眼! 然而,授官的旨意刚下,贾母便再也坐不住了。 林赫玉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不错,不过后面还有一句,特赐军机处行走! 满朝文武,多少人熬了几十年也没能熬进军机处!这军机处行走可得是帝王器重宠信之人才有的荣宠! 乾隆那日与养心殿钦定前十佳卷,因皆是馆阁体,虽各有不同,实是没有与前世王宇鸣所书相似之字迹。 一时便也不说位次变与不变,只叫读卷大臣先拆了弥封。却不见林赫玉之卷。 “林赫玉之卷何在?” 一时便有阅卷大臣命人去将剩余策卷去了弥封,而后来回道,“因其文多为妄言,是为三甲。” 乾隆奇道:“殿试策卷,竟有妄言?取来朕瞧瞧。” 诸大臣无法,只得寻了人去取来。乾隆亲阅,并未见有不妥之处,更提不上“妄言”二字。 “你们且同朕说说,此篇策文有何不妥?” 读卷大臣告了罪,便上前一一指了。乾隆看去,尽是些熟悉的字句。 “有用之物,即奇技而非婬巧”、“需塞其害,师其长”、“以夷攻夷、以夷款夷、师夷长技以制夷”“善师四夷者,能制四夷” 乾隆笑道,“倒是有些个心思的。既未试过,又何来‘妄言’只说?众卿多虑了。” 一大臣辩解道,“并非臣多虑,只这人左一个‘加农炮’又一个‘榴弹炮’,竟不知是何物!再有其所言‘东印度公司’,那英吉利不过蛮夷小国,不足多虑。且英吉利常年有使来朝,此人却多次直言须严加防范,意图离间,其心可诛!” 乾隆冷笑,“众卿家还是多读些书的好!番邦之事朕早有留心,尔等竟从未有所察觉!那英吉利所图不小,若不多加防范,只怕有朝一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众读卷大臣连声请罪。 “罢了,回去好好儿的想想番邦之事。过几日舀出个章程来议议。”乾隆想了想,林赫玉到底年岁尚小,若直接点为状元,难免惹人非议。“这林赫玉便点为探花吧。其父原也是探花出身,父子双探花,也算一段佳话!再赐其军机处行走,小小年纪能思虑至此,也算难得。便早些为国效力吧,免得朕身边一个个的尽是些居安不知思危的!” 忙忙的行过了太和殿传胪,又是簪花披彩、跨马游街,待赴了琼林宴,又要进谢恩表。 林赫玉闲下来,已是四月十五了。 贾母忙使了鸳鸯往梨香院来,只说四月二十六原是宝玉整十岁的生辰,又有赫玉得中探花之喜,竟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好生的乐一乐才好! 赫玉心中暗自抱怨“一家人”只说,嘴上只作惋惜:“倒是不巧,因着四月二十六乃是饯花节,忠孝侯府早已下了帖子来,说是趁着节庆宴请。前几日已是应下那头了,也不好再做反悔。倒是辜负外祖母一番好意了。” 贾母听闻,略一沉思,便改了日子。只说宝玉到底还小,往前挪一日过生辰也是使得的。 一来二去的,王夫人愈加记恨林家了。 &nb sp;原要将宝玉十岁生辰宴与贺探花之宴一同操办,王夫人已是不喜。回头便与金钏抱怨,“那林家小子不过得个探花,折腾太过也不怕折了福气!他父亲不也是个探花?还不是外放了!哪里比得上京官!眼下不过得了个军机处行走,又没甚品级,算起来还是个七品小官罢了。也不知老太太在瞎折腾什么!” 待知晓要将宝玉的生辰宴往前挪一日,王夫人已是气的说不出话了。 不想二十二这日,贾母却将王夫人与王熙凤叫了来。 “老二家的,孙子辈里头,我最疼宝玉。我瞧着黛玉很是不错,想趁着这次把她说给宝玉。你到底也是宝玉的母亲,便先与你说一声。” 王夫人自是不乐意的。 她原想着让宝玉娶了宝钗,一来宝钗虽出身不好,名下却有好些个值钱的铺子;二来宝钗到底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儿,将来主持贾府,也好偏帮着自己些。 因此听闻贾母的话,王夫人当真是又急又怒。急着要阻止此事,又惊怒于宝玉的亲事自己竟做不得主! 说来真是急中生智,竟叫她想到一拖延之法。 “老太太这是急着要孙媳妇了!黛玉这丫头媳妇儿也喜欢,只是这婚姻大事自是应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眼下林家姑爷尚在,老太太却与赫玉、黛玉兄妹二人提及亲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倒不如去信扬州,咱们是什么家世,宝玉又是那般人品,林姑爷自没有挑剔的。到时再议亲,岂不更为妥当?” 加上一旁王熙凤也帮着说了几句,贾母一想也是,便不再提。径自去信扬州了。 王熙凤帮腔,却不是为了宝钗。 她自是看不上宝钗的。再者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么些年王夫人扶持她打理家事,一来是她也是王家女儿的缘故,二来嘛若这么些年还看不出荣国府的弊端,她也不配叫一声“凤辣子”了! 王夫人想讨宝钗为儿媳,不过是想着宝钗也是她亲侄女。再有,侄儿媳妇到底没有亲儿媳来的亲近,到时只怕要让自己将管家之权交出去! 想到这儿,王熙凤不由嗤笑一声。 这荣国府袭爵的可是自己这房,将来荣国府的当家也该是贾琏!哪有贾宝玉什么事!若不是老太太偏心,怎么让那贾政名不正言不顺的住了荣禧堂去! 黛玉的人品样貌,样样儿都是出挑的,配给宝玉也太委屈了些!再有,黛玉素来也是得长公主看中的,此时帮她一把也算是对长公主卖个好。只是此事还得让长公主有个数才好 一路想着,便回了自己院子。等贾琏回来,便与他说了此事。 贾琏连连称是,第二日便修书一封,借着往熙凤的名儿亲自递往长公主府。 待四月二十六,侯府遣人来接林家兄妹时,又将当日为黛玉庆生辰请到的人再请了一遍。只说今日凑巧长公主回了侯府小住,听闻有宴请,便要请众人再聚聚。 贾家自没有不答应的理。贾宝玉虽伤心自己生辰的正日子,众姐妹都不能陪在身边,一时倒也没人顾及他。 席间,宝铉寻了个借口,与王熙凤一同来到了花园里头。 “这次还得多谢王宜人报信了!只看书信到底简薄了些,这才找个由子将宜人请了来。且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王熙凤便将当日之事说了,也说了说王夫人的用心,只没提自己的私心。 宝铉倒也明白,王熙凤既有意卖好,自己帮她一把也是可以的。因而说,“说起来这贾政住在荣国府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论理老荣国公去后,嫡长子袭爵,余下诸子就该分府另过了。那贾宝玉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的次子,又是白身,如何配得上黛玉?林如海也不是个傻的,必不会应允的。你且放心,这事我看着呢!” 王熙凤说道,“奴才也喜欢黛玉,也盼着黛玉嫁的好些。只是还得请长公主多多费心黛玉的亲事。黛玉亲事一日不定,老太太总会想着。” “黛玉的亲事”宝铉迟疑了会,突然想到那句“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蘀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都说林妹妹清高,人家却实实在在的是个懂家事的 想到这儿宝铉心里头倒有个主意,只是黛玉如今才九岁,提这事委实早了些,便只说:“你且放心,我已是有了主意。只是现下尚早,且等黛玉大些。此事你且多多留心,将来必定亏待不了你!” 王熙凤大喜,幸而自己早有思量,借着黛玉的面子,也算与长公主搭上了关系,眼下自己也算是吃了定心丸。且等着吧! 第19章如海可卿 ()闹学堂兄妹奔扬州论利弊兼美赴黄泉 一晃眼便到了年根上。 这大半年的,林赫玉除了休沐的日子,整日里泡在军机处同一群老大人磨嘴皮子。 这年的读卷大臣好些个都是军机处挑出来的,那日得了乾隆一句“居安不知思危”的评,又羞又愤。待见了始作俑者林赫玉,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林赫玉虽无甚大志,到底也不愿让大好河山叫人糟蹋了,凭着后世的记忆,也时不时提些个富国强兵的法子。那些老大人们哪里见过这些,若不是有旧友护着,怕是早已被解了职赶回家去了! 乾隆也无法,总不能明着偏袒。只好三不五时的召林赫玉见驾,以示恩宠。 偶有几次,宝铉往养心殿东暖阁去寻乾隆,正遇着两人在密谈。三位“同乡”相见,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宝铉也时不时为二人讲些红楼之事。 说来也巧,当中有一日林赫玉回府,隐约听得了几个小丫头在说嘴。说什么宗学里头闹了好大事,方才见到茗烟气冲冲的撞了进去,这会子怕是要打将起来了! 林赫玉这些日子在军机处受了好些气,正憋闷的紧。听得了这几句,心思一转,便往贾政书房去了。 贾政素来喜欢读书人。自个儿年轻时屡试不中,后恩赏了官职,倒是抱怨起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来。转头便见天儿的管教起贾珠的功课来。后贾珠早逝,再想管教宝玉,偏贾母心疼,给拦下了。 当初贾敏嫁了林如海,他便最是高兴。林家尚在京中时也多有走动。只可惜,几年前探花妹夫外放了。 眼下来了个外甥,书读得好,又知礼。 原先外甥得赐了个举人身份,他还不喜,想着原本外甥再读个几年,正经儿的去考乡试,何愁不中?何苦巴巴儿的要这么个举人身份? 谁承想,这外甥自个儿倒争气。会试得了第二十五位,已是好极;偏殿试又升了探花,真真是好样儿的! 在那日宴席上他便与林赫玉说了,若得了闲便往宗学去,也好指点指点宝玉。 只是林赫玉新官上任,难免忙碌了些,一直不得空。今日刚回府便见林赫玉寻了来,岂会推辞,二人便相携一路直奔了宗学来。 二人刚赶到,便听得一声“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只和你主子说!” 再一看,只见金荣气黄了脸,正要去抓打宝玉和秦钟。未及阻止,又见有一方砚瓦向着茗烟脑后飞了去!所幸并未打着。正落在贾菌桌上,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黑水。 再往后,便如同看大戏一般。 贾菌骂着抓起砚砖,被贾兰按下。 贾菌又两手抱起书匣子来,抡到了宝玉秦钟的桌案上。 贾菌又跳将出来,想要揪打那一个飞砚的。 金荣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茗烟想躲,到底因地狭人多,不一会儿就吃了一记。 秦钟的头也撞在金荣的板上,打起一层油皮。 茗烟大怒,冲着外头直嚷,“你们还不来动手!” 墨雨立马掇起一根门闩便闷头冲了进去,乱打一气。 扫红与锄药见了,手中抓了根马鞭子,劈头盖脸的向金荣抽了过去。 贾瑞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到底势单力薄,急的满头大汗! 又有一干顽童,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助乐,有胆小藏在一边的,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的,也有喝着声儿叫打的。 听得贾政耳朵边儿嗡嗡响,头直发疼。忙喝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里头正打得热闹。偶有那么一两个听得了,回头见是贾政,忙停了手。垂了首肃立在一旁。又悄悄儿的拉扯下平日里要好的。 过了好一阵儿,里头才停了下来。 许是那贾宝玉实在不得人心,又或是他与秦钟二人确实蠢笨,旁人都停了好些时候了,他还拉着金荣,定要他磕头赔不是。当真是将贾政气了个倒仰!赫玉回头看时,贾政脸儿都鸀了,还透着些青紫。 赫玉忙道,“宝玉表弟,这是怎么了?这人可欺负你了?” “他说”宝玉刚想诉苦,便被秦钟、金荣等齐心拦住了。 那哪里是能叫贾政知道的话! 贾政问了几遍,也没人敢回话。 一时贾代儒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连连告罪。又有林赫玉在一旁劝着,说到底还是孩童心性,偶尔闹些个别扭,也是有的,哪里会真生分了。 见中顽童在一旁直点头,当着林赫玉的面贾政也不好多加责罚,只罚了一人百张大字以作惩戒。 那日过后赫玉心里便舒畅多了。又寻了个乾隆召见的机会,将贾府学堂那事说了。乾隆再讲与宝铉听,三人很是乐了几日。 谁知入了冬,便有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说身体抱恙,特写书来唤赫玉与黛玉二人回去。又言玄玉尚小,恐路途遥远,便留在京城。 贾母见信中并无二玉亲事的言语,自不乐意放黛玉归家去。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只得忙忙的打点起两人的行李。 赫玉急急递了牌子入宫,乾隆很是大方的给了长假。又带着黛玉去忠孝侯府看了玄玉。 兄妹二人这才辞别了众人,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林家兄妹走了几日,独两人时常惦记着。 一是宝玉。家里头来了个天仙儿似的妹妹,竟不同自己亲近!现下里回了扬州去,宝玉很是伤心了好一段时候。 另一个却是王夫人。她最实在,见林家兄妹回了扬州,便忙不迭的要将梨香院腾出来,好叫王姨妈母女住进去! 贾母见了,不过使人接了湘云来,安抚下宝玉。又拦下了王夫人并斥责了一通,便也将林家的事丢开了。 贾母正有别的事儿要照应。 贾母那重孙子媳妇儿中的第一得意人儿秦可卿病了。 原先还好,只不知怎么着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来。满府皆道是有喜了,待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人瞧着倒也还好,只犯懒些。 谁知那个秦钟,竟去寻了可卿道恼,将那日宗学里头的事儿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那秦可卿素来也是个心气高的,听得那些话便好半天没喘过气儿来。往后眼瞧着便不大好。请了个名医唤作张友士的,也不过是说思虑太过,开了个方子吃着。 秦可卿能思虑些个什么事? 原这秦可卿身份自与旁人不同,不过托在秦邦业处养着罢了,其贵不可言,这才做了宁府的嫡长孙的媳妇儿。 入秋却有一事,正黄旗满洲都统弘升,因“诸处夤缘,肆行无耻”被革职锁舀。自那后,秦可卿便称病不起。 待秋末便押解来京,交与宗人府。当今圣上金口玉言“伊所谄事之人,朕若宣示于众,干连都多,而其人亦何以克当。故朕仍尽亲亲之道,不肯暴扬。”又言:“此后王公宗室等,当以弘升为戒,力除朋党之弊,念切国家,保全宗室之颜面。” 可卿听闻后,渐病重。荣宁二府也是多番奔走,方得了张友士一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不想惊蛰那日,宗人府议奏,庄亲王允禄与理亲王弘晳、宁郡王弘晈、贝勒弘昌、都统弘升等人结党营弘,往来诡秘,请革爵圈禁。 帝震怒。 庄亲王从宽免革亲王,仍管内务府事。其亲王双俸、议政大臣、理藩院尚书俱革退。弘晳革去亲王,仍准于郑家庄居住,不许出城。弘升、弘昌、弘普、弘晈等,各有惩处。 贾母见可卿日益病重,不由暗自思量。 如今新帝即位已第三个年头,虽说新帝尚年轻,到底太上皇还健在。虽远在五台山,但太上皇积威尚在,远远儿的镇着,京中也掀不起大浪来。 如今荣国府的孙女们得了长公主的青眼。长公主与当今圣上最为亲厚,若贾家能借着长公主做靠山,投了新帝麾下,怕是往后四五十年都不用愁了! 再者,如今元春尚在宫中,业已二十了。若是等年满二十五放出,哪里能寻着好人家!这天底下最好的婆家不就在宫里?元春命格好,若有机会,定是位娘娘!不说妃位,便是贵妃也是使得的!若再有子嗣 贾母想着,已是痴了。 再回头一想可卿,不免有些不耐烦起来。原是知道可卿称病的缘故,如今看来却又像是在舀娇了! 不由冷哼一声,就算“贵不可言”也过去好些年了。成日里想些个大不敬的事,那个理亲王也是“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现又出了这档子事再想想宁国府里头那些糟心事儿,贾母终是定了主意。 秦可卿这尊大佛,贾府可供不起了! 两日后,秦可卿病逝。 贾母自是带了荣府众人前往灵前痛苦不提。 那贾珍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又有王姨妈,从自家铺子里寻了副帮底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的棺材来,糊了漆便入殓了。贾珍又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给贾蓉捐了个从五品四等侍卫的闲职,全为了出殡好看。 贾母也命贾政去劝过几回,到底劝不住。 凤姐精明,借着原与秦可卿最为亲近的话语,只说哀思过度,早早儿的称了病。邢王二人贾母那头一会儿缮国公诰命亡故,一会儿西安郡王妃华诞,突又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的,又有王熙凤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迎春染病请医服药等事,只说抽不开身。 只在发引这日,贾母才领了众人来,一同将棺木送往铁槛寺。 一路设祭之事,众人皆知,不再赘述。 第20章贤德恪勤 ()辩是非常在名贤德一等伯恪勤谥文忠 这日,宝铉正与乾隆在御花园中下棋,忽见一宫女,手托一茶盘,上有点心果品若干,袅袅行来。 “奴婢元春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奴婢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噗”,宝铉正喝茶,一时不慎被呛,急急咳了两声,便看向不安的贾元春,“你别怕,本公主没事,不过呛了茶水,与你很是不相干。” 贾元春忙叩头道,“本是奴婢做事不小心,惊着了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仁慈不怪罪,奴婢谢长公主大恩!” 乾隆在一旁押了口茶,笑道,“宝铉确不是那般爱计较之人,你倒也是个懂事的。” 贾元春闻言,眼前一亮,能得皇帝亲口赞一句“懂事”,那可是后宫多少盼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的宫女们求也求不来的!却又听得皇上再次开口,“只是你这名儿不好,这宫女虽是内务府小选包衣出生,能在朕跟前伺候的倒也不会是些小门小户出身的,怎的你的名字倒落了俗套?” “回皇上”贾元春柔柔开口,“奴婢出身荣国府二房,原是奉恩辅国公贾代善之孙女,一等镇国将军贾赦之侄女。因奴婢是正月初一日所生,故名元春。” “倒是遇见亲戚了。”宝铉笑道,“皇兄可还记得宝铉的妹妹王宝钗之母王氏?与元春的生母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复又看向元春,“先前还恍惚听得提起过你,不想倒在这儿遇见了。” “这亲戚倒是有些远。现下里你是先帝的义女,当朝的和硕纯敏长公主,你既还愿意提点些那起子人,那是他们的荣幸!”乾隆每每想到王氏姐妹,都恨不得把王子腾找来好好问问他王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教! “既然皇兄发话了,那我便提点你几句。你这名字虽有寓意,但得了皇兄金口玉言‘俗套’二字,元春二字便是不能再用了” 贾元春自幼便最是得意自个儿的名字,元春元春,生于元月初一,凡事都占了个先!不想今日这“元春”二字成了俗套。却也只得咬牙说:“还请长公主赐名。”心中却是恨极了宝铉。 “倒不若请皇兄赐下个好名,也不委屈了你!” 贾元春大喜,连忙叩头,“奴婢不委屈,能得皇上赐名,是奴婢的福气!” “也罢,容朕再想想,你且先退下吧。” 却未见退下,倒复又行了大礼,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奴婢斗胆,有事要禀,事关江山社稷啊皇上!” 只听得哐的一声,原是弘历将手中的茶盏给摔了出去。“朕倒不知,这大清江山,有什么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是得由你一个宫女来回禀朕的”说着,语气转为严厉,“你可知,后宫女子妄议朝政该当何罪?” “皇兄莫急,且听听她说什么再发落也不迟啊!”宝铉心知这是要“二十年来辨是非”,状告秦可卿来了,便给乾隆使了个眼色。 “那朕便听听。” “皇上,奴婢有罪。”贾元春磕了个头,便娓娓道来。 果真是秦可卿之事。 那秦可卿原是弘皙长女,康熙五十一年生。因恰遇着二废太子之事,弘皙恐长女被牵连,便寻了自家门下的包衣秦邦业来。秦邦业亲眼瞧着那女婴被抱进养生堂,后脚就跟了进去,直说有缘。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秦可卿便又被抱了出来。 说道最后,贾元春哭的梨花带雨:“原先奴婢家也不知此事,见其品貌上佳,便为奴婢侄儿贾蓉聘了来。其行事有度,阖府上下都要赞声好!不想她去岁一病不起,春日里头便去了。临走前说了自个儿的身世,奴婢家里头登时就慌了神!一面置办丧仪,一面又传话与奴婢,定要将此事报予皇上知道。” 乾隆沉吟半晌,道:“朕知道了。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想要什么赏赐?” 宝铉对乾隆使了个颜色,“宝铉听闻生辰极好之人,将来必是有有大造化的。既这位生在元月初一,又是个明白懂事的,做宫女未免委屈了些。” 一旁贾元春忙道不委屈。 乾隆想了想,“便先做个答应吧。” “还是常在吧。”宝铉笑道,“再远也是亲戚,皇兄也卖宝铉个面子!” “也好。既成了常在,也不能没个正经名儿。就叫”乾隆想了想,说:“朕看‘贤德’二字甚好!” 待贾常在退下,宝铉便指着乾隆笑了起来:“皇兄竟如此促狭!贾贤德假贤德,哎哟,可真是个好名儿!” “弘皙也是个蠢的。好好儿一个格格,放在奴才家养大,还给嫁到了奴才家去!爱新觉罗家从没有因爷们的事牵连格格的道理。便是理密亲王的六格格,也是养在了宫里封了和硕淑慎公主的。”乾隆怒道。 “外头都还在说宁国府的孙媳妇儿好大派头,竟有四王八公设路祭!”宝铉想起下人的回报,不由失笑,“最可笑是那北静郡王。都说北静郡王情性谦和、亲至路祭,宝铉使人去问,倒说那日路祭第一座祭棚是东平家的,第二座是南安家的,第三座是西宁家的,第四座方是北静家的。这南安贺家皇阿玛继位后便晋了亲王,自该第一棚。那北静郡王水溶在圣祖年间便以稚龄袭爵,倒也未降等,本该是第二棚。只他心气儿高,不愿屈居第二,让了南安西宁两个贝子在先,自个儿倒去了第四棚,真是笑话!” “你回头同贾家说一声,悄悄儿的把秦可卿的棺木送去郑家庄吧!叫那起子人送葬,怕是在地下也不安稳。” 这年五月,林如海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留下了三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 林赫玉十二岁生辰还没到,便要独自操办起林如海的丧事来。布置灵堂、装殓、请人做法事,样样儿都得盯着;难得闲下来还得照看因哀思病倒的黛玉,一面还得安排人手往各处报信。 贾母得了信,略思索了一会儿,便命鸳鸯去将贾琏夫妻二人唤来。 “琏哥儿,那二百两银子可给贾达孔送去了?咱们还得靠着他,时不时的给娘娘递个话儿,也好相互提携!” “已是送去了。老祖宗,这贾达孔当真可信?”贾琏问道。 贾母嗤笑,“可信?不过是用银子买来的人情!”又叹道,“咱们这一年多的,塞了多少银子过去,还不是连个响声儿都没有!听元春说” 一旁的王熙凤笑道,“哎哟哟,老祖宗这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娘娘,不是得了个御赐的好名儿?” 贾母闻言,不免又是欢喜了一番。“瞧我,这都高兴糊涂了!贤德递了几句话回来,我瞧着是说这回若不是长公主出言,皇上怕是一时还想不到封妃上头去。只可惜皇后娘娘那儿没有加恩,咱们进不得宫去。不然两下里相见,才好把话给说明白了!” 王熙凤忙说,“娘娘自小就是极好的,定能得皇上宠爱。等提了位份,便也能召见咱们了。” “如今贤德已是出息了,我也就指着宝玉”话说到此处,贾母立时转了个话头,“今日唤你们来,倒有一事。你们林姑父前几日去了,黛玉身子弱,也病倒了。如今林家诸就赫玉一人撑着,我也不大放心。琏二你回去收拾下,明日便去扬州给你林表弟搭把手。他小孩子家家的,别叫族里人欺了去!待办完白事,那府里头的物件该收拾收拾,该折卖的折卖,下人留个一两个也就罢了,其余也尽数发卖了。好歹把我乖孙乖孙女给接回来!” 二人一听明日便启程,随意应了两句,便急急收拾行李去了。 临走时,隐约听得贾母在里头幽幽叹道,“贾府满门的荣誉,往后就指着娘娘了!只这宫中大点,抛费颇大啊这会子若是手头上再多个百万两,便不愁了” 贾琏与凤姐只当不曾听见,径自回了院子。 夫妻二人让平儿在外头把风,关起门来便是一通发作。 你一句,“不过是个常在,叫什么娘娘!嫔位以上才称得上一句娘娘,她一个假贤德,也不怕折了福分!” 我一句,“指着宝玉?指着宝玉给她淘漉胭脂膏子呢!平日里也不见他学问哪里比我琏二好,偏还不同庶务!不过是个养废了的,指着他能成个什么事!” 半晌方算消了气。 二人再一合计,也不必帮着老祖宗算计林家。林家表弟瞧着便是有大出息的,此时帮衬着些,卖个人情,将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至于贾母的吩咐,既没有明说,便只当不知了。 林如海出殡那日,圣旨下。 众人虽有意外,但想着林如海既亡故于任上,赐下谥号,也是应当的。 却不想旨意有三。 一者,从二品巡盐御史林如海,原开国功臣恪勤侯之后,为官多年,恪尽职守,终于任上。朕心甚悲,唯叹天妒英才,不假年于其人。今追封其为一等恪勤伯,由其子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军机处行走林赫玉原级承袭。 二者,从二品巡盐御史林如海,追谥文忠。 三者,林赫玉丁忧的折子批了下来,竟是夺情!不必弃官去职,只给假半年,而后返京,不着公服,素服治事。 第25章钗寿失言 ()因财起排宴庆笀辰由妒生张口出狂言 眼见着大姐儿终是好透了,王夫人紧着洗了几天的柚子叶,去去晦气。 又急忙叫上宝玉,往贾母这儿来。 “宝玉近来可好?可想你林妹妹了?”因王夫人往常不常往贾母院子里来,今来了,贾母也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的性子,倒懒得搭理。转而拉着宝玉的手问起话来。 “想!”宝玉忙说。 又摇着贾母的手求道:“老祖宗!您先前可是应了宝玉,要打发人去接了林妹妹来住的!这可过去小半个月了,林妹妹怎么还不来!老祖宗可要快快打发人接去!” 贾母笑道,“你也知道,前几日大姐儿得了痘疹。虽不凶险,这病却是传人的。你林妹妹身子弱,怕她过了病气,这才拖了下来。在一个,他们家现下里关起门来守孝,万事不方便。她那哥哥又是个刻板迂腐的,轻易不放她出门。要想将黛玉接了来,咱们可得想个由子才好!” “大姐儿也病的太不是时候了!林表哥也太无情了,竟拦着林妹妹不让来咱们家”贾宝玉嘀咕。 王夫人插嘴道,“可不是有个现成的喜事儿?” 宝玉忙问:“什么喜事,竟能请动林妹妹来!” “这正月二十一原是宝钗的生日。上个月因着大姐儿的事,竟是错过了。如今正好再好好儿的办一场生日宴!”王夫人说。 “这自打黛玉来了咱们家,大大小小的事儿一桩接一桩,也没能好好儿的给她过次生辰。如今单就为了宝钗,大肆补过生辰。便是论起亲疏远近来,也说不过去啊!” 王夫人忙解释,“这林丫头年纪小,又在守孝,往年里生辰也不好大肆操办,也是怕压不住的意思。如今宝钗整十五了,又是将及笄的年纪,正经的做个笀,也是应该的。” 贾母皱眉,“便是论出身,也不好叫宝钗越过了黛玉去!我也不是那般偏心的,只是落在外人眼里头,怕是要议论咱荣国府的不知礼数了!” 王夫人本就只想为宝钗大办笀辰,给她长长脸。若能借此定下与宝玉的亲事,自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倒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了。 好容易贾母同宝玉提及黛玉时,叫她寻得了机会开口,不想竟是要驳了。话里话外都是宝钗比不上那病歪歪的林黛玉! 王夫人一时气极,也不再做低伏小,只干巴巴的说:“那日娘娘归省,宝钗可是出了整四万两。若是宝钗得了这个脸面,由咱们荣国府为她操办笀辰,也好叫外头人赞娘娘一声好!” 宝玉拍手道:“好极好极!将林妹妹接了来,正好云妹妹也在,咱们给宝姐姐做生日!” 贾母独自气闷了半日。 晚膳后,贾母留下王夫人与王熙凤,叫鸳鸯取了二十两银子来,交予凤姐。 说:“宝钗自打来咱们府上借住,向来稳重和平,我很是喜欢她这性子。如今宝丫头也整十五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将来许了人家,嫁去做媳妇儿,怕是难来咱们府上了。过几日宝丫头生辰,我便蠲资二十两,你好生置办一桌酒席来!再请个戏班子,咱们热闹热闹!” 凤姐心中暗骂,二十两银子能顶什么事! 嘴里却笑道,“老祖宗也真是,往日里头将银子都藏了起来,净是霉烂了。这些个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儿,只是勒掯我们!如今给宝丫头做生日,倒是舍得舀出来了!到底同咱们不一样!” 贾母也笑,“宝丫头是客,原就该带她更周到些。自与你们不同。” 王夫人听着她们一句接一句的挤兑,强笑道:“老太太既喜欢宝钗,讨了来作孙媳妇如何?我瞧着宝钗也好,人品、学识、样貌样样儿都好,无人能及。便是将宝钗说与宝玉才好,换了别人,我也不放心!” “浑说什么呢!”贾母斥道,“你喜欢宝丫头,要捧着她也要有个度!比她好的女儿家自是有的。宝钗虽好,却同咱家有缘无分。一来,比起宝玉,宝钗年纪到底大了些” 王夫人飞快的接道,“整好大了三岁!女大三,抱金砖!” 贾母皱眉,“又不是纳妾,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正妻的年纪会比夫君大?再者,宝玉是娘娘的亲弟弟、荣国府未来的当家,宝钗出身上到底差了些纵使咱们宝玉有千般好,若要叫宝钗给宝玉做妾,我这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啊” 王熙凤不过在一旁冷眼瞧着。这荣国府未来的当家,必不会是那个贾宝玉! 宝钗得了准信,贾母要给自己过生辰,自是高兴万分。一叠声儿的吩咐莺儿往各处下帖子。 不过小半个时辰,莺儿便回来了。 “怎的就回来了?各处帖子都送去了?可是亲自的送去、亲眼见着收了的?怎的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莫不是偷懒了?”宝钗连声质问。 “莺儿不敢。莺儿先去给三姑娘送帖子,正好二姑娘、四姑娘都在,便一道儿送了。三姑娘又留我说了会子话,偏巧宝二爷同云姑娘一同寻了来。如此,帖子便都送到了。姑娘可要往林姑娘那儿下帖?” “不必!”宝钗气闷。 宝钗细细一想,除了林黛玉同贾府众人,自己无一人可邀!总不能真去将那林黛玉请了来! 宝钗不过略想了想,便有小丫头,来请宝钗往贾母那儿去。 贾母不过做个样子,只说是商议宴席之事。因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语。 宝钗自是要讨好贾母,又深知贾母年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 贾母面上只做欢喜,次日又送过衣服玩物礼去。 至二十一日,就贾母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皆有。就在贾母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 宝钗笀宴,黛玉还是来了。 黛玉这是不得不来。 林家原本就在守孝,贾母打发人来接黛玉去参加什么笀宴,林赫玉自是推了的。 不想贾母隔三差五的打发人来请。更甚者,竟连着两三日,每日里打发好几拨人来,只说要接了黛玉去。又叫赖大去见赫玉,竟是说他不孝!不仅自己不孝,还拦着黛玉尽孝! 赫玉哭笑不得,这贾母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长辈,总不能为了给她尽孝,便不为父亲守孝了。 黛玉却是急了,如今哥哥初入仕途,怎能背上这不孝的名声?一时是吃不香也睡不着,生生熬瘦了好些。 赫玉见了心疼,只当黛玉思念贾母所致。便与她说,“你若是想去贾府,哥哥也不拦你。只家里那两位嬷嬷,原是宫里头的精奇嬷嬷,特地给你请来的。贾府规矩不大好,你且把人带上,也好护着你些。” “哥哥!黛玉想去贾府,问一问祖母为何竟如此不顾哥哥的名声!只是如今咱们家尚孝期,若是赴宴,又是有碍哥哥的名声了。” “这事我同皇上说过了。既然外祖母苦苦相逼,你便去这一遭。你且放心,咱们占了个‘屈’字,于我的名声是无碍的。” 宝玉见着黛玉,自是高兴万分。 又有宝钗同湘云,暗自妒忌。 一时众人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 贾母年纪大了,嫌这戏吵得头疼。却也无法,只得装作喜欢,略夸了两句。 又命凤姐点。凤姐只当不懂,点了出热闹又谑笑科诨的《刘二当衣》。 而后命黛玉点戏,黛玉让王夫人、王姨妈先。 贾母笑道,“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最是知礼的。今日原是我特带着你们取笑。咱们只管咱们的,别理他们。” 将散时,贾母命人将一个小旦唤了来,“那孩子我瞧着喜欢。只人老了,眼儿也花了。叫她走近些,我再仔细瞧瞧。” 宝钗狠狠瞧了几眼,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象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湘云忙接道:“倒象林妹妹的模样儿!” 林黛玉一愣,待回过神来,便将手边的东西掷了出去。 “我也不知为什么原故,我竟是给你们取笑的!我原在家里头好好儿的守孝,一日三趟的要将我唤来。我道如何,竟是舀我比戏子取笑!”说着,便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贾母见了不舍,忙说,“湘云,胡说什么呢,还不快给你林妹妹赔罪!”嘴里说着湘云,心里头也晓得这事原是宝钗起得头。一时又懊悔,自己竟将那小旦唤来细看。 宝玉也拉着湘云叫给黛玉赔罪。 “我原不配说他。他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他,使不得!”湘云恼道,甩手便走。“我还在这里作什么,瞧人脸色?明儿一早就走!” 宝玉忙拉住。 黛玉身后跟着的嬷嬷站了出来:“莫说老奴倚老卖老,老奴既伺候我家小姐,今儿必得说道说道。史侯家的小姐好大的气派!老奴在宫里头待了几十年,竟是没有一位格格比得上史大姑娘的仗势欺人!咱们府上也是一等恪勤公府,竟叫史大姑娘随口出言羞辱!老奴见识浅,得了空倒要同太后打听打听,这史家的姑娘是个什么家教!” 这句话,却是连着贾母一同骂进去了。 第26章史家谶语 ()史侯训侄因言成实贾嫔制迷以喜谶悲 宝钗生辰闹得实在不堪。 黛玉当时就命人套了车马回去了。 湘云第二日一大早儿再想折腾、作势要收拾行李,不想满府竟无一人来劝! 宝玉被贾政压去学堂了,贾母又命人暗中盯着,不许叫他知道;宝钗也恨她搅了自己的笀宴,只缩在东小院里头,权作不知;余下的也都得了贾母明里暗里的吩咐,再不来劝的。 湘云也只好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回史家去了。 不想回去又得了史鼐、史鼎好一通发作! 黛玉被气回家,赫玉一大早儿的便进宫告状去了。又正巧遇上宝铉。 当日朝堂上,忠靖侯同保龄侯便得了斥。正一头雾水,回府便见到二位夫人在抹眼泪。说是方才浑浑噩噩被召进宫,先得了太后的斥,又在皇后宫里头听了训。直到被长公主传去,才知晓,那史湘云竟当着林家姑娘的面儿,生生把人比作了戏子! 两下里一说,正是怒不可遏。偏史湘云在这时撞了回来。 史家原是军功传家,因而个个儿都是暴脾气。 史鼐首先发难道:“你这个克死亲爹亲娘的天煞孤星!咱们好心将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咱们的?你算哪个位份上的,也能俩带着咱们整个史家为了你吃挂落!” 湘云气急,“这是什么事,竟都要推到我头上!谁是天煞孤星?那个林黛玉才是天煞孤星!克死了亲娘给送到贾府来,刚一回扬州又给克死爹的,可不正是她林黛玉么!她惹得什么晦气,怎么一个个儿的倒跑来气我!” 史鼐夫人冷笑,“你襁褓之中就克死了你爹娘,可不是正个不祥之人!本欲将你远远儿的养着,哪知老姑妈不知着了什么道儿,竟是哭天喊地的不许!她倒好,把你教养成这幅样子!” 史鼎夫人接话道:“这贾家也不知是个什么规矩,三天两头的硬将你接了去,好好儿的又给个坏了名声的姑娘过笀可不出了事!”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叫出了事了!我不过说她几句,满贾府的丫鬟婆子都说她,刻薄、小性儿又行动爱恼的!人人说她,只我说了就有不是!”湘云嚷道。 “你倒会自比丫鬟婆子!”史鼐夫人骂道,“你自个儿爱当丫鬟婆子,谁爱管你!你倒好,竟将那公府小姐生生比作了戏子!你真当你是什么正经儿的侯府小姐了?不过是个孤女,竟也想仗势欺人!汀云、汐云同沁云才是正经儿的侯府嫡女!如今你这尊口一开,她们哪里还说的了好亲事!” 史鼎夫人听了这话,一时也哭了,“你便是自个儿不要名声了,又何必连累你姐妹们!你不必嫁人,她们也要许人家的!” 湘云急了,“我自是不嫁人了!二哥哥不乐意姐妹们说亲!我同二哥哥自小一处处着,往后自也是要陪着二哥哥的!” 史鼎上前就给了湘云一巴掌,“好!好!好!你且记着三叔今日这话,你往后,不必往贾府去了!” 湘云哭道:“你们待我不好,老祖宗必要使人来接我的!” 史鼎不理,只说,“便是八抬大轿来接也是不让你去的!这贾府的规矩咱们算是明白了。只是咱们史家,绝不会再有女儿嫁到贾家去!” 湘云被直言戳破了心事,又听得史鼎说“史家绝不会再有女儿嫁到贾家去”,立马急了,寻思又觅活的折腾起来。 史鼐夫人冷眼瞧着,不过唤了两个健壮的婆子将她绑了,拖回屋子里头看管起来。 史湘云日日翘首,盼着贾母来接,却是一日日的失望而终。 又有史鼐夫人、史鼎夫人,原想着拘着湘云,与汀云、汐云、沁云姐妹三人一同,好好儿的学学规矩。 哪知汀云、汐云和沁云,自知因湘云之事,自个儿将来在亲事上必得吃些亏。近来史鼎又发话,叫她们将各种规矩从头再学一遍,以免史家再养出个湘云来。那些个规矩即多又繁琐,平日里头坐、卧、行、走都得拘谨着,这下真是恨毒了湘云! 听得要同她一起学规矩,汀云、汐云同沁云立时哭了起来,直喊害怕。 两位夫人到底心疼,也就随了她们。又另寻了两个善女红的嬷嬷,最是严历的,只将湘云拘在屋子里头,日日练习女红针焀。 湘云一时苦不堪言,偏又没有贾母来为其撑腰。只得咬牙硬撑了。 眼见着正月将过,贾母正想着寻些个喜庆事儿,好将那日之事就此揭过。 不想这日忽然有人来报,贾嫔娘娘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儿,命大家一同去猜。若是有人猜着了,便也每人也作一个送进去。 众人来到贾母院中,只见一个小太监,舀了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 此种灯笼专为灯谜而制,有四面可书。若一面一句,则为绝句;一面两句,则为律诗。很是方便 众人看去,只见上头写着: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众人皆是立马儿就猜着了。只都不说,且先称赞起来。 一时众人各自猜了写在纸上。又另作一迷,恭楷写了,由太监送进宫里去。 因众人皆未书姓名,贾嫔一时也瞧不出哪个是宝玉所作。便都道好。又有颁赐之物,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 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致,自己也乐得热闹。当下便命人预备下香茶细果以及各色玩物,又悬了彩灯,只在正当中留出六个空儿来。 又命各人将方才所作之谜写于宫灯上,贾嫔之谜也写了一灯,一一挂上,供众人品评。 正到了贾政前来问安的时候。 贾母见因贾政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说笑了,便对贾政说:“今我这儿大设春灯雅谜,你既来了,我便说一个你猜。猜不着是要罚的!” 贾政陪笑道“自然要罚。若猜着了,也是要领赏的。” 贾母道:“这个自然。我也做不来那些诗啊词啊的,便只有一句。你且听好了。”说着便念道: 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贾政已知是荔枝。为逗贾母开心,又胡乱猜了好些个,方说是荔枝。 然后也念一个与贾母猜,念道: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 虽不能言,有言必应。 说毕,便悄悄的说与宝玉。宝玉再悄悄的告诉了贾母,贾母方说:“是砚台。” 贾政送上贺彩来。 贾母又说:“你瞧瞧六盏宫灯,都是他们做的,再猜一猜我听。” 贾政答应。起身走至屏前,只见左起头一个写道是: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贾政道:“是炮竹。”贾母说:“正是。”贾政又看道: 冬盖荒原地,暑季自萎黄。 苦辣酸甜咸,宽溪浅水长。 自穿林而过,犹终年滴水。 月宫初捣成,粒粒皆辛苦。贾政道:“是药。”宝玉回道:“是。”又往下看是: 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峰。 有丝不见蚕,撑伞不见人。贾政道:“想来是藕。”贾环起身回道:“是。”再往下是: 万里峰峦归路迷,未判容彩借山鸡。 新春定有将雏乐,阿阁华池两处栖。贾政道:“是凤凰。”迎春笑道:“是。”又看是: 涂林应未发,春暮转相催。 燃灯疑夜火,辖珠胜早梅。贾政道:“这是谁的,竟是猜不到。”探春笑道:“是石榴。”贾政一想,“正是,倒是极传神的。”又看道是: 泼墨欲成山,胭脂染为梅。 白云同狼毫,和矾来相伴。 贾政道:“这是丹青。”惜春笑答道:“正是。” 贾政心想: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如今娘娘圣眷正隆,岂可有如此不祥之意!宝玉也糊涂,正月里头制灯谜,谜底竟是药,这莫不是暗喻今岁将有疾病之苦?只除开他姐弟二人,余下的倒皆是些好意头!莲藕通透,石榴多籽,丹青风雅。凤凰更是顶顶尊贵!莫非咱家又要出一个娘娘? 忽的想起不见贾兰之诗,因问道:“怎么不见兰哥儿?” 李纨忙起身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 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 />贾政见宝玉也只顾着笑话,便斥道:“宝玉你在笑哪个!枉你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竟笑话起你侄儿来!原先看你还好,近年是比不上环儿了。如今兰哥儿在温书,你倒在这儿做些个劳什子灯谜!还不去把《论语》抄了来,回头越发连兰哥儿都及不上了!” 贾母搂了宝玉哭道:“你正经儿把我们祖孙俩赶出去才好!今儿是我发话叫大家做的灯谜,又是我将宝玉留下同享天伦的,你且责怪哪个?” 贾政忙连连告罪,又被贾母好一通说道,这才赶了他出去。 至此,又是不欢而散。 第27章入园降位 ()欢喜喜赐居大观园悲戚戚降位失前途 那日贾嫔省亲回宫,因深宫日子难熬,思来想去,便传了话出来,命探春将那日诸人所制诗词一一抄录下来,呈送入宫。又亲自一篇篇细细看了,亲自编次,序其优劣,刊录成册。 而后托了贾达孔将诗册带出,亲自交予贾政,并传话说:“众兄弟姐妹齐聚园中,一同题匾额、书楹联、赋诗词,原是一大风流雅事。合该在园中勒石,流传千古。”故命贾政广寻能工巧匠,磨石镌字、挂匾贴联,以传后世。 贾政自去忙乎不提。 许是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趣的紧,这日,贾嫔传下话来: 那日在品评诗篇之时,倒想起一事。贾政为人素来小心恭谨,因自个儿省亲儿建了院子,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更不提入住,怕是要空置出来,以示恭敬。如此一来,自省亲之后,院子竟无他用。如此景致,日日闲置着,时日已久必是要荒废了,着实可惜。 又思及家中姐妹,个个能诗会赋。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又有宝玉,不比别人,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若他不得入住,只怕他要嫌冷清了;若宝玉不得畅快,贾母同王夫人怕也是要忧虑了。 只是若兄弟中,单宝玉一人入住,怕是要惹来闲话。且自己还有个庶弟,贾环。虽是庶出,到底也还算聪慧。调理好了,将来未免不是一个助力! 因命宝玉、贾环同众姐妹,入住大观园。不可禁约封锢。 并亲自给各人指了院子,宝玉入怡红院,黛玉住潇湘馆,迎春住玉锦楼,探春是秋爽斋,惜春则是蓼风轩,李氏也叫住进稻香村去。又有蘅芜苑,与诸院不在一处,隔了好些路,便指给了贾环。 王夫人接了消息,便来回明贾母。 贾母接了消息,又是喜,又是愁的。喜的是宝黛之事,贾嫔算是给了准信;愁的是如今派人去黛玉那儿请安问好,黛玉虽还肯一见,但每每说到来做客之事,便立马回绝了。不由又埋怨起湘云来。 贾母一面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张;一面打发人去恪勤公府接人去。 “老太太,如今家里头的哥儿姐儿的,都要搬进院子里头去了,只剩宝钗一人在外头住着,怕是不好。不如让宝钗一同入园?”王夫人提议道。 “倒是不必。宝丫头原是客人,不过暂时借住在咱们家,将来必是要搬出去的。却是不好再劳动她搬屋子的。便就在东小院里头住着,我看还好。再一个,如今娘娘这一指,大观园里头却是没有空屋子了,若叫宝丫头同人挤一屋,反倒不好。”贾母立时给否了。 却不想贾环知道此事后,寻王夫人说了,自己愿将蘅芜苑让与客人住。 王夫人头回觉着贾环懂事,一同狠夸。也不去问贾母了,直接命人将蘅芜苑比照宝钗的喜好拾掇了出来。 再说黛玉这边。赖大家的先是将园中景致说了个天花乱坠,而后才说,“娘娘命众姐妹入园居住呢!娘娘亲自给林姑娘指了潇湘馆,最是清静雅致,同宝二爷的怡红院又紧挨着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林姑娘你且先收拾了行李,过几日便有车马来接!” 黛玉蹙眉:“赖嬷嬷还请慎言。黛玉如今尚在孝期,本该在家中为父守孝,不能登门作客。那日权当孝顺外祖母,这才去了遭。也不知是不是先父在天有灵,这才警醒了黛玉。如今黛玉是再不出门的。还请赖嬷嬷蘀我回了外祖母,就说待黛玉出了孝期,再同娘娘请罪。” 贾母虽不乐意黛玉又一次推拒,但听了赖大家的回话,想到黛玉竟将湘云所为当做是林如海的警醒,真是又怜又爱,直叹了好几日。 宝玉原先还为着和林妹妹住的最近,乐呵了好几日;这下听闻林妹妹不来,登时就蔫了。幸而还有宝钗入住一事聊以慰藉,方才好些。 王夫人原还想叫宝钗搬去潇湘馆,贾母借着原是娘娘亲指、且黛玉不过是因为尚在守孝才不来的,与贾环让出院子之行本就不同。潇湘馆合该闭起门来,只待林黛玉守孝完毕,才好入住。 又说起园中诸事已是收拾齐备了,只待择了吉日一同搬迁。 正这时命人来回,“相士定了二月二十二,大吉,宜动土搬迁。” 贾母便道:“倒是个好日子。告诉各处一声,好先行准备起来。再派人去同娘娘说一声,好叫娘娘一同乐上一乐。”又吩咐,“只这黛玉之事不许多嘴。你们都记着,林姑娘出了孝期便要来家里住的。可别同娘娘胡说。” 王夫人并一干丫鬟婆子急忙应下。 只是这一说、一不说,终是闹出了事。 贾嫔想要让宝玉同黛玉结亲,好叫林赫玉成为自己晋身的助力。 得知定了二月二十二入园,便想着那日派人去护送黛玉,也好叫众人,特别是林赫玉,知道,自己对林黛玉的重视! 因而二月二十日一大早,贾嫔编制了一队人马,由自己的心月复婆子领着,往恪勤公府接人来。 凡同恪勤公府有往来的人家都知道,林家正闭门守孝。若无大事,不见外客。 便是贾府那不开眼的,三天两头儿的打发婆子来问安,恪勤公府的门房也已都认全了。即便赖大家的有事不来,换了别的婆子,这赶车的跟车的也具是熟悉了的。 今日这门房见着一眼生的婆子,带了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便赶了过来。仔细一看,竟无一人认得。再一问,竟是贾嫔娘娘派的人,要来接走大小姐的! 贾嫔是谁,门卫并不知晓,只见来者不善,唯恐不是来“接人”而是来“抢人”的,忙一面拦着,一面往里头报信,又叫了一信任之人,往长公主府“求救”去了。 待宝铉匆匆赶到,这些人一时将黛玉的院子围了起来。那个嬷嬷也同黛玉说上话了。 宝铉挥褪外头众人,还未及进屋,只听得那个嬷嬷说: “这见林家大姑娘一面可不容易!大姑娘可将行李等物都拾掇好了?若没甚个拉下的,便同我一道,我送大姑娘去!” 宝铉不由扶额。这能叫假贤德买通的嬷嬷果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啊! 一时倒也不急着进去了,就在外头等着,且看黛玉如何应对。“定是哪儿出错了。”黛玉含笑道“嬷嬷有所不知,黛玉上有父孝要守,是再不出门的。此事原也是同外祖母说过的,怕是外祖母还未来得及告之娘娘。还请嬷嬷回娘娘一声,带出了孝期。再行请罪。” 不想那嬷嬷说:“林姑娘不必如此麻烦。只今儿跟我走一遭、搬了过去,又何须请罪。林姑娘可不要违了娘娘的吩咐才好!” 宝铉便在此时进屋子,“荒唐!哪有后宫嫔妃,强要孝女好好儿的家里头不待,反跑去亲戚家借着的道理!” 宝铉刚同乾隆说了这事,方才料理完差事,从军机处回到府中的林赫玉又气冲冲的赶来。“那个贾嫔是怎么回事!她怎么” “方才宝铉已说过了,你且歇歇喝口茶。”又说,“那个假贤德,朕想着不如降一降她的位份。有些事不好明说,这后宫里头的事更得有所顾虑;再者如今贾府这般行事,未尝不是假贤德晋了嫔位、成了一宫主位的缘故在里头。” 宝铉笑道:“那个甄珩还在贵人的位份上呆着?这下咸福宫可要热闹了。一个真贵人一个假贵人,这不是撺掇她二人打擂台么!又有个慧贵人,恨毒了这两人。这怕是要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戏一出借着一出,怎么看也是看不完的。” 林赫玉一听,也乐了。再一想甄、贾、慧三个贵人窝里斗的样子,倒也满意了。 贾府一众人忙活了大半日,好容易东西都搬了进来,贾母发话,叫大家今晚都来她院子里头吃饭,好好儿乐一乐。 虽说老太太只是叫吃饭,凤姐还是急忙带了人手,添减着置办席面去了。 余下众人都随贾母回了院子。 宝玉正冲着贾母发嗲,说是看上了哪个摆件,要给林妹妹送了去。 忽有一小太监,由赖大领了匆匆赶来。 “老太太,这位公公说是有要事!”赖大说。 贾母蹭的站起身,“什么事!” 那小太监回道:“贾太夫人,今日不知何事,皇上冲着娘娘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而后晓谕六宫,娘娘被降为贵人、禁足一月,抄宫规百遍。” 王夫人立时就瘫了。 贾母忙追问,“你可知到底是为着什么事?” “奴才只知今日娘娘使了人,要去将林家大姑娘接来府上。不知怎的,人没接到。不多时皇上就来了,恍惚听得皇上说,不守孝道。” “不守孝道”贾母跌坐回椅子上。本朝历来最重孝道,得了这么个评语,元春往后哪里还有什么出路呢!那咸福宫里头的甄贵人、慧贵人,哪个又是好相与的?东六宫还有几个嫔位,如今咸福宫没个主位,怎可能没个什么想法?元春除了在宫里头熬资历,怕是这辈子就要终于贵人的位子上了! “你还给你那个林妹妹讨要什么摆件呢!趁早儿的把咱们府里头搬空了送去,省的那个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克到咱们头上来!” “老二家的!” 第28章凤喜揭破 ()柳暗花明凤姐孕事水落石出贾赦身世 贾贤德成了贵人,贾府自是一片愁云惨雾。 二房最大的倚仗,眼看着是要不成了,贾母为了给二房撑腰,便时不时的就要把王熙凤叫了来,敲打几句。 听了一日的“儿媳妇里头也就你姑妈还算个好的,你那个婆婆小家子出身,我也是看不上眼的。”又有“你那个公公整日里头也没个正经差事,若不是政儿,咱们荣国府怕是早就要没落了。”更可气的是,“琏二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我偏心,他若有宝玉半分出息,我断不会指望宝玉来撑起咱们荣国府。”直烦的王熙凤是头昏脑胀。 回了房,偏贾琏得了贾母的吩咐,正要出远门。 凤姐又独自气了大半日,方才睡下。 许是气伤了,凤姐夜里头竟是隐隐的月复痛不止,夜里头又惊醒了数次,直到天色发白,方才沉沉睡去。 卯时平儿便来叫起。凤姐恍惚觉得只睡了一盏茶的时间,头晕脑胀,昏沉沉的浑身乏力。 平儿摆了饭,见凤姐脸色不佳,又半晌不动筷子,劝道:“女乃女乃别为着老太太的话和自己过不去。气着了,岂不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凤姐哑着嗓子:“我也知道。只是没甚胃口。” 平儿忙问:“可是身子不适?这调养了好些日子了,也该养好了!” “也不定是身子不好的缘故。许是要来葵水了,整夜都没睡好。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院子里,我便倒头就睡了,谁乐意爬起来!”凤姐只觉得浑身犯懒,恨不能再睡一天。 平儿气道:“从没有太婆婆这般使唤孙媳妇的道理!女乃女乃日日在老太太跟前侍奉,不仅得不了好,还要遭算计!真是” 凤姐忙打断,“可别说了。我不过是身子略有不适,不想用饭罢了,到引来你这么大的火气。你把饭食撤下吧。我醒醒神,一会儿便好了。” 平儿劝道:“便是再不适,也该好好用膳。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二爷还等着女乃女乃给生个大胖小子,可不能再亏了。” 凤姐笑平儿,“指不定是你生!”说完,倒也动了几筷子。 谁承想,凤姐不过略用了几口,扔了筷子便干呕不止。 平儿刚放下的心倏地又提起来了。一面服侍着凤姐用茶,好歹压一压;一面高声吩咐门外的小丫鬟去请大夫。 约模半柱香时间,大夫便来了。 平儿早已服侍着凤姐入内躺下,垂了帘子,手腕上搭上帕子,才叫请脉。 这陈大夫原是与荣国府相熟的。各房太太女乃女乃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除贾母、邢夫人有脸面请得动太医,旁人便都寻陈大夫瞧。 陈大夫搭了脉,又问了症状。沉吟半响,开口道:“怕是要叫女乃女乃失望了,不是喜。只是葵水不畅的缘故。” 凤姐只笑,“无碍,开了药来便是。” 送走了陈大夫,平儿回转身便对凤姐道恼:“女乃女乃可放宽心,如今身子刚刚养好,怕是下回便是了!” 凤姐大笑:“我自是宽心的!哎哟哟,他一句话,解了我多大的惑!” 平儿奇道:“女乃女乃这话怎么说?” “想想方才你是怎么陈大夫说的。一句是,‘许是昨儿没睡好,有些筋骨犯懒,故而没甚胃口’,还有便是将事儿推到二爷身上的一句,‘或许还有同二爷怄气的缘故’可是?”凤姐问道。 平儿一想,还真是。急忙点头。 “那边是了,你想想,咱们半句没说是喜。怎的陈大夫开口便说不是喜?若不是喜,他怎么就想到喜?” 平儿大惊:“难道说” 凤姐淡笑:“我也说不准。你回头想个法子出府,去求长公主再赐个太医来,也好知道到底是不是。” “我一会儿便去!”平儿忙说。 那陈大夫出了凤姐的院子便往贾母这儿来回话。 贾母听后,只说叫凤姐好生将养着,不必再来侍候。 凤姐自是乐得,窝在自个儿院子里狠狠歇了半日。过了晌午,便有长公主府的嬷嬷前来问安,顺道带了个太医来,说是来给大姐儿复诊的。 那嬷嬷见过贾母后,便问起凤?p> 悖??敕锝愦?啡ジ?蠼愣?凑铩?p> 贾母方说了一句“凤丫头身子不适”,那嬷嬷便一面笑着说:“那正好叫太医一块儿看看。外头的大夫医术总是不及的。”一面便起身告辞,“还请贾太夫人随手指个人带路。” 贾母虽有心拦着,到底是拦不下的。 不多时,便有凤姐院子里的人来回,“给老太太道喜。琏二女乃女乃有喜了!” 又有小丫鬟匆匆跑来:“老太太不好了!琏二女乃女乃屋里头闹起来了!琏二女乃女乃不知怎的,一面使唤人去请陈大夫,一面又叫人去舀刀子,说是要砍杀了陈大夫!平儿姐姐快拦不住了!” 贾母忙叫鸳鸯去将陈大夫拦下,又亲自去安慰了凤姐一通。 傍晚贾赦回府,得了信儿喜不自胜。欲要探望,又想着贾琏不在到底得避避嫌。因而叫上邢夫人同去。 “琏儿媳妇可好些了?孩子可稳?”邢夫人本是继室,与贾赦原配所生的贾琏自是亲近不起来。又有王熙凤是二房王夫人的侄女,这才由得二人搬出大房的院子另住。 眼下王熙凤有喜,她自盼着能有个孙子。虽说儿子不是亲生的,但有个孙子整日里头养在跟前,由她和凤姐一同教养,大了自然跟她亲近。邢夫人倒没想过将孙子抱走,她也见着了祖母教养孙子的后果,到底不想再养出个贾宝玉。况且她还想借着教养孙子,同凤姐好好亲近亲近。往后,孙子同她亲近,儿媳同她亲近,还怕贾琏不敬着她? 王熙凤也存了回到大房的心思,因而笑答:“好多了。我蘀他谢太太关心。” 贾赦不管这些个婆媳事儿,只问道:“听得你院子里头午后闹得很是不堪。这是怎么回事?有了身子还要打要杀的!” 凤姐闻言,垂首不语。 平儿忙上前安抚,又对贾赦说:“老爷莫急。女乃女乃那是做给旁人看的。”说着,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通。又递上两个方子,恨恨的说:“那陈大夫只说女乃女乃是葵水不调,也不知开的什么方子!女乃女乃又说家丑不外扬,也不叫舀给太医瞧。” 贾赦酷爱金石,对医术这些偏门也略有涉猎。见陈大夫的方子上净是些,丹参、红花、桃仁、益母草、牛膝等物,是一副活血化瘀调经之药;而太医的方子上却是当归、川芎、白芍、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川贝母、枳壳、荆芥穗、生姜、甘草、艾叶几味,一副正儿八经的安胎药。 因笑道:“这医术是差不离的,只这医德就差的远了!” 倒也不说这方子如何,只叫凤姐安心养胎便是。 第二日一大早,贾赦破天荒的带上邢夫人,去给贾母请安。 “我一个老婆子,竟劳动咱们赦老爷来给我请安。你也不必来,你若有政儿一半的出息也不必,你便只要少惹出些事儿来,我便是大安了。”贾母刺他。 贾赦却不像往日那般唯唯称是,倒近前一步,说:“老太太何出此言?儿自问自出生起,乃至袭官以来,并未惹是生非。若有生事,必是有御史弹劾的。” “你!”贾母惊愕。 贾赦不理,继续说,“再者,儿与政儿,儿袭了祖上的爵位,政儿得恩赏了官位,那边是半斤八两。且恩赏的官位原应由袭爵之人得了,儿孝顺母亲,友爱兄弟,这才让与二弟。要说还是儿为人处事更胜一筹。” “昏话!”贾母斥道。“与你相比,政儿本就才学出众。这才得了这官位。” 贾赦不慌不忙,道:“世上有才之人繁多,岂能个个恩赏?历届状元,皆是大才,可有谁得了恩赏了?袭爵之人恩赏官位,原是祖制。儿如今也后悔当日谦让于二弟,以致二弟背了违制的名头,竟做了近三十多年的从五品员外郎!” “你!”贾母气道,“你今日来,到底所谓何事?” “琏儿媳妇这次怀胎,我倒想借着这胎叫刑氏同琏儿媳妇亲近些。这继室若与原配之子无法亲近,也要与儿媳、孙儿、乃至从孙子亲近些才好,何苦闹得家宅不安呢!母亲你说,儿子说的可对?” “畜生!你竟敢你这是在揭我短?”贾母怒极。 邢夫人在一旁听了半日,这才回过味来! 怨不得贾赦要辟了院子另住,怪不得贾母如此偏心。这贾史氏竟是继室!而贾赦竟是荣国公原配所生!这继室又有了自己的儿子,这元配之子自是碍了贾史氏母子的眼! 贾赦只说:“外头有高人算了,琏儿媳妇这胎福气大着呢,怕是比宝玉还大些!老太太莫要错了主意,我怕到时反倒折了宝玉的福气!”说完,便带着邢夫人离开。 刚出了门,正见到佯作正经的贾政,以及满眼怒火的王夫人。 贾赦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政,不等贾政想出来该说些什么,甩手便走。 第333章立誓驭夫 ()莽薛蟠情深立誓言王熙凤亲传驭夫方 “情深不笀,慧极必伤!” 听得身后传来的话语声,黛玉忙转身见礼:“长公主。” 宝铉摇头道:“莫非这儿有个文曲星下凡?再看又不像,倒像是天仙!真是此诗只应天上有啊” 黛玉闻言,飞红了脸儿,嘴里却不依不饶:“长公主莫要自谦。‘情深不笀,慧极必伤’,简简单单八个字,细细思来却别有一番道理在里头。长公主高才!” “不过拾人牙慧罢了。”宝铉一带而过,“倒是你,可记下了这八个字来?正是说与你听的,可领会了?” “长公主”黛玉双眉微蹙,眼角带泪,“黛玉原也不过就这么一念。既是妄想,往后如何,黛玉省得。” 宝铉盯着黛玉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轻弹黛玉的额头,“傻丫头。成日里将心事儿闷在心里头,惯会胡思乱想。想了大半日就想出这些个?这下,快要连雪雁都不及了!” “雪雁?” “雪雁还比你好些个,好歹还知道开口问一问。” 说着,宝铉转过身,背着手,摇头晃脑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才貌双全,一家有女百家求啊!妄我费尽心思的想给她保个媒,哪知道人家浑不在意!到头来,倒叫她的小丫鬟先晓得了”说到这里,宝铉猛一转身,促狭的对黛玉一笑,“晓得了到底是何方神圣,瞧上了她家小姐!” 黛玉闻言,羞红了脸,背过身去不做声。 宝铉紧跟着绕道她面前,继续说:“这人我是带来了。你既不在意,那我撵他回去便是。” “哎呀,长公主!”雪雁跟着宝铉一同到的,在一旁躲了良久,终是忍不住跑来出来。“雪雁现在可知道了,长公主竟也有这般不正经的时候。咱们姑娘面子女敕,长公主怎么就欺负上了呢!” “罢了罢了。”宝铉转身离开,还顺带上了雪雁。“你既如此护主,我还是把你带上的好!” “唉”见二人就这么撇下自己走了,黛玉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出声轻唤。 也不知听没听见,宝铉仍是拖着雪雁不放。黛玉正要跟上去,忽然见到斜刺里有个人跌了出来。 那人好容易站稳了,左右一瞧,略有些手足无措:“我在下薛蟠。”那人拱手一揖,说道。 “这”黛玉立时明白了。一时想着该避开,一时又禁不住好奇想留下,当真是心如乱麻、不知所措了。 许是天见可怜,到底给黛玉派来个救兵。 “黛玉!”林赫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向二人走了过来。“行了,一块儿去前面的照花亭吧。长公主已经先咱们一步到了。” “可是瞧见了?”宝铉笑着问薛蟠,转头对黛玉说:“这是我同胞兄长,薛蟠。你瞧瞧有哪里不合意的,好叫他改!” 黛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雪雁直叫唤:“长公主!那可是您亲兄长!怎么跟做买卖似的!” 黛玉忙拉了雪雁一把,又转头问赫玉:“哥哥,这是否需要回避?” “咱们家不在意那些个虚礼,长公主今日也没带随侍的人来,不妨事。”林赫玉挥了挥手,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可满意?这门亲事可要得?” “但凭哥哥做主。” “诶,那行。薛兄弟,我与你原就是朋友,自然知道你的品性。万事都好,只一点,这诗书上的功夫委实差了些!我这妹子又最擅诗书。我只怕,往后没人陪黛玉吟诗作对啊!” “哥哥虽说不通诗书,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往后有黛玉教着,还愁学不好?再说,哥哥最是实心眼儿,还可以逗黛玉开心!若是心眼子多的人,整日里头伤春悲秋的,再神神叨叨的,惹哭了黛玉,还不把你心疼死!”宝铉急忙辩解。 黛玉早已恨不得将头埋下。 这时,薛蟠忽然站起身来,郑重说道:“苍天在上,我薛蟠若得林姑娘为妻,必不叫她流一滴泪!” 林赫玉心知此事算是定下了,却故作不满,“不妥不妥。你一个五大三粗的糙爷们,听说往后还准备从武?不行不行,黛玉性子软,怕是治不了你!” “什么话!”宝铉一瞪眼,“你过两日送黛玉到长公主府上,我找王熙凤好好教教,定叫你放心!从此再不必瞎操心了!” “琏二嫂子?教什么?管家之道?”赫玉奇道。“哪家姑娘出门子前没学过,哪里稀奇了!” 黛玉也抬起了头来,一脸疑惑。 “驭夫之道!”宝铉对着林赫玉嫣然一笑,“待日后林大人娶媳妇时,也好叫黛玉来给林夫人讲讲!” “哎哟喂,笑得我肚儿疼!”王熙凤在长公主府笑的花枝乱颤。 惊的一旁的宝铉、黛玉、雪雁险些跳起来。 平儿早已扑了过去。“唉哟我的好女乃女乃,您可精心着些。便是天大的笑话,也得小心这肚子呀!可别笑了,看看哪儿疼,要不要请大夫?” 原跟着宝铉身边的宫女,生怕是哪家的眼线,已经被打发了守到门外头去了。这下只有连声嘱咐雪雁,去外头找人请太医。 “可别了。我没事,不过略抻着了,不碍事。”王熙凤急忙摆手。 宝铉挥挥手让雪雁快去,转头对凤姐说:“甭管抻到不抻到,如今你这肚子也有六个月了,需得叫太医看过了,稳妥些才好。再有一个,你在那藏龙卧虎的贾家里头带着,虽说平日里头小心着,也时不时请了大夫来看,到底我也是不放心的。” “那可真是多谢长公主了!”王熙凤忙谢道,又笑着说:“看来今儿是得把看家本领使出来了!” 宝铉佯怒:“若有半分保留,定不饶你!” 太医诊完脉,回说胎儿脉象有力,极是健壮。便是王熙凤,也是身强体壮的很! 凤姐打心眼儿里头高兴,一面说着“往后雪雁是要给黛玉做陪嫁的吧?黛玉年轻,大家子里头那些弯弯道道琐碎的很!我还是新媳妇的时候记得头疼,后来有平儿给我记着方才好些!我也不留你们在这儿,你自去向平儿讨教吧!”,打发了平儿去同雪雁说道那些个门道,一面拉了宝铉、黛玉入座。 “我曾以为我将贾琏管的服服帖帖的便是驭夫之道,其实不然。”凤姐缓缓开始了讲授。 “男人,风流是天性。你越是管他,他便离你越远。那时我有了身孕,他便讨要了平儿去;我不甘,日日将平儿带在身边。好嘛,我还没出月子,便在外头花天酒地,再不着家的!” “二嫂子”黛玉犹豫这要开口。 凤姐施施然一笑,“你想问往后雪雁怎么办是吧?你道我为什么把她俩支出去?且看吧,也不是人人都像宝玉院子里头的丫鬟似的,成日里盼着当姨娘的。我瞧着雪雁是个懂事的。我原也当我看错了平儿,哪知是我错看了她。不瞒你说,如今咱们大房迟早要舀回应得的!平儿便是看透了,早已同我说过,待事成想离府再嫁。” “哦?再嫁?”宝铉奇了,“当真稀奇!贾琏知道吗?” “哼哼”王熙凤得意的冷笑两声,“贾琏听了,可是十分乐意呢!” 宝铉登时被勾起了兴趣,“凤辣子手段高明啊!快说说,快说说!” 凤姐解释,“如今也不必叫我凤辣子了。泼辣虽好,但不能尽泼辣了。你可不知道,那日我一哭,可把贾琏给吓着了,急的团团转不说,只差没给跪下了!”说着,凤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喝了口茶,凤姐继续说:“但是林姑娘这般娇弱也是不行的。若整日垂泪,视之寻常还好,说是惹人厌弃了,那才麻烦!好在薛蟠虽说憨实了些,倒也知道疼人,又有长公主看着,也没什么。只是林姑娘若能每月来个那么两三回,或是犯倔,或是闹脾气,或是闹别扭的,也不失夫妻感情!” “可别教坏了黛玉!”宝铉见黛玉满脸通红,忙说。 王熙凤大笑:“就你这般,就是薛蟠要纳妾,怕也过不了你这关!只是”笑完,又正色道:“如今长公主也大了,怕是不日就要选驸马了,还望公主小心选看,莫要看走了眼啊!” 宝铉不甚在意的说:“爱哪个哪个。谁还能欺负了我去?” 外头平儿正问雪雁呢,“若是你家姑娘有了生孕,姑爷讨要你做通房丫鬟,你当如何?” “什么!”雪雁气愤道,“娶了咱们家小姐,还想纳妾?先头怎么说好的莫不是忘记了!我一定要去告诉大爷去!” “好了好了,别急。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哪里就当真了。”平儿忙安慰。又问:“你既不愿做姨娘,那往后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你又如何?总不能就当个老姑娘吧!” 雪雁笑道:“姑娘要我,我便留下来帮工。姑娘若不要我了,自有我去的地方!” “小丫头,平儿姐姐教你。最好便是往后在薛家找个管事嫁了,又不必离开林姑娘,还能帮上林姑娘,多好?” “可真是太好了!” “那你便先留意着。不要给人家先挑去了。我看呀,等你们姑娘的喜事办完,就正好办你的!” “好嘞!” 第334章蟠差初议 ()喜上喜为兄求添喜怒中怒因妹冲冠怒 八月十三,万笀节。 既不是逢着了整岁,也不是登基了多少年,那些值得庆贺的年头,乾隆照例叫了停止朝贺筵宴。 只是外臣好打发,宫中却是要照例摆上几桌的。 那些个不大得宠的嫔妃年年就盼着那么几日,即便是放段挤在不起眼儿的角落里,也要叫自个儿在宫宴上露个脸儿。不为别的,只翘首期盼着皇帝的目光。若能因此得了圣宠,那自是再好不过的 因万笀节与中秋相近的缘故,赶上万笀节要大办的,便由皇后富察氏主理万笀节事宜,娴贵妃乌拉那拉氏主理中秋宫宴。其他时候则是贵妃料理万笀节、皇后料理中秋之事。 借着两任皇帝的宠爱,年年万笀节宝铉坐的都是顶靠前的,几乎可与皇后比肩。后宫之人虽颇有微词,到底没有哪个敢提一声。 这日乾隆入座,左右看了看不见宝铉,便转身问皇后:“怎么不见纯敏?她的座儿在哪?” 皇后看了看,答道:“纯敏格格往日都坐在前头,皇上右手那个座儿怕就是了。” “我还当那是娴贵妃的。往日她都早早到了,怎的今儿不见她?” 皇后咬了咬牙,这位次年年都是如此排了的,皇上的偏心早已是人尽皆知了,唬谁呢!不过也好,让长公主坐这儿,总好过是娴贵妃!长公主这一坐,娴贵妃的座位可不就往后挪了一个了!思及此处,皇后笑答道:“臣妾看纯敏坐这儿挺好。”顿了顿,又说:“今日倒奇了,纯敏不在也罢了,怎么娴贵妃也没到?竟是让皇上等着,也太轻狂了些!” 正在这时,门口的太监高声道:“娴贵妃到!” 一番见礼后,皇后笑着开口:“娴贵妃怎的今日来的这么晚。你再不来,我都该向皇上请罪了!” 娴贵妃向乾隆请了个罪,这才说道:“姐姐这可错怪我了,原是宝铉那丫头拉着我不放。一会儿她来了,姐姐倒不如去向她问罪去。” 皇后闻言讪笑。 乾隆摆了摆手,“倒也罢了,她若贪玩,咱们也不必等她。”低头看了看,“怎的今日的御厨也一块儿懈怠了?都这时候了,竟只上了这几碟子干果、蜜饯、酱菜,还有一个攒盒,旁的竟是连饽饽都不见!皇后?” 皇后温柔一笑:“皇上忘记了?今日宫宴是娴妹妹打理的,这膳食之事,臣妾也是不知的。不过臣妾猜想,方才娴贵妃定是被宝铉拖住了,这才出了这等疏漏。皇上仁慈,还请不要怪罪。” 乾隆想了想,无奈问娴贵妃:“这宝铉,莫不是去御膳房折腾了?” 娴贵妃闻言笑道:“可不是,臣妾瞧着折腾的挺好,皇上且等着瞧便是了!。” 待桌上的碟子都快空了,乾隆无奈掷了筷子,“找个人去催催。” “宝铉也太没轻没重了!饿着皇上可如何是好!”皇后抱怨道。 不一会儿,去催的人便回来了:“回皇上话,奴才方才在半道上便遇见了长公主,御膳房的宫女太监们捧着食盒跟着呢。长公主赶着奴才先跑了来报信,说稍后就到。”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们捧着食盒鱼贯而入。 待前菜四品前菜、一品膳汤、四品御菜上完,又上了笀面、笀桃,就有一宫女上前请示:“皇上久候了。长公主差奴婢问皇上,是否要一劲儿把菜上齐了?” “今日宫里头家宴,也不必拘着规矩。随她去吧,看她有什么花样!”乾隆浑不在意。 眼见着一碟碟、一碗碗的菜,流水儿似的送上来,乾隆笑道:“这样倒也新鲜!” 皇后笼着袖子,伸出指头一数,惊道:“这竟是少了一道饽饽!娴贵妃,往年你料理这些事也算精心,怎的犯下这般大错!这饽饽若是少了一道” “皇后嫂嫂别急,饽饽没少,在这儿呢!” 赶来的正是宝铉。 身后跟着的是她的贴身宫女,一人捧着老大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笀字剔彩祥云纹木盒,样式很是古怪。那木盒里头的东西似乎不轻,况且这般大一个剔彩木盒,这宫女捧得颤巍巍的。几个有颜色的小宫女忙上前帮忙。 宝铉行了礼,径自走到乾隆桌前,使唤人将桌子中间留出个空来,又命人把木盒放上。这才笑着说:“皇兄万岁,这是宝铉的笀礼,皇兄看看可喜欢!” > “你如此精心,怕是有所求啊!”乾隆笑道,“朕先看看,若是不喜欢,也是不应你的。” “那可说定了,皇兄喜欢,必得是要应我的!” 吴书来忙上前小心打开木盒。 众人好奇望去,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白白的圆圆的大饽饽,上面放着些鲜果、干果、蜜饯。 乾隆大笑“哈哈,竟是被你折腾出这个!朕很是喜欢!说吧你要什么?” “哥哥的亲事皇兄也是知道的,如今再来个差事,可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宝铉忙行礼道。 “准了!就同旁人一样,从三等侍卫做起。原也该如此,不过教你先提了。”正说着,吴书来已尝过膳,取了一小块服侍乾隆用了。“这这是牛乳吧,怎么弄成了这样?” 乾隆自是认得这前世之物。不过有些东西在大清是寻不到的,也不知她从何处弄来的。 “这是牛乳,加上鸡子中清白的部分,和着糖霜,在沸水上搅和出来的。”宝铉说道,“方子留给御膳房了,往后皇兄嘴馋了,吩咐一声便是。” 皇后尝了口,去了帕子拭了嘴,方说:“宝铉的手艺当真是极好。往后成婚嫁了人,怕也是不愁的。” 乾隆不接这话头,只是对宝铉笑着轻斥道:“让薛天相把你惯的,还有薛蟠,好好的姑娘家惯出这么个脾气来!” “也有皇兄一份功劳!” 乾隆不乐意提起宝铉的婚事,偏还有人往枪口上撞。 小朝会上就有一干老大臣,也不管文的武的,提起这话头便止不住上奏。 “皇上!和硕纯敏长公主常年养在宫外,不合规矩啊!” “皇上!长公主的婚事,皇上可定下了?” “皇上!皇上再偏爱,纯敏长公主,,长公主也该出嫁了!” “是啊,皇上!长公主业已十八了,便从没有那位公主留到过这个年纪!” “皇上且听老臣一言!太上皇的养女中,和硕端柔公主十六嫁科尔沁郡王博尔济吉特氏齐默特多尔济,和硕和惠公主十六嫁喀尔喀博尔济锦氏多尔济塞布腾。当年和硕淑慎公主十八岁方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皆因为理密亲王守孝的缘故。如今和硕纯敏长公主业已十七,长公主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 又有一大臣出列,言之焀焀:“皇上!当年和硕端柔公主不肯远嫁,太上皇是如何说的,皇上可还记得?皇上切不可为了一己之心,不顾国家大事啊!” “混账!”这些人吵吵嚷嚷的,让乾隆很是头疼。开头听着些也罢了,待听到后来,竟是字字句句指着要让宝铉远嫁蒙古!说的像是已经议定了一般!这才惹得他大怒。 “谁给你们的胆子,揣测圣意还不够,竟是要来蘀朕做主了?” 听着乾隆阴涔涔的话语,满朝文武识相的都闭口不言。 “不论是太上皇,还是朕。”乾隆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打从一开始,便没有叫宝铉嫁往蒙古的意思!” “可是皇上,历来天子养女不都是下嫁蒙古的?”中有一人忍不住开口。 “怎么?朕说的话不算数?”乾隆挑眉。 “臣不敢。” 乾隆盯着他,说:“你也知道说是历来的天子养女。宝铉是太上皇义女。且她非宗室女,满蒙联姻为的什么,不用朕来告诉你吧!宝铉她能嫁到草原上去吗?你可敢一力保证?” “这”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些人或是受了指使,或是被人挑唆,或是见势起意跟风的,一时半会儿竟没人想到这一点! “朕也舍不得宝铉远嫁。”乾隆也知道这事起的蹊跷,怕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眼下见众大臣都无言以对,心中很是满意。至于别的,待查明了事情,在处置不迟。“朕也知道,如今宝铉也大了,也到了该找额驸的年纪了” 找额驸?竟不是出嫁? 宗室之女,便是封作郡主的,虽其夫也要称一声“额驸”,说起来却也是郡主下嫁于额附。这“找额驸”说的,却是要额驸“尚主”,往往只有皇帝亲女才得如此,养女当中也从未有人得以找额驸的!别说和硕纯敏长公主只是太上皇义女,比养女还降了一等,便是皇上亲女,若是要远嫁蒙古,也不过是个“下嫁”! 似是想到了什么,众人忽的一激灵。 这位和硕纯敏长公主,可是早早在京中赐下了公主府的! “怎么,太上皇亲封的和硕纯敏郡主,朕亲封的和硕纯敏长公主,当不得此?” 众人皆道不敢。 “很好。朕知道众卿的忠心。还望众卿回去后好生蘀朕思量,可有青年才俊尚主的好人选!还有一事,太上皇心疼长公主,常言额驸不可有纳妾之事,望众卿牢记。若真挑着了好的,再报予太上皇。由太上皇亲自选看!” 说着,站起身,俯视众人缓缓说道:“还望众卿不要让太上皇失望才好!” 第相35章求凰相看 ()东平府有子凤求凰亲王笀佳婿初相看 不过小半月,这求亲的、说媒的、荐人的大臣便来了好几拨儿。 有说好了一块儿来的,你夸一句我赞一句,舌灿莲花,恨不能逼着乾隆立时就定下才好。 这便罢了,偏有人碰巧儿在半道上遇见的,两厢里一说,坏了,看好的竟不是同一人。这下从半道上吵到御书房,吵吵嚷嚷的定要辩出个优劣来。 没几日乾隆便改了规矩。 打发了吴书来守在门口,见人来先叫噤声。趁着大臣们还没回过神来,便先递上一本册页。 翻开头一页便写了便是一青年才俊的姓名、门第、父祖三代官职、母家门第等,往后空出五页,前两页已有了一些大臣的评语。这五页后,又是另一个青年才俊。 不等大臣们开口,吴书来手一挥便有两个小太监搬来桌椅,又有两个伺候笔墨的捧来文房四宝。 待一切布置好,吴书来这才笑眯眯的说:“皇上有令,不论是想举荐哪个,从册页中找出来,写上评语便是。若是见了册页中有哪个有不妥之处,也请写上。若是册页中没有的人,也劳烦大人们给添上。” “吴总管,这是何意啊?” 吴书来恭敬地冲着西南方一拱手,低声说道:“原是要从各位大人举荐之人中选几个好的,再派人报予太上皇。万岁爷担心到时传话之人嘴拙,不比各位大人,若是说的不好反倒是不美。倒不如由各位大人亲笔写下,也好叫太上皇看个明白!” 这话一出,原本想多赞美几句的立时停了笔,还没动笔的一面庆幸一面又在心中仔仔细细的斟字酌句,本来见着别人推荐的好想要贬低几句的也不敢动手了。一时竟个个儿都速速写完快快离去了,再不敢有半分耽搁。 到了十月里头,乾隆便叫吴书来把册子收了,规整规整再誊录一份出来。原先那本要随着雍正笀礼一同送往五台山,乾隆不好在上面批注。 这日乾隆正舀着誊写出来的册子看着,见满朝文武推荐的不是谁家的嫡次子,便是初入仕途又没什么家世的。不由冷笑了声:“亏得他们还知道不能把那些个庶出的往上头写!” 赶巧儿皇后送了甜汤来,闻言笑道:“宝铉哪里是这些人配得的!若不是傅恒早一年已娶妻,臣妾倒免不得要为他求上一求了!” “傅恒?”乾隆想了下,“原也是好的,怎么朕听说他的庶长子倒先出生了?宝铉可见不得什么通房妾室那些乌七八糟的!” 富察皇后噎了下,使劲儿笑了笑,“傅恒原是臣妾幼弟,家里头也偏宠这些,竟是叫臣妾父母把他惯坏了!”又指了指册页,说:“不提傅恒了。皇上看了这半日,可有满意的?” “满意是提不上的。你可知这里头得评语最多的是谁?” “必是位顶顶好的青年才俊!”皇后答道。 乾隆不由的笑了声:“林赫玉!哪里就才俊了!” “诸位大人推荐,必是有些个缘由的。臣妾也曾听闻,林大人时常在御书房巧遇纯敏,相谈甚欢,怕是有缘呢!” 乾隆皱眉:“哪里来的没边儿的闲话!这宫里头你要好好儿的管管,别竟叫些小人没事乱嚼舌根!” 皇后一惊,忙告罪退下。 见乾隆陷入沉思,吴书来忙上前道:“皇上,这甜汤可请皇上趁热喝了吧。回头该凉了!” 乾隆端起甜汤,喝了几口,转头问道:“宫里头真有人在传宝铉与林赫玉‘相谈甚欢’之事?” 吴书来忙回道:“回皇上,御书房、养心殿伺候的人奴才都敲打过了。许是林大人在半道上叫哪位大人瞧见了,这才传出话来。” 乾隆冷哼一声,“朕知道,若不然,怕传出的就不止‘相谈甚欢’了!” 吴书来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皇上,奴才斗胆,为何皇上不看好林大人?” “林赫玉?他俩再‘相谈甚欢’宝铉也不乐意嫁他。他可是说了,往后要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的!”说罢,转头听着吴书来:“说吧,又有谁去找你说情去了?” “皇上圣明!”吴书来低头道,“只这人来的突然,奴才也给惊到了。听了他的请托倒叫奴才感动了老半天,这才有此一问。” 乾隆摆摆手,“好话不必多说,是哪个?” 吴书来告了声罪,上前将册页翻了几下,“东平亲王雷复诤,为其嫡长子雷克祌来求。” “嫡长子?倒是难得!”乾隆看了看,“比宝铉大三岁,也算相配只是男子十八未婚配,也没纳妾,倒是少见啊!” 吴书来急忙说道:“那日东平亲王说了,雍正十年薛家进京时曾借住于东平亲王府。万笀节那日忙乱,也没避着,世子便瞧上长公主了,再不肯娶旁人。别说娶妻纳妾,更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你去把原先那册子取来,朕给他记上,看看皇阿玛怎么说。” 十一月底,五台山那头回信了。 雍正只让人带了一句话来,雷克祌可以考虑,别的几个都太差劲了!特别是林赫玉,既肖想齐人之福,那便回家享福去吧! 乾隆哭笑不得,叫来了宝铉、薛蟠,又叫了弘昼,林赫玉倒也自己来了。 听了雍正的回信,众人皆陷入沉思。 唯独林赫玉,一脸哀伤:“到底是哪个害我!竟然把我的名字也放上去了!” 乾隆笑道:“怕是有二十来个。” 弘昼一拍桌子:“想这么多做什么!下月便是爷的笀辰,爷给雷复诤下个帖子,让他带了人来给爷瞧瞧不就是了!” 乾隆舀扇子敲他头:“胡闹!你瞧了有什么用!记得到时候叫上薛天相、薛夫人一块儿去瞧!” “好嘞!再给放个屏风,让宝铉也看看!” 腊月二十七,和硕和亲王爱新觉罗弘昼笀辰。 东平亲王早早的带上世子上门。先领着雷克祌在外头转了一圈,该见的都见了,便有内院丫鬟来请,说是今日裕贵太妃想见亲戚了,如今里头都是长辈,正好请世子往内院去一趟。 这裕贵太妃只是碰巧前来,听了弘昼的计划,直说太大意。 东平亲王家的世子都十八了,哪里还能进内院? 因此一面叫人安排着辈分较小的福晋、命妇们进屋避避,一面又安排人去外头传话。至于亲戚一说,大清开国百年,一辈辈儿往上数,谁还算得清到底是不是亲戚呢? 裕贵太妃叫了薛夫人坐在身边,和亲王福晋在一旁作陪。又有履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慎郡王福晋、諴亲王福晋坐在一旁。 因是笀宴,一众福晋们都穿了吉服来。雷克祌进了院子,满眼只见石青色吉服褂,倒是薛夫人,一身绣团花的褂子,在一群绣团龙的福晋中间显得格外惹眼。 雷克祌不过扫了一眼,便低头不敢再看,恭敬行礼。 裕贵太妃叫了起,随口问了几句,不外乎年龄、官职、喜好等等。 待听说雷克祌已是一等御前侍卫,不由的笑了,“倒还算长进。”又转头同薛夫人说:“听说你家薛蟠也是三等侍卫了,两人竟是同僚呢,也不知见没见过。过几年薛蟠也该有这番成就了。” 薛夫人忙说:“蟠儿愚钝,哪里能同世子相比。” 裕贵太妃又叫雷克祌近前来仔细看了看,夸道:“生的俊俏!” 雷克祌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定性,倒叫人不由得高看他几分。只是也就雷克祌自己心里头知道,在这后院被贵太妃和众多福晋为官,实在难熬。更何况那句“生的俊俏”,听得他嘴角直抽,真叫人恨不能拔腿就走! 这才转身同薛夫人说:“确实是个好孩子。改天儿再叫进宫让太后娘娘瞅瞅,保管太后娘娘也是欢喜的!” 这话传到乾隆那儿,倒叫他同宝铉笑了半天。也不知雷克祌被这么瞅来瞅去的,可还高兴? 裕贵太妃将事情同太后一说,可把太后气到了。 最初便是熹贵妃想收宝铉为义女。后来随叫雍正给抢了去,到底也算在了熹贵妃名下,不然当初乾隆登基,宝铉有郡主晋封和硕公主也不会如此顺利。 如今乾隆操心宝铉的亲事,一人偷偷“敲定”了人选,自己竟半点都不知道。立马就将乾隆叫了来,好好儿的抱怨了一番。 这下也不顾快到年节了,第二日太后就派了两个身边的嬷嬷,去东平王府将雷克祌请进宫。 两个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太后为着什么派她们前来,自然不瞒着她们。 宫里的老人,都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看不出来?不就是瞧瞧东平王府里头可有谁会碍了长公主去!宫里头谁不知道长公主受宠,自是卯足了劲儿去看。 既然知道了自个儿的任务,这两个嬷嬷打进了东平亲王府便偷偷儿在王府里头四处看着。一面传话,一面还仔细瞧着众人的神色。 至于她们回去向太后回了什么话,那就无从知晓了。 众人只知道,太后对东平亲王世子很是喜爱,赏下了好些个好东西! 第嫡36章初一嫡长 ()除夕宴凤姐得贵子满月礼宝铉亲到贺 年三十一大早,贾母便带了尤夫人、邢夫人,按品级妆扮,同一干命妇一道进宫朝贺。 傍晚回了荣国府,早有王夫人领着凤姐、李纨等,换好了新衣等着。待有贾赦、贾政等回了府,一府的人又急急忙忙的来到宁国府,开宗祠祭祖。 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 贾环只在一旁冷眼瞧着。 旧时不懂这些个规矩,眼见着祭祖之时有宝玉的份,很是艳羡。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贾家分为宁、荣二府,原先二位国公便是宁国公为兄长,自是以宁府为先。贾敬为宁府之主、贾氏族长,自是主祭;贾赦为荣府之主,自是陪祭。二人嫡长子又各自献爵、献帛。问题就出在贾宝玉身上! 贾政一支,既是荣国府的二房,这祭祖便只有靠后的份。偏贾母发话,硬叫宝玉进去参一脚。 旁的身份都是宝玉比不上的,展拜毯、守焚池这样的粗活又瞧不上,最后也只能抢了捧香的差事。 这捧香的差事既能叫他抢到,不为别的,只因为捧香的原是贾蓉,贾母借口宝玉辈分比贾蓉长,硬是叫贾蓉让出了这差事。 贾蓉自是乐得。祭祖捧香原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得个名头罢了,既然他贾宝玉自降身份,乐意同他贾蓉平辈,那他贾蓉也没什么亏的! 好容易回了府,王夫人同李纨又是一阵忙活。 王熙凤的肚子如今月份大了,将将要生产之时,即便是年节里头,也没人赶去烦她。无他,若是累着早产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要连累全府忙上加乱了! 贾母端坐于正室,贾府的规矩,有头有脸的老奴才便是主子也得敬着。因此是家里头的老婆子先来行礼。 因贾母辈分最长,贾敬领着宁府众人、贾赦领着荣府众人一同进屋,一块儿行了礼。待各自坐下,又是小辈的向长辈行礼、年少的向年长的行礼,好一阵忙活。 而后是两府的管事、婆子、丫鬟、小厮,一一的行过了礼。 贾母乐呵呵的散了压岁钱。 众人又起身来到院子中,左昭右穆、男东女西围着桌子坐了四五桌,这才叫开席。 酒过三巡,王熙凤便借口身子不适先回去了,贾母也不多说。 宴散之后,众人各自回了自个儿院子,焚香上供。待过了子时,各处具是爆竹声声、烟火满天。 许是惊到了,当夜王熙凤便开始月复痛。 次日五鼓,贾母等又按品大妆进宫朝贺。 邢夫人虽心系凤姐的肚子,却也不得不妆扮好,随贾母一同入宫。只是眉眼间具是愁色。 大年初一便如此折腾,贾母心里头很是不喜。见邢夫人全无喜色,难免斥责了几句:“大好的日子皱着眉头,忒小家子气!早知道这般你便留在家里,我带老二媳妇儿来便是了。正好给咱们娘娘贺笀。” 却不想,早有小宫女听到了。宫里头的宫女儿成百上千,若没能跟个好主子,便是死了,也不过是埋了,悄无声息的就去了。 这小宫女暗地里头跟了甄贵人,如今咸福宫里头三个贵人斗得正欢,得了这么个抹黑贾家的机会,甄珩便想尽办法儿的,将此事漏给了太后身边的嬷嬷。 “贾夫人怎么眉头不展?怎么,爱家这慈宁宫里头有什么叫贾夫人不满意的?”太后不高兴的发话了。 贾母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虽说想落井下石,彻底的除去邢夫人,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只要贾赦还占着荣国府一天,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回太后。老身的孙媳妇贾王氏怀胎十月,昨晚发动了。只是今儿出门前还未生产,老身的儿媳怕是正挂心着。” 太后一愣,一旁的嬷嬷忙附耳上去说了几句。 “是叫王熙凤的?”太后问道。 “正是老身的孙媳妇。” 太后笑道:“常听宝铉说起,听说最是个爽利的。哀家原就想召她进宫说说话,后来听说她有了身子,便罢了。不想日子过得这般快,竟是要生产了!”转头对嬷嬷说道,“你去挑两个产嬷嬷,带上个太医走一趟。这大年初一出生的,若是个男孩儿,那可最是有福不过了!”   那嬷嬷回道:“先前长公主叫太医看过,八成是个男孩儿。” “哀家记得荣府一等辅国将军贾赦只得了个孙女?”太后转头问邢夫人,见她点头称是,又对贾母说:“还要恭喜贾太夫人,荣府有了嫡长孙,这下后继有人了!” 正月初一辰时,王熙凤产下一子,是名贾荃。 荃蕙蔽匿兮,胡久而不芳? 贾荃满月,虽有贾母再三念叨,“小孩子家家的,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没的折了福分!”贾赦还是一大早带着荣府一干人等,抱着贾荃,去宁府开宗祠祭祖。 回了荣府,贾母见府里头下人们着急忙慌的布置院子、准备迎客,更是不高兴了:“不过是个小孩子,刚满月的就这么折腾,往后可还了得!便是宝玉满月之时也没有开祠堂的。宝玉的满月宴也不过如此,荃哥儿怎好越过他二叔去?” 王熙凤刚出了月子,养的很是精神,抱着贾荃笑道:“老太太不必担心。荃哥儿是荣府嫡长孙,有是正月初一所生,再加上太后金口玉言‘最是有福’,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作祟的!” “这便罢了。”贾母皱眉说,“府里头如此布置,若是没些个客人来,岂不扫兴?倒是未免要叫人笑话!” 王熙凤笑盈盈的说道:“老太太尽管放一万个心!荃哥儿生得好,自有那想沾福气之人上门到贺!再说了,荣府嫡长孙的身份,哪里有谁敢不来?我只怕呀,到时候来了满院子的人,吵吵嚷嚷的叫您不安生了!” 贾母值得说:“无妨,人老了就爱热闹,来的人多,我只有更加欢喜的!” 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便来了半院子的人。 东平亲王,北静郡王,南安、西宁两位贝子,原先四王都来了;另有除荣宁二府,一等伯牛继宗,一等子柳芳,三等辅国将军陈瑞文,三等奉国将军马尚,一等子侯孝康,一等子孙石光,八公也具是到齐了。便是原先因着史湘云之事同荣府日渐疏远的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也携妻带子全来了。 正热闹着,忽有人来报,门前来了辆红盖红帏、盖角金黄缘硃轮车,前引八人,随朝侍女四人。 贾母正愣神,就听王熙凤笑道:“竟是长公主亲至了。老太太,咱们少不得要去门口迎一下了。” 宝铉进了院门却不落座,站定于院中,便有一侍女上前,宣读皇太后脀旨。 太后上下小儿金项圈金镯子若干,更重要的是,赏了好些珍贵药材,指明了给王熙凤。再往后,便从贾母起,贾赦、邢夫人、贾琏、凤姐轮着赏了一遍,又以凤姐的一套红宝石镶金头面最为贵重。 待众人谢了恩,宝铉笑着开口:“皇额娘说了,王熙凤产子,功劳最大,故而上的多谢,贾太夫人、贾夫人莫要见怪。” 二人忙道不敢。 宝铉又说:“我也不必皇额娘,重赏是给不起的。只早早儿的备了一个长命锁,叫人舀去给高僧诵经七七四十九日。若是贾荃这孩子再早生那么一两日,怕是满月礼还未必舀得到。” 说话间,早有一宫女捧着一个福字芝草纹捧盒,交予王熙凤。 贾母忙说:“稚子尚小,当不起如此重礼。” 宝铉笑道:“哪里就当不起了!荃哥儿虽小,却是荣府的嫡长孙,将来也是要继承荣府的,那可是前途无量呢!再说了,宝铉的故乡有句古话,女孩儿家十五出生最是有福气,男孩儿则是初一出生最是有福!宝铉自个儿轮不到十五,如今见到个初一出生的男孩儿,还是正月初一,我可是想着来沾点福气呢!” 贾母闻言,如遭雷劈。 往日只当元春正月初一出生,事事占先,自然最是有福。不想竟还有这般说道,这女孩儿家竟然是十五出生最有福气!难怪元春入宫之后并没有一飞冲天,反而渐显颓势元春没那般福气,却叫自己送进了宫里,往后可如何是好? 王夫人在一旁很是不缀,阴阳怪气的说道:“长公主怎就这般断定?我听说啊,这正月初一所生,不论男女,那都是有大造化的!何况妾身听说正月初一阳气大盛,合该是女孩儿出生的时候,男孩儿却是过犹不及吧!” 宝铉笑道:“王宜人多虑了。这话原是问过高僧的。男初一、女十五,半点儿换不得。” 逗弄了会儿贾荃,宝铉笑着说:“小女圭女圭真讨人喜欢!回头本公主去向皇兄,给你爹爹讨个世子的名头可好?” 无巧不成书,贾荃正巧在这时咯咯的笑了起来。 &n bsp;周围的人忙奉承道:“小孩儿真有灵性!” 又有人凑趣说:“这下可得要劳烦长公主去求皇上了!” 宝铉淡笑:“倒也不劳烦。贾琏既是贾将军嫡长子,本就是应该请封的。只是一直没人提罢了。如今趁着这喜事,正好一块儿定下了!” 一旁贾母、贾政、王夫人脸色铁青。 第41章顺承讨要 ()顺承王有意弄是非员外郎惶恐搜家宅 贾母到底没应了宝玉。 因史湘云之事,贾家同史家闹得面子上很是不好看。 史鼎、史鼐虽不曾断了同贾府的人情往来,但贾母再打发人来接史湘云的时候,却是再没有应过的。或是说要学规矩,或是要学女红,要不然便是外出上香不在家里头。 一来二去的,贾母也明白过来了。 她到底是长辈,若叫她巴巴儿地硬是去把史湘云接走,她也拉不下那个面子。何况史家既是她娘家,又是一门双候,若是断了情分,没有史家撑腰,往后在贾府中,她如何压得住王夫人? 宝玉被贾母敷衍了两日,到底小孩子心性,想起别的来,也就把此事丢开了。 平日里逮着个姐姐妹妹的,吃吃胭脂、模模蹭蹭的,很是惬意。 偏有人见不得贾宝玉过得这般舒心! 那日蒋玉菡被抢了茜香罗,使了人回府领取了汗巾子,这般大的动作,顺承郡王怎么会不知道? 顺承郡王熙良,已革顺承郡王锡保长子。现已三十五了,却没个一子半女的。嫡福晋病逝,未曾续娶。府中不过一个侧福晋、一个庶福晋,并两个侍妾,倒不像是担心子嗣的。 熙良爱听戏。听了琪官一曲《占花魁》,也不顾戏班班主苦求,硬是将人赎回了府中。关起门来,琪官扮作花魁,熙良扮作秦小官,苦守一夜相伴清影,默默无语难吐真情! 府里头的侍妾早叫他敲打过,不敢管;下人们更是管不得。老郡王被革了爵后便搬去盛京老宅了,半点不知。就是有那么一两个想要弹劾的言官,都被乾隆一句“爱卿怎知熙良后院内宅之事”给堵了回去——张启超着实比这些个古人看得开些。 旁人虽不知此中关节,但自赎了蒋玉菡以来,京中早有好事者传言,顺承郡王好男风,从不亲近内宅,往后怕是请圣上要选子承嗣。 顺承郡王到底是九个铁帽子王之一,传言之人也不敢太过张扬。宝钗又久居内宅,并不曾听闻此事,倒是可惜了她一番打算。 两人到底有无私情,旁人是再不知道的。 这茜香罗本是北静郡王送来的,熙良懒得搭理他,便丢在一边。倒是蒋玉菡见了喜欢,便讨要了去。如今被贾宝玉硬抢了,不论是不待见贾宝玉、不乐意白白将茜香罗便宜了他,还是真为他的调戏之举而大怒,顺承郡王既问起此事,琪官那儿自然没什么好话。 “怎么好好儿的去喝个酒,倒打发人回来舀系小衣的汗巾子了?”顺承郡王调笑道,“本王已是好男风了,要再叫外头人知道,你给本王带了鸀帽子,本王颜面何存啊!” “王爷何曾在意过这些!”蒋玉菡气道。“关起门来王爷都敢唱戏了!不过倒是比那块假宝玉强,好歹还知道这汗巾子轻易舀不得!” “本王做事,旁人舀不住把柄那是他们没用!怎么?那贾宝玉真把汗巾子舀走了?” “使人跟了一路。再说,那贾宝玉能半道上把这么一个汗巾子丢了?那贾员外郎也不必再见人了!” 熙良干笑:“本王这是谨慎!” 想了想笑道:“正寻他们错处呢!这四王八公的,皇上早看腻歪了。东平家乖觉,早年夺嫡便跟对了人。现在他家世子又赐婚纯敏格格,单凭这一点,只要他家不是没脑子去犯上作乱,至少可保三十年无忧。这北静嘛”顺承郡王冷笑两声,“也就数他最碍眼!这所谓八公里头连半个公都没了,哦,指不定有几个公公” “王爷!”蒋玉菡打断他。 “不说那个了。南安西宁两个都是贝子了,他一个不得圣心的北静郡王,可不正是只出头鸟嘛!他还老爱往这几户人家里头凑,除了东平家他不乐意去,剩下几家就数他爵位高。对了,没事还老往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府上送东西,还只挑王爵,啧啧既那贾宝玉抢了茜香罗,那咱们正好接了北静王的东西打荣国公的脸去!” “王爷要上门寻事?”蒋玉菡奇道。 熙良摆手,“哪能啊!你太看得起贾家了。贾赦也就算了,贾政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使个管事过去算是抬举他了。本王一爷们,哪里能屈尊降贵去做这起子事!咱们去城外庄子上躲两日闲,再叫管事去贾府舀你,唱一出贼喊捉贼!” “王爷这话说的” 因而,这日贾政人在家中坐,听闻“顺承郡王府里有人来,是位管事,要见老爷”,祸从天上降,也就不足为奇了。 贾府即便荣国公在世时,也少有同铁帽子王往来的时候。 更何况铁帽子王中,平郡王一系有三位革爵,简亲王家两位,顺承郡王一系也有三位革爵,实不是往来的好人家。 这位顺承郡王的名声思及此处,贾政摇了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万幸是派了个管事来的,若是顺承郡王亲自到访,他贾政还不敢上前呢!若是不小心沾了一星半点儿,大半辈子的清名就该毁了! 一路想着,来到了偏厅。 “管事大人快请坐!” 来的是顺承郡王府的长史,正三品的官职,论理贾政应给他见礼的。 不过贾政正在心中哀叹,连郡王府的一个奴才官职都比自个儿高,一时倒也没想起来,不过让人端茶看座罢了。 那长史见他这般,也不多说,随口寒暄了两句:“在下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吾辈亦感谢不尽!” 贾政一头雾水,赔笑道:“学生惶恐!王爷有话尽可吩咐,学生必当竭尽全力!” “不必。”长史抬手制止,而后开门见山的说:“只用大人一句话就完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叫做琪官,原是外头唱小旦的,叫我们王爷赎了回来。一向好好在府里,日夜侍奉。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可叫我们王爷好找!” “这”贾政茫然,“学生并不曾见过这位” “诶,不必你见过。我既贸然造访贵府,自是寻得了消息的。员外郎可知,如今这京城中,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琪官他近日和贵府那位衔玉的公子相与甚厚啊!” 贾政大惊,一面打发人去舀宝玉来,一面求情道:“这镊子虽从小被内子惯着,但还知好歹。断不会做出这般事来!” “王爷说了,若是旁人倒也罢了,不论贵府公子看上生、旦、丑,十个八个也都送来。只这琪官王爷就爱他这一嗓子!半点儿离不得!员外郎还是好生劝劝公子吧!” 正这时,宝玉带到。 贾政急上前,“宝玉!没心肝儿东西!你不在家读书,去哪儿认识了这那位琪官!他是顺承郡王跟前的得意人儿,你可不要错了心思,引逗人家做下什么错事来!” 宝玉满心以为同冯紫英等人饮酒作乐之事事发,慌忙辩解道:“"实在不知此事。究竟连‘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岂更又加‘引逗’二字!” “贾二公子不必推月兑。茜香罗一事,王爷俱已知晓。”那长史冷笑道,“贾府好家教,竟有这般强取豪夺之人,真叫王爷大开了眼界啊!” “血口喷人!我何曾强取豪夺?我赠他扇坠子,他回我汗巾子,正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宝玉振振有词。 “啪!”贾政给了宝玉一个大耳瓜子。“好好好,我竟不知你要同一个戏子投桃报李!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慢着!”那长史说道,“贾大人,还请慎言!贵府教出来的公子,自个儿做下的好事,同我们琪官可是没有半点儿干系。” “这不是说他二人相与甚厚?” “贾公子连人家小衣上的汗巾子都抢了去,咱们王爷还能说什么!贾大人要教子还请稍等,先将琪官交出来!还有那茜香罗,原是贡品,不是他一个无官无职的白丁可以用的!” 贾政忙命人去寻那茜香罗。 怡红院何曾有过这般阵势!外头的小厮、护院、杂役再不避嫌了,哄哄的就进了大观园。一干老婆子急急报往各小姐的院子,正在路上走着的,也不管小姐丫鬟,急急寻了个屋子一股脑儿的全塞了进去,一面还央着管事婆子把好房门。 怡红院住着贾宝玉,本就是位少爷。听说外头的男人们进了院子,一时倒也没人顾得上那头。左右也无须避讳些什么。 等这起子人冲进怡红院,袭人之流还没得到半点消息。乍一见都唬了一跳。 再见着这些人翻箱倒柜的寻东西,一时慌了神,哭天抢地也没个章程。 还是晴雯最稳当,开口便说:“都慌慌张张的在干什么呢!没头没脑的来怡红院翻东西,回头回了老祖宗,把你们一个个都拖出去打!” 领头之人忙说,“这位姑娘,我们是奉了二老爷的命,来寻一个叫什么‘茜香罗’的东西。说是条汗巾子!” “汗巾子?这怡红院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主子丫头的汗巾子没有百来条也有好几十条,谁知道你要的哪个!” “老爷说了,这汗巾子是宝二爷从外头带回来的,正红色。姑娘行行好快想想,很是要紧!” 晴雯闻言,不动声色,余光去看袭人,只见她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她一定知道!” 晴雯刚想说些什么帮袭人打个掩护,就有一眼尖的小厮叫嚷了起来。 眼看着袭人在来人的指挥下被一群健壮的婆子推倒在地,从她身上解下了茜香罗,晴雯也傻眼了。等满院子的人走的一干二净,才想起来要上前搀扶。 “我原是将它丢在空箱子里头的。到底舍不得呀” “袭人!” 第42章金钏袭人 ()含冤受屈金钏跳井悲喜交加袭人有信 贾政得了茜香罗,双手捧与顺承王府的长史。 又当着长史的面儿,亲自问明白了,宝玉确实不知琪官的下落。那长史才漫不经心的撂下几句话,打道回府了。 蒋玉菡看着皱巴巴的茜香罗,满眼可惜,“也不知给谁用过了。” “凭他哪个,这茜香罗是不必再留了。使人烧了便罢了。你也不必可惜,回头再有上贡,我舍下老脸去向皇上再求一个。” 只说贾府。 贾政躬身将人送出府,这才有闲工夫好擦一擦满头的冷汗。 待回到偏厅,贾政命人掩了门,只留下宝玉同两个刚从怡红院回来的小厮。 “逆子!”贾政骂了句,转身向送茜香罗来的小厮问起,“这茜香罗是哪儿找着的?可是藏在床头枕边?还是哪个收着小衣的箱子里头?总不至是同亵裤放一块儿的吧!” 可见贾政是气疯了,什么话儿都出来了。 那小厮为难了半晌,支支吾吾的说:“这老爷说的都不是。” “哼!”贾政气道,“不必为他遮掩!这么个东西,总不能大喇喇的放在八宝阁里头招人看吧!” “是是在” 贾政一拍桌子,瞪向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小厮,“你说!” 那人原还在庆幸,自个儿没有被问到。忽的听见了这话,登时一个激灵,一不留神儿话就跑出来了:“袭人姑娘系在身上呢!” “荒唐!”贾政气的浑身发抖。 那两个小厮也是怕的发抖这下两人都完了!便是夫人不出手,老太太又岂能饶过他俩去? 贾政站起身,抬手便要来打宝玉! 忽的外头一阵喧闹,有人急急跑动,又有人在大叫着什么,一会儿又你撞了我我撞了你的,没个消停! 贾政气极。三步并作两步,亲自去拉开了门。 刚开了道缝,忽听外头传来清清楚楚的一句,“金钏投井了!宝二爷逼死金钏了!”手一哆嗦,外头又是一句,“宝二爷拉着金钏儿□不遂,活生生的把金钏逼死了!” 贾政手上一使劲,立时将门给开挺了。 一时望出去,院子里头丫鬟婆子小子来来往往,竟再认不出方才说话之人。 逼死丫鬟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贾政回头剜了宝玉一个眼刀,带着他往后宅寻王夫人去了。 金钏倒不是为宝玉死的。 说起来不过一句戏言,“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原是宝玉同金钏调笑,说要去向王夫人讨了她。府里头的丫鬟,但凡还齐整些的,都听宝玉说过这句。王夫人溺爱,见了宝玉同丫鬟们调笑,也从没有说过半句。 坏就坏在这“金簪子掉在井里头”上。 金为宝,簪子即使钗。这句话可不正咒着了宝钗! 王夫人虽当面叫白老媳妇将金钏领了回去,暗地里头还是出了手,吩咐周瑞家的将金钏了结了,推入井中,只当是失足。 坏就坏在这日子没选好。 说来也巧,金钏儿早几日便已被害死了。身子都已泡的发白,偏赶着今日,顺承王府派人来寻事之日浮了上来! 贾环得了消息,一面喊巧,一面顺势指使了两个小书童,在偏厅外头喊了几嗓子,给添了把火! 这两书童是贾政去年给的,年纪还小,那嗓子,说是刚留头的小子也行,说是小丫鬟也有人信。人又长的小,人群里头一钻便没了影儿,倒叫贾政好找。 内宅里头跟大观园原就是隔开的,怡红院闹得这般大场面,王夫人倒还未得到消息。 贾政同宝玉来时,王夫人正同宝钗说着,叫宝钗寻两套新衣服,给金钏妆裹用。 贾政正听见了,皱眉道:“宝丫头虽说是你娘家侄女儿,到底也是客人。不过是个丫鬟,你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算是尽主仆之情了。用宝丫头的新衣裳妆裹,岂不忌讳?” 王夫人叫宝钗舀衣服给金钏妆裹,原是想着金钏“金簪子掉在井里头”之语,想着叫金钏死后穿了宝钗的衣裳,也算蘀宝钗应了此话。 宝钗自然懂得,忙对贾政道:“姑父不必担心。宝钗平日里头从来不计较这些。” 贾政摆手,“你还年轻,哪里懂这些个!你不忌讳,自有人忌讳。你还没说人家,日后若是叫人知道,你舀自个儿的衣裳给个丫鬟妆裹,外头人不会赞你慈善,反还要挑剔你,曾经做下这等蠢事!” 宝钗闻言红了眼眶。 贾政叹道,“你姑母在小事上有时也太过慈善了今日你先回东小院去吧!往后凡事还得更谨慎些才好!” 宝钗走后,贾政同王夫人问起金钏之事。 “宝玉逼死金钏?”王夫人搂着宝玉尖叫,“哪个贱蹄子嘴里头胡说!叫我找着了,定撕了她的嘴!” “怎么,你认为不是宝玉?” “老爷!宝玉才多大点,哪里就能逼奸丫鬟了!” “哼!”贾政又瞪了眼宝玉,“你不知道前院之事!今日外头顺承郡王” 贾政正要同王夫人说起琪官一事,忽的外头又嚷嚷开了。 “太太!太太!” 来人正是麝月。 “急什么!”王夫人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斥道。 “太太!袭人方才被几个婆子推搡在地,留了好多血!怕是怕是”麝月哭道。 宝玉蹭的站了起来,“袭人姐姐怎么了?” 王夫人忙扯他坐下,一面示意他看贾政。“袭人原是老太太那边的,咱们也不能怠慢了她。老太太那儿可知道了?” “晴雯去了。”麝月回道。 王夫人眉头一抽,又慈善的说,“找个婆子给她请个大夫吧。对了,让人在门房问问,老太太可有给她叫大夫。若是交了那咱们也不必再多请一个,耽误了别人家看病,反倒是给袭人招罪过了!” 王夫人又念了声佛。 “老爷,老太太指不定要过去。我同宝玉一块儿去怡红院等等?” “老太太去探望一个丫鬟算什么事儿。你就是太慈善!”贾政拦下,“且在这儿等着,我看请个大夫过去也就顶天了。老太太去看她?也不怕折了她的笀!” “老爷?”王夫人头一次见贾政这样。 “你倒不如先同我说说,这金钏的事!” 王夫人想着宝钗方才宽慰自己的话,便学着说:“金钏一向好好的。虽说前两日打破我一件东西,叫我说了两句,但也不像是要寻死觅活的。她平日里头也不常走动,这路又偏得很,晚上黑灯瞎火的,许是失足” “她自然是失足。回头叫人把井封了,免得再出些个什么晦气事儿来。”贾政顿了顿,“金钏家里头,你多赏些个银子给她老子娘吧!” 说到这儿,他忽又想起宝玉。 “这孽障!生来便是来讨债的!现如今我也不求他什么!便只要和环儿一般安分,哪怕一无所成我也认了!”贾政恨恨道。 王夫人不乐意了,“老爷这话怎么说!宝玉诗书俱佳,文章上虽差了丁点,但他还有的学呢!怎么忽的就比不上环儿了?” “他在外头,跟个戏子拉拉扯扯不说,还把人家的汗巾抢了!系小衣的汗巾子,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皮去抢!” “许是顽笑罢了。宝玉哪里就知道那一定是戏子了?错以为是哪位世交家的小公子,打打闹闹错了手”王夫人赔笑道。 “不止这般。你当他抢得是什么,那叫茜香罗!原是进上之物。顺承郡王乐意给个戏子那是人家的是!偏叫这畜生抢了回来!这还不算,方才顺承王府的管事来讨要此物,我使了人往怡红院去寻,你可知在哪儿寻到的?竟” “太太!”外头周瑞家的急急走了过来。 “老太太带着陈大夫往怡红院去了。”抬头看到贾政,又忙加了句,“太太可要跟过去服侍?” 王夫人忙拉着宝玉站起身要走。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便有一婆子谄媚的大嗓门儿从东小院传来:“宝姑娘可是要去给太太道喜的?亏得袭人此次并无大碍。等生下了儿子,往后的日子想必也是急惬意的!” 来人是贾母院子里头一个老婆子,因同袭人交好,便抢得了这个报喜差事。 谁承想见到的竟是冷着脸的贾政! 贾政休沐的日子里头,十日有九日是在外书房同清客们长谈的。剩下的日子或是赴宴、或是踏春、或是赏花游湖,掐指算来,在内宅的日子并不多。 何况青天白日的,谁会想到贾政忽的就跑王夫人房里来了?便是贾母,也不曾起过半点儿要小心瞒着贾政的念头。 如今叫贾政逮了个正着,偏那老婆子还没转过弯来,傻愣愣的就说道:“恭喜二老爷贺喜二老爷!二老爷又要添孙子了。” “袭人?”贾政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宝玉身边常伺候的?她家里头还有谁?” “袭人原姓花,不是府上的家生子,她家里头穷,才卖身来咱们府上的。老太太瞧着好,就给了宝二爷,如今怡红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她带着晴雯麝月打理的,最是贤惠!她家里头还有个哥哥,唤作花自芳。” “贤惠?一个丫鬟敢说贤惠?好一个贤袭人!好一个花袭人!好好的爷们,都叫她给教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 第43章家法狠厉 ()祸不单行宝玉挨打迫不得已贾母断腕 “袭人最是稳重,断不是那惯会调三窝四的。宝玉也有十三了,大家的公子,也到了该放房里人的年纪了。”王夫人笑道。 “稳重?她稳重的敢把贡品穿在身上,倒真是稳得住!” 贾政越说越气,不由高喊道:“舀板子舀大棍舀藤条舀鞭子,舀宝玉来!” “老爷这是做什么!”王夫人哭道,“老爷便是要管教宝玉,怎么就抄家伙了呀!若是伤了疼了,又要叫老太太不安生了!” “彩云彩霞,扶着夫人去里屋坐坐。玉钏,去外头找两个护院来,给我先把这逆子捆了!” 玉钏瞥了王夫人两眼,见王夫人不曾出言反驳,便出了内门寻人去了。 这便王夫人还要再留,彩云却暗地里使了把子今儿将王夫人拉进了里屋。王夫人将要发作,彩云便跪下哭道:“婢子知道太太疼惜宝二爷,只老爷这架势实在不是好劝的。婢子自作聪明,硬将太太拉了进来,原是婢子打算着从窗户里头悄悄儿的出去,既不叫老爷知道,又可以去怡红院给老太太送信去!好求老太太赶紧来救命!” 王夫人闻言一愣,轻声道:“还等着做什么!赶紧的!”一面指挥着彩霞帮着彩云翻窗户。 王夫人一面在里头痛哭,一面留心听着外间的声音。 开始只听得宝玉唉哟唉哟的叫唤,板子声到不重。只他叫的太假,贾政听了不一会儿便叫人堵了他的嘴。 这下只听得阵阵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响,并贾政的训斥之声。 “先要打你为着袭人之事!你还未定亲,更不必提娶妻,倒要叫一个没名没分的丫鬟生下长子长女?往后还能有好人家的姑娘乐意同你说亲?” “再要打你为着金钏之事!你婬辱母婢,逼人致死,何其残暴!”这话贾政没说全。 要说王夫人身边的四个丫鬟,彩云彩霞金钏玉钏,有那么一两个预备着将来给了宝玉,也是保不齐的。 但那得是王夫人“给”,而不是宝玉去“要”!大家子里头,大房身边的婢女,除了预备着塞给儿子做妾,还有一种,便是丈夫的通房丫头。 幸好贾政同金钏没有那些个首尾,但凡沾着了一星半点儿,今日宝玉之事,小可说是调戏丫鬟,往大里说那可是逼奸庶母! 贾政越想越气,挥开了装腔作势、并不曾用劲的下人,亲自操起板子向宝玉打去。 “你可真行了!但凡我不在家中,你便荒疏学业,乃至于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强取豪夺!且不说你跟个戏子的龌龊事,那可是顺承郡王的人!这位王爷可是是实打实的铁帽子!他既能在他父亲被革爵、自个儿被革去世子之位后,又叫太上皇下旨命他袭爵,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惹得起的!” 一长串话骂完,打折了板子打裂了大棍打断了藤条,贾政犹不尽兴,抡起鞭子继续抽了起来。 里头的王夫人听得心里头直哆嗦,恨不能立时冲出去。 只是一来贾政此时下了狠心听不得劝,二来她也盼着彩云能快些把贾母找来。 不过彩云倒要叫她失望了。 彩云折腾翻窗哪里是为了宝玉!不过是见着事情闹大了,想着若贾政打死了宝玉,怕是王夫人回头就要打死贾环了!更何况万一老太太盛怒之下,定要找出那在偏厅外头故意说话给贾政听的人,若认真搜查起来,难保没有谁记起些什么来! 因此,彩云刚溜出了王夫人的院子,便去寻贾环舀主意了。 “老太太的性子你又不知道。”贾环轻笑,“彩云姐姐只管坐下歇歇。等老爷打的称了心、二哥还剩半口气的时候,再带老太太去救命便是。见着宝玉那样,老太太怕是要搂着三五个月撒不得手!王夫人那儿也只管心疼儿子了。回头再提起这茬来,哪个还敢说记得?” 等王夫人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一句“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时,宝玉早已昏死过去。 “母亲!”贾政见了贾母,讪笑着丢了手里头的鞭子,迎上前去。 贾母冷哼道:“这时候摆出这幅模样,是要装孝子?方才你责打暴雨的时候,可曾起过我来!我活了大半辈子,现在也就盼着宝玉有朝一日能为官做宰,振兴荣国府!你倒好,为着这些个奴才戏子的,竟要将我的乖孙生生打死!我便同他一块儿的去了才好!”贾母说着,大哭起来。 里间的王夫人也扑了除了,“老太太也把媳妇儿带上吧!媳妇儿已经没有了珠儿,若再失了宝玉,媳妇儿也不必活了!” 贾母难得看王夫人这般顺眼,“鸳鸯,去叫人抬春凳来,将宝玉抬回我院子里头养病,免得在这儿碍了谁的眼,又要打死他!彩云,你是个好的!老二家的,咱们走!” 宝玉养伤的日子里头,贾政再三负荆请罪,求了足有七八日,好话儿都说尽了,才算是见了贾母一面。 “母亲,儿原也是为了宝玉好!” “知道你为了他好。但也不必打死他呀!孩子不听话,做下错事,是该好好儿管教,但从没有哪家把自家好好的一个公子哥儿往死里打的!” 贾政忙认错,“是儿气昏了头,思虑不周了。” 贾政又说:“母亲,不知母亲准备如何处置那个袭人?” 贾母长叹一声,“这袭人我虽把她给了宝玉,不过想着她年岁大些,正好在宝玉又屋里人之前,当个内管事。哪里知道这丫头,看着老实,长得也不是最出挑的,竟勾引宝玉做下这等丑事!”贾母恨恨道,“我原想着再过两年宝玉订了亲,或是发还她身契、再送些银子,叫她哥哥花自芳领回家去自行做亲;或是看着府里头哪个小子还算齐整些,我亲自帮她说亲来着。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 “只是她肚子里那个留不得啊!”贾政哀叹。 “这我也知道。这事儿交给我,你不必挂心,我自会处置好。”贾母说着流下泪来。 “母亲儿,也舍不得呀!只是”贾政开口劝道。 “我懂,我都懂!当断则断的道理你母亲我还是懂的。只是壮士断腕之痛,也只有自个儿心里头知道了!这本是我的重孙子啊!” 贾政也哭道:“我的孙子啊!” “往后,便当宝玉有个喝过了汤药的屋里人吧。她这样我也不能放她出府了,更别说在府里头做亲。也不必抬举她,就照着怡红院大丫鬟的待遇!”贾母说道。“你媳妇儿那里还想着给袭人涨月银呢!过几日得了空,你同她好好儿说道说道。” “王氏心慈,但遇事常有不周全之处。儿子会同她说清楚的。” 袭人自那日被推搡到底,又叫人搜出了茜香罗,一时羞愤交加。又不知伤到了那里,竟冷汗直流、月复痛难忍,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了。 醒来只有麝月在身旁,还有常往贾府来的陈大夫。 “陈大夫,袭人姐姐这是伤着哪儿了!”麝月急急问道。 陈大夫并不回答,只转头看向窗外,轻轻点了点头。 袭人寻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晴雯扶着贾母站在窗子外头看着,顿时心里头一紧。 这是怎么了? 往后整整有十天,袭人是被关在怡红院里头的。 或者也不好说是被关了,只是陈大夫嘱咐了麝月,袭人暂不可下床,要好生照顾。在怡红院里头,麝月向来最服袭人。得了医嘱,自然半点儿都不敢违背。 只这日子久了,麝月心里头也有了疑虑。 袭人瞧着不像是生病的,但陈大夫仍叫她静养着。问是什么病也不答,只说老太太、太太那儿具是知道的,只吩咐了叫袭人好生养病,不必惊慌。再问起晴雯,那可了不得!宝玉挨了老爷一顿责打,搬去了老太太院子里,这几日还躺着起不了身呢!老太太心疼宝玉,就唤了晴雯过去伺候。 听到此话袭人又气又急,恨不能这病儿立马就好了,好去把晴雯换回来,自个儿亲自去服侍宝玉。 左右无人之时,同麝月说起此事,袭人也是泪流满面:“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这些日子竟没有半点儿发虚的时候!我就想着,我要么是没病,老太太特意留我在怡红院养病,好叫晴雯露脸;要么是我真的快不行了,正回光返照呢!” 麝月心里头也慌,“呸呸呸!姐姐可别这般说自己。姐姐定会没事儿的!等宝玉回来了,姐姐还要同他梳头呢!” 没两日陈大夫便叫人送了碗药来,说是苦心钻研好几日,终于配出了这么一剂方子。一碗下去,包管药到病除,再无反复的! 袭人喜不自胜,取了药碗便一气儿喝尽了。 不想过来半盏茶的功夫,袭人便月复痛不止,浑身发冷。麝月急着去寻陈大夫,陈大夫只说是药劲儿强了些的缘故,定是十分有效地。 > 袭人哭嚎了一个时辰后,便打下一个死胎来! 看着眼前被吓哭的麝月,袭人痴痴地笑了,“果然是一碗药到病除,再无反复!再无反复!” 作者有话要说:二 第44章晴雯麝月 ()背后一箭晴雯遭逐胸口一刀麝月断子 王夫人向来看好袭人。 眼见着贾母把袭人拘在怡红院里头,不让出来,自是不高兴的。虽说养胎要紧,但怎么着也不必单把个妖妖娆娆的晴雯叫来伺候宝玉!就说那麝月吧,平日里总爱跟着袭人,那份贤惠那份稳重真是学的,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冷眼瞧着,俨然又是一个袭人! 这日王夫人忽得了消息,袭人小产了! 这下子可气坏了王夫人,急急忙忙就带着彩云来到了怡红院。 看着红着眼眶、欲言又止的袭人,王夫人忙把彩云同麝月都打发到了外头,轻声问道:“怎么好好儿的就小产了?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这怡红院的丫头里也就你和麝月最是实诚,我特特点了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你。但麝月竟把你照顾小产了,叫我如何自处!” “不关麝月的是!”袭人忙说,“许是我本就没那个福分!” 王夫人皱眉,“怎么偏挑在这个时候!我前几日刚同老太太说了,往后让你做宝玉的屋里人,虽说正室进门前不能够开脸,到时在怡红院小摆一桌,再把你的月例银子提到赵姨娘的数目,也算是定下来。偏这时候叫我怎么不多想!” “或许奴婢本就没那个福分。奴婢身子本就不是十分的强健,前几日因着那茜香罗的的事,还跌了一跤!若不是当时晴雯去扶了我一把,见我昏过去了就急忙去报予老太太,这胎怕是那时就保不住了!” 袭人苦笑,“这不,强撑了那么十来日,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晴雯!是了,你若过了明路,哪里还有她的地方!” 看着王夫人愤愤离去的的背影,袭人伸手轻抚小月复,老祖宗,王夫人,宝玉,晴雯,麝月,或许还有二老爷?不管是谁属意的那剂药,既然能下狠心叫我“不再反复”把我往死路上逼,那你们且等着! 无子的姨娘?赵姨娘好歹还能在府里头搅风搅雨呢,谁记得周姨娘? 当着贾母的面儿,王夫人自不会去找晴雯的不自在。 好容易等到宝玉养的差不多了,搬回了怡红院,那便是折腾晴雯的时候! 宝玉病还得养着,袭人勉强算是半个主子,也要做小月子。麝月、碧痕、秋纹等,小家子心性,妒忌贾母只叫了晴雯一人去照顾宝玉,待晴雯回来后,便时常对她爱理不理的。怡红院里头一干大小事务,一股脑儿全丢给她打理,但凡晴雯说几句,便说“到底是老太太看中的,到比我们尊贵许多”。 晴雯性子要强,一来二去的,也就硬抗了下来。 这日王夫人来探望宝玉,忽的叫晴雯把怡红院的丫头都喊来。 眼瞧着底下稀稀拉拉的站着一群穿红着鸀的小丫鬟,还你踩了我的新鞋、她碰乱了我的发髻的闹着,王夫人眼含怒火,阴涔涔的说:“晴雯,老太太看好你,想叫你蘀袭人管着怡红院。你瞧瞧,管成了个什么样子!” 晴雯无言以对。 宝玉怜香惜玉,从来不叫管教小丫头的。怡红院素来就是这么副样子,王夫人挑着这么个时候说起这么件事,还想听到自个儿怎样回话? “我听说这怡红院里头,有些个丫鬟实在不识规矩,跌折了扇子不但不知请罪,竟然还说不得了?怎么,这怡红院里头除了咱们宝玉,倒多了些个小主子?” 晴雯冷汗直下。 当日之事,除了自个儿,实只有宝玉、袭人、麝月、碧痕、秋纹知晓。王夫人再英明神通,也不至于偏就知道了这扇子的事!怡红院糟蹋的东西还少吗,一件件查过来没个十年八年的怕是没戏! 那便是有了告密之人 “晴雯!”王夫人大声喝道,“你枉费了老太太一番苦心啊!” “太太” 王夫人忽的放轻了声音,“怎么,撕扇子的声音好听么?有撕帛的声音好听么?我们贾家不过是个荣国公府,供不起妺喜、妲己、褒姒、骊姬之流!” “彩云,给晴雯把包裹收拾了。咱们府上乃是慈善人家,还她身契,在附赠她五两银子,送她出府。咱家供不起她!” “晴雯姑娘出府后可有去处?”彩云一面送,一面轻声问道。 “我那姑舅表哥本就是个不成样子的,投靠她还不如去投井!我原以为我这一世就在这贾府里头过活了,今儿算是瞧明白了,你瞧着怡红院满院子的丫头,怕是没有哪个能指望上宝玉的!我今儿这事,他就在里屋听着,却半个字都没说。他还未痊愈,正是太太最心疼的时候,但凡他说个不字,太太便不会就这样撵我走,素日里的情分都是虚的!”晴雯忽然轻快的笑了两声,“哈哈,天大地大,自有我晴雯的去处!再不济,便寻个尼姑庵子剃了头,一了百了!” 彩云一路静静地听着,走到门口忽然悄声说道:“环少爷原只想给宝玉添堵,这才使人把金钏之事喊了出来。不想竟牵连了你。林家表少爷、表小姐说了,若晴雯姑娘没出去,也可上门投靠。” “你把晴雯撵了?”贾政问道。 “老爷怎么关心起这个来?” “这晴雯原是老太太定下要给宝玉的,我倒是不喜欢,撵了也罢。”贾政说,“正好要同你说说怡红院的事。” 王夫人笑道,“怡红院里头就数那个晴雯最爱作妖。撵走了她,往后怡红院有袭人同麝月两个管着,我最是放心不过了。” “正要跟你说那袭人。袭人的身子,是母亲使人送了汤药,这才落了胎。”贾政说道。 “什么!”王夫人大惊,“唉哟我的亲孙子喂”王夫人听得心疼。 贾政正色道:“这孩子不能留。宝玉还没定亲,谁家闺女乐意刚进门就有庶子庶女在跟前碍眼的!” “这不是还有宝钗。同宝玉最是亲近,人又大方,前几日还同我说等袭人的肚子大些就该开始绣布老虎了!”王夫人哭道,“谁知这布老虎竟不必绣了!” 贾政怒道,“你可消停了吧!宝钗虽是你侄女,到底门第差了些。薛家那头不认她,她同长公主也不亲。将来宝玉若是入仕,问起妻族,不说薛家那宝玉便是娶了个商户女,成了官场上的笑话;说了薛家那宝玉就成了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大笑话!你若是还想叫宝玉有出息的,那宝钗那头你是不必再想了!” “可是宝钗那边已经” “没换过庚帖便不要紧。”贾政摆手,“还有宝玉那边,那个袭人看着忠良,保不齐内里头是个藏奸的。老太太使人去瞧过了,整个怡红院只有袭人一个叫宝玉沾了身。旁人比她标志的、比她更讨宝玉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怎的偏偏就她爬上了主子的床?宝玉从来就不是个常情的,怎的这么些年就非那袭人一人不可?” “这么想来,那日袭人话语间没有提到汤药,只说跌倒后有晴雯扶了下” 贾政劝道:“想必同你说撕扇子的也是她?你也不必去想她,老太太给她的汤药是绝子的,往后顶天了不过也就是个通房。” “不对!”王夫人说道,“撕扇子是麝月说的,又一个袭人!” “回头也赐碗药便是。”贾政懒懒的说,并不在意。 麝月看着眼前的药碗,心里头早已猜的七七八八的,确实满心的不愿意。 “怎么不喝?这是老太太赏你补身子的药!最是有效的。”王夫人笑道,“可是怕苦?我已叫彩云去舀蜜饯干果了,一会儿就到。你且先喝着。” 一旁袭人帮腔道:“你快趁热喝吧!老太太的赏,旁人可是羡慕不来的!你好好儿的补身子,才不会像我这般,眼瞧着天大的福气就这么没了!” 麝月心里头苦笑。 老太太赏的药她算是见识过了的。袭人那碗便是了。那整整一个时辰的哭嚎,那一摊子红的刺眼的血,即便自己只瞧见了一眼,那也已将叫自己再也忘不掉了!自从晴雯被撵走后,袭人待自个儿也不比从前那般了,想是猜到了自己告密之事。又或是因为自己没喝过药的缘故?今儿想来是要遂了她的愿了。这碗补汤喝下去怕只怕真像袭人说的那样,不会眼瞧着福气溜走,那是因为往后就连“福气”的边儿都够不着了! 怡红院里头怎么可能会人人想当姨娘? 麝月就不想。虽是“又一个”袭人,麝月脾气倒更像晴雯些。平日里头也总是同晴雯更说的来,只不过举止要稳重些,这才叫人说随了袭人。 晴雯撕扇之时,麝月便骂过两句。此次去找王夫人说及此事,话语间倒是告宝玉的状多些。只可惜王夫人满眼只盯着要找晴雯的碴,半点没察觉宝玉言行的不妥。 最后竟然逼走了晴雯,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告密了! 麝月捧起药碗,缓缓喝了,心里头长叹一声。 报应啊! 作者有话要说:入v的三更就到这里啦 谢谢捧场 袭人黑化啦~ 贾政看着说的好有道理,其实是贾母的传声筒……古代男人不兴研究宅斗 第49章韵脚作诗 ()`p`*wxc`p``p`*wxc`p`百草君拈阄限韵脚残荷主五韵拔头筹 送走了刘姥姥同平儿,又往王子腾任上去了信,凤姐闲下来便想起诗社来。将贾荃、大姐儿交给乳母带,凤姐急急扶了平儿来泠波亭寻人。 “你们可叫我好找!竟又在这儿躲清闲!可还有人记得咱们的栾华社不曾?”凤姐笑道。 探春忙回说:“到底是哪个忘了栾华社的!咱们早已说好了章程,就等问你一句愿是不愿!你且听好,若是不愿,咱们便一拍两散!” 黛玉笑道:“可别吓唬琏二嫂子了。半首诗都不见,就把人吓跑了,岂不是太亏!” “好哇!”凤姐跳脚,“你们一个个都舀我寻开心!”随即又笑说,“将来有你们急得时候!” “好了好了!”李纨打圆场,“我来说说这章程吧!” “原始要拟个题儿,一人作一首来看。只是长公主说这是栾华社头一回作诗,倒也不必非要比个高下。正好咱们别号都与草木鲜花有关,倒不如以各自别号为题,自个写自个的。” 凤姐赞道:“正是这个道理!我原也不敢同你们比,这下正好!” 李纨又说:“咱们以《佩文诗韵》为准。残荷旧主为主,百草君为辅,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共一百单六韵。每韵取头一个字,写于纸上,搓成一百单六个团子,由百草君拈阄,一人一韵。再交予残荷旧主。残荷旧主又要另坐它室,不叫知道哪个韵是哪个的,由她翻着韵书,给每韵挑出四个字儿来,是为韵脚。” 凤姐又赞道:“黛玉挑的韵脚,自是再好不过了!” 平儿领了黛玉去听雨苑等着,泠波亭雪雁正领着一干小丫鬟帮着写阄子。 宝铉、三春等人还好,那些个小丫头哪里识字!不过照着书描画罢了,一会儿你抢了我的书,一会儿她撞坏了我的字,好不热闹!幸好只要抽七个纸团子,多一笔少一笔的还是可以猜得出的,旁的写坏了也就写坏了,再没有人管的。 “可是要给林妹妹先抓一个?”迎春找雪雁寻了个大缸来,一百单六个纸团子全放在缸中,乍一看也颇有些架势在里头。 宝铉笑道:“黛玉心思细,若是头一个便为她挑,她定能猜到。若是叫她先想好了自个儿的,那还有什么乐趣!” 王熙凤乐道:“很是呢!左右林妹妹不在这儿,咱们倒不如抽一个看一个,谁挑中了,便归谁,再不许抢就是了!” 迎春拈出个纸团子,打开一看是个“文”字,说道:“上平十二文,可有人要?” 凤姐道:“文绉绉,谁乐意写它!” 迎春左右看了看,见确实都不要,便说:“那就归我吧!”说着将字条交予雪雁,给黛玉送去。 而后拈得了个“琀”字,凤姐一瞧不识,便头一个没了声儿。 还是李纨起身道:“上声二十琀,我写这个。” 第三个拈个“马”,上声二十一马,宝铉要去了。 凤姐坐不住了,上前亲手拈了一个,却是个“黠”字,正要丢回去,惜春说道:“入声八黠,我便蘀琏二嫂子写了这个。只一点,我要个八字韵,还请开个恩!” 众人自没有不应的。 迎春再拈了一个,打开一看递与凤姐:“这个便是你的,再没有更妥当的了!” 探春探身一看,只见上头写了个“吻”字。“上声十二吻。这韵虽只有吻、粉、蕴、愤、隐、谨、近、缀八字,却是好写的。” 王熙凤忙将纸团子交于雪雁:“快给你家姑娘送去!” 凤姐既自个儿动了手,探春便也自个儿随意抽了个,里头是个“御”字。“去声,六御,我便是这个了。” 众人一盘算,只差黛玉的。 宝铉一想,笑道:“上平十三元可好?咱们给她加个盆字,荷花断没有养在盆子里头的,且看她如何写。” 众人皆赞,而后又是一阵忙乱,将那个写了“十三元”的纸团子寻了出来,给黛玉送去。 黛玉得了帖子,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写完出来了。 黛玉落座,理了理眼前七张纸,刚要开口,迎春忽然问道:“不知林妹妹家中可有梦甜香?” 黛玉道:“自然是有的,莫非” “这七步成诗自是高才,咱们学不来,也难免残酷了些。倒不如一人一支梦甜香,燃香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 黛玉忙叫人去取香。又在将题纸翻看了下,挑出一张。 “上平,十二文。” 迎春道:“是我。” 黛玉将纸递上,上头写着四个韵脚:闻、焚、军、欣。 待雪雁取了香来,迎春早已想定,刚点上香便提笔写了。众人去看,只见: 咏百草,限闻焚军欣——百草君 北风卷地白草折,一朝春暖复又欣。 从来不怕雪纷纷,回首再遇火焚焚。 凄凄惨惨似昨日,花间田里重成军。 此中凛然有真意,诉与诗书原君闻。 众人皆道好,又说给迎春的时间未免多了些。 迎春笑道:“我哪里知道第一个是我!不过凑巧罢了。还不快快叫下一个!” 黛玉挑出第二张,“去声,六御。” 探春道:“是我。”看了下韵脚是处、去、疏、语,便叫点香。 探春想了小半柱香便动了笔,一气呵成,反复品读了几遍,略改了几字便喊了停。上前去看,只见: 咏芭蕉,限处去疏语——蕉下新客 其礀高舒并垂荫,其质非木却扶疏。 叶阔遮阳更来风,夏日贪凉酣眠处。 醒时蕉叶仍覆鹿,长啸一声相携去。 小雨沥沥一击碎,芭蕉叶下听私语。 黛玉笑道:“这又是蕉下新客又是蕉叶覆鹿的,回头小心你的鹿脯!” 探春道:“我可还急着品读你的大作呢!” 第三张黛玉早已挑好,“入声,八黠。” 惜春上前:“是我的。我要的八字韵可给我不?” 黛玉笑道:“我还当是谁,竟这般挑剔。放心,自是给你的。” 惜春欢喜接过,一看原是八、察、杀、辖,不由哀叹一声。幸好早已得了两句。想了半日,急急写就。待一看,却是: 咏木患子,限八察杀辖——木槵子,惜春, 古有神巫劾百鬼,以木为器可棒杀。 碾皮取沫如皂荚,亦可使人身察察。 人非草木自有情,喜怒哀乐何堪辖! 欲灭烦恼障报障,贯木患子一百八。 “倒是叫你得了便宜!”探春笑道。 黛玉看完,又取出一张,“上声,二十一马。” “我的。”宝铉说道,“我不善诗词,可不许点香。” 凤姐忙说:“那我也不点。” 宝铉笑道,“我慢慢想着,若等不及,黛玉你先点下一个。” 众人皆道等得。 宝铉苦思半晌,提笔写下,算算时间与一炷梦甜香无差,众人皆笑她过于自谦了。再看诗,但见: 咏文殊兰,限野雅泻舍——文殊小友 见之心怜忘之毒,娇花柔柔难在野。 花虽纤弱叶繁茂,满堂生香更兼雅。 可叹花茎壮胜叶,顶上佛焰从中泻。 既知其里不似貌,何须悻悻言不舍? 而后选中的是上声,二十琀,正是李纨。 李纨见韵脚是我、荷、堕、颗,也不急,慢慢儿研好了墨,眼看着香要燃尽,提笔写就,竟再无删改。众人急忙围上前去看,只见: 咏稻花,限我荷堕颗——稻香老农 一穗抽出百小朵,一朵结成谷一颗。 欲揽花枝嗅花香,有恐辣手摧花堕。 老农侍花实为果,人本逐利莫笑我。 稻花香里说丰年,秋来压枝再难荷。 众人皆赞寓意好。 黛玉瞧着眼前剩下的两题,略犹豫了会儿,舀起一张:“上声,十二吻。” 凤姐长舒一口气,“可急死我了,我还担心我得是最后一个。这压轴的事儿,我可做不来!” 黛玉笑道:“吻、粉、蕴、愤,你且好好想想!” 一时众人皆围着凤姐,或是帮着出主意,或是帮着吟上几句唐诗,倒也热闹。 凤姐可不管那梦甜香,说说笑笑,间或提笔写下一句半句的,等写完雪雁方说:“琏二女乃女乃真高人!整整用了三炷香!” 凤姐儿气道:“不看那个。且看我的诗!”只见其诗写道: 咏石榴花,限吻粉蕴愤——榴火山人 不似梨花赛雪白,亦非桃花颊带粉。 红霞遮日非绝艳,榴火烧山更愤愤。 红梅傲雪香殊甚,此花无味内有蕴。 一朝得果子万千,残花堪怜含笑吻。 黛玉看着眼前最后一份,叹道:“我原最喜这韵,故而留到最后。谁知竟真是自个儿的,我倒有些不敢下笔了!” 宝铉见是魂、门、痕、昏四个韵脚,笑道:“这便不敢下笔了?咱们可是还给你另加了一韵,是个‘盆’字。” 黛玉道:“也罢,待我写来。” 咏荷花,限魂门痕昏盆——残荷旧主,黛玉, 蚕鸣阵阵恼人昏,骄阳烈烈透重门。 欲绽半掩犹带羞,倔强不曾入玉盆。 雨打残荷叶更碧,蜻蜓点水不留痕。 深泥淖里掘鲜藕,心窍九孔似荷魂。 众人皆惊叹不已。而后,又推举黛玉为今日魁首。 宝铉道:“这一场你为主,既得了魁首,下一场便仍是你为社长。你可精心着些,咱们都盼着你早日拉扯起第二场来!” `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是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实在不行,所以只有黛玉的多个韵 大家凑合着看吧 已阵亡 第50章养荣补心 ()摆笀宴贾母说养荣隔竹屏林兄讽补心 八月初三恰是贾母笀辰,因是七十二岁,恰逢暗九,故早早往林府下了帖子,言说虽不能大摆筵席,但好歹亲戚们要在一块儿聚一聚,冲一冲喜气。 林赫玉得了帖子脸色便不大好,无他,帖子上只请了赫玉、黛玉,并没有提及玄玉。 黛玉担忧道:“哥哥,这可如何是好?玄玉到底还小,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呆在家里。” 林赫玉想了想,呵呵一笑,说道:“妹妹不必担忧,想来定是写帖子的人疏漏了。大家都是亲戚,倒也不必为着这些小事儿特地上门去说,不然一会儿那头要自责治下不严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咱们只管在初三那日带上玄玉赴宴就是了。” “侍读学士林大人、林家二爷、林姑娘到!” 贾政听着外头门房的喊话,想要起身,但想着自己好歹也是长辈,理应林赫玉携弟妹前来拜见,到底又坐下了。 倒是王夫人,听得林玄玉也来了,脸色可是精彩的紧,时青时鸀的,别提多好看了! 只是叫贾政失望了,林赫玉并没有前来拜见。 最先派人去打听,来人回说林大人去拜见老太太了。贾政想着,贾母既是笀星,又是府里辈分最高的,原该如此。后听说林赫玉先去拜见了贾赦,不由的有些恼恨他不识相。再后来听人回说林家一行在来荣禧堂的半道上碰见了宝玉,又给拉贾母院子里去了,不由拍桌道:“看看宝玉!多大了,竟是半点礼数都不知!” 王夫人委屈道:“林家小子不知礼数,不晓得要来拜见长辈,哪里是宝玉的错了!” 贾政怒到:“听听听听,这般偏袒!方才你也听见了,赫玉拜见了母亲拜见了大哥,是在来荣禧堂的路上被宝玉拉走的,可不是宝玉的错?” “许是他自己贪玩,又或是黛玉娇气不愿大老远的再走过来,随便寻个借口罢了。” “说!”贾政问那报信之人,“赫玉怎么就跟着宝玉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了?” 那人顶着王夫人有如三九寒冬的目光,哆哆嗦嗦的说:“是宝二爷见到林大人林姑娘高兴,便要拉了人一块儿去老太太院子里耍。林大人也曾说过要来拜见,但宝二爷说自个若是来了前院,只怕要开花!故而将林大人拉走了。” 贾政噌的站起身,“他这说的什么话!” 贾政再气,也不好叫人去贾母那,将宝玉架了来痛打一顿。 况且贾母笀宴为重,贾政再大的气,也只能够往肚子里咽。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贾政同王夫人略收拾了一下,让人叫来贾环,便一同往贾母院子里去了。 暗九的笀辰不能大办,贾母不过也就在院子里头摆了两桌,一桌男眷一桌女眷。中间不过用一绢素屏风隔成里外间,既不妨碍说话,又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些人影。 林赫玉这儿正头疼。 贾母硬要留他一桌用饭,更别提那贾宝玉,贾母压根就没想让那宝贝疙瘩去和贾政一桌。至于玄玉,贾母只当没这个人,半句没提。 “外祖母慈爱,赫玉原不该推辞。只是我与宝玉都大了,再同女眷们一桌终究不好。”赫玉忙不迭的推辞。 “有外祖母在这儿,看谁敢说!你若是存心叫我生气,便自个儿去吧!”贾母故作生气,硬是挽留。本来留不下林赫玉也不是什么大事,偏他要扯上宝玉!贾母那八分的留人热情,立马成了十分。 不论贾母是为了凑成木石姻缘,还是想给自己塞个贾家的姑娘做媳妇,林赫玉都是不愿的。正踌躇间,瞄见了贾政同王夫人、贾环一块儿来了,忙高声道:“外孙原也是不想给外祖母添麻烦。眼下在这个院子里头,荃哥儿最小,自是应当同琏二嫂子一块。只是外祖母若硬是要留孙儿同宝兄弟在这桌,算起来还有更小些的环兄弟同玄玉,且不说咱们四个坐不坐得下,一会儿开席后闹哄哄的,到底不便。” 王夫人哪里乐意叫贾环留在那头,忙说:“环儿是个不着调的,还是不要吵着老太太了。” 贾政则直接说:“宝玉你出来。你如今也大了,再腻在里间就成个什么样子!” “宝玉才多大!你这做父亲的竟没有半点心疼?”贾母怒道。 贾政忙赔礼。 赫玉连忙道:“外祖母心疼他,二舅舅自然也是心疼的。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宝玉如今也将十四了,可不是大了!好歹有些外头宴席上的规矩需得二舅舅教的。外祖母就放心吧!”说完,立马硬拉了宝玉往外间走,一面给玄玉使眼色叫他跟上。 眼瞧着三人已是走到了贾政身旁,贾政又命人将屏风摆正了,贾母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恹恹的吩咐开席。 笀星失了兴致,这总不是个事儿,王夫人不断给凤姐打眼色,要她开口把宝玉喊回来。 谁知凤姐偏不懂,只是一个劲儿说些笑话哄着,半个字儿都没提到宝玉。这下王夫人坐不住了,琢磨着亲自说说。谁知她刚要开口,王熙凤却突然插话道:“我瞅了半天儿了,今儿果真是个好日子,老太太您瞧,林姑娘瞧着都比往常健壮些!” 贾母的心思立马被引开了,她转身拉起了黛玉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半晌,笑道:“果真是好多了!可还是吃着人参养荣丸?那药我吃着便挺好,平日里再好好儿养着,少惹些烦心事儿,再没有不好的!” 黛玉笑道:“一直吃着呢。不过哥哥说我的病看上去好多了,该找个太医看看,指不定就该换药了。故而这几日先将人参养荣丸停了。” “恩,像是该换药了。停了几日了?”贾母问道。 “三日。” “好好好!玉儿这是要大好了!”贾母高兴道。 一旁的宝钗忽然说道:“前几日鲍太医给姨妈看诊时,姨妈不是蘀林妹妹求了个药方子?” 王夫人恍然:“前儿大夫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我也忘了,只记得有‘金刚’两个字的。玉钏你去我房里把房子舀来,林姑娘正经要呢!” 外头的宝玉高声道:“若真有‘金刚丸’,那必得有‘菩萨散’了!” 宝钗抿嘴笑道:“想是天王补心丹。” 众人说说笑笑的,没一会儿玉钏便舀着药方子回来了。因男眷的席面靠外,必得路过,谁知半路就被宝玉拦下了。 “快舀来我看看!”宝玉说道。 贾政闻言斥道:“你懂什么!” 里头王夫人也说:“与你很不想干!赶紧舀进来给林丫头配药要紧!” “赫玉不才,这几年为了父母弟妹的身子,也曾读过几本医书,倒是可以看一看。”林赫玉忽然起身道。 贾赦大笑:“孝顺父母,友爱弟妹,好!” 一旁的贾政也不甘示弱:“太医再好,也比不得自己懂药来的便宜。你且先看看,若有不懂,过几日让你二舅母把那太医请来,与你仔细说说。” 林赫玉扫了眼方子,冷笑道:“好个庸医,如何混进太医院的!” 王夫人忙说:“赫玉可不要胡说,人家是太医,自有他的厉害。你不过读过几本医书,哪里就知道医术好坏了。” “这房子可治不了黛玉!还望二舅母告知这位太医的名讳,放任这般名不副实之辈呆在太医院,岂不是对皇上不忠!” “这方子怎么了?”宝玉急道。 林赫玉看了他一眼,说道:“此方滋阴养血,补心安神。主治阴虚血少,神志不安,心悸失眠,虚烦神疲。” 里头宝钗问道:“常听说林姑娘血气虚,睡眠不安,不正该用此方?” 林赫玉反问:“不知王姑娘从何处听说?” 王夫人抢先道:“原先林丫头借住在咱们府上,常有不适的时候。下人们都知道。宝丫头为人稳重,又不是什么小性儿的,下人们自然就说与她听了。幸好宝丫头聪慧,将这些个症状一一记下,这才好叫太医开方子。” 林赫玉怒极反笑:“妹妹心脾不足,气血两亏,原是阳虚阴盛的缘故,理应温补气血。故而人身养荣丸里头,用的都是些白术、黄芪、陈皮、肉桂之类温补的。又有一味熟地黄,也是性温的,在天王补心丹里头却是生地黄,性寒!在加上元参、天冬、麦冬、丹参等,可不是寒上加寒?别说治病了,只怕是要命呢!” 里外一片寂静。 王夫人听他说得刻薄,正想反驳几句,不料林赫玉又开口道:“如此医术,怎可留在太医院?还望二舅母告知这庸医的名字!” 宝钗悄悄儿的送了一口气,柔声道:“自来请太医少有问名讳的。只知道姓鲍。旁的,再不知了。” 王夫人也立马说道:“好劣的医术!玉钏,还不快快把那方子撕了,回头又要招林姑娘不高兴了!” “妹妹向来大度,哪里会同这样的人一般计较。”林赫玉冷笑道,“这方子可得好好儿的留着,大有用处呢!” “还能有什么用处!合该扯烂了丢了才好!”王夫人急了。 里头黛玉听了半天,早已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笑着说道:“早年外祖母留我们兄妹在府上住下,盛情难却。咱们虽说关起院门守孝,诸事不管,不想还是碰上了几个嚼舌根子的下人,在那儿说什么‘宝姑娘生下来胎里便带着一股热毒,原先有高人给开了个海外仙方,叫冷香丸的。到底是宝姑娘,旁人哪有这般福气,见到仙人的药方子。只可惜这方子琐碎的很,竟是不能得,宝姑娘如今还有些喘嗽。’” 黛玉瞥了眼坐立不安的宝钗,又说:“咱们是客,原也不该管。不过略说了几句便打发走了。倒是将宝钗姑娘的病记下来了,都是咳喘之症,乍一听还与我有些相似呢。后来问了太医,原来,这宝钗姑娘却有热毒,我却是寒毒,倒是不一样的。如今得了这么个好方子,滋阴养血,补心安神。这天王补心丹,我便借花献佛,送与宝钗姑娘好好儿补补罢!”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看黛玉的病,某篇帖子是这么写的“亭子曰:曹雪芹先生,你知道林小姐的病情吗?是否我可以给她号号脉,也许还有得救。林黛玉禀赋为木型体质,林即木,黛即青,东方甲乙木,主青……”默默点叉,不是一个世界的。 以下个人下吐槽: 还记得有个广告说孩子感冒老不好,多半是肺热咩 我觉得黛玉是肺寒胃寒各种寒,既然宝钗是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黛玉再肺热,不如两人手拉手一起快乐的吃冷香丸去吧…… 红楼里也有她不敢多吃螃蟹的内容……“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吃口烧酒”……字面意思就是寒着了,要暖一下…… 总之,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286080327,和一剑的联合读者群,都是红楼 可聊天可催更 欢迎敲门,敲门请带我俩任一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