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五代之赵匡胤》 第一章 河洛降神奇儿出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chun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调寄《临江仙》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武帝炎一统三国。后内乱不止,分为南北。文帝出世,渡河灭陈,是为隋。炀帝暴虐,隋灭,至唐已来已历257年。 夜空中,飘移着几朵浮云,云层里,疏星淡月时隐时现,铜壶玉漏,更夫摇铃,时间已是三更时分。三更天,夜静更深,万籁俱寂,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此时并没有在床上睡觉,而是整理衣冠,同皇后一起来到御花园。值班的太监,早就在听涛亭上摆好了香案,点着了檀香。 李嗣源与皇后走到香案前跪下,对天焚香祈祷,说“朕是个胡人,做这个皇帝,有些勉为其难。朕说自己无才无德,实在难以君临天下,望苍天保佑拯救万民于苦海,派一个仁德之君来平定这个天下。朕,顿首,顿首!” 据说,李嗣源祈祷上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的这种行为,源于他的忧国忧民意识和对现实的无奈。 后唐都城洛阳夹马营的一座府宅内,香烟缭绕。缭绕的香烟中,观世音菩萨的佛像显得庄重而神秘。佛像并不大,但一双佛眼却慈善而凝重。佛眼透过袅娜的香烟,笼罩着那位双膝跪地的祈祷者。 祈祷者缓缓地抬起了头。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他的面貌,似乎比观世音还要亲善。圆圆的脸,温柔的鼻子,眉宇间透着一团和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乐善好施者。而实际上,他却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将军,姓赵,名弘殷,时任后唐飞捷指挥使。 赵家祖居涿郡(今běijing市西南),是世世代代的官宦之家。赵弘殷的曾祖赵脁,曾在唐朝先后任过永清、文安、幽都令;祖父赵珽,担任过御史中丞一职;父亲赵敬,历任营州、蓟州、涿州刺史。赵弘殷靠着一身过硬的骑马shè箭功夫,曾带着五百人在黄河边上救过后唐庄宗李存勖一命,故而博得了一个飞捷指挥使的武职。此职是统帅皇帝亲军的,可见李存勖对他的器重和信任。虽然,李称帝之后,赵弘殷失去了信臣的地位,但职务却也未变。 一个大将军,为何要跪在观世音菩萨的佛像前焚香祷告?他究竟要祷告什么? 原来,内室里,赵弘殷的妻子杜氏正在努力地要把月复中的胎儿生出来。赵弘殷是在为妻子生产而祈祷。 一般人作如此祈祷,无外乎有两大内容,一是祈祷妻子生产顺利,二是祈祷妻子最好能产下一个男孩。但赵弘殷不同,他的祈祷还有第三项内容,那就是:无论妻子生男生女,都千万别过早地夭折。 这似乎有些奇怪,更似乎有些不近情理。妻子尚未生产,赵弘殷为何就想到了夭折一事?原因是,在此之前,赵妻杜氏曾产过一女,但不久便夭折了,后来,杜氏又产下一儿,赵弘殷高兴得不得了,为儿取各“匡济”——“匡济”乃匡济天下之意,从此不难看出赵弘殷自己的远大志向及对儿子的莫大期望——但匡济刚满周岁,就又夭折了。 赵弘殷是一个带兵的将军,随时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如果妻子杜氏所生儿女(尤其是儿子)都像过去那般一个接着一个地夭折,那他岂不就有断子绝孙的危险?故而,杜氏在内室紧张地准备生孩子,赵弘殷在外屋的祈祷也很不轻松。他既希望观世音菩萨能够保佑杜氏顺利地产下一儿,更希望观世音菩萨能够保佑他的儿子平安长大、chéngrén,从而了却他的心愿。从这个意义上说,外屋的赵弘殷比内室的杜氏还要紧张。瞧瞧,才三月天气,赵弘殷脸上沁出的汗珠便有黄豆粒那么大了。 其实,赵弘殷在观世音的面前也只跪了约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他就“腾”地站了起来,因为他听见了从内室里传出的婴儿的哭声。只是那哭声太过清脆,像是发自女婴之口。所以,赵弘殷起身之后,一时怔住了。 产婆从内室走出,来到赵弘殷身边,笑容满面地言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夫人平安,少爷也平安……” “少爷?”赵弘殷大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产婆,“你是说,夫人为我生了一个儿子?” “可不是,”产婆讨好地道,“少爷足足有七八斤重,长得方面大耳,一看便知是大福大贵之人!” 产婆话未落音,赵弘殷已经奔到了内室的门口,但旋即,他又跑回到产婆的跟前,先是冲着观世音佛像虔诚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向产婆表示感谢,并叫产婆去管家那里领赏钱,接着甩开大步,跨进了内室。 赵弘殷跨进内室的时候,仿佛看见满屋皆为红光盘绕,红光中还飘散着一股股让人沉醉的异香。更为奇妙的是,杜氏怀中的那个婴儿,从头到脚都呈现出一种耀眼的金sè。这种金sè三ri之后才退。 且说赵弘殷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入内室之后,又一步跨到了床前,目光定定地望着杜氏的怀中,仿佛杜氏怀中的婴儿与他赵弘殷没有什么关系。 杜氏颇为诧异地问道:“将军,你这是何意?” 赵弘殷动了动双唇:“夫人所生……果然是儿子?” 杜氏展开怀中的婴儿,露出婴儿腿间那“宝贝”,道:“将军请仔细观瞧……” “果然是儿子,果然是儿子!”赵弘殷有点忘形,声音略略大了些。婴儿似乎很敏感,顿时“哇”地哭起来。慌得赵弘殷“啪”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还言道:“为父该死,竟然吓着了我儿……” 杜氏将**送入婴儿嘴边,婴儿一会平静了下来。赵弘殷盯着婴儿对杜氏言道:“夫人又辛苦了一回……” 杜氏轻叹道:“辛苦不辛苦没什么,但愿这孩子万事大吉啊!” 赵弘殷不禁又想起那夭折的一子一女来,杜氏也默然不语。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还多少有点感伤。只有那小婴儿,安然地闭着双目,全然不把屋内的凝重和感伤当做一回事。 那陕西境内,有一座天下闻名的华山,山麓之下,有一座华山道院,这道院,乃是一位陈姓道长执掌,人称华山道长。这位道长姓陈名抟,字天机,汉中人氏。后唐长兴年间曾赴进士科举落第。后来因见四海动荡,天下不安,遂无心功名,隐居武当山,得异人点化,深研岐黄之术。后见中原动荡不安,又转赴华山接任掌教。 道院内一众道士在齐声诵唱经文,钟鼓齐鸣,香烟飘袅,一片庄严肃穆景象。众门人齐集念诵,忽听得从东方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雷鸣,隆隆鸣声,越来越响, 四周的村民见晴空万里,忽然雷声大作,东方天际,又见涌起了一带红霞,这红霞越来越宽,雷鸣也越来越响。突然间,红霞之中突然冒出一股金光,直冲霄汉,同时隐隐传来一阵音乐声。只道是甚么妖孽作怪,又有什么灾祸临头,都吓的惊恐不已,纷纷跑来道院找道长询问:“道长:你看这晴空万里旱天雷,莫不是又有什么灾星降临了?” 这时,道长也正在门前观看,见众村民前来询问,连忙掐指细细推算了一番,面露喜sè,点头微笑。 众村民忙问;“道长!道长!怎么啦?你算出了什么啦?” 华山道长依然在笑,说:“好!好!残唐末年无真主,一朝降下金龙来。” 众村民说;“道长,你说的什么五代?什么金龙?” 华山道长想了一下,说;“这……天机不可泄漏。不过,天下太平,百姓和睦相处的年代终于要到来了。” 众村民问;“道长,你看到什么了?算到了什么了?” 华山道长高兴地对众人说;“刚才那金光冲天的地方,有真命天子降生啦。” 众村民又问;“有真命天子降生了?那又怎么样了呢?” 华山道长说;“有了真命天子下凡,那江山一统,天下太平的ri子就要到来了。” 众村民说;“可他才刚刚生下来呢,什么时候才能一统江山,什么时候才得天下太平呢?” 华山道长掐指细细推算,面露喜sè,欣喜地说:“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后,就能江山一统,天下太平了。” 众村民听了,都欢欣雀跃,齐向天高呼:“一统江山!苍天显灵了!我们的苦ri子到头了!” 华山道长他这一看,看到了什么? 华山道长只见红霞弥漫,雷声隆隆,金光冲天的场景,一条金龙咆哮而下,坠入洛阳附近,他就是下到人间平定天下的真命天子……; 第二章 顽皮儿怒气陈学究 赵弘殷一进房门,红光绕室经九不散,心中便有几分诧异,便见一个丫鬟把婴儿抱来,赵弘殷伸手接过。这时,一般香气扑面。赵弘殷大叫:“好香,好香!真乃香孩儿也!”赵弘殷这时闻到的香味,实际上是从应天禅院飘过来的牡丹花香。不过,“香孩儿”从此就成了宋太祖赵匡胤的ru名了。 赵匡胤的父亲名弘殷,涿郡人氏,五代初在王镕麾下效力,曾率五百骑兵援助后唐庄宗于河上,把后梁朱温的军队杀了个落花流水,为建立后唐五朝立下赫赫战功。庄宗爱其英勇,留典禁军。三年之后,庄宗的哥哥明宗李嗣源,又在一次兵变中,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改元天成。赵弘殷这时当上了驻京都骑兵飞捷指挥使。 夹马营后面有一座大寺院,名叫应天禅院。院里种植着素有“国sè天香”之称的牡丹上千株,三百多个品种,什么魏紫、姚黄、赵粉、卢丹、酒醉西施、雪拥工嫱等等。不过,以前这里交没有这些牡丹。据传说是唐朝则天女皇,在长安城初chun游上苑时,看到奇花异草甚多,但是都正含苞,尚未开放。武则天非常生气,立即下了一道御旨催花。上写道:“明早游上苑,火速报chun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命宫人悬圣旨于花梢之上。第二天早上,武则天带着一批近臣,又来到了御花园。一看,果然百花都绽开了,可只有牡丹不肯遵旨。武则天勃然大怒,立刻下旨,把牡丹贬到洛阳。于是园艺官奉谕,把长安城的牡丹.全部移往洛阳栽种,从此牡丹就在洛阳安家落户了。大概应天禅院里的牡丹,就是那时从长安贬出来的。不过事又凑巧,往年谷雨前后才开花的牡丹,这一年却提前了二十来天。就在二月十六ri夜里,突然开放,香飘数里。禅院众僧认为这是丰年吉兆,于是红烛高烧,香烟缭绕,敲钟击磬,大做法事。满院香火烛光,把夹马营的夜空都映红了。 香孩儿降生之后,全身肌肤呈现金sè,三天之后才慢慢退去。如果是真的话,按医理推断,应该是婴儿急xing黄疸。如此症状,没有经过医治,竟能活下来,这确实是个奇迹。 香孩儿是世代官宦人家。他的祖籍涿州,曾祖父、祖父都做过官,父亲赵弘殷,为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爱将。 香孩儿降生时,赵弘殷正在明宗驾下任从军指挥使之职,是军队的一个小头目,奉了圣命,要随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出兵打仗,出征之前,得此娇儿,夫妻二人自然是非常高兴。 赵弘殷给香孩儿取了个名字,叫匡胤。 自古以来,非常人,自小就要做非常之事,赵匡胤似乎也不例外。 将门无虎子,赵匡胤自小出入于军营之中,耳闻目睹,潜移默化,也爱上了军营的生活,骑马、shè箭、舞刀、弄棒,这些事儿,他都喜欢,练起来,常常是乐而忘返。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孩,闲来无事,总要点拨一二。赵匡胤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久而久之,习得一身好本事。有时候父亲出征,他同母亲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便跑出门去,与一群小伙伴以骑马shè箭为乐,很快,他成了洛阳城里的孩子王。 转眼之间,“香孩儿”已经九岁。夹马营的孩子不论年龄比他大或比他小,都喊他“香哥”。香哥是夹马营的“孩王”。因为夹马营大都是骑兵的家属,孩子们耳濡目染,很自然地经常骑着柳枝、跨着竹竿,东冲西杀,排兵布阵。香哥被大家推举为“大元帅”。他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做,真是一呼百诺,俨然一军之长。 赵弘殷长年征战在外,没有时间管教儿子,教育儿子的责任落在了夫人身上。杜夫人见赵匡胤成天舞刀弄枪,担心他在外面惹是生非,经常劝他多读点书。 赵匡胤认为,治世要用文才,乱世要用武略,如今中原纷扰,兵戈四起,正是乱世,他要修练武略,驰骋疆场,他ri成就一番大事业。至于文事,只求略知一二就可以了。因此,对母亲的话,他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并没有放在心上。 妇人都有一个通病,唠叨,杜夫人也不月兑俗,也爱唠叨,见赵匡胤像一匹没有鞍的野马一样到处乱串,也唠叨个没完,说多了,赵匡胤有些不服气,顶撞她说:“唐太宗李世民,不过是一将门之子,他不是化家为国,成就了帝王业吗?孩儿虽然不才,也想学那李世民,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流芳后世的大英雄。” 其实,这不过是小孩子一句负气话而已,后来有人就拿这句话说事,说赵匡胤人小志大,从小就有做皇帝的志向。 杜氏听儿子口出狂言,当时就惊呆了,继而怒斥道:“小小年纪,不得信口开河,说话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漫无边际。为娘不想看到你瞎胡闹,还是读书去吧!” 很明显,由于老爹长年在外砍人,缺乏对他的管束,加上母亲的溺爱,小赵匡胤正向着纨绔子弟的目标大踏步前进。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母亲杜氏思前想后决定让儿子去读书。 因为在她心中埋藏着一个梦想。 这是一个战乱的时代,换皇帝就跟换衣服一样容易,打仗就跟打麻将一样频繁。丈夫平常待在军营中,接到命令就出去砍人。每次丈夫出征,杜氏都会提心吊胆,半夜从睡梦中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收到噩耗。 为了不再让自己的儿子重蹈丈夫的覆辙,不再打打杀杀,能够平平安安,杜氏希望儿子读书,长大后考个功名,如果运气好,当个县令,熬到个州刺史什么的,也算是不辱门楣了。 于是,她请了夹马营最有名、最有学问的陈学究做儿子的老师。陈学究是一位熟读诗书、要求严格、不苟言笑的老学究,在他的教育下,孩子们个个很小就熟读《中庸》《论语》,背诵《chun秋》。 这样的老师是不好找的,是不可多得的优秀教师,能请到这样的老师,杜氏觉得十分幸运。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自打小赵匡胤走进私塾的第一天起,往ri宁静的私塾就再也无法恢复宁静,这个“惹事包”不但自己上课不听讲、逃学,而且鼓动其他学子和他一起逃学。 收拾这种不守规矩的学生,陈学究是很有心得的,他有一项非常厉害的武器——手中的戒尺。对付小孩子,这个东西历来管用,非常好使。 当每个“犯错”的小孩红肿着小手向他认错,并保证以后好好听话,永不再犯的时候,陈学究总会从心底涌出一阵快感,一种成功感。 对于这个不听话的学子,陈学究没有丝毫犹豫,他象以往一样,举起了他的戒尺。 然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面前的这个小孩子在承受了陈学究的初次打击后,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痛哭流涕的场面,竟然伸手夺下了他的戒尺,使劲地踩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太伤面子,太伤自尊了。 陈学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短暂的大脑空白后,严重的羞辱感涌上心头,看着小赵匡胤的背影,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滚,再也不要回来。” 赵匡胤一口气跑到了那匹马的近旁。几个军士恰巧是赵弘殷的手下,其中有认识赵匡胤的,便迎上来打招呼。赵匡胤问是怎么回事,一军士回答:这是一匹北方来的马,未曾驯服过,我们正在试图驯服它。 一军士爬上马背,另一军士紧紧地拽住缰绳。刚开始,那马还挺老实,动也不动,可突地,那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刨起多高,马背上的军士“咕咚”一声便摔倒在地,摔得满嘴都是泥。若不是拽缰绳的军士卖力气,马早已不知跑到哪里了。 另一位军士不服气,身子一纵就跃上了马背,姿态十分潇洒。可惜的是,他刚一跃上马背,那马就四蹄乱蹶,一会儿甩头,一会儿耸臀,甩得他“嗷嗷”直叫,耸得他魂飞魄散,最终,他惊呼一声,十分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一头栽在马下。好半天,在同伴的帮助下,他才“哼哧哼哧”地爬起身,爬起身之后,他呲牙咧嘴地言道:“胡马野xing太重,诚不可驯也!”赵匡胤看得心痒,不觉前趋一步道:“我来骑它试试。” 一军士忙道:“公子切莫拿此开玩笑,这种玩笑是开不得的!” 其他军士也纷纷劝阻赵匡胤。赵匡胤却满不在乎地言道:“不就是一匹马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话,赵匡胤就来到马下,试图爬到马背上去。可是,他虽然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一截,但站在马前,却显然太过矮小。凭他一个人要想骑上马背那是不可能的。 赵匡胤叫一个军士抱他上马。那军士畏畏葸葸地不敢答应。赵匡胤眼珠子一转道:“我只是到马背上去坐一坐,然后就下来,还不行吗?” 那军士迟疑了一下,最终将赵匡胤抱上了马,但两只手却紧紧地扶着赵匡胤。赵匡胤言道:“你把手拿开,你这样扶着我不舒服。” 那军士犹犹豫豫地拿开了手,可始终站在马肚子的旁边。赵匡胤得意地叫道:“你们看,这马不是挺老实吗?” 是呀,赵匡胤在马背上一会儿顺骑、一会儿倒骑,还时不时地拍拍马,那马却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几个军士面面相觑。一军士言道:“真是奇怪呀!这马好像认识赵公子似的。” 赵匡胤趁机对握缰绳的军士道:“把缰绳给我,我骑它蹓跶蹓跶。” 那军士下意识地将缰绳交给了赵匡胤。令军士们又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赵匡胤一抖缰绳,那马竟然缓步徐行起来。几个军士一边跟在马的后面走,一边咂咂称奇不已。 但很快,几个军士便大惊失sè了。那马走着走着,突地昂首一叫,接着便撒开四蹄,狂奔疾跑起来。吓得那几个军士一边大叫“赵公子”一边拼命地追赶。可人的双腿是跑不过马的四蹄的。眼看着,那马就驮着赵匡胤跑出很远了。 令人奇怪的是,那马一开始是朝着陈学究家的方向跑去的,接着便围着陈学究的家转起圈来。那几个军士前堵后追,想把马截住,可马不理会,只顾由着xing子转圈。几个军士又不敢硬拦,只能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正在屋里讲课的陈学究听到了呼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想出去看个究竟。巧的是,陈学究刚迈出屋,那匹马就呼啸而至。吓得陈学究“啊呀”一声怪叫,慌忙转身躲避。躲是躲过去了,但陈学究在情急之中却闪了腰,还扭了脚,他只能痛苦地坐在门槛上“哎哟哎哟”地申吟。 几个军士顾不得什么陈学究,依然慌慌张张地试图将马阻住。大约有半个时辰光景,那匹马终于在几个军士的身边停住了。马同几个军士一样的累,都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过马并不是几个军士拦住的,而是马背上的赵匡胤用缰绳勒住的。 当几个军士提心吊胆地向马围拢过去的时候,赵匡胤正在马背上同马赌气:“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见赵匡胤安然无恙,几个军士这才把心从嗓子眼儿放回到了肚里。有一个军士可能累得虚月兑了,居然一瘫在了地上。 赵匡胤“嗖”地从马上跳下来,几个军士张大眼睛像不认识似的瞪着赵匡胤。赵匡胤都被瞪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们,为何如此看我?” 一军士问道:“公子适才一直骑在马背上?” 赵匡胤回道:“那是自然。这匹马想跑,我就索xing让它跑个够!” 那军士竖起大拇指道:“公子真乃神人也!” 就在这时,陈学究看到了赵匡胤,想抓住他,可腰腿都疼得厉害,只得扯开嗓门儿叫道:“赵匡胤,我陈某即使饿死,也决不再让你踏入学堂一步!” 陈学究当然没有饿死。他一瘸一拐地找到了赵弘殷。赵弘殷满面惭sè地言道:“小儿太过调皮,真是委屈陈先生了。” 赵匡胤便失了学,不过也没有挨父亲的打。这倒不是因为杜氏从中帮衬,原因是,当时的赵弘殷已经没有多少心思来管教儿子了。国家形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三章 降服烈马野鸟救主 赵匡胤天xing好动,耐不住寂寞,只要杜氏稍不留意,他便从家里溜出来,找那洛阳城里的少年伙伴们玩耍。骑马shè箭,舞棍弄棒,他都有绝活,一起玩的同伴,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久而久之,赵匡胤成了洛阳城的孩子王。 众少年中,有一个人叫史怀才,此人素来争强好胜,见赵匡胤夺了彩头,心里很不服气,有心要教训一下赵匡胤,以解心头之忿。 有一天,史怀才牵着一匹烈马来找赵匡胤。正逢赵匡胤从家中出来,看见平素一起玩耍的伙伴牵着一匹马,免不了要问哪儿来的马,牵着马要到哪里去,等等。 “这匹马是新从塞北买来的,桀骜不驯,xing如烈火,没有人驾驭得住。”史怀才恭维地说,“我知道你骑术高超,没有人比得过,特地把马牵来,想让你试试,看能不能降服这匹烈马。” 赵匡胤听了史怀才的话,围着马转了一圈,细细地看了看,见这匹马黄鬃黑鬣,只不过比平常之马略为高大一些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问道:“真的吗?” “我不骗你。”史怀才认真地说,“真的没有人能降服此马。” 赵匡胤一拍胸脯说:“天下没有我降服不了的马,越是烈马,我越要骑它,只要驾驭有方,一定能够降服。”说罢,伸手yu接过缰绳。 史怀才一缩手说:“的卢妨主,你听说过吗?” “的卢妨主,妨的是庞统,的卢不是还救了刘玄德呢?”赵匡胤哈哈大笑地伸出手道,“把马缰交给我,我骑给你看。” 史怀才故意补了一句:“妨主也好,救主也罢,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是你自己要骑的,可不能怨我。” 好一个史怀才,明明是包藏祸心,有心要陷害赵匡胤,却事先埋下伏笔,将可能出现事故的责任预先推得一干二净。 赵匡胤说道:“哪里这么多废话,把马缰交给我就是了。” 史怀才嘻嘻笑道:“这是一匹秃马,没有马鞍,我怕你骑不了,稍等片刻,等我回去拿马鞍来,这样,你才不会从马上掉下来。” 史怀才明明是居心不良,故意不配鞍,却还假装很关心的样子。其实用的是激将法。 可叹那赵匡胤,被那争强好胜心理蒙住了心智,着了人家的道儿,竟还不知道。 赵匡胤接过马缰,不以为然地说:“睁大眼睛,看着我骑马。”说罢,接过马鞭,腾身一纵,跃上马背。 那马也不待吆喝、鞭打,展开四蹄,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风驰电掣一般。幸亏赵匡胤骑术高超,双腿夹紧马肚,不管马是怎么跳,怎么蹦,就像膏药一样贴在马背上。 一会儿工夫,烈马便奔出五六里路程,前方恰是一座城池,城池外又筑了一座曲城。 曲城就是集市,商品交易的场所,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赵匡胤担心烈马闯进市场撞着人,想勒转马头。可是,这是一匹无鞍之马,没有衔勒控制的地方,人骑在马背上,指挥不了马,且这是匹野xing未月兑的烈马,根本就不听人指挥。赵匡胤在马上着急,就是没有办法。转眼间,马跑近了曲城口,赵匡胤突然发现,曲城门楣低矮,马头高昂就已高过门楣。人骑在马背上,根本就过不去。好一个赵匡胤,只见他在马上一个后仰,右手后撑在马上一按,身体借力,一个跟斗,从马背上倒翻下来。 史怀才在后紧紧追赶,远远看见赵匡胤从马上摔下来,禁不住拍手大笑道:“赵匡胤!赵匡胤!想不到你今天也着了我史怀才的道儿,任你是铜头铁脑,今天也要撞得你头破血流。我看你还逞能不逞能。” 史怀才的笑声未了,突然人却呆在当场。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原来,赵匡胤从马上翻下来,并不像史怀才想象的那样撞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而是稳稳地站在地上。奔马从斜道蹿出,离赵匡胤已有一箭之地。赵匡胤拔腿便追,三纵两纵,竟然追上奔马,待与马并行的时候,他左手抓住马鬃,右手一按马背,双腿一蹬地,又腾身飞上马背,扬起手中的马鞭,伸向马头一拦。 马也通人xing,当你制服不了它时,它便百般刁难你,当你降服了它时,它便对你俯首听命。看来,这匹烈马是服了赵匡胤,见马鞭一拦,便乖乖地调转头,顺着原路,安然返回。 史怀才在途中与赵匡胤相遇,见他神态自若,吐气均匀,丝毫不露惊慌之sè。惊奇地问道:“我正在为你担忧呢!以为你一定是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谁知你竟安然无恙。身上可曾有疼痛的地方?” 赵匡胤笑道:“没有受伤,又怎么说痛呢?只是这匹马,也太烈了,如果不是我躲闪得快,那就不是受伤的问题,这条小命可就要留在这里了。” 赵匡胤说罢,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史怀才,径直回家去了。 史怀才牵了马,怏怏而去,颇有些失落之感。 史怀才是从心里叹服了赵匡胤,他将赵匡胤力服奔马之事传了出去。一时间,赵匡胤的名声大震,方圆数十里,同龄之人莫不敬佩赵匡胤。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侮蔑赵匡胤,反而大家纷纷与赵匡胤交好,相互之间,大家都以能与赵匡胤做朋友为荣。 有两个人慕赵匡胤之盛名,特地来拜访他,一个是磁州人韩令坤;一个是太原人慕容延钊。两人都是豪放不羁的少年,听说赵匡胤的大名,相约到洛阳拜访。三人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一来二往,竟成了莫逆之交。彼此之间,除了切磋武艺之外,时常联袂出游,或跑马shè箭,或纵情狩猎,或踢球以戏,或掷骰子为乐,每次都是尽兴而归。 这一天,赵匡胤与韩令坤相约,在一土屋之内掷骰子为戏,两人正在吆五喝六的时候,忽听到外面树上的鸟雀唧唧喳喳地惊叫不停,似有千军万马鼓噪一般。两人好生奇怪,停止了博局。韩令坤说:“莫不是有毒蛇猛兽之类经过此地,雀鸟有了jing觉,才发出惊恐之声?” 赵匡胤说:“你我都带有弓箭,不妨出去看看,若真的如此,shè他几条毒蛇,杀他几只猛兽,替那雀鸟除去天敌,也为地方除却祸患。韩兄以为如何?” 韩令坤当然同意赵匡胤的建议,拿起弓箭,一前一后走出土屋。四处探看,既不见毒蛇,也不见猛兽,只见一群喜鹊,约有千百只,在枝头嬉闹,互相搏击,故而噪声不绝于耳。 韩令坤指着枝头上的雀鸟说:“鸟儿本是同类,尚且争闹不休,想那古人所说的雀鸟相斗,指的就是眼前这等情况吧!” 赵匡胤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替这些雀鸟解围,免去一场争吵?” “这有何难?”韩令坤说,“只要我们抛个石头,就能驱散鸟群,争吵自然也就没了。” 赵匡胤说:“你我二人,也称得上是时之英杰,怎学那小儿的伎俩,捡块石头去驱赶雀鸟?” 韩令坤说:“仁兄要怎么样?” 赵匡胤指着树上鸟群说:“你看那叫得最凶的几只鸟,就好像人间不好搭伙的人一样,不合群,你我都有弓箭在手,不妨比试比试,shè杀几只暴鸟,将那几只害群之鸟除掉。你shè左,我shè右,看谁的箭法准。” 韩令坤依了赵匡胤之言,抽箭搭弓,等到赵匡胤搭好箭,一左一右,一齐shè将出去。两只雀鸟应声坠地,其余众鸟,一齐惊叫着飞向天空,刹那间,逃得无影无踪。除暴之法,从中可以看出。两人引弦收弓,正在赵匡胤、韩令坤洋洋得意之时,突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地震似的,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博局的土屋,无缘无故地坍塌下来。如果二人没有出来,想必已经埋在废墟底下,命丧黄泉了。 韩令坤惊讶地说:“好好的一间土屋,怎么无缘无故地说倒就倒了?若是我等不曾出来,此时已是压在废墟之内,白白地死在这里,岂不是无人知晓?” “奇了怪了!”赵匡胤想了想说,“想是你我命不该绝,上天派遣这群雀鸟引我们出来。这群雀鸟,于我们可有救命之恩啊!而我们却shè杀了两只,岂不是恩将仇报?”说到此处,禁不住流下了几滴英雄泪。 韩令坤说:“原以为它们是凶鸟,shè杀它们也是无心之过。事已至此,不如将它们埋了,也好叫它们入土为安!” 于是,两人在地下掘了两个坑,将两只死鸟埋于坑内,然后分手各自离去。 第四章 初遇名师巧授兵法 后唐明宗李从后唐庄宗李存勖的手里夺过江山、做了几年皇帝之后,死了,他的儿子李从厚继位,史称后唐闵帝。然而,李从厚只当了一年的皇帝,就被凤翔节度使李从珂杀死。李从珂杀死李从厚之后,自立为帝,是为后唐末帝。但李从珂的好景也不长。李有一个女婿,叫石敬瑭,时任河东节度使,见几年之内,皇上换了几茬,便也滋生了做皇帝的念头。只是当时的石敬瑭,其势力还无法与李从珂相抗衡,无奈之下,石敬瑭就屈膝投靠北方的契丹族。为了获取契丹国辽太祖耶律德光的支持,石敬瑭许诺说:只要能做上皇帝,除每年向契丹贡献三十万匹帛及金银珠宝外,还将河北、山西一带的燕云十六州之地割让给契丹。耶律德光高兴了,立即派兵赶走李从珂,在汴梁册立石敬瑭为皇帝,国号为“晋”(史称“后晋”,石敬瑭即后晋高祖)。石敬瑭在契丹的帮助下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帝,但却只是一个儿皇帝。耶律德光在册封石敬瑭为皇帝的文表中明明白白地写道:“我待你就像待我的儿子,你待我就像待你的父亲。我国与你国应永结为父子之邦!”四十五岁的人给三十五岁的人做儿子,当真是奇哉怪哉。只有石敬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后晋的皇帝宝座上还坐得有滋有味的。赵匡胤年纪尚小,还不懂得什么国家和民族的大业。赵弘殷虽然一把年纪了,但面对变幻莫测的形势,却也只能在家里长吁短叹。杜氏问赵弘殷:“这世道变来换去的,什么时候才有个终结?”赵弘殷回答妻子道:“夫人不知道,为夫又焉能知晓?”亏得赵弘殷还算是个较稳重的人,没有参与到朝代更换的变乱中去,不然,赵家的光景就实难预料了。朝代更换了,赵弘殷的职位依旧,由后唐的指挥使变成了后晋的指挥使。只是后晋的都城在汴梁,赵弘殷只得举家离开洛阳。这时候,赵匡胤已经十岁了。赵家迁到汴梁之后,生活还算安定。赵弘殷便对杜氏言道:“我想找个先生让胤儿继续念书。”杜氏没有意见,但赵匡胤有意见。赵匡胤对杜氏言道:“娘,孩儿不想念书,孩儿想学骑马shè箭!”杜氏连哄带劝道:“胤儿,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叫你爹教你骑马shè箭。”没奈何,赵匡胤又一次地被父亲牵着手领到一位教书先生的家里去了。这回的教书先生姓辛,名文悦,比洛阳的那个陈学究要年轻许多。据说,辛文悦曾参加过进士考试,而且差一点就考中了。不知为什么,赵匡胤一见到辛文悦,便有一种亲切感。而辛文悦见到赵匡胤,也很是喜欢。辛文悦对赵弘殷言道:“贵公子ri后定当大富大贵!”赵弘殷勉强笑道:“我儿若能在先生处多认识几个字,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赵匡胤接话道:“爹请放宽心,孩儿一定会好好学习的。”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赵匡胤虽然对辛文悦颇有好感,但当辛文悦慢条斯理地讲授《四书》、《五经》的时候,他依然是心不在焉的,甚至还会趴在书桌上打盹。 辛文悦问赵匡胤道:“你天资聪慧,为何对读书不感兴趣?”赵匡胤回答得很干脆:“读书无用!” “那么,”辛文悦继续问道,“你以为何物有用?” 赵匡胤不假思索地言道:“骑马,shè箭,舞刀,弄枪,学习兵法!” “好!”辛文悦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小赵匡胤心神巨震,自己也可以学习兵法,将来驰骋沙场麽?小赵匡胤一双女敕白的双手拉着辛文悦,“前辈,刚才是我冒犯了,你不要生气吗!我知道错了!”不得不说小赵匡胤对学习兵法的执着已经快要入魔了,此刻如此的转变也属常理之中。 辛文悦本来对小赵匡胤也十分失望,本想一走了之,没想到这货竟对兵法情有独钟,看着小赵匡胤眼中毫不掩饰的火热之sè,轻叹了一声,“看来这兵法非你莫属了,真是天意啊!” “老师,你确信你要教我兵法吗?连我爹都不敢随意教习我兵法“小赵匡胤严肃地说道。这小赵匡胤的变脸速度真是快啊,一下子就从“前辈”转变为“老师”。 辛文悦十分满意小赵匡胤的态度,只是自说道“孙子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孙子兵法共分十三章节,十三章节工分为 始计第一、作战第二、谋攻第三、军形第四、兵势第五、虚实第六、 军争第七、九变第八、行军第九、地形第十、九地第十一、火攻第十二、用间第十三。每一计我讲三个多月,希望你能在四年这里面好好消化。好,今天我们就来学第一计的第一小节,始计第: 始计: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yin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 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第一计的整体意思就是“战争,是国家的头等大事,是关系民众生死的所在,是决定国家存亡的途径,不能不认真加以考察、研究。应该以五个方面的情实为纲,通过具体比较双方的基本条件来探讨战争胜负的情形:一是“道”,二是“天”,三是“地”,四是“将”,五是“法”。 所谓“道”,就是从政治上使民众与君主的思想一致,这样,民众就能与君主同生死共患难,誓死效命,毫无二心。 所谓“天”,就是气候的yin晴、寒暑、四季节令的更替规律等。 所谓“地”,就是指行程的远近、地势的险峻或平易,战地的广狭,是死地还是生地等。 所谓“将”,就是看将领们是否具备智、信、仁、勇、严五种素质。 所谓“法”,就是指部队的组织编制制度,军官的职责范围规定,军需物资的供应管理制度等。 大凡这五个方面,小赵匡胤没有谁没听说过,但只有透彻掌握了的人才能取胜,没有透彻掌握的人则不能取胜。因而,还要通过比较双方的具体条件来探究战争胜负的情形。 这些条件是:双方君主哪一方施政清明、有道?将领哪一方更有才能?天时、地利哪一方占得多?军中法令哪一方执行得好?兵力哪一方更强大?士兵哪一方更训练有素?奖赏与惩罚哪一方更严明?我凭着对这些情况的分析比较,就可知道战争胜负的情形了。 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军事思想,任用我领兵作战一定胜利,我就留下;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军事思想,用我领兵作战必定失败,我就离开。我的军事思想你认为好并且能够接受,我将为你造成军事上的势,从外辅佐你。所谓造成军事上的势,就是在战争瞬息万变的情况中抓住有利的时机采取恰当的应变行动。 用兵,是以诡诈为原则的。因而,“能”要使敌人看成“不能”,“用”要让敌人看作“不用”。“近”要让敌人看作“远”,“远”要让敌人看作“近”。敌人贪利,就诱之以利而消灭它;敌人混乱,就抓紧时机立刻消灭它;敌人实力雄厚,则须时刻戒备它;敌人jing锐强大,就要注意避开它的锋芒;敌人褊急易怒,就挑逗它,使它失去理智;敌人小心谨慎,稳扎稳打,就设法使它骄傲起来;敌人内部和睦,就离间其关系。在敌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攻,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条件下出击。 这些,是军事家用兵之佳妙奥秘,是不可事先规定或说明的。未开战而在庙算中就认为会胜利的,是因为具备的致胜条件多;未开战而在庙算中就认为不能胜利的,是具备的致胜条件少。具备致胜条件多就胜,少就不胜,何况一个致胜条件也不具备的呢?我从这些对比分析来看,胜负的情形就得出来了!”辛文悦将通篇文章的意识娓娓道来。 “听懂了吗?”辛文悦讲完以后问道。 “记住每天学习完兵法之后,要读《四书》《五经》懂么?不要丢下功课。” “可是老师,这兵法行军之术如此重要,为什么老师你还要教习我”赵匡胤不解道。 “其实打仗真正在于民心与天下大势。没有民心的支持,就是再会打仗的将军也无能为力。至于教习你们兵法,是觉得你都是可造之才。我是把你当成未来的将军来培养,希望你能带百姓打出一片江山,还百姓一片净土。既然是将军,不熟悉兵法以后怎么带兵打仗。至于说它是千古奇书,它确实是一本千古奇书。但是好东西应该拿出来给世人共享,在享受先人智慧的同时也才能创造新的东西,而不是藏着浪费了前人的智慧”辛文悦笑道。小赵匡胤一下都不知道说什么,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辛文悦自己并不懂武艺,但他有位江湖朋友却颇通武艺,尤其擅长骑马shè箭。从此,只要那位江湖朋友在家,辛文悦便把赵匡胤领去习武。那位江湖朋友也很喜欢赵匡胤,于是就将一身武艺倾囊传授。这样,赵匡胤在汴梁便有了两位老师,辛文悦教他习文,那位江湖好汉教他习武。赵匡胤本对习文不感兴趣,可自从习武之后,他对读书的兴趣也ri益浓厚起来。 赵弘殷并不知道赵匡胤习武一事,但见儿子的功课越来越上进,心中很是高兴,于是就常常叫儿子带些吃的用的东西给辛文悦以示感谢。杜氏也欢喜异常地对丈夫言道:“胤儿长大了,真的懂事了!” 懂事了的赵匡胤进步很快,尤其是在武艺方面。十八般兵器,他几乎都能耍弄一番,特别是马上shè箭功夫,简直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有一回,他骑在马上,一箭shè出,竟然将百步之外的一枚悬于树枝上的铜钱shè飞。惊得那江湖好汉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事后,江湖好汉找到辛文悦言道:“那枚铜钱,那么远的距离,甭说是在马上了,就是立于地面,我也未必有把握shè中啊!” 赵匡胤在读书上的进步虽然没有在习武上的进步快,但成绩也不差。有一次,赵弘殷夫妇与儿子在一起吃饭,吃饭的当口,赵弘殷抹了一下嘴唇言道:“胤儿,你跟着辛先生已读了一年多的书了,今ri我来考考你,如何?” 因为赵弘殷没什么学识,所以杜氏就十分惊讶地望着丈夫问道:“你,想考考胤儿?” “当然。”赵弘殷从怀中模出一张纸来,“我考题都准备好了。” “考吧。”赵匡胤仿佛胸有成竹,“请父亲大人出题。” 赵弘殷先是呷了一口酒,然后清了清嗓子,接着看着纸条念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胤儿,这句话出自何书啊?” “出自《周易》。”赵匡胤月兑口而出,“这句话的意思是,大自然按照它本来的规律强有力地运动着,君子应该像这种运动一样,自强不息、奋发向上!” 杜氏虽不知道《周易》是何书,也不知道儿子所言是否正确,但还是由衷地赞叹道:“胤儿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赵弘殷眨了眨眼睛,又呷了一口酒,然后言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胤儿,这句话又出自何典啊?” “语出《诗经》。”赵匡胤的回答还是那么利落,“它的意思是,普天之下的土地,都归天子所有;四海之内的百姓,都是天子的臣民。父亲大人,孩儿说的对不对?” “完全正确!”赵弘殷激动得差点站起身,“胤儿确实出息了!” 赵匡胤倏地嬉皮笑脸起来:“爹,孩儿都回答正确了,你不应该给孩儿一点赏赐吗?” “说吧,”赵弘殷十分爽快:“你要什么?” 赵匡胤走到父亲身边,也不答话,抄起酒壶将杯子斟满。赵弘殷正要夸奖儿子有孝心呢,却见赵匡胤端起酒杯“吱溜溜”地将酒喝进了自己的肚里。 赵弘殷惊道:“胤儿,你小小年纪,如何能饮酒?” 赵匡胤咂巴咂巴嘴唇道:“爹,孩儿不想要别的赏赐,只想喝三杯酒……” 赵弘殷很为难地看着杜氏。杜氏接过酒壶一边斟酒一边言道:“胤儿这小小的要求,不算过分。” 赵匡胤笑了,喝干了母亲斟的酒。赵弘殷不甘落后,也亲自将酒杯斟满递到儿子的手中。 三杯酒下肚,赵匡胤若无其事。赵弘殷瞠目谓妻道:“莫非胤儿是天生的海量?” 杜氏笑嘻嘻地言道:“妾身以为,胤儿以后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他爹要强!” 赵弘殷大笑道:“但愿夫人所言都能变为现实啊!” 赵弘殷说完就踉踉跄跄地回房休息了。他已经不胜酒力了。杜氏余兴未尽地对赵匡胤言道:“胤儿,看来你真的读了不少书啊!你爹考你,竟然难不住你!” 赵匡胤“嘿嘿”一笑道:“娘,这都是辛老师教的好!” “啊?”杜氏一怔,思索了老半天,终也没有思索出儿子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但不管怎么说吧,在赵弘殷夫妇的眼里,儿子赵匡胤已经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了。至于这知识和文化的水平到底有多高,恐怕只有赵匡胤自己才能说清楚了。 第九章 入洞房酒后露壮志 酒宴依然在如火如荼地继续。レ思路客レ赵弘殷舌头都喝长了,但还是不停地把酒往嘴里倒。赵匡胤耐不住了,瞅了个空档,偷偷地跑向了洞房。等终于来到洞房的门口时,他不觉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是呀,从这里迈进洞房,他就要从一个大小伙子变成一个大男人了。 赵匡胤以一个大男人的气概迈进了洞房。红烛掩映下,一个从头到脚都红艳艳的女人正端坐在床沿。那一身红妆的女人自然就是新娘子贺大小姐了。只是一块红布遮住了她的脸,他看不出她的模样。 他一步步地向她靠近,每一步都很紧张,且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紧张。紧张得很难受的时候,他挪到了她的眼前。 赵匡胤愣愣地对她道:“你,站起来 赵匡胤为何要贺氏站起来?原因是,他要看看她的个头有多高,是否真的已经长大chéngrén。 贺氏很听话,乖乖地站了起来。嗬,她的头顶差不多平着他的鼻梁骨了。从身高来看,她确实是一个大姑娘了。赵匡胤似乎放下了一半心。 赵匡胤又对贺氏道:“你,把红布拿下来 贺氏伸出纤纤手指,轻轻地一拉红布的边缘,那块遮住她面目的红布就飘飘忽忽地打着旋儿轻落于地,就像是秋风中的一片枯叶,更像是她短暂一生的形象写照。 赵匡胤的眼睛不禁一亮。他面前的这位新娘子,可以説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小美人:瓜子型的脸,柳叶般的眉,杏眼、桃腮、樱桃口。再加上烛光的映衬,赵匡胤恍惚觉得,他娶的这位新娘子,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了。至此,赵匡胤似乎又放下了另一半的心。 心全都放下了,赵匡胤便又倏地紧张起来。因为,按照母亲的讲授,他现在要解下新娘子的衣衫了。用自己的双手去月兑下一个小美人的衣裳,会有什么样的心理感受? 但紧张归紧张,赵匡胤还是遵照母亲大人的吩咐去做了。只不过,他在为贺氏月兑衣服的时候,月兑得很艰难,因为,他的双手实在抖动得太厉害……他再也遏止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扒光自己的衣裳,又手忙脚乱地扑在了她的身上…… 在这么一个桂花飘香的晚上,赵匡胤终于理解了女人为何物。虽然,他理解得还很肤浅,还很稚女敕,甚至还有些可笑,但毕竟,他可以自豪地説: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是可喜的,更是令人兴奋的。所以,兴奋不已的赵匡胤在这个秋风沉醉的新婚之夜里,几乎一宿没合眼。虽然,他在她身上折腾的时候,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但是,他体内那一股股充沛的激情,却又只能在她的身上发泄。直到鸡叫三遍的时候,他才一手抚着她的秀发,一手抚着她的大腿昏昏沉沉地睡去。(此处省略三千字,嘿嘿,大家都懂。) 然而,赵匡胤刚睡着不一会儿,就被母亲在门外叫醒了。赵匡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门外言道:“娘,我困死了,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杜氏言道:“胤儿,你爹要去打仗了,你起来送你爹吧!” 听到“打仗”二字,赵匡胤睡意全无,一骨碌就爬起了身。因爬得太快,他大脑不禁一阵晕眩,又因起得太过仓促,不小心压着了她的身,她不禁低呼了一声,但他全然不顾,慌慌张张地穿好衣裳,跌跌撞撞地就朝房门模去。还没出房门呢,他便大呼小叫地问道:“娘,爹要去哪打仗?是不是契丹狗又打过来了?” 原来,自兵败汴梁城外之后,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一直怀恨在心。经过一年多的jing心准备, 他组建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再度南侵。而且,这次南侵的统帅,就是他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亲自领兵来犯,后晋皇帝石重贵在群臣的鼓动下,这次也不示弱,急急地调来各路兵马北上抗击。赵弘殷身为指挥使,又有与契丹军作战的经验,自然就成了后晋军北上抗敌的主要战将之一。 赵匡胤恳求与父亲一同北上。赵弘殷不同意:“胤儿,你刚刚成婚,撇下新婚妻子征战沙场,你于心何忍?” 赵匡胤又去央求母亲。杜氏这回也不同意:“胤儿,听你爹説,这次抗战恐要耗很长时间,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这么长的时间,你若把媳妇一人撇在家里,你岳父家那边人心里会怎么想?” 父亲母亲都不同意,赵匡胤就没辙了。他在想:如果没有结婚,这次岂不就可以随父亲一道上阵杀敌了吗?故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身戎装离家之后,他便不无埋怨地对贺氏言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现在就跃马横刀地同契丹狗拼杀了!” 贺氏十分地委屈,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郎君,是公公大人和婆婆大人不让你去的,妾身从没有想过要阻止你……” 赵匡胤有些生气地瞪着贺氏道:“你是没有阻止我,可要是没有你,我爹我娘能不让我北上吗?” 贺氏无话可説了,只任泪水无声地滑落。见她那副珠泪涟涟的模样,赵匡胤不禁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真要説起来,贺氏也的确没有什么责任的。于是,赵匡胤就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轻轻地道:“好了,娘子,不要再哭了!我只不过説了你两句,你又何必如此伤心?” 既然不能上阵杀敌,那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吧。白天,赵匡胤不是逗弟弟匡义玩,就是出门找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胡吹,或把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叫到自己家里来神侃,胡吹神侃之后,再与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对饮几杯,其乐也融融。晚上,赵匡胤搂着贺氏恣意地享受着,享受之后再酣然长眠,其乐也融融。这样一来,赵匡胤的ri子就过得颇不寂寞又有滋有味了。而且,与贺氏在床上亲热的次数多了,赵匡胤就不仅对男女情事更加地熟悉,也对贺氏培养出了几分真情。过去,贺氏是不敢在赵匡胤的面前多言语的,而现在,她有时也会与自己的丈夫对上几句。 有一天晚上,赵匡胤正在跟贺氏亲热着。贺氏忽然问道:“赵郎,你想过你ri后会成为一个何等样人物吗?” 赵匡胤还沉浸在快感中,于是就信口答道:“我将来,不是一个文臣,就是一个武将!” 贺氏言道:“在妾身看来,郎君既不会是一个文臣,也不会是一个武将 “什么?”赵匡胤不能不认真了,“娘子,你是説我将来一事无成?” 贺氏羞答答地言道:“郎君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郎君ri后若能成为皇上,那妾身岂不就成了皇后?” 贺氏本是説的玩笑话,且也不无讨好赵匡胤的意思。所幸的是,她对赵匡胤的预言后来真的实现了。而不幸的是,赵匡胤虽然最终成了皇上,但她却未能看见皇后的宝座。 赵匡胤内心一阵激动。别看他嘴里“文臣”、“武将”説的就跟真的似的,而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早就有了当皇帝的念头。只是,他现在一文不名,如何才能成为皇上,他心中没有路数而已。 “娘子放心,”赵匡胤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会成为皇上,你也一定会成为皇后的!”説完,他就更加勇猛地在她身上运动起来。却见贺氏,牙关紧咬,眉头紧锁,似乎不胜痛楚。 第二天早晨起来,吃过早饭后,赵匡胤就逗弟弟赵匡义道:“你长大了准备干什么呀?” 赵匡义小头一昂回道:“哥,我长大了要当皇上!” 一边的贺氏忍不住地对赵匡胤道:“赵郎,我们家有两个皇帝了!” 赵匡胤却认真地对贺氏道:“这不奇怪。我先当皇帝,等我老了不行了,就把皇帝的位子让给匡义!” 杜氏闻之,把赵匡胤叫到身边言道:“儿呀,当皇帝的话可不是随便説的,若叫人听见告诉朝廷,可就闯了弥天大祸了!” 赵匡胤笑道:“娘,您放心,这种话,我是不会在外面説的,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説 赵匡胤的确没有在“外面”説过什么自己想当皇帝的事,但是,他却又在“外人”的面前吐露过这种心声。这“外人”便是他在破庙里结义的那些弟兄们。 一个晴朗的ri子,石守信、王审琦等人约好了一起到赵匡胤的家来串门儿。来的时候是上午,等海阔天空地吹过之后,就已经是中午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要告辞,杜氏留住了他们,并亲自下厨与贺氏一起弄了一大桌子香喷喷的菜肴。 杜氏很喜欢赵匡胤的这帮小弟兄们。这帮小弟兄们有不少人已结了婚,成了大男人了,所以杜氏不仅留下他们吃饭,还为他们提供了一大坛酒。只是在喝酒前,她提醒赵匡胤等人道:“不要喝的太多,喝上几杯也就是了。” 赵匡胤本来是想按照母亲的提醒去做的。可常言説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匡胤与石守信、王审琦等人乃是结义的兄弟,就当时情形而言,足可以称得上是彼此的知己了。既是知己,説话当然投机,説话一投机了,那一坛酒岂能让它剩下? 因是在别人家做客,石守信和王审琦等人本也不想放开量喝的,但赵匡胤却屡屡催促道:“喝!喝!今ri不把一坛酒喝光,谁也别想走出我家的门!” 这时的赵匡胤,其喝酒时就已经显出一种豪气和霸气了。赵匡胤如此,石守信和王审琦等人也就不再拘谨,学着赵匡胤,一杯一杯地往口里灌。半坛酒下去,无论是赵匡胤还是石守信、王审琦等人,一个个全喝得红光满面的,确乎有些类似那座破庙里的关公。 酒喝多了话就多,尤其是年轻气盛之人。而年轻人在一起所谈的话题,无外乎有两大内容,一是关于女人的,一是关于志向的。在赵匡胤的家里,杜氏和贺氏经常在桌边走动,赵匡胤等人即使很想谈有关女人的问题也不便开口,故而,赵匡胤等人除了喝酒之外,就只能大吹特吹自己的志向了。 第十章 弘殷病危汴梁城破 年轻人谈志向总是远大的,特别是在酒喝多了之后。当年在那座破庙里结义的时候,赵匡胤曾説过要当皇帝的话,而石守信和王审琦等人也曾説过要跟着赵匡胤做一个大将军。后来,年岁渐长,赵匡胤不再在石守信等人的面前説要当皇帝的话了,而石守信等人也不再轻易地言及什么大将军。然而现在,在赵匡胤的家里,热血已被酒烧得沸腾,石守信和王审琦等人又豪情万丈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倾吐着自己的远大志向:以后一定要当一名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只有赵匡胤没有吱声。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表达自己志向的时候,赵匡胤不言不语地默默地喝着酒。石守信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打着酒嗝问赵匡胤道:“大哥,你的志向是什么?” 赵匡胤忽地拍案而起。也真的是拍案而起,手掌往桌面上一掼,身体就蹿起多高,几乎把石守信等人吓了一跳。 只见赵匡胤,浓眉倒竖,怒目圆睁,两片厚实的嘴唇一动,竟然喷着酒气吟出一首小诗来。诗云:“yu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流星赶却月 赵匡胤所吟乃一首咏物诗,咏的是ri出时景象,如果给它加上一个标题的话,则就叫《ri出》似乎也很恰当。大凡咏物诗都是借物言志的。 赵匡胤自然也是借咏ri出景象来言自己志向的。如果仅从文采角度考虑,这首诗写得确实不怎么样,但若从志向角度考虑,这首诗就颇耐人寻味了。赵匡胤岂不是在把自己比作一轮喷薄而出的红ri? 小诗的第一句“yu出未出光辣达”,是説的赵匡胤人生第一曲,即闯荡天涯阶段。这时候的赵匡胤,虽然具有“光辣达”般的志向,但毕竟还在闯荡天涯,是故“yu出未出”。 第二句“千山万山如火发”,是説的赵匡胤人生第二曲,即南征北战阶段。这时候的赵匡胤,峥嵘乍露、神威大发,“如火发”一般地在“千山万山”间南征北讨。 小诗的第三句“须臾走向天上来”,是説的赵匡胤人生第三曲,即陈桥兵变阶段。这时候的赵匡胤,经过第二曲的有力铺垫,根基已经打牢,所以在“须臾”之间就黄袍加身,成了大宋的开国皇帝从而“走向天上来”了。 第四句“赶却流星赶却月”,是説的赵匡胤人生第四曲,即统一天下阶段。这时候的赵匡胤,虽然荣登皇帝宝座,但如“流星”、如“月”一般的大小割据势力还很多,赵匡胤奋起龙威,将这些割据势力统统“赶却”,独留他这一轮红ri光照天下。 当时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几乎都未能听懂赵匡胤所咏何意。不过,当赵匡胤将四句小诗吟完的时候,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还是一个劲儿地鼓掌叫起“好”来。 “好”声太长,引来了杜氏。当得知四句小诗的内容后,杜氏不无爱怜地模了模赵匡胤的后脑勺道:“我儿有出息!” 看来,杜氏至少是听明白了赵匡胤诗中所隐含的莫大抱负了。 赵匡胤的生活就在与石守信等人的交往中和贺氏的温柔乡中一天天地度过。贺氏怀孕了,赵弘殷还在前线作战。贺氏为赵匡胤生下一个女儿了,到了第二年(公元945年)的初秋的时候,赵弘殷终于从前线回来了。 赵弘殷不是凯旋而归的。他是因大腿中箭,感染发烧之后用马车运回汴梁的。杜氏和赵匡胤见到赵弘殷时候,赵弘殷依旧昏迷不醒,脸sè灰白,仿佛死人一般。 杜氏吓坏了,整天整夜地守候在丈夫的病床前。赵匡胤也吓得不轻,没ri没夜地围着父亲的病床转。那贺氏自然想一直跟在丈夫的身边,但因为刚生产不久,身子很虚,又要照料自己的女儿,不便陪丈夫一起呆在公公的病房里,所以,她就常常一边给女儿喂nǎi一边潸然落泪。 偶尔地,在母亲的催促下,赵匡胤也会回自己的房里看上贺氏几眼。这么一看,就看见贺氏流泪了。赵匡胤皱着眉头问道:“娘子,你在这哭什么?” 贺氏抽抽噎噎地言道:“公公大人至今尚未醒来……万一公公大人遇有不测……” 原来贺氏是在为赵弘殷的安危担忧。实际上,贺氏也是在为赵家的前途担忧。如果赵弘殷真的长眠不醒,那赵家就必然很快地沦落下去。赵弘殷是赵家的顶梁柱,顶梁柱没了,家自然是要坍塌的。 赵匡胤却没好气地翻了贺氏一眼道:“你只管在这里好好地带孩子,别去胡思乱想。告诉你,我爹是不会死的 话虽这么説,但赵匡胤的心里也空虚得很。父亲回家七八天了,一直昏睡着,若照此情形下去,委实不是好兆头。不过,一看见母亲的脸,赵匡胤的心中又不禁踏实了许多。母亲几乎一直都端坐在父亲的病床前,脸sè温和而沉静,似乎,父亲不是在昏迷,而是在熟睡。想当初,父亲刚被抬进家门的时候,母亲惊吓得差点也昏过去。而现在,母亲表现得竟如此从容、如此镇定。 赵匡胤受到母亲的感染,也不再整ri地愁眉苦脸了。他甚至还微笑着劝慰母亲道:“娘,不用担心,爹命大福大,不会有事的 杜氏却静静地道:“胤儿,你説错了。你爹他算过命,他的命不大,福也不大!” 赵匡胤急忙道:“娘,算命的话,不一定靠得住的……” 杜氏轻轻一笑道:“胤儿,你放心,你爹现在不会死的,他现在还不能死。我正等着他醒来呢!” 在杜氏执着的等候中,赵弘殷终于苏醒了过来。赵匡胤看见,在父亲苏醒的那一瞬间,母亲突然嚎啕大哭,眼泪就像大珠小珠一般晶莹地砸在父亲的身上。父亲挣扎着言道:“夫人,我知道,你不是舍不得我死,你是怕我现在就死了,胤儿他们会失了依靠……” 杜氏忽地又笑了。她就这么连哭带笑地望着赵弘殷道:“你説的没错。等胤儿义儿他们都有出息了,你再死不迟 杜氏和赵弘殷之间这似真似假的对话给赵匡胤的印象极深。他很想凑上前去对父亲母亲説些什么,但想来想去,终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又过了几天,等父亲能够靠在床上吃东西了,赵匡胤才去向父亲打听受伤的经过。 赵匡胤听了父亲的讲述,竟有些后怕。如果那箭shè得端正一些,父亲岂还有命在?赵弘殷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理,淡淡一笑言道:“如果那契丹狗的箭向上偏一点,我们父子今ri就不能对话了,如果那箭向中间偏一点,那你爹我恐怕就只能做太监了。所幸的是,那契丹狗的箭法没有你的箭法神妙!” 赵弘殷説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厚,且“呵呵呵”地笑出声来,也不知是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还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箭法神妙的儿子而感到自豪。 赵弘殷又问道:“爹,你回来的时候,前线情况怎么样?” 赵弘殷脸上的笑容没了:“……情况很糟。契丹军队正在步步逼近!” 赵匡胤心里一“格登”:“爹,我们能把契丹人挡住吗?” 赵弘殷摇了摇头道:“如果没有援兵,契丹军队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可是,”赵匡胤急道,“孩儿听説,这城里的军队都开到北方去了,已经差不多是一座空城了!” “是呀,”赵弘殷缓缓地道,“为父以为,我们不仅挡不住契丹军队,这汴梁城恐也难逃一劫啊!” 赵弘殷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个人来:“爹,那个郭将军上前线了吗?上一回,契丹军队困汴梁城,郭将军不是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吗?” 赵匡胤口中的“郭将军”,当然指的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的部将郭威。赵弘殷长叹道:“胤儿,你哪里知道,朝廷给那刘知远连发了三道令牌,叫他火速领兵前来救驾,可是,那刘知远就是装聋作哑,根本不听朝廷的号令!” “这么説,”赵匡胤眼睛张得大大的,“那个郭将军不在前线?” 赵弘殷不觉“哼”了一声:“哪里有什么郭将军啊,那刘知远连一兵一卒也没有派来!” “完了!”赵匡胤垂下了头。“郭将军不在前线,那一切都完了!” 显然,在赵匡胤的心目中,只有郭威才能扭转战局、打退契丹兵。 赵弘殷轻轻地言道:“胤儿,我们要做离开这里的准备了 赵弘殷所料不差。没有多久,一股一股的后晋军队从北方败退了回来。败军官兵几乎无人不谈耶律德光而sè变,都説耶律德光太厉害,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又过了没有多久,一个确切的消息传到汴梁城里:耶律德光率契丹大军已越过封丘正向汴梁扑来。 汴梁城内顿时就乱了套。首先逃出城去的是从前线败退回来的两三万后晋军队。他们已经领教过耶律德光的厉害了,对守卫汴梁城毫无信心,尽管后晋皇帝石重贵及朝中大臣一再严令他们与汴梁城共存亡,但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跑出了汴梁城。 军队逃跑了,老百姓当然不愿在城里等死。军队前脚刚走,老百姓后脚就一窝蜂地往城外涌。人太多了,又涌得急,踩伤人甚至踩死人的事件屡屡发生。 没有了军队,也没有了老百姓,皇帝石重贵便吓得没有了主张。 于是,石重贵在十几个大臣的簇拥下,带着一干皇妃和太监,连皇宫里的珠宝都没来得及收拾好,就匆匆地离开了汴梁城。快跑到汴梁西南六十里外的朱仙镇的时候,听説耶律德光已经率着契丹军开进了汴梁城。 赵弘殷一家是在石重贵之后离开汴梁城的。赵匡胤建议父亲西去洛阳,回到他出生的地方。赵弘殷不同意,决定向西南去追石重贵。杜氏对赵匡胤言道:“就听你爹的话吧 赵匡胤只好跟着父亲往西南去了。不过,他曾私下里对妻子贺氏言道:“依我的意思,我真想到别处去闯荡一番……” 贺氏没有言语,只将怀中的女儿搂得紧紧的。赵匡胤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不觉叹了口气。 接近朱仙镇的时候,赵弘殷连着得到两条消息。一条消息是皇上就住在朱仙镇里,没再继续南逃。第二条消息是对第一条消息的补充:皇上之所以没再继续南逃,是因为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带着大军到朱仙镇保驾来了,且刘知远所率的大军,足足有十万之众。 赵匡胤闻之,高兴地对父亲言道:“刘知远来了,那郭将军就肯定来了。郭将军一来,契丹人就不敢在汴梁呆下去了!” 赵弘殷却双眉紧锁道:“刘知远带十万大军,为什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皇上离开汴梁的时候赶来救驾呢?” 听父亲这么一説,赵匡胤也觉着有点不对劲儿。“是呀,爹。有十万大军,又有神勇的郭将军,如果早点开来,开到北方去,那契丹人就根本打不进汴梁城 赵弘殷不语,只眉头依然锁着。赵匡胤小声地问道:“爹,孩儿觉得,那刘知远好像在玩什么名堂……” 赵弘殷开口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説:“刘知远究竟想干什么呢?” 刘知远想当皇帝。 刘知远在朱仙镇截住石重贵,本是想将石重贵就地废掉然后自立为帝。在郭威的进言下,刘知远将石重贵软禁了起来,还用好酒好肉伺候着。然后,刘知远就派郭威领兵五万北上给契丹军一个下马威了。 郭威在汴梁和朱仙镇之间设下埋伏,将耶律德光派出的那支契丹军包围,但围而不歼,然后派人去给耶律德光送信,説希望与之谈判。耶律德光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同意了。 郭威下令将那支被包围的契丹军全部放回汴梁。 最终,刘知远派兄弟刘崇代表自己前往汴梁与耶律德光谈判。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刘知远将后晋皇帝石重贵交与耶律德光任意处置,耶律德光率军从汴梁撤回契丹境内,并承认刘知远为新的皇帝。 据説,耶律德光见到石重贵的时候,两眼立即冒出骇人的光芒来,跟着连连狂笑不已。石重贵在耶律德光的狂笑中一头栽倒地上,马上就呜呼哀哉了。显然,石重贵是被耶律德光活活吓死的。 有意思的是,吓死了石重贵之后,耶律德光的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鲜血来。跟着,耶律德光就晃晃悠悠地也栽倒在了地上。耶律德光便也死了,死在由汴梁回契丹的路上。 耶律德光死后,其子耶律阮继位,正式改国号为“辽”,耶律阮就是辽世宗。辽世宗登基后,由于诸多原因,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发兵南侵 第十一章 义拦圣驾触怒圣言 再说刘知远,将石重贵交给耶律德光之后,命郭威为先锋,令兄弟刘崇殿后,在一帮后晋旧臣的簇拥下,洋洋得意地开进了汴梁城。虽然城内早已被契丹军队抢劫一空,但刘知远还是迫不及待地在后晋的旧殿里大模大样地登基称帝。因姓刘,与汉高祖刘邦同宗,所以刘知远就改后晋国号为“汉”(史称“后汉”,刘知远即后汉高祖)。 因郭威功大,被封为枢密使兼天雄节度使。后汉军政大权却差不多全握在他的手里,连刘知远的兄弟刘崇在他的面前也要矮上一截,足可见刘知远对他的信任。也就是因为这个信任,使得刘崇对郭威产生了不快甚至不满。刘崇一生气,主动要求到太原去做留守。后来,刘崇在太原竟又捣弄出一个国家来,而这个国家,差不多成了赵匡胤心中永远的痛。当然,此是后话。 刘知远、郭威等人和耶律德光幕后所做的交易,赵弘殷一家人并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从汴梁逃到朱仙镇后,赵弘殷很想见上皇帝石重贵一面,但难以如愿,甚至,他都打听不到石重贵究竟住在朱仙镇的什么地方。赵弘殷不无忧虑地对妻子道:“我怀疑,皇上被别人秘密地囚禁起来了。囚禁皇上的这个人,恐有不轨之举……” 杜氏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道丈夫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刘知远。杜氏对丈夫説:“成者王,败者寇,自古皆然,你又何必忧心忡忡?”杜氏的这席话,即便是昂扬男儿,恐也自叹弗如。 赵匡胤与父亲不尽相同。逃到朱仙镇之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见到郭威。然而,一直等到听説郭威已经开进了汴梁城,他始终也不知道郭威长得什么样。 刘知远、郭威一行开进汴梁城的时候,赵弘殷一家人依旧呆在朱仙镇里。赵弘殷虽説是个后晋的大将军,且打起仗来也颇为不俗,但因为是个光杆将军,手中并无一兵一卒,所以刘知远就没把赵弘殷放在眼里,进汴梁城称帝的时候也就没把赵弘殷一同带上。很快地,刘知远自立为帝的消息传到了朱仙镇。赵弘殷在妻子面前咬牙切齿道:“这姓刘的果然居心叵测……” 杜氏似乎很是想得开:“什么居心叵测?乱世出英雄!我以为,这姓刘的也不失为一个英雄!” 赵弘殷默然。又很快地,刘知远以皇帝的名义宣告:后晋旧臣一律官任原职,并速回汴梁见驾受封。 杜氏问丈夫何去何从。赵弘殷仰天叹息道:“我也不想再做什么将军了,还是回洛阳吧 赵匡胤却不想回洛阳了,因为那个郭威现在汴梁城里。他找到母亲,求母亲去劝説父亲回汴梁。杜氏摇着头对赵匡胤道:“儿啊,你知道吗?这走马灯似的改朝换代,你爹看的太多了,已经看够了,有些厌倦了 不过,杜氏虽然在赵匡胤的面前摇头,但还是找到丈夫言道:“你要回洛阳,我不反对,不过,你要为胤儿和义儿他们想一想……” 回到洛阳,就做不成官了,説不定,还会因此得罪了新皇帝刘知远,这显然对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的成长不利。至少,杜氏当时是这么个意思。而最终,赵弘殷也勉强同意了妻子的看法。 就这么着,赵弘殷一家便从朱仙镇回到了汴梁城,成了后汉新朝的子民。而赵弘殷便又成了后汉新朝的一位将军,只是手中依旧没有什么兵权,空衔而已。好在将军的俸禄不曾短少,就过ri子而言,赵家却也无忧。更何况,在后晋一朝时,赵家还颇有积蓄。所以,赵弘殷回到汴梁后,虽然很失意,但ri子过得也悠游自在。有时,老朋友来了,比如复州(今湖北沔阳西南)防御史王彦超、随州(今湖北随县)刺史董宗本等一些故交,曾先后入汴梁到赵家做客,赵弘殷都热情接待,且还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赵匡胤回到汴梁之后却大失所望,以至于变得闷闷不乐起来,不仅在妻子贺氏的面前很少言语,就是在父母的面前,他也几乎变成了哑巴。 原因有二:一是他回汴梁的主要目的是想一睹那个郭威的风采的,可是,等他回到汴梁之后,郭威却离开了汴梁到外地去了。二是石守信、王审琦等破庙中结义的几个兄弟也都不在汴梁,赵匡胤想找个人大吹一通或大喝一场,都变得十分困难了。如此,赵匡胤自然就不会多言多语了。 但赵匡胤总是要説话的。一天夜里,他先是温柔地与妻子贺氏亲热了一番,然后温存体贴地将她搂在怀里,接着温情脉脉地言道:“跟你説实话,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们的女儿。女儿很可爱,你更让我牵挂 贺氏听出问题来了,赶忙在他的怀里仰起脸问道:“赵郎,你所説何意?” 赵匡胤顿了一下,言道:“我已经长大chéngrén了,可整天地呆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好男儿志在千里,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我想离家出走!” “赵郎,”她赶紧叫了一声。“你,你准备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赵匡胤回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长长见识。像这般整天地闷在家里只能是一事无成!” 贺氏默然。赵匡胤问道:“你怎么了?你説话呀?” 贺氏低低地道:“这事,公公大人和婆婆大人知道吗?” 赵匡胤道:“我还没跟他们説呢。我是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贺氏又默然。默然之后,她吞吞吐吐地道:“如果,公公大人和婆婆大人都同意了,那妾身……也没有意见 贺氏没有意见,赵匡胤接下来就要对父母説自己的想法了。他没敢先同父亲説,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他先找到母亲,把自己的想法説出之后,求母亲去劝説父亲同意。这种先找母亲然后由母亲去劝説父亲同意的招数,他过去屡获成功。但这一次,他却失败了,因为母亲回绝了他:“胤儿,我不用去找你爹,你爹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果你爹同意你离家出走,那他当初又何必回这里来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将军?” 杜氏説的是事实。赵弘殷当初要去洛阳,是他求母亲劝父亲回汴梁的。现在,父亲回汴梁了,自己却要离家出走了,这于情于理,似乎都説不过去。 杜氏又劝慰赵匡胤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出去闯荡一番长长见识。可是,你也要替你爹想想。你爹也不容易啊!你爹所做的一切,不全都是为了你和义儿吗?你如何能説来就来、説走就走呢?” 母亲都不同意了,赵匡胤只得打消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只不过,这种打消只是暂时的。他要离家出走的念头就像是一粒丰盈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水分,它就会难以遏止地萌芽、生长。 赵匡胤等待的土壤和水分来了。赵弘殷意外地被刘知远召去做了禁军的指挥使。看模样,后汉皇帝刘知远要重用赵弘殷了。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赵弘殷却因此惹出了一场麻烦,而且差点把xing命丢掉。 既然做了禁军的指挥使,那赵弘殷就经常地伴在刘知远的身边了。虽然赵弘殷打心眼儿里对刘知远不快,但迫于情势,赵弘殷做禁军指挥使还是尽职尽责的,且曾得到刘知远的夸奖和赏赐。杜氏笑谓赵匡胤道:“你爹他时来运转了!” 可就在杜氏説丈夫“时来运转”之后没几天,赵弘殷便触怒了刘知远。 那是chun暮夏初季节,天已经比较热了,可在一天上午,后汉皇帝刘知远不顾大臣反对,毅然下诏到汴梁城外去斗草踏青。 皇帝出游可不是闹着玩的。光护驾的侍卫,就达千人以上。刘知远,不仅带着数以百计的大臣、内侍,还将数以百计的皇妃、宫女带在了身边。饱经战乱的汴梁城,一下子出现了这么一支皇帝游chun的队伍,的确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赵弘殷自然是刘知远的随驾之一,且还是刘知远游chun的开路先锋。但赵弘殷心里却对刘知远很是不快活。刘知远不是乘的辇车,而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骑马倒也罢了,刘知远还下令,除他之外,任何人不许骑马,也不许乘马车。刘知远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突出自己的高大形象。试想想,数以千计的人都在徒步行走,只他刘知远一人端坐在马上,该有何等威风?可威风是威风了,就是苦了那些皇妃和宫女们,她们如何跟得上马的四蹄?刘知远虽然没有纵马狂奔,但她们也早已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了。而骑在马上的刘知远,看着她 们的狼狈相,还开心地大笑不止。刘知远如此拿女人取乐,赵弘殷的心中怎么能够快活? 然而,令赵弘殷更不快活的事情还在后面。那是快要出城门的时候,赵弘殷忽然发现,身后的队伍停步不前了。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赶紧掉头向刘知远跑去。尽管心中不快,但保护刘知远却是他的职责,他不能做一个玩忽职守的人。 远远地就看见了刘知远所骑的那匹马,但马上无人。赵弘殷心中一紧,莫非刘知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但又不像,如果真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那些侍卫为何都站在原地不动? 等跑到那匹马的近旁,赵弘殷才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刘知远骑在马上正走着呢,忽地发现街道边上有一个小姑娘长得非常有姿sè,于是就跳下马来,亲自跑过去,将那个小姑娘拽到了马前。恰在此时,赵弘殷喘着粗气赶到。见刘知远拽着一个双目含泪的小姑娘,赵弘殷便忍不住地问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刘知远看来很有力气,只一只手便将那个小姑娘托到了马背上。之后,他淡淡地回答赵弘殷道:“没发生什么事。朕见这个小女子颇为可观,就带她一同出城游chun。” “皇上,”赵弘殷立刻就言道,“你如何能在大街之上公然掳掠民女?” 刘知远正准备朝马背上爬呢,闻听赵弘殷之语,他“啊”地一声,一步就逼到了赵弘殷的近前,且圆睁二目喝道:“什么?赵弘殷,你适才説朕公然掳掠民女?” 赵弘殷却也不惧:“正是,陛下。光天化ri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你将这民女强行拖至马上,这不是公然掳掠又是什么?” 这下可惹恼了刘知远,他命侍卫将赵弘殷打入了死牢。由于朝中大臣上谏,加上他是前朝旧臣,刘知远赦免了他的死罪,将其削职为民,并让他吃了一顿板子。 回家后,他才得知那小姑娘死了。原来游chun时,她就被刘知远在一片chun草地上糟踏了,后来她又被刘知远带回宫中继续糟踏。她受不了了,就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又一次被刘知远糟蹋之后,投入宫中的一口井里身亡。 第十二章 复州投奔彦超嫌弃 就在赵弘殷被削为平民后,越匡胤便想离家出走。レ思路客レ但这一决定遭到了父母的反对,反而惹恼了父亲赵弘殷。然而赵匡胤不想过什么安稳的ri子,于是对妻子贺氏言道:“我终究是要离开家的,不过不是现在 贺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匡胤回道:“等我爹的气消了再定。我爹现在气头上,要是我突然不见了,我爹説不定会气出病来 于是赵匡胤就等待着父亲消气了。他等得很耐心,也等得很焦急。因为赵弘殷肚里的气好像永远也不会消。每天,从早到晚,赵弘殷似乎都用一种jing惕的目光光盯着赵匡胤,生怕赵匡胤会突然消失似的。这样一来,赵匡胤即使想上街逛逛也得经过父亲同意才行。 等来等去的,贺氏的肚子又大了起来。巧合的是,杜氏的肚子也同时凸起多高。当这婆媳二人并肩挺肚走在一起的时候,那场面、那情景煞是有趣。也就在这当口,杜氏告诉赵匡胤道:“你爹为你谋到一个书记的职位了!” 赵匡胤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如果做了什么书记,那就不能到天下去闯荡了。于是,赵匡胤做出决定:在父亲逼自己去做那个书记之前,火速逃离家门。 这是一个yin雨连绵的晚上,赵匡胤和贺氏紧紧地搂抱在一起。赵匡胤已经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贺氏:明天清晨出走。贺氏没有反对,只是热泪禁不住地在眼窝里打转。 他轻轻地抚模着她隆起的肚皮:“答应我,你这回一定要为我生个儿子!” 她眨了眨泪眼:“妾身……尽力而为……” 因为怀孕,她的身体丰满了许多,他忍不住地用唇去吮吸她,吻得她的心房一阵阵地抽搐,咬得她的全身一阵阵地酥麻。她挣扎着问道:“你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呢?” “我很快会回来的。娘子放心,待我有了落脚点之后,我就马上回来接你同去 贺氏似乎放心了。她合上泪眼,偎在他的怀里睡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也就是城门刚刚打开的那个当口,赵匡胤蹑手蹑脚地穿衣起床,然后在贺氏的泪眼中,像一个小偷似的溜出了家门。这一天,赵匡胤好像是第一个由汴梁城走到城外的人。 一直到ri出三竿时分,赵弘殷才发觉大儿子不见了。他第一次用十分严厉的口气对大儿媳言道:“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杜氏从旁劝丈夫道:“算了!胤儿决心已定,他今天不走,明天还是会走的!” 赵弘殷又想到四个城门处去询问一下,杜氏阻止道:“即使你问出个名堂,也追不回胤儿了。他离开家,还不像兔子一样的狂奔?” 赵弘殷重重地“唉”了一声道:“夫人,胤儿独自外出,你就能放下心来?” 杜氏回道:“我是放不下心来,但我又以为,胤儿外出闯荡,不一定是坏事。説不定, 胤儿还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赵弘殷自顾摇摇头,不再做声。胤儿已经走了,説什么也毫无意义了。这是公元947年的事,赵匡胤二十一岁。 也就在这一年,贺氏生产了,但未能如赵匡胤所愿,又产下一女。贺氏难过得一连哭了好几天,哭得那赵弘殷的眼睛也红润润的,煞是感人。 贺氏生产不几天,杜氏临盆。杜氏又生了一个儿子,赵弘殷为之起名“匡美”,含“匡扬美德”之义。 后汉乾祐元年(公元948年)正月,后汉高祖刘知远忽然病了。 説“忽然”,是因为在生病的前一天晚上,刘知远看上去还好好的,还喝了一坛酒,与五六个妃子、宫女在一块儿尽情地**了一夜。可**之后,刘知远就头昏脑胀、浑身发软,病倒在了床上。 其实,刘知远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终究是要垮掉的。从这一点上来説,他病倒在床也并非“忽然”。整天地泡在酒里,整天地泡在女人堆里,纵然刘知远有一副铁铸钢打的身体,也会被酒sè泡软、泡空、泡朽。只是刘知远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刘知远并非不知道沉湎酒sè的莫大危害,但他管不了自己。他闻到酒香就想喝,看见女人就想搂。这也难怪,对一般人而言,可用“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来概括,但对刘知远这样的人来説,则非“人生在世,酒sè二字”不能形容。 此时,他要利用和抓紧人生的最后时间,封锁了自己患病的消息,将那些素有异声的大臣和将军除掉,为自己才十多岁的儿子承祐称帝铺平道路。并招来了郭威,让他辅佐承祐。 刘知远颁旨宣布郭威为后汉顾命大臣的第二天,就气绝身亡了。二月初,其子刘承祐继后汉帝位,是为后汉隐帝。后汉朝中大权,cāo于郭威之手。但郭威清醒地认识到,刘知远一死,后汉江山恐就不会太平了。 果然,刘承祐称帝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赵思绾占据长安、李守贞河中称王和王景崇凤翔造反之事,史称“三镇之乱”。 于是,郭威就担当起了平定“三镇之乱”的重任。可惜的是,那赵匡胤并不知道上面发生的一切。 “三镇之乱”暴发时,赵匡胤正在陕西境内四处游荡。 赵匡胤真的是在游荡。想当初,赵匡胤离家出走时,曾经豪情万丈、信心十足,满以为这么到外面一闯荡,便可以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所以,他离开家之后,径往西北,由河南入山西,再由山西入陕西。有谁知,闯荡了多ri之后,不仅没有闯出什么自己的道路,反而把自己的肚皮闯得空荡荡的了。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所以赵匡胤随身携带的盘缠并不多。若不是妻子贺氏在他临走时硬把几件饰物塞入他怀中,他早就该为吃喝问题大伤脑筋了。尽管如此,由山西跨入陕西之后,他的身上也几乎空空如也了。 没有钱就得饿肚子。説来也许不信,有一回,从早到晚,赵匡胤只喝了一碗面糊,饿得他是头昏眼花、四肢发麻,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 赵匡胤不能不有所后悔了。居家的时候,虽然闷得慌,但不必为吃喝发愁,现在倒好,吃了上顿就愁下顿,更无钱住旅店,只能随便找个旮旯拐角踡着身体熬夜,还要时时提防野狗的侵袭。而在家的ri子多好啊!那张床何等地柔软又何等地温暖。可在外游荡的滋味呢?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因为看到别的女人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贺氏,而想起贺氏之后,他的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了。 赵匡胤想家了。一想家就想返回家里。赵匡胤也确曾生起过回家的念头。在家的生活多好啊!在外漂泊的ri子多难啊!然而,赵匡胤最终又打消了回家的念头。离家出走是自己的主意,父亲竭力反对,母亲也未明确支持,如果就这么狼狈不堪地返回家里,又有何颜面见父母?还有,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岂能被一点点困难和挫折所吓倒? 赵匡胤便继续在陕西的东南部游荡了。虽然他自诩为一个大丈夫,但当务之急却不是去顶天立地,而是去想法子填饱肚皮。身无分文,又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该如何才能填饱肚皮?莫非,赵匡胤要与乞丐为伍? 不几ri,他进入了湖北地界。进入湖北地界之后,他又尝到了忍饥挨饿的滋味。没奈何,他把胯下的马卖了,然后继续四处闯荡。虽然他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他坚信,只要坚持闯荡下去,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只是,一匹马并不能卖得多少钱。赵匡胤走到复州的时候,身上又空空如也了。他踏进复州城的那天,正是傍晚。中午都没有混饱肚子,到了晚上更是饿得难受。就在赵匡胤饥饿难耐、准备去行乞的当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父亲在湖北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随州刺史董宗本,另一个就是这复州的防御史王彦超。 董宗本和王彦超都去赵匡胤家做过客,都认识赵匡胤,而那个王彦超就住在这复州城里。赵匡胤不禁想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于是,赵匡胤打起jing神,问清了王彦超家的地址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前去了。他甚至这样想,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还不如暂时就在王彦超的手下谋个差事,王彦超是个带兵的将军,就是在他的手下做个士兵也无妨。 来到王彦超家的大门口,赵匡胤请看门人入内通报。 谁知那王彦超竟是薄情寡义之人,为赵匡胤准备了一顿饭菜,让仆人给他一些碎银,打发他当晚就离开了王彦超家。 赵匡胤不仅离开了王彦超的家,还连气带怨地离开了复州地界。他自然是气恨不念朋友之情的王彦超,但同时也埋怨父亲赵弘殷。父亲真是好没眼力,居然与王彦超这种人交为朋友。 几乎是下意识地,赵匡胤又踏入了随州地界、走进了随州城。父亲的另一位好朋友董宗本就在随州做刺史。刺史是一个地方最高军事、行政长官。赵匡胤到随州来,是不是想考验一下董宗本是否也如那王彦超一般的薄情寡义? 反正,赵匡胤走进随州城的时候,身上早已了无分文。王彦超给了他一口袋钱,他没敢买衣服、没敢住旅店,勉勉强强地从复州城走到了随州城。现在身上没钱了,好像也只有去找董宗本了。 第十七章 清君侧开封府遭劫 ()nbsp;整个计划言简意赅,高效明了,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不需要专业解释,任何人一看就懂。(凤舞文学网) 第十八章 军中哗变事端又起 ()nbsp;公元950年11月22ri,开封。(凤舞文学网)冰@火!中文局势完全失控了,开封的城门刚刚打开,没有任何的交结或者欢迎仪式,郭威的人马不由分说涌了进去,然后全体立即就地解散,向全城各个角落扑开。一个字——抢!如果有人反抗,那么再加上一个字——杀!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呢?无须多说了,人,有些时候会变得让自己都不敢相认,因为他已经还原了他的本来面目——一只动物。欢乐的**不必掩饰地爆发,那是一种怎样的享受! 沸腾的开封城,满城亢奋四处乱窜的大兵,但至少还有两个人保持着冷静。一个是赵匡胤,他哪有心情抢劫?他的家就在开封,他和这些外地兵在本质上不同!那天的开封城门前,他一定会抢在所有人之前,等着大门的开启。然后第一时间冲进去,抄近路直接狂奔回家。 站在自己的家门前,把所有的亲人挡在身后,然后拔出了刀——你以为只要跟满城红了眼的乱兵说一声兄弟这是我的家,就会管用吗? 这个世界有些时刻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能维持自己和家人生命的,只有手中的刀! 就这样,历史记载在这次仅比屠城稍差的抢劫中,赵家没有任何人伤亡。而满城的火焰、震耳的哭号以及彻底疯狂的乱兵给赵匡胤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他深深地痛恨这一切,让他在不久的将来,成功地阻止了另一次类似事件的发生。 第二个人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郭威。 郭威冷眼旁观,注视着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难说这时他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没有制止(或许是他不想,或许是他不能),但是他也没有参与。这就让人费解,按说他应该是这时开封城里最有杀人yu望的人,最有毁灭冲动的人,他满门的亲人刚刚死在后汉皇帝刘承佑的手里,他应该去向刘氏家族讨还血债吧!而且皇宫近在咫尺,刘氏一脉除了刘承佑之外也还有很多人,只要他随口一个命令就可以痛快淋漓地挥刀复仇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但是他却偏偏只是沉默地坐着,像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肢解一个王朝需要分几步 抢劫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郭威的部下王殷、郭崇(注意,从此这个人已经属于郭威了,由此可见有时杀了一个人的确可以一了百了绝无后患,但是不杀却有可能赢得一个人的心)报告——如果再不制止,开封到夜里就是座空城了。 于是郭威下令收队,宣布活动提前结束,但是所有的参与者都还兴致勃勃意犹未尽,于是为了证明,他还迫不得已地杀了几个人,才算把命令贯彻了下去。那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郭威的高级干部们开始兴奋了,大餐的主菜终于可以端出来亮相了吧,既然是造反,那么就得确认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大家准备,向新皇帝郭威陛下欢呼! 但是郭威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们一下子跌进了失望的深渊。 郭威很平静地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亲信说——“我们去皇宫吧,我好久没有向李太后请安了。” 什么意思?大伙儿都愣了。去向李太后,也就是刘知远的太太,刘承佑的老妈请安?郭威要干什么?造了人家的反,抢了人家的都城,然后去请安?这是说反话吗?是报复的开始?但是看郭威的样子,一点戏谑嘲讽的意思都没有,说得那是相当的诚肯认真。 “走吧,我们都去。”郭威以实际行动打消了手下们的疑云,他真的走向了皇宫,没带多少人,也没带多少把刀。就在这时,一个非常震撼但是意料之中的消息终于也传来了。 刘承佑被证明已经死了。他在昨天,也就是公元950年11月22ri,只逃出去了不到二十里,就在开封北郊一个叫赵村的小地方被自己的原部下郭允明追上杀死。现在郭允明很快就会来见郭威,并以此向郭威请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郭威的身上。有了这样的消息,再去见刘承佑的妈还有什么意义?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可逆转,更无法斡旋,再去见李太后只能是个笑柄——假惺惺地有什么意思?该做的事就是把已经做了的来一个彻底的收尾,痛痛快快地直接改朝换代,让这片天地从此姓郭! 只有这样才是最现实的。 但郭威还是没怎么动声sè,他只是点了点头,让人转告郭允明等着,就再次向皇宫走去。 他还是要去见李太后,难道他真的要去请什么鬼安? 出人意料,郭威与李太后的见面感人至深。 郭威的表现极为悲痛内疚,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表示真是愧对了先帝几十年间对他的大恩大德,自己狼心狗肺真是大失臣子之道……李太后则充分地理解了郭威的难处,且说自己教子无方,对郭威全家死光光的结果表示了最深切的哀悼和遗憾…… 两人就差来个互相拥抱,再互相勉励节哀顺变了。 就这样,双方迅速地达成了共识。 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了,郭威在已经占领了后汉都城,杀了后汉皇帝且已经抢劫掳掠过的实际情况下,作出了如上的决定。当天,跟着他走出皇宫的人们都非常郁闷。他们实在想不透郭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天之后,百官们的选举有了结果,新皇帝诞生了。这位“幸运儿”的名字叫刘赟,他是先先帝刘知远陛下的弟弟刘崇的儿子,身份是武宁军节度使,驻地徐州。这位皇亲国戚远在徐州一点不知情,但是突然间已经富贵临门,想推都推不掉,居然成了下一任崭新出炉的后汉皇帝。 为了让皇帝陛下能快点到任,也为了打消新任皇帝的各种不必要的顾虑,众所公推,由老宰相、太师冯道亲自去徐州,务必要把皇帝安全地、迅速地接来开封,以便登基。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随着这些政策命令的不断颁布,萧条的开封城渐渐地恢复了生机。人们像是惊蛰过后的虫子,慢慢地走出了各自的隐身之所,开始在大街小巷里出现了。惊恐未过的百姓们在私下里盛传,新皇帝已经在来开封的路上,而郭威的军队很快就会离开,浩劫真的过去了,以往平静安宁的ri子就会再现。 就像印证这些话一样,九天之后,也就是在当年的12月1ri,郭威的军队真的全体开拔,向开封以北运动。一个公开的理由是——契丹。不要惊讶,也不要腻烦,虽然真的是很老套了。但是契丹的军队就是又来了,还得要由郭威去抵挡。 郭威的军队一路向北,一连走了半个月,士兵们越走越郁闷。为什么?一来他们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离开开封;二来是因为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有多慢?请计算,他们当年12月1ri从开封出发,同月16ri才到达了澶州。澶州,就是最早给郭威报密信的王殷的地盘。就在一个月前,同样的从澶州到开封这段路,处于进攻态势的郭威只走了三四天! 现在他们却要以这种蜗牛式的行军速度,去边境迎击来去如风,已经入侵的契丹兵团! 真是活见鬼,大兵们满月复狐疑,可又都心不在焉。边疆离他们太远了,就算那里的人都死光了,又与他们何干?你能想象刚刚劫掠了本国都城的士兵们会对边疆百姓们的苦难感同身受吗?何况他们这时自己也正有搞不定的事让他们心烦。 因为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京城是白抢的吗?当时的混乱已经成为过去了,在这半个月沉闷缓慢的行军途中,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想一想他们的前途和已经非常不妙的命运。一个终极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这问题本来不应该有的,但是现在却沉重地压在他们的脖子上,其危险xing就像是一把刀,而且已经割破了他们的皮,马上就要切入他们的肉。 那就是皇帝并不是计划中的郭威,而是又一个姓刘的人。这个人已经在上任的途中了,按时间计算,就算走得比他们还慢,十天之后也一定会到达开封,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傻子都能知道——新皇帝迟早会有一天和他们算算账的! 那该怎么办?一股股可怕的潜流在庞大的军队中隐隐流动,每个人的情绪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暴躁不安,但是解决的办法却一点都没有。他们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他们就是一步步地走向死亡,但他们却只能听从命令,去边疆和那些混账的契丹人打什么鬼仗! 尤其可恨的是,最应该着急恐慌的郭威却反而越来越镇静了,甚至非常的轻松悠闲,每天除了有快马在他与开封之间流动之外,他什么事都不管,像是他早有了把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百分之百地安全似的。 这让整个军队都极端抓狂,他们感觉被骗了,想当初他们起兵时难道不是为了郭威吗?难道他们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都走向死亡而郭威却独善其身吗? 无论如何都要把郭威也拉下水! 这种情绪不断地酝酿积累,终于在当月的16ri,大军到达澶州时,抓狂的沸点来到了。士兵们都不走了,公开统一了思想——我们当初拥立郭公打京师,已经个个负罪于刘氏,现在还要立刘氏为帝,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好下场吗? 这样的话马上传到了郭威的耳朵里,面对着这样**果的话,以及周围无数双火辣辣的眼神,该干什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吧?但是郭威偏偏再次让所有人失了望。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说别让士兵们太累了,就在澶州放假三天,到19ri再开拔走路。 19ri,大军勉强再次起程,之所以还能移动,完全是出于郭威的严令——军令如山,不从者斩!但是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公元950年12月20ri时,郭威的话不管用了,无论如何军队都再也驱赶不动了。队列散开,人人奔走,军队里最可怕的现象,哗变已经初步形成。 第十九章 郭威登基太祖投柴 ()nbsp;15ri,与冯道一起西来的未来皇帝刘赟已经派人来滑州稿军了。(凤舞文学网)王殷看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郭威,悄声道:外面传言,刘氏复立,全军将无种。郭威嗯了声,仍旧喝酒吃肉。吃饱喝足,下令:全军开拔,往澶州而去。 在澶州休息三天,12月19ri,郭威下令渡河,继续前进。 行军的中午,郭威突然将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叫了上来:小王啊,你看没看到前面那个东西啊?王殷瞪大了眼:没啊。没看到。郭威又问:你仔细看,在我马前像有什么东西。王殷再看,再问:什么东西?郭威看了小王一眼,再说:像是一团气盘旋在我马头不散啊。王殷明白了:确实啊。我看到了。郭威再问:是什么颜sè呢?聪明的王殷马上回答:紫sè。 郭威微笑不语,策马继续向前。王殷也笑了。 第二ri。一无名驿站,也许可叫郭桥吧。外面数千士兵在大声鼓噪,郭威听到了,可他不动,还下令把门关上。充分表明了自己的三不态度,即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士兵们将当ri抢钱时的本事全用上了,他们登墙越屋而入。郭威故作吃惊:你们干什么?还知道皇法吗?众人嘻笑:自然是请将军来立皇法。说罢一拥上前。一人从后面冲将上来,撕开一面黄旗,迅速裹到郭威身上。众将士伏地齐呼万岁。郭威无可奈何,叹气道: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义啊。罢了!为了你们这些人的xing命,我只好舍了自己了。 这一幕,24岁的赵匡胤全都看在了眼里。也许他是那个翻墙的人,也许是那个关门的人,又或许是那个撕黄旗的人…… 郭威回京了。12月25ri又回到了汴梁城外七里店。20ri兵变,短短5天,郭威又从澶州回到汴梁了。而当ri从汴梁到澶州,郭威整整用了15天,加上休息的3天,共19天……… 什么?你问我契丹军队呢?见他的鬼去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攘外必先安内。而且你能想象刚抢劫了本国都城的士兵们会对边疆百姓的苦难感同身受吗? 眼下汴梁城里已乱成一团,郭威又杀回来了。且这回不是清君侧,是自己要做皇帝了。李太后费尽心思,机关算尽,还以为能躲过这一难,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么办?招百官来商议。可人也找不到了。百官们纷纷出去迎接新君。他们这回已不用做选择题了,只需交一命题作文就能交差。题目是劝进。这不难。很多人都有月复稿,将其中主角名字一改就可抄出交上。 chun风得意的刘赟随着冯道一路西来,现在到了宋州。又有人来接他了。是侍卫司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和七百骑兵“澶州兵变,郭公派我来保护陛下。请放心,没恶意”然而刘赟叫郭崇威入城,他竟不敢进来。直到冯道出城来请,郭才与冯一起登城。郭崇威怯怯缩缩的异状已被人察觉,摆明了刘赟再往汴梁去,只能是送羊入虎口。刘赟秘书董裔给他判断了形势:必有异谋;指明了前进的危险:陛下深入不止,祸其至哉;更提供了应变之策:夺兵、抢钱、招兵、撤退。 只可惜被皇位巨大诱惑蒙蔽了眼的刘赟还在幻想:刚才郭崇威直呼郭威姓名,可见郭威并没真正当上皇帝啊。当夜,张令超的士兵已全被郭崇威接管,而来接他的冯道要一个人先回京了。在这皇朝更替的时刻,有太多礼仪需冯道这样的老人来主持。而这时的刘赟仍不死心,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冯道身上“寡人此来,所恃者以公三十年旧相。故不疑”还未进入汴梁皇宫,他已自称寡人了。可这寡人只知道冯道三十年为相的辉煌历史,却不明白冯道是靠圆滑与世故才当了三十年大官而不倒的。 最后刘赟拒绝了手下杀死冯道的暗示。冯道走了。孤家寡人的刘赟被郭崇威请到一小小黑屋给幽禁起来来。26ri,李太后正式下诏,刘赟被降为湘yin公。他的皇帝只做了个半途。只是从徐州到宋州的这一程路,跑完了他的整个人生。 事实上,刘赟还不是最惨的一个,因四大候选人之一的刘信已上吊自杀了。 郭威澶州兵变时,他最亲密的搭档王峻正留守汴梁城。兄弟俩真是心意相通。在得知兵变消息后,他马上派出两路兵马,一路就是前去“护卫”刘赟的郭崇威,另一路是前往许州巡检的马铎。本来刘信听闻郭威勤王入京,他是惊慌了一阵。可没二天,听说郭威退了,皇位到了侄子刘赟手上。暗自庆幸的刘信忙令儿子赴徐州奉迎新帝。可情况又急转直下,澶州兵变了,郭威称帝了,马铎来巡检了。有啥可检的?不就是要我命嘛?辗转难眠的刘信一下想不开,自杀了。 在后周建立前的12月29ri夜,有一件事也必须交代一下。当夜,侍卫司步军营内的将校有人乘酒醉扬言:当初郭威是由侍卫司马军扶立,现步军也打算扶立一个新帝,大家打一下。郭威当夜就斩了这不知轻重的侍卫司步军头领。然而回头想想到自己为止,已历数五代之中,由军士随意废立皇帝的事件层出不穷。于是yu防患未然的郭威将zhongyāng禁军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改革,将其一分为二:一部仍为原来的侍卫司,另新增一部称殿前司(老大官衔称殿前都点检),通过两司互相牵制制衡。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的郭威怎么也没料到:正是自己一手设立的殿前司与都点检这个官职,将成为他的继任者柴荣与他后周王朝的梦魇。 公元951年正月初五,郭威登基为帝,改国号周,改元广顺,将李太后迁居西宫。 郭威登极,首先论功行赏。这是必须的,这绝对有利于造反集团的进一步团结和巩固,更有利于对全国**局势的有效舒缓——告诉了有心继续造反的人已经没有多少空子可钻。 于是在激动人心的升官大会上,每一个参与了造反行动的人,不分大小都享受到了成功之后丰收的喜悦。王峻、王殷这些坚定的追随者,都被授予了枢密使、节度使、刺史之类的高官;像间接地“帮助”了郭威的另类人士们,如慕容彦超、刘崇等人也不必自卑,郭威同样给予了他们官职不变继续努力的承诺;而像官场老油条冯道及原宰相范质等人更不用说,重用更重用,加薪再加薪,一切都以安定团结为主。 在这些令人目眩、引人流涎的升职加薪浪cháo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升迁。那就是原亲兵赵匡胤,赵匡胤因为任劳任怨、尽职有功被提升为禁军东西班行首,也就是相当于禁军部队里的一个小班长,继续光荣地负责宫廷的禁卫。 唉,升官了,大小也是个官儿了。可是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年轻的赵匡胤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时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腰里横着把刀,或者手里挺着杆枪,穿得比谁都整齐,在皇宫里,或者在大殿下比赛谁站得更直。 唉,工作是比从前更加的无聊了。在打仗的时候,虽然有危险,可是赵匡胤还可以随时跟在郭威的身边,可以听到看到很多值得学习、非同凡响的事情。可是现在郭威当上皇帝了,身边的人就复杂得太多了。一个禁卫班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着皇帝四处乱转。 唉,再叹一口气吧,也许再升点官,他就能有权力随时走动一下,不必再像个木头桩子了吧?唉,可那还不知道要再等到何年何月。 于是在沉闷的绝望里,赵匡胤作出了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选择,这个选择对他政治生涯的起步有着决定xing的作用,不久之后人们就发现赵匡胤真是眼光非凡,可在当时,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是纯粹的疯了。 因为他居然放弃了郭威这个刚刚成为皇帝,世上最炙手可热的大佬,去依附了一个边远城市里的年轻小长官! 这个年轻的小长官就是柴荣,也就是后来人人皆知的周世宗。在十几年之后,每个人都知道了他是五代十一国里最英明最有作为且相当公正又待民以诚的君主,可是在当时却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想。其原因就像面对当时的禁军东西班行首赵匡胤,也没人会相信他是同样英明神武、震天动地、继往开来、人类少见且基因突变才生出来的宋太祖一样。 那么赵匡胤当时的选择就冒了极大的风险,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投机。 这一计非同小可,输赢之间全靠当事人的眼光准,胆子大,有双识英雄的慧眼,能在成百上千中层领导干部中认准了一个,然后坚定跟随,全情奉献,不惜一切手段帮着主子得到上位。 如果成功了,也就是说你选的主子终于一飞冲天了,那么你自然会跟着平步青云。但是如果失败了呢?官场变幻谁敢说百战百胜?你的主子如果一路冷下去,始终都没能热起来,那么你怎么办? 第二十章 登基十月契丹兴兵 ()nbsp;但是富贵险中求,赵匡胤坚定地相信了自己的眼光,他明确地分析出自己在已经登峰造极,热得没法再热,没有潜力可挖的郭威身边是没有发展空间的,马上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转而去依附虽然官职不小,但还没有多少根基的柴荣。(凤舞文学网) 赵匡胤当时作出了这个决定时,既有周密详细理智清醒的判断,更重要的还是凭着他敏锐的直觉。一个拥有非凡素质的人,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应到另一个与之相似的人的存在。就像一只狼,很轻易就能知道对面那头动物的危险系数一样。这就是为什么赵匡胤选择了柴荣,而柴荣也收纳了赵匡胤的原因。 这时柴荣的身份地位颇有些微妙。说他很高,是的,他是郭威陛下唯一的“儿子”,并且头衔相当不小。全部排列出来是——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说,他既在都城之外有自己的地盘(澶州),还有自己的军队(镇宁军节度使),并且还大于并约等于当时的宰相(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但是非常可惜,所有这些让人头晕的高等头衔哪个也叫不准站不住。 首先他和郭威无论如何都没有血缘关系,这在古老的中国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郭威与自己的元配太太柴夫人的感情多么的坚固,内侄与儿子都是两码事,更何况这时柴夫人早就死了。而且谈到血亲,在后周朝里,郭威还有一个外甥,叫李重进。李重进不仅年龄比柴荣稍大几岁,而且早就手握重兵,战功卓著,很早就有了自己的班底和显赫的威望。并且此人心高气傲,绝不屈居人下,以至于在郭威临终前,都要特意在正规场合当着朝臣的面,命令李重进向柴荣下跪朝拜,以确立柴荣的继承人身份。 这一切都说明了,虽然刘承佑帮了柴荣的大忙,把郭威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杀了,可在别人的眼中,柴荣仍然是个不尴不尬的假太子。就算是现在尊贵,但是将来呢?谁能保证郭威从此就再也不能生育?后周皇帝的宝座,看着似乎离柴荣很近,但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许终柴荣一生都无法企及。 而且不仅如此,这时柴荣在官场上还多出了一个有进无退,不顾生死一定要给他添乱的政敌。这个人别说是他柴荣,就算是郭威,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动。 这人就是后周立国第一功臣,时任宰相兼职枢密使的王峻。 王峻是一个值得细说一下的人物,通过他我们能看到五代十一国里典型的权臣形象,他的升、降、兴、衰都非常具有代表xing。 此人最初走向社会,并不具备人们常规意识里的所谓文韬武略等成大事者的基本能力,他最擅长的是唱歌。那时还是后梁的时代,他投奔了一位叫张筠的节度使,能做什么呢?只能是唱唱歌,陪陪酒,形象和地位真的不能算太高,而且他的生活还极不稳定,得随时准备朝秦暮楚。 另一位高官租庸使赵岩到张筠家做客,王峻的歌声让赵岩大为倾倒,于是张筠就非常风雅慷慨地把王峻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王峻跟着赵岩差一点丢了脑袋。 后唐灭梁时,李存勗杀了赵岩全族,王峻极其机jing地逃出了赵府,躲到了民间逃过一劫。躲了很久之后,王峻才敢再出来,投靠了另一位大款三司使张延朗,可是终ri应酬见多识广的张延朗却对他并不感冒,而经过了生死大劫的王峻也已经月兑胎换骨,他不再在乎风月场上的冷热,而是对张延朗身边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心里不断动着念头。 时机来了,后晋石敬瑭这个人尽可爹的杂种起兵灭掉了后唐,张延朗像赵岩一样被新主人杀掉,张延朗的全部家产包括奴婢也包括王峻都被当做奖品赏给了时任后晋大将的刘知远。不知道王峻用了什么手段,,他从一名陪酒伶人,一跃而成为领兵的将官,而且官运亨通,在刘知远开国后,进封为客省使,成了当时的枢密副使郭威的亲信死党。 再后面发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王峻在郭威造反称帝的一系列行动里充当了最重要的副手角sè,因此一步登天,成为了后周朝里郭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领袖。 纵观王峻的发迹,是典型的起自微末,达于青紫,全凭个人努力自学成才。他一直在进取,在不顾一切不计生死一定要成功不然就去死的进取,才有了这时的成绩。那么达于巅峰了,下面还要再做什么呢?是继续进取?那就是取代郭威了。可这是个强悍到不切实际的梦,公平地说就算是到了人生后期,有些颠三倒四不知所谓的王峻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那么就像冯道那样从此做个和事佬不倒翁,高官厚禄终此一生怎么样? 也不行,冯道更是不可复制的。中国几千年历史,冯道这样的高人只此一家,绝无分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而让已经习惯了进取并且只会进取的王峻去学习冯道,只会变得不伦不类自取灭亡。要知道人是有自己的政治符号的,搞混了只会倒得更快。 就这样,王峻在变幻诡异动静无常的政治旋涡里迷失了。 他先是非常清醒地意识到,无论是在眼前还是在不远的将来,能威胁到他后周朝臣第一人地位的,只有柴荣。为此,他利用职权巧妙地把柴荣固定在了其封地澶州,不管有没有事,或者怎样请示,都别想踏进开封一步。至于和郭威单独见面,更是想也别想。在接近整整三年的时间里,除了年庆朝贺等极特殊的ri子外,柴荣只等到了一次机会来钻空子,那是他趁着王峻奉命外出监修河堤的机会,偷偷地溜进了开封,想和老爹见面说说心里话。可是没承想王峻爪牙遍布,马上就得到了信息,王峻立即放下了手中所有事情赶了回来,其结果是柴荣不得不灰溜溜地返回了澶州。 此人的强悍跋扈可见一斑。 他身为后周郭威以下第一人,宁鸣而死绝不默然苟活,在后周开国初期马上就经受的巨大考验里,发挥了决定xing的作用,让自己的威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从而让所有人包括郭威都对他礼让三分,但是他与郭威的差距也马上就显露了出来,并由此走向了灭亡。 他把自己是谁,是怎样一路走来的给忘了。 他没有掌握住权力的最基础点,他不懂得所谓权术其实至为简单,那就是人与人打交道的艺术。他以为站在权力之巅的不再是人而是神,可历史早已无数次地证明,有人之所以能走上神坛,就是因为他了解了人从而满足了人;而之所以后来又掉下了神坛,变得什么也不是,也正是因为他真的变成“神”了,不再去理会人的所思所想。 郭威、柴荣、赵匡胤,他们就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是谁,记得自己是怎样一路走来的,从而做出来的事情都是人应该做的。 所以他们才能成功。 后周建国之初,所面临的第一次重大考验来自政治欺诈受害者刘崇。刘赟被杀、郭威称帝终于让刘崇知道自己被非常不仁道地骗了,他的反应是马上把自己在政治地位上与郭威拉成了平级,绝不吃亏——不当太上皇了,我也要当皇帝! 他决不承认后周这个“伪”王国的存在,他仍然尊崇延续着汉的国号,只是历史比较无情,为了把他和其兄长刘知远的“后汉”区分开,称其为“北汉”。 刘崇的北汉先天不足,以他的老根据地太原为中心,只有区区十二州的土地。这个面积做节度使是太大了,作为一个皇帝就小得让人头皮发麻。面对庞大的后周,刘崇意识到了和当年石敬瑭一样的危机,怎么办?彷徨无计的刘崇走上了和石敬瑭一样的老路。 契丹,还是契丹,只能是契丹。只是这时的契丹已经改名称为“辽”。 刘崇给现任的辽国皇帝耶律述律写信,要求支援,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他答应以前后晋石敬瑭怎么做他就怎么做,绝不含糊。耶律述律一听大喜,这真是喜从天降,又有儿子送上门来了。却没想到刘崇在这方面非常执著地表达了自尊,别的什么都能答应,就这一条,坚决不行! 他给辽国皇帝写信,郑重其事,非常严肃认真地写道——“……侄皇帝致书于叔天授皇帝……” 天下所有的人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喽,我刘崇绝不是人尽可爹的,绝不像石敬瑭那样不要脸,我只是认了个叔叔而已,你们都别想歪了…… 就这样,在郭威称帝当年的10月,辽国派彰国节度使萧禹厥率五万辽兵南下来到河东,刘崇加派两万人马与之一起南下,兵锋直指晋州,口号是尽此一役歼灭后周! 北周这边做出的反应是皇帝郭威坐镇国都,由宰相兼枢密使王峻率兵迎敌。 这已经是当时最好的攻守调派了,于是后周的每一个人都在深秋10月寒风阵阵的西北大地上,焦急忐忑地等待着王峻和北汉、辽国联军交锋的结果。但是让人极度不安的是,时间过去了整整两个月,已经进入了深冬,王峻却依然没有到达战场! 也就是说晋州城已经独自承受北汉与辽国联军的攻击,孤守无援了近两个月! 那么王峻都在做什么呢?他居然带着后周所有的后援部队,非常悠闲自在地驻扎在绛州,置身事外,远离战场。如果问起原因,他一点都不含糊,直接说自己的军队中既没有流行瘟疫,也没有什么人阻碍他的军令,一切都非常正常。他之所以不到战场,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想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此诡异反常,让郭威都沉不住气了,他不得已派人去问王峻出了什么事,明白地告诉王峻,实在不行就换人,看来自己的事得自己办,由他郭威御驾亲征好了。 直到这时,一直表现得无动于衷的王峻才把身边的人都屏退,单独对使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十五章 单骑入千军刘崇败 ()nbsp;但是现在洪水还在堤岸里,战斗仍然没有爆发。(凤舞文学网) 第二十六章 整肃军纪高歌猛进 ()nbsp;但是就在这样难得的片刻安宁之中,一样隐伏着极大的杀机。(凤舞文学网)随着时间的推移,谁是真正的追击者和逃跑者还不一定。首先刘崇被打散的人马逐渐地再次汇集,历史记载,这天晚上柴荣的命运其实仍然站在悬崖的边上,因为刘崇很快就又有了近一万多人的兵力。而且大家千万不要忘了,在开战之初,刘崇的部队里还有一万多的契丹人。这些力量如果能有效地集结起来,柴荣还是要面临失败。 那么这些契丹人到底去哪儿了?刚才乱成了一锅粥的战场上始终都没有他们的影子。他们就像是失踪了,就算是现在,北汉和后周都一样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其实很简单,他们已经提前回国了。 开战之初,契丹的主帅杨衮是很想给刘崇这个契丹皇帝的老侄子出把力的,可惜刘崇根本不领情。他一看见柴荣的人马很少,立即就觉得请契丹人来是个大失误。这么好的买卖自己做多好?何必要分赃给别人?于是他非常明确地告诉杨衮,你们契丹人可以休息了,那边有一片高坡,你们爬那上面去,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打败后周的。 于是好脾气的杨衮就都照办了,他始终站在高坡上,绝不弄湿鞋,看完了刘崇和柴荣的全部表演之后,就带着干干净净手脚齐全的人马回家去了。 但是这些后周军队和柴荣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现在本来就不多的人马更加少了。在白天的战斗中,近三分之一的右翼人马在崩溃之后投降了一些,战死了一些,其余的都被樊爱能和何徽带着向后方逃走,虽然已经派人去追了,可是还没有消息。中军和左翼“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也没剩多少,而且都累到了身体极限,这时和北汉人近得呼吸相闻,一但再次开战,他们一样还是站在刀刃上! 怎么办?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在了柴荣的身上。柴荣却沉默着,他望着不远处人影晃动的北汉营地,心中在默默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才会真正地决定这次战斗的胜负乃至整个后周的存亡。 那就是刘词……刘词,你怎么还不来? 刘词在当天的半夜时分终于赶到了,他带来了柴荣盼望已久的后援军队,而且还带来了樊爱能和何徽的消息。这两个人一直在不停地逃跑,而且逃跑的决心和表现实在是太不常见,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首先他们一边跑一边抢劫,见什么抢什么,好像国土已经全部沦陷,得马上备战备荒。然后他们逃跑的意志无比顽强,谁拦着跟谁拼命,柴荣先后派出了好几个近臣和亲兵将官来召集他们回去,结果都被他们一刀一个给干掉,表现了逃跑到底永不回头的决心。尤其是当他们遇到匆匆北上的刘词时,竟然还把刘词也一把拉住,告诉他皇帝已经大败,前线的部队都投降了,识相的和我们一起逃吧! 幸运的是这个被柴荣选中交托了整个国家命运的人堪称稳重,刘词不动声sè地甩开了他们,一不跟他们走,二不跟他们翻脸,一切都以尽快赶上柴荣为基准。 就这样,命运再次拯救了柴荣,他在黑夜中再不耽搁,马上向北汉营地发起冲击。这时的刘崇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勉强接战,一触即溃,那条横在身边的涧水成了绝大多数北汉人的葬身之地,在初chun冰冷的涧水里,躺满了北汉人的尸体和他们的辎重。 他们的皇帝却幸运地逃月兑了,要说沙场老将刘崇还真是有过人之能,在乌漆麻黑敌我莫辨的战场上,他以六十岁的高龄矫健地飞身上马,骑着他契丹叔叔赠给他的黄骝马,一路登山越岭,由小路兼程北逃,一直跑回了老家晋阳。 就这样,刘崇活了,事后他为了纪念这次难忘的北伐之旅以及这些天里发生的种种刻骨铭心的遭遇,他为这匹无比忠贞的救了他命的黄骝马专门修造了特制的马厩,按三品官的傣禄喂料,并赐号“自在将军”。 这就是刘崇为了这次战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然后他以为这就算完了,难道不是吗?他败也败了,兵也都死光光了,在后周抢的东西也都留在那儿了,还搭进去了不少的北汉制造的军需,他柴荣还要怎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打了这样的大胜仗也应该满意了吧? 但是他万万也没料到的是,他刚刚修好了“自在将军”的马厩,就得到了一个吓得他必须马上哭着喊着叫叔叔救命的消息。因为柴荣根本就不想就此拉倒,他已经带着人马向晋阳开拔,来找刘崇算总账了! 柴荣来了,他生平第一次带着千军万马来主动攻击敌人。这时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但是柴荣已经不是以前的柴荣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带领的军队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都源于高平之战过后的一次沉思。 在自己的国境内把刘崇赶跑之后,人人都以为柴荣会大肆庆祝一下,无论如何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开门红,这一战打出了士气也打出了威风,尤其是让千千万万的人都重新认识了柴荣。更何况在实际力量对比上,后周也就此把北汉打得再无还手之力,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主动挑衅。 但是不知为什么,胜利后的柴荣闷闷不乐,他整天把自己单独关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柴荣在后怕。不错,这次他是赢了,赢得非常的漂亮,当时有多惊险和绝望,胜利后就变得多传奇,让人们认为他不仅高明神勇,而且简直就是奇迹。但他自己知道,这次战场之险,险过剃头,他不止一次地站在了生死边缘,每一次都是他必输必死的绝境……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不是要他每一次打仗都要自己亲自当突击队去玩命吧?! 那么到底差在了哪里? 经过冷静分析,首先,他cāo之过急了。当时他完全还可以再等一下,尽量多带些军队去迎战。但是他太急于把刘崇赶走了,才有了后来以后周雄厚的国力,而且在自己的国境内,却要以少得多的兵力和刘崇决战的劣势。想一想真是后怕,如果刘词再晚到一天,其实只要让刘崇熬过那一晚,第二天的北汉人就可能会反败为胜。 更何况刘词还面临过同样逃跑的机会。 想到这一点,柴荣就又恨又怒。他把自己关起来,主要的问题就是要搞清楚,为什么他的部队竟然敢于这样公开地叛变他,这件事弄不明白,他所有的一切就都是假的。那么是因为他的军队本身就不行?不,柴荣随即就否认了这点。还是这些军队,在父亲郭威还有前辈王峻的手里,就指哪儿打哪儿,绝无折扣,至少曾经把刘崇打得透不过气来。那么为什么换了他就这么费劲呢? 原因就只剩下一点了,就是他自己不行,不能服众。 意识到这一点,柴荣非常痛苦。他知道自己先天不足,首先没有战功;二来当王储的时间太短,满打满算不过半年;而最重要的,还是他姓柴而不姓郭(这一点真是无可奈何,虽然历史上也有称他为郭荣的,但是在人们的心中,他始终不像刘承佑接刘知远的班那样理直气壮)。可这能怪他吗?他出生在邢州龙冈,本是个庄园主的儿子,只因为他姑姑嫁给了郭威,而且长年没有生育,才把他过继了过去。那时候郭威正处在人生谷底,别说荣华富贵,就连一ri三餐都成问题。 年纪幼小的柴荣就见识非凡,他不嫌弃郭家,相反他动用一切脑筋想办法,居然让郭家能收支平衡,不那么拮据了。这中间免不了柴荣ri夜cāo劳,甚至孤身外出和一些商人搭伙,在飘摇的乱世中做些小本生意。就这样,柴荣从小就识得了人间疾苦,又在最平凡的生活中和郭威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父子之盟。这种本真的至亲至爱让郭威和柴荣在这一生一世里都没有互相猜疑过,所以郭威才会在临终前越过了血亲李重进,把皇位传给了他。 但是这些能说给什么人听呢?就算说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只会适得其反,人们会更加认为他懦弱,他矫情,他无可救药。 所以出身啊,是多么的重要……永远都别说什么英雄不问出身低,除非你已经成为了英雄! 在柴荣把自己关起来,不断沉思冥想的时候,有人报告说樊爱能和何徽回来了。 是真的吗?这两个人居然回来了?柴荣真是纳了闷了,他不明白,这两位高官到底还是不是地球人?做出了阵前叛变,带兵私逃,杀了皇帝的信使,还阻碍了救皇帝的后援部队的事儿之后居然还敢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张永德给了他答案——其实很简单,兵家自古多胜负,打输打赢有什么大不了?谁没有追过敌人,谁没逃过跑?而且以后的仗还多着呢,不还得用他们这些人吗?所以樊爱能和何徽才敢回来。 最后张永德面无表情地强调说,这样的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常有,几十年来一直就是这样的。 但是柴荣受不了,他想,人就怕转念一想。柴荣在转念之后突然间勃然大怒——与其说之前樊爱能和何徽敢于叛变他,是对他的不忠和蔑视的话,那么这时候还敢再回来,就是对他加倍的侮辱!难道说他柴荣怯懦得连人都不敢杀了吗?他真的还得依赖这样的混账东西,忍受着虚假的忠诚背后对他冷嘲热讽的嘴脸吗?! 但是激动之后,他终究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无论如何张永德刚才说的都对,他还是得要打仗的,杀人容易,可是杀完之后呢?这样的事是不是真的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这时候有必要说一下张永德了,这个人不久之后就是后周的第一军人,是禁军殿前都点检(就是赵匡胤后来的官),他是郭威的女婿,柴荣的表姐夫,是后周国里真正的皇亲国戚,所以他对后周的兴衰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所以他对柴荣是敢于也勇于说话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张永德宽厚有德量、识人重人,是个难得的好下属更是个难得的好上司。 敢说话的张永德在柴荣犹豫的时候说了下面这一段话,这段话当时就极为重要,直接改变了后周军队的素质。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柴荣,都绝不会想到,这段话居然成了历史转变的一个根本xing的契机,给中原汉人的复兴和后周的亡国都时埋下了伏笔。 他说——陛下,如果你只想维持现状,那么一切很容易。可是如果你想削平四海,抚有华夏,那么军法不立,纵然有百万勇猛之士,又怎么能为陛下所用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柴荣振臂而起,把**上的枕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樊爱能、何徽以及他们部下军使以上七十余人,全部就地斩首,虽然以往有功,但是概不赦免。而且就此通告全军,这就是临阵月兑逃,不尊皇命的下场,再有所犯,一律处置! 从此之后,后周的军纪开始真正的严明了,柴荣用自己的战功和铁腕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了必须百分之百地服从他。但是他还是有所担忧,那就是吐故之后如何纳新。你杀了那些没用的,可是有用的在哪儿? 别忙,张永德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清楚明白地把一个人的名字告诉了柴荣,说就是这个人在柴荣亲自冲锋之后,挽回了后周当时的战局。 他说——陛下,你应该重赏而且提拔他。他的名字叫赵匡胤。 宋史称,高平之战,乃太祖皇帝肇基之始。从此之后,赵匡胤成为了后周世宗皇帝柴荣的心月复爱将,在后周军中,他成了一颗迅速升起的新星。 柴荣在公元954年5月3ri来到了北汉的都城太原城下,在此之前,4月中旬,后周的前锋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已经率军先期到达,把太原城围得水泄不通。这也就是说,在3月刚刚结束的高平之战后,柴荣根本就没给刘崇丝毫的喘息之机,立即就开始了反攻倒算。 第二十七章 太祖出头冯道西归 ()nbsp;可怜的刘崇,他刚刚给“自在将军”建好了新家,自己的家就面临了被抄的危险。(凤舞文学网)于是他选择了一个非常积极的应对办法,这办法之好,让赵匡胤的子孙们在一百多年以后也同样地效仿。那就是他把皇位马上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刘承钧,所有的国防职务一样不留,全都交了出去,然后彻底休息。 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以为这样柴荣就不会恨他了吧?然后就此退兵?当然,为了活命,他也没有忘记最最关键的那一线生机。他给他的叔叔,当时的辽国国王耶律述律写了信,信里不管怎样追忆以前的美好亲情,和以后他会怎样的加倍孝敬,其主要的内容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快来救我——! 耶律述律真的派兵了,他当然不想让汉人统一做大。可他没有想到,柴荣不是其他的什么人,你可以让柴荣后退当然也可以杀了他,但是前提必须是你已经击败了他!柴荣立即分兵,命大将史彦超阻击契丹。他本人则抓紧时间立即攻城,他的计划很明确,只要能迅速攻破太原,契丹自然绝望退去,而且北汉的其他州镇也会不战而降。 但是攻破太原,真是谈何容易。历史证明,不仅柴荣,就连后来的赵匡胤都没有在有生之年亲身搞定。当然原因多多,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太原城墙又高又厚,本来就是历朝历代为了国防才修的边境堡垒,到了五代又特地加大了尺码,哪那么容易说破就破? 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柴荣刚强峻急的xing格让这次战役无法全胜——他太急了,虽然携高平之胜,他衔尾急追,没给刘崇喘息之机,但也同时没给他自己准备的机会。 以国伐国,怎能如此轻易? 于是战斗只进行了近一个月,后周的士兵们就战力衰竭了。更要命的是,由于仓促出征,围城不下,粮草已经供应不足。柴荣严禁士兵抢劫,可是五代十一国里的大兵们一但饿了,就是皇帝的饭碗他们都敢端,何况是北汉境内的老百姓?于是群众基础一落千丈,他们不仅得对付北汉的正规军,还得应付更加玩命的北汉民间游击队。 形势就此直转急下,这时雪上加霜,一个决定xing的噩耗传来,后周大将史彦超在忻口抵挡契丹时不敌阵亡。契丹军团已经突破了防御,正在步步逼近。 好了,不管柴荣再怎样心比天高,他所能做的都剩下一个了,那就是立即退兵。柴荣退了,虽然没能就此攻破太原,把北汉灭掉,但已经让北汉心惊胆战,从此再也不敢也没能力主动进攻后周。 这样根本xing的转变,就发生在柴荣即位不到半年的时间之内。在回兵的路上,他还不知道只要再过上小半年,到这一年的11月,他此战的另一个战果就将显现。 刘崇死了,连惊带吓,又气又恨,再加上年纪太大了,让他再也无法支撑。 想趁着人家死了家长去偷袭,却不料转过身来自己就是一样的报应。 柴荣回到了后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抛开了所有的常务,再次陷入了沉思。这次的思考议题是——为什么没能一举拿下北汉? 原因多多,有准备不足,也有讨厌的契丹,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军队不行。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坚信,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拿下太原城了!于是在沮丧追悔中,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柴荣的脑海里形成,他要重新招募装建一支部队,它必须是全新的,绝对服从的,战斗力超强的。 为此,他下了一条命令。令全国各地驻军,把最骁勇的士兵选送进京,同时向天下诏募勇士,只要你能打,哪怕你是逃犯或者强盗都无所谓。这项任务,就交给了刚刚因功提升为后周禁军殿前都虞侯、领严州刺史的赵匡胤。 赵匡胤在这次围攻太原的战斗中再次成为了亮点。当时后周军队轮番向太原城冲击,可都没什么效果,赵匡胤却带人直接冲到了城门下。史书记载,这次冲击中的赵匡胤早有预谋,他没像其他人那样爬梯子搭人墙往城墙上爬,他直接打起了城门的主意。而且要命的是他根本就没打算用常规的大木头或者大石头去撞,他直接放了一把大火,把太原的城门给点着了。 那时候再好的城门也是用木头做的,不管里边人怎么骂,赵匡胤纵火成功,他带人就冲了进去。可结果他往回冲的速度比冲进去时还快,太原城里的弓箭太可怕了,透过还没有完全烧毁的城门,像一大群苍蝇一样劈头盖脸地就shè了出来,赵匡胤没法不往回跑,而且左臂上还是中了一箭。 中箭之后的赵匡胤反而jing神大振,无论如何他都破掉了太原的城门,而且城门后面有什么他也领教了。没什么可怕的!赵匡胤回到阵地简单地包扎一下伤口就要再往上冲。这时柴荣亲自拉住了他,禁止他再次冒险。 在柴荣的心中,赵匡胤已经是他急需组建的新朝臣班底里的重要一员,而且这次招聘选拔出来的新士兵,就要优先安插进赵匡胤所在的殿前司诸班。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解释一下什么叫“殿前”。这是个简称,全称是当时最高的统兵机构殿前都指挥使司,一般简称叫殿前司或者殿司。它的领导人依次往下排是殿前都点检、殿前都指挥使(简称殿帅)还有就是殿前都虞侯(也就是赵匡胤现在的职务。怎么样,虞侯这个官名或许大家读《水浒传》时有个错觉,以为是各个衙门里帮闲生事的亲随小混混,其实光明正大得很,是相当大的高官)。 但是殿前司还只是禁军的一半,另一半是侍卫马步军指挥使司,那边另有系统,单独向皇帝负责。 就这样,赵匡胤生平第一次单独主持了一次国家政务。只此一次,就让他一飞冲天,再也无法遏制。他有了自己的私人小集团。 下面有一份名单请大家注意,他们是罗彦环、郭延斌、田重进、潘美、米信、张琼、王彦升。这些人的名字是不是很眼熟?只要翻开宋史,在最初的几篇里这些人都历历在目,个个名重一时。他们就是在这次的全国海选中被赵匡胤选中,并且立即安插在自己手下做官的。 赵匡胤也因为有了禁军殿前都虞侯这个职务之后,正式地进入了后周的高级官场之中。他开始了自己的正常人际交往。请再看一份名单,他们是石守信、王审琦、韩重斌、李继勋、刘庆义、刘忠、刘廷让、王政忠、杨光义。这九个当时已经身有官职,各居要津的人,不仅走到了赵匡胤的身边,还与他结成了生死兄弟。宋史并不讳言,连同赵匡胤在内,他们是义社十兄弟。 赵匡胤迅速冒升,成为了继柴荣之后,在与北汉的这次战争之中最为得利的人。历史稍微给了他一线阳光,他就立即展翅高飞,开始了他波澜壮阔,叱咤风云的一生。 这一年,赵匡胤刚满二十八岁。 在公元954年的这一年里,二十八岁的赵匡胤在三十三岁的柴荣的领导下,像一架发动机那样一刻都不停顿地忙碌着,他们四处出击,开疆拓土,后周人焕发出了五代十一国时期见所未见的创业热情,积极、开明、强盛,这些久违了的光明一面的东西再次回到了人世间。 但是就在这样一片大好的社会形式下,珍惜每一寸光yin的柴荣突然宣布辍朝三ri,全国哀悼,因为深仁厚德、久孚众望、四海宾服、人类偶像的长乐老人冯道先生终于与世长辞,驾鹤西归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上一次刘崇来犯,柴荣准备亲自迎敌时,冯道当众给了柴荣难堪后,他的好ri子就结束了。不仅仅是因为柴荣大胜,让他的判断错误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人们开始不认识他了。这还是冯道吗?他历仕五朝(后唐、后晋、契丹、后汉、后周),侍候了十一位皇帝(后唐庄宗、明宗、闵帝、末帝、后晋高祖、出帝、辽太宗耶律德光、后汉高祖、隐帝、后周太祖、世宗),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把新任的皇帝顶得当众下不来台,他可真是出息了。 可是柴荣却没把他怎么样,而且依照古例,给了他只有宰相才有的特殊权力——派他去给郭威修坟。这也是在变相地告诉他也告诉全天下臣民,柴荣并没有因此而计较他,想把他怎么样。但是临老出了昏招的冯道怎么想怎么难受,终于决定绝不原谅自己。就这样,他的生命终结在了这一年,非常遗憾,他只活到了七十三岁。 三天之后,因为冯道的死而产生的悲伤情绪,终于在后周成为了往事。柴荣再次上朝开工,从这一天起,后周周边其他所有国家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 主动请缨初露獠牙 ()nbsp;周这个地方,是个四面用兵之地,换句话说,也就是哪边都有敌人。(凤舞文学网)如果有一幅当时的地图,我们会看到往上,即北边,是北汉和契丹;向下偏左,即西南地区,是后蜀;向右下方看,后周真正的敌人就出现了,那是南唐,汉人地区除了后周之外,就是南唐最为强盛发达了。至于右面,后周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有什么敌人突然冒出来,因为那边是大海,这时无论是高丽人或者ri本人都还不成气候,中国无论再怎么乱,也没他们插足的份儿。 那么面临这么多的肥肉柴荣要怎么下嘴呢?思来想去,柴荣决定给大臣们出两道作业题,并限期完成。作业题的名字叫《为君难为臣不易论》以及《平边策》。从这两个题目就可以明确地看出,柴荣一是要大家讲一讲内部如何安定,即大家都要明白皇帝要怎样做,臣子们又要怎样做;第二,就是明目张胆,毫不讳言地昭告天下,所有人的安逸ri子都结束了,无论是我的臣民们还是敌人们,你们都要清醒过来,我这就要扫平割据,统一天下! 这两篇文章最后确定了柴荣的战略总方向,即先南后北。而且他就此发现了一个极其有用的人才,他叫王朴,时任刑部比部郎中,是一个掌管朝廷百司出纳费用的大会计。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柴荣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不仅在柴荣例次出征时都留守京都,镇慑后方,而且文武百官无不对其敬服,不敢稍加违逆,包括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 史有记载,当赵匡胤代后周称帝之后,有一天路过供奉后周大臣的功臣阁,突然一阵风吹来,阁门大开,赵匡胤向里一看,突然整衣束冠,向阁内恭肃行礼。只见门里面王朴的画像正冷冷地注视着赵家的第一任皇帝,宛如生前。 王朴在《平边策》里说,面对四邻强敌,先从弱小着手,一边歼敌一边强己。首先要对付的是南唐,南唐与后周接壤且可以攻扰的地方有近两千里之长,先从其薄弱处下手,左右攻扰不定,对方往来应付时就会露出真正虚弱的地方,而到那时,我们就更不能用强兵去硬攻。 应该只用少量的兵力去sāo扰。 南唐人素来怯懦,知道有后周这样的强敌犯境,立即就会全民动员,重兵防守。如此一来,只要经过几次试探,就会把他们的国力耗竭,进而斗志削弱。然后我们就可以真正的发重兵毕其功于一役,就此得到南唐在江北的地区。得到江北,我们的国力就会极大提升,江南也就指ri可待。平定了南唐,其他的吴蜀之地就会望风而降,再之后,才可以去图谋北汉与契丹。因为这两个敌人都是死敌,绝对没有和平招降的余地。 柴荣发现他找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人,王朴不仅有能力帮助他实现鸿图大业,而且两人的xing格都极其相似。他们都积极进取,刚强峻急,都像一团烈火那样剧烈燃烧,从不给别人更不给自己留余地。而且历史证明,王朴最后的命运都和柴荣一样,炫烂强盛的生命就像彩虹或者流星那样划过了历史的天空,一时之间让所有的星宿,哪怕是巨大的恒星都为之失sè,但是转瞬即逝,突然间就泯灭消散了,留下的只有叹息和追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柴荣和王朴开始通力合作,把战争的机器隆隆起动。历史证明,最为人类所诟病的战争不仅是无法避免的,同时也极为必须的——没有任何长久的和平是来自气氛友好的谈判桌上的,想要和平,想要统一吗?那么你必须先选择战争! 公元955年4月,战争开始。但是最初的方向稍微地偏离了一些,不是南唐,而是后蜀。理由很简单,因为早些年后蜀趁着中原大乱,在后晋时期把中原的秦(今甘肃秦安)、凤(今陕西凤县)、成(今甘肃成县)、阶(今甘肃武都)四州给占领了。 这四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无论是想出川还是想进川,这里都是必经之所。如果我们熟读三国的话,就会发现当年诸葛亮每次伐魏,都会先出兵夺取这片土地。而这时,它们就像是四把匕首一样,一直顶在柴荣的软肋上,不拔下它们,柴荣就休想发力。 于是柴荣派重兵出征,一定要拿下它们。但是天不随人愿,后周的人马虽然最初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后蜀马上就派来了援军,他们在这四州已经盘据了多年,战事开始相持不下。 战争打成了温吞水,后周的一些高官大佬们开始说话了。反对柴荣政策的人一直都有,一个冯道倒下了,千百个冯道再站起来。柴荣有些为难了,他虽然是皇帝,可也不能真的做一个孤家寡人,怎么办?最后他决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前线替他视察,看看这个仗还能不能再打下去。 可是派谁呢?柴荣想来想去,觉得派一个真正懂行的,还不如派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因为他需要只是一个能回来对他说实话的人。他的目光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年轻的,刚刚受他提拔的人身上。 就是他了,赵匡胤。 赵匡胤年轻,能快去快回。而且赵匡胤一定会对他说实话,一来刚刚受过提拔,二来此事关系重大,如果回来说谎坏了大事,这个没资历没根底的小子就会瞬间完蛋,就算出于恐惧他都会尽心竭力。 但唯一的问题是,赵匡胤肯答应吗?这是个非常标准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只要稍有头脑,立即就会请病假事假探亲假,就算当场答应了,都能在出殿之后回家的路上当众从马上摔下来,然后说陛下我非常的抱歉,我一定去,只是请您等我几天……好吗? 见鬼的是战局只争朝夕,就算是柴荣本人摔断了腿,前方都不会暂停的。 但是出人意料,赵匡胤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他即ri出发,绝不耽搁,回来之后不仅带回了实际情况,而且还附带了自己的看法和保证——陛下,我保证,这四州一定可以拿下。而且依我之见,我们先主攻凤州,这是四州的咽喉,攻破凤州,秦州就此孤立,再攻破秦州,另外两州就会自动归降…… 赵匡胤侃侃而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柴荣在内却都暗暗摇头,看来这又是一个急于升官,不顾后果的蠢材。一个如此年轻,从没有独当一面,仅仅是以一时的战场表现升了官的毛头小子,怎么敢对这么重要的战局下此断言?你的信心从何而来?你的把握有几成胜算?而且最重要的,你想过皇帝和大臣们凭什么要相信你吗? 就算你说得都对,你表现得都非常的愚蠢。因为从交易成本和最后的收获来看,这都是个极不明智的投资。 你说对了有奖,可奖不过是升官发财;可是说错了就要罚,此事重大到关乎战事成败、国家气运,罚就是要抄家掉脑袋! 这个时候的后周君臣们,他们就搞不清楚,赵匡胤从何而来的这样战略xing眼光以及敢下必胜断语的胆量。 这可不同于凭着年轻的热血胆魄在战阵之上斩将夺旗,这需要超高的智慧和惊人的胆识,同时还要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才可以做到。这些,只有区区二十八岁,初上战场的赵匡胤没法使人信服。 那么赵匡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呢? 像谜一样,勉强解析的话,只能稍作比喻。赵匡胤的为人介乎于郭威和柴荣之间。至于他的能力从何而来,难道要说他出身军人世家,自幼苦练武艺熟读兵书,早就成才了吗?还是说赵匡胤是走上社会之后,在郭威等名师手下实地学习,才自学成才的? 哪样都很牵强,哪样又都贴了点边,其实我更倾向于一句老话——世有大年,不在多服补药;天生名将,不必多读兵书。 想想后来的岳飞,以及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的军事家孛儿只斤?铁木真,一个是农民一个是不识字的夷人,谁教会的他们打仗?所以认命吧,赵匡胤就是个天才。 至于赵匡胤的为人,从古到今,没有任何人曾经看清过。在他的身心极深处,有一团让人无法揣摩的超复杂的结合体,那里才是赵宋立国jing神的根本所在,才是从赵宋开始,我们民族就不断**,不断挣扎,直到今天还在追求伟大复兴的根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钱,要命的钱 话说当年二十八岁的赵匡胤在后周国内面向所有官僚大佬口吐狂言,说千里之外的战争将如何进行,将怎样收场,仿佛他不是个将军,而是位巫师。 在所有人哂笑的表情中,柴荣的脸sè是平静的,他看了赵匡胤很久,然后下令向西北四州派出重兵。他真的按赵匡胤说的办了,但离奇的是,此后战事的每一步发展,都在印证着赵匡胤写的剧本,几乎连胜利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后周人看向赵匡胤的眼光每一天都在变化,直到战事结束,他已经不再是一员满身血腥的沙场战将了,而是月复有机谋,堪当大任,能独当一面的帅才。 在当年的11月,四州之战终于结束了,几乎就在同时,柴荣就发动了对南唐的攻击,目标是江北的淮河一带。 第三十三章 弘殷亡太祖以命博 ()nbsp;滁州城,这里有着赵匡胤太多的回忆。(凤舞文学网)多年以后,他的儿孙们在这里给他修建了“端命殿”,以纪念“应天顺人,启运立极”的太祖皇帝在这里“历试于周,功业自此而成,王业自此而始”,同时这里也是他与他的首席大臣,终身jing诚合作,兄弟相称的赵普风云际会的地方。但是,赵宋的史官们,也都在极力地回避着另一件也发生在这时的滁州的事情。 那是赵匡胤毕生的大恨,让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伤痛之深,让他在临去世的前一年,还回到了出生之地洛阳,扑倒在自己父亲的坟前,深深地忏悔怀念。 父亲,原谅我…… 事情发生在一个深夜里,刚刚剧战易主的滁州城外,突然来了一支军队,向城上的士兵喊话,要赵将军马上开城,他的父亲到了。 赵匡胤惊疑不定,立即登城,他和父亲虽然同在一军,但是所属不同,很少有见面的机会,这时突然间深夜出现,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城下真的是他的父亲赵弘殷。赵弘殷本来跟着韩令坤去攻打扬州,可是半路上突然发病,只得返回来调养。在路上,他听到了赵匡胤夺得滁州的消息,是特意绕道来看他的。 赵匡胤一阵激动,兵凶战危,生死难料,突然间竟能和父亲在战场上重逢,这是多大的惊喜!但是他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他现在不仅仅是父亲的儿子,更是皇帝陛下选派的滁州守将。 他的回答是——父子虽是至亲,但城门关闭乃是王家之事,儿不敢奉命。 就这样,身染重病的赵弘殷被儿子挡在了关外整整**,第二天清晨之后,赵匡胤才亲自把父亲迎进城去。但是赵弘殷的病情更加沉重了,已经不能再如期起程,返回开封静养,只能留在滁州。就在这个时候,柴荣突然传来了命令,令赵匡胤火速赶往扬州,韩令坤部如有敢从扬州后撤者,不论是谁,立即杀无赦! 战局突然剧变,和谈不成的南唐已经大举增兵,由南唐皇帝李璟的弟弟李景达为帅,统率jing兵六万,来江北决战。李景达知兵好武,可没有李璟那样的好风度,他才过长江,就派出了南唐右卫将军陆孟俊,第一战一举收复泰州,然后马上进逼扬州,一场血战,韩令坤竟然被迫后退,把扬州给丢了。 这还了得?柴荣没有二话,他给了赵匡胤两千人马,这两千人有权可以斩杀任何后退逃跑的败兵! 赵匡胤进退两难了,君命难违,可是父亲病到了这个样子,他怎么能一走了之?何况父亲之所以病重,他也有月兑不掉的干系……这时候,赵普站了出来,他还是很平静地说——将军,请把令尊交给我,你放心地走吧。 赵匡胤只好如此,他深深地拜谢了赵普,火速起程赶赴扬州。这之后,赵普尽心服侍赵弘殷,“朝夕奉药饵”、“朝夕无倦”,直到战局变幻,后周主动放弃了滁州,赵普又亲自护送赵弘殷回开封。但是一生劳碌征战的赵弘殷还是没能活着回到家乡,他死在了半路上。 就这样,赵匡胤永远地失去了父亲,虽然宋史盛赞他守滁州时“勇于战、谨于守”,把父亲都能拒之门外,但是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因此衰病下去,自己却要弃之不顾而去。要知道,父亲当时是特意来看他的…… 赵弘殷死了,从此,赵家待赵普以“宗分”,再不把他当外姓人。 这些都是后话了,当年的赵匡胤离开父亲,抖擞jing神,再上沙场,他赶到了韩令坤后撤的必经之路**,然后宣称——扬州兵有敢过**一步者,断其足! 但是决然无情之外,他暗中派出了信使去jing告韩令坤,你唯一的出路只有立即反攻,重夺扬州,不然就算我放过了你,皇帝那里你也过不去。至于南唐人,我就在**,必要时,我可以帮你。 驻兵**,虎视天下,赵匡胤以为自己会是韩令坤的坚强后盾,却没有料到他已经首当其冲,变成了后周军队整个江北战局的一面盾牌,只有区区两千人马,却几乎要承受全部南唐援军的反攻! 李景达,南唐开国皇帝烈祖李昇第三子,先后封宣城王、鄂王、齐王,经常领元帅衔出兵征伐,为南唐皇室中第一军事强人。这次他领兵出征,已经是李璟败中求胜的最后一招。 历史证明,李景达不负盛名。他渡过长江以后,一边命令陆孟俊强攻扬州,击败韩令坤,以震动后周;一边却悄悄地月兑离了主战场,绕过了后周所有的人马直扑两国交战的焦点所在——寿州。 如果能突然出现在寿州城下,直接打击后周的神经中枢命脉柴荣,那是多么的理想!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像天意一样,他选择了**这个地点做他的迂回道路,而赵匡胤也偏偏选择了这里来完成柴荣交给他的使命。 就这样,极端幸运的赵匡胤比李景达先期到达了**,但是他也极其不幸地发现,李景达带来的竟然有两万人!而且都是南唐军中千里挑一的jing锐。 怎么办?如果要退,相信没有人会就此责怪他,包括柴荣。因为人马对比悬殊,已经是十比一,并且最重要的赵匡胤毫无准备,他只是带人迅速赶来执行战场纪律的,为了速度,也为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军需战备刀枪箭簇他都没有带足,这与之前他主动进攻时完全两样。 但是后退的话,李景达这支突然而至的大军就会改变整个江北的战局。要知道,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有李景达这支军队的存在!怎么办……面对生死考验,赵匡胤下达了一连串让人瞠目结舌的命令。 首先结寨,集结所有兵力,不分偏寨,不要呼应,不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兵力虚实;然后在营寨前竖立我赵匡胤的认旗,让南唐人知道挡住他们的是谁;而后赵匡胤开始了真正的冒险,他重新亮甲红缨跃马出寨,在南唐军队前耀武扬威,旁若无人。但是老天在上,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地冲到李景达面前大呼小叫,问一下南唐人到底谁有种没种。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制造烟雾,把李景达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而李景达真的上当了,他此行的目的就在于偷袭,心态首先就没有摆正,而后他突然发现前方居然有后周军队在严阵以待,这就更让他吃惊。之后他就连连吃惊了,赵匡胤干的所有的事都让他模不清虚实,但是赵匡胤是谁,都干了些什么,却已经是所有南唐人都知道的了。 于是,他变得小心翼翼。他一直观察着,思考着,派人四面打探小心防备着,就这样,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他的耐心真是无可挑剔,他居然观察了……四天! 四天之后,李景达终于决定不再等了,四天啊,真的没有白废,他想清楚了一个终极问题。那就是他是来杀人打仗的,不管对方是柴荣,还是赵匡胤,都是他的敌人,都在他的打击之列!那么进攻,可是……再等等,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先试探着,千万不要太鲁莽冲动了,那样可不好…… 于是进攻开始,由南唐元帅亲自率领的千里挑一的jing兵们向赵匡胤的营寨发起了冲锋。客观地讲,那天他们真的没有犯什么错误,他们列好队伍,举着刀枪,听命令,听指挥,稳扎稳打,一切都进行得非常正规和顺利。只是没有想到,突然间后周人像是集体被马蜂蜇了一样,从营寨里跳了出来,向他们疯狂冲击。 李景达慌了,他没有想到试探的结果是试探出了一群疯子,他搞不懂,怎么会有人从战斗开始就不留余地,全力冲击,这样会很快就后力不济的,会很容易就全线崩溃的……这是兵家大忌呀!但更让他搞不懂的是,他的了不起的,本来准备去杀后周皇帝柴荣的勇士们,居然被这些犯了大忌,不懂战术的疯子打得落花流水!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赵匡胤倾全力的一击,如果不胜,后果就不堪设想!因为没有援军,没有后备,只有这些人马,必须一鼓而胜,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在这次的战斗中,赵匡胤用剑劈向了自己的士兵,他没有杀他们,只是把稍有后退的士兵的皮笠劈出剑痕,事后有剑痕的立斩不饶。 战场之上,与战场之下的赵匡胤判若两人。 李景达兵败如山倒,被卷在乱兵中仓皇撤退,好不容易逃到了江边,他的jing兵们又不争气地开始自相残杀,只为了能抢先登上逃命的渡船。两万jing兵,有五千人被当场阵斩,剩下能逃过长江的,不过三千余众。 事后李景达和赵匡胤隔着长江,几乎都在后怕。 赵匡胤知道自己又赢了,他又赌赢了一场生死之战。他不需要有人说他用兵如神。真的,我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怎样,但是我必须要这样做,尽力而为…… 战局就这样不停地瞬间变幻,后周与南唐的军队,在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广大地域上犬牙交错,往来攻战。虽然总体来说,后周作为攻击一方的优势要大一些,但是以南唐雄厚的国力和多年的经营,后周还是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更何况,时间进入了四、五月份,天气变暖,chun天来到了人间,后周人的寒冬就开始了。 天上开始下雨,淮河与长江的水位骤涨,南唐巨大的战舰开始纵横水面,无论想到哪里,都可以朝发夕至,并且无所阻挡。因为后周连一条船都没有,所有的士兵都是旱鸭子,连过淮河这样宽阔的河面,都不敢坐船,得搭出浮桥来才行。在主战场寿州城下,后周的麻烦就更大了。 史书记载,后周兵营之中积水数尺,攻城军械多遭漂散腐毁,同时道路泥泞,军需粮草都运不上来了。并且最重要的是,柴荣御驾亲征已经快半年了,作为一国之君,他除了战争还有别的事要做。 于是,在当年的5月份,柴荣宣布留下李重进总管江北战区一切事务,他带领大部分军队北归。禁军殿前都虞侯、领严州刺史赵匡胤跟随皇帝一路回国。后周第一次的南唐之征就这样结束了。 柴荣回到了开封,一刻都没有歇息,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做。首先是必须解决吃饭的问题,前线的军人和国内的人民都在等着他想出办法来,从久己荒废的土地上给他们找出吃的。于是柴荣下令,在郭威当年优化农村生产力的基础上,加大优惠和管理的力度。 第三十四章 改革内政三征南唐 ()nbsp;周显德四年(公元957年),柴荣刚在汴梁过完新年,便召集群臣议淮南军情。(凤舞文学网)多数人不想再打下去了,刘仁赡太能耍了,不如以后再找机会吧。柴荣沉吟不语,让宰相范质去问问已经抱病卧**的前淮南道行营都招讨李穀,看他怎么说。李穀递了一个折子,说“寿chun已经被我军围困一年有余,粮草耗尽,不会撑多少时间了。希望陛下能再次御驾亲征,鼓舞三军士气,寿chun不ri就可拿下。”李穀上次逃跑,被柴荣臭骂一顿,这回开窍了。当然反正他已经有病去不了,给柴荣戴戴高帽子,能白捞个人情。 柴荣果然大喜,以开封府尹王朴留守汴梁,即ri再度南征。上次仗打的乱七八糟,这次柴荣不想再重复昨天的故事,他要一战成功。柴荣率禁军来到下蔡(今安徽凤台),远望寿chun,见城上的南唐旗帜高高飘扬,守备严整。柴荣对刘仁赡这个老对手不由肃然起敬:真是个了不起的汉子!柴荣身披重甲,在城下来回巡视。同时命赵匡胤去攻取城外不远的两座南唐军大营,南唐军听说柴荣又来了,全都吓跑了,赵匡胤砍了三千多颗人头回营报功。 但紫金山还盘踞着数万南唐军,对柴荣是个很大的威胁,柴荣自然要拔掉这根刺。柴荣命众将前去剿灭紫金山下的南唐军,周军有点意思,有柴荣是一副模样,没有柴荣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周军将士用命,闯入南唐军中,东杀西砍,南唐军又多了一万多冤死鬼,边菩萨、许文稹等人被活捉,李景达等人沿淮河南岸向东撤退,周军紧紧追赶。 柴荣不甘寂寞,带着几百jing锐骑兵在淮河北岸平行追击,并急命河中周军水师速来劫杀南唐军。周军水陆诸兵种联合作战,将南唐的残兵败将团团围住大开杀戒。南唐军五万人马,能有幸避免成为周军刀下之鬼的只有一万不多,又是伏尸数十里,淮河里飘满了尸体,惨不忍睹。李景达等人勉强保住小命,回到金陵哭鼻子去了。经过这几次惨败,南唐军的主力基本上被周军歼灭,剩下的还要防守边境,能再和周军掰腕子的不多了。 柴荣回到寿chun城下,南唐军已经不再对自己围攻寿chun构成什么威胁了,柴荣决定要彻底解决寿chun城的刘仁赡,再这样耗下去一点意思也没有。这时的寿chun粮食吃尽,军民面露菜sè,根本不可能再顶住周军超强度的攻击。但柴荣担心如果强攻寿chun,会伤害到刘仁赡,柴荣一心要收下刘仁赡这位忠胆孤臣。 柴荣命人带着亲笔写的劝降信来到寿chun,劝刘仁赡速降,刘仁赡这时已经病重卧**不起,但还是不降。刘仁赡想做大唐忠臣,他手下的有些人可不愿意杀身成仁,年轻轻的,为什么要陪刘仁赡送死?监军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人私下冒名刘仁赡给柴荣写了一封降书。柴荣和他们商定在城下受降,周廷构命人将几度昏厥过去的刘仁赡放在担架上抬到城北,去“主持”受降仪式。 柴荣率军入城,在城北见到了这个能让自己如此难堪的刘仁赡,快六十岁的老人,胡须花白,但气质雄毅,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英雄惜英雄,自古皆是如此。柴荣越看越感动,当即拜刘仁赡为天平军节度使,下诏:“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命人速将刘仁赡抬回城中治疗,用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刘仁赡。 但此时的刘仁赡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了知觉,周显德四年,即南唐保大十五年(公元957年)三月二十四ri夜,五代十国时期的南唐名将刘仁赡病死于寿州城中,寿五十八岁。刘仁赡死讯传来,城中父老伏拜痛哭,泪水盈城。刘仁赡夫人薛氏痛丈夫此生辛苦,连哭五ri,绝食而死。刘仁赡手下的一些将士不愿做降兵,望空三拜刘仁赡,横剑殉国。柴荣不住的感叹,在寿chun城中厚葬刘仁赡,三军肃立,默默无语。随后柴荣追封刘仁赡为彭城郡王。 金陵中的李璟得到刘仁赡殉国的消息,哭昏数次,捶胸顿足,后悔万分(宋齐丘这时在哪里?),追封卫王。刘仁赡虽是武将,但熟读百家书,儒雅好文,兼通兵法,时人比做孙吴再生。五代十国时勇将不少,但真正能让敌我双方都感动的死节名将没几个,一个刘鄩、一个刘仁赡(王彦章也算一个)。梁朝的刘鄩和南唐的刘仁赡算是真正的英雄、刘鄩侠骨柔肠,刘仁赡忠贞不二,比起那些靠打仗混饭吃的滑头将军,人品不知高出了多少倍。柴荣是刘仁赡的敌人,但他对这位敌人的气节给予极高的评价。 寿州终于拿了下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不管怎么说,得到寿chun就等于拿到了打开江南大门的钥匙,李璟没几年蹦头了。这两年将士们也打累了,需要一个调整的过程,“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柴荣懂得这个道理,处理完寿chun事宜后,柴荣返回汴梁。 回到汴梁后,柴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前大将韩令坤之父、前许州(今河南许昌)行军司马韩伦贪脏枉法为州民武都所告发一案,因为韩伦犯罪情节比较严重,柴荣准备杀一儆百。但韩令坤哀求柴荣宽恕老父一死,韩令坤素有军功,柴荣实在驳不过韩令坤的面子,从轻发落,将韩伦发配到沙门岛(今山东蓬莱长岛)。 因为韩伦的案子,柴荣自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光禄卿身份“退休”的柴守礼。柴守礼虽然窝囊无用,但因为生了一个英雄儿子,地位自然与众不同。柴守礼和当时的朝中重臣王溥、王彦超、汪晏、韩令坤等人的老爹在西京洛阳组成一个“阿父党”,以柴守礼为首(儿子是皇帝嘛,当然老柴第一了)。这些老爹们仗着儿子们的地位,在洛阳胡作非为,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弄的洛阳城中经常鸡飞狗跳。洛阳百姓对他们头疼不已,又不敢招惹他们,称他们为“十阿父”。 柴守礼更是过份,曾经因为一件琐事杀人,被死者家属扭到了官府,要求惩治柴守礼。地方官一看是皇帝的老子,吓的魂飞魄散,趁人不注意溜了。换是别人,地方官还敢管,这可是当今万岁的生父。 即使柴荣继位后至死不见柴守礼,但毕竟骨肉相连,这个官司对不起,不敢接。柴荣知道后,也颇感棘手,治与不治都不妥,后来干脆不管了,由他去吧,反正活不了几年了,并对死者家属给了一定补偿。 对于柴荣的做法,欧阳修倒看的很开:“柴荣杀了柴守礼,也不能让天下再无杀人案件,而如果柴荣真杀了柴守礼,就有点忘恩负义了。柴荣最需要做的不是杀柴守礼,而是杜绝这类恶xing刑事案件的重演”。虽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皇上他爹”,换成同辈或小辈的,柴荣早就动手了。确实不必过多指责柴荣,现代的法律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完全的公平,这样的公平只存在于理论上,不存在于现实中。 这两年在淮南费了不少心思,感觉也比较累,柴荣也趁这次回京好好休息一下,但老爹这帮人实在太不象话,让人抓了把柄,柴荣自然很不高兴。柴荣曾经下诏在宫中修造永福殿,让太监孙延希当监工头。 这ri柴荣无事,便微服来到工地看看,此时正值午餐时间,当柴荣看到来服工役的农民居然用脏木棍在瓦片中盛饭吃,柴荣心被刺痛了,他拔的钱款难道不够这些工匠吃几顿饭的?肯定是孙延希从中贪墨,当即命人把孙延希抓来,当众斩首,并改善工匠们的伙食。 孙延希贪污公款确实该杀,柴荣要做天下共主,连工匠的午餐都不管,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对这号无耻之徒就要发现了一个处理一个,孙延希们贪掉的绝不只是几两银子,而是民心。并且孙延希捞好处,让柴荣背黑锅。联想到现在,不也是如此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红头文件到了下边就成了空头文件,废纸一张。贪污民心是最大的贪污,政治**是最大的**,老百姓是不会容忍长久如此的,又想起那句金石名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上次出征淮南前柴荣曾经下诏扩建汴梁城,这时的汴梁城已经初具国际大都市的规模,但汴梁的水运交通还比较落后,各地物资运抵汴梁的成本太大,柴荣想到了疏通水道。显德四年(公元957年)四月,柴荣决定动用民夫开始疏通汴水和广济河(也称五丈河,迄于山东梁山泊。梁山泊就不用多介绍了吧,呵呵),将两条河道沟通后,山东河北的进京物资就可以走广济河,这样将节省大量的运输成本。 而这时,从淮南前线传来南唐的濠州(今安徽凤阳)监军郭廷谓率领水军毁掉涡口的浮桥,并在定远(今安徽定远东南)大败周武宁军节度使武行德,死伤千余,武行德侥幸逃命。柴荣不禁深锁眉头:“这帮饭桶,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柴荣决定第三次出征淮南,前两次虽然有所收获,但淮南并没有完全夺过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能给李璟这样的机会。柴荣先是改革了官员任用制度和社会治安的法律,并让“法律专家”、右庶子剧可久开始着手修改刑律。把内政理顺之后,柴荣这才放心的踏上第三次南征的道路。 第三十五章 扫平江北后唐求和 ()nbsp;显德四年(公元957年)十一月,柴荣率禁军南下,不ri来到濠州城外。(凤舞文学网)柴荣看到在濠州东北淮河中有一个名做十八里滩的沙滩,上面盘踞着不少南唐水军,柴荣不喜欢。柴荣想了一个好招法,让赵匡胤带着数百重甲武士骑着随军饲养的骆驼浮水过河,冲到滩上,赵匡胤对这些鸟人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一阵乱揍,灭了这个水寨。 随后,柴荣率禁军攻取濠州,镇守濠州的郭廷谓竭力死守,并趁夜率军攻入周军营中,周军一阵大乱,死伤不少。柴荣大忿,穿上甲胄,持剑纵马杀入阵中,和南唐军玩命,周军人多,几下就把郭廷谓打回了城。柴荣顺手将濠州旁边的军事据点关城和一个水寨拿了过来,斩首两千多,烧了南唐的战船七十多艘。接着又开始进攻另外一个军事据点羊马城,羊马城对濠州至为重要,被周军攻下后,守城的郭廷谓看到这个样子,知道守肯定守不住了,只好投降。 柴荣稍做休整,带领水军乘大舰沿淮河西下,赵匡胤带领jing锐马步军平行前进。到了涡口,驻守在这里的南唐军很讨厌柴荣隔三差五的来淮南找事,想做了柴荣。哪知没做掉柴荣,反被柴荣给做掉了,南唐军大败,送给周军五千颗人头,南唐军拼命东逃。柴荣不想放过这伙“淮贼”,想跑?看你能跑到哪里? 柴荣继续率水军由淮河东下,赵匡胤依然在地上骑马跟着(淮河中禁止跑马)。柴荣一路东来,各地唐军水寨纷纷投降。柴荣一直追到泗州(今江苏盱眙),命赵匡胤率敢死士薄城,赵匡胤身先士卒,周军很快就攻下泗州的附城月城。柴荣不让休息,继续给我狂攻。柴荣亲自上阵,指挥将士攻城,城上shè来的箭也被柴荣给拨掉了不少。周军士气正盛,区区泗州能奈何了这帮虎狼?南唐泗州守将范再遇摇起白旗投降了。 显德四年(公元957年)十二月,柴荣还是老一套,他在水上行舟,赵匡胤地上跑马,两人比赛看谁跑的更快。很快就到了清口(今江苏淮安清江,当年庞师古丧命的地方),周军大造声势,号鼓暄天,震慑南唐军民。在楚州(今江苏淮安)大破南唐水师,南唐的楚州防御使张彦卿固守不出,而南唐保义军军节度使陈承昭带着一些残兵朝东逃窜,被柴荣看到了。 柴荣cāo刀大喝:“淮贼休走,看朕拿你!”说完纵马直追,赵匡胤也带着jing壮马军跟着柴荣沿岸直追。一直追出了六十里地,在今江苏涟水一带赶上陈承昭,柴荣回顾赵匡胤:“在朕面前亮亮你的本事!”赵匡胤也乐得在皇帝面前逞回威风,活捉了陈承昭。 像柴荣这样的马上皇帝确实很有魅力,事必躬亲,下马治国、上马行军。这样的男人在五代里头没几个,勉强能算上李存勖,但李存勖是个政治白痴,李存勖的魅力比起柴荣来,逊sè的太多。在现代商场上,最受大众欢迎的还是那些霸气的领袖型企业家,领导者有魅力,他所领导的企业就有魅力,这和治国治军是一个道理。 这一通折腾,柴荣基本上把驻守在淮河一线的南唐水军灭的差不多了,南唐地处江南,水网纵横,水军是他们对抗周军的一张王牌。现在这张王牌没了,南唐的骑兵和步兵根本不是多由北方强壮汉子组成的周军,柴荣可以慢慢收拾李璟了。收编了濠州的南唐军之后,柴荣立刻率军南下天长(今安徽天长),刺史易文赟出降。柴荣对古称“扬一益二”的江淮财赋重地扬州怀念不已,便命铁骑左厢都指挥使武守琦带着骑兵去扬州走一趟。 而南唐皇帝李璟虽然昏愦,但毕竟不是晋惠帝司马衷那样的白痴,对眼前的形势很清楚:淮南已经不属于他了,为了不至惹怒柴荣倾国之兵南下江南,现在李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彻底放弃淮南,把北方防线从淮河南撤到长江一线。李璟发兵过江来到扬州,将城中百姓尽数用舟载到江南,只留下一座空城。武守琦不战入城,接着又奉柴荣的旨意去收泰州,南唐人望风披靡。 转眼就到了显德五年(公元958年)的chun天,原属南唐的淮南尽数被周军夺去,王朴在《平边策》的第一步战略基本得到实现。柴荣想让李璟长长见识,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打淮南的主意。柴荣想让周军水师大舰想走水路经淮河到长江上转转,但淮河水道北神堰(今江苏淮安北郊)过于狭窄,大战舰过不去。 柴荣决定亲自考察一下当地地形,以便规划开通水道,柴荣在淮河沿岸转了几天,让规划人员按照他的指示设计水道草图。规划好后,柴荣发动民夫数万只用了十几天的功夫就疏通了原先较窄的漕渠水道。柴荣疏通漕渠水道在京杭运河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北宋统一后,江南财赋可以从长河沿漕渠北上淮河经古汴水运抵开封,大大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 柴荣留在楚州城外准备攻城,先让百艘兽头大舰经漕渠南下,让南唐人看看大周水师的雄姿,在心理上彻底摧毁南唐军的反抗。周朝水军一路前行,驶到长江瓜州渡口(今江苏镇江瓜口)时,周军战舰组成方阵,在江上来回游弋,周军将士在舰上擂鼓吹角,声震数十里。长江南岸的南唐军民看到周军“势同震霆烈焰”,足见柴荣的气魄何其宏大,唐人为以天神下降(隋灭南陈时杨素也这么风光过),畏服不已。 吓唬住了南唐,柴荣开始下令强攻楚州。城中南唐军箭如雨下,柴荣不为所动,挥剑指挥,意气如常。赵匡胤奉命攻北城,带着将士架云梯如cháo般打城。虽然张彦卿号称南唐良将,为人忠烈可风,但毕竟寡不敌众,被周军一拥而入。张彦卿孤忠可嘉,死守内城,宁死不降,和周军展开了极其惨烈的巷战,血溅如雨,肉飞如雪。南唐军全都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莫谓南人无武!)。 只剩下张彦卿一个人在官署中和数百周军死战,周军劝他不要做无用功,张彦卿大喝:“北虏!少说废话,有本事的给我来一刀,没本事我让你们站着进来倒着出去!”,周军大愤,上前和张彦卿玩命。张彦卿决心殉国,和周军杀在一处,张彦卿的兵器打烂了,就举起家具抵抗。周军人多势众,几刀下去,张彦卿悲壮战死。 南唐忠诚良将一大把,可偏偏遇上了李璟这个昏君,内政不修,必然导致国势衰弱,引来强敌入侵。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虽然李璟无能,但为人尚不失宽厚,所以武将多愿死节,寿州死了一个刘仁赡,楚州死了一个张彦卿,也可见李璟平时待众人的态度。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南宋末年,蒙古军南下,虽然宋朝对外屡战屡败,但有宋一朝对君子士大夫相待极为宽厚,士人多愿为宋朝死节。甚至宋朝抑制武将,也多死节之士,如张世杰,本是蒙古将,有罪奔宋,宋亡之时,世杰连奉二少主,亡命海角天涯,饥则吃口干粮,渴则饮海水,宁做宋死鬼,不为元生人。张世杰有句名言:“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主死不移耳。” 虽然五代十国是天下大乱、礼崩乐坏的时代,但越是乱世越能显出人xing的光辉,人格的力量越在困境越能迸发出震憾千古的能量。象杜重威这等滑头将军,任他偷jiān耍滑,终不免乱刀横死。同样是一死,张彦卿、张世杰等人就死的异常壮烈,司马迁在《报任少卿书》中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再说两句闲话,五代十国的人名有一个特sè,就是多以三字为名,而且名中首字多数相同。其中以“彦”字最为常用,清人赵翼在《廿二史劄记》中就说:“彦本美名,故人多以之为名,然未有如五代时之多者。”五代到宋初,仅名叫彦超就有11人,名叫彦章、彦卿、彦威的各7人。其他如“弘”、“重、崇”字也较常用。 周军攻下楚州,柴荣即刻起程南下,赶往扬州。 因为扬州城被李璟给烧了,而且百姓也被李璟带到了江南,要空城有何用?柴荣先是在扬州老城的东南再建一座新扬州,并将原扬州所属各县的一万多百姓迁到新城。这时的柴荣意气风发,率文武来到长江边,柴荣本就是有大气魄的雄主,看到浩瀚长江滚滚东去,不禁心胸开阔。远望金陵,只见烟波浩渺,影影绰绰,柴荣感慨良多。 自唐安史之乱以来,天下纷扰二百年,各大藩镇军政自处,和zhongyāng分庭抗礼。到了朱温废唐自立,天下局势更加混乱,所谓天子皆强横军阀所自为之,暴虐害民,社会生产力遭到了空前的大破坏。道德成了廉价的装饰品,生命的尊严在五代十国时期受到了空前的挑战,五代十国时期犯事的官员,多逃不了夷族之祸,诛及无辜。 唐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在被朱温灭族之前,举族痛饮,然后哀求刑者:“我知道必不免死,只是希望先斩少者,次及老者,尊卑有序,不然我将有愧祖宗有地下。”如此可怜,让人不忍回首。但历史从来不讲什么人情,人类历史本就是一部血腥的残杀史,胜利者坐在失败者的白骨之上,享受着人世间最顶级的奢华。但胜利者只是图一时之快则已,多是“祖宗造孽子孙当”,到了儿孙辈,又被人夷族,生前身后,何苦? 历史是什么?也许只有一个答案,洋洋数千年人类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人吃人的历史。 当历史走到柴荣这里时,柴荣有幸被历史选中,拉开了统一的大幕,虽然最终完成统一的是赵氏兄弟,但相信许多人在赞赏赵氏兄弟的丰功伟绩时,不会忘记了柴荣,没有柴荣的努力,赵氏的统一进程不会这么顺利。 当南唐水军退至长江,但毕竟南唐地处江南,水网纵横,所以江南水军非常有实力。虽然柴荣基本上歼灭了南唐的陆军主力,但南唐水军则没有受到多大损失,而且柴荣早晚要平定江南,现在南唐水军对柴荣来说是块抹不去的心病,柴荣必须除掉它。新得军报,南唐水军几百艘大舰准备驶往长江口。长江口是吴越国入贡中原的必经通道,柴荣怀疑李璟复淮南之心不死,这几年柴荣难道要空欢喜?肯定不能答应。 显德五年(公元958年)三月,柴荣下令,以殿前都虞候慕容彦钊领马步军走长江北岸,神武统军宋延渥领水师,顺江直下。周朝水师训练有素,装备先进,士气正盛,加上慕容延钊的马步军都是中原壮汉,战斗力没得说。几天后,慕容延钊和宋延渥合力,在东布洲大破南唐水军,南唐战舰多被周军击沉,侥幸逃上岸的南唐军又被以逸待劳的慕容延钊率军给灭了。 柴荣在淮南纵横数年,得到淮南十州之地,但还有庐州(今安徽合肥)、舒州(今安徽潜山)、蕲州(今湖北蕲chun)、黄州(今湖北黄冈)还在李璟手中。尤其庐州是江北重镇,战略地位非常重要,绝对不能留给李璟。虽然李璟不可能对柴荣造成什么威胁,但夜长梦多,不可掉以轻心,在现在有能力彻底解除淮南问题的时候,就要一鼓作气,将隐患彻底消灭在萌芽状态。 柴荣调李重进部星夜扑向庐州,拿下庐州,扫定江北,周军势力就可以在东起长江口,西至鄂州的长江北岸建立起一条强大的攻击体系,随时都可以南下。而金陵的李璟看到柴荣在江边不走,大为担心:“这柴荣是不是要过江?朕难道真是陈后主投胎转世?”惊吓了好一会,李璟想了一个好办法:传位。要当亡国皇帝,也要拉个垫背的,便派兵部侍郎陈觉来见柴荣,乞求大周皇帝恩准自己把皇位传给皇太子李弘冀,并保证李弘冀绝对听从于大周皇帝。 第三十六章 割让江北柴荣染疾 ()nbsp;陈觉来到柴荣驻跸的迎銮镇(今江苏仪征境内),陈觉这个人,让他去利国利民,他没这本事。(凤舞文学网)冰@火!中文但如果让他祸国殃民,绝对是把好手。来到迎銮后,陈觉看到周军兵甲强盛,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再打下去,江东必然不保,我在江东还是个人物,如果到了汴梁,我又算老几?”为了不激怒柴荣,陈觉做了回好人,对柴荣说:“陛下神武,天人共知,我主不敢有违天命,淮南之地,已属大周。至于庐舒四州,请陛下遣臣手下去金陵,良劝我主,早割四州,以求南北安息。” 柴荣当然愿意,就打发陈觉手下刘承遇回去见李璟,把亲笔信交给李璟,劝李璟早识天命:“朕与江南国主言,但割江北,朕必撤兵。”这时的李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力保柴荣不过江是李璟外交工作的重中之重,只要柴荣不南下,让他干什么都成。李璟再让刘承遇做与周朝谈判的代表,再辛苦一趟,赶回迎銮镇,答应柴荣的要求。 显德五年(公元958年)三月,南唐皇帝李璟向周朝称臣,自降国格,去掉帝号,改唐交泰元年为周显德五年,并贱称江南国主,并割让庐州、舒州、蕲州、黄州,连同先前周军攻下的十州共十四州,并每年向周朝进贡财帛茶米共百万。约定以长江为界,以北属周,以南属唐。同时,李璟为避周朝祖讳(郭威爷爷的爷爷名叫郭璟),更名为景。 柴荣征服淮南的战略目的终于达到了,自然也就见好就收,说了一通客套话:“朕此来只要江北土地,拯救万民,你能屈尊如此,朕也就满足了,干戈宜休不宜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和李璟互相假惺惺了一番,李璟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至此,长达近三年的南唐和后周的淮南争夺战拉下了帷幕,大周帝国的版图上从此多了十四州、六十县、二十二六千五百七十四户、人口百余万。这样,周朝境内的户口数增到二百三十多万,人口近千万,这时中原政权因为失去幽云十六州而造成的人口流失被柴荣补了回来。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有了淮南做为粮食和财赋基地,柴荣的家底更足了,也就敢动大手笔了。现在也是这样,“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行走江湖,身上没钱可不行。青面兽杨志如何?吃了人家的饭不但不给钱反而打了老板娘(小杨同志是个法盲)。柴荣在长江沿岸转了转,想家了,于四月间大驾回京。 柴荣南征时,北方的契丹不老实,出兵抄掠内地,干了不少坏事。柴荣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他的蔑视,管你七丹八丹,惹着爷就是不行!柴荣诏命镇宁军节度使张永德带着弟兄们去修理一下契丹人,赶紧滚回去,别给脸不要脸。 自从唐末以来,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一方面土地被大量兼并,另一方面造成大面积的荒田。有地种的百姓要接受zhongyāng、地方藩镇和地主的多重压迫,负担很重,柴荣便有了改革土地制度的想法,他看了唐朝大诗人元稹的《均田表》,感觉很有价值,便亲自草画了《均田图》,先发给各级地方长官看看,心中有数,以便ri后柴荣改革赋税制度时积极配合。 柴荣在实行土地改革之前,先进行了农村的行政区划改革,对县乡村镇进行合并,以每百户为一团,每团由三位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负责(相当于现在的村委会)。唐末五代政局动荡,行政区划混乱程度堪比南朝的侨州,柴荣此举顺应了历史发展的cháo流,是很值得称道的。 这时的柴荣已经有了抵制地方藩镇权力的想法,“臣强则君弱”,五代尤其如此,地方藩镇军政通吃,对zhongyāngzhèngfu是极大的威胁。赵匡胤后来削弱藩镇,实行zhongyāng集权,实际上是完成了柴荣未竟的事业而已。现在天下未定,这些事情暂时还没有条件去做,不过柴荣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改革计划,先灭了那帮军阀再说,时间还来得及。 过完残年,就是显德六年(公元959年,柴荣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柴荣召令jing通音律的枢密使王朴修改礼乐。几十年来朝廷只顾着打仗了,哪有功夫去关心礼乐?柴荣不一样,一方面天下大势已经在他掌握之中,一方面礼乐是盛世的象征,柴荣已经对统一天下志在必得了。 随后,柴荣还嫌水路运输线不太通畅,调动民夫由韩令坤率领,将汴梁城外的汴水开渠引入蔡水。蔡水是连接汴水和颖水的重要水道,打通之后,淮河中下流的运输船队就可以直接溯蔡水北上进入汴梁,使汴梁又多了一条南方进京水道,对汴梁经济的发展大有益处。 正当柴荣雄心勃勃的准备统一天下之时,被柴荣深为倚重的后周第一重臣王朴突然没有任何先兆的病倒了,仅仅**,王朴去世。柴荣闻着噩耗,大惊失sè,急急赶到王宅,看到前几天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王朴此时已经魂归西去。柴荣痛不yu生,放声痛哭:“朕与尔,名称君臣,实则挚友,朕为尔心,尔为朕臂,心臂如一,天下可致太平。尔奈何舍朕先行?独忍朕寥落于世间乎?” 王朴可是柴荣的无价之宝,王朴在后周的地位就象刘备的诸葛亮、苻坚的王猛。一代奇才说没就没了,柴荣如何能平静的下来?任凭众人苦劝,柴荣无动于衷,哭累了,休息一会,接着再哭,凄声哀念,让人揪心不已。 王朴为人刚毅,长于辩才,非常投柴荣的脾气,所以君臣关系极佳。每次柴荣亲征,总是留下王朴坐镇后方,王朴有才,忠心不二,柴荣非常的放心。后来赵匡胤即位,有次来到功臣阁中,看到王朴的画像,赵匡胤急整好衣冠,朝王朴像鞠躬。侍从劝止:“王朴是前朝臣下,陛下不应该行此重礼。”赵匡胤用手指了自己身上的龙袍:“王朴不早死,朕根本就没有可能穿上这个。” 宋太宗赵光义也知道王朴的份量,经常对臣下称赞王朴大才,由此可见,王朴早死对柴荣的打击有多大。只是不知道那位“千古名相”赵则平听到赵氏兄弟如此美誉王朴,心中会不会打翻醋瓶子。 还有一种假设,如果王朴死在柴荣之后,辅佐柴宗训,赵匡胤还有没有可能兵变即位?可能xing不会很大,柴荣是皇帝中的王朴,王朴则是群臣中的柴荣,王朴若在,柴荣可为不死矣。范质、王溥那帮书生哪是赵匡胤的对手,如果换了王朴就不一样了。 现在王朴死了,放眼四望,除了那班纠纠武夫,就是唯唯诺诺的狗尾貂冠诸君子,赵简子哭周舍之死:“吾闻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柴荣此时正是这样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哭罢多时,柴荣下诏厚葬王朴,追赠侍中。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三月,柴荣下诏北伐契丹,准备收复被石敬瑭出卖的中原屏障幽云十六州。关于柴荣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北伐,而不是之前王朴制定好的先南后北战略。个人认为如果柴荣在征淮南之前进行北伐,那么南方的几个政权就有可能趁乱来抄柴荣的后院,柴荣将月复背受敌。 而先征淮南,除了扩大土地和人口,更重要的是严重打击了南方各政权(尤其是南唐和后蜀)对中原的窥视野心,这等于实际上解除了南方的边患。而且柴荣此次北伐并不是要消灭契丹,只是收复十六州,也没有顺道攻取北汉,这并不违背王朴《平边策》的总体战略思想。 柴荣留宣徽南院使吴廷祚守东京,主政开封事务。飞诏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遏西山路,防备北汉。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三月二十九ri,柴荣奖率三军,离开东京,大军行至沧州(今河北沧州),用左谏议大夫薛居正为刑部侍郎,安抚沧州百姓(如果柴荣不早死,那么薛居正著的就不是五代史而是三代史了,后周不承认朱梁)。柴荣继续北进至乾宁军(今河北青县),驻守于此的契丹宁州刺史王洪见周军来势汹汹,知道柴荣不是来旅游的,干脆投降。 柴荣在淮南养成了坐船的习惯,让归德军节度使韩通率马步军沿河北上,自己率周军水师直进。镇守益津关(今河北霸县)的契丹守将终廷晖头脑灵活,王洪都降了,自己何必为耶律璟卖命,摇了白旗。前面水路狭窄,大舰过不去,柴荣弃舟上马,周军直扑瓦桥关而来,赵匡胤部当前扫路。为契丹卖命的姚内赟学习王洪好榜样,成了“大周义民”。 柴荣大军兵临莫州(今河北莫县),给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一首选择题:a,投降、b,还是投降。刘楚信同学反应迅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答案a。柴荣又把同样一道选择题出给了契丹的瀛州(今河北河间)刺史高彦晖,高前辈没说的,不用选了,让我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周军以未伤一人、未发一矢的代价,夺回了三州、三关、十七县。周边的契丹军寨早就听说了柴荣的大名,没人愿意和柴荣单挑,纷纷投降。柴荣改瓦桥关为雄州,益津关为霸州(不愧是柴荣,起的名字也这么霸气!)。 对于这样的北伐,有一些评论认为柴荣即使再活多几年,也未必能尽收十六州,因为投降柴荣的都是汉军,并没有遇到契丹主力部队,如果契丹军和周军打起来,胜负不可预知。对于这样的说法,我们应该这样看:在契丹(辽朝)的九位皇帝中,最具军事能力的就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十三年前他南下攻晋,在白团卫村被晋军揍的惨败,差点被活捉。那时的晋朝将军杜重威、李守贞这样的角sè都能把耶律德光搞成那副惨样,柴荣面对的耶律璟能比他老爹耶律德光强多少? 即使让柴荣遇上号称契丹第一名将的耶律休哥,赵匡胤的能耐还是可以对付一个耶律休哥的。驻守南线的契丹汉军为什么一战不打就投降了柴荣?一方面这些契丹汉军将领在契丹要受到契丹贵族的压迫,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柴荣在淮南的英雄事迹,这个时候和柴荣玩硬的纯粹找死,都不想为异族政权卖命,不值得。从五代宋初的三个开始进行统一的皇帝的个人能力上讲,赵光义lt赵匡胤lt柴荣,不能因为后来赵光义被契丹接连臭揍就推定柴荣不行,人和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 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三州,柴荣自然龙心大悦,再起雄心,准备以禁军主力去强攻契丹南线防御重镇幽州,将契丹人赶回大漠去。文武众臣多持异议:“陛下发京师四十二ri,兵未血刃,马未折足,便致三州于麾下,四海之内,孰敢不服?但幽州北国大郡,城高池深,契丹军马强盛,未宜轻敌。况契丹以坐守之逸师待我纵行千里之疲军,于兵法不合,请陛下三思后行。” 柴荣不悦:“朕御临天下五载,兵锋指处,所向披靡。江东五十年磐石大国,犹被朕横扫千军,诚惶诚恐,北向拜我。二十年前晋高祖卖我十六州膏腴险障之地,北虏乘势每每南侵,杀我百姓,抢我牛羊,谁能忍之?契丹虽强,但朕不怕!朕今ri必要挫一挫契丹人的威风,莫谓中原无人!卿等随朕数年,难道不知道朕的脾气?若卿等惧怕契丹,自留于此,朕率一支兵马北上强攻幽州城。” 柴荣传令三军,做好战斗准备,明ri一早起兵,北上幽燕。群臣哪个不知道柴荣的脾气?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百折不弯,绝不回头,只好叹息而出。 可就在这天晚上,柴荣突然染疾,对于得的什么病,史书不详,只称“不豫”。到了天明,众人知道后都来请安,柴荣勉强支持卧在榻上示意。柴荣智力还很清醒,知道这次北伐是不行了,长叹:“朕本yu为子孙荡定北患,没想到病倒于此,朕心烦乱,不能再主军务,只能再回京将养,待朕愈后,再行北伐。”下令撤军。得知契丹主准备让北汉出军河北,给柴荣制造麻烦时,柴荣大怒,命李重进率军出井径口告诉刘承钧:柴荣不是好惹的。李重进也厉害,没几下子就斩杀了二千多北汉军,北汉军立刻缩回去了。 周军主力停此不前,而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一路从定州出发,急行百余里,攻到易州城下。契丹的易州刺史李在钦不认孙行友是个人物,在城下大战,一战被孙行友拿下,斩首于阵前。不过周军因为皇帝病重,不便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事,孙行友也乐得清闲,固守本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