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汉追密码(上)》 楔子 莫名的羁绊, 让彼此寻寻觅觅, 爱情的力量, 不受时间空间的阻碍, 让爱重逢 “快点!快点!梦幻部队集合了啦!”队长童雅贞扯大嗓门唤著其他成员。“动作快点,不要再慢吞吞的穷磨菇了咩!” 咦?秋雨恋看著几个女孩逐渐聚拢在一块儿!不禁狐疑的问:“她们在干嘛啊?”她昨天才转入风华高中二年三班,对同学还不甚了解。 “还不是自成小团体,”黄香萍不屑的说:“可我们班就属她们那个小团体最没品味了,居然说她们几个都是从小作著相同的梦境长大的,简直就要笑掉我的大门牙了!” 梦?!秋雨恋立刻紧张地追根究柢,“是她们都作一样的梦,还是各人作各人的梦?”这点对她而言很重要。 “哪知道啊!反正她们都是作白日梦的高手,在我们学校里,根本没有人比得过她们几个。走啦!别理她们了,我再带你去参观别的地方。” 秋雨恋却情不自禁的频频转头看著那群女孩。天!她是怎麽了?她竟觉得自己对那群女孩好有亲切感呢! 是因为她终於找到跟她一样的人,长年被一个怪异的梦境牵引吗? 等一下她一定要去找她们聊聊,或许能解开、心底的疑惑呢! “那是谁啊?”楚伶雅忍不住回头望著走远的人影,“怎么我觉得对她乱有亲切感的呢?”她的个性阿沙力得很,既直爽又开朗,凡事大而化之;但若要说她是 不拘小节,倒不如说她是神经很大条;若要说她是少根筋,不如说她的思考迥路太简单。 “对喔!好像我们早八百年前就认识一样。”温暖暖喃喃的低语,她其实几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跟自闭儿差不多,完全不能接受外人,直到与这群梦幻部队认识後,她才开始对其他的人交心。 “是哩!那感觉就好像我们八个人当初聚在一起的情况耶——”副队长范心华讲出大家心里真正的感觉。 “会不会……我们有新的队员了?”小个子曾静猜测道。 “咦?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样耶!我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喔!”沈心爱搂著曾静笑道,她就像个男孩一般,喜欢保护弱小族群,因此,她最爱搂著小不点曾静了。 “我还不是一样!”牛蜜蜜不干示弱的凑过去,三个女孩抱成一团。她是个不多话的女孩,总是文文静静的待在一旁,如果没注意,时常会被人忽视。 “你们说得都没错,她确实会加入我们,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磁场。”队长童雅贞斩钉截铁的说:“而且,我有预感,我们最近可能会碰到一些奇怪的事!” “为什麽?”其他人有点紧张。 “我的梦在变!”童雅贞脸色有点苍白的说,她一想到最近的梦,心里就开始长毛。 “我也是!” “我也是耶!” 几个女孩七嘴八舌的指出自己的切身情况。 童雅贞看了大夥一眼,试著找出她梦中的回忆。“这次在我的梦里!有个看不清楚的人影,他应该是个男的,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他一直在对我说,“我一直在传达暗号给你,可是!你却还是无法解读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诉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天哪!”范心华以手捧心,她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跟我梦里说的话一模一样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也听过这段话,那个人在我的梦里一直一直说个不停,我都快会背了。”曾静的胆子最小,她试著以双手掩耳,“有时我连清醒著,都好像还是能听到他在对我说话。” 楚伶雅看看那个!再瞧瞧这个,实在搞不懂这件事有什麽好可怕的,再怎麽样不都是在梦里吗?只不过…… “最可恶的是,不管我怎麽骂他、嘲笑他、叫他滚开,他根本就甩都不甩我,照样老神在在的念经给我听!”楚伶雅忿忿地道,她对这件事不但不怕,还火大得很呢! “他说的暗号到底是什麽?为什麽我们无法解读?还有,如果我们答应他保守秘密,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想对我们说的事呢?”童雅贞最有冒险犯难的精神,她语出惊人的说:“不如……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怎麽试?”范、心华一向喜欢事先计画任何事。 “我们就依年龄大小来排顺序!然後一个个在我们自己的梦中告诉那个人!我们愿意保守秘密,再看对方……” “等等!”秋雨恋突然奔了过来。“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一点你们的对话,我叫秋雨恋!我……能不能加入你们?” “没问题。”其他八名女孩异口同声的说:“欢迎你的加入。” 秋雨恋看了众人一眼。“我……应该最年长,因为我曾休学一年,所以,就由我来打头阵,只是,你们要告诉我该怎麽做?” 童雅贞解释道:“我们并不知道该怎麽做,只是觉得这个梦一直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所以,我建议在梦中告诉那人说我们能保守秘密,等第二天,再由那个人告诉我们,那样回答他之後究竟会发生什麽事。” 秋雨恋点点头。“我明白了,今晚我会照做,明天下课时我再告诉你们实际发生的事。” 九个女孩一起伸出右手,紧叠在一块儿。 “让我们试试吧!” 大家都说好了,今晚的主角是秋雨恋,是吧? 所以,那个催魂人应该专心的去找秋雨恋,是吧?是吧? 那……那为什麽……为什麽…… “我一直在传达暗号给你,可是,你却依然无法解读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诉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见鬼!为什麽那个该死的梦里人却依然能分身跑到她的梦里来唠唠叨叨、罗罗唆唆的呢? “如果我让你知道所有的事,你可以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可以吗?可以吗?” 你够了吧你!今天应该是秋雨恋打头阵而不是她,拜托你专心一点去勾她的魂就行了,不要再来对我鬼叫鬼叫了好不好? “……你可以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可以吗?可以吗?” 闭嘴!闭嘴!闭嘴! 但是,尽管她卵足全力去抗议,那犹如勾魂摄魄般的声音却依然不死心地轻轻呼唤著,甚至那模糊的人影也抬起双臂朝她诱惑似的伸过来。 “……请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哇咧——聋子是不是?叫你闭嘴没听到吗? “……请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搞屁啊,还在叫! “……请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该死的!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的人,而且,自她懂事开始,她就不断的在作这种梦,作到都嘛早就麻痹了,这已经变成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几乎就像呼吸那样自然了,她还有什麽好怕的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自从梦境开始改变之後,只要一听到那似遥远又似近在耳旁,朦朦胧胧却又字字清晰,似诱惑又似祈求的呼唤时,、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恐慌!仿佛有条无形的丝线正死命的拉扯著她的心、她的灵魂,只要她一回答,便得面临生离死别的抉择似的,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逃开、想跑得远远的去躲起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抗拒!就是无法摆脱那神秘的呼唤,无法回避那诱惑的声音,那让她越来越心慌、越来越困惑,也越来越眷恋的温柔呢喃。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谁鸟你啊!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喂!我警告你喔!你要是再……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哦——天哪!老兄,算我拜托你,别再叫了好不好?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大爷,求求你啦!去找秋雨恋嘛!人家漂亮美眉正在等你耶!你改天再来找我,到时我一定泡茶请你,ok?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喂、喂!你很不识好歹喔!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shit!shit!shit!shit……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啊——拚了!”陡然一声抓狂的高昂颤音过後,“好!好!好!”她不顾一切的扯开嗓门尖叫。“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该死的什麽都答应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真的?!你真的愿意?太好了,那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你说什麽就是什麽,行了吧?” 楚伶雅火大的又吼又点头,瞬间,她的眼前被一片刺眼的光芒笼罩,她的神志涣散、意识模糊,在茫然间,她低呼一声。 “搞屁啊!这……什麽鬼……”随後,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一 第一章 别离 林克朗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流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相见欢 九岁的燕水伶咬紧了一下唇,一步一回首地跟在两位姊姊身後离开家门,不舍的是爹娘脸上的无奈和悲哀,心冷的是爹娘眼底的庆幸和解脱。 庆幸的是有人肯拿谷粟换了她们去。 解脱的是终於得以摆脱三个“浪费”米粮的小包袱了。 一脸麻木的大姊回过头来牵起她的小手,“不要怪他们,小伶,他们也是不得己的。”她淡漠地说。 水伶抬眼看了一下十六岁的大姊,再觎一眼犹在咽咽哭泣的二姊,大姊会意的紧了紧握著她的手。 “我会照顾她的,倒是你,你比我们幸运多了,只要勤劳一点,日子应该也是可以过得去,但是……”大姊担忧的视线驻留在水伶清秀的五官上。“现在你还小,记得,过几年後你就得小心一点了,千万不要让人注意到你的长相,否则,你也可能会落得跟我们同样悲惨的下场,明白吗?” 水伶点点头,於是,大姊继续告诫她各种该留意的大问题、小细节,直到她们来到飘香楼的後门,这是城里最大的一家妓院。 眼看著两位姊姊就要跟她分开,接下来就会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水伶不由得开始感到心慌意乱,她恐惧得想哭。 但是,大姊立刻严厉地警告她:“不准哭,记住,往後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必须坚强一点,不要轻易屈服,更不要忘记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话,这样或许……只是或许,你的未来还会有点希望,懂吗?” 强抑住哽咽,水伶咬得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她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会哭出来,只能拚命点头,再点头。 “好了,我们走吧!” 不等大姊、二姊消失在门内,专门仲介人口贩卖的崔大婶就粗鲁的抓住水伶的手臂往城内另一头走去。 水伶没看就知道手臂上肯定多出一圈乌黑了,但是,她也只能踉踉跄跄的紧追著崔大婶的脚步,再次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首。 “看你也满懂事的,所以,大婶好心的给你一点劝告,你听得进去是最好,听不进去也就算了。”崔大婶突然这麽说道,“钱员外和夫人算是不错的主人了,只要你工作努力些!嘴巴也闭紧一点!日子就不会大难过,而且----”她有意无意地瞄了水伶一眼。“你长得实在不错,大了肯定会更好看,如果你够聪明的话,说不定还能捞个妾待做做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包管你吃香喝辣的享用不尽,所以……” 水伶始终低头不语,直到她们抵达钱员外府的後门外不远,她才抬首望向那座宽阔的宅邸,心中突然泛起一份绝望感。 她有预感,只要一踏入钱府,她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的亲人了! 所以,当由後门出来的那位中年妇人接手要把她牵进门内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我不要!”她大声抗议。 中年妇人却只是轻蔑地瞥她一眼,随即用力一扯……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分崩离析的时代,自汉末黄巾乱起,三国鼎立了四十多年;东晋时又有十六国星罗棋布与王朝分庭抗礼,拓拔人入侵後,帝国再次大分裂为南北两个部分,直到外戚汉人杨坚篡位统一天下为止,这个兵古世马乱的时代前後绵延了近四百年。 三百九十五年的政治始终动荡不安,王朝更是如走马灯似的更迭,胜利者也总是会有短暂的光耀繁荣,但他们却只顾戴上抢来的皇冠端坐龙座上,得意洋洋地听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再设六宫封功臣,忙著犒赏自己、犒赏手下,享受一下权力在握的滋味和奢侈放荡的生活,却任由败兵贼寇到处流窜,在被战乱摧残蹂躏过的荒芜大地烧杀掠夺。 二 於是,当动乱掀起的时候,是百姓受苦的开端;而当战争结束的时候,百姓的灾难却依然持续不断。 好不容易逃过战争苦难的百姓们,还是得继续承受似乎永无止境的灾劫,只能凄惨的在贫乏的废墟中苟延残喘,在困苦的环境中挣扎求生存。 也因此!在这种朝代更迭的岁月里出生长大的孩子最是可怜!即使没有胎死腹中,是对方先杀过来的,她又不是笨蛋,哪会呆呆的站著等死啊! 然後,在她十六岁时,即便她总是抹污了脸,尽量让自己的外表邋遢到最极点,就算动作再粗鲁,也刻意压低了嗓音,她还是在月事来临时,不小心被某个军头发现是女儿身了。 毫不犹豫的,她立刻抓起触目所及最大的一颗石头,往那个转身想敲锣打鼓宣告天下这个“大好消息”的军头头上砸了下去。紧接著,迅速整理了一个包袱,再抓起弓箭和一把短剑就落跑了。 她逃到山里去了。 她不曾想过要回武川,因为就算回去了,找不找得到父母亲大人是另一回事,就怕即使不幸被她给找到了,有九成九在家里待不到半天就会被卖到妓院里头;甚至於,她大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某某土匪甲或强盗乙给逮去先奸後卖了——在这个乱世里!孤身女孩子是完全没有安全可言的。 所以,既然有选择的机会,她自然是宁愿孤独一人躲在山里打猎度日,也不愿被卖去做万人骑罗……呃!单骑也不要! 其实,这样也不是很寂寞!因为,光是躲避那此进山里来打猎的人就够她忙的了,何况,山中还有很多友善的小动物,它们可比那些险恶狡诈的人类要安全,而且有趣多了,想想,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是满快活的呢! 於是,她就这样悠悠然然地躲在山里打猎过活,偶尔趁夜溜下山去拿兽皮换点日常用品等物资。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她已经是个十七岁的漂亮大姑娘了,明眸皓齿、标致动人。不言不动的话,看起来实在迷人得很,可要是一动起来,那股豪放粗鲁劲儿,简直会吓死人,这也是因为先前她长年在男人群中生活之故。 如今,回想起当年在钱府後门外的绝望预感,她很清楚的了解到,当初那份预感已经实现了。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和她的亲人团聚了! 又到了炎炎夏日天,躲在山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热,丛丛的浓荫、密密的枝桠,还有山泉小溪瀑布,随手搞来野果两、三粒,再往那如茵绿草上一躺,身边还有松鼠先生、兔子小姐相伴!真是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这日午时过後不久,在那植被蓊郁的密林深处,不熟悉的人进来非迷路不可,搞不好还得终老此山中,但对水伶来讲,却有如自家後院般熟稔自在。 她选了一处最为幽静清凉的绿茵躺下,享受一下慵懒的快意,可就在水伶咬著半口野果,差那麽一丝丝就要进入梦乡时,突然一声声紧急狗吠由远而近传来。 黑白? 水伶揉著眼睛坐起来,同时往右侧的小路望去!果然是黑白,那只她刚进山里时碰上的小狗狗。自然,经过一年之後,如今黑白已经是一只健壮漂亮的大狗狗了。 “怎麽了,黑白?” 黑白一靠近过来,不但吠得更厉害,而且还拚命咬著她的袖子,似乎要水伶跟著它去的样子。 “要我跟你去吗?”水伶问著,同时一跃而起,跟著尾巴差点摇断了的黑白跑去。“到哪儿啊?”明知是白问,她还是顺口问了这麽一句。 黑白用更大声的汪汪来回答她,当然,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好闭嘴跟在它後头跑。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而且,说不定这一去还可以猎只山猪之类的来打打牙祭也说不定呢! 可是,不久後,她就发现黑白一路带著她往她所居住的山洞去了,她这才才开始紧张起来,并加快脚步,挂在腰间的短剑摇晃得几乎要掉下来。 不会是有人发现她了吧? 然而,还不到山洞,黑白便停了下来,就在涓涓小溪旁,黑白停在一个趴卧在溪边地上的人身旁,继续对她叫个不停。水伶顿时一惊,立刻冲了过去。 哎呀!死人吗? 不,不是、不是,如果是的话,黑白不会叫得那麽紧张,肯定是需要救助的伤者,但是……老天!那……那是什麽呀? 水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了,跟著,她甚至有点迟疑了,之後,在离那人尚有两、三步远的距离处,她停了下来,双眸惊疑地来回打量那人一动也不动的身躯。 三 那应该是个人没错,而那修长有力的身躯也显示出那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过肩的长发技散在脑袋四周!遮住了他的五官,不过这些都不算什麽,问题是……是---- 他穿的衣服里的好奇怪喔! 闪亮的银色,也不知道是什麽质料!无论是上衣、长裤或腰带及长靴都是,而且,还是紧紧地里在那个男人修长的身躯上,看起来彷佛是黏贴在他身上似的。 然而,这个也不算重要,跟随乱军东征西战那麽久!见过的各种番邦异族也不在少数,他们的服装当然也是各有特色,看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虽然躺在地上这个男人的服装样式是她首次见到的,但重点是……重点是……是…… 水伶惊疑地瞪著那人身下的液体。 那是血吗? 有哪一种异族的血是紫色的……老天!不会是中毒了吧? 踌躇老半天後,在黑白的吠声催促下,水伶才迟疑地上前蹲下去,又犹豫片刻後,她才伸手去撩起盖在他脸上的头发,可才瞄了一眼,她就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跌坐在地上,屁股还往後挪了好几下,差点把屁股都给擦破了。 天哪!这是哪一族的怪胎呀?怎么会有那麽恐怖的眼睛? 她立刻想丢下这人不管了,但是,在她还没有机会翻身跳起来逃之夭夭之前,黑白就仿佛感觉到她的退却似的开始拚命叫个不停,还不时去舔舔那个男人,似乎想说什麽。 水伶不由得停下落跑的动作,并皱起眉。“你确定他是好人?” 黑白汪汪两声,然後又舔舔男人,再汪汪两声。 水伶一闻言,不觉吸了吸嘴,同时又瞄了地上那个怪胎两眼。 “你确定?” 黑白更用力的吼了两声,感觉好像有点被侮辱的愤慨似的。 “好、好、好!”水伶忙举手投降,继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在这方面你从未做过错误的判断,而现在你又‘发誓’说他是好人,那麽!无论他长得有多恐怖,就算会活活的吓死我,我还是得听你黑白大爷的吩咐救他罗?” 黑白又舔了男人好几下,然後再次拚命地吠起来了。 “是、是、是,”水伶不情不愿地爬了回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吧?唉!天知道我连浮屠是什麽都不知道,造那麽多浮屠干嘛呢?”事实上,斗大的字她连一个都不认得,哪会懂得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词呀! 跪在那人身边,她又迟疑了半晌後,才双手用力一推,将那人的身躯翻了个面。虽然一直警告自己别再看那人的脸了,但是,她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脸上瞥过去…… 耶?那……原来那不是眼睛嘛! 下一秒,她已经把双眼盯在那人的脸上仔细端详,而且,还拿手去碰碰那个人戴在眼睛上的东西。 同样是闪闪发亮的银色,而且硬邦邦的,却不是木头,也非金银或铜铁,宽约三、四指,整圈环绕过脑後!类似发带。但人家的发带是戴在额头上的,他却是蒙在眼睛上,好奇怪。 难不成他是瞎子? 迟疑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东西从他头上取下来,随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五官正常,虽然紧闭的双眼看不出他是不是瞎子,但这人的长相确实是相当性格有力,浓浓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犀准有劲,厚薄适中的双唇此刻却显得相当苍白乾裂;不过,就整体面言,这是一张十分吸引人的脸;但若要说他俊美,倒不如说他有一种令人抨然心动的气质还比较贴切。 真是好一个又性格又迷人的男人啊! 尽管她对男人怀有深刻的戒心,也有某种程度的厌恶感,然而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仍让她情不自禁的暗暗赞叹不已。就像有些花虽然有毒,可也不能否认它们比一般的花更为鲜艳美丽,反正只要不去碰它们,纯粹欣赏一下也没差咩! 在他脸上凝视好半晌,好奇的手同时无意识地顺著视线探索了好一会儿之後,水伶才依依不舍地把视线往下拉,而这一看,双眉便不由得紧攒了起来,同时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大片裙摆来。 没错,那深紫色的液体的确是他的血,而且!此刻依然不停的从他左腰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上缓缓渗透出来。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她不是早就看多了那种蓝眼睛和红头发的人,又听人说在遥远的彼方还有绿眼睛金头发的人的话,这会儿肯定要把他当作妖怪了!咆!等他醒来後,一定得先问问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怎麽会有那麽奇怪的血色呢? 四 她暗忖,同时命令黑白,“去把我的床垫拿过来!”一边先行简略的为那人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一会儿,黑白就把那张权充床垫的兽皮咬了过来,把它摊平後,水伶便将那人翻到兽皮上,然後开始死命地拉扯兽皮,把那个至少多了她二分之一体重的男人往山洞那儿移过去。 黑白当然也义不容辞的紧咬著白牙帮忙拖,接著,好几只猴子也“好心好意”的过来帮倒忙,这边拉一下,那头扯一下,顺便再绊得她差点四脚朝天,还有只兔子居然老大不客气的跳到伤者的身上搭便车。 幸好山洞就在不远处,可这辛苦过程,也足够教她气喘吁吁地瘫在山洞内半晌动弹不得了。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乾燥的山洞,虽然洞口很小,还遮满了树藤,如果不是不小心“撞”进来,还真的不知道树藤後竟别有洞天呢!但只要往里面走几步,整个视野便会豁然开朗,而且,壁面和地上也都相当平滑。 最特别的是在它的右边顶上有一个不太圆整的大洞!日光从其中照射下来,让原本该是暗无天日的山洞拥有天然的照明。当然,每当洞外刮风下雨或落雪时,也照样会从那洞口又是风雨又是冰雪的刮进来,让躲在洞里的人咬牙切齿地咒骂不已。 片刻後,她终於喘过气来了!随即到储放物品的小箱子里拿了草药,又撕了一件中衣作绷带,然後回到受伤的男人身边,准备要替他疗伤。当然,第一步必定是要把衣服脱下来,但是…… 咦?咦?这……这衣服怎麽脱呀? 她居然找不到开口,这衣服简直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半晌後,她终於放弃了,抽出短剑打算割开衣服算了,虽然有点可惜…… 耶?耶?这……这是什麽东东做的衣服啊?怎麽割不开? 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锯的,就差没用嘴咬、用剑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仍是没辙,只好再次放弃了,还是回过头去找他衣服的开口比较有希望一点。 当然,这回她找得更仔细了,於是,终於让她找到了在他颈部最上方的高领处有一个小小的菱形饰物。她迟疑地抓住那个饰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让她打开了那件怎麽也割不开的衣服。 哇——这个厉害! 她赞叹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几回之後,才暂时放弃这个游戏,改而去拆掉草草包扎的绷带,再替他脱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长的伤口,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来。片刻後,她就决定,这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非得动到她的针线功夫不可了。 这种缝缝补补的小事,对在乱军中以假男人的身分“混”了三、四年的水伶来讲,自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用说断手断脚没啥了不起,连剖腹断头都很稀松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痹了。只不过……嘿嘿!不晓得为什麽,这男人结实强健的胸部竟然让她一瞄见,就感到有点眩眼罢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处理好伤口,正想弄条湿巾来敷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时,却发现黑白趴在一旁,专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应该说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东西才对。 不用说了,当然是银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肤色和发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银色的! 说是东西,是因为那玩意儿虽然像副手镯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来却跟手镯一点也沾不上边,而且,简直是丑得可以!它约四指长、三指宽、两指厚度,就跟戴个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不过!丑归丑,好奇的水伶还是会想去摘下来仔细看看,可惜拨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来,只能就著他的手翻过来覆过去。不过,看来看去,她发现自己的视线逗留在他那只修长有劲的手上的时间还比较多一点。 半晌後!她耸耸肩,决定这个男人的审美观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条薄被子替他盖上,再拧了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接著双手叉腰俯视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鸡来,他就交给你罗,” 黑白呜咽一声,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这才转身出洞而去。 透过自郁林叶隙穿射下来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间的微风仍旧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还是那麽的可爱,可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水伶却觉得世界似乎有点改变了----唔!或者该说是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样了吧? 打山鸡原是为了炖汤给伤者喝,却没想到天还没黑,伤者就忙著发烧辗转呻吟不已,害水伶整个晚上都不停的为他更换湿巾好退烧,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让他因翻动而扯裂了伤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来的淅哩哗啦倾盆大雨,还真有点那种凄凄惨惨的味道呢! 直到翌日过午时,伤者才逐渐退烧安静下来。 见他不再咕咕哝哝的说一些她有听没有懂的话,呼吸也很平稳地安睡著,水伶几乎是立刻就瘫在他身边睡著了。而最可怜的是黑白,因为枕头被那个很嚣张的闹了一整夜的人占去了,所以,水伶就顺手抓来黑白权充枕头。 呜呜——怎麽这样?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在旁边叫了一整夜的说,而且,还贡献了不少口水在这个人的脸上耶! 实在听不出来黑白的呜呜咽咽到底是在哭,还是在苦笑,或者是在抱怨,水伶一概当作没听见,反正她也听不懂,所以,仅是兀自拍拍它的肚子,然後就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呜呜——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人! 黑白无奈地将下巴放回交叠的前腿上,合上眼也跟著睡了。 五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应该不算太久吧?因为,当水伶醒来的时候,山洞里还天光白亮的,这表示日头还没有下沉。刚睡醒的她,揉著眼睛边睁眼看出去,旋即愣住了。 耶?人呢? 她立刻坐起来转头东张西望,随即发现就在那个顶洞下面,有一个人直挺挺的伫立著,他两腿岔开、双手扭腰,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儿仰头从上面的洞口望出去。 水伶著实没想到,午时前还人事不省地瘫成一堆的颐长身躯此刻竟已散发出强劲有力的气势,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水伶瞧得、心头抨抨乱跳,口水满嘴泛滥了。 哇——好有气概的男人哪! 水伶暗叹。对看多了各式男人的她来讲,男人外表好不好看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她的感觉对不对劲、他的气质合不合她的胃口、他的男人气概够不够“嚣张”。而光是气质和男人气概这两样,这个男人就足以教她脑筋打结了!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 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事实上,他所见过的男人可说是多到数不清,多到早已看清那些贪婪、残忍又淫贱好色的男人本性,多到足够让她厌烦到了极点,所以,她从未考虑过嫁不嫁人的问题。如果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干嘛一定要依赖臭男人呢? 所以,即使这个男人有多麽令人、心动、多麽教人赞叹,可在她的下意识里,再出色的男人都是需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危险动物,欣赏一下可以,想要拥有的话,就得有被生吞活剥的觉悟才行! 水伶暗忖著,同时甩了甩脑袋,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她猛晃著脑袋的同时也缓缓转过身来了;而当水伶甩够了脑袋时,他也恰好把正面对准了她,水伶当然是迫不及待的看过去!可刚一看清他的五官神情时,她瞬间呆住了! 老天爷! 她不敢相信地将双眸瞠到最大。 她亲眼见过匈奴铁弗部人的湛蓝眼珠,也听说过还有翡翠绿眼珠、银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梦般地,水伶慢慢爬起来走到他面前,双眸始终不可思议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麽时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里去了? 然後,随著距离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张得越大。如果她张得够久,搞不好小鸟还会跑进去筑巢了也说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几乎是痴迷地盯著他的双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双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宝石般的眼珠子,每一个角都恰巧是一种鲜艳的色彩,眩丽夺目的在他眼珠子里宛若漩涡般不断流转变化;偶尔会稍微停顿一下,但迅即又恢复永不歇止的轮转。 他的瞳孔是一点金黄,在不停变换的灿烂中瞬间放大,旋即又回复为原来的一小圆点……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圆的。 然而,这种一般人看了会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可怕或诡异这种形容词,只觉得…… 好美! 在这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淡漠得近乎无情的线条。 “你……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种族的人呀?怎麽……怎麽能有这麽漂亮的眼睛呢?”她赞叹羡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变换停了一刹那,旋即又继续。 “你不怕?”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会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见多识广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们呢!有什麽好少见多怪的? “我为什麽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麽好怕的?我曾经看过蓝眼珠的人,也听说过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眼睛的人,那麽!像你这样多几种眼色的人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颜色都会不一样了,那麽血的颜色不同当然也没什麽好奇怪的罗!” 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点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种很理所当然的表情,做出这种最简单的直线型逻辑推论。“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或种族的人,还有是从哪里来的而已。”说完!她还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园惑,继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亚克,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贝尔它来的。” “贝尔它?唔……没听过,大概是真的有够远了。”水伶歪了歪脑袋。“你叫亚克?没有姓吗?” “我的姓很长,说了你也记不住。”亚克淡淡地道。 耶?记不住就记不住,有必要用这种轻蔑的语气说吗? 这下子,水伶终於注意到他那明显的冷漠与疏离感了,“哦!那……”她边不解地端详著他,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麽看起来不但一点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好像在责怪她的“多管闲事”? 六 亚克未置可否,眉宇却攒得更深,彷佛不怎麽高兴似的。相对的,水伶也开始不爽起来了。 好吧!就算他已经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现在他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多少也得客气一点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气这两个字的意义。 好、好、好!那也无所谓,就算他不懂得那两个字的意义,更不懂得礼貌是啥玩意儿都没关系,可她总没得罪他吧?她甚至还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凭什麽摆脸色给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还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还不够丰富? 不过……算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会救他只是很单纯的想救他而己,并没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报她什麽,既然他喜欢装腔作势、摆脸色,那她就假装没看到不就行了? 这就叫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想到这里,水伶才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拉离开他的脸,继而发现自她醒来後,就没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亚克略一转眼.“那条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诧异地仰起脸往上看,“可是现在……耶?”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随即扭头往後望去——洞内依然明亮如白昼,她更惊诧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点点星辰闪烁的夜空。 “耶?这……这是怎麽一回事?”她惊疑地叫道。 亚克没有吭声,只是转眼望向她刚刚睡觉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兽皮上多了一根银白色的物体,继而更惊讶的发现,那物体虽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个山洞内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麽?”她惊呼著跑过去蹲在那物体的旁边,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亚克犹豫了一下,才跟过去把银白色的物体拿起来放进她手里。 “这是我们那儿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银光,“哇——一点也不会热耶!”她更惊讶地赞叹。“而且那麽亮,亮得简直像白天一样!却又不会刺眼,唔……这是类似夜明珠那种宝物吧?” 亚克面无表情。“类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却没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虽然我没见过夜明珠,但是,我听人家提起过,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无知的人喔! 迳自在兽皮上盘腿坐下,亚克只是冷淡地悌视著她。水伶拿著银光又端详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烧得好厉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时候你还昏睡不醒呢!怎麽现在你就这麽有精神了?” “虽然我很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烧,但是!除非是持续高烧不退,否则,只要一退烧!我的身虑很快就会复元,这种伤顶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愈了。”亚克抚了一下绷带,“你处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麽快就退烧了。”他依然是那麽淡然地回道,口气里还是一丁点儿感恩的意味也没有,彷佛只是在叙述某件无关紧要的事实而已。 “那也没什麽啦!”水伶耸耸肩。“我从十一岁就开始看护伤患了,你那个伤也不过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替人家切断过腐烂的腿呢!” “十一岁?”亚克扬高了浓眉。 水伶瞥他一眼,随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边,一边准备炖煮那两只早就处理好的山鸡,一边简略的叙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锅子放上去炖的时候,她的叙述也到了尾声。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麽会一个人住在这儿,只是不好意思问而已,不过,现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缓缓转过身来,发现亚克眼里的彩虹变换得更快速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里啊!还是躲在这儿安全一点,反正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快活,只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人发现就好罗!” 亚克脸上的冷漠淡然似乎稍微退除了一些,又好像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肿眸里漩涡的流转很明显的减速了。深深地凝视她片刻後,他忽然说:“我们那儿几乎没有战争。” 七 水伶先是一愣,继而惊呼,“完全没有吗?” “差不多,有的话也只是一些不小的抗争而已,我们不会放任它们扩大为真正的战争。”亚克慢条斯理地说。 “没有战争的地方吗?”水伶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回到他面前,学他盘腿坐下,并羡慕向往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喔!” 亚克似乎想说什麽,却又突然改口问:“你现在几岁了?” “十七。”水伶随口应道。“你呢?” “二十四。”亚克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要在这儿躲多久?” “一辈子。”水伶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三个字,除非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让她去,否则这儿是她唯一的选择了。“你是到我们这儿来做什麽的?” “办点事。”很简洁的回答。“一辈子是很久的时间,你不怕寂寞吗?” “至少很安全吧?”水伶反驳。“你是被在这儿附近四处流窜的贼匪盗寇砍伤的吗?” 这回亚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很正经地告诉她:“你可以在我伤好之後,要求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亲。”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严肃得有点超过了!简直就像是在谈论一桩非得成功不可的交易似的。 “才不要!”水伶却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我找到爹娘的後果只有一种—再被卖掉,而且,这次保证会跟我姊姊一样,直接被卖进窑子里去。换了是你,你会希望这样吗?” 亚克顿时哑口无言,水伶见状,不觉莞尔,继而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了半晌。 “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亚克右眉一挑。“办完了,如何?” “也没如何啦!只是……”水伶悄悄垂下眼眸,状似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的伤好之後,就要回到你那个没有战事的家乡了吗?” 亚克狐疑地注视她片刻。 “没有那麽快,别的地方还有事等我去处理。” “这样啊……那……”水伶飞快瞟他一眼。“你想……你想我有没有机会到……呃……到你的家乡去看看呢?” 就刚刚那片刻工夫,她的如意算盘就已经打好了,好歹她也救了他的老命,对吧?那样他就没理由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要求吧?而如果那边真的是那麽和平安详的话,她就不只是看看而已,说不定乾脆就在那儿定居了呢! 没想到,面对著她那张掩不住希冀的脸,亚克却仍不假思索地断然邋:“绝不可能!” 水伶顿时失望的垮下脸来。 干嘛拒绝得那麽快嘛!就不能稍微犹豫一下下吗?就算是假装的也好嘛!那样她才能和他比画两招太极拳啊!虽然他人高马大,但太极拳又不是比高大、比力气,说不定比呀比的,她就莫名其妙的赢了,然後就可以缠著他带她去那片安乐的净土了! 但是,他居然以一句“绝不可能”,就扫得她灰头土脸的连退七大步,难道他忘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哦!对了,他是忘了! “可是…如果你没空带我去,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怎麽走,我可以自己去呀!”她仍不想放弃最後一线希望。 亚克非常肯定地摇摇头。“你自己去不了的。” “我可以试试看嘛!”水伶不死心的坚持著。 亚克依旧摇头,并在水伶想继续说服他之前及时转开了话题。 “黑白为什麽天一黑就出去?” 一听就知道亚克拒绝继续和她比两手太极拳了,水伶不由得不满地噘起小嘴,不甘心地瞪著他好一会儿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它看上了山下村落里的一只小母狗,晚上都会去找它,因为,它每次去都会带点小猎物过去。哼哼!这还是我教它的呢!所以,那只小母狗的主人还很欢迎它,我看啊,说不定它很快就会做爹啦!” “那你呢?你不想嫁人了吗?”亚克声音低沉。“如果你不想去找你的亲人,那麽,你也可以要求我帮你找个好看又有权势财富的丈夫,如何?” 不知道为什麽,水伶总觉得亚克的口气似乎越来越有“谈生意”的嫌疑了! “不如何!”水伶赌气地鼓起腮帮子。“我干嘛嫁人?我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老死烂死,你管我那麽多干什麽?”话落,她就跳起来跑到炉火那边察看食物炖煮的情形。“你啊!既然不想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伤好了就尽快给我滚蛋!” 望著水伶那副透著怒气的背影,亚克不觉蹙起了浓眉。 不用她拿扫把赶人,他也想越快离开越好,事实上,他清醒过来後不久,就觉得有足够的体力离开了,问题是—— “生意”没谈成之前,他走不了呀! 八 第二章 埋怨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还以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李煜·忆江南 真是长眼睛没见过那麽厚脸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来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丢开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剑朝天飞舞几下,还搭配上几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会脱口的咒骂,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开始剥皮剖腹;手上忙著,心里头可也没闲著,嘴里更是忙著叽哩咕噜地埋怨不已。 “什麽跟什麽嘛!明明伤都已经好了,干嘛还要我打猎回去孝敬大爷他的五脏庙?救他老命不够,还得当孝女贤孙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了呀?真是他妈的!” 骂到这里,水伶突然一剑高高举起,继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脚,嘴里还发出残忍的嘿嘿冷笑声,彷佛刚刚斩落的正是亚克大爷的脑袋。跟著,手起剑落,又连续斩下其他三颗“脑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还以为他什麽时候良心发现了,想换个手去打几只野味来回报我一下的说,结果每次吃饭时间一到,他大爷就两手空空的回来张大嘴等吃,他把我那里当成什麽了?救济院吗?” 啪的一下,她顺手把血淋淋的短剑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开始动手挖除那只可怜祭品的内脏。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还拿他当大爷一样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吗?毫无转回馀地的拒绝我的要求就算了,干嘛还老是拿那种轻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痴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对於满手的血迹,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满脑子想像著现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内脏,在扯某某人的肠子! “问他的衣服是什麽质料的,他就给我说是我没听过的质料;问他那是怎麽缝制的!为什麽看不出来针线的痕迹,他就给我回答是用我所没听过的缝制技术,再问他眼睛上戴的!还有手上的那个是什麽,他也给我回答什麽他讲了我也听不懂。简直是在鬼扯一堆废话嘛!他都不讲,我当然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讲我不就听过了吗?”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进水里清洗。 “而最最超级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家伙居然敢用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样的东西给他吃,而且还大剌剌地点菜说下一餐换只兔子来!真是他妈的,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麽状况啊?那儿是山洞,又不是饭馆,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干嘛他吃喝两声我就得乖乖照办?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帮他叫个女人来给他刷背兼上床了?” 用力的洗呀洗、死命的刷刷刷,边还嘀嘀咕咕个没完,而後突然间,她停下所有的动作,只是死瞪著手上的免肉。 “最可恶的是……是——”她猛然跳起来仰天大吼,“我为什麽就这麽听他的话啊?”吼完,她喘了几口气,再咳两声清清喉咙,然後蹲下去继续洗呀洗、刷呀—— “算了,也没差啦!反正这是最後一次了,等他吃饱後,我就要赶他上路,管他是要往东,还是往西,或是要上天堂、下地狱,那都不关我的事了!既然不让我去他的家乡分点好日子来过过,甚至连瞧一下也不行,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为了这件事,她也不知道忍了多少气、吞了多少火,跟他磨了多少次、浪费了上多少口水.但是,每一圆他都是反过来间她要不要找个好丈夫?或者要不要做个大富翁?抑或是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的,可就是不理会她真正的愿望。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就算他不烦,她也烦了!所以…… 她放弃了! 她什麽也不要了,不再奢望净天福地,更不希望那位祖宗再留下来让她伺候了,就按照过去那一年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又有何不好? 嗯!就是这样吧! 只要让那个自私狂妄、霸道任性,又令人越来越不安的家伙快快消失在她眼前,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不过,说也奇怪,那家伙明明已经没事了,早就可以走人了,不是吗?干嘛还死赖在她这儿不走呢?都一个多月了,就算有什麽看不见的内伤也早该痊愈了吧? 难不成是因为这儿有个大白痴不但供他白吃、供他白住,闲来无事还可以白白让他使唤著玩玩儿……就像现在!所以,他忍不住想白白多“享受”几天再离开?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要吃兔肉,她也帮他抓只兔子来了,待会儿就让他吃到撑死,然後就可以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了! 对,就这麽办! 水伶拎著湿淋淋的兔子起身,正准备打道回“洞”,很不巧的竟让她瞥见了溪里那些大过悠哉的鱼儿,大概是太平日子过太多了,每条都是肥肥嫩嫩的样子,而且,嘴巴还拚命一开一合的,彷佛在嘲笑她似的。 敢笑我?! 水伶冷笑著把兔子放到溪石上,再拔起短剑…… 半个时辰後,又是兔肉、又是鲜鱼地满载而归的水伶,兴匆匆的穿过山谷直向山洞而去!但就在山谷生局处,她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竖起耳朵聆听。 九 什麽声音? 不!不是声音,是----呃!也不对、应该是说,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听不见的声音,一种耳呜的感觉! 那是什麽?打哪儿来的? 咦?没有了,是她听错了吗——啊!又来了! 凭藉著天生野性的本能,她迅速奔向某个方向,穿过一大片灌木丛,来到一片白岩磷石,想也不想地扔开鱼兔、弓箭,趴向岩崖边往山谷探去…… 呀!是亚克耶! 但是……水伶狐疑地使尽目力望去----他在干什麽呀?他……耶?还有其他人吗? 她忙把身躯更往外探出去,整个人几乎是半吊在崖边朝崖下望去的……耶?耶?耶?另外两个和亚克一模一样穿著打扮的人,同样在眼睛上戴著那个奇怪的东西、同样一身银色,而且……而且其中之一还是个红头发的女人呢! 原来真的有红头发的人啊!那……不晓得是不是也有蓝色或绿色的头发?甚至紫色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既然是一样的装扮,应该是同一国的才对吧?那……他们为什麽分两边隔得远远的,而且,还大声对吼著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後……然後……他们到底在干嘛呀? 水伶的疑问在片刻後就得到答案了。 崖下那对男女其中之一的男人在吼完之後,突然伸出左手,瞬间,从他手腕上的银盒子里突然射出一道光芒,远远的朝亚克头上的岩石击去!水伶还在诧异那道光芒到底是啥东东时,蓦地听到轰的一声,亚克上方的破岩迸裂,四下坠落,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亚克隐在丛丛树後的身躯如飞也似的窜出,避向另一边。 然而,就在他即将安全地躲入一块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岩石後面时!早就伺机而动的另一个银盒子也射出一道光芒,在刹那间穿过亚克的右大腿,水伶可以清楚的看见亚克是摔到岩石後的。 虽然这种惊人的武器,还有这种作战方法水伶都没见过,但至少两军对战的场面她都嘛已经看到麻痹了,所以,她不但一点也不慌张,甚至反射性的一跃而起,迅速回头取来弓箭拉开,对准了…… 咦?不对,他们的衣服既然连刀剑都割不开,弓箭大概也没啥路用吧?那……略一思索,她倏地移动箭矢方向,一箭射出,旋即退身躲开。 如她所预料的,一声男人的惨叫先传来,继而是女人的悲呼,但奇怪的是,只不过一忽而,两人的声音便蓦地消失了。 当狐疑不已的水伶再探出头去看时,那对男女早已遁形无踪了! 当她正犹豫著要不要现身时,亚克却先拖著脚转出大岩石後!并高声问:“水伶,是你吗?” 水伶这才多探了一点身子出去,极目在崖下东寻西找!“他们走了吗?”她也提高声音叫了回去。 “走了!” “你确定?” “很确定!” “哦!那……我下去了。” 瞧见亚克的右腿已经被紫血浸透了,甚至还淌了一地,水伶不再迟疑,她迅速抓起鱼兔匆匆跑下山崖奔向亚克。看样子,他伤得不轻,血又流了那麽多,肯定又要发高烧了,但是…… 她干嘛又救他呀?她是白痴吗?这下子,她还能在喂饱他一顿之後,一脚踢他滚蛋吗?结果又莫名其妙的让这个家伙有藉口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嚣张了,这就叫自讨苦吃、自找罪受! 唉——不晓得下一餐他会要求吃什麽? 是要她攀崖摘燕窝? 还是抓只猴脑来补补他的脑? 不会是要她去宰只熊来炖熊掌给他吃吧? 当亚克再一次从高烧中清醒过来时,水伶第一句就问他,“他们不是跟你同一国的吗?” 亚克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是。” 是? 回答得可真简洁啊! “那他们干嘛要杀你?”水伶捺著性子问:“你不是说你们那儿都没有战争的吗?”同时内心也打定主意,这家伙要是再敢给她用两言绝句搪塞过去,她就立刻把他五花大绑的扔出去喂狼! 亚克莫测高深地瞟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睑盯住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专心研究那儿为什麽会包里著厚厚的绷带。 “没错,但我也说过有些小小的抗争。” “什麽抗争?” “我说了你也不懂。” 十 “废话!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你说了我说不定就懂了。来,快说!” 抬眸盯著水伶固执的眼神好半晌,正当水伶以为他要松口时,亚克却转个身又躺了回去。 “我想再睡一下!请你别吵我。”这就是他对这个问题的最後“解答”! 别吵他?! 别吵他???!! 太嚣张了吧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水伶恨恨地盯著亚克受伤的大腿,开始慎重的考虑要不要趁他睡著时切断他的腿!免得将来伤口发炎、脚发烂,像他个性这麽臭的人,老命说不定也会跟著发烂发臭。所以说,嘿嘿!她这就叫未雨先绸缪,绝对不是想整他,绝对不是喔! 可天人交战许久之後,水伶还是决定让他的老命跟著伤口发烂算了,这种人不值得她替他操心太多! 而後,只要水伶就同样的问题开启话端,亚克不是立刻转开话题,就是说要睡觉,要不就开始点餐说他要吃狸肉或鹿肉什麽的。当她自动换个问题问他用的是什麽样的武器时,他居然还给她说要喝牛奶! 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说要喝牛奶?! 去喝马尿、吃狗屎吧! 水伶恨得牙痒痒的,却拿他无可奈何。最後,她还是死心了,决定等他好了之後,就立刻把他扔出去,而且,要亲自把他扔得远远的,最好是丢到山的那一边……或是邻县…… 乾脆扔进海里去吧! 山里的夜晚总是特别阴森,再加上远远传来的狼嚎是如此的凄厉,枝头上猫头鹰转动著脑袋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两粒圆滚滚的眼睛彷佛恶魔的影子似的如影随形地追著人,更是教人满心颤抖。 这时候若是有人悄悄拍一下夜行人的肩膀,恐怕就会有人违抗议都没来得及抗议一声就活活地被吓死了事,然後立刻回过头来替自己报仇了! 但亚克偏偏就爱选在这种时候溜出山洞。 狼嚎? 那是猫叫吧! 恶魔的影子? 两道冷冽的彩虹光芒一射,不要说恶魔的影子了,就连月影儿都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漆黑的山林里,戴著传输目镜的亚克却依然能迅捷地在密林间穿梭,在离开山洞好一段距离之後,亚克才选了个隐蔽的山岩暗影,把自己修长的身躯藏了进去,然後右手在左腕的扁平小盒子上摸了一下,小盒子居然自动弹开上面薄薄的一层——原来它还有盖子啊!跟著,他又按了一下,从小盒子里立刻传出声音来。 水伶要是在场,肯定又要开始叽哩呱啦的追问那是哪里的语言了,有点像是北方的语言,却又不完全是,口音听起来很圆润,若是讲慢点的话,甚至有种在吟唱的感觉…… 不,她会先责问他把谁藏在小盒子里了! “亚克?该死的,你怎麽又这麽久才联络?” “冯伟和黛拉追踪到我了。”亚克倚著岩壁淡淡地道。 一声惊呼传来。“他们找到你了?你不会那麽逊的又挂彩了吧?” 亚克面无表情地仰望著暗无星月的天空。 “是又怎麽样?” 那头的人似乎偷笑了一下。“咳咳……呃!也不怎麽样啦!那——结果呢?” “我又被水伶救了。” 盒子里立刻爆出大笑声。“又一次?哇哈哈,你的运气里好耶!” 亚克冷著脸没说话,盒子里继续笑个不停,直到好半晌後,笑声才稍稍收敛。 “我想,亚克,你最好赶快弄清楚她到底要的是什麽比较好吧?你该明白的,没有回报她的救命之恩,你就走不掉,这是咱们的习俗、规矩,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要遵守。更何况、你欠她的还是双重的救命之恩,你非得完成她的两项要求之後才能离开!” “我当然知道,也一直在设法要回报她的恩情,但是——” “但是什麽?” “她的愿望只有一个……” “什麽?” “她想到我们那儿去。” “亚克,”拒绝的口气传来。“你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这个外,她什麽也不要!” “啊……”又是好片刻的静默後。“唔——既然是这样嘛……你等等,我查一下资料,看看还有没有什麽其他的办法没有……唔……唔…咦?嗯——亚克,有件事很有趣,你或许会想知道……” “什麽事?”亚克依然是一脸的无动於衷。 “燕水伶今年十七岁,对吧?” “那又如何?” “嘿嘿!那麽我最好先告诉你,资料上显示,燕水伶在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将会被流寇奸杀死在山上,而且,尸体也会被野兽分而食之。” 亚克仍是面无表情,但他却陡地屏住呼吸。 “奸杀?” “没错。” “尸体……被野兽分食?” “也没错。” “今年冬天?” 十一 “还是没错。” 亚克顿时没了声音,事实上,他全身都冻结住了! “亚克?亚克……亚克……” 对方连唤了好几声之後,亚克才吁出一大口气。 “希恩……” “天哪!亚克,你干嘛呀?怎麽忽然间就没声音了?我还以为你又被他们逮到了呢!” 亚克没理他,兀自问:“既然水伶今年冬天就要死了,那麽!她应该可以离开这儿了吧?” 希恩立刻笑了。“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没错,她的基本条件是足够了,但是,亚克,她还是没有资格到我们这儿来喔!” “那就暂时不要让她去,等到她有资格了之後再让她去。”亚克毫不犹豫地这麽提议,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什麽意思?” “希恩,我的搭档黛拉变节了。”亚克提醒他。 “这我知道,你上一次受伤就是被她暗算的嘛!还好你够机警,才能及时逃离那个时空。所以呢?”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任务没有搭档是很吃力的,特别是还要应付冯伟和黛拉的追击。” “是、是,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的帮你寻找适合的新搭档呀!” “不需要了,希恩,就让水伶做我的搭档吧!”亚克毅然道。 希恩似乎呆了两秒,而後惊呼,“你疯了?亚克,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 “这还用问吗?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那就让她了解一切。” “为什麽不可能?” 希恩安静了一下,继而以很不赞同的口吻问:“亚克,你不会是想要让她使用那种方法吧?”似乎还带了点儿警告的意味。 “为什麽不可以?”亚克很镇定地反间。 “为什麽不可以?”希恩不敢置信地重复。“亚克,你应该知道的啊!除了星人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得起那种传输方式呀!好一点的不过是呆了、傻了,糟糕一点的话就崩溃了、疯了,最怕的就是当场脑血管破裂暴毙,特别是纯种的地球人,到现在为止,纯种地球人能够接受的机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呀!” 亚克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又想到水伶那顽固倔强的个性!还有那单纯的观念想法和直线型的思考模式,也许她那种人才是最适合那种光速传输的对象也说不定。因为!即使再不合理的事,她也不会畏惧逃避,或许会有困惑!但她总会自行用最简单,甚至有点少根筋的想法去做出“最合理”的解释,然後愉快地接受它。 最好的证明就是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非但不像其他地球人一样,被他的怪异之处惊吓到,甚至还表现出理所当然的好奇。很怪胎,却令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感动……他实在不应该会有这种感觉产生的。 因为他和黛拉的性向分析报告里都只有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其他的全都是理性的逻辑观念。而且,两个同样寡情的搭档在陌生世界里穿梭了将近十年,这期间,为了确实而不拖泥带水的达成任务,他们都用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全压抑住那百分之七的感情,久而久之,他们不但越来越无情,甚至变得冷酷了。 然而,微少并不等於没有,被强制压抑住也不代表消失了。所以前不久,黛拉为了冯伟而背叛了贝尔它、背叛了他这将近十年的搭档时,他竟连半丝愤怒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非常讶异。 感觉上甚至恍他更冷酷无情的黛拉竟然爱上了对手,居然教百分之七的感倩凌驾於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之上,背叛了他,更背叛了贝尔它! 为什麽?为什麽仅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让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经转变为感情了? 人类真的那麽容易失去理智吗?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这种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无法回报救命之恩的情况下,他必须设法先让水伶脱离死亡的威胁,这才是重点!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断然道。 “你是在冒险!”希恩不以为然地说。 “或许是吧!但是……”亚克嗓音低沉的说:“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好吧?反正再过几个月她还是得死,那麽,就算提前几个月又如何呢?” 十二 “可是,亚克,”希恩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柔,轻柔得有些诡异,“你不该说出这种不确定的话来的,不是吗?” 的确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适,我知道你也能够在出问题之前停止一切动作的,不是吗?” “是可以没错,但这样她就绝对没有资格担任你的拍档了!到时候又该怎麽办?” 亚克无语的沉默片刻。 “到时候再说吧!你什麽时候可以准备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声音中带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来拿吧!我会替你向上级报备,而且;想个最好的理由让他们绝对无法反对,ok?” “谢谢。” “不必说谢,这是为我自己打算的,谁教我欠了你七个人情那麽多呢?不过现在!我只欠你六个……呃!五个人情了喔!”希恩顿了一下。“不过,抛开还人情不讲,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执行这种任务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筛选测试,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时间,而且……”他轻笑。“我想,你最好祈祷能成功,否则……” 亚克觉得希恩的语气似乎有点诡异,不觉蹙起了眉宇。 “否则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边去了,那麽……嘿嘿!如果没有水伶加入的话,迟早你都得去尝尝做女人的滋味罗!” 水伶踏出山洞!抬头一看……很好,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非常适宜上路的日子。 她侧过脸去睨视著跟随在她身後走出来的亚克。 “你今天想吃什麽?” “鱼。” 水伶点点头。“好,我会抓几条大肥鱼来让你吃到饱,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给我滚蛋了!”这就是所谓的最後的一餐! 亚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随即打开腕上的银盒子。 “希恩,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过来拿吧!” 于是,亚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刹那间,他凭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现在原地,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似的,只不过,他手上多了一副较小型的传输目镜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盒子,还有一套银色服饰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树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耸耸肩後便转身进入山洞内了。 午後—— “吃饱了?” “吃饱了。” 水伶夸张地点点头。“太好了,那——”她摆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大爷,您可以滚蛋了吧?” 亚克却没有动,依然坐在原处若有所思地注视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托,你不会是还想赖著不走吧?” 亚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讯器。“你真的没有其他的愿望?除了想去我来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水伶心中不觉又升起一把火来。“反正你是死也不给我去,现在又提它干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顿才让他离开吗?嗯!这样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先让她出出气,等他离开後,她才不会继续郁卒下去。 亚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涡从未转换得如此快速过。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道:“你愿意带我去了?!” 亚克转望洞口,盯在斜射进来的日影上。 “但是,我来的地方并不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敛。“什麽意思?” “你不是那儿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就必须要有一定的条件和足够的资格。”亚克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条件是可以了,但是资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麽条件?什麽资格?我需要什麽资格才可以去?” 亚克瞟她一眼。“你必须和我去进行任务,为了维护那儿的和平安宁所必须进行的任务,直到那边的人觉得你对那儿已经有足够的贡献之後,他们才会允许你过去。” 他说的简单,水伶却更是满头雾水了。“任务?什麽样的任务?不会是暗杀或窃取机密之类的吧?”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会是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吧? “不!我的任务是还原!而不是破坏。” “还原?破坏?”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麽意思?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好不好?” 亚克轻轻摇头。“你想要了解一切,就必须先答应我,你愿意和我成为搭档一起去完成任务,并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须对所有你即将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够资格被我那边的人接受为止。” “哪有这种事的!”水伶立刻高声抗议。“什麽都还不清楚,就教人家答应这个、答应那个的,这样根本……” 十三 “你必须信任我!”亚克坚决地打断她的抗议。“完全信任我,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成为搭档,而你也不会有机会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这样相信他? 拜托,凭什麽?他凭什麽叫她就这样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在她的下意识里、直觉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会说谎,一开始就可以随便说说来应付她一大堆的问题吧? 可是他没有,尽管知道他那样的回答会惹她生气,可他就是没有随便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她。他是用很认真的态度在对待她的,尽管那种态度实在有够让人火大,所以…… “好吧!我相信你,”水伶也很严肃地答应他了。“而且,也给你我的承诺,我绝不会把秘密泄漏出去的。” 亚克满意地颔首。“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信任,也相信你的承诺。”话落,他拿出那副较小的传输目镜往她的头上套去。“戴上这个,你就可以知道你想要了解的一切了。” 水伶一见不觉又惊讶又疑惑地睁大了眼,同时双手也下意识地伸出去推拒亚克正要替她戴上的东西。 “等等、等等!这个……这个……你是不是最好先把这个东西是干什麽用的解释一下比较好?” 亚克停住了。“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说是那麽说啦!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吧? “呃……”水伶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麽反驳。“可是……可是这个……这个……”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麽,我有没有先解释清楚并不重要吧?何况……”亚克并没有收回目镜,依然摆在要替她戴上的姿势。“其实,你只要戴上去之後,不必我解释,你就会知道这是做什麽用的了。” “但……但是——”水伶仍然瞪著那副目镜在犹豫。 亚克脸色微沉。“如果这东西会害人,我会一出山洞就戴上它吗?” 咦?说的也是喔! 除了停留在山洞内的时间之外,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戴著那副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问过他为什麽,可他总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而从不回答她.有一回,她还趁他睡觉时,想偷偷戴上去看看到底是干什麽用的呢!可惜他那副太大了,根本不合她的脑袋。 一想到这里,她的疑虑消失了,浓浓的好奇心代之而起。 “好、好,我戴、我戴。”说著,她还把东西抢过来自己戴上。“咦?喂!拜托,黑漆抹乌的,什麽也看不见嘛!你要我当瞎子吗?” 亚克的脸色在她一戴上目镜之後,就显得非常严肃沉重起来了。 “记住,水伶,不要抗拒它,懂吗?绝对不要抗拒它!” “嘎?” 没理会她,亚克一摸手上的通讯器。“希恩,可以开始了!” “啥?你在跟我说……啊!” 话说到一半,水伶就突然噤声了,小嘴张得大大的,而且!一直保持著那个样子!直到一盏茶工夫後,通讯器才传出希恩的声音。 “亚克,上集ok了!” 亚克立刻把传输目镜从水伶的头上取下。 “水伶?” 却见水伶的双眸睁得老大,还直眼瞪著前方,小嘴儿依然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保持著原来的姿势毫无反应。亚克也没再叫她,迳自起身靠在洞口边!望著火热的艳阳缓缓地朝西斜,再往下落。 直到黑夜来临前的夕阳与他眼中的彩虹相互辉映时,他才听到身後传来一声嗫嚅的呼唤。 “亚克……” 他回过身来,缓慢地来到水伶身前坐下,并仔细审视她脸上的神情。从她脸上的困惑与挣扎!他知道她正在努力为一切不合理的事找寻合理的答案!但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够肯定的了——水伶是那十万分之一能够接受这种传输方法的地球人之一。 “水伶?” “我在想……”水伶犹豫著。“你能不能用比较简单的方法跟我解释一下呢?我觉得……觉得太复杂了,我搞不太懂耶!” 亚克垂眸两秒,随即又抬起来,眼中的鲜艳漩涡缓缓转动著,闪烁著异样的光彩。 “它……”他指著目镜。“刚刚在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地球,她是怎麽来的、她有多大、生命又是如何出现的、人类至今的历史又是如何演变的,除了这儿,海的另一边,甚至整颗地球上又有多少人种,他们和你们又有什麽不同,总之,就是地球和生命的历史。” “哦……”水伶垂下眼睑,又思考了好半天之後。“原来……原来不只眼睛、头发和血的颜色不一样,原来——原来那些商旅所谓的遥远的那边竟然是那麽遥远,光是用嘴巴形容,还真的不太容易了解呢!而且,原来……原来这个……呃!地球上有那麽多不同的人啊?我还以为我大概都知道了呢!结果……”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我听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後悄悄地抬眼觎著亚克。 “前面我是不太能理解啦!但是,後面的我大概可以了解。我还记得曾经有人叫我生吃鱼肉,我不敢吃!哭著说吃了会死翘翘,结果那个人就骂我,说很久以前的人连火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们不都是生吃的吗?人家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我想,应该跟那个道理一样吧!以前的人就是那样什麽都不懂,然後慢慢的这个学一点、那个懂一点,才会有现在这种生活的,对吧?” 亚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十四 水伶笑了,可又立刻消失了,“可是……”她既好奇,又疑惑地盯著传输目目镜。“那个——那个到底是什麽呢?它——它怎麽能——” “水伶,”亚克打岔道:“你再戴一次就知道了。” 水伶微微一愣。“再戴一次?但是,不是已经……已经都结束了吗?还有什麽过去的事没有提到吗?” 亚克摇头。“这次不是过去的事。” “呃?不是过去的事?那是什麽?” “戴上去就知道了。”亚克再一次把传输目镜往水伶的头上套,水伶有点迟疑地望著他。“相信我。” 水伶又犹豫了一下後,才又一次自动拿传输目镜戴上!而且,再一次呈现痴呆状态。这次比前一回又稍微久了一点,当传输目镜拿下来时,水伶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亚克把那根照明物拿出来放在她身边,让整个山洞回复到白天时的明亮,而後迳自踏出山洞走向黑漆漆的暗夜里。 半个时辰後,他拎著一只小山猪回来,看水伶依然是精雕细琢的石雕像一尊,便把小山猪扔在煮食的角落里,而後如同下午一般,在山洞口岩壁旁坐著等待。望著树影飞动的暗林,静静聆听夜的温柔细语,他默默等候著。 然後,就在黎明的前夕,那最漆黑的一刻里,水伶悄悄的来到他身边坐下,她凝视著亚克的侧面沉默片刻。 “亚克。” “嗯?” “你……你……你真的是从那个——那个……呃!未来世界来的?” “是的。” “是喔!” 水伶惊叹地又看了一会儿亚克,而後仰望著夜空中即将隐没的点点星辰。 “那——那上面里的也有人?“ “有。” “每一颗?” “不,并不是都有,少部分吧!” “哦!那……”水伶眨也不眨地盯住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我想也是不奇怪啦!小时候,我总认为只有我的生长范围内有人——稍微长大以後,听说遥远的远方也有人;後来被乱军抓去,又听那些人谈论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知道原来渡海的那一边也有不少人,而他们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和我们是不太一样的,所以……” 她耸耸肩。“如果有人再跟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我是没资格说一定没有的,因为过去我所知道的毕竟太少了,但是……”水伶慢慢拉回视线,移到亚克的脸上。“为什麽他们的长相和我们差那麽多呢?” “为了适应环境。”亚克则始终凝视著暗林。“不同的环境就会有不同的进化过程,而贝尔它星球是个生活条件很严苛的星球,要适应那儿的环境,就会有更严苛的进化。” 水伶沉思片刻。 “就像我们在地上呼吸,可是不能在水里呼吸,而鱼儿就可以在水里呼吸!却不能离水而活,因为彼此是在不同的环境里进化的,对吗?” “对。” “那……”水伶踌躇了一下。“那你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 “我是混血儿,贝尔它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亚克曲起一膝来搭著手肘。“自从贝尔它星球爆炸,贝尔它星人在太空中飘荡多年後,终於在太阳系这边找到一个比较适宜他们生存的星球,也就是地球。当时,地球已经因为地球人自己的愚蠢而濒临毁灭的边缘,整个地球遭受到无可挽日的污染,地球人也所剩无几,而且,完全回到过去蛮荒时代的生活了。” “是贝尔它星人以超高度的科技把地球拯救回来,并治好地球人因核战感染导致的各种绝症,星人只期望彼此能和平共存於地球上,毕竟当时的地球人真的很少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星人都能逃过那场贝尔它星球爆炸的劫难。因此,地球要提供两种不同人种生活应该是绰绰有馀了。” “可是不久之後,星人就发现地球的环境还是不太适宜他们,因此,他们的寿命锐减,生育力几乎降为零,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久後他们就会有灭种之虞。於是,为了保存种族,也为了与地球人更融洽的相处,他们决定与地球人结合,以便生出拥有他们的血统,又有地球人旺盛生命力的混血儿後代——塔莎人,”亚克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就是其中之了” “哦……”水伶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有地球人的外型,以及星人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吗?” 亚克颔首,水伶脑袋一歪。 “那为什麽说你们那边没有战争,却有抗争呢?” “因为地球人的私欲心太重了。”亚克冷哼。“当初是星人把地球拯救回来的!也是星人免於地球人绝种之危,更是星人帮助地球人在最短的期间内找回他们的文明。可一日地球人不再需要星人的帮助时,某些私欲贪念特别重的地球人,便会开始抗议星人占领了地球。” 十五 “耶?怎麽可以这样?”水伶脱口道。“简直是忘恩负义嘛!” 亚克瞟她一眼。“总而言之,那些地球人始终抗议由星人来主导地球的生命,他们坚决要求应该让他们接手回去才对。” “才不要呢!”水伶再一次冲口而出。“看他们这样子,如果真的把地球再交回他们手上的话,恐怕地球得再经历另一场浩劫了,到时候,又有哪颗星球的人能来帮地球人呢?” “也许就是考虑到这点!所以!大部分的地球人都认为让星人来统治地球也未尝不可,至少大家都生活的很和乐安详,无论是地球人或星人,地位一律平等,再也没有战争、没有痛苦不安,而地球人……”亚克轻蔑地撤了一下唇角。“地球人本身就是好战份子,无论什麽事都要争,争到最後只有同归於尽而已,我想,大部分的地球人都不想再过回原始时代的生活了!” “结果呢?”水伶显得有点焦急地问。“星人如何处理这件抗争呢?” “星人性好和平,并不想引起战争,所以,他们一直忍气吞声的和地球人谈判,最後,双方同意由星人和地球人的後代来管理地球。” “好主意!”水伶猛点头。“这样他们应该没话讲了吧?” “有,他们还是有话讲。” 水伶呆了呆。“耶?这样还不行?怎麽这麽难伺候呀?这回又是为什麽了?” “这个就得谈到地球人和星人的不同点了。” 水伶立刻摆好聆听指教的神态。 “基本上来讲,地球人是一种感情用事、私心又重的动物,而星人却恰好相反,星人根本没有感情这回事,他们是一种完全理性的团体生物,没有自我、没有私欲、没有爱恨情仇,每一个个体的一生都是以团体为生命重心。 说好听点,他们是极为聪明理智的动物,说难听点,他们是冷酷无情的生物,他们可以为团体利益而牺牲个人,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就好像蚂蚁……” “蚂蚁?” 从地上黏起一只过路客,亚克把一只山区大蚂蚁放在水伶的手上。 “对,就像它,每一只蚂蚁都是为蚁后而生,为蚁后而奋斗努力,最後为蚁后而死。星人虽然没有类似蚁后的领导人,只有大家推选出来的领导阶层,但无论是领导阶层或非领导阶层,所有星人的一生全都是为星人整个种族的利益而努力奋斗的。” “好团结啊!”水伶低叹. “两种不同的种族结合之後的生命,当然也有不同的相异处……” 水伶上下瞄著亚克。“你是说……” 亚克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麽。“不,不是外表,星人与地球人的混血後代的外表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内在,是理性和感情分配多寡上的不同。有的人理性重於感情,有的是感情重於理性……” “哦!了解了,”水伶点头道。“其实,地球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嘛!” “当初为了公平起见,一开始就说好理性重於感情的塔莎人归星人,而感情重於理智的塔莎人归地球人!这样恰好符合彼此的种族特性。” 水伶又开始猛点头了。“嗯、嗯!这样很公平,这回地球人应该没话说了吧?” 亚克哼了哼。“如果真的没话说了,还会有今天的事吗?” 水伶张了张嘴,随即又阖上,继而闷闷地咕哝一句,“就知道!” “地球人之所以愿意和星人结合,是因为星人的脑力比地球人发达,地球人贪星人的智慧,可是偏偏他们得到的地球塔莎人虽然在个性感情方面都和地球人差不多,然而,无论是贝尔塔莎人或地球塔莎人的智力,都是与理性成正比的。也就是说,塔莎人的理性比例越大,智力也就越高、越接近星人,所以,那些地球人还是觉得他们吃亏了。” 水伶不清不楚地嘟嚷两句,听起来很类似咒骂之类的脏话。 “因此,他们依然在抗争,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不由他们来压制星人和贝尔塔莎人的话,早晚会被智力高过他们许多的星人和贝尔塔莎人消灭掉!问题是,一般地球人的惰性也很大,安宁的日子过得越久,他们就越不想动,所以,那些领导抗争的地球人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那就该放弃了吧?”水伶忍不住又插进来一句。 亚克冷笑一下。“不!他们换另一种方式来抗争……” “什麽方式?” “他们认为地球之所以会被星人占领,是因为过去的历史导致後天的结果,所以,他们决定去改变历史……” “嗄?改变历史?” “是的,改变历史,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改变之後的结果会如何,但肯定改变之後的情况一定和现在不一样。” “喂、喂!拜托,结果会如何都不知道,就这样随便窜改历史吗?”水伶抗议。“要是结果更糟糕怎麽办?要是结果是地球提早在星人还没有来到之前就完蛋大吉怎麽办?” 亚克微微一挑眉。“你抗议错对象了吧?” “呃?”水伶呆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搔搔後脑勺。“啊!抱歉,抱歉,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亚克哼了哼。“总而言之,他们窃取了一台星人制造的时光机,於是开始到处去改变历史,而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把他们改变的历史再纠正回来,也就是把正确的历史再重演一次。” 水伶又哦了一声。“我了解了,这回真的了解了,因为,你一直在破坏他们的成果,所以,他们才要追杀你,对吧?” 亚克点点头。“其实,那天那个女人她叫黛拉,她原本是我的搭档,却没想到她竟然爱上了冯伟,也就是那个负责窜改历史的地球塔莎人,所以,她背叛了星人而投向冯伟。” 水伶闻言,不禁诡异地斜睨著亚克老半天。 十六 “我猜……你是被黛拉暗算的?” 亚克无言颔首,水伶倏地眯起双眼。 “你——也喜欢那个黛拉?”本知道为何,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头竟然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亚克皱眉。“为什麽这麽问?我跟她只是被分配到的搭档而已!无所谓喜不喜欢。事实上,我根本不了解喜欢的感觉。在我的个性分析报告里,我的感情成分只有百分之七,所以,你跟我谈论这方面的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 “是喔!”水伶惊讶地望著他。“只有——百分之七?” 亚克点点头。“百分之七。”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满得意的样子呢! “其他……全都是理性?” “完全的理性!” 这会儿神情似乎更得意了! “也就是说你是个——” “嗯?” “木头人?” 亚克愣了一下,随即大攒双眉。“我是贝尔塔莎人,不是木头人,贝尔塔莎人是以能拥有冷静的理性为傲的!” 是、是、是!理性、理性,冷静的理性!不过,管他是木头人,还是塔莎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水伶耸耸肩,随即转开了话题。“你是要我代替黛拉成为你的搭档,然後一块儿去纠正历史?” “对。” 水伶立刻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後去了。“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这好像比到他的世界生活更令人期待喔! 交给她就行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教人不禁要忐忑起来,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历史搞得更混乱了? “我有义务要警告你,如果你成为我的搭档,同时也会成为冯伟的狙击对象喔!”亚克理智地提醒她。 “怕他啊?”水伶豪爽地猛拍胸脯。“来就来,谁怕谁呀!” 亚克凝视她片刻。 “你真的都了解了?” 水伶瞥视著他,“老实说……”眨了眨眼。“不是完全了解!”她转眸眺望已然攀升至山顶的暖阳。 “就整体而言,我并不能完全融会贯通啦!,但是……”她用食指钻钻太阳穴。“你们已经用那种方法让我‘知道’了,而且是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知道’了,现在就算我想否决,都不晓得该如何否决法,因为,我已经确确实实的‘知道’了嘛!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耸耸肩。“我想,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慢慢接受这一切吧!” “但是你并不排拒它?” “我为什麽要排拒?”水伶奇怪地问。“事实就是事实嘛!难道我排拒它的话,它就会消失了吗?再说,在乱军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听那些远地商旅谈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而且,越奇怪越新鲜的事,我就越好奇、越有兴趣。或许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认为他们是在臭屁,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这样才能为残酷无望的日子增添一点色彩与希望,我是这麽觉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事实也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不是吗?我原本可能要在这个山里躲一辈子的,但因为我相信了那些商旅的话,相信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其他种族的人,所以,当我碰上你时,才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因为你的眼睛不同而把你当成妖怪,因此,现在我才有机会离开这儿啊!” “没错,无论是什麽种族,就算外表有什麽不同,同样都是人。”亚克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满意她这个新搭档的样子。“好了,赶快去准备一下,黑白也得交托给某个人吧?希恩随时都可能会有通知过来,我们必须预先准备好,以便随时都可以离开才行。” “哦!好。”水伶立刻兴奋地跳起来转身要走,随即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啊!对了,你曾经说过,我已经有基本的条件可以去你那个未来的世界,你说的是什麽条件呢?” “什麽条件啊?”亚克慢条斯理地起身转向她。“条件就是,你必须是个对历史完全无关紧要的人,这个世界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简而言之,你啊!比一颗细沙还不如,细沙刺到眼里会痛,而你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历史都无关痛痒,也就是说,你什麽也不是!” 水伶听得都傻了。半晌後,她才一脸大便地回身进山洞,边咕哝著,“早知道就不问了!” 十七 第三章 改变 云一娲,玉一梭, 谵谵衫儿薄薄罗, 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合, 廉外芭蕉三两窠, 夜长人奈何? ——李煜·长相思 西元一八八二年严冬一月二十九日,哈德逊河的河面因结冰而呈现一片灰白,沿岸的树叶也都凋落了,在一辆从波福克西出发的马车车厢里,一对男女正两颗脑袋凑成一堆地喝喝低语著。 “……绝对绝对不能出错,懂吗?虽然贝尔它那边在出现警讯後!会立刻设法控制住这个世纪的时空,暂时不会让被恶意改变的历史真正影响到後世,但顶多也只能维持九天而已。所以,这种错误状况如果不在九天内纠正过来的话!历史便会真正改变过来了,届时将会有什麽结果谁也不得而知!” 男的神情严肃,女的也很配合地猛点头。 “了解、了解!” “幸好这次的任务非常简单,我相信,就算你是生手也应该没问题才对。” “很高兴你对我有信心。” “刚刚希恩已经把你该知道的资料都传输给你了,包括你所要替代对象的生平、个性!还有她的生活习惯、语言,甚至口音等等,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麽做了吧?” 女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的傲然神情。 “知道、知道。” “记住,在这儿要使用这儿的语言,明白吗?” “明白、明白。”无论他说什麽,她都点头称是就对了。 “还有……”男的抓起女的的左手来,指著银盒子的左上方。“记住,当你按下这个按钮之後,除了我们彼此能看见对方的真面目之外,在其他人眼中,我们就是各自扮演的角色。至於右边这个!就需要用到我告诉你的密码了,但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要去碰它,因为它是你的生命控制器,只要你依然穿梭在时空中,无论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它都能让你维持在你此刻的十七岁而不会有所变化。” 他往下指。“这个是和希恩的通讯格!旁边这个是和我的通讯格,中间这个你已经知道了,是时空变换钮,最底边这两个则是武器开掣。”接著,他视线移到女的手上抱著的黑皮袋里,里头藏有两个银色目镜。“至於目镜,则有传输功能,也有紫外线、x光和一千公尺的远视功能;同时它也是你的个人专用电脑,只适用於你的脑波,其他人的脑波完全无法使用。当你戴著时,只要你一想,它就会自动随著你的意念操作,让你能看至遥远的那一头,透视任何物质,或者将你所要的资料传输进你的脑海里,再来是……” “停!”神情越来越不对的女孩突然低吼一声。“拜托!虽然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我还听不习惯那种名词啊!你这样一口气告诉我,我——我根本来不及适应嘛!” 男的蹙眉,旋即又展开。“好,那我只再说一件事,这个通讯器一日戴在你的手上之後,除了你自己外,就没有任何人能拿下来了。但是同样的,你也绝对不能拿下来,就算是暂时的也不可以,因为我刚刚说过,它也是你的生命控制器,所以——”他的神情更显严肃。 “如果没有事先设定好就取下来,你的生命周期会立刻乱掉,届时,你可能会在瞬间变成一尊木乃伊,也可能在刹时间缩成一颗细胞,甚至是化为虚无!而且,绝对来不及挽会,这点一定要切记。” “这样啊……”水伶也皱眉瞪著左手腕上的通讯器。“可是,当我在扮演别人的时候,我总不能让人家看见这个吧?否则我怎麽解释啊?” 亚克把她的手翻过来,指著带子上中间的红点,细细小小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按一下,通讯器便会隐形,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看得到,按两下,你整个人都会隐形了。” “隐形?哦!你是说看不见了?”水伶惊讶地看看通讯器!再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目镜。“这个也……” “只要是穿戴在你身上的东西,全都会随著你的人而隐形,但是……”亚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还是看得到。” “咦?为什麽?”水伶瞪著他的眼睛。“那你隐形的时候呢?我也看得到你罗?” 亚克摇摇头。“只有拥有星人这种眼睛的人才看得到隐形的人事物。” 水伶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不公平!怎麽……唔!” 亚克沉著脸捂住她的嘴。“你想干什麽?别忘了前面的马车夫并不是我们一夥的,你想让他怀疑吗?” 水伶立即一脸忏悔的猛摇头,亚克这才放开手。 “小心一点!”亚克低叱。“好了,准备一下,就快到了,有什麽问题赶快发问。” 水伶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啊!对了,你那个时代也是男人接生的吗?” “不是。” 水伶立时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是女人。” “也不是。” 水伶愣了愣。 “呃?” “自己生。” 水伶顿时傻住了。 呃?不……不会吧? 在那楝从西面窗户可以俯视绵延到河边山丘的大房子里,来来往往的佣仆和主人一家子,神色兴奋又紧张地穿梭低语、相互走告,没有人对窗外这季节的景观有任何欣赏的兴致。 二楼的主卧室里,二十七岁的莎拉满头大汗地揪住床单,勇敢地咬紧牙根不哼出半声来。而她的丈夫,五十四岁的詹姆士正在门外措手徘徊,焦急地等待第二任妻子为他生下第二胎。 十八 至於床边的医生,则小心翼翼地计量著将要使用在产妇身上的哥罗芳麻醉药,忙进忙出的女仆们则依次把乾净的毛巾、热水和煮沸过的器具端进来,一脸紧张的护士七手八脚地按照医生的吩咐取出其他用具,蓦地---- 铿锵! 尖锐的一个声响响起,所有的视线全朝同一个方向飞去,只见护士小姐扯著一脸尴尬的笑容连声说sorry,并忙著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片刻後,莎拉开始忍不住呻吟,仿佛在配合她的节奏似的,又是…… “专心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好半晌过去,当医生正在使用适当剂量的哥罗芳好减轻产妇的痛苦,以免她在尚未生产前就用尽力气时…… 乒乒乓乓喱唧当当锵! 医生的动作僵了僵,而後慢吞吞地转回头来,往下瞄了一眼,跟著若无其事地对女仆点了点头。 “麻烦你们再去消毒一次好吗?而且要尽快,因为夫人快生了!” 女仆得令,匆匆忙忙地把洒了一地的器具收拾好冲出去,医生这才把视线移到护士困窘的脸上。 “很困难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调也很平静,似乎颇能理解她的失态,但护士却可以在医生脸上看到两个大字——忍耐! “也……也不是啦!”她嗫嚅道。 “那是有什麽问题吗?” “问题喔?”护士搔搔脑袋,随即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问题啦!只不过——只不过……”她不好意思地咧开嘴。 “嘿嘿!我只是觉得不太习惯而已,虽然我的脑子里早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可一旦真的身处在这种跟我过去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周围的人事物对我而言,还是会显得那麽新奇,我……嘿嘿!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实在忍不住分心,所以……所以……” 是喔!难怪她的两只手正事不做,总是这边摸摸、那边抚抚,而且,一双眼珠子老是东张西望的,甚至还拚命往窗外探,就连床边那个银光闪闪、雕刻精致的尿壶她都盯著看了好久,原来纯粹是好奇心在作怪。 “我了解,可是,你就不能等任务结束之後再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吗?”医生忍耐地说。 护士又抓了抓脑袋。“好嘛、好嘛!那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心无旁骛!只专心在该做的事上!保证绝不会再失误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医生怀疑地斜睨著她。“真的?” 护士猛点头。“当然!” 医生似乎还不太放心。“你确定?” 护士信心满满地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绝对没有问题啦!” “很好。” 医生也学她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而後转回去专注在产妇身上,可不知道是否是护士的错觉,她总觉得他最後那一眼似乎有些讥诮的味道。 “那就麻烦你先注意一下,等那些女仆回来之後,绝对不能再讲那该死的中文了!” 护士陡地倒抽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在说中文,即使医生始终是以英文与她对话,她却还是改不了口。幸好床上的产妇在使用过哥罗芳之後,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否则早就穿帮了。 “啊!对不起、对不……呃!sorry、sorry!” 医生哼了哼当作回应,就在这时,那些女仆们也回来了,把那些重新煮沸消毒过的器具交给护士之後,又退回一旁静待其他吩咐。而护士似乎也真的开始专心在她的工作上,不再出什麽岔子了。 然而不久,当医生正要掀开…… “咦?啊!等等、等等!”护士小姐突然脱口叫了出来,甚至还猛一下扯住医生的袖子。 医生立刻不悦地蹙起眉来。“干什麽?” 护士小姐不安地瞟了一下一旁的女仆,而後神经兮兮地把医生拉开一边去咬耳朵。 “那个你——你真的要……呃……要替她接生吗?” “不是我,难道是你?” 护士立时惊喘一声。“开……开玩笑,我又不会!” 十九 医生终於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情了。“既然你不会,那麽,当然就只好由我来接生了,这样你还有什麽意见?”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更压低声音说:“可……可是她又不是你老婆!你……你怎麽可以又……又看又……又摸她……呃!呃……她那边呢?她……她是个大肚婆耶!你这麽欲求不满吗?” 这是什麽歪理?为什麽男人替女人接生就是欲求不满? 她到底在想什麽呀?无论她是要搞鬼或捣蛋,抑或是真的不懂,也得先看看场合、瞧瞧时机对不对再来搞笑吧? “那麽——”医生的唇角突然勾起一弯嘲讽的角度。“你是建议要由她丈夫来帮她接生罗?” 护士呆了呆,脱口道:“当然不是!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丈夫和大夫根本就搭不上边,怎麽可能知道该怎麽帮她接生嘛?” 医生点点头,似乎终於了解她的意思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自己生?” 护士立刻“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你又在胡说了,她已经痛得连她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已经搞不太清楚了,怎麽可能帮自己接生嘛!” “哦!那……”医生更夸张的猛点头。“我想,我现在真的了解你的意思了。” “嗄?” “你是要她现在先暂停,等你找到适和替她接生的产婆之後,再请她继续进行下一步,对吧?” “呃?”护士傻住了,这时她才发现医生的嘲讽神情。“你……你在说什麽啊?我不是……” “我才想问你到底在想什麽呢?”医生蓦地低吼。“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产妇都已经快生了,而这儿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替她接生,你却在这儿叽叽歪歪的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你忘了我们的任务吗?你想让她们母子俩一起完蛋吗?” 护士轻啊一声,而後无助地看看床上的产妇,再瞄瞄那两个满脸狐疑的女仆,“可是……可是……”却还是紧揪著医生的衣袖意图绝地反攻。“她——她不是你老婆啊!” 医生倏地掀高了双眉,并用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瞪著她,死死的瞪著她,瞪得护士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说拧了什麽?譬如,她是不是建议他唱支摇篮曲哄骗娃娃自己爬出来算了?或者,她不会是叫他乾脆剖开床上那个大肚婆的肚子来炼取紫河车!省得还要接生太麻烦了吧? 好吧!无论她刚刚说了些什么,对方的表情很明显的正在警告她,她绝对是犯了罪大恶极的口业!最好是赶紧自动画押认罪,免得大刑伺候,皮肉受苦!於是—— “好嘛、好嘛!”护士终於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医生的衣袖。“你爱怎麽看就怎麽看,爱怎麽摸就怎麽模,反正你才是老大,我反对也没用,对吧?欲求不满的大色狼!” 最後八个字她是嘀咕在嘴里的,可是这样居然也能被医生听到,只见他不但神情倏地变得很僵硬,而且!那双宛如太阳般金光灿烂的瞳孔竟在刹那间蓦地放大至几乎占据了整颗眼珠子!并迸放出一粒粒太阳黑子。 当然,这些都只有护士才看得见,一旁的女仆只能看到脸色难看的医生用一双看似死鱼眼的瞳眸瞪住护士而已。 “没有错,我就是老大,所以……”医生咬牙切齿地低语。“你一切都不可以违逆我,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吧你!” 哇、哇!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耶! 护士吃惊地张大嘴,呆呆地看著医生硬声说完後!就缩回瞳孔,同时转回去狠狠地一把掀开产妇的裙子开始设法满足他的欲……呃!不是、不是!应该是开始进行他的工作才对。 实在没想到一向冷静、冷淡、冷漠,甚至有点冷酷的人居然也会发飙叫他不是说他全身上下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细胞吗?现在全跑到哪里去了?假日公休吗? 之後,护士始终用不可思议的眼光偷龈著医生,一边乖乖听著“老大”的吩咐做协助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了,产妇很尽职的龇牙咧嘴哼哼唉唉,并遵照医生的命令用刀“嗯便便”,“嗯”到满头大汗,差点没气;而医生也很尽职的柔声指导产妇深呼吸、用力……放轻松!深呼吸、用力……放轻松……再深呼吸、再用力……再放轻松…! 真想叫他闭嘴! 当然,护士更是尽职的……掉了下巴?! “天……天哪!”护士惊恐地指著血淋淋的“罪恶之地”。“太……太恐怖了,生……生孩子都……都得这样吗?哇呀——你……你拿剪刀干什麽?” 这个女人!胎儿都快蹦出来了,她还要他开临时班传授接生课程吗?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医生不耐烦地说。“明知道这胎儿太大,如果我不事先剪开阴道口,待会儿婴儿出来的时候,就会被撕裂得一塌糊涂了,不是吗?你的护理常识呢?希恩没有传输给你吗?” 二十 “有啊!可是……”就像即使学了一身好武功,可真的端上台面与人对打时,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使用得多流利吧?甚至可能一开始就傻了眼,结果连一招都使不出来也说不定吧? 所以,护士依旧不敢置信地瞪著医生。“我还是觉得你好残忍喔!她生孩子已经够痛的了,你居然还要伤害她!” “她不会有感觉的!”医生忿忿道。 “怎麽可能?”护士不服气的反驳。“她又不是死人!” 医生咬著牙。“因为子宫收缩的痛比剪开阴道口的痛更厉害!” “你又没生过小孩,你怎麽会知道?” 护士还是不认输,但医生已经懒得再理会她,因为那颗血淋淋的小脑袋瓜子已经开始冒出来了。 “用力推!”医生沉声命令。 “天哪,天哪!”护士配合著低呼。 “好!休息一下。” “老……老天,这样卡在那里……也能休息?” “来,继续,最後一次,我们一口气就把它完成!” “你们?明明只有她在用力的嘛!” “你闭嘴!” 其实也不必医生再多说什麽,护士就自动噤声了。她张口结舌地盯著一个血淋淋的娃儿咻的一下滑落到医生等待的手中,几秒钟过後,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便成了这楝大宅里最美妙的噪音了。 美国第三十二任总统法兰克林·德兰诺·罗斯福终於得以顺利的诞生了! “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下了舞台後的水伶,在整装时顺口这麽问亚克,很正常的问题,但是一迳阴沉著脸色的亚克根本就懒得理会她,迳自打开通讯器。 “任务over!” “嘿嘿!如何,还算顺利吧!你们两个搭档?” “顺利?”亚克瞥一眼一脸无辜的水伶。“才怪!” “怎麽?有什麽不对吗?”关心的词语,却是挪榆的声调。 “别问!” 银盒子里立刻传出一阵笑声。“好、好,我不问。那现在呢?你们要到哪儿去休息?” “休息?”亚克板著脸。“不,我必须好好训练她一下,免得下次的任务就真的给我砸锅了!” “哇——这麽糟糕啊?” “不只!” 又是另一阵笑声毫不客气的传来。“ok,ok!随便你们,反正到下次任务之前,时间都是属於你们的,你们爱怎麽搞都请随意!” 亚克哼了哼,就把通讯器关掉了,而後瞪著水伶,他无语,她也无声,水伶有点心虚地晃著脑袋那边瞧瞧、这边看看,可就是不看他,但依然感觉得到他尖锐的视线刺在她的脸上。片刻後!她终於忍不住了。 “好嘛、好嘛!我承认这次的表现不是很好,可是人家是第一次咩!总该有点优待吧?何况,任务还不是顺利完成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这次的任务主角不是你!”亚克立刻驳回去。“如果这次的医生让你来担任,恐怕到现在你还在那里探头看风景,根本忘了你是到那边去干什麽的了。” 水伶正想反驳,亚克马上又接著说:“就算你记得好了,搞不好你到现在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掀开她的裙子,或者一看到娃娃的头就吓得立刻忙著把它塞回去了也说不定。” “哪……哪有那麽夸张啦!”水伶大声抗议。“只是……只是,无论你们传输再多的东西到我脑子里,让我知道再多的事,也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呀!” “人家早就说过了嘛!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我现在想著,我应该可以接受你们让我知道的任何事,可一日面临真实状况时,在那一刹那间所受到的冲击!一样可能会让我在短时间内有那种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接受的感觉呀!”她耸耸肩。“不过,一日满足我的好奇心之後,我还不是照单全收,接受这一切的事实了。” 亚克凝视她片刻。 “你不够冷静,也不够沉稳!这是你的本性,大概一时之间是很难纠正过来了,所以,我想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水伶好奇地睁大眸子。“什麽办法?” 亚克拉过她的左手来,打开银盒子的盖子开始在上面设定时间。 “先满足你的好奇心。” “嗄?” “以後,在每次任务结束後及下次任务之前,我会带你到其他时空习惯一下,尽快让你适应在各个时空中移转的感觉,也稍微了解一下各个时空中大概会有什麽样的不同,免得你每次出任务时都得先来一场惊魂记,那我可受不了。” “真的?真的?”水伶一听,就忍不住兴奋地直跳脚。“那我们要先到哪里?” 亚克那金黄色的瞳孔蓦地睁大,又倏地缩小,突然现出一抹诡谲的神情。 “侏罗纪。” 水伶愣了愣。“哈?” “嘿嘿!先带你去看看恐龙罗!” “恐龙?”水伶一脸茫然,“那是什麽——”她突然顿住,随即像想到什麽似的蓦地瞠大了眼。“咦?咦?寿等、等等,你……你说的不会是……是那个…那个……”咽了一口唾沫,她满脸惊恐地说不下去了。 “嘿嘿!没错,就是那个!” 话落,两人便已消失在寒风中的海德公园里了。 二十一 第四章 好奇心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棉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苏轼·蝶恋花 “你这个笨蛋!”亚克怒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到什麽时空去,你都不能任意改变任何事,你还是搞不懂吗?” 水伶缩著脖子,一声都不敢吭。 “告诉我,你这是第几次好意救人了?嗯?说啊!”亚克嘲讽地问,“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如果你救了某人而让贝尔它那边出现警示讯号的话,就表示你必须回过头来杀死他,难道你宁愿自己去杀死那个人吗?” “才不要呢!”水伶脱口道,随即又在亚克凶狠的目光下更畏缩了。“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是反射动作嘛!” “反射……”亚克噎住,差点被一口气呛死自己。“下次给我做木头人,木头人不会有反射性动作!” “可是……” “否则,你就别想再让我带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满足你那见鬼的好奇心了!”亚克威胁道。 “好嘛、好嘛!以後我会眼睁睁的看著人家去死,乖乖的什麽都不做,这样总可以了吧?”水伶立刻举双手双脚投降。“无论是大肚子的女人,或者是可爱的小男生,抑或是无辜的老人家,甚至是一家十几口,我统统都不管了!反正那是你不准我救人的,所以,是你害死他们的!不是我!” 天哪!真是快被她给气到没力了! 但是,他更惊诧的是,自己竟然会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勃发的怒气了。 怎麽会这样?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是相处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一起出过两次任务而已,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就已经被吓到再也不敢出现了吗?还是已经全体阵亡了? 真是搞不懂,怎麽会变成这样的呢? 然而,他苦思许久之後,却只得到一个令人很不满意的结论。“过去”的他的确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贝尔塔莎人,冷静谨慎、机智理性,有高超的智力、绝佳的判断力、一流的反应和超凡的运动神经,虽然拥有地球人的外表,却比地球人冷酷无情。 因为他们天生缺乏感情,属於感情稀少且不容易启动的种族;甚至有百分之八十的贝尔塔莎人虽然知道感情是怎麽一回事,却一辈子都未曾经历过情感波动到底是什麽样的感觉。 他也是贝尔塔莎人,而且是a级贝尔塔莎人,也就是感情部分不到百分之十的高智慧人种,这也是他会被选中为历史修正者的原因之了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也会是那百分之八十中的一员,直到他发现在危急之际救了他的古代东方女孩子,不但不以过去十年来,时而在其他人眼中见到的那种畏惧怪物的眼神来看待他,甚至用相当情绪化的态度那麽自在的与他相处时,他才生平头一次产生一种类似情感波动的感觉。 而且,那种感觉也随著时日逝去而逐渐从隐约不清化为清晰明显,甚至在与她面对面相处时,在她的嗔怒、坚强、直爽、开朗与俏皮之间,悄悄的出现微妙的变化。 之後那感觉开始明显得让他无从否认,清晰得教他诧异不已,变化的产生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於是,他赶紧使用最擅长的逻辑观念来分析这种陌生冲动的感觉到底是什麽?结果竟然是…… 完全分析不出来! 他只能理解到,当初就是那种情感上的波动迫使他不顾一切要让水伶脱离死亡的威胁,教他毫不考虑地违反了最重要的“规则”,把她带离开她的世界,甚至让她成为他的搭档。 回想起自己竟然有那麽多不理性的行为,实在是教他感到不安! 不安?! 是的,不安,这又是一种情感上的表现。 一直以来,始终乖乖地被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牢牢压制住的百分之七的感情,从碰上她的那一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愤怒、焦急、无奈、嘲讽、不安,在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水伶彷佛随身携带了一把专用钥匙似的,一一启动了他的情感开关,任由主宰七情六欲的野兽一举冲破牢笼,堂而皇之地跑出来作祟,让他成为一个冲动的地球人。 这种事在过去来讲,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麽难看的一面,如今却成为事实了。 而最最可怕的是,从刚开始的偶尔偷跑,到如今三不五时就窜出来溜达一下,很明显的,那些情感的野兽有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趋势了。 而这一切全都“归功”於那个固执又少根筋的女人,她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与他作对、挑战他的耐心,她的思想逻辑单纯得只适合做只草履虫,偏偏在不对的时刻!又很喜欢异想天开一下,以扯下他的理性外衣为乐。这种女人真是…… 可怕呀! “亚克……” 正在怨叹间,忽间可怕女人的低唤声,亚克立刻瞠眼瞪过来,“干嘛?”他低吼。 水伶缩了缩脖子,然後委屈地指指他的通讯器。“希恩在叫你啦!” 亚克眼一低,通讯器上果然正规律的闪著银光,他仍是一肚子火的打开来。 “有什麽事快说!” 二十二 那边安静了片刻後,才传来希恩小心翼翼的声音。 “哇——亚克,你的更年期到了吗?” “我不是纯种的地球人,不会有更年期!”亚克冷冷地说。 “你确定吗?”希恩调侃地低喃。“我怎麽觉得你比纯种的地球人越来越像纯种的地球人了?” 亚克瞪著通讯器,好像很想“掐死它”的样子。“少废话,有屁快放!” “啧啧!亚克啊!”希恩却仍不知死活的调侃。“最近你是怎麽搞的呀?每次和你通话,你是一次比一次凶恶,太累了吗?需要休假吗?” “没错,我的确需要休假!”亚克依然瞪著通讯器,现在是很想“咬死它”的神情。“你赶快派人来接替我吧!” “抱歉,你也知道的,没有暂代人选。” 亚克的眼神几乎要结冰了。“那你还罗唆什麽?” “唉——无聊嘛!你也知道这边永远都只有一个人轮班,我……” 亚克倏地眯起双眼。“希恩!”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总算知道适可而止。“这回是g2区出了问题。” “g2区?”亚克略一沉吟。“法国吗?什麽年代?” “嘿嘿,十五世纪……” 西元一四一一九年四月某日深夜 在法国锡南城中一个叫做胡楝的建筑物里,熟睡的少女贞德突然从床上消失不见,在同一时刻里,床边倏地出现一对同样身著银身紧身衣、头带银色目镜的男女。 女的低问:“喂、喂!我一直忘了问你,在我们进行任务期间,那些被我们顶替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暂时被送到亚四空间去睡觉了。”男的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哦!那……这次我们要纠正的是什麽呢?” “贞德拯救法国使命的第一步是必须得到查理王子的支持,但是,冯伟和黛拉曾经来这儿取代贞德和骑士梅兹,并且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这张床上,他们有了亲密关系,因而在九天之後的检查里,因为黛拉不再是处女而被王子拒绝,黛拉立刻打道回府,直接回到康雷密村之後,才让真正的贞德回来,因此……” 男的瞄了一下刚刚还有人睡著的床。 “如果我们不来重复一次真正的历史的话,就在明天,真正的贞德和真正的骑士梅兹也会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进行错误的历史,结果,圣女不再是圣女,王子会拒绝支持贞德,法国也会落入英国手里,历史便会有惊人的大幅度变化了。” 女的点点头。“明白了!” “同上次一样,待会儿希恩会把贞德的一切资料传输给你。” “哦!” “还有……”男的突然凶狠地板起脸来。“千万不要再给我搞出类似上次任务的那种飞机了!” 女的嘴一噘。“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男的一脸的不相信。“这是正经的任务!不是游戏,不要想吊儿郎当的蒙混过去,懂吗?” “又来了,”女的咕哝。“每次都这样罗罗唆唆的,烦不烦啊?” “反正你给我好好记住就是了!”亚克严肃的命令道。“ok!赶快准备好,希恩要把资料传过来给我们了。记住,在这儿要使用贞德的语言,别老是秀中文出来,知道吗?” 水伶不敢再开口了,她只是拚命点头,於是,亚克打开通讯器。“好,希恩,可以了,传过来吧!” 要不要接见贞德呢? 一个乡下女孩,她真的能得到神的眷顾吗? 二十三 毫无权势,境遇又非常艰苦的查理王子在混乱的宫廷斗争中,养成了不轻易相信他人的性格。再加上他身边的人也不是真心拥护王子,而只是想获得一点私利而已。他们见不到法国凄惨的处境,只要他们自己能吃得饱、穿得暖,没有灾难降临就行了。所以,在出现真正的问题时,查理王子似乎也只能自己伤脑筋了。 见吗? 见她干什麽? 要是她有什麽不良居心,譬如是伊莎贝儿王后派来暗杀他的,一见她,不就等於自找死路吗? 烦死了!那就不见好了! 可也不行啊!虽然掌权者是他们,但支撑他们的却是百姓,而百姓们是如此热烈的欢迎贞德,他们能当作没看见吗?要是百姓反弹怎麽办? 那就见吧! 见? 谁敢保证贞德那个少女一定没问题? 那——不见? 百姓抗议的时候有谁能去镇压? 那…… 结果,王子和随从们经过一再的调查,又在那边讨论了很久、很久……肚子饿了,口水也乾了,眼皮子差不多也快掉下来了之後,却始终无法做出一个决定来。 最後,王妃的母亲尤兰特实在不太满意王子因为那种“无聊”的问题而冷落了王妃!於是,丢下最“权威性”的“建议” “你们男人真笨哪!不会设两道关卡去考验她吗?” 咦?对喔!他们怎麽没有想到呢? 所以,在让贞德等候了好一段时间後,王子终於决定接见她了,条件是,贞德必须先通过两道关卡:身体检查和道德检查。 既然贞德自称是神的女儿,是受到神告示的使者,所以,她必定是处女。如果她不是处女!又伪装成处女,还假称是神的女儿的话,那麽,她就是被恶魔附身了!而被恶魔附身的家伙,当然是……嘿嘿嘿…… 刚经过王妃和尤兰特检查的贞德,面无表情地从宫廷里出来,在经过等候在宫廷外的骑士梅兹面前时,她咬牙切齿地咕哝了一句。 “这件任务结束之後,我可以亲手杀了她们吗?” 梅兹眯著眼射去警告意味浓厚的一眼,贞德立刻蹶著嘴瞪回去。 “不行就不行嘛!这麽凶干嘛?” 而第二关的道德检查显然比第一关更麻烦、更费时,因为,内容主要是要了解贞德的信仰和她对教会的态度。 护送贞德到宫廷的梅兹,一路走来,不知道为什麽,竟突然开始不安起来,也许是预感!虽然以他这种十足理性的人而言,实在不该承认这两个字的存在,也可能是对搭档的不放心,因为,即使他事先警告再三!那个女孩子依然老是搞不清楚状况,似乎不凸点槌她就不爽,更别提她没事老是喜欢耍个宝娱乐一下自己,也不管时机场合对不对。 见鬼,这种历史任务随时都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历史闹剧! 平常时候里,或许他可以当作什麽都不知道地随她去作怪,可是现在……该死!任务当中可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呀! 一想到前两次任务的情形,梅兹不禁开始冒出心慌慌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忠实的表现在他的眼眸里!那彩色漩涡的旋转速度开始有此混乱了。他忍了又忍,最後还是忍不住在贞德进入宫廷晋见之前,先抓住她来慎重地警告威胁一番。 “该说什麽你都知道了,千万别乱开口,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不问,我就不开口,他们一问,我就乱开口——呃!不是,是谨慎开口。” 梅兹的神情好像不太好看。 “水伶,你……” 他一开始就该考虑到她的个性实在不太适合这种需要绝对冷静与谨慎的任务才对!特别是经历了前两次差点搞砸的状况後,他不知道考虑过多少次要把她直接扔回她的世界去算了,可每次都在动手的前一刻打消了那种念头!为什麽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过—— 现在後悔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吧? “!@#$——”偏偏贞德这时又不知死活地刻意抓住梅兹的语病,手指头还很不客气地点在梅兹的鼻尖上。“嘿嘿,你完了,是你先叫错的喔!居然还敢说我?” 梅兹的脸色顿时呈现乌黑之色。“我警告你,要是出了什麽错,你就别想再继续跟我搭档下去了!”事实上,他现在就第n想跟她拆夥了! 二十四 手指头马上缩了回去,贞德可怜兮兮地斜睨他半晌。 “不要这样嘛!大男人老羞成怒很难看的耶!” 梅兹突然合上眼,猛吸了好几口气之後,他才慢慢睁开眼,很冷静地说:“你去吧!记住小心一点就是了。” “哦!” 望著贞德缓步进入……不!是半跑半跳的,该死!堂堂圣女贞德怎麽能那样跑呢?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惊诧不已。 过去十年来,在无数次的任务里,无论碰上任何状况,他都不曾感情用事过,更不曾失去自制力,以最冷静的态度去作最理智的思考与判断。事实上,长久以来,他都有越来越冷酷的自觉了。 可是,从与她搭档的第一次任务开始,她就轻轻松松地毁了他良好的纪录,让他在执行任务当中失去了自制力。而现在,甚至任务才刚开始而已,他居然就已经差点失控了! 这未免太夸张了吧?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真的会输给百分之七的感情? 不!不行!他得冷静下来,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绝对不能输给百分之七的感情,至少在任务当中绝对不行!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做出像黛拉那种荒谬的事来的!梅兹很用力的这麽告诉自己。 而正当梅兹在宫廷外很努力地说服自己是宇宙第一冷静无情人时,宫廷内的贞德也好奇地打量著坐在面前一整排的祭司、神学者和宗教裁判所的判事们。就是这些大胡子、大肚子要来审讯她吗? 相对的,那些祭司判事们也暗自思忖著:就是这个小女孩得到神的思宠吗?为什麽是她?为什麽不是他们? 於是,有好一会儿的工夫,两边“人马”都只是相互看过来、望过去!有点类似先用眼神打前锋似的。 “你就是贞德?”终於,正对面的大把胡子率先发问了。 废话!“是,我就是贞德。”的替身。 “听说你蒙神思宠召示了,是吗?” “是的。”嫉妒吧? “是在天国中为对抗黑暗而战斗的圣尚达奉吗?” 耶?想套她? 没那麽容易! “不,是圣米迦勒,翡翠之翼、番红色之发、右手剑、左手秤、一身甲胄,在世界陷入乱世时必会出现引导世人的大天使圣米迦勒。”贞德说著,还在胸前画著十字,再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俯著脑袋。 “他告诉我:‘贞德,你必须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你必须做伟大的事,因为,天上的神选中你,要你担当解放法兰西王国的重任。你必须扮成男装,拿著武器,站在战场的最前线!’”话落,她抬起严肃的双眼。“这就是她告诉我的。”嗯!没说错哪里吧? 那排人马上凑拢了脑袋叽叽喳喳说了好片刻,大胡子又发问了。 “就这麽一次吗?” “不!好多次,而且,之後都是圣女卡特琳和玛格丽特陪在圣米迦勒後面!她们总是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而圣米迦勒也告诉我,在实行主的命令之前,必须先锻链自己,使自己具有足够的条件。” “要勇敢,要大胆!”虽然贞德非常努力的想摆出一副“纯洁的笑容”,不过,好像不太成功,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奸奸的感觉。“圣米迦勒用古法语对我这麽说,她还说,我必须对凄惨的法国付出最大的同情心!” 大胡子上下打量她,眼神中除了怀疑之外,还带了点儿嫉妒。 “那麽,第一次是什麽时候呢?” “是我十三岁的时候,之後,圣米迦勒就常常出现,直到我度过十六岁生日时,伟大的圣米迦勒才对我说,‘咱到勃库鲁去吧!去找罗奥尔罗波多的摩尔,请求他保护你去解救奥尔良吧!’。”呕!真恶心!贞德嘴咧得连牙齿都露出来了。“所以,我就来啦!” 那群人又凑在一起叽哩咕噜了。 贞德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怎麽?真有那麽嫉妒吗?” 声音实在不大,但是,大胡子还是听见了,他立刻转过头来眯眼瞪著她,贞德耸耸肩。 “我是说!我的乡亲们都很嫉妒我能蒙神眷顾。” 大胡子狐疑地哼了哼。“是吗?” “是、是,没骗你,真的!”贞德忙道。千万不能搞砸了,否则,亚克肯定要跟她一刀切两半了。 大胡子又哼了哼。“这麽说,你做男装打扮是神的指示罗?” 在中古世纪时代,女人穿男人服装是一种不尊敬神的表现!她的人格和宗教信仰都会受到虔疑!就如同眼前的贞德一样。 “没错、没错!是神的指示、是神的指示,否则……”贞德拉拉自己的裤子。 “谁愿意穿这麽难看的衣服啊!”这话可是一点也没骗人。不过,这个大胡子要是知道未来女人的服饰有多暴露,恐怕会立刻吓晕了吧? 不,是看呆了!顺便滴上满地口水! 大胡子点点头。 “好,那麽,你对教会的……” 二十五 当贞德终於走出宫廷时,差不多也是梅兹准备冲进宫廷里“救人”的时候了。可一看见贞德,虽然一肚子火,他这个“可怜”的护卫却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尾随在贞德身後。 “你没有搞砸吧,”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问。如果依照正确历史的话,她根本不应该这麽久才出来的! 嘿嘿!是差那麽一点点就砸锅了啦! 不过,贞德当然不敢老实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一切都很顺利!你放心吧!有我就搞定啦!”反正最後她还是通过了,这样就行了吧? 有她就搞定了? 是死定了吧? 听她那种心虚的语气,梅兹不由得开始很认真的思考有什麽办法可以说服上级,让贞德在完成这次任务之後就到贝尔它去? 无数的腊烛在锡南宫中点燃,高高的天花板都被阵阵熏烟笼罩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许许多多的武士和宫廷内的人都跑来参观贞德谒见王子这具有历史性的一幕,使得大厅内的气氛显得非常紧张又沉闷。 这是很严肃的一刻。 穿著黑色胸衣、裤子及长袜!还有宽松的灰黑色短上衣、黑发、黑帽子的贞德也很严肃地走入大厅。 更严肃的梅兹护行在後。 一走入大厅後,贞德便笔直地朝人群中那个穿著最朴素的人走去!在一堆华丽高贵的孔雀群中,那个人简直是寒酸到了极点,待待的仆从们穿的都还比他讲究呢! 但是,贞德很有信心的往他面前一站。 “王子,神会赐你长命百岁!” 那个狡诈的家伙眼神一闪,“我不是王子!请别认错了。”他否认了。 不是才有鬼呢! 贞德更大声地说:“我以神的名字!断定您就是王子,绝对不是王子以外的任何人!” “我不是!”那家伙还是否认。 贞德眼珠子一转,“好吧!既然王子今天不想承认,那麽,就等改天王子想承认的时候,我再来谒见您好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梅兹的脸色骤变,手握剑柄,差点拔剑砍了他的护卫对象! 幸好王子及时承认了。 “回来!” 梅兹的手离开了剑柄,没想到贞德却只是半转回头,连身子都还保持著往外走的姿势。 “叫我吗?” 梅兹的手又扶上剑柄了。 王子颔首。“你就是贞德是吗?” “是啊!”贞德不耐烦地承认了。“叫我干嘛?” 梅兹的手倏地握紧! “回来,我有话跟你说。”王子招手道。 “可是,我没话跟你说,你又不是王子!”贞德说完又要走人。 梅兹的手握得更紧,连青筋都暴突了出来! “你没有错,我就是王子!”王子叫道。 贞德停住脚步,不情不愿地侧过头来。“你是王子?” 梅兹重重的喘气。 “我是王子。” “你确定你是王子?” 梅兹濒临发狂边缘。 “我的确是王子。” 贞德一脸怀疑地斜睨著王子半晌,“好吧!算你是王子好了。”她这才转回身来。 梅兹决定任务一结束後,就把她丢到贝尔它去发烂。 二十六 大概是警觉到梅兹的脸色很不对劲儿了,贞德赶紧回到王子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然後把她的台词念出来。 “亲爱的王子,”真是有够恶心的!“我叫做贞德,神派我到这里来协助您到理姆斯举行加冕典礼,到那个时候,您就是法国的国王,也是天主的代理人了!”话落,她得意地朝梅兹瞥去一眼,却发现对方拚命向她使眼色。 呃?干嘛? 啊!对了,还有一句…… “我必须解救奥尔良!” 梅兹吁出一口气。 跟著,依照贞德的希望,王子把贞德叫到一旁和他单独谈话!很“自然”的,梅兹梅也跟了过去,而贞德的头一句话就是—— “王子,外面谣传说您不是查理王六世陛下的亲生儿子。” 王子闻言一惊。 伊莎贝儿王后曾经公开宣称王子不是查理王的儿子,虽然她没有提出任何证据来,但是,王子也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明可以确认自己的正统地位,这是他最大的困扰。 “可是,王子您不用怀疑,也毋需沮丧,您确实是查理国王的儿子,神这样告诉我的。”贞德又说。 由於这句话,王子似乎终於开始相信贞德了,因为,他对自己身世所感到的痛苦,除了他本身以外,别人是无法了解的。 “神真的这麽跟你说吗?” 天知道! “没错,王子。” 於是,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抑郁不乐,少有笑容的王子!脸上渐渐开朗了起来。贞德看了,也不由得得意地笑起来,直到梅兹用手肘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才想起还有最重要的几句台词没说完呢! “王子,我再请问您一件事,万圣节那天,您是不是独自一个人在祈祷室中祈祷了很久?当时,王子向神祈祷了些什麽?是不是说奥尔良如果被攻陷的话!希望神能保护您安全逃到苏格兰或西班牙?” 王子惊骇地瞪视著贞德,心中却逐渐生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因为,贞德刚刚说出的话,除了他本人之外,是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但是!贞德却说出来了,所以……必定是神告诉她的! 终於,王子对贞德亳不怀疑地付出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贞德和梅兹互觎一眼。 任务达成! 远远的山丘上,一双银衣人眺望著从托鲁城门出发的队伍,十七岁的贞德穿著王子赏赐的白银甲胄走在最前面,从王子面前游行而过。 随风飘扬的军旗!一面绘有神端坐在云上的图,另一面则绘了代表法蓝西王国的百合花.贞德还另外携了一面画了玛莉亚和基督升天图的小旗。这一个小队伍将到布尔瓦城和主力军会合,然後朝奥尔良进军。 “真不值得,”水伶喃喃道。“她这麽拚老命的苦干,结果,最後还不是被活活烧死了!” 亚克瞄她一眼,随即走到一边去打开通讯器。 “希恩,任务完成!” “我知道,这边的警示讯号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呢?” “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现在绝不可能闲闲没事翘脚喝茶吧?”亚克烦躁地说。 “亚克,怎麽搞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怎麽还这麽说呢?就算他们现在正忙著搞什麽勾当,可除非他们做到会改变历史的程度,否则,我们这边是不会出现警示讯号的,而若是警示讯号不出现,我们就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呀!” “shit!” “shit?”希恩很意外地失声笑了出来。“亚克,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脏话喔!” 二十七 “你管我!” 希恩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里似乎蕴含著浓浓的笑意。 “亚克,你和水伶现在应该可以合作无间了吧?” 亚克的脸色臭臭的,声音更臭。“狗屎,希恩!替我向上级要求一下,请他们准许让水伶立刻到贝尔它去,完成三次任务应该够资格了!” “那是不可能的,亚克,”希思想也不想就打了回票。“上级已经决定了,在还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人选之前,就由水伶全程担任你的搭档,这已经是定局了。” “shit!”亚克低咒。“那你就尽快把人选挑出来。” “还是很抱歉,亚克,这回可能会更慢了。”说抱歉,声音里却反而带著浓浓的幸灾乐祸意味。 “为什么?”亚克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嘛!当初你和黛拉都是经过最严酷的条件挑选才出线的,结果呢?黛拉还不是出问题了。所以,上级表示,这一次必须更仔细的选择才行,免得没多久又出现另一个破坏者就更惨了!”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水伶?”亚克抗议道。 “不担心。”希恩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麽?” “因为我们在她的通讯器上加装了一样小小的装置,如果她变节的话,我们可以从这边遥控,让她直接回到她的时空去应验她的命运,而她身上所有的装备也会自动毁灭!” 闻言,亚克心头一惊,忙转过头去,却发现水伶早已蜷曲在树下的草地上睡著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要随便乱来啊!” “我知道,亚克,我们会先经过你的正式确认及同意之下,才会那麽做的。” 亚克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暂时没事,那我还是趁这个机会带水伶到她想去的时空逛逛好了,免得她没事就来烦我。” 希恩忍不住又笑了。“亚克,记得你的个性分析报告里,理性占了百分之九十三,对吧?” 亚克奇怪地盯著通讯器。“那又怎麽样?” “嗯哼!”希恩的笑声更明显了。“我在想,是不是报告里的数据有误。” “什麽意思?”语调不太客气了。 “我是说……”希恩恣意地笑道:“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才对?”笑得越来越夸张了。“就是说,也许是感情占百分之九十三,而理性只有百分之……” 他没能说完,因为,亚克关掉通讯器了。 那个混蛋, 而更混蛋的是他! 他发誓,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後一次失去冷静了! “啊──” 一聲刮破玻璃般的可怕尖叫聲讓沉睡中的亞克驚得一翻身從床上摔到地上,再慌慌張張的爬起來衝向客廳。 戰士來了嗎?戰士來了嗎? 可一衝出房門,他卻發現啥也沒有,別說是戰士了,就連隻蚊子也沒有!而那種殺豬般叫聲的罪魁禍首水伶,居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電視前面目瞪口呆。 他不禁脫口便罵。“三更半夜不睡覺,該死的你到底在鬼叫些什麼?” 水伶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他的怒意似的伸直手臂指著電視螢幕。“哪、哪!亞克,他們……他們在……在幹什麼呀?” “什麼?”亞克只瞄那麼一眼,彩色漩渦便停頓了足足有三秒鐘,隨即搶來遙控器關掉電視,而後轉身回房。“別看了,睡覺吧!” 水伶錯愕地愣了一下,“咦?怎麼……”隨即跳起來追在他後面。“可是,你還沒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啊!” 亞克不理會她,逕自躺回床上,可才剛閉上眼,被單便被水伶一把掀開。 “亞克,先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再睡啦!” 亞克拉回被單,轉個身,背對著她再閤上眼,卻沒想到,水伶硬是不死心地又把他扳回來。 “亞克,告訴人家啦!” 亞克卻依然緊閉嘴巴,並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又背過身去,擺明了“打死不說”的態度。 水伶不覺瞇了瞇眼,隨即跳到床上去,再次硬扳正他的身子,而後及時跪坐在他身上,不讓他再有機會翻身。 “告訴人家啦!否則……啊?唔……” 話才說一半,亞克驀地一把抓住水伶雙肩並拉向他,水伶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小嘴便被堵住了。 被他的嘴堵住了! 她的腦袋頓時化為一片空白,而且,全身的力氣也在同一時刻消失了,即使她想要掙扎反抗,大概也找不刻半絲力氣了。 寂靜的室內,急促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當第一聲嬌吟響起時,亞克就又猛然地拉開她,對著那雙既迷惘困惑又醺然欲醉的烏眸啞著嗓音說:“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吧?” 水伶卻有好一會兒都沒反應,只是回睇著他。 片刻後,她才好輕好輕地說:“亞克,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了耶!” 二十八 第五章 失控 二十年如一梦, 此生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睛, 渔唱起二更。 ——陈与羲·临江仙 一般人都说“眼睛是灵魂之窗”,意味著,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别人到底在想些什麽,至少也能探知对方是高兴或生气,抑或悲伤吧? 水伶偷觎著亚克的眼睛如此暗忖著。 然而,这个人的眼眸似乎只适合纯粹供人欣赏之用,挖出来、永久保存好像也不错,哪天缺钱还可以拿出来拍卖,包准可以喊个高价。 但这对值钱的眼珠子却绝对不适宜提供揣测的参考,太多的色彩、太迅速的变换,美是够美了,却完全让人看不出其中到底蕴藏著什麽秘密,感觉上有点类似保护色的味道。 不过,很有趣的是,这个人的表情却十分老实,总是很忠实的把他的思绪刻化在脸上的线条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概就算说谎,他也会在脸上硬标示出“我在说谎”这四个大字来吧! 也许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过太多的表情,所以,现在就不懂得要如何遮掩自己。不过!老实说,这个人刚开始真的没有什麽表情,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活人偶,能动,却无法改变脸上的样子。 然而,现在他脸上的神情用千变万化来形容绝不为过,生气、不耐烦、嘲弄,甚至想杀人……好像都是想杀她的样子。刚开始,只要他脸上的肌肉一扭转,她就当他是新奇的展览品一样盯著瞧个不停,可到现在,她都嘛已经看到麻痹了,甚至连他的怒骂都已经听习惯了。 但她真的很不明白,他为什麽老是“无缘无故”的发飙呢? 她到底是犯下什麽滔天大罪了? 呃……或许她“偶尔”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啦!这点她不否认,但也没必要气成那样吧?她只是还不太习惯而已咩! 可话又说回来,虽然他是因为要报恩才接受她为搭档,不过,她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太过激怒他,免得他哪天真的火大的扔下她不管就糟啦! 嗯……或许还得讨好他一下才行吧?法国那次任务他好像气得不轻呢! 想到这里,水伶转头探出车窗外,边望著迅速往後退的景物,边漫不经心似地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在马车规律的嗒嗒声中,亚克淡淡地回道:“维诺斯塔谷村,我在那儿租了一楝房子。” “那我们要待多久?” 亚克奇怪地瞥她一眼。“不都是由你决定的吗?无论是什麽时候要离开,或者是要换地方或换世纪,不都一直是你在决定的吗?” 水伶立刻回过头来送上一脸讨好的笑容。“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你想决定的话,当然是听你的罗!” 亚克愣了一下,随即警觉地眯起了双眼。“小姐,你又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点子了是不是?” “哪有!”水伶又换上满脸的“我无辜”。“你不是一直叫我听话一点吗?那人家现在就让你多说一点话让人家听嘛!” 亚克更是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吃错药啦?怎麽突然转性了?” 水伶立刻娇嗔地白他一眼。“哪是!人家一直是这麽乖的咩!” 才怪! 亚克哼了哼,“是喔!”他嘲讽地挑高了眉。“真的要听我的?” 水伶猛点头。“是啊、是啊!听你的、听你的!” “那就……”亚克斜瞄著她。“在这儿待到下次任务通知为止如何?” 笑容立刻僵住了。“一直待在这儿?” 亚克的心情似乎很愉快。“没错,一直待在这儿。” 笑容倏地消失了。“一直待在这个世纪?” 亚克看起来更开心了。“也没错,一直持在这个十五世纪。” 水伶的脸突然垮了下去,“怎麽这样?至少……至少可以换个地方吧?”她可怜兮兮地“建议”。 亚克摇摇头。“太麻烦了。” “那……”水伶哭丧地瞅著他。“换个世纪?” 亚克还是摇头。“太费事了。” 水伶差不多要哭出来了。“换个年代?” 亚克依然摇头。“太罗唆了。” 二十九 於是,水伶垂下脑袋无语了,而亚克迳自转脸望著窗外偷笑。啊——笑,没想到水伶也拥有这把启动他“笑意”的钥匙呢! 可是,不过十天後,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村落里玩到没得玩的水伶,居然溜进阔拉堡去玩他们的兵器,还跑到马利亚山修道院的墓室里去“开棺验尸”,这样她还嫌不过瘾,竟然胆敢硬闯通往瑞士、奥地利的检查站。 “我们到弗罗伦斯去吧!” 他认输了! 公元前33年春,年轻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率领五万兵士入侵小亚细亚,直抵印度,征服波斯。 他在短短的13年内征战万里,并吞了西方世界大半的领土,深入人迹未至的印度半岛,摧毁了当时最强盛的波斯帝国,以勇气和决心为马其顿帝国写下最辉煌灿烂的一页!因而被赞颂为国王、皇帝,甚至是神,成为军事史上首位名副其实的征服者。 然而,若以文化思想方面而言,亚历山大也是一位改变历史的人物,是一个新时代的创造者,他为西方人打开了东方的大门,也为东方人打开了西方的大门!使人们的眼睛看到与自己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进而产生了新的思想——世界大同的新思想。 但如果当初他没能继位为马其顿国王的话呢?历史又会如何改变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大概吧! 在马其顿宫廷後方的树林里,亚克和水伶对坐在草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突然,亚克略一闪身,避过天上“赐予”的“赏赐”。 “好了吗?” 水伶取下目镜。“好了。” “都了解了?” “了解了!” “没问题吗?” “没问题!” “真的吗?这次我们可是要分开行动的喔!” “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啦!” “我可是一点儿也安不下来。”亚克咕哝。“虽然这次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但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呃——也许是有一点小小的技术问题啦!”——— “什麽问题?” “为什麽要我做男人?” 欧立斯得斯的贵族包舍尼亚斯小心翼翼地闪入亚历山大居住的宫殿里,在那儿,亚历山大和他的母亲前王后奥琳比亚丝正等候著他,以待共商大计。 “王后、将军。”包舍尼亚斯规规矩矩的施礼。 奥琳比亚丝摆手道:“嗯!坐下吧!包舍尼亚斯,明天就要行动了!我们要商量到万无一失才行。” 包舍尼亚斯应声,在一旁乖乖坐下!亚历山大和奥琳比亚丝同时盯著他片刻。 “你不会後悔吧?”亚历山大突然这麽问。 “当然不会,”包舍尼亚斯毫不犹豫地说。“腓力浦灭了我的领地,毁了我的家,这是我报仇最好的机会,我怎麽可能後悔?” “那就好。”奥琳比亚丝松了一口气。“我一直担心你会到最後一刻才反悔。” “我绝不会的!”包舍尼亚斯坚决地摇摇头,继而眼神微微一瞟。“我倒比较担心你们会後悔,毕竟他是你丈夫……”他看著奥琳比亚丝说,然後瞄向亚历山大。“也是你父亲,最有可能後悔的应该是你们吧?” 那对母子互觎一眼,奥琳比亚丝哼了哼。 “可是,他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妻子吗?为了另娶克丽欧佩克拉,他竟然捏造我与人通奸的罪名,然後强行和我离婚,他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 包舍己亚斯轻哦了一声,随即转向亚历山大,以询问的眼神望著他,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冷美。 “在我父亲和克丽欧佩克拉的婚礼上你没听见吗?阿塔拉斯得意的说,希望国王能够早日得到一个嫡子。嫡子?我才是嫡子啊!可是,他硬是和我母亲离婚了,结果我成了庶子,那个女人将来生的孩子便会爬到我的头上来,我必须称他为王,而我依然只是个将军而已,这是他先对不起我,不能怪我对不起他!” 悄悄的,包舍尼亚斯用很奇怪的眼光觎著亚历山大好一会儿,再瞥一眼奥琳比亚丝。 “我懂了,那就这样吧!明天该做的事我会去做!不过,你们这边记得也要先安排好我的退路喔!” “当然、当然!” 晚一些时分,包舍尼亚斯回到自己的寓所里,他躺在床上静静思索著。 人性真的这麽可怕吗? 一个男人如果连妻儿都不能相信,有再多的权势与财富又有什麽用呢?这到底是谁造成的? 是男人自己? 还是妻子、儿子的错? 不过,追根究柢,终归还是男人自找的吧? 伊比鲁斯国王和马其顿公主的政治联姻是在马其顿的旧都举行的,在初夏的早晨,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婚礼,在腓力浦二世的主持下圆满完成。在各国使节争相参与、宾客云集的婚礼後,还有竞技和戏剧表演作为婚礼的馀兴节目。 为了表示对民众的信赖和亲民的作风,腓力浦二世把所有的卫兵撤除,但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卫兵打扮的人并没有遵守命令退开,他依然站在那里。而当亚力山大伴著新郎伊比鲁国王通过他面前时,在亚历山大的掩护下,他悄悄地拔出短剑,对准後面的腓力浦二世…… 他倏地僵住了! 三十 当他与腓力浦二世眼对眼撞上时!他准备刺向腓力浦二世的短剑不由自主地紧急煞住,就在那一刻,他练习了一整晚的动作,凝聚了大半天的豪气,肯定不会错手的自信,都在那一刹那全都消弭无踪了! 呜呜,怎麽会这样?他……他下不了手啊! 腓力浦二世皱眉往他这儿靠过来,甚至贴著他面前走过去,但他依然僵窒著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应该怎麽做,也准备要那麽做了,可是……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嘛! “搞什麽鬼?!”腓力浦二世低咒著走过去。 卫兵不知所措地收超短剑,同时悄然退向宫殿後。不久,腓力浦二世也找了个藉口离开来到宫殿後无人处。 “你这个笨蛋,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一见到包舍尼亚斯假扮的卫兵!腓力浦二世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包舍尼亚斯怯怯地瞅著他。 “人家……人家下不了手嘛!” “下不了手?”腓力浦二世怒吼。“什麽叫下不了手?叫你杀的是腓力浦二世,又不是我,有什麽好下不了手的?” “可是……可是……”包舍尼亚斯委屈地吸起了嘴。“人家看见的明明就是你嘛!” “就算是我又怎麽样?”腓力浦二世吼得更大声了。“我早就设定好了,在你的短剑刺进我胸口的前一刹那,我和真正的腓力浦二世就会调换回来,死的那个会是真正的腓力浦二世而不是我,你懂不懂啊?” “我懂啦!可是……”包舍尼亚斯哭兮兮地低下了脑袋。“要是设定出错怎麽办?你……你会死的呀!” “天哪!”腓力浦二世猛翻白眼,“如果可以,我宁愿被你杀死算了!” 包舍尼亚斯的嘴噘得更高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腓力浦二世死瞪著他片刻,而後阖上眼拚命深呼吸,努力想找曰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不!只要能找回百分之一,大概就够用了! 好半晌後!腓力浦二世才缓缓睁开眼,非常理性的……他自认……问包含尼亚斯:“请问你是哪根筋不对了?前两天你还嚷嚷著说要拿我来当试验品,老是把你的雷射光对准了我,说要试试看你的武器灵不灵光,怎麽现在却又这麽龟龟毛毛的了?” 包舍尼亚斯瞅著腓力浦二世好一会儿!又蹙眉低下脑袋去苦思大半天!而後抬眼说出他深入研究後的结论。 “我也不知道耶!” 腓力浦二世再次阖上了眼!同时又按键开始搜寻遗失的档案五量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又是一大段的时间过去後,他才又睁开眼,还是非常冷静----依然是他自认……地解剖整桩任务的关键问题所在。 “好,我们先不管原因了,那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蓦地停住,而後突然控制不住地狂吼,“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你懂了没有啊?” 包含尼亚斯顿时骇得咚咚咚咚倒退了至少有四、五步之多,同时捂著胸口,惊吓的双眼宛如受虐的小猫咪一样,惶恐地瞪著怒喘著气的腓力浦二世。片刻过後,他才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人家知道嘛!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那怎麽办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只是……看著你就下不了手了嘛!” 他一哭,腓力浦二世就呆住了,继而开始有点手足无措。 “呃……你……你不要哭啦!这个……”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要是被别人看到会起疑的,别哭了!” 包舍尼亚斯闻言,立刻把一张涕泗纵横的脸仰给腓力浦二世看。 “你好凶喔!” 他好凶?! 腓力浦二世又忍不住想大吼,可是,最後他还是苦笑著低语,“拜托,我著急啊!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沉默了一下,包舍尼亚斯才收起泪水嗫嚅道:“我知道,可是……人家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腓力浦二世直叹气。“你又不是没杀过人。” 包舍尼亚斯点点头。“我是杀过人没错,而且还不少呢!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是乱军说人不够,硬要拉我去凑数的嘛!我又不想那麽早就死,再说,那都是他们先砍过来的!我当然不可能呆呆的站著让人家砍啊!我又不是白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既然你杀过人,应该不会不敢再杀人了,对吧?” “对啊!” “那你为什麽会下不了手?” 包舍尼亚斯又沉默了,好半天後,他才一脸困惑地对自己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已经准备好了的说,可是一看见你,我……我就下不了手了嘛!” 三十一 腓力浦二世盯著包含尼亚斯看了半晌,而後摇摇头!再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好吧!那现在只好这样了,虽然有点冒险……” 早上的竞技表演结束後,戏剧压轴表演在下午也跟著开锣了。 剧场门口,包舍尼亚斯依然是一身卫兵的打扮,他看著亚历山大和伊比鲁斯国王一起走过来,再次在亚历山大的掩护下,他又悄悄的拔出了短剑。 在热闹喜庆的场合里、在群众的欢呼声中,除了包舍尼亚斯,没有人发现尾随在後面的腓力浦二世突然停住了脚步,高大的身影仿佛朦胧了一下,随即满脸疑惑地东张西望,似乎一时之间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似的。就在那一瞬间,包舍尼亚斯的短剑毫不犹豫地朝腓力浦二世的胸口刺进去! 所有的宾客和群众一时之间全都吓呆了,包含尼亚斯乘机从容逃走。过了好一会儿後,众人才如大梦初醒般开始去追捕凶手,最後还是在宫殿後逮到了,并且当场处死。 新后克丽欧佩特拉的寝宫殿口,隐形的亚克和水伶并肩伫立,默默地望著奥琳比亚丝把克丽欧佩特拉新生的儿子,也就是腓力浦二世的王位继承人强行夺过来,并且当场绞死。 亚克一把抓住正想冲过去的水伶,水伶猛然转过脸来,却什麽也看不见,只好咬牙切齿地瞪著应该是亚克站立的方向;他更用力的抓住水伶的手,她不死心地继续瞪眼,他还是不放手——当她终於无奈地放松了身体转回头去时,亚历山大的继弟已经断气了。 亚克牵著一脸沮丧哀伤的水伶默默地往外走,走出宫殿,走出城外,走向郊区,在无人的蜿蜒河流处,他们才停下来,并解除隐形装置。 “历史上,不是说他是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吗?”水伶开始责难。“难道他的伟大名声就是从弑父杀弟中得到的?” 亚克静静地凝视著她。“所以,星人才不想让地球人掌握回地球,并不是他们想独占,而是他们明白,一日又让地球人掌握住地球之後,不管是要经过多久,地球早晚还会落入同样的灾劫中。” 水伶仰视亚克半晌。 “嗯!我现在终於真正了解你们要这麽做的原因了,地球人的心,真的是太可怕、太肮脏、太龌龊、太卑鄙、太无耻、太——” 首次!亚克温柔地将水伶揽进怀里,抚慰地拍拍她的背,并转开话题。 “好了、好了,任务又结束了,你不是说,过去的世界看烦了,想到机械化的未来世界去看看吗?来,二十八世纪之前的任一个世纪都可以,你挑个年代,我带你去看看。” 水伶难得温驯地偎在亚克的怀里,似乎舒服得不想动了。 “唔——我们去过十八世纪了,那就……能不能不要按照顺序?直接跳过几个世纪到二十世纪後去看看?” “哪里?” “随便,能自在一点就行了。” 亚克微一思索。 “那就二十一世纪的亚洲吧!” “好——哦!对了,我一直想问你……” “什麽?” “你和黛拉在等待新任务时,”水伶趴在他的胸前,两颗大眼珠子却直往上瞟。“也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到各个世纪年代去闲逛吗?” “当然不是。” “那你们都在干嘛?” 亚克耸耸肩。“没干嘛,” “嗄?” “应该说,我不知道她在干嘛,两个太过於理性自主的人,可能很适合在一起工作,却不太适合生活在一起,除非有一方比较弱势。但我们双方几乎是同等程度的自信狂傲!所以,我们都是在任务一结束就分开了,直到希恩分别呼叫我们,我们才会再见面。” “哦……”水伶听了似乎很开心。“那你都在干嘛?” “也没干嘛呀!就在二十七世纪里随便找个年代去待著,大部分都待在图书馆里作研究吧!” “为什麽是二十七世纪?” “因为我想仔细研究一下地球人究竟是如何毁掉地球,也毁掉他们自己的。”亚克淡淡地道。“那是很严重的教训,只要清楚了解之後,我们就可以避免同样的情形出现了。” 水伶皱皱鼻子。“是我我才不去那种世纪、那种年代呢!感觉好像明天就要结束了,好诡异喔!” “所以,我说去二十一世纪啊!”亚克放开她。二十二世纪算是个分界点吧!二十二世纪之前的历史若是改变了,就极有可能会大幅度改变之後的历史,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但若是改变二十二世纪之後的历史,顶多也只是提前或延缓地球被毁灭的时间而已,就像人类一样,若是成长到了某个程度,想真正改变他就很难了。” 三十二 他无意识地抚掌著她长及腰的黑发。“因此,我建议到二十一世纪去,不但不会有那种即将毁灭的不舒服感,也可以让你了解一下未来世界究竟可以进步到什麽样子。之後,我相信你就可以完全了解,并接受希恩所传输给你的所有知识和历史了。”水伶颔首。“好,那我们就到二十一世纪去吧!” 西元2001年对台湾而言实在不是个好年,政治不稳定、经济不景气、失业率急遽上升、社会案件层出不穷,结夥抢劫、偷盗拐骗!自杀他杀、奸杀仇杀、凶杀情杀……算了!再怎麽糟糕,总是会过去的吧? 忠孝东路某间高级公寓顶楼,水伶一身轻便的衬衫长裤……她还没有勇气穿上短裙、短裤露出大腿给人家看,她盘膝坐在地毯上,一手洋芋片、一手可乐,遥控器就在膝盖上,一脸著迷地盯著三十七寸的大电视!她已经待在那儿整整一天……不!不只一天!是……天哪!整整好几天了呢! 亚克从房里出来,看看电视、再看看水伶,後者对他的出现一点感觉也没有。亚克摇摇头,迳自戴上太阳眼镜出门去了。 半个钟头後,他抱著一包纸袋回来,然後把洋芋片拿开,换了一个汉堡塞进她手里。 “小姐,请问一下,你打算在电视前面待多久呢?” 连看他一眼也不曾,“待到我爽!”水伶喃喃道。 亚克的视线也拉到了电视上。“怎麽你都看不腻的吗?” “腻?”水伶不可思议地瞟他一眼。“怎麽可能会腻?我看这麽久都没看到有同样的节目耶!” “当然有,只是……”亚克叹道。“大概是你看得还不够久吧!” 水伶没说话,迳自放下可乐,打开汉堡咬下一大口,两眼还是盯在电视上。 “你真的不想到外面看看吗?”亚克忍不住问。这是她头一次来到其他时空中,只出去过一趟之後,就再也不肯出去了。 “才不要!”水伶含糊不清地说:“外面实在是太可怕了,虽然我早就知道。有那什麽汽车、摩托车之类的东西,但直到身历其境地处在它们之中後,我才感受到那种东西的可怕,简直是——比妖怪还恐怖!”话落,她又追加了一句,“我宁愿骑马!” 真是的!古代人就是古代人! 亚克摇摇头坐下来!望著水伶专注的侧脸,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十世纪前的女孩子,和一个三十世纪之後的外星混血儿,却能“机缘凑巧”地搅和在一起成了工作搭档,还能“和平共处”在这二十一世纪里。 这算巧合? 还是机缘? 其实,就算是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曾如此悠然自在地过。星人的生活是很严谨无趣的,因为他们天生就没有感情,只有义务;而贝尔塔莎人的生活更严谨,因为他们是被星人所养育,而且,被寄望能在未来掌握地球掌理权之後,继续维护地球的和平与安详。 依照星人的习惯,每个贝尔塔莎人都是在一出生时,就被定位在某种职务上了。事实上,他原来的职务也不是历史修正者,只因为在所有的测试当中,他是最适合担任这种职务的人,所以才被调派过来的。 黛拉也是一样,可没想到,在如此严格的挑选下,她还是变节了。幸好当初没有太随便就派一大堆人过来,否则,情况可能不仅仅是这样了。 而地球塔莎人之所以只派一个人出来,大概是因为他们找不出几个能承受得了光速传输的人,再加上地球塔莎人自己也明白他们也跟地球人一样,拥有太过旺盛的七情六欲,所以他们非常有可能受不了诱惑而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自己的任务,进而留在某个时空中享受了。 两边都很谨慎的选派人员出来,却只有他这边的人变节了!若是那边再找出人手派过来的话,他应付得了吗? 望著水伶,亚克浓眉微蹙。 不!应该说他们两个应付得了吗? 尤其水伶是这麽一个完全没有自觉的人,就好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什麽都还没搞清楚,就急著到处去乱撞,以为自己已经“会”了,其实,一切都才只是刚起步而已。跟她出任务不但得担心她应不应付得来,还得忍耐她静不下来的顽皮心性,简直像是在测验他的耐心似的。 真累! 但是…… “亚克?” 一声犹豫的呼唤,亚克淬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盯著水伶,而水伶则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安的样子。 “什麽事?” 水伶歪著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看起来就像是很怕挨骂的小狗狗正在观察主人的神情那般谨慎。 “你希望我出去熟悉一下是不是?” 亚克怔了怔。“呃……是也不是。” 水伶困惑地皱了皱眉。“什麽呀?” 三十三 “我不想勉强你,但是……”亚克迟疑了一下。“又希望你能早点了解希恩传输给你的那些东西,这样对你比较好。到现在,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出任务时,你自己的心要是不够扎实、不够稳定,就很容易出问题的。” “哦!” 水伶看他一下,又转回去盯著电视,一直到她啃完汉堡之後,她才一口气喝光可乐,然後一跃而起。 “好,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咦?去哪里?” “到外面去逛逛啊!”水伶展开一脸期待的笑容。“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还真是有点怕怕的,这个世纪好像跟以前我们去的都不太一样,好像……好像很紧张,又好像很闲散,一眼看过去,除了人是同样的外表之外,其他全都是那麽的不一样……” 她转眼望向电视里的汽车广告。“不但住的房子不一样,也没有马,大家都坐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出门,还有各种以前不曾见过,只在我脑海里存在的东西,反正啊!无论是环境,或是感觉都一样的令人心慌。”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我才想先从电视里开始去熟悉,和我所‘知道’的相互配合一下,这样应该比较容易去接受外面的一切吧!” 啊!亚克恍然地睁大眼。 对啊!他怎麽会忘了这点呢?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曾经带她到二十几个世纪去了解过,但最多就是到十八世纪而已,因为即使她已经“知道”所有该知道的历史,可他还是会担心,生长在五世纪的水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太大的变化,所以,才决定按照顺序来的。 现在一下子跳到二十一世纪,即使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可亲眼见到时的冲击性还是相当大的。但她依然没有抗拒,甚至没有半句怨言,只是,自己想办法调适!让自己在最轻松的状况下接受这一切。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子了,尽管有点脱线,却又那麽坚强独立又单纯善良,虽然常常选在不对的时刻固执到底,却是那麽开朗活泼又坦率乐观;即使有时候表现得实在是单纯得有点可笑,却也从不抗拒命运的挑战,更不会屈服於逆境的折磨,只是尽己之力去应战,还能让自己活得更快乐。 或许,他早就隐约察觉到她是这样的女孩了!所以,下意识里,他坚持要把她带离开她生长的时代,带离开死亡的威胁,却藉口说是要回报她的救命恩情,藉口说这样的女孩实在不该以那麽悲惨的方式结束在那种混乱的时代里,而事实上,却是他被她的鲜艳色彩所迷惑、所吸引了吧? 咦?咦?吸引? 他被她吸引了吗? 呃……也许吧! 她的眼睛是黑白的,她的内心却隐藏著不可思议的丰富色彩;而他的眼睛虽是炫耀的五彩缤纷,可他的内心反而是黑白分明的。 他们是那麽强烈的对比,所以,他才会被她吸引的吧? 或许他早已领会到她生命中灿烂的色彩,只是一直都抓不住那种实际的感受而已,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到她迷人的个性,但实际上,他是早就被她吸引了吧? 可是……亚克困惑地娣视著水伶,後者又被电视上的一出古装连续剧吸引了去。 他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吧?他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啊!而且……而且,就算他被她吸引了又如何?也不过就是……就是被她吸引了嘛! 就像他初次欣赏到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时,他不也被吸引了?他不也是一见到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就被其中那种悲剧精神的巨大力量,那种与命运搏斗的顽强,和搏斗之後的那种沉重的悲怆所吸引了? 因为那是在他过去的生命中所不曾见识过的澎湃情感,也因为那是他所缺乏的感受,更因为那是他所不曾理解过的层面。 对,就是这样,他只不过是被水伶的某些特质所吸引了,因为,那是他所缺乏的。但其实,那并不重要不是吗?他只需要有足够的理性就行了,而那种会毁灭秩序的感情,事实证明,他是一点也不需要的。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在这段休息的时间里!赶紧把他的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完全全的找回来,同时把那些脱困的情感野兽锁回牢闸里去。否则,总有那麽一天,当任务再度指派过来时,会因为一对没有理性,加上失去理性的家伙而砸了锅,届时可就难看了! 嗯!对,就是这麽回事,先找回他的理性冷静再说,然後……呃!或者,他也应该教教她什麽叫做理性吧? 啥!那还不如对牛弹琴还有效果一点! 水伶应该是那种很容易适应环境的人吧? 至少,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适应,并融入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甚至曾经畏惧过的生活环境中,这已经是一件很值得称赞的事了。 “亚克、亚克!”甩著一条粗粗的麻花辫,穿著合身的牛仔裤和短袖衬衫,水伶一路叫进亚克的房里来。“今天天气这麽好,我们不要窝在屋里了啦!走啦、走啦!我们去看电影、去吃匹萨,然後去逛夜市,好不好啦?” 倚在床头看书的亚克慵懒的瞥她一眼。“天天出去你不嫌烦吗?” 水伶一听,不觉猛翻白眼。“拜托喔!人家在家里看电视,你就问说腻不腻啊?那好,我出去逛总可以了吧?可逛多了,你又问说烦不烦?那你到底要人家怎麽样嘛!” 亚克放下书。“你不想换地方,或者换个世纪吗?” 三十四 “才不要哩!”水伶不假思索地断然道:“跑过那麽多世纪,那麽多地方,就这儿最舒适自在,我才不想离开呢!”转个眼她又说:“我甚至还想过要在这儿住下来呢!” “住下来吗?”彩虹般的六角漩涡缓缓转动著,“你想住在这儿吗?”亚克慢吞吞地问。“你不想到贝尔它去了吗?” “谁说的?”水伶立刻否认。“这个世纪也还算可啦!但依然不怎麽美好,不但到处乌烟瘴气的,连口新鲜空气都吸不到,而且,出门买个东西就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就算待在家里也不怎麽安全。不过,至少这儿比你带我去过的其他世纪都要来的便利,而且有趣多了。” 她边说边点头附和自己的说法。“所以呢!在我们任务之间的空档里,或许都可以待在这儿,甚至我还可以找个工作什麽的。叫我每天这样无所事事地浪费粮食,短时间还好,时间再长一点的话,一定会抓狂的啦!” 水伶夸张的说著,同时跳到床上去面对亚克盘膝坐著。 “搞不好还可以把黑白带过来也说不定,虽然把它留在山下村户那儿也没问题,那家子人都很喜欢它,可是,它会想我,我也会想它!所以……” “那你工作的时候它怎麽办?”亚克突然插进来一句。 “嗄?啊!对喔……”水伶立刻垮下了脸。“那就……没办法了。”有点泄气地望著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唔……这鞋子还满好穿的呢!”她无意识地说。 “以前我要是能穿这种鞋子,说不定就不会跑输黑白,当然,打猎也不会输它了,不过……这时代好像也没有机会让我们像那样满山遍野地跑,或者去打猎的吧?嗯……这样也好啦!我想,黑白大概也不会喜欢到这儿来吧!” 亚克凝视她片刻,而後突然双脚挪下了床。 “走吧!” “呃?走?走到哪儿去?” “你不是说想去看电影吗?那就走啊!顺便可以去找一下这公寓的屋主,看看他愿不愿意把这公寓卖给我们,这样一来,以後我们就可以想来就来了。” “耶?”水伶闻言!惊喜地跳了起来,“真的?亚克,你真的要把这公寓买下来?” 亚克淡淡地瞟她一眼,随即转身走出房外,水伶忙随後追上。 “或许你也可以找个短期打工的工作做做。” “耶?耶?耶?我……我也可以工作?” “短期打工可以。” “啊——好棒喔!”水伶不由得兴奋地叫了起来。“哪、哪!亚克,我可不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工作?” “什麽工作?” “什麽工作啊……呃!譬如,我能不能先做做看这边那个叫什麽总统的,他看起来好威风,听说薪水也很高喔!或者是那个什麽警察局长也可以,杀人我都敢了,抓坏人一定没问题的啦!呃……虽然我不会开车。还有——” “……” “小姐,请问你这是换第几个工作了?” 水伶还懂得先堆起一脸无辜的傻笑,再低下头去扳著手指头数数儿。 “呃……1、2、3、4……呃!5还有6……” “行了!”亚克面无表情地看著她的手指头。“不用再说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工作吗?” “当然呀!” “那你为什麽每次都做不了三天就被人家赶出来了?” 水伶的小嘴立刻嘟起半天高。“那怎能怪我嘛!谁教他们要偷摸我的屁股?还有啊!有个家伙居然问我要不要陪他上旅馆。刚开始我是听不懂啦!还以为他要带我到哪里去玩呢!後来,是同事告诉我,那是……” 够了,那种话他不想听! “所以,你就回过头去把人家揍个半死?” “他欠扁嘛!人家也只不过是小小踹那个小子两脚而已,没有k得他满地找牙他就该偷笑啦!” 好极了,工作没做好,这些二十一世纪的专用名词却全都学会了!恐怕再过几天,光听她讲话就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台湾土生土长的了! “那泡沫红茶那个呢?” “他掐我的胸部!” 嗯……她胸部的形状的确很迷人、很诱人、很动人……咦?咦?咦?他想到哪里去了呀? 回来!回来,回来! 三十五 “那7.11那个呢?” “他偷了一堆东西要走,店长看见了就叫他付帐,要不就把东西留下来,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打店长!” “可以请店长叫警察啊!” “哎呀!不用了啦!人家花钱请我,就是要我做事啊!那种小事我应付就可以了啦!” 人家是请你做店员,又不是请你做保全, “那昨天那个呢?” “昨天啊?昨天那个最机车了啦!人家正赶著要回家的说,他突然冒出来挡住我,我还以为他要问路呢!结果竟然是要强暴我。” 所以!她才踢爆对方的**!折了对方的xx,再踩扁对方的aa……反正,她把对方横著送进医院里去了就是。幸好她没有随身携带短剑,否则,现在她早已因杀人罪被抓去关起来了,不过…… 这也是对方自找的吧? 可是,也因为这件事,从来没有注意过女人外表的他,这才第一次正视水伶的外表。 怎麽会有那麽多的男人觊觎她呢? 於是!首次,他以美学的角度来端详打量水伶。 嗯——凭良心说,她长得还真是……不赖! 个子虽然矮了些,但身材曲线玲珑,鹅蛋型的脸蛋可爱迷人!浑身散发出野性、奔放的魅力。或许在她生长的年代里,她是一个提剑拿刀,跟著男人上战场杀敌,没人敢要的男人婆,但在这种时代的人眼里!她却是一个极为活泼迷人的青春少女,她…… 真的很不赖! 这是头一回他对女人有除了是女人之外的其他看法。 通常,在星人的习俗里,因为他们天生没有感情,因此,在二十岁时!便由父母替子女安排婚配;而贝尔塔莎人则因为血统里增添了地球人的感情成分,所以,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妻子,直到三十岁为止!若是仍找不到自己中意的配偶,才由父母替他们决定对象。 过去,亚克一直以为自己会到了三十岁时,才由父母决定婚配对象的,然而,现在他的脑子里,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出来“或许他可以选她为配偶也未尝不可”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先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是怎麽了?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想法? 唔……大概也不算太奇怪吧?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这麽久过!所以,觉得既然已经“习惯”了,总比再跟另外一个“人”重新再来过“方便”吧?嗯!对,就是这样…… 该死!这种想法也很奇怪啊! 哦!见鬼了,他想这些做什么呀? 老天,他……他的思考步骤已经乱了,怎麽……怎麽会这样? 他无措地望著水伶,而水伶则奇怪地看著他。 “你怎麽了?你……”她盯著他的眼睛,眼神惊异赞叹。“你的眼睛,我……我从来没看过这样,它……它好像要变成圆的了耶!” 圆的? 一听,亚克差点吓死了!塔莎人的六角眼珠会变成圆的只有在两种状况下:一种是死了,一种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快点、快点!再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就会变成圆的了!”水伶却还痴痴地盯著他的眼睛直叫加油。“快点,让我看看它们变成圆的时候到底是什麽样子,快点、快点、快……哎呀!” 眼睫毛突然下垂,遮住了那奇异的变化。 “小气!不要这样,让人家看嘛!人家要看看你的眼珠子变成圆的是什麽样子嘛!让人家看看嘛!” 在水伶的大声抗议中,亚克的左手蓦地横在他们之间,那通讯器正一闪一闪的发出讯号。 “别吵,希恩要跟我们联络了!” “可是——” “闭嘴!”亚克打开通讯器。“希恩?” “任务来了!” 亚克抬眸瞥向水伶,水伶也安静了下来,失望地看著亚克又恢复正六角型的眼珠子,嘴里不晓得嘟嚷了一句什麽。亚克没理会她,迳自走开两步。 “说吧!希恩。” 三十六 第六章 公敌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 酒空金瞌,花困莲瀛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 凭廊久,疏烟淡日 寂寞下无城 ——秦观·满庭芳 翻开欧洲的历史,可以举出不少的英雄名君,可是,能够像拿破仑那样在短短期间内就取得天下,扬名於世的却不多见。拿破仑能够拥有辉煌的一生,自然和他的天分有关,但时代背景的驱使,更是重大因素。 十八世纪的法国大革命,是人民反抗专制的具体表现,当农民们手上拿著武器想要推翻长久以来令他们痛苦不堪的封建王朝时!国王却还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历史的动向。 拿破仑就是趁此机会,高举著“平等自由”的口号得以黄袍加身,成为一代皇帝的,这是历史上一道重要的轨迹。 “冯伟让拿破仑在执掌政权前就死了,所以,我们要让他活回来!”亚克很简单的解释。“这次的任务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大概用不到一个钟头吧!但是……”他严肃地盯住水伶。衅通次的任务也非常危险,所以,你要特别小心,一定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绝对不能再自作主张搞什麽飞机了,明白吗?” “哦!了解了,那……”水伶睁著大眼睛仰视著亚克。“谁是拿破仑?你?还是我?” “都不是。” 水伶呆了呆。“咦?都不是?” “没错,都不是。” 水伶搔搔脑袋。“那……我是谁?约瑟芬吗?” 亚克没有回答,只是神情诡异地盯著她。 水伶眨了眨眼,随即不敢相信地愣住了。 “耶?不……不会吧?难不成……难不成这次又要叫人家做男的了?”说著,她忍不住低头猛打量自己,她有那麽像男人吗?她的男性化动作已经改善很多了,不是吗? 亚克赞许地拍拍她的肩。“很好,有进步了!” “——骗人!” “我从不骗人。” “你这次就是骗人!” “我哪次都不会骗人。” 水伶倏地嘴一扁。“不要,每次都叫人家做男的,你为什麽就不做一次女的?” 亚克轻蔑地撒撇嘴。“没机会。” “骗人!” 亚克开始不耐烦了。“刚刚才告诉你我从不骗人的,不是吗?” “骗人!骗人!骗人!你这次就是骗人的!”水伶扯著喉咙尖叫。 亚克眼一眯。“好,那这次让你来决定!拿破仑从埃及回到巴黎不久後,在圣科隆宫殿的议会暴动中被杀了,你自己想想看,我们需要扮演什麽角色?” “好!” 水伶狠狠的应了一声,一副石敢当的模样扛下了责任,接著,就开始认真地在希恩传输给她的历史资料中思索起来。可是,不消片刻,她的眉宇就开始打结;再过一会儿,她开始猛掐下巴,又过了半晌!她居然好似跟头发有仇似的扯起头发来了,最後…! 她沮丧地抬起眼来瞅著亚克,不情不愿地嘟哝,“唔、唔、那……那我要做比较年轻的那一个喔!” 亚克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废话,我本来就是要让你担任那个角色的呀!” 水伶不由得哩局了嘴,“总有一天,”她咕哝。“总有一天,我非看到你扮演女的不可!” 亚克哼了哼。“恐怕很难喔!” 是吗?满饭好吃,但满话恐怕是不太好讲的哟! 三十七 高大的步兵指挥官南奴将军紧随在拿破仑身後走向圣科隆宫殿,在那儿,议会正进行当中,拿破仑准备到议会内去说服议员们让他拥有巴黎内外军队的指挥权,而骑兵部队指挥官米勒将军则守在宫殿口,一副若有所待的神情。 至於会场中,议员们却为了政权即将被拿破仑夺走而愤慨不已。 “拿破仑这该死的强盗!” “由法国国民所决定的政府,现在要被拿破仑用武力抢夺了,这裒是一个可怕的计画呀!” “把他逮捕起来吧!” “送他上断头台!” “对、对!让他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同一时刻,正走在宫殿石阶上的拿破仑额头上也冒著冷汗。 要夺取政权呢? 或是要当叛乱者而受死刑? 然而,两边都还没有搞出一个结论来时,拿破仑就已来到议场门口了。 “拿破仑到了!” 会场内外同时静默了下来,随即,一阵欢呼声出自於议曼口中,拿破仑闻声,立时傲然挺著胸,迎向拥过来的议员们,可是…… “打死他!” 没想到,不晓得从何处又突然冒出来这三个字,随著这咆哮声,原先的欢呼声竟然又改为无数的拳头向拿破仑挥舞过来,拿破仑却毫不反抗的承受议员们的拳打脚踢。 这是他聪明的地方,他知道,如果在这里动用武力的话,自己就完蛋了,很快就会被认定为是法国人的公敌。另一方面,他也很笃定自己会得到英勇的南奴的保护,所以,毫不畏惧地等待著最好的时机。 果然,在许多旁听的法国民众的注视下,南奴以他高大的身躯护卫著拿破仑!勇敢的抵抗那些呈现歇斯底里状况的议员们,於是,女性听众们开始大声尖叫加上配音。 “将军危险了……” “天哪!赶快救救将军吧!” “呜呜!我的将军啊!” 彷佛是被那些女性哀嚎呼唤进来似的,米勒把时间抓得那麽恰到好处地在最佳时机里带领著龙骑兵闯入议场内,很快的就和那些疯狂的议员们展开了扑打搏斗。 “回来!”南奴一把抓回正想冲入战斗圈中的米勒。“护卫将军!” 米勒兴奋地看看打斗中的部下,再看回南奴。 “可是……” 南奴警告地瞪著他。“保护将军,这才是我们的任务!” 米勒噘了噘嘴。“可是,这里有你就够了嘛!” “什麽有我就够了!”南奴怒斥。“别忘了,这是有枪弹的时代,不是挡著不让别人靠近他就可以了!” 米勒瞄了一眼背对著他们昂然伫立的拿破仑。“叫他躲到桌子底下去嘛!”他“好心”的建议。 “躲到桌子底下去?!”南奴不敢相信地拉高了嗓门。“你以为现在在干嘛?玩躲猫猫吗?” 米勒倏地咧开嘴。“耶!你真的很聪明耶!” “你……你这个该死的幼稚白痴!”南奴忍不住低吼。“你又在搞不清楚状况了是不是?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不是游戏!是任务,很重要的任务,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任性好不好?” 看南奴生气了!米勒这才委委屈屈地收回脚步。“每次都这样,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嘛!” 南奴差点气昏了。“好玩?你想好玩?你想好玩就不要跟我搭档!” “好嘛、好嘛!”米勒赶紧献上讨好的笑容!一副认输样。“不玩了,人家不玩了就是嘛!” 三十八 南奴原本还想再吼几句,可是!该进行下一个行动的时机已经到了,顾不得碎碎念,他赶紧护著拿破仑到古边,并把窗户打开,让拿破仑探出身子,露出全身血迹斑斑的模样。 “战斗准备!”他大声下命令。 嗜血的士兵们一看到这种壮烈的情况,立刻显得很兴奋的大叫起来了。 “打倒英国的走狗!” “为了拿破仑将军,把那些卑鄙的议员全杀掉!” 所有的龙骑兵,以及各连队的士兵们都带著枪杆从门口冲进来了。 “要将你们这些议员们统统杀掉!” “你们这些混蛋,我们要来消灭你们了!” “如果还想要命的话,就投降吧!” 而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议员们,终於了解到情况不利於他们!不但开始退缩,有的人甚至还从窗户逃了出去。赶不上热闹而感到有些扫兴的士兵们,则纷纷朝後追赶著到处逃窜的议员们…… 一七九九年十一月,巴黎选出了三位执政以代替原来各区的执政官,拿破仑被选为第一执政。 这一日,亚克直到任务完成,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公寓之後,才和希恩联络。 “任务over!” “了解。”很奇怪的,希恩这回也失去了过去轻松戏夸的口吻。“我有另外两件事必须先通知你一下。” 直觉感到希恩所要说的事肯定不会是什麽天恩浩荡的好事,亚克不禁先绷紧了脸。 “什麽事?” “首先,我们得到消息,那边又多派两个人出去了。” “什麽?”亚克一听不禁扬高了声调。“那——” “先生!”希恩立刻打断他的下文。“请稍安勿躁,先听我讲完好吗?” 亚克瞟一眼正好奇地偷觎著他的水伶。 “你说吧!” “嗯!好,刚刚说那边又多派了两个人出去,所以,我们这边也会尽快找一对出去。不过,依照过去的经验,即使没有人过去帮忙,我想,你也应该应付得过来才对吧?” 亚克没说话,只是在嘴里低咒了两句。 “好,接著是另一件事,嗯……这件就比较讨厌了……” 一听希恩拖拖拉拉的口气,亚克顿觉不爽。“既然讨厌,就早点解决不就是了,还这麽龟龟毛毛的干什麽?” “咦?龟龟毛毛?那是什麽玩意儿?” “你管他是什麽!”亚克不耐烦地说。“先把事情讲清楚再说!” “好吧!那……”希恩犹豫了一下。“这个……老实说,那边不但又多派了两个人出去扭曲历史,还另外派了一位战士出去。” “战士?难道……”亚克惊讶地睁大了眼。“是要来追杀我们的?” “或者说是要破坏你们的工作也可以。” 亚克闻言不由得沉下了脸,沉默片刻後,他才慢吞吞地说:“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三十九 “好,那有事再联络吧!”一关上通讯器,亚克就看著水伶说:“你也听见了吧?” 水伶颔首。“听见了,我也会小心一点的。” 信她的话的人绝对是白痴笨蛋大傻瓜! 但如果跟她碎碎念上三天三夜,会有什麽奇妙效用吗? 完全没用! 所以……算了吧! 亚克耸耸肩走向自己的卧室,准备洗澡休息,没想到水伶也跟了进来。 “喂!亚克,我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耶!” 亚克转日身来。“什麽地方?” “呃!照道理说,如果那边更积极一点工作的话,我们这边也应该要更忙碌才对吧?那为什麽我们少则一个多月,多则三、四个月才接到一桩case呢?难道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任务完成之後也有特休?” 亚克慢吞吞的在床沿坐下。“其实,他们一直没有休息过。” “咦?真的?那为什麽会这样?” “因为没有人确实知道哪一个人或哪一桩历史事件会影响到整个历史,所以,虽然他们从不休息,却往往是在浪费了许多时间!失败过许多次之後,才成功的找到一件足以扭曲历史的关键,也因此让我们幸运的得到喘息的机会。” “这样啊!可是……”水伶似乎更困惑了。“为什麽不索性派人把他们抓回去比较乾脆呢?” 亚克瞟她一眼,而後举起左手扬扬银盒子。“因为这里头有逆追踪仪,所以,我们这边追踪不到他们,他们那边也追踪不到我们,除非是偶然碰上。” “哦!原来如此。”水伶恍然,随即又疑惑地抓抓头发。“可既然如此,他们就算派战士来又有什麽用?”她不解地问。 亚克翻翻白眼。“你是白痴啊?他们不会等在我们必定会去的地方埋伏吗?” “耶?啊!对喔!”水伶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中捶了一拳。“既然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去修正他们所搞出来的鬼,那就……咦?等等、等等,那……”她突然又歪著脑袋不解地抓抓脖子。“那他们过去为什麽不那麽做?” “冯伟试过。”亚克淡淡地说:“但是,一直以来,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两个人,所以,只要他一出现,我们就会立刻改变方式,一个人继续执行任务,另一个人对付他。我记得刚开始两次,他还被我打伤了,之後他就不敢再尝试了。” 水伶领悟地哦了一声。“後来虽然黛拉跳槽了,但我们这边还是维持两个人,所以,他们依然不敢等在那边破坏我们,对吧?” 没想到亚克立刻应了一声,“不对!”!而後以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看著她,看得她浑身不对劲。 “干嘛?”她低头瞧瞧自己!漫什麽不对啊!“我又干嘛了?干嘛这样看著我?” “你……”亚克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曾经伤过冯伟吧?” “是啊!那又怎麽样?” “你伤了他哪里?” 水伶耸耸肩。“我本来是想射他身上的,可一想到那衣服连刀剑都伤不了,用弓箭去射大概也没啥路用吧?所以,我只好瞄准他的……” 四十 “哪里?” “脑袋!” “脑袋?” “是啊!可是到底射中了他哪里我也不太确定,因为箭一出弓,我就立刻躲起来了。” 亚克沉默片刻。 “我想,或许你可能真的伤到他的脑部了。” “咦?”水伶惊呼。“那他不就嗝屁了?” “不!”亚克摇头。“塔莎人除了直接伤到、心脏之外,其他任何伤势都不会致命,即使是伤到脑部,也不过是会破坏到他某一部分的身体机能,但还不至於致命。” “哇!这个厉害!”水伶喃喃道。“就算剖开脑袋一半也不会死吗?” 亚克没理她。“所以,我想你可能是真的伤到了他的脑部,以至於他现在无法正常行动。嗯……”他又沉吟了一下。“难怪他们那边又急著派出人来!也许他们以为我们这边又增派了什麽厉害的人手……” 他忽然停住,奇怪地注视著两眼发亮的水伶,她拚命眨著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一脸期盼的神情。亚克挑了挑眉,随即起身走向衣橱。 水伶愣了一下,立刻缠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大声抗议。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吼人的时候比打雷的时候还要大声,现在人家立了大功耶!居然连夸奖一句都没有,你也太小气了吧?” “立了大功?”亚克瞥过眼来俯视著她。“你还真敢说啊你,请问你立了什麽大功?” “耶?”水伶怪叫。“我替你们伤了一位对手不是吗?” “是喔!”亚克冷嗤。“但对方因此立刻增派了两个人出来,甚至还加上另一个战士,现在我们不但要对付四个人,还要防备杀手的偷袭,请问,你是立了什麽大功了?” 水伶顿时哑口无言。 “偏偏你又那麽爱作怪,平常时候要宝还无所谓,任务当中你也要给我捣蛋,总有一天,我这条命会给你玩掉了!” 水伶听了,立刻怯怯地放开抓住他的手嗫嚅道:“人家……人家以後不会了就是嘛!” 亚克嘲讽地哈一声。“我听你在唱歌!你哪一次不是这麽说的?结果呢?” 水伶瑟缩了一下。“那……那人家这次是说真的了嘛!而且……而且,希恩不是说也会再派人出来吗?” 亚克撇了撇嘴。“即使我们这边说会增派人手过来,但也没有那麽快,否则,他们早就派出来了。也就是说,会有一阵子要靠我们两个单打独斗了,像这种情况啊!我实在不太敢抱多少希望喔!” 水伶沮丧地垂下小脑袋,不知道为什麽,她那种颓丧的模样竟然让亚克的胸口出现一种苦闷的不适感,教他不由自主地脱口道:“算了,反正他们那边紧急增派出来的人手可能都不太牢靠,我看,不是会被某个世纪里的花花世界迷惑,就是会因为受不了太多次传输的冲击而发疯,早晚会自动终结掉的。” “耶?”水伶不觉一惊!旋即猛然抬起头来紧张地瞅住他。“那……那我呢?我也会发疯吗?” “放心,”亚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你不会的,第一次替你进行传输之後,希恩就替你侦测过了,无论是脑部或心理上,你都不会有什麽问题。但那些匆忙调派过来的地球塔莎人,很有可能只能承担两、三次的传输之後就承受不住而发疯,甚至死亡了。” “哦!” 水伶这才放下心来,奇怪的是,这麽重大的事,她竟然完全不怀疑亚克是否只是在哄骗她而已,事实上,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她很信任他,甚至比信任自己还要多。 而若是她再深究下去的话,她应该可以再进一步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开始产生依赖他的倾向!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撒娇的姿态来,而这些都是在她生长的环境中不被允许的。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必须比任何人都来得坚强独立才能生存下去,但在他面前,在他那双奇异的彩虹钻石瞳眸的凝视下,她坚强的心就软化了;只要在他身边,她的独立就会悄然地被收进口袋里了 但她没有深究下去,所以,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只觉得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麽快乐过,她尽情的品尝这种新奇冒险的新生活,恣意的享受亚克的陪伴。 她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这麽幸福过! 楔子 莫名的羁绊, 让彼此寻寻觅觅, 爱情的力量, 不受时间空间的阻碍, 让爱重逢 「快点!快点!梦幻部队集合了啦!」队长童雅贞扯大嗓门唤著其他成员。「动作快点,不要再慢吞吞的穷磨菇了咩!」 咦?秋雨恋看著几个女孩逐渐聚拢在一块儿!不禁狐疑的问:「她们在干嘛啊?」她昨天才转入风华高中二年三班,对同学还不甚了解。 「还不是自成小团体,」黄香萍不屑的说:「可我们班就属她们那个小团体最没品味了,居然说她们几个都是从小作著相同的梦境长大的,简直就要笑掉我的大门牙了!」 梦?!秋雨恋立刻紧张地追根究柢,「是她们都作一样的梦,还是各人作各人的梦?」这点对她而言很重要。 「哪知道啊!反正她们都是作白日梦的高手,在我们学校里,根本没有人比得过她们几个。走啦!别理她们了,我再带你去参观别的地方。」 秋雨恋却情不自禁的频频转头看著那群女孩。天!她是怎麽了?她竟觉得自己对那群女孩好有亲切感呢! 是因为她终於找到跟她一样的人,长年被一个怪异的梦境牵引吗? 等一下她一定要去找她们聊聊,或许能解开、心底的疑惑呢! 「那是谁啊?」楚伶雅忍不住回头望著走远的人影,[怎么我觉得对她乱有亲切感的呢?」她的个性阿沙力得很,既直爽又开朗,凡事大而化之;但若要说她是 不拘小节,倒不如说她是神经很大条;若要说她是少根筋,不如说她的思考迥路太简单。 「对喔!好像我们早八百年前就认识一样。」温暖暖喃喃的低语,她其实几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跟自闭儿差不多,完全不能接受外人,直到与这群梦幻部队认识後,她才开始对其他的人交心。 「是哩!那感觉就好像我们八个人当初聚在一起的情况耶——」副队长范心华讲出大家心里真正的感觉。 「会不会……我们有新的队员了?」小个子曾静猜测道。 「咦?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样耶!我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喔!」沈心爱搂著曾静笑道,她就像个男孩一般,喜欢保护弱小族群,因此,她最爱搂著小不点曾静了。 「我还不是一样!」牛蜜蜜不干示弱的凑过去,三个女孩抱成一团。她是个不多话的女孩,总是文文静静的待在一旁,如果没注意,时常会被人忽视。 「你们说得都没错,她确实会加入我们,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磁场。」队长童雅贞斩钉截铁的说:「而且,我有预感,我们最近可能会碰到一些奇怪的事!」 「为什麽?」其他人有点紧张。 「我的梦在变!」童雅贞脸色有点苍白的说,她一想到最近的梦,心里就开始长毛。 「我也是!」 「我也是耶!」 几个女孩七嘴八舌的指出自己的切身情况。 童雅贞看了大夥一眼,试著找出她梦中的回忆。「这次在我的梦里!有个看不清楚的人影,他应该是个男的,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他一直在对我说,「我一直在传达暗号给你,可是!你却还是无法解读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诉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天哪!」范心华以手捧心,她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跟我梦里说的话一模一样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也听过这段话,那个人在我的梦里一直一直说个不停,我都快会背了。」曾静的胆子最小,她试著以双手掩耳,「有时我连清醒著,都好像还是能听到他在对我说话。」 楚伶雅看看那个!再瞧瞧这个,实在搞不懂这件事有什麽好可怕的,再怎麽样不都是在梦里吗?只不过…… 「最可恶的是,不管我怎麽骂他、嘲笑他、叫他滚开,他根本就甩都不甩我,照样老神在在的念经给我听!」楚伶雅忿忿地道,她对这件事不但不怕,还火大得很呢! 「他说的暗号到底是什麽?为什麽我们无法解读?还有,如果我们答应他保守秘密,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想对我们说的事呢?」童雅贞最有冒险犯难的精神,她语出惊人的说:「不如……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怎麽试?」范、心华一向喜欢事先计画任何事。 「我们就依年龄大小来排顺序!然後一个个在我们自己的梦中告诉那个人!我们愿意保守秘密,再看对方……」 「等等!」秋雨恋突然奔了过来。「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一点你们的对话,我叫秋雨恋!我……能不能加入你们?」 「没问题。」其他八名女孩异口同声的说:「欢迎你的加入。」 秋雨恋看了众人一眼。「我……应该最年长,因为我曾休学一年,所以,就由我来打头阵,只是,你们要告诉我该怎麽做?」 童雅贞解释道:「我们并不知道该怎麽做,只是觉得这个梦一直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所以,我建议在梦中告诉那人说我们能保守秘密,等第二天,再由那个人告诉我们,那样回答他之後究竟会发生什麽事。」 秋雨恋点点头。「我明白了,今晚我会照做,明天下课时我再告诉你们实际发生的事。」 九个女孩一起伸出右手,紧叠在一块儿。 「让我们试试吧!」 大家都说好了,今晚的主角是秋雨恋,是吧? 所以,那个催魂人应该专心的去找秋雨恋,是吧?是吧? 那……那为什麽……为什麽…… 「我一直在传达暗号给你,可是,你却依然无法解读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诉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见鬼!为什麽那个该死的梦里人却依然能分身跑到她的梦里来唠唠叨叨、罗罗唆唆的呢? 「如果我让你知道所有的事,你可以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可以吗?可以吗?」 你够了吧你!今天应该是秋雨恋打头阵而不是她,拜托你专心一点去勾她的魂就行了,不要再来对我鬼叫鬼叫了好不好? 「……你可以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可以吗?可以吗?」 闭嘴!闭嘴!闭嘴! 但是,尽管她卵足全力去抗议,那犹如勾魂摄魄般的声音却依然不死心地轻轻呼唤著,甚至那模糊的人影也抬起双臂朝她诱惑似的伸过来。 「……请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哇咧——聋子是不是?叫你闭嘴没听到吗? 「……请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搞屁啊,还在叫! 「……请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该死的!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的人,而且,自她懂事开始,她就不断的在作这种梦,作到都嘛早就麻痹了,这已经变成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几乎就像呼吸那样自然了,她还有什麽好怕的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自从梦境开始改变之後,只要一听到那似遥远又似近在耳旁,朦朦胧胧却又字字清晰,似诱惑又似祈求的呼唤时,、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恐慌!仿佛有条无形的丝线正死命的拉扯著她的心、她的灵魂,只要她一回答,便得面临生离死别的抉择似的,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逃开、想跑得远远的去躲起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抗拒!就是无法摆脱那神秘的呼唤,无法回避那诱惑的声音,那让她越来越心慌、越来越困惑,也越来越眷恋的温柔呢喃。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谁鸟你啊!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喂!我警告你喔!你要是再……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哦——天哪!老兄,算我拜托你,别再叫了好不好?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大爷,求求你啦!去找秋雨恋嘛!人家漂亮美眉正在等你耶!你改天再来找我,到时我一定泡茶请你,ok?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喂、喂!你很不识好歹喔!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shit!shit!shit!shit……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啊——拚了!」陡然一声抓狂的高昂颤音过後,「好!好!好!」她不顾一切的扯开嗓门尖叫。「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该死的什麽都答应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真的?!你真的愿意?太好了,那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你说什麽就是什麽,行了吧?」 楚伶雅火大的又吼又点头,瞬间,她的眼前被一片刺眼的光芒笼罩,她的神志涣散、意识模糊,在茫然间,她低呼一声。 「搞屁啊!这……什麽鬼……」随後,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第一章 别离 林克朗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流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相见欢 九岁的燕水伶咬紧了一下唇,一步一回首地跟在两位姊姊身後离开家门,不舍的是爹娘脸上的无奈和悲哀,心冷的是爹娘眼底的庆幸和解脱。 庆幸的是有人肯拿谷粟换了她们去。 解脱的是终於得以摆脱三个「浪费」米粮的小包袱了。 一脸麻木的大姊回过头来牵起她的小手,「不要怪他们,小伶,他们也是不得己的。」她淡漠地说。 水伶抬眼看了一下十六岁的大姊,再觎一眼犹在咽咽哭泣的二姊,大姊会意的紧了紧握著她的手。 「我会照顾她的,倒是你,你比我们幸运多了,只要勤劳一点,日子应该也是可以过得去,但是……」大姊担忧的视线驻留在水伶清秀的五官上。「现在你还小,记得,过几年後你就得小心一点了,千万不要让人注意到你的长相,否则,你也可能会落得跟我们同样悲惨的下场,明白吗?」 水伶点点头,於是,大姊继续告诫她各种该留意的大问题、小细节,直到她们来到飘香楼的後门,这是城里最大的一家妓院。 眼看著两位姊姊就要跟她分开,接下来就会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水伶不由得开始感到心慌意乱,她恐惧得想哭。 但是,大姊立刻严厉地警告她:「不准哭,记住,往後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必须坚强一点,不要轻易屈服,更不要忘记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话,这样或许……只是或许,你的未来还会有点希望,懂吗?」 强抑住哽咽,水伶咬得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她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会哭出来,只能拚命点头,再点头。 「好了,我们走吧!」 不等大姊、二姊消失在门内,专门仲介人口贩卖的崔大婶就粗鲁的抓住水伶的手臂往城内另一头走去。 水伶没看就知道手臂上肯定多出一圈乌黑了,但是,她也只能踉踉跄跄的紧追著崔大婶的脚步,再次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首。 「看你也满懂事的,所以,大婶好心的给你一点劝告,你听得进去是最好,听不进去也就算了。」崔大婶突然这麽说道,「钱员外和夫人算是不错的主人了,只要你工作努力些!嘴巴也闭紧一点!日子就不会大难过,而且——」她有意无意地瞄了水伶一眼。「你长得实在不错,大了肯定会更好看,如果你够聪明的话,说不定还能捞个妾待做做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包管你吃香喝辣的享用不尽,所以……」 水伶始终低头不语,直到她们抵达钱员外府的後门外不远,她才抬首望向那座宽阔的宅邸,心中突然泛起一份绝望感。 她有预感,只要一踏入钱府,她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的亲人了! 所以,当由後门出来的那位中年妇人接手要把她牵进门内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我不要!」她大声抗议。 中年妇人却只是轻蔑地瞥她一眼,随即用力一扯…… ###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分崩离析的时代,自汉末黄巾乱起,三国鼎立了四十多年;东晋时又有十六国星罗棋布与王朝分庭抗礼,拓拔人入侵後,帝国再次大分裂为南北两个部分,直到外戚汉人杨坚篡位统一天下为止,这个兵古世马乱的时代前後绵延了近四百年。 三百九十五年的政治始终动荡不安,王朝更是如走马灯似的更迭,胜利者也总是会有短暂的光耀繁荣,但他们却只顾戴上抢来的皇冠端坐龙座上,得意洋洋地听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再设六宫封功臣,忙著犒赏自己、犒赏手下,享受一下权力在握的滋味和奢侈放荡的生活,却任由败兵贼寇到处流窜,在被战乱摧残蹂躏过的荒芜大地烧杀掠夺。 於是,当动乱掀起的时候,是百姓受苦的开端;而当战争结束的时候,百姓的灾难却依然持续不断。 好不容易逃过战争苦难的百姓们,还是得继续承受似乎永无止境的灾劫,只能凄惨的在贫乏的废墟中苟延残喘,在困苦的环境中挣扎求生存。 也因此!在这种朝代更迭的岁月里出生长大的孩子最是可怜!即使没有胎死腹中,是对方先杀过来的,她又不是笨蛋,哪会呆呆的站著等死啊! 然後,在她十六岁时,即便她总是抹污了脸,尽量让自己的外表邋遢到最极点,就算动作再粗鲁,也刻意压低了嗓音,她还是在月事来临时,不小心被某个军头发现是女儿身了。 毫不犹豫的,她立刻抓起触目所及最大的一颗石头,往那个转身想敲锣打鼓宣告天下这个「大好消息」的军头头上砸了下去。紧接著,迅速整理了一个包袱,再抓起弓箭和一把短剑就落跑了。 她逃到山里去了。 她不曾想过要回武川,因为就算回去了,找不找得到父母亲大人是另一回事,就怕即使不幸被她给找到了,有九成九在家里待不到半天就会被卖到妓院里头;甚至於,她大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某某土匪甲或强盗乙给逮去先奸後卖了——在这个乱世里!孤身女孩子是完全没有安全可言的。 所以,既然有选择的机会,她自然是宁愿孤独一人躲在山里打猎度日,也不愿被卖去做万人骑罗……呃!单骑也不要! 其实,这样也不是很寂寞!因为,光是躲避那此进山里来打猎的人就够她忙的了,何况,山中还有很多友善的小动物,它们可比那些险恶狡诈的人类要安全,而且有趣多了,想想,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是满快活的呢! 於是,她就这样悠悠然然地躲在山里打猎过活,偶尔趁夜溜下山去拿兽皮换点日常用品等物资。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她已经是个十七岁的漂亮大姑娘了,明眸皓齿、标致动人。不言不动的话,看起来实在迷人得很,可要是一动起来,那股豪放粗鲁劲儿,简直会吓死人,这也是因为先前她长年在男人群中生活之故。 如今,回想起当年在钱府後门外的绝望预感,她很清楚的了解到,当初那份预感已经实现了。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和她的亲人团聚了! 又到了炎炎夏日天,躲在山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热,丛丛的浓荫、密密的枝桠,还有山泉小溪瀑布,随手搞来野果两、三粒,再往那如茵绿草上一躺,身边还有松鼠先生、兔子小姐相伴!真是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这日午时过後不久,在那植被蓊郁的密林深处,不熟悉的人进来非迷路不可,搞不好还得终老此山中,但对水伶来讲,却有如自家後院般熟稔自在。 她选了一处最为幽静清凉的绿茵躺下,享受一下慵懒的快意,可就在水伶咬著半口野果,差那麽一丝丝就要进入梦乡时,突然一声声紧急狗吠由远而近传来。 黑白? 水伶揉著眼睛坐起来,同时往右侧的小路望去!果然是黑白,那只她刚进山里时碰上的小狗狗。自然,经过一年之後,如今黑白已经是一只健壮漂亮的大狗狗了。 「怎麽了,黑白?」 黑白一靠近过来,不但吠得更厉害,而且还拚命咬著她的袖子,似乎要水伶跟著它去的样子。 「要我跟你去吗?」水伶问著,同时一跃而起,跟著尾巴差点摇断了的黑白跑去。「到哪儿啊?」明知是白问,她还是顺口问了这麽一句。 黑白用更大声的汪汪来回答她,当然,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好闭嘴跟在它後头跑。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而且,说不定这一去还可以猎只山猪之类的来打打牙祭也说不定呢! 可是,不久後,她就发现黑白一路带著她往她所居住的山洞去了,她这才才开始紧张起来,并加快脚步,挂在腰间的短剑摇晃得几乎要掉下来。 不会是有人发现她了吧? 然而,还不到山洞,黑白便停了下来,就在涓涓小溪旁,黑白停在一个趴卧在溪边地上的人身旁,继续对她叫个不停。水伶顿时一惊,立刻冲了过去。 哎呀!死人吗? 不,不是、不是,如果是的话,黑白不会叫得那麽紧张,肯定是需要救助的伤者,但是……老天!那……那是什麽呀? 水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了,跟著,她甚至有点迟疑了,之後,在离那人尚有两、三步远的距离处,她停了下来,双眸惊疑地来回打量那人一动也不动的身躯。 那应该是个人没错,而那修长有力的身躯也显示出那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过肩的长发技散在脑袋四周!遮住了他的五官,不过这些都不算什麽,问题是……是—— 他穿的衣服里的好奇怪喔! 闪亮的银色,也不知道是什麽质料!无论是上衣、长裤或腰带及长靴都是,而且,还是紧紧地里在那个男人修长的身躯上,看起来彷佛是黏贴在他身上似的。 然而,这个也不算重要,跟随乱军东征西战那麽久!见过的各种番邦异族也不在少数,他们的服装当然也是各有特色,看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虽然躺在地上这个男人的服装样式是她首次见到的,但重点是……重点是……是…… 水伶惊疑地瞪著那人身下的液体。 那是血吗? 有哪一种异族的血是紫色的……老天!不会是中毒了吧? 踌躇老半天後,在黑白的吠声催促下,水伶才迟疑地上前蹲下去,又犹豫片刻後,她才伸手去撩起盖在他脸上的头发,可才瞄了一眼,她就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跌坐在地上,屁股还往後挪了好几下,差点把屁股都给擦破了。 天哪!这是哪一族的怪胎呀?怎么会有那麽恐怖的眼睛? 她立刻想丢下这人不管了,但是,在她还没有机会翻身跳起来逃之夭夭之前,黑白就仿佛感觉到她的退却似的开始拚命叫个不停,还不时去舔舔那个男人,似乎想说什麽。 水伶不由得停下落跑的动作,并皱起眉。「你确定他是好人?」 黑白汪汪两声,然後又舔舔男人,再汪汪两声。 水伶一闻言,不觉吸了吸嘴,同时又瞄了地上那个怪胎两眼。 「你确定?」 黑白更用力的吼了两声,感觉好像有点被侮辱的愤慨似的。 「好、好、好!」水伶忙举手投降,继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在这方面你从未做过错误的判断,而现在你又『发誓』说他是好人,那麽!无论他长得有多恐怖,就算会活活的吓死我,我还是得听你黑白大爷的吩咐救他罗?」 黑白又舔了男人好几下,然後再次拚命地吠起来了。 「是、是、是,」水伶不情不愿地爬了回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吧?唉!天知道我连浮屠是什麽都不知道,造那麽多浮屠干嘛呢?」事实上,斗大的字她连一个都不认得,哪会懂得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词呀! 跪在那人身边,她又迟疑了半晌後,才双手用力一推,将那人的身躯翻了个面。虽然一直警告自己别再看那人的脸了,但是,她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脸上瞥过去…… 耶?那……原来那不是眼睛嘛! 下一秒,她已经把双眼盯在那人的脸上仔细端详,而且,还拿手去碰碰那个人戴在眼睛上的东西。 同样是闪闪发亮的银色,而且硬邦邦的,却不是木头,也非金银或铜铁,宽约三、四指,整圈环绕过脑後!类似发带。但人家的发带是戴在额头上的,他却是蒙在眼睛上,好奇怪。 难不成他是瞎子? 迟疑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东西从他头上取下来,随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五官正常,虽然紧闭的双眼看不出他是不是瞎子,但这人的长相确实是相当性格有力,浓浓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犀准有劲,厚薄适中的双唇此刻却显得相当苍白乾裂;不过,就整体面言,这是一张十分吸引人的脸;但若要说他俊美,倒不如说他有一种令人抨然心动的气质还比较贴切。 真是好一个又性格又迷人的男人啊! 尽管她对男人怀有深刻的戒心,也有某种程度的厌恶感,然而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仍让她情不自禁的暗暗赞叹不已。就像有些花虽然有毒,可也不能否认它们比一般的花更为鲜艳美丽,反正只要不去碰它们,纯粹欣赏一下也没差咩! 在他脸上凝视好半晌,好奇的手同时无意识地顺著视线探索了好一会儿之後,水伶才依依不舍地把视线往下拉,而这一看,双眉便不由得紧攒了起来,同时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大片裙摆来。 没错,那深紫色的液体的确是他的血,而且!此刻依然不停的从他左腰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上缓缓渗透出来。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她不是早就看多了那种蓝眼睛和红头发的人,又听人说在遥远的彼方还有绿眼睛金头发的人的话,这会儿肯定要把他当作妖怪了!咆!等他醒来後,一定得先问问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怎麽会有那麽奇怪的血色呢? 她暗忖,同时命令黑白,「去把我的床垫拿过来!」一边先行简略的为那人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一会儿,黑白就把那张权充床垫的兽皮咬了过来,把它摊平後,水伶便将那人翻到兽皮上,然後开始死命地拉扯兽皮,把那个至少多了她二分之一体重的男人往山洞那儿移过去。 黑白当然也义不容辞的紧咬著白牙帮忙拖,接著,好几只猴子也「好心好意」的过来帮倒忙,这边拉一下,那头扯一下,顺便再绊得她差点四脚朝天,还有只兔子居然老大不客气的跳到伤者的身上搭便车。 幸好山洞就在不远处,可这辛苦过程,也足够教她气喘吁吁地瘫在山洞内半晌动弹不得了。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乾燥的山洞,虽然洞口很小,还遮满了树藤,如果不是不小心「撞」进来,还真的不知道树藤後竟别有洞天呢!但只要往里面走几步,整个视野便会豁然开朗,而且,壁面和地上也都相当平滑。 最特别的是在它的右边顶上有一个不太圆整的大洞!日光从其中照射下来,让原本该是暗无天日的山洞拥有天然的照明。当然,每当洞外刮风下雨或落雪时,也照样会从那洞口又是风雨又是冰雪的刮进来,让躲在洞里的人咬牙切齿地咒骂不已。 片刻後,她终於喘过气来了!随即到储放物品的小箱子里拿了草药,又撕了一件中衣作绷带,然後回到受伤的男人身边,准备要替他疗伤。当然,第一步必定是要把衣服脱下来,但是…… 咦?咦?这……这衣服怎麽脱呀? 她居然找不到开口,这衣服简直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半晌後,她终於放弃了,抽出短剑打算割开衣服算了,虽然有点可惜…… 耶?耶?这……这是什麽东东做的衣服啊?怎麽割不开? 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锯的,就差没用嘴咬、用剑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仍是没辙,只好再次放弃了,还是回过头去找他衣服的开口比较有希望一点。 当然,这回她找得更仔细了,於是,终於让她找到了在他颈部最上方的高领处有一个小小的菱形饰物。她迟疑地抓住那个饰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让她打开了那件怎麽也割不开的衣服。 哇——这个厉害! 她赞叹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几回之後,才暂时放弃这个游戏,改而去拆掉草草包扎的绷带,再替他脱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长的伤口,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来。片刻後,她就决定,这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非得动到她的针线功夫不可了。 这种缝缝补补的小事,对在乱军中以假男人的身分「混」了三、四年的水伶来讲,自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用说断手断脚没啥了不起,连剖腹断头都很稀松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痹了。只不过……嘿嘿!不晓得为什麽,这男人结实强健的胸部竟然让她一瞄见,就感到有点眩眼罢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处理好伤口,正想弄条湿巾来敷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时,却发现黑白趴在一旁,专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应该说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东西才对。 不用说了,当然是银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肤色和发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银色的! 说是东西,是因为那玩意儿虽然像副手镯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来却跟手镯一点也沾不上边,而且,简直是丑得可以!它约四指长、三指宽、两指厚度,就跟戴个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不过!丑归丑,好奇的水伶还是会想去摘下来仔细看看,可惜拨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来,只能就著他的手翻过来覆过去。不过,看来看去,她发现自己的视线逗留在他那只修长有劲的手上的时间还比较多一点。 半晌後!她耸耸肩,决定这个男人的审美观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条薄被子替他盖上,再拧了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接著双手叉腰俯视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鸡来,他就交给你罗,」 黑白呜咽一声,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这才转身出洞而去。 透过自郁林叶隙穿射下来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间的微风仍旧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还是那麽的可爱,可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水伶却觉得世界似乎有点改变了——唔!或者该说是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样了吧? 打山鸡原是为了炖汤给伤者喝,却没想到天还没黑,伤者就忙著发烧辗转呻吟不已,害水伶整个晚上都不停的为他更换湿巾好退烧,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让他因翻动而扯裂了伤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来的淅哩哗啦倾盆大雨,还真有点那种凄凄惨惨的味道呢! 直到翌日过午时,伤者才逐渐退烧安静下来。 见他不再咕咕哝哝的说一些她有听没有懂的话,呼吸也很平稳地安睡著,水伶几乎是立刻就瘫在他身边睡著了。而最可怜的是黑白,因为枕头被那个很嚣张的闹了一整夜的人占去了,所以,水伶就顺手抓来黑白权充枕头。 呜呜——怎麽这样?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在旁边叫了一整夜的说,而且,还贡献了不少口水在这个人的脸上耶! 实在听不出来黑白的呜呜咽咽到底是在哭,还是在苦笑,或者是在抱怨,水伶一概当作没听见,反正她也听不懂,所以,仅是兀自拍拍它的肚子,然後就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呜呜——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人! 黑白无奈地将下巴放回交叠的前腿上,合上眼也跟著睡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应该不算太久吧?因为,当水伶醒来的时候,山洞里还天光白亮的,这表示日头还没有下沉。刚睡醒的她,揉著眼睛边睁眼看出去,旋即愣住了。 耶?人呢? 她立刻坐起来转头东张西望,随即发现就在那个顶洞下面,有一个人直挺挺的伫立著,他两腿岔开、双手扭腰,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儿仰头从上面的洞口望出去。 水伶著实没想到,午时前还人事不省地瘫成一堆的颐长身躯此刻竟已散发出强劲有力的气势,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水伶瞧得、心头抨抨乱跳,口水满嘴泛滥了。 哇——好有气概的男人哪! 水伶暗叹。对看多了各式男人的她来讲,男人外表好不好看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她的感觉对不对劲、他的气质合不合她的胃口、他的男人气概够不够「嚣张」。而光是气质和男人气概这两样,这个男人就足以教她脑筋打结了!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 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事实上,他所见过的男人可说是多到数不清,多到早已看清那些贪婪、残忍又淫贱好色的男人本性,多到足够让她厌烦到了极点,所以,她从未考虑过嫁不嫁人的问题。如果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干嘛一定要依赖臭男人呢? 所以,即使这个男人有多麽令人、心动、多麽教人赞叹,可在她的下意识里,再出色的男人都是需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危险动物,欣赏一下可以,想要拥有的话,就得有被生吞活剥的觉悟才行! 水伶暗忖著,同时甩了甩脑袋,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她猛晃著脑袋的同时也缓缓转过身来了;而当水伶甩够了脑袋时,他也恰好把正面对准了她,水伶当然是迫不及待的看过去!可刚一看清他的五官神情时,她瞬间呆住了! 老天爷! 她不敢相信地将双眸瞠到最大。 她亲眼见过匈奴铁弗部人的湛蓝眼珠,也听说过还有翡翠绿眼珠、银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梦般地,水伶慢慢爬起来走到他面前,双眸始终不可思议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麽时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里去了? 然後,随著距离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张得越大。如果她张得够久,搞不好小鸟还会跑进去筑巢了也说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几乎是痴迷地盯著他的双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双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宝石般的眼珠子,每一个角都恰巧是一种鲜艳的色彩,眩丽夺目的在他眼珠子里宛若漩涡般不断流转变化;偶尔会稍微停顿一下,但迅即又恢复永不歇止的轮转。 他的瞳孔是一点金黄,在不停变换的灿烂中瞬间放大,旋即又回复为原来的一小圆点……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圆的。 然而,这种一般人看了会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可怕或诡异这种形容词,只觉得…… 好美! 在这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淡漠得近乎无情的线条。 「你……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种族的人呀?怎麽……怎麽能有这麽漂亮的眼睛呢?」她赞叹羡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变换停了一刹那,旋即又继续。 「你不怕?」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会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见多识广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们呢!有什麽好少见多怪的? 「我为什麽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麽好怕的?我曾经看过蓝眼珠的人,也听说过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眼睛的人,那麽!像你这样多几种眼色的人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颜色都会不一样了,那麽血的颜色不同当然也没什麽好奇怪的罗!」 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点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种很理所当然的表情,做出这种最简单的直线型逻辑推论。「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或种族的人,还有是从哪里来的而已。」说完!她还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园惑,继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亚克,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贝尔它来的。」 「贝尔它?唔……没听过,大概是真的有够远了。」水伶歪了歪脑袋。「你叫亚克?没有姓吗?」 「我的姓很长,说了你也记不住。」亚克淡淡地道。 耶?记不住就记不住,有必要用这种轻蔑的语气说吗? 这下子,水伶终於注意到他那明显的冷漠与疏离感了,「哦!那……」她边不解地端详著他,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麽看起来不但一点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好像在责怪她的「多管闲事」? 亚克未置可否,眉宇却攒得更深,彷佛不怎麽高兴似的。相对的,水伶也开始不爽起来了。 好吧!就算他已经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现在他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多少也得客气一点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气这两个字的意义。 好、好、好!那也无所谓,就算他不懂得那两个字的意义,更不懂得礼貌是啥玩意儿都没关系,可她总没得罪他吧?她甚至还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凭什麽摆脸色给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还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还不够丰富? 不过……算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会救他只是很单纯的想救他而己,并没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报她什麽,既然他喜欢装腔作势、摆脸色,那她就假装没看到不就行了? 这就叫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想到这里,水伶才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拉离开他的脸,继而发现自她醒来後,就没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亚克略一转眼.「那条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诧异地仰起脸往上看,「可是现在……耶?」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随即扭头往後望去——洞内依然明亮如白昼,她更惊诧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点点星辰闪烁的夜空。 「耶?这……这是怎麽一回事?」她惊疑地叫道。 亚克没有吭声,只是转眼望向她刚刚睡觉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兽皮上多了一根银白色的物体,继而更惊讶的发现,那物体虽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个山洞内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麽?」她惊呼著跑过去蹲在那物体的旁边,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亚克犹豫了一下,才跟过去把银白色的物体拿起来放进她手里。 「这是我们那儿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银光,「哇——一点也不会热耶!」她更惊讶地赞叹。「而且那麽亮,亮得简直像白天一样!却又不会刺眼,唔……这是类似夜明珠那种宝物吧?」 亚克面无表情。「类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却没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虽然我没见过夜明珠,但是,我听人家提起过,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无知的人喔! 迳自在兽皮上盘腿坐下,亚克只是冷淡地悌视著她。水伶拿著银光又端详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烧得好厉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时候你还昏睡不醒呢!怎麽现在你就这麽有精神了?」 「虽然我很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烧,但是!除非是持续高烧不退,否则,只要一退烧!我的身虑很快就会复元,这种伤顶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愈了。」亚克抚了一下绷带,「你处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麽快就退烧了。」他依然是那麽淡然地回道,口气里还是一丁点儿感恩的意味也没有,彷佛只是在叙述某件无关紧要的事实而已。 「那也没什麽啦!」水伶耸耸肩。「我从十一岁就开始看护伤患了,你那个伤也不过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替人家切断过腐烂的腿呢!」 「十一岁?」亚克扬高了浓眉。 水伶瞥他一眼,随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边,一边准备炖煮那两只早就处理好的山鸡,一边简略的叙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锅子放上去炖的时候,她的叙述也到了尾声。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麽会一个人住在这儿,只是不好意思问而已,不过,现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缓缓转过身来,发现亚克眼里的彩虹变换得更快速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里啊!还是躲在这儿安全一点,反正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快活,只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人发现就好罗!」 亚克脸上的冷漠淡然似乎稍微退除了一些,又好像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肿眸里漩涡的流转很明显的减速了。深深地凝视她片刻後,他忽然说:「我们那儿几乎没有战争。」 水伶先是一愣,继而惊呼,「完全没有吗?」 「差不多,有的话也只是一些不小的抗争而已,我们不会放任它们扩大为真正的战争。」亚克慢条斯理地说。 「没有战争的地方吗?」水伶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回到他面前,学他盘腿坐下,并羡慕向往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喔!」 亚克似乎想说什麽,却又突然改口问:「你现在几岁了?」 「十七。」水伶随口应道。「你呢?」 「二十四。」亚克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要在这儿躲多久?」 「一辈子。」水伶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三个字,除非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让她去,否则这儿是她唯一的选择了。「你是到我们这儿来做什麽的?」 「办点事。」很简洁的回答。「一辈子是很久的时间,你不怕寂寞吗?」 「至少很安全吧?」水伶反驳。「你是被在这儿附近四处流窜的贼匪盗寇砍伤的吗?」 这回亚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很正经地告诉她:「你可以在我伤好之後,要求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亲。」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严肃得有点超过了!简直就像是在谈论一桩非得成功不可的交易似的。 「才不要!」水伶却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我找到爹娘的後果只有一种-再被卖掉,而且,这次保证会跟我姊姊一样,直接被卖进窑子里去。换了是你,你会希望这样吗?」 亚克顿时哑口无言,水伶见状,不觉莞尔,继而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了半晌。 「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亚克右眉一挑。「办完了,如何?」 「也没如何啦!只是……」水伶悄悄垂下眼眸,状似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的伤好之後,就要回到你那个没有战事的家乡了吗?」 亚克狐疑地注视她片刻。 「没有那麽快,别的地方还有事等我去处理。」 「这样啊……那……」水伶飞快瞟他一眼。「你想……你想我有没有机会到……呃……到你的家乡去看看呢?」 就刚刚那片刻工夫,她的如意算盘就已经打好了,好歹她也救了他的老命,对吧?那样他就没理由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要求吧?而如果那边真的是那麽和平安详的话,她就不只是看看而已,说不定乾脆就在那儿定居了呢! 没想到,面对著她那张掩不住希冀的脸,亚克却仍不假思索地断然邋:「绝不可能!」 水伶顿时失望的垮下脸来。 干嘛拒绝得那麽快嘛!就不能稍微犹豫一下下吗?就算是假装的也好嘛!那样她才能和他比画两招太极拳啊!虽然他人高马大,但太极拳又不是比高大、比力气,说不定比呀比的,她就莫名其妙的赢了,然後就可以缠著他带她去那片安乐的净土了! 但是,他居然以一句「绝不可能」,就扫得她灰头土脸的连退七大步,难道他忘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哦!对了,他是忘了! 「可是…如果你没空带我去,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怎麽走,我可以自己去呀!」她仍不想放弃最後一线希望。 亚克非常肯定地摇摇头。「你自己去不了的。」 「我可以试试看嘛!」水伶不死心的坚持著。 亚克依旧摇头,并在水伶想继续说服他之前及时转开了话题。 「黑白为什麽天一黑就出去?」 一听就知道亚克拒绝继续和她比两手太极拳了,水伶不由得不满地噘起小嘴,不甘心地瞪著他好一会儿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它看上了山下村落里的一只小母狗,晚上都会去找它,因为,它每次去都会带点小猎物过去。哼哼!这还是我教它的呢!所以,那只小母狗的主人还很欢迎它,我看啊,说不定它很快就会做爹啦!」 「那你呢?你不想嫁人了吗?」亚克声音低沉。「如果你不想去找你的亲人,那麽,你也可以要求我帮你找个好看又有权势财富的丈夫,如何?」 不知道为什麽,水伶总觉得亚克的口气似乎越来越有「谈生意」的嫌疑了! 「不如何!」水伶赌气地鼓起腮帮子。「我干嘛嫁人?我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老死烂死,你管我那麽多干什麽?」话落,她就跳起来跑到炉火那边察看食物炖煮的情形。「你啊!既然不想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伤好了就尽快给我滚蛋!」 望著水伶那副透著怒气的背影,亚克不觉蹙起了浓眉。 不用她拿扫把赶人,他也想越快离开越好,事实上,他清醒过来後不久,就觉得有足够的体力离开了,问题是—— 「生意」没谈成之前,他走不了呀! 第二章 埋怨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还以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李煜.忆江南 真是长眼睛没见过那麽厚脸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来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丢开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剑朝天飞舞几下,还搭配上几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会脱口的咒骂,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开始剥皮剖腹;手上忙著,心里头可也没闲著,嘴里更是忙著叽哩咕噜地埋怨不已。 「什麽跟什麽嘛!明明伤都已经好了,干嘛还要我打猎回去孝敬大爷他的五脏庙?救他老命不够,还得当孝女贤孙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了呀?真是他妈的!」 骂到这里,水伶突然一剑高高举起,继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脚,嘴里还发出残忍的嘿嘿冷笑声,彷佛刚刚斩落的正是亚克大爷的脑袋。跟著,手起剑落,又连续斩下其他三颗「脑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还以为他什麽时候良心发现了,想换个手去打几只野味来回报我一下的说,结果每次吃饭时间一到,他大爷就两手空空的回来张大嘴等吃,他把我那里当成什麽了?救济院吗?」 啪的一下,她顺手把血淋淋的短剑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开始动手挖除那只可怜祭品的内脏。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还拿他当大爷一样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吗?毫无转回馀地的拒绝我的要求就算了,干嘛还老是拿那种轻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痴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对於满手的血迹,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满脑子想像著现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内脏,在扯某某人的肠子! 「问他的衣服是什麽质料的,他就给我说是我没听过的质料;问他那是怎麽缝制的!为什麽看不出来针线的痕迹,他就给我回答是用我所没听过的缝制技术,再问他眼睛上戴的!还有手上的那个是什麽,他也给我回答什麽他讲了我也听不懂。简直是在鬼扯一堆废话嘛!他都不讲,我当然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讲我不就听过了吗?」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进水里清洗。 「而最最超级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家伙居然敢用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样的东西给他吃,而且还大剌剌地点菜说下一餐换只兔子来!真是他妈的,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麽状况啊?那儿是山洞,又不是饭馆,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干嘛他吃喝两声我就得乖乖照办?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帮他叫个女人来给他刷背兼上床了?」 用力的洗呀洗、死命的刷刷刷,边还嘀嘀咕咕个没完,而後突然间,她停下所有的动作,只是死瞪著手上的免肉。 「最可恶的是……是——」她猛然跳起来仰天大吼,「我为什麽就这麽听他的话啊?」吼完,她喘了几口气,再咳两声清清喉咙,然後蹲下去继续洗呀洗、刷呀—— 「算了,也没差啦!反正这是最後一次了,等他吃饱後,我就要赶他上路,管他是要往东,还是往西,或是要上天堂、下地狱,那都不关我的事了!既然不让我去他的家乡分点好日子来过过,甚至连瞧一下也不行,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为了这件事,她也不知道忍了多少气、吞了多少火,跟他磨了多少次、浪费了上多少口水.但是,每一圆他都是反过来间她要不要找个好丈夫?或者要不要做个大富翁?抑或是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的,可就是不理会她真正的愿望。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就算他不烦,她也烦了!所以…… 她放弃了! 她什麽也不要了,不再奢望净天福地,更不希望那位祖宗再留下来让她伺候了,就按照过去那一年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又有何不好? 嗯!就是这样吧! 只要让那个自私狂妄、霸道任性,又令人越来越不安的家伙快快消失在她眼前,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不过,说也奇怪,那家伙明明已经没事了,早就可以走人了,不是吗?干嘛还死赖在她这儿不走呢?都一个多月了,就算有什麽看不见的内伤也早该痊愈了吧? 难不成是因为这儿有个大白痴不但供他白吃、供他白住,闲来无事还可以白白让他使唤著玩玩儿……就像现在!所以,他忍不住想白白多「享受」几天再离开?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要吃兔肉,她也帮他抓只兔子来了,待会儿就让他吃到撑死,然後就可以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了! 对,就这麽办! 水伶拎著湿淋淋的兔子起身,正准备打道回「洞」,很不巧的竟让她瞥见了溪里那些大过悠哉的鱼儿,大概是太平日子过太多了,每条都是肥肥嫩嫩的样子,而且,嘴巴还拚命一开一合的,彷佛在嘲笑她似的。 敢笑我?! 水伶冷笑著把兔子放到溪石上,再拔起短剑…… 半个时辰後,又是兔肉、又是鲜鱼地满载而归的水伶,兴匆匆的穿过山谷直向山洞而去!但就在山谷生局处,她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竖起耳朵聆听。 什麽声音? 不!不是声音,是——呃!也不对、应该是说,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听不见的声音,一种耳呜的感觉! 那是什麽?打哪儿来的? 咦?没有了,是她听错了吗——啊!又来了! 凭藉著天生野性的本能,她迅速奔向某个方向,穿过一大片灌木丛,来到一片白岩磷石,想也不想地扔开鱼兔、弓箭,趴向岩崖边往山谷探去…… 呀!是亚克耶! 但是……水伶狐疑地使尽目力望去——他在干什麽呀?他……耶?还有其他人吗? 她忙把身躯更往外探出去,整个人几乎是半吊在崖边朝崖下望去的……耶?耶?耶?另外两个和亚克一模一样穿著打扮的人,同样在眼睛上戴著那个奇怪的东西、同样一身银色,而且……而且其中之一还是个红头发的女人呢! 原来真的有红头发的人啊!那……不晓得是不是也有蓝色或绿色的头发?甚至紫色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既然是一样的装扮,应该是同一国的才对吧?那……他们为什麽分两边隔得远远的,而且,还大声对吼著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後……然後……他们到底在干嘛呀? 水伶的疑问在片刻後就得到答案了。 崖下那对男女其中之一的男人在吼完之後,突然伸出左手,瞬间,从他手腕上的银盒子里突然射出一道光芒,远远的朝亚克头上的岩石击去!水伶还在诧异那道光芒到底是啥东东时,蓦地听到轰的一声,亚克上方的破岩迸裂,四下坠落,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亚克隐在丛丛树後的身躯如飞也似的窜出,避向另一边。 然而,就在他即将安全地躲入一块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岩石後面时!早就伺机而动的另一个银盒子也射出一道光芒,在刹那间穿过亚克的右大腿,水伶可以清楚的看见亚克是摔到岩石後的。 虽然这种惊人的武器,还有这种作战方法水伶都没见过,但至少两军对战的场面她都嘛已经看到麻痹了,所以,她不但一点也不慌张,甚至反射性的一跃而起,迅速回头取来弓箭拉开,对准了…… 咦?不对,他们的衣服既然连刀剑都割不开,弓箭大概也没啥路用吧?那……略一思索,她倏地移动箭矢方向,一箭射出,旋即退身躲开。 如她所预料的,一声男人的惨叫先传来,继而是女人的悲呼,但奇怪的是,只不过一忽而,两人的声音便蓦地消失了。 当狐疑不已的水伶再探出头去看时,那对男女早已遁形无踪了! 当她正犹豫著要不要现身时,亚克却先拖著脚转出大岩石後!并高声问:「水伶,是你吗?」 水伶这才多探了一点身子出去,极目在崖下东寻西找!「他们走了吗?」她也提高声音叫了回去。 「走了!」 「你确定?」 「很确定!」 「哦!那……我下去了。」 瞧见亚克的右腿已经被紫血浸透了,甚至还淌了一地,水伶不再迟疑,她迅速抓起鱼兔匆匆跑下山崖奔向亚克。看样子,他伤得不轻,血又流了那麽多,肯定又要发高烧了,但是…… 她干嘛又救他呀?她是白痴吗?这下子,她还能在喂饱他一顿之後,一脚踢他滚蛋吗?结果又莫名其妙的让这个家伙有藉口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嚣张了,这就叫自讨苦吃、自找罪受! 唉——不晓得下一餐他会要求吃什麽? 是要她攀崖摘燕窝? 还是抓只猴脑来补补他的脑? 不会是要她去宰只熊来炖熊掌给他吃吧? 当亚克再一次从高烧中清醒过来时,水伶第一句就问他,「他们不是跟你同一国的吗?」 亚克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是。」 是? 回答得可真简洁啊! 「那他们干嘛要杀你?」水伶捺著性子问:「你不是说你们那儿都没有战争的吗?」同时内心也打定主意,这家伙要是再敢给她用两言绝句搪塞过去,她就立刻把他五花大绑的扔出去喂狼! 亚克莫测高深地瞟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睑盯住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专心研究那儿为什麽会包里著厚厚的绷带。 「没错,但我也说过有些小小的抗争。」 「什麽抗争?」 「我说了你也不懂。」 「废话!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你说了我说不定就懂了。来,快说!」 抬眸盯著水伶固执的眼神好半晌,正当水伶以为他要松口时,亚克却转个身又躺了回去。 「我想再睡一下!请你别吵我。」这就是他对这个问题的最後「解答」! 别吵他?! 别吵他???!! 太嚣张了吧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水伶恨恨地盯著亚克受伤的大腿,开始慎重的考虑要不要趁他睡著时切断他的腿!免得将来伤口发炎、脚发烂,像他个性这麽臭的人,老命说不定也会跟著发烂发臭。所以说,嘿嘿!她这就叫未雨先绸缪,绝对不是想整他,绝对不是喔! 可天人交战许久之後,水伶还是决定让他的老命跟著伤口发烂算了,这种人不值得她替他操心太多! 而後,只要水伶就同样的问题开启话端,亚克不是立刻转开话题,就是说要睡觉,要不就开始点餐说他要吃狸肉或鹿肉什麽的。当她自动换个问题问他用的是什麽样的武器时,他居然还给她说要喝牛奶! 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说要喝牛奶?! 去喝马尿、吃狗屎吧! 水伶恨得牙痒痒的,却拿他无可奈何。最後,她还是死心了,决定等他好了之後,就立刻把他扔出去,而且,要亲自把他扔得远远的,最好是丢到山的那一边……或是邻县…… 乾脆扔进海里去吧! 山里的夜晚总是特别阴森,再加上远远传来的狼嚎是如此的凄厉,枝头上猫头鹰转动著脑袋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两粒圆滚滚的眼睛彷佛恶魔的影子似的如影随形地追著人,更是教人满心颤抖。 这时候若是有人悄悄拍一下夜行人的肩膀,恐怕就会有人违抗议都没来得及抗议一声就活活地被吓死了事,然後立刻回过头来替自己报仇了! 但亚克偏偏就爱选在这种时候溜出山洞。 狼嚎? 那是猫叫吧! 恶魔的影子? 两道冷冽的彩虹光芒一射,不要说恶魔的影子了,就连月影儿都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漆黑的山林里,戴著传输目镜的亚克却依然能迅捷地在密林间穿梭,在离开山洞好一段距离之後,亚克才选了个隐蔽的山岩暗影,把自己修长的身躯藏了进去,然後右手在左腕的扁平小盒子上摸了一下,小盒子居然自动弹开上面薄薄的一层——原来它还有盖子啊!跟著,他又按了一下,从小盒子里立刻传出声音来。 水伶要是在场,肯定又要开始叽哩呱啦的追问那是哪里的语言了,有点像是北方的语言,却又不完全是,口音听起来很圆润,若是讲慢点的话,甚至有种在吟唱的感觉…… 不,她会先责问他把谁藏在小盒子里了! 「亚克?该死的,你怎麽又这麽久才联络?」 「冯伟和黛拉追踪到我了。」亚克倚著岩壁淡淡地道。 一声惊呼传来。「他们找到你了?你不会那麽逊的又挂彩了吧?」 亚克面无表情地仰望著暗无星月的天空。 「是又怎麽样?」 那头的人似乎偷笑了一下。「咳咳……呃!也不怎麽样啦!那——结果呢?」 「我又被水伶救了。」 盒子里立刻爆出大笑声。「又一次?哇哈哈,你的运气里好耶!」 亚克冷著脸没说话,盒子里继续笑个不停,直到好半晌後,笑声才稍稍收敛。 「我想,亚克,你最好赶快弄清楚她到底要的是什麽比较好吧?你该明白的,没有回报她的救命之恩,你就走不掉,这是咱们的习俗、规矩,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要遵守。更何况、你欠她的还是双重的救命之恩,你非得完成她的两项要求之後才能离开!」 「我当然知道,也一直在设法要回报她的恩情,但是——」 「但是什麽?」 「她的愿望只有一个……」 「什麽?」 「她想到我们那儿去。」 「亚克,」拒绝的口气传来。「你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这个外,她什麽也不要!」 「啊……」又是好片刻的静默後。「唔——既然是这样嘛……你等等,我查一下资料,看看还有没有什麽其他的办法没有……唔……唔…咦?嗯——亚克,有件事很有趣,你或许会想知道……」 「什麽事?」亚克依然是一脸的无动於衷。 「燕水伶今年十七岁,对吧?」 「那又如何?」 「嘿嘿!那麽我最好先告诉你,资料上显示,燕水伶在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将会被流寇奸杀死在山上,而且,尸体也会被野兽分而食之。」 亚克仍是面无表情,但他却陡地屏住呼吸。 「奸杀?」 「没错。」 「尸体……被野兽分食?」 「也没错。」 「今年冬天?」 「还是没错。」 亚克顿时没了声音,事实上,他全身都冻结住了! 「亚克?亚克……亚克……」 对方连唤了好几声之後,亚克才吁出一大口气。 「希恩……」 「天哪!亚克,你干嘛呀?怎麽忽然间就没声音了?我还以为你又被他们逮到了呢!」 亚克没理他,兀自问:「既然水伶今年冬天就要死了,那麽!她应该可以离开这儿了吧?」 希恩立刻笑了。「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没错,她的基本条件是足够了,但是,亚克,她还是没有资格到我们这儿来喔!」 「那就暂时不要让她去,等到她有资格了之後再让她去。」亚克毫不犹豫地这麽提议,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什麽意思?」 「希恩,我的搭档黛拉变节了。」亚克提醒他。 「这我知道,你上一次受伤就是被她暗算的嘛!还好你够机警,才能及时逃离那个时空。所以呢?」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任务没有搭档是很吃力的,特别是还要应付冯伟和黛拉的追击。」 「是、是,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的帮你寻找适合的新搭档呀!」 「不需要了,希恩,就让水伶做我的搭档吧!」亚克毅然道。 希恩似乎呆了两秒,而後惊呼,「你疯了?亚克,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 「这还用问吗?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那就让她了解一切。」 「为什麽不可能?」 希恩安静了一下,继而以很不赞同的口吻问:「亚克,你不会是想要让她使用那种方法吧?」似乎还带了点儿警告的意味。 「为什麽不可以?」亚克很镇定地反间。 「为什麽不可以?」希恩不敢置信地重复。「亚克,你应该知道的啊!除了星人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得起那种传输方式呀!好一点的不过是呆了、傻了,糟糕一点的话就崩溃了、疯了,最怕的就是当场脑血管破裂暴毙,特别是纯种的地球人,到现在为止,纯种地球人能够接受的机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呀!」 亚克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又想到水伶那顽固倔强的个性!还有那单纯的观念想法和直线型的思考模式,也许她那种人才是最适合那种光速传输的对象也说不定。因为!即使再不合理的事,她也不会畏惧逃避,或许会有困惑!但她总会自行用最简单,甚至有点少根筋的想法去做出「最合理」的解释,然後愉快地接受它。 最好的证明就是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非但不像其他地球人一样,被他的怪异之处惊吓到,甚至还表现出理所当然的好奇。很怪胎,却令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感动……他实在不应该会有这种感觉产生的。 因为他和黛拉的性向分析报告里都只有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其他的全都是理性的逻辑观念。而且,两个同样寡情的搭档在陌生世界里穿梭了将近十年,这期间,为了确实而不拖泥带水的达成任务,他们都用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全压抑住那百分之七的感情,久而久之,他们不但越来越无情,甚至变得冷酷了。 然而,微少并不等於没有,被强制压抑住也不代表消失了。所以前不久,黛拉为了冯伟而背叛了贝尔它、背叛了他这将近十年的搭档时,他竟连半丝愤怒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非常讶异。 感觉上甚至恍他更冷酷无情的黛拉竟然爱上了对手,居然教百分之七的感倩凌驾於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之上,背叛了他,更背叛了贝尔它! 为什麽?为什麽仅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让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经转变为感情了? 人类真的那麽容易失去理智吗?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这种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无法回报救命之恩的情况下,他必须设法先让水伶脱离死亡的威胁,这才是重点!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断然道。 「你是在冒险!」希恩不以为然地说。 「或许是吧!但是……」亚克嗓音低沉的说:「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好吧?反正再过几个月她还是得死,那麽,就算提前几个月又如何呢?」 「可是,亚克,」希恩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柔,轻柔得有些诡异,「你不该说出这种不确定的话来的,不是吗?」 的确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适,我知道你也能够在出问题之前停止一切动作的,不是吗?」 「是可以没错,但这样她就绝对没有资格担任你的拍档了!到时候又该怎麽办?」 亚克无语的沉默片刻。 「到时候再说吧!你什麽时候可以准备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声音中带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来拿吧!我会替你向上级报备,而且;想个最好的理由让他们绝对无法反对,ok?」 「谢谢。」 「不必说谢,这是为我自己打算的,谁教我欠了你七个人情那麽多呢?不过现在!我只欠你六个……呃!五个人情了喔!」希恩顿了一下。「不过,抛开还人情不讲,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执行这种任务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筛选测试,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时间,而且……」他轻笑。「我想,你最好祈祷能成功,否则……」 亚克觉得希恩的语气似乎有点诡异,不觉蹙起了眉宇。 「否则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边去了,那麽……嘿嘿!如果没有水伶加入的话,迟早你都得去尝尝做女人的滋味罗!」 水伶踏出山洞!抬头一看……很好,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非常适宜上路的日子。 她侧过脸去睨视著跟随在她身後走出来的亚克。 「你今天想吃什麽?」 「鱼。」 水伶点点头。「好,我会抓几条大肥鱼来让你吃到饱,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给我滚蛋了!」这就是所谓的最後的一餐! 亚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随即打开腕上的银盒子。 「希恩,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过来拿吧!」 于是,亚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刹那间,他凭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现在原地,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似的,只不过,他手上多了一副较小型的传输目镜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盒子,还有一套银色服饰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树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耸耸肩後便转身进入山洞内了。 午後—— 「吃饱了?」 「吃饱了。」 水伶夸张地点点头。「太好了,那——」她摆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大爷,您可以滚蛋了吧?」 亚克却没有动,依然坐在原处若有所思地注视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托,你不会是还想赖著不走吧?」 亚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讯器。「你真的没有其他的愿望?除了想去我来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水伶心中不觉又升起一把火来。「反正你是死也不给我去,现在又提它干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顿才让他离开吗?嗯!这样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先让她出出气,等他离开後,她才不会继续郁卒下去。 亚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涡从未转换得如此快速过。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道:「你愿意带我去了?!」 亚克转望洞口,盯在斜射进来的日影上。 「但是,我来的地方并不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敛。「什麽意思?」 「你不是那儿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就必须要有一定的条件和足够的资格。」亚克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条件是可以了,但是资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麽条件?什麽资格?我需要什麽资格才可以去?」 亚克瞟她一眼。「你必须和我去进行任务,为了维护那儿的和平安宁所必须进行的任务,直到那边的人觉得你对那儿已经有足够的贡献之後,他们才会允许你过去。」 他说的简单,水伶却更是满头雾水了。「任务?什麽样的任务?不会是暗杀或窃取机密之类的吧?」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会是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吧? 「不!我的任务是还原!而不是破坏。」 「还原?破坏?」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麽意思?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好不好?」 亚克轻轻摇头。「你想要了解一切,就必须先答应我,你愿意和我成为搭档一起去完成任务,并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须对所有你即将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够资格被我那边的人接受为止。」 「哪有这种事的!」水伶立刻高声抗议。「什麽都还不清楚,就教人家答应这个、答应那个的,这样根本……」 「你必须信任我!」亚克坚决地打断她的抗议。「完全信任我,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成为搭档,而你也不会有机会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这样相信他? 拜托,凭什麽?他凭什麽叫她就这样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在她的下意识里、直觉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会说谎,一开始就可以随便说说来应付她一大堆的问题吧? 可是他没有,尽管知道他那样的回答会惹她生气,可他就是没有随便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她。他是用很认真的态度在对待她的,尽管那种态度实在有够让人火大,所以…… 「好吧!我相信你,」水伶也很严肃地答应他了。「而且,也给你我的承诺,我绝不会把秘密泄漏出去的。」 亚克满意地颔首。「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信任,也相信你的承诺。」话落,他拿出那副较小的传输目镜往她的头上套去。「戴上这个,你就可以知道你想要了解的一切了。」 水伶一见不觉又惊讶又疑惑地睁大了眼,同时双手也下意识地伸出去推拒亚克正要替她戴上的东西。 「等等、等等!这个……这个……你是不是最好先把这个东西是干什麽用的解释一下比较好?」 亚克停住了。「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说是那麽说啦!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吧? 「呃……」水伶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麽反驳。「可是……可是这个……这个……」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麽,我有没有先解释清楚并不重要吧?何况……」亚克并没有收回目镜,依然摆在要替她戴上的姿势。「其实,你只要戴上去之後,不必我解释,你就会知道这是做什麽用的了。」 「但……但是——」水伶仍然瞪著那副目镜在犹豫。 亚克脸色微沉。「如果这东西会害人,我会一出山洞就戴上它吗?」 咦?说的也是喔! 除了停留在山洞内的时间之外,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戴著那副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问过他为什麽,可他总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而从不回答她.有一回,她还趁他睡觉时,想偷偷戴上去看看到底是干什麽用的呢!可惜他那副太大了,根本不合她的脑袋。 一想到这里,她的疑虑消失了,浓浓的好奇心代之而起。 「好、好,我戴、我戴。」说著,她还把东西抢过来自己戴上。「咦?喂!拜托,黑漆抹乌的,什麽也看不见嘛!你要我当瞎子吗?」 亚克的脸色在她一戴上目镜之後,就显得非常严肃沉重起来了。 「记住,水伶,不要抗拒它,懂吗?绝对不要抗拒它!」 「嘎?」 没理会她,亚克一摸手上的通讯器。「希恩,可以开始了!」 「啥?你在跟我说……啊!」 话说到一半,水伶就突然噤声了,小嘴张得大大的,而且!一直保持著那个样子!直到一盏茶工夫後,通讯器才传出希恩的声音。 「亚克,上集ok了!」 亚克立刻把传输目镜从水伶的头上取下。 「水伶?」 却见水伶的双眸睁得老大,还直眼瞪著前方,小嘴儿依然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保持著原来的姿势毫无反应。亚克也没再叫她,迳自起身靠在洞口边!望著火热的艳阳缓缓地朝西斜,再往下落。 直到黑夜来临前的夕阳与他眼中的彩虹相互辉映时,他才听到身後传来一声嗫嚅的呼唤。 「亚克……」 他回过身来,缓慢地来到水伶身前坐下,并仔细审视她脸上的神情。从她脸上的困惑与挣扎!他知道她正在努力为一切不合理的事找寻合理的答案!但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够肯定的了——水伶是那十万分之一能够接受这种传输方法的地球人之一。 「水伶?」 「我在想……」水伶犹豫著。「你能不能用比较简单的方法跟我解释一下呢?我觉得……觉得太复杂了,我搞不太懂耶!」 亚克垂眸两秒,随即又抬起来,眼中的鲜艳漩涡缓缓转动著,闪烁著异样的光彩。 「它……」他指著目镜。「刚刚在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地球,她是怎麽来的、她有多大、生命又是如何出现的、人类至今的历史又是如何演变的,除了这儿,海的另一边,甚至整颗地球上又有多少人种,他们和你们又有什麽不同,总之,就是地球和生命的历史。」 「哦……」水伶垂下眼睑,又思考了好半天之後。「原来……原来不只眼睛、头发和血的颜色不一样,原来——原来那些商旅所谓的遥远的那边竟然是那麽遥远,光是用嘴巴形容,还真的不太容易了解呢!而且,原来……原来这个……呃!地球上有那麽多不同的人啊?我还以为我大概都知道了呢!结果……」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我听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後悄悄地抬眼觎著亚克。 「前面我是不太能理解啦!但是,後面的我大概可以了解。我还记得曾经有人叫我生吃鱼肉,我不敢吃!哭著说吃了会死翘翘,结果那个人就骂我,说很久以前的人连火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们不都是生吃的吗?人家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我想,应该跟那个道理一样吧!以前的人就是那样什麽都不懂,然後慢慢的这个学一点、那个懂一点,才会有现在这种生活的,对吧?」 亚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水伶笑了,可又立刻消失了,「可是……」她既好奇,又疑惑地盯著传输目目镜。「那个——那个到底是什麽呢?它——它怎麽能——」 「水伶,」亚克打岔道:「你再戴一次就知道了。」 水伶微微一愣。「再戴一次?但是,不是已经……已经都结束了吗?还有什麽过去的事没有提到吗?」 亚克摇头。「这次不是过去的事。」 「呃?不是过去的事?那是什麽?」 「戴上去就知道了。」亚克再一次把传输目镜往水伶的头上套,水伶有点迟疑地望著他。「相信我。」 水伶又犹豫了一下後,才又一次自动拿传输目镜戴上!而且,再一次呈现痴呆状态。这次比前一回又稍微久了一点,当传输目镜拿下来时,水伶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亚克把那根照明物拿出来放在她身边,让整个山洞回复到白天时的明亮,而後迳自踏出山洞走向黑漆漆的暗夜里。 半个时辰後,他拎著一只小山猪回来,看水伶依然是精雕细琢的石雕像一尊,便把小山猪扔在煮食的角落里,而後如同下午一般,在山洞口岩壁旁坐著等待。望著树影飞动的暗林,静静聆听夜的温柔细语,他默默等候著。 然後,就在黎明的前夕,那最漆黑的一刻里,水伶悄悄的来到他身边坐下,她凝视著亚克的侧面沉默片刻。 「亚克。」 「嗯?」 「你……你……你真的是从那个——那个……呃!未来世界来的?」 「是的。」 「是喔!」 水伶惊叹地又看了一会儿亚克,而後仰望著夜空中即将隐没的点点星辰。 「那——那上面里的也有人?「 「有。」 「每一颗?」 「不,并不是都有,少部分吧!」 「哦!那……」水伶眨也不眨地盯住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我想也是不奇怪啦!小时候,我总认为只有我的生长范围内有人——稍微长大以後,听说遥远的远方也有人;後来被乱军抓去,又听那些人谈论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知道原来渡海的那一边也有不少人,而他们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和我们是不太一样的,所以……」 她耸耸肩。「如果有人再跟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我是没资格说一定没有的,因为过去我所知道的毕竟太少了,但是……」水伶慢慢拉回视线,移到亚克的脸上。「为什麽他们的长相和我们差那麽多呢?」 「为了适应环境。」亚克则始终凝视著暗林。「不同的环境就会有不同的进化过程,而贝尔它星球是个生活条件很严苛的星球,要适应那儿的环境,就会有更严苛的进化。」 水伶沉思片刻。 「就像我们在地上呼吸,可是不能在水里呼吸,而鱼儿就可以在水里呼吸!却不能离水而活,因为彼此是在不同的环境里进化的,对吗?」 「对。」 「那……」水伶踌躇了一下。「那你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 「我是混血儿,贝尔它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亚克曲起一膝来搭著手肘。「自从贝尔它星球爆炸,贝尔它星人在太空中飘荡多年後,终於在太阳系这边找到一个比较适宜他们生存的星球,也就是地球。当时,地球已经因为地球人自己的愚蠢而濒临毁灭的边缘,整个地球遭受到无可挽日的污染,地球人也所剩无几,而且,完全回到过去蛮荒时代的生活了。」 「是贝尔它星人以超高度的科技把地球拯救回来,并治好地球人因核战感染导致的各种绝症,星人只期望彼此能和平共存於地球上,毕竟当时的地球人真的很少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星人都能逃过那场贝尔它星球爆炸的劫难。因此,地球要提供两种不同人种生活应该是绰绰有馀了。」 「可是不久之後,星人就发现地球的环境还是不太适宜他们,因此,他们的寿命锐减,生育力几乎降为零,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久後他们就会有灭种之虞。於是,为了保存种族,也为了与地球人更融洽的相处,他们决定与地球人结合,以便生出拥有他们的血统,又有地球人旺盛生命力的混血儿後代——塔莎人,」亚克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就是其中之了」 「哦……」水伶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有地球人的外型,以及星人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吗?」 亚克颔首,水伶脑袋一歪。 「那为什麽说你们那边没有战争,却有抗争呢?」 「因为地球人的私欲心太重了。」亚克冷哼。「当初是星人把地球拯救回来的!也是星人免於地球人绝种之危,更是星人帮助地球人在最短的期间内找回他们的文明。可一日地球人不再需要星人的帮助时,某些私欲贪念特别重的地球人,便会开始抗议星人占领了地球。」 「耶?怎麽可以这样?」水伶脱口道。「简直是忘恩负义嘛!」 亚克瞟她一眼。「总而言之,那些地球人始终抗议由星人来主导地球的生命,他们坚决要求应该让他们接手回去才对。」 「才不要呢!」水伶再一次冲口而出。「看他们这样子,如果真的把地球再交回他们手上的话,恐怕地球得再经历另一场浩劫了,到时候,又有哪颗星球的人能来帮地球人呢?」 「也许就是考虑到这点!所以!大部分的地球人都认为让星人来统治地球也未尝不可,至少大家都生活的很和乐安详,无论是地球人或星人,地位一律平等,再也没有战争、没有痛苦不安,而地球人……」亚克轻蔑地撤了一下唇角。「地球人本身就是好战份子,无论什麽事都要争,争到最後只有同归於尽而已,我想,大部分的地球人都不想再过回原始时代的生活了!」 「结果呢?」水伶显得有点焦急地问。「星人如何处理这件抗争呢?」 「星人性好和平,并不想引起战争,所以,他们一直忍气吞声的和地球人谈判,最後,双方同意由星人和地球人的後代来管理地球。」 「好主意!」水伶猛点头。「这样他们应该没话讲了吧?」 「有,他们还是有话讲。」 水伶呆了呆。「耶?这样还不行?怎麽这麽难伺候呀?这回又是为什麽了?」 「这个就得谈到地球人和星人的不同点了。」 水伶立刻摆好聆听指教的神态。 「基本上来讲,地球人是一种感情用事、私心又重的动物,而星人却恰好相反,星人根本没有感情这回事,他们是一种完全理性的团体生物,没有自我、没有私欲、没有爱恨情仇,每一个个体的一生都是以团体为生命重心。 说好听点,他们是极为聪明理智的动物,说难听点,他们是冷酷无情的生物,他们可以为团体利益而牺牲个人,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就好像蚂蚁……」 「蚂蚁?」 从地上黏起一只过路客,亚克把一只山区大蚂蚁放在水伶的手上。 「对,就像它,每一只蚂蚁都是为蚁后而生,为蚁后而奋斗努力,最後为蚁后而死。星人虽然没有类似蚁后的领导人,只有大家推选出来的领导阶层,但无论是领导阶层或非领导阶层,所有星人的一生全都是为星人整个种族的利益而努力奋斗的。」 「好团结啊!」水伶低叹. 「两种不同的种族结合之後的生命,当然也有不同的相异处……」 水伶上下瞄著亚克。「你是说……」 亚克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麽。「不,不是外表,星人与地球人的混血後代的外表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内在,是理性和感情分配多寡上的不同。有的人理性重於感情,有的是感情重於理性……」 「哦!了解了,」水伶点头道。「其实,地球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嘛!」 「当初为了公平起见,一开始就说好理性重於感情的塔莎人归星人,而感情重於理智的塔莎人归地球人!这样恰好符合彼此的种族特性。」 水伶又开始猛点头了。「嗯、嗯!这样很公平,这回地球人应该没话说了吧?」 亚克哼了哼。「如果真的没话说了,还会有今天的事吗?」 水伶张了张嘴,随即又阖上,继而闷闷地咕哝一句,「就知道!」 「地球人之所以愿意和星人结合,是因为星人的脑力比地球人发达,地球人贪星人的智慧,可是偏偏他们得到的地球塔莎人虽然在个性感情方面都和地球人差不多,然而,无论是贝尔塔莎人或地球塔莎人的智力,都是与理性成正比的。也就是说,塔莎人的理性比例越大,智力也就越高、越接近星人,所以,那些地球人还是觉得他们吃亏了。」 水伶不清不楚地嘟嚷两句,听起来很类似咒骂之类的脏话。 「因此,他们依然在抗争,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不由他们来压制星人和贝尔塔莎人的话,早晚会被智力高过他们许多的星人和贝尔塔莎人消灭掉!问题是,一般地球人的惰性也很大,安宁的日子过得越久,他们就越不想动,所以,那些领导抗争的地球人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那就该放弃了吧?」水伶忍不住又插进来一句。 亚克冷笑一下。「不!他们换另一种方式来抗争……」 「什麽方式?」 「他们认为地球之所以会被星人占领,是因为过去的历史导致後天的结果,所以,他们决定去改变历史……」 「嗄?改变历史?」 「是的,改变历史,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改变之後的结果会如何,但肯定改变之後的情况一定和现在不一样。」 「喂、喂!拜托,结果会如何都不知道,就这样随便窜改历史吗?」水伶抗议。「要是结果更糟糕怎麽办?要是结果是地球提早在星人还没有来到之前就完蛋大吉怎麽办?」 亚克微微一挑眉。「你抗议错对象了吧?」 「呃?」水伶呆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搔搔後脑勺。「啊!抱歉,抱歉,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亚克哼了哼。「总而言之,他们窃取了一台星人制造的时光机,於是开始到处去改变历史,而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把他们改变的历史再纠正回来,也就是把正确的历史再重演一次。」 水伶又哦了一声。「我了解了,这回真的了解了,因为,你一直在破坏他们的成果,所以,他们才要追杀你,对吧?」 亚克点点头。「其实,那天那个女人她叫黛拉,她原本是我的搭档,却没想到她竟然爱上了冯伟,也就是那个负责窜改历史的地球塔莎人,所以,她背叛了星人而投向冯伟。」 水伶闻言,不禁诡异地斜睨著亚克老半天。 「我猜……你是被黛拉暗算的?」 亚克无言颔首,水伶倏地眯起双眼。 「你——也喜欢那个黛拉?」本知道为何,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头竟然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亚克皱眉。「为什麽这麽问?我跟她只是被分配到的搭档而已!无所谓喜不喜欢。事实上,我根本不了解喜欢的感觉。在我的个性分析报告里,我的感情成分只有百分之七,所以,你跟我谈论这方面的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 「是喔!」水伶惊讶地望著他。「只有——百分之七?」 亚克点点头。「百分之七。」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满得意的样子呢! 「其他……全都是理性?」 「完全的理性!」 这会儿神情似乎更得意了! 「也就是说你是个——」 「嗯?」 「木头人?」 亚克愣了一下,随即大攒双眉。「我是贝尔塔莎人,不是木头人,贝尔塔莎人是以能拥有冷静的理性为傲的!」 是、是、是!理性、理性,冷静的理性!不过,管他是木头人,还是塔莎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水伶耸耸肩,随即转开了话题。「你是要我代替黛拉成为你的搭档,然後一块儿去纠正历史?」 「对。」 水伶立刻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後去了。「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这好像比到他的世界生活更令人期待喔! 交给她就行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教人不禁要忐忑起来,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历史搞得更混乱了? 「我有义务要警告你,如果你成为我的搭档,同时也会成为冯伟的狙击对象喔!」亚克理智地提醒她。 「怕他啊?」水伶豪爽地猛拍胸脯。「来就来,谁怕谁呀!」 亚克凝视她片刻。 「你真的都了解了?」 水伶瞥视著他,「老实说……」眨了眨眼。「不是完全了解!」她转眸眺望已然攀升至山顶的暖阳。 「就整体而言,我并不能完全融会贯通啦!,但是……」她用食指钻钻太阳穴。「你们已经用那种方法让我『知道』了,而且是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知道』了,现在就算我想否决,都不晓得该如何否决法,因为,我已经确确实实的『知道』了嘛!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耸耸肩。「我想,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慢慢接受这一切吧!」 「但是你并不排拒它?」 「我为什麽要排拒?」水伶奇怪地问。「事实就是事实嘛!难道我排拒它的话,它就会消失了吗?再说,在乱军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听那些远地商旅谈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而且,越奇怪越新鲜的事,我就越好奇、越有兴趣。或许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认为他们是在臭屁,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这样才能为残酷无望的日子增添一点色彩与希望,我是这麽觉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事实也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不是吗?我原本可能要在这个山里躲一辈子的,但因为我相信了那些商旅的话,相信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其他种族的人,所以,当我碰上你时,才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因为你的眼睛不同而把你当成妖怪,因此,现在我才有机会离开这儿啊!」 「没错,无论是什麽种族,就算外表有什麽不同,同样都是人。」亚克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满意她这个新搭档的样子。「好了,赶快去准备一下,黑白也得交托给某个人吧?希恩随时都可能会有通知过来,我们必须预先准备好,以便随时都可以离开才行。」 「哦!好。」水伶立刻兴奋地跳起来转身要走,随即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啊!对了,你曾经说过,我已经有基本的条件可以去你那个未来的世界,你说的是什麽条件呢?」 「什麽条件啊?」亚克慢条斯理地起身转向她。「条件就是,你必须是个对历史完全无关紧要的人,这个世界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简而言之,你啊!比一颗细沙还不如,细沙刺到眼里会痛,而你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历史都无关痛痒,也就是说,你什麽也不是!」 水伶听得都傻了。半晌後,她才一脸大便地回身进山洞,边咕哝著,「早知道就不问了!」 第三章 改变 云一娲,玉一梭, 谵谵衫儿薄薄罗, 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合, 廉外芭蕉三两窠, 夜长人奈何?—— 李煜.长相思 西元一八八二年严冬一月二十九日,哈德逊河的河面因结冰而呈现一片灰白,沿岸的树叶也都凋落了,在一辆从波福克西出发的马车车厢里,一对男女正两颗脑袋凑成一堆地喝喝低语著。 「……绝对绝对不能出错,懂吗?虽然贝尔它那边在出现警讯後!会立刻设法控制住这个世纪的时空,暂时不会让被恶意改变的历史真正影响到後世,但顶多也只能维持九天而已。所以,这种错误状况如果不在九天内纠正过来的话!历史便会真正改变过来了,届时将会有什麽结果谁也不得而知!」 男的神情严肃,女的也很配合地猛点头。 「了解、了解!」 「幸好这次的任务非常简单,我相信,就算你是生手也应该没问题才对。」 「很高兴你对我有信心。」 「刚刚希恩已经把你该知道的资料都传输给你了,包括你所要替代对象的生平、个性!还有她的生活习惯、语言,甚至口音等等,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麽做了吧?」 女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的傲然神情。 「知道、知道。」 「记住,在这儿要使用这儿的语言,明白吗?」 「明白、明白。」无论他说什麽,她都点头称是就对了。 「还有……」男的抓起女的的左手来,指著银盒子的左上方。「记住,当你按下这个按钮之後,除了我们彼此能看见对方的真面目之外,在其他人眼中,我们就是各自扮演的角色。至於右边这个!就需要用到我告诉你的密码了,但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要去碰它,因为它是你的生命控制器,只要你依然穿梭在时空中,无论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它都能让你维持在你此刻的十七岁而不会有所变化。」 他往下指。「这个是和希恩的通讯格!旁边这个是和我的通讯格,中间这个你已经知道了,是时空变换钮,最底边这两个则是武器开掣。」接著,他视线移到女的手上抱著的黑皮袋里,里头藏有两个银色目镜。「至於目镜,则有传输功能,也有紫外线、x光和一千公尺的远视功能;同时它也是你的个人专用电脑,只适用於你的脑波,其他人的脑波完全无法使用。当你戴著时,只要你一想,它就会自动随著你的意念操作,让你能看至遥远的那一头,透视任何物质,或者将你所要的资料传输进你的脑海里,再来是……」 「停!」神情越来越不对的女孩突然低吼一声。「拜托!虽然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我还听不习惯那种名词啊!你这样一口气告诉我,我——我根本来不及适应嘛!」 男的蹙眉,旋即又展开。「好,那我只再说一件事,这个通讯器一日戴在你的手上之後,除了你自己外,就没有任何人能拿下来了。但是同样的,你也绝对不能拿下来,就算是暂时的也不可以,因为我刚刚说过,它也是你的生命控制器,所以——」他的神情更显严肃。 「如果没有事先设定好就取下来,你的生命周期会立刻乱掉,届时,你可能会在瞬间变成一尊木乃伊,也可能在刹时间缩成一颗细胞,甚至是化为虚无!而且,绝对来不及挽会,这点一定要切记。」 「这样啊……」水伶也皱眉瞪著左手腕上的通讯器。「可是,当我在扮演别人的时候,我总不能让人家看见这个吧?否则我怎麽解释啊?」 亚克把她的手翻过来,指著带子上中间的红点,细细小小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按一下,通讯器便会隐形,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看得到,按两下,你整个人都会隐形了。」 「隐形?哦!你是说看不见了?」水伶惊讶地看看通讯器!再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目镜。「这个也……」 「只要是穿戴在你身上的东西,全都会随著你的人而隐形,但是……」亚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还是看得到。」 「咦?为什麽?」水伶瞪著他的眼睛。「那你隐形的时候呢?我也看得到你罗?」 亚克摇摇头。「只有拥有星人这种眼睛的人才看得到隐形的人事物。」 水伶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不公平!怎麽……唔!」 亚克沉著脸捂住她的嘴。「你想干什麽?别忘了前面的马车夫并不是我们一夥的,你想让他怀疑吗?」 水伶立即一脸忏悔的猛摇头,亚克这才放开手。 「小心一点!」亚克低叱。「好了,准备一下,就快到了,有什麽问题赶快发问。」 水伶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啊!对了,你那个时代也是男人接生的吗?」 「不是。」 水伶立时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是女人。」 「也不是。」 水伶愣了愣。 「呃?」 「自己生。」 水伶顿时傻住了。 呃?不……不会吧? 在那楝从西面窗户可以俯视绵延到河边山丘的大房子里,来来往往的佣仆和主人一家子,神色兴奋又紧张地穿梭低语、相互走告,没有人对窗外这季节的景观有任何欣赏的兴致。 二楼的主卧室里,二十七岁的莎拉满头大汗地揪住床单,勇敢地咬紧牙根不哼出半声来。而她的丈夫,五十四岁的詹姆士正在门外措手徘徊,焦急地等待第二任妻子为他生下第二胎。 至於床边的医生,则小心翼翼地计量著将要使用在产妇身上的哥罗芳麻醉药,忙进忙出的女仆们则依次把乾净的毛巾、热水和煮沸过的器具端进来,一脸紧张的护士七手八脚地按照医生的吩咐取出其他用具,蓦地—— 铿锵! 尖锐的一个声响响起,所有的视线全朝同一个方向飞去,只见护士小姐扯著一脸尴尬的笑容连声说sorry,并忙著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片刻後,莎拉开始忍不住呻吟,仿佛在配合她的节奏似的,又是…… 「专心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好半晌过去,当医生正在使用适当剂量的哥罗芳好减轻产妇的痛苦,以免她在尚未生产前就用尽力气时…… 乒乒乓乓喱唧当当锵! 医生的动作僵了僵,而後慢吞吞地转回头来,往下瞄了一眼,跟著若无其事地对女仆点了点头。 「麻烦你们再去消毒一次好吗?而且要尽快,因为夫人快生了!」 女仆得令,匆匆忙忙地把洒了一地的器具收拾好冲出去,医生这才把视线移到护士困窘的脸上。 「很困难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调也很平静,似乎颇能理解她的失态,但护士却可以在医生脸上看到两个大字——忍耐! 「也……也不是啦!」她嗫嚅道。 「那是有什麽问题吗?」 「问题喔?」护士搔搔脑袋,随即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问题啦!只不过——只不过……」她不好意思地咧开嘴。 「嘿嘿!我只是觉得不太习惯而已,虽然我的脑子里早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可一旦真的身处在这种跟我过去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周围的人事物对我而言,还是会显得那麽新奇,我……嘿嘿!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实在忍不住分心,所以……所以……」 是喔!难怪她的两只手正事不做,总是这边摸摸、那边抚抚,而且,一双眼珠子老是东张西望的,甚至还拚命往窗外探,就连床边那个银光闪闪、雕刻精致的尿壶她都盯著看了好久,原来纯粹是好奇心在作怪。 「我了解,可是,你就不能等任务结束之後再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吗?」医生忍耐地说。 护士又抓了抓脑袋。「好嘛、好嘛!那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心无旁骛!只专心在该做的事上!保证绝不会再失误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医生怀疑地斜睨著她。「真的?」 护士猛点头。「当然!」 医生似乎还不太放心。「你确定?」 护士信心满满地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绝对没有问题啦!」 「很好。」 医生也学她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而後转回去专注在产妇身上,可不知道是否是护士的错觉,她总觉得他最後那一眼似乎有些讥诮的味道。 「那就麻烦你先注意一下,等那些女仆回来之後,绝对不能再讲那该死的中文了!」 护士陡地倒抽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在说中文,即使医生始终是以英文与她对话,她却还是改不了口。幸好床上的产妇在使用过哥罗芳之後,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否则早就穿帮了。 「啊!对不起、对不……呃!sorry、sorry!」 医生哼了哼当作回应,就在这时,那些女仆们也回来了,把那些重新煮沸消毒过的器具交给护士之後,又退回一旁静待其他吩咐。而护士似乎也真的开始专心在她的工作上,不再出什麽岔子了。 然而不久,当医生正要掀开…… 「咦?啊!等等、等等!」护士小姐突然脱口叫了出来,甚至还猛一下扯住医生的袖子。 医生立刻不悦地蹙起眉来。「干什麽?」 护士小姐不安地瞟了一下一旁的女仆,而後神经兮兮地把医生拉开一边去咬耳朵。 「那个你——你真的要……呃……要替她接生吗?」 「不是我,难道是你?」 护士立时惊喘一声。「开……开玩笑,我又不会!」 医生终於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情了。「既然你不会,那麽,当然就只好由我来接生了,这样你还有什麽意见?」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更压低声音说:「可……可是她又不是你老婆!你……你怎麽可以又……又看又……又摸她……呃!呃……她那边呢?她……她是个大肚婆耶!你这麽欲求不满吗?」 这是什麽歪理?为什麽男人替女人接生就是欲求不满? 她到底在想什麽呀?无论她是要搞鬼或捣蛋,抑或是真的不懂,也得先看看场合、瞧瞧时机对不对再来搞笑吧? 「那麽——」医生的唇角突然勾起一弯嘲讽的角度。「你是建议要由她丈夫来帮她接生罗?」 护士呆了呆,脱口道:「当然不是!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丈夫和大夫根本就搭不上边,怎麽可能知道该怎麽帮她接生嘛?」 医生点点头,似乎终於了解她的意思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自己生?」 护士立刻「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你又在胡说了,她已经痛得连她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已经搞不太清楚了,怎麽可能帮自己接生嘛!」 「哦!那……」医生更夸张的猛点头。「我想,我现在真的了解你的意思了。」 「嗄?」 「你是要她现在先暂停,等你找到适和替她接生的产婆之後,再请她继续进行下一步,对吧?」 「呃?」护士傻住了,这时她才发现医生的嘲讽神情。「你……你在说什麽啊?我不是……」 「我才想问你到底在想什麽呢?」医生蓦地低吼。「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产妇都已经快生了,而这儿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替她接生,你却在这儿叽叽歪歪的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你忘了我们的任务吗?你想让她们母子俩一起完蛋吗?」 护士轻啊一声,而後无助地看看床上的产妇,再瞄瞄那两个满脸狐疑的女仆,「可是……可是……」却还是紧揪著医生的衣袖意图绝地反攻。「她——她不是你老婆啊!」 医生倏地掀高了双眉,并用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瞪著她,死死的瞪著她,瞪得护士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说拧了什麽?譬如,她是不是建议他唱支摇篮曲哄骗娃娃自己爬出来算了?或者,她不会是叫他乾脆剖开床上那个大肚婆的肚子来炼取紫河车!省得还要接生太麻烦了吧? 好吧!无论她刚刚说了些什么,对方的表情很明显的正在警告她,她绝对是犯了罪大恶极的口业!最好是赶紧自动画押认罪,免得大刑伺候,皮肉受苦!於是—— 「好嘛、好嘛!」护士终於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医生的衣袖。「你爱怎麽看就怎麽看,爱怎麽摸就怎麽模,反正你才是老大,我反对也没用,对吧?欲求不满的大色狼!」 最後八个字她是嘀咕在嘴里的,可是这样居然也能被医生听到,只见他不但神情倏地变得很僵硬,而且!那双宛如太阳般金光灿烂的瞳孔竟在刹那间蓦地放大至几乎占据了整颗眼珠子!并迸放出一粒粒太阳黑子。 当然,这些都只有护士才看得见,一旁的女仆只能看到脸色难看的医生用一双看似死鱼眼的瞳眸瞪住护士而已。 「没有错,我就是老大,所以……」医生咬牙切齿地低语。「你一切都不可以违逆我,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吧你!」 哇、哇!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耶! 护士吃惊地张大嘴,呆呆地看著医生硬声说完後!就缩回瞳孔,同时转回去狠狠地一把掀开产妇的裙子开始设法满足他的欲……呃!不是、不是!应该是开始进行他的工作才对。 实在没想到一向冷静、冷淡、冷漠,甚至有点冷酷的人居然也会发飙叫他不是说他全身上下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细胞吗?现在全跑到哪里去了?假日公休吗? 之後,护士始终用不可思议的眼光偷龈著医生,一边乖乖听著「老大」的吩咐做协助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了,产妇很尽职的龇牙咧嘴哼哼唉唉,并遵照医生的命令用刀「嗯便便」,「嗯」到满头大汗,差点没气;而医生也很尽职的柔声指导产妇深呼吸、用力……放轻松!深呼吸、用力……放轻松……再深呼吸、再用力……再放轻松…! 真想叫他闭嘴! 当然,护士更是尽职的……掉了下巴?! 「天……天哪!」护士惊恐地指著血淋淋的「罪恶之地」。「太……太恐怖了,生……生孩子都……都得这样吗?哇呀——你……你拿剪刀干什麽?」 这个女人!胎儿都快蹦出来了,她还要他开临时班传授接生课程吗?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医生不耐烦地说。「明知道这胎儿太大,如果我不事先剪开阴道口,待会儿婴儿出来的时候,就会被撕裂得一塌糊涂了,不是吗?你的护理常识呢?希恩没有传输给你吗?」 「有啊!可是……」就像即使学了一身好武功,可真的端上台面与人对打时,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使用得多流利吧?甚至可能一开始就傻了眼,结果连一招都使不出来也说不定吧? 所以,护士依旧不敢置信地瞪著医生。「我还是觉得你好残忍喔!她生孩子已经够痛的了,你居然还要伤害她!」 「她不会有感觉的!」医生忿忿道。 「怎麽可能?」护士不服气的反驳。「她又不是死人!」 医生咬著牙。「因为子宫收缩的痛比剪开阴道口的痛更厉害!」 「你又没生过小孩,你怎麽会知道?」 护士还是不认输,但医生已经懒得再理会她,因为那颗血淋淋的小脑袋瓜子已经开始冒出来了。 「用力推!」医生沉声命令。 「天哪,天哪!」护士配合著低呼。 「好!休息一下。」 「老……老天,这样卡在那里……也能休息?」 「来,继续,最後一次,我们一口气就把它完成!」 「你们?明明只有她在用力的嘛!」 「你闭嘴!」 其实也不必医生再多说什麽,护士就自动噤声了。她张口结舌地盯著一个血淋淋的娃儿咻的一下滑落到医生等待的手中,几秒钟过後,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便成了这楝大宅里最美妙的噪音了。 美国第三十二任总统法兰克林-德兰诺-罗斯福终於得以顺利的诞生了! 「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下了舞台後的水伶,在整装时顺口这麽问亚克,很正常的问题,但是一迳阴沉著脸色的亚克根本就懒得理会她,迳自打开通讯器。 「任务over!」 「嘿嘿!如何,还算顺利吧!你们两个搭档?」 「顺利?」亚克瞥一眼一脸无辜的水伶。「才怪!」 「怎麽?有什麽不对吗?」关心的词语,却是挪榆的声调。 「别问!」 银盒子里立刻传出一阵笑声。「好、好,我不问。那现在呢?你们要到哪儿去休息?」 「休息?」亚克板著脸。「不,我必须好好训练她一下,免得下次的任务就真的给我砸锅了!」 「哇——这麽糟糕啊?」 「不只!」 又是另一阵笑声毫不客气的传来。「ok,ok!随便你们,反正到下次任务之前,时间都是属於你们的,你们爱怎麽搞都请随意!」 亚克哼了哼,就把通讯器关掉了,而後瞪著水伶,他无语,她也无声,水伶有点心虚地晃著脑袋那边瞧瞧、这边看看,可就是不看他,但依然感觉得到他尖锐的视线刺在她的脸上。片刻後!她终於忍不住了。 「好嘛、好嘛!我承认这次的表现不是很好,可是人家是第一次咩!总该有点优待吧?何况,任务还不是顺利完成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这次的任务主角不是你!」亚克立刻驳回去。「如果这次的医生让你来担任,恐怕到现在你还在那里探头看风景,根本忘了你是到那边去干什麽的了。」 水伶正想反驳,亚克马上又接著说:「就算你记得好了,搞不好你到现在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掀开她的裙子,或者一看到娃娃的头就吓得立刻忙著把它塞回去了也说不定。」 「哪……哪有那麽夸张啦!」水伶大声抗议。「只是……只是,无论你们传输再多的东西到我脑子里,让我知道再多的事,也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呀!」 「人家早就说过了嘛!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我现在想著,我应该可以接受你们让我知道的任何事,可一日面临真实状况时,在那一刹那间所受到的冲击!一样可能会让我在短时间内有那种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接受的感觉呀!」她耸耸肩。「不过,一日满足我的好奇心之後,我还不是照单全收,接受这一切的事实了。」 亚克凝视她片刻。 「你不够冷静,也不够沉稳!这是你的本性,大概一时之间是很难纠正过来了,所以,我想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水伶好奇地睁大眸子。「什麽办法?」 亚克拉过她的左手来,打开银盒子的盖子开始在上面设定时间。 「先满足你的好奇心。」 「嗄?」 「以後,在每次任务结束後及下次任务之前,我会带你到其他时空习惯一下,尽快让你适应在各个时空中移转的感觉,也稍微了解一下各个时空中大概会有什麽样的不同,免得你每次出任务时都得先来一场惊魂记,那我可受不了。」 「真的?真的?」水伶一听,就忍不住兴奋地直跳脚。「那我们要先到哪里?」 亚克那金黄色的瞳孔蓦地睁大,又倏地缩小,突然现出一抹诡谲的神情。 「侏罗纪。」 水伶愣了愣。「哈?」 「嘿嘿!先带你去看看恐龙罗!」 「恐龙?」水伶一脸茫然,「那是什麽——」她突然顿住,随即像想到什麽似的蓦地瞠大了眼。「咦?咦?寿等、等等,你……你说的不会是……是那个…那个……」咽了一口唾沫,她满脸惊恐地说不下去了。 「嘿嘿!没错,就是那个!」 话落,两人便已消失在寒风中的海德公园里了。 第四章 好奇心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棉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苏轼.蝶恋花 「你这个笨蛋!」亚克怒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到什麽时空去,你都不能任意改变任何事,你还是搞不懂吗?」 水伶缩著脖子,一声都不敢吭。 「告诉我,你这是第几次好意救人了?嗯?说啊!」亚克嘲讽地问,「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如果你救了某人而让贝尔它那边出现警示讯号的话,就表示你必须回过头来杀死他,难道你宁愿自己去杀死那个人吗?」 「才不要呢!」水伶脱口道,随即又在亚克凶狠的目光下更畏缩了。「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是反射动作嘛!」 「反射……」亚克噎住,差点被一口气呛死自己。「下次给我做木头人,木头人不会有反射性动作!」 「可是……」 「否则,你就别想再让我带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满足你那见鬼的好奇心了!」亚克威胁道。 「好嘛、好嘛!以後我会眼睁睁的看著人家去死,乖乖的什麽都不做,这样总可以了吧?」水伶立刻举双手双脚投降。「无论是大肚子的女人,或者是可爱的小男生,抑或是无辜的老人家,甚至是一家十几口,我统统都不管了!反正那是你不准我救人的,所以,是你害死他们的!不是我!」 天哪!真是快被她给气到没力了! 但是,他更惊诧的是,自己竟然会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勃发的怒气了。 怎麽会这样?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是相处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一起出过两次任务而已,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就已经被吓到再也不敢出现了吗?还是已经全体阵亡了? 真是搞不懂,怎麽会变成这样的呢? 然而,他苦思许久之後,却只得到一个令人很不满意的结论。「过去」的他的确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贝尔塔莎人,冷静谨慎、机智理性,有高超的智力、绝佳的判断力、一流的反应和超凡的运动神经,虽然拥有地球人的外表,却比地球人冷酷无情。 因为他们天生缺乏感情,属於感情稀少且不容易启动的种族;甚至有百分之八十的贝尔塔莎人虽然知道感情是怎麽一回事,却一辈子都未曾经历过情感波动到底是什麽样的感觉。 他也是贝尔塔莎人,而且是a级贝尔塔莎人,也就是感情部分不到百分之十的高智慧人种,这也是他会被选中为历史修正者的原因之了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也会是那百分之八十中的一员,直到他发现在危急之际救了他的古代东方女孩子,不但不以过去十年来,时而在其他人眼中见到的那种畏惧怪物的眼神来看待他,甚至用相当情绪化的态度那麽自在的与他相处时,他才生平头一次产生一种类似情感波动的感觉。 而且,那种感觉也随著时日逝去而逐渐从隐约不清化为清晰明显,甚至在与她面对面相处时,在她的嗔怒、坚强、直爽、开朗与俏皮之间,悄悄的出现微妙的变化。 之後那感觉开始明显得让他无从否认,清晰得教他诧异不已,变化的产生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於是,他赶紧使用最擅长的逻辑观念来分析这种陌生冲动的感觉到底是什麽?结果竟然是…… 完全分析不出来! 他只能理解到,当初就是那种情感上的波动迫使他不顾一切要让水伶脱离死亡的威胁,教他毫不考虑地违反了最重要的「规则」,把她带离开她的世界,甚至让她成为他的搭档。 回想起自己竟然有那麽多不理性的行为,实在是教他感到不安! 不安?! 是的,不安,这又是一种情感上的表现。 一直以来,始终乖乖地被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牢牢压制住的百分之七的感情,从碰上她的那一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愤怒、焦急、无奈、嘲讽、不安,在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水伶彷佛随身携带了一把专用钥匙似的,一一启动了他的情感开关,任由主宰七情六欲的野兽一举冲破牢笼,堂而皇之地跑出来作祟,让他成为一个冲动的地球人。 这种事在过去来讲,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麽难看的一面,如今却成为事实了。 而最最可怕的是,从刚开始的偶尔偷跑,到如今三不五时就窜出来溜达一下,很明显的,那些情感的野兽有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趋势了。 而这一切全都「归功」於那个固执又少根筋的女人,她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与他作对、挑战他的耐心,她的思想逻辑单纯得只适合做只草履虫,偏偏在不对的时刻!又很喜欢异想天开一下,以扯下他的理性外衣为乐。这种女人真是…… 可怕呀! 「亚克……」 正在怨叹间,忽间可怕女人的低唤声,亚克立刻瞠眼瞪过来,「干嘛?」他低吼。 水伶缩了缩脖子,然後委屈地指指他的通讯器。「希恩在叫你啦!」 亚克眼一低,通讯器上果然正规律的闪著银光,他仍是一肚子火的打开来。 「有什麽事快说!」 那边安静了片刻後,才传来希恩小心翼翼的声音。 「哇——亚克,你的更年期到了吗?」 「我不是纯种的地球人,不会有更年期!」亚克冷冷地说。 「你确定吗?」希恩调侃地低喃。「我怎麽觉得你比纯种的地球人越来越像纯种的地球人了?」 亚克瞪著通讯器,好像很想「掐死它」的样子。「少废话,有屁快放!」 「啧啧!亚克啊!」希恩却仍不知死活的调侃。「最近你是怎麽搞的呀?每次和你通话,你是一次比一次凶恶,太累了吗?需要休假吗?」 「没错,我的确需要休假!」亚克依然瞪著通讯器,现在是很想「咬死它」的神情。「你赶快派人来接替我吧!」 「抱歉,你也知道的,没有暂代人选。」 亚克的眼神几乎要结冰了。「那你还罗唆什麽?」 「唉——无聊嘛!你也知道这边永远都只有一个人轮班,我……」 亚克倏地眯起双眼。「希恩!」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总算知道适可而止。「这回是g2区出了问题。」 「g2区?」亚克略一沉吟。「法国吗?什麽年代?」 「嘿嘿,十五世纪……」 ### 西元一四一一九年四月某日深夜 在法国锡南城中一个叫做胡楝的建筑物里,熟睡的少女贞德突然从床上消失不见,在同一时刻里,床边倏地出现一对同样身著银身紧身衣、头带银色目镜的男女。 女的低问:「喂、喂!我一直忘了问你,在我们进行任务期间,那些被我们顶替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暂时被送到亚四空间去睡觉了。」男的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哦!那……这次我们要纠正的是什麽呢?」 「贞德拯救法国使命的第一步是必须得到查理王子的支持,但是,冯伟和黛拉曾经来这儿取代贞德和骑士梅兹,并且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这张床上,他们有了亲密关系,因而在九天之後的检查里,因为黛拉不再是处女而被王子拒绝,黛拉立刻打道回府,直接回到康雷密村之後,才让真正的贞德回来,因此……」 男的瞄了一下刚刚还有人睡著的床。 「如果我们不来重复一次真正的历史的话,就在明天,真正的贞德和真正的骑士梅兹也会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进行错误的历史,结果,圣女不再是圣女,王子会拒绝支持贞德,法国也会落入英国手里,历史便会有惊人的大幅度变化了。」 女的点点头。「明白了!」 「同上次一样,待会儿希恩会把贞德的一切资料传输给你。」 「哦!」 「还有……」男的突然凶狠地板起脸来。「千万不要再给我搞出类似上次任务的那种飞机了!」 女的嘴一噘。「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男的一脸的不相信。「这是正经的任务!不是游戏,不要想吊儿郎当的蒙混过去,懂吗?」 「又来了,」女的咕哝。「每次都这样罗罗唆唆的,烦不烦啊?」 「反正你给我好好记住就是了!」亚克严肃的命令道。「ok!赶快准备好,希恩要把资料传过来给我们了。记住,在这儿要使用贞德的语言,别老是秀中文出来,知道吗?」 水伶不敢再开口了,她只是拚命点头,於是,亚克打开通讯器。「好,希恩,可以了,传过来吧!」 ### 要不要接见贞德呢? 一个乡下女孩,她真的能得到神的眷顾吗? 毫无权势,境遇又非常艰苦的查理王子在混乱的宫廷斗争中,养成了不轻易相信他人的性格。再加上他身边的人也不是真心拥护王子,而只是想获得一点私利而已。他们见不到法国凄惨的处境,只要他们自己能吃得饱、穿得暖,没有灾难降临就行了。所以,在出现真正的问题时,查理王子似乎也只能自己伤脑筋了。 见吗? 见她干什麽? 要是她有什麽不良居心,譬如是伊莎贝儿王后派来暗杀他的,一见她,不就等於自找死路吗? 烦死了!那就不见好了! 可也不行啊!虽然掌权者是他们,但支撑他们的却是百姓,而百姓们是如此热烈的欢迎贞德,他们能当作没看见吗?要是百姓反弹怎麽办? 那就见吧! 见? 谁敢保证贞德那个少女一定没问题? 那——不见? 百姓抗议的时候有谁能去镇压? 那…… 结果,王子和随从们经过一再的调查,又在那边讨论了很久、很久……肚子饿了,口水也乾了,眼皮子差不多也快掉下来了之後,却始终无法做出一个决定来。 最後,王妃的母亲尤兰特实在不太满意王子因为那种「无聊」的问题而冷落了王妃!於是,丢下最「权威性」的「建议」 「你们男人真笨哪!不会设两道关卡去考验她吗?」 咦?对喔!他们怎麽没有想到呢? 所以,在让贞德等候了好一段时间後,王子终於决定接见她了,条件是,贞德必须先通过两道关卡:身体检查和道德检查。 既然贞德自称是神的女儿,是受到神告示的使者,所以,她必定是处女。如果她不是处女!又伪装成处女,还假称是神的女儿的话,那麽,她就是被恶魔附身了!而被恶魔附身的家伙,当然是……嘿嘿嘿…… 刚经过王妃和尤兰特检查的贞德,面无表情地从宫廷里出来,在经过等候在宫廷外的骑士梅兹面前时,她咬牙切齿地咕哝了一句。 「这件任务结束之後,我可以亲手杀了她们吗?」 梅兹眯著眼射去警告意味浓厚的一眼,贞德立刻蹶著嘴瞪回去。 「不行就不行嘛!这麽凶干嘛?」 而第二关的道德检查显然比第一关更麻烦、更费时,因为,内容主要是要了解贞德的信仰和她对教会的态度。 护送贞德到宫廷的梅兹,一路走来,不知道为什麽,竟突然开始不安起来,也许是预感!虽然以他这种十足理性的人而言,实在不该承认这两个字的存在,也可能是对搭档的不放心,因为,即使他事先警告再三!那个女孩子依然老是搞不清楚状况,似乎不凸点槌她就不爽,更别提她没事老是喜欢耍个宝娱乐一下自己,也不管时机场合对不对。 见鬼,这种历史任务随时都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历史闹剧! 平常时候里,或许他可以当作什麽都不知道地随她去作怪,可是现在……该死!任务当中可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呀! 一想到前两次任务的情形,梅兹不禁开始冒出心慌慌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忠实的表现在他的眼眸里!那彩色漩涡的旋转速度开始有此混乱了。他忍了又忍,最後还是忍不住在贞德进入宫廷晋见之前,先抓住她来慎重地警告威胁一番。 「该说什麽你都知道了,千万别乱开口,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不问,我就不开口,他们一问,我就乱开口——呃!不是,是谨慎开口。」 梅兹的神情好像不太好看。 「水伶,你……」 他一开始就该考虑到她的个性实在不太适合这种需要绝对冷静与谨慎的任务才对!特别是经历了前两次差点搞砸的状况後,他不知道考虑过多少次要把她直接扔回她的世界去算了,可每次都在动手的前一刻打消了那种念头!为什麽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过—— 现在後悔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吧? 「!@#$——」偏偏贞德这时又不知死活地刻意抓住梅兹的语病,手指头还很不客气地点在梅兹的鼻尖上。「嘿嘿,你完了,是你先叫错的喔!居然还敢说我?」 梅兹的脸色顿时呈现乌黑之色。「我警告你,要是出了什麽错,你就别想再继续跟我搭档下去了!」事实上,他现在就第n想跟她拆夥了! 手指头马上缩了回去,贞德可怜兮兮地斜睨他半晌。 「不要这样嘛!大男人老羞成怒很难看的耶!」 梅兹突然合上眼,猛吸了好几口气之後,他才慢慢睁开眼,很冷静地说:「你去吧!记住小心一点就是了。」 「哦!」 望著贞德缓步进入……不!是半跑半跳的,该死!堂堂圣女贞德怎麽能那样跑呢?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惊诧不已。 过去十年来,在无数次的任务里,无论碰上任何状况,他都不曾感情用事过,更不曾失去自制力,以最冷静的态度去作最理智的思考与判断。事实上,长久以来,他都有越来越冷酷的自觉了。 可是,从与她搭档的第一次任务开始,她就轻轻松松地毁了他良好的纪录,让他在执行任务当中失去了自制力。而现在,甚至任务才刚开始而已,他居然就已经差点失控了! 这未免太夸张了吧?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真的会输给百分之七的感情? 不!不行!他得冷静下来,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绝对不能输给百分之七的感情,至少在任务当中绝对不行!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做出像黛拉那种荒谬的事来的!梅兹很用力的这麽告诉自己。 而正当梅兹在宫廷外很努力地说服自己是宇宙第一冷静无情人时,宫廷内的贞德也好奇地打量著坐在面前一整排的祭司、神学者和宗教裁判所的判事们。就是这些大胡子、大肚子要来审讯她吗? 相对的,那些祭司判事们也暗自思忖著:就是这个小女孩得到神的思宠吗?为什麽是她?为什麽不是他们? 於是,有好一会儿的工夫,两边「人马」都只是相互看过来、望过去!有点类似先用眼神打前锋似的。 「你就是贞德?」终於,正对面的大把胡子率先发问了。 废话!「是,我就是贞德。」的替身。 「听说你蒙神思宠召示了,是吗?」 「是的。」嫉妒吧? 「是在天国中为对抗黑暗而战斗的圣尚达奉吗?」 耶?想套她? 没那麽容易! 「不,是圣米迦勒,翡翠之翼、番红色之发、右手剑、左手秤、一身甲胄,在世界陷入乱世时必会出现引导世人的大天使圣米迦勒。」贞德说著,还在胸前画著十字,再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俯著脑袋。 「他告诉我:『贞德,你必须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你必须做伟大的事,因为,天上的神选中你,要你担当解放法兰西王国的重任。你必须扮成男装,拿著武器,站在战场的最前线!』」话落,她抬起严肃的双眼。「这就是她告诉我的。」嗯!没说错哪里吧? 那排人马上凑拢了脑袋叽叽喳喳说了好片刻,大胡子又发问了。 「就这麽一次吗?」 「不!好多次,而且,之後都是圣女卡特琳和玛格丽特陪在圣米迦勒後面!她们总是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而圣米迦勒也告诉我,在实行主的命令之前,必须先锻链自己,使自己具有足够的条件。」 「要勇敢,要大胆!」虽然贞德非常努力的想摆出一副「纯洁的笑容」,不过,好像不太成功,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奸奸的感觉。「圣米迦勒用古法语对我这麽说,她还说,我必须对凄惨的法国付出最大的同情心!」 大胡子上下打量她,眼神中除了怀疑之外,还带了点儿嫉妒。 「那麽,第一次是什麽时候呢?」 「是我十三岁的时候,之後,圣米迦勒就常常出现,直到我度过十六岁生日时,伟大的圣米迦勒才对我说,『咱到勃库鲁去吧!去找罗奥尔罗波多的摩尔,请求他保护你去解救奥尔良吧!』。」呕!真恶心!贞德嘴咧得连牙齿都露出来了。「所以,我就来啦!」 那群人又凑在一起叽哩咕噜了。 贞德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怎麽?真有那麽嫉妒吗?」 声音实在不大,但是,大胡子还是听见了,他立刻转过头来眯眼瞪著她,贞德耸耸肩。 「我是说!我的乡亲们都很嫉妒我能蒙神眷顾。」 大胡子狐疑地哼了哼。「是吗?」 「是、是,没骗你,真的!」贞德忙道。千万不能搞砸了,否则,亚克肯定要跟她一刀切两半了。 大胡子又哼了哼。「这麽说,你做男装打扮是神的指示罗?」 在中古世纪时代,女人穿男人服装是一种不尊敬神的表现!她的人格和宗教信仰都会受到虔疑!就如同眼前的贞德一样。 「没错、没错!是神的指示、是神的指示,否则……」贞德拉拉自己的裤子。 「谁愿意穿这麽难看的衣服啊!」这话可是一点也没骗人。不过,这个大胡子要是知道未来女人的服饰有多暴露,恐怕会立刻吓晕了吧? 不,是看呆了!顺便滴上满地口水! 大胡子点点头。 「好,那麽,你对教会的……」 当贞德终於走出宫廷时,差不多也是梅兹准备冲进宫廷里「救人」的时候了。可一看见贞德,虽然一肚子火,他这个「可怜」的护卫却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尾随在贞德身後。 「你没有搞砸吧,」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问。如果依照正确历史的话,她根本不应该这麽久才出来的! 嘿嘿!是差那麽一点点就砸锅了啦! 不过,贞德当然不敢老实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一切都很顺利!你放心吧!有我就搞定啦!」反正最後她还是通过了,这样就行了吧? 有她就搞定了? 是死定了吧? 听她那种心虚的语气,梅兹不由得开始很认真的思考有什麽办法可以说服上级,让贞德在完成这次任务之後就到贝尔它去? ### 无数的腊烛在锡南宫中点燃,高高的天花板都被阵阵熏烟笼罩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许许多多的武士和宫廷内的人都跑来参观贞德谒见王子这具有历史性的一幕,使得大厅内的气氛显得非常紧张又沉闷。 这是很严肃的一刻。 穿著黑色胸衣、裤子及长袜!还有宽松的灰黑色短上衣、黑发、黑帽子的贞德也很严肃地走入大厅。 更严肃的梅兹护行在後。 一走入大厅後,贞德便笔直地朝人群中那个穿著最朴素的人走去!在一堆华丽高贵的孔雀群中,那个人简直是寒酸到了极点,待待的仆从们穿的都还比他讲究呢! 但是,贞德很有信心的往他面前一站。 「王子,神会赐你长命百岁!」 那个狡诈的家伙眼神一闪,「我不是王子!请别认错了。」他否认了。 不是才有鬼呢! 贞德更大声地说:「我以神的名字!断定您就是王子,绝对不是王子以外的任何人!」 「我不是!」那家伙还是否认。 贞德眼珠子一转,「好吧!既然王子今天不想承认,那麽,就等改天王子想承认的时候,我再来谒见您好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梅兹的脸色骤变,手握剑柄,差点拔剑砍了他的护卫对象! 幸好王子及时承认了。 「回来!」 梅兹的手离开了剑柄,没想到贞德却只是半转回头,连身子都还保持著往外走的姿势。 「叫我吗?」 梅兹的手又扶上剑柄了。 王子颔首。「你就是贞德是吗?」 「是啊!」贞德不耐烦地承认了。「叫我干嘛?」 梅兹的手倏地握紧! 「回来,我有话跟你说。」王子招手道。 「可是,我没话跟你说,你又不是王子!」贞德说完又要走人。 梅兹的手握得更紧,连青筋都暴突了出来! 「你没有错,我就是王子!」王子叫道。 贞德停住脚步,不情不愿地侧过头来。「你是王子?」 梅兹重重的喘气。 「我是王子。」 「你确定你是王子?」 梅兹濒临发狂边缘。 「我的确是王子。」 贞德一脸怀疑地斜睨著王子半晌,「好吧!算你是王子好了。」她这才转回身来。 梅兹决定任务一结束後,就把她丢到贝尔它去发烂。 大概是警觉到梅兹的脸色很不对劲儿了,贞德赶紧回到王子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然後把她的台词念出来。 「亲爱的王子,」真是有够恶心的!「我叫做贞德,神派我到这里来协助您到理姆斯举行加冕典礼,到那个时候,您就是法国的国王,也是天主的代理人了!」话落,她得意地朝梅兹瞥去一眼,却发现对方拚命向她使眼色。 呃?干嘛? 啊!对了,还有一句…… 「我必须解救奥尔良!」 梅兹吁出一口气。 跟著,依照贞德的希望,王子把贞德叫到一旁和他单独谈话!很「自然」的,梅兹梅也跟了过去,而贞德的头一句话就是—— 「王子,外面谣传说您不是查理王六世陛下的亲生儿子。」 王子闻言一惊。 伊莎贝儿王后曾经公开宣称王子不是查理王的儿子,虽然她没有提出任何证据来,但是,王子也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明可以确认自己的正统地位,这是他最大的困扰。 「可是,王子您不用怀疑,也毋需沮丧,您确实是查理国王的儿子,神这样告诉我的。」贞德又说。 由於这句话,王子似乎终於开始相信贞德了,因为,他对自己身世所感到的痛苦,除了他本身以外,别人是无法了解的。 「神真的这麽跟你说吗?」 天知道! 「没错,王子。」 於是,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抑郁不乐,少有笑容的王子!脸上渐渐开朗了起来。贞德看了,也不由得得意地笑起来,直到梅兹用手肘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才想起还有最重要的几句台词没说完呢! 「王子,我再请问您一件事,万圣节那天,您是不是独自一个人在祈祷室中祈祷了很久?当时,王子向神祈祷了些什麽?是不是说奥尔良如果被攻陷的话!希望神能保护您安全逃到苏格兰或西班牙?」 王子惊骇地瞪视著贞德,心中却逐渐生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因为,贞德刚刚说出的话,除了他本人之外,是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但是!贞德却说出来了,所以……必定是神告诉她的! 终於,王子对贞德亳不怀疑地付出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贞德和梅兹互觎一眼。 任务达成! ### 远远的山丘上,一双银衣人眺望著从托鲁城门出发的队伍,十七岁的贞德穿著王子赏赐的白银甲胄走在最前面,从王子面前游行而过。 随风飘扬的军旗!一面绘有神端坐在云上的图,另一面则绘了代表法蓝西王国的百合花.贞德还另外携了一面画了玛莉亚和基督升天图的小旗。这一个小队伍将到布尔瓦城和主力军会合,然後朝奥尔良进军。 「真不值得,」水伶喃喃道。「她这麽拚老命的苦干,结果,最後还不是被活活烧死了!」 亚克瞄她一眼,随即走到一边去打开通讯器。 「希恩,任务完成!」 「我知道,这边的警示讯号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呢?」 「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现在绝不可能闲闲没事翘脚喝茶吧?」亚克烦躁地说。 「亚克,怎麽搞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怎麽还这麽说呢?就算他们现在正忙著搞什麽勾当,可除非他们做到会改变历史的程度,否则,我们这边是不会出现警示讯号的,而若是警示讯号不出现,我们就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呀!」 「shit!」 「shit?」希恩很意外地失声笑了出来。「亚克,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脏话喔!」 「你管我!」 希恩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里似乎蕴含著浓浓的笑意。 「亚克,你和水伶现在应该可以合作无间了吧?」 亚克的脸色臭臭的,声音更臭。「狗屎,希恩!替我向上级要求一下,请他们准许让水伶立刻到贝尔它去,完成三次任务应该够资格了!」 「那是不可能的,亚克,」希思想也不想就打了回票。「上级已经决定了,在还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人选之前,就由水伶全程担任你的搭档,这已经是定局了。」 「shit!」亚克低咒。「那你就尽快把人选挑出来。」 「还是很抱歉,亚克,这回可能会更慢了。」说抱歉,声音里却反而带著浓浓的幸灾乐祸意味。 「为什么?」亚克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嘛!当初你和黛拉都是经过最严酷的条件挑选才出线的,结果呢?黛拉还不是出问题了。所以,上级表示,这一次必须更仔细的选择才行,免得没多久又出现另一个破坏者就更惨了!」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水伶?」亚克抗议道。 「不担心。」希恩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麽?」 「因为我们在她的通讯器上加装了一样小小的装置,如果她变节的话,我们可以从这边遥控,让她直接回到她的时空去应验她的命运,而她身上所有的装备也会自动毁灭!」 闻言,亚克心头一惊,忙转过头去,却发现水伶早已蜷曲在树下的草地上睡著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要随便乱来啊!」 「我知道,亚克,我们会先经过你的正式确认及同意之下,才会那麽做的。」 亚克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暂时没事,那我还是趁这个机会带水伶到她想去的时空逛逛好了,免得她没事就来烦我。」 希恩忍不住又笑了。「亚克,记得你的个性分析报告里,理性占了百分之九十三,对吧?」 亚克奇怪地盯著通讯器。「那又怎麽样?」 「嗯哼!」希恩的笑声更明显了。「我在想,是不是报告里的数据有误。」 「什麽意思?」语调不太客气了。 「我是说……」希恩恣意地笑道:「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才对?」笑得越来越夸张了。「就是说,也许是感情占百分之九十三,而理性只有百分之……」 他没能说完,因为,亚克关掉通讯器了。 那个混蛋, 而更混蛋的是他! 他发誓,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後一次失去冷静了! 「啊──」 一-刮破玻璃般的可怕尖叫——沉睡中的-克-得一翻身-床上摔到地上,再慌慌——的爬起——向客- 士-了-?-士-了-? 可一-出房-,他——啥也-有,——是-士了,就——蚊子也-有!而那——般叫-的罪魁-首水伶,居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前面目瞪口呆。 他不禁-口便。「三更半夜不睡-,-死的-到底在鬼叫些什-?」 水伶-彷——有感-到他的怒意似的伸直手臂指著——幕。「哪、哪!-克,他-……他-在……在-什-呀?」 「什-?」-克只瞄那-一眼,彩色漩-便停-了足足有三秒-,-即——控器-掉——,而後-身回房。「-看了,睡-吧!」 水伶-愕地愣了一下,「咦?怎-……」-即跳起-追在他後面。「可是,你——告-我他-在-什-啊!」- 克不理-她,-自躺回床上,可才——上眼,被-便被水伶一把掀。 「-克,先告-我他-在-什-再睡啦!」- 克拉回被-,——身,背-著她再-上眼,——想到,水伶硬是不死心地又把他扳回。 「-克,告-人家啦!」- 克-依然——嘴巴,-不耐-地推-她的手又背-身去,-明了「打死不-」的-度。 水伶不——了-眼,-即跳到床上去,再次硬扳正他的身子,而後及-跪坐在他身上,不-他再有——翻身。 「告-人家啦!否-……啊?唔……」- 才-一半,-克-地一把抓住水伶-肩-拉向他,水伶只-得及-叫一-,小嘴便被堵住了。 被他的嘴堵住了! 她的-袋——化-一片空白,而且,全身的力-也在同一-刻消失了,即使她想要-扎反抗,大概也找不刻半-力-了。 寂-的室-,急促的呼吸-越-越粗重,-第一——吟-起-,-克就又猛然地拉-她,-著那-既迷惘困惑又醺然欲醉的-眸-著嗓音-:「知道他-在做什-了吧?」 水伶-有好一——都-反-,只是回睇著他。 片刻後,她才好-好-地-:「-克,你的眼珠子-成-的了耶!」 第五章 失控 二十年如一梦, 此生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睛, 渔唱起二更—— 陈与羲.临江仙 一般人都说「眼睛是灵魂之窗」,意味著,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别人到底在想些什麽,至少也能探知对方是高兴或生气,抑或悲伤吧? 水伶偷觎著亚克的眼睛如此暗忖著。 然而,这个人的眼眸似乎只适合纯粹供人欣赏之用,挖出来、永久保存好像也不错,哪天缺钱还可以拿出来拍卖,包准可以喊个高价。 但这对值钱的眼珠子却绝对不适宜提供揣测的参考,太多的色彩、太迅速的变换,美是够美了,却完全让人看不出其中到底蕴藏著什麽秘密,感觉上有点类似保护色的味道。 不过,很有趣的是,这个人的表情却十分老实,总是很忠实的把他的思绪刻化在脸上的线条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概就算说谎,他也会在脸上硬标示出「我在说谎」这四个大字来吧! 也许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过太多的表情,所以,现在就不懂得要如何遮掩自己。不过!老实说,这个人刚开始真的没有什麽表情,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活人偶,能动,却无法改变脸上的样子。 然而,现在他脸上的神情用千变万化来形容绝不为过,生气、不耐烦、嘲弄,甚至想杀人……好像都是想杀她的样子。刚开始,只要他脸上的肌肉一扭转,她就当他是新奇的展览品一样盯著瞧个不停,可到现在,她都嘛已经看到麻痹了,甚至连他的怒骂都已经听习惯了。 但她真的很不明白,他为什麽老是「无缘无故」的发飙呢? 她到底是犯下什麽滔天大罪了? 呃……或许她「偶尔」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啦!这点她不否认,但也没必要气成那样吧?她只是还不太习惯而已咩! 可话又说回来,虽然他是因为要报恩才接受她为搭档,不过,她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太过激怒他,免得他哪天真的火大的扔下她不管就糟啦! 嗯……或许还得讨好他一下才行吧?法国那次任务他好像气得不轻呢! 想到这里,水伶转头探出车窗外,边望著迅速往後退的景物,边漫不经心似地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在马车规律的嗒嗒声中,亚克淡淡地回道:「维诺斯塔谷村,我在那儿租了一楝房子。」 「那我们要待多久?」 亚克奇怪地瞥她一眼。「不都是由你决定的吗?无论是什麽时候要离开,或者是要换地方或换世纪,不都一直是你在决定的吗?」 水伶立刻回过头来送上一脸讨好的笑容。「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你想决定的话,当然是听你的罗!」 亚克愣了一下,随即警觉地眯起了双眼。「小姐,你又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点子了是不是?」 「哪有!」水伶又换上满脸的「我无辜」。「你不是一直叫我听话一点吗?那人家现在就让你多说一点话让人家听嘛!」 亚克更是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吃错药啦?怎麽突然转性了?」 水伶立刻娇嗔地白他一眼。「哪是!人家一直是这麽乖的咩!」 才怪! 亚克哼了哼,「是喔!」他嘲讽地挑高了眉。「真的要听我的?」 水伶猛点头。「是啊、是啊!听你的、听你的!」 「那就……」亚克斜瞄著她。「在这儿待到下次任务通知为止如何?」 笑容立刻僵住了。「一直待在这儿?」 亚克的心情似乎很愉快。「没错,一直待在这儿。」 笑容倏地消失了。「一直待在这个世纪?」 亚克看起来更开心了。「也没错,一直持在这个十五世纪。」 水伶的脸突然垮了下去,「怎麽这样?至少……至少可以换个地方吧?」她可怜兮兮地「建议」。 亚克摇摇头。「太麻烦了。」 「那……」水伶哭丧地瞅著他。「换个世纪?」 亚克还是摇头。「太费事了。」 水伶差不多要哭出来了。「换个年代?」 亚克依然摇头。「太罗唆了。」 於是,水伶垂下脑袋无语了,而亚克迳自转脸望著窗外偷笑。啊——笑,没想到水伶也拥有这把启动他「笑意」的钥匙呢! 可是,不过十天後,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村落里玩到没得玩的水伶,居然溜进阔拉堡去玩他们的兵器,还跑到马利亚山修道院的墓室里去「开棺验尸」,这样她还嫌不过瘾,竟然胆敢硬闯通往瑞士、奥地利的检查站。 「我们到弗罗伦斯去吧!」 他认输了! 公元前33年春,年轻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率领五万兵士入侵小亚细亚,直抵印度,征服波斯。 他在短短的13年内征战万里,并吞了西方世界大半的领土,深入人迹未至的印度半岛,摧毁了当时最强盛的波斯帝国,以勇气和决心为马其顿帝国写下最辉煌灿烂的一页!因而被赞颂为国王、皇帝,甚至是神,成为军事史上首位名副其实的征服者。 然而,若以文化思想方面而言,亚历山大也是一位改变历史的人物,是一个新时代的创造者,他为西方人打开了东方的大门,也为东方人打开了西方的大门!使人们的眼睛看到与自己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进而产生了新的思想——世界大同的新思想。 但如果当初他没能继位为马其顿国王的话呢?历史又会如何改变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大概吧! 在马其顿宫廷後方的树林里,亚克和水伶对坐在草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突然,亚克略一闪身,避过天上「赐予」的「赏赐」。 「好了吗?」 水伶取下目镜。「好了。」 「都了解了?」 「了解了!」 「没问题吗?」 「没问题!」 「真的吗?这次我们可是要分开行动的喔!」 「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啦!」 「我可是一点儿也安不下来。」亚克咕哝。「虽然这次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但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呃——也许是有一点小小的技术问题啦!」—— 「什麽问题?」 「为什麽要我做男人?」 ### 欧立斯得斯的贵族包舍尼亚斯小心翼翼地闪入亚历山大居住的宫殿里,在那儿,亚历山大和他的母亲前王后奥琳比亚丝正等候著他,以待共商大计。 「王后、将军。」包舍尼亚斯规规矩矩的施礼。 奥琳比亚丝摆手道:「嗯!坐下吧!包舍尼亚斯,明天就要行动了!我们要商量到万无一失才行。」 包舍尼亚斯应声,在一旁乖乖坐下!亚历山大和奥琳比亚丝同时盯著他片刻。 「你不会後悔吧?」亚历山大突然这麽问。 「当然不会,」包舍尼亚斯毫不犹豫地说。「腓力浦灭了我的领地,毁了我的家,这是我报仇最好的机会,我怎麽可能後悔?」 「那就好。」奥琳比亚丝松了一口气。「我一直担心你会到最後一刻才反悔。」 「我绝不会的!」包舍尼亚斯坚决地摇摇头,继而眼神微微一瞟。「我倒比较担心你们会後悔,毕竟他是你丈夫……」他看著奥琳比亚丝说,然後瞄向亚历山大。「也是你父亲,最有可能後悔的应该是你们吧?」 那对母子互觎一眼,奥琳比亚丝哼了哼。 「可是,他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妻子吗?为了另娶克丽欧佩克拉,他竟然捏造我与人通奸的罪名,然後强行和我离婚,他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 包舍己亚斯轻哦了一声,随即转向亚历山大,以询问的眼神望著他,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冷美。 「在我父亲和克丽欧佩克拉的婚礼上你没听见吗?阿塔拉斯得意的说,希望国王能够早日得到一个嫡子。嫡子?我才是嫡子啊!可是,他硬是和我母亲离婚了,结果我成了庶子,那个女人将来生的孩子便会爬到我的头上来,我必须称他为王,而我依然只是个将军而已,这是他先对不起我,不能怪我对不起他!」 悄悄的,包舍尼亚斯用很奇怪的眼光觎著亚历山大好一会儿,再瞥一眼奥琳比亚丝。 「我懂了,那就这样吧!明天该做的事我会去做!不过,你们这边记得也要先安排好我的退路喔!」 「当然、当然!」 晚一些时分,包舍尼亚斯回到自己的寓所里,他躺在床上静静思索著。 人性真的这麽可怕吗? 一个男人如果连妻儿都不能相信,有再多的权势与财富又有什麽用呢?这到底是谁造成的? 是男人自己? 还是妻子、儿子的错? 不过,追根究柢,终归还是男人自找的吧? 伊比鲁斯国王和马其顿公主的政治联姻是在马其顿的旧都举行的,在初夏的早晨,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婚礼,在腓力浦二世的主持下圆满完成。在各国使节争相参与、宾客云集的婚礼後,还有竞技和戏剧表演作为婚礼的馀兴节目。 为了表示对民众的信赖和亲民的作风,腓力浦二世把所有的卫兵撤除,但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卫兵打扮的人并没有遵守命令退开,他依然站在那里。而当亚力山大伴著新郎伊比鲁国王通过他面前时,在亚历山大的掩护下,他悄悄地拔出短剑,对准後面的腓力浦二世…… 他倏地僵住了! 当他与腓力浦二世眼对眼撞上时!他准备刺向腓力浦二世的短剑不由自主地紧急煞住,就在那一刻,他练习了一整晚的动作,凝聚了大半天的豪气,肯定不会错手的自信,都在那一刹那全都消弭无踪了! 呜呜,怎麽会这样?他……他下不了手啊! 腓力浦二世皱眉往他这儿靠过来,甚至贴著他面前走过去,但他依然僵窒著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应该怎麽做,也准备要那麽做了,可是……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嘛! 「搞什麽鬼?!」腓力浦二世低咒著走过去。 卫兵不知所措地收超短剑,同时悄然退向宫殿後。不久,腓力浦二世也找了个藉口离开来到宫殿後无人处。 「你这个笨蛋,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一见到包舍尼亚斯假扮的卫兵!腓力浦二世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包舍尼亚斯怯怯地瞅著他。 「人家……人家下不了手嘛!」 「下不了手?」腓力浦二世怒吼。「什麽叫下不了手?叫你杀的是腓力浦二世,又不是我,有什麽好下不了手的?」 「可是……可是……」包舍尼亚斯委屈地吸起了嘴。「人家看见的明明就是你嘛!」 「就算是我又怎麽样?」腓力浦二世吼得更大声了。「我早就设定好了,在你的短剑刺进我胸口的前一刹那,我和真正的腓力浦二世就会调换回来,死的那个会是真正的腓力浦二世而不是我,你懂不懂啊?」 「我懂啦!可是……」包舍尼亚斯哭兮兮地低下了脑袋。「要是设定出错怎麽办?你……你会死的呀!」 「天哪!」腓力浦二世猛翻白眼,「如果可以,我宁愿被你杀死算了!」 包舍尼亚斯的嘴噘得更高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腓力浦二世死瞪著他片刻,而後阖上眼拚命深呼吸,努力想找曰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不!只要能找回百分之一,大概就够用了! 好半晌後!腓力浦二世才缓缓睁开眼,非常理性的……他自认……问包含尼亚斯:「请问你是哪根筋不对了?前两天你还嚷嚷著说要拿我来当试验品,老是把你的雷射光对准了我,说要试试看你的武器灵不灵光,怎麽现在却又这麽龟龟毛毛的了?」 包舍尼亚斯瞅著腓力浦二世好一会儿!又蹙眉低下脑袋去苦思大半天!而後抬眼说出他深入研究後的结论。 「我也不知道耶!」 腓力浦二世再次阖上了眼!同时又按键开始搜寻遗失的档案五量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又是一大段的时间过去後,他才又睁开眼,还是非常冷静——依然是他自认……地解剖整桩任务的关键问题所在。 「好,我们先不管原因了,那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蓦地停住,而後突然控制不住地狂吼,「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你懂了没有啊?」 包含尼亚斯顿时骇得咚咚咚咚倒退了至少有四、五步之多,同时捂著胸口,惊吓的双眼宛如受虐的小猫咪一样,惶恐地瞪著怒喘著气的腓力浦二世。片刻过後,他才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人家知道嘛!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那怎麽办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只是……看著你就下不了手了嘛!」 他一哭,腓力浦二世就呆住了,继而开始有点手足无措。 「呃……你……你不要哭啦!这个……」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要是被别人看到会起疑的,别哭了!」 包舍尼亚斯闻言,立刻把一张涕泗纵横的脸仰给腓力浦二世看。 「你好凶喔!」 他好凶?! 腓力浦二世又忍不住想大吼,可是,最後他还是苦笑著低语,「拜托,我著急啊!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沉默了一下,包舍尼亚斯才收起泪水嗫嚅道:「我知道,可是……人家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腓力浦二世直叹气。「你又不是没杀过人。」 包舍尼亚斯点点头。「我是杀过人没错,而且还不少呢!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是乱军说人不够,硬要拉我去凑数的嘛!我又不想那麽早就死,再说,那都是他们先砍过来的!我当然不可能呆呆的站著让人家砍啊!我又不是白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既然你杀过人,应该不会不敢再杀人了,对吧?」 「对啊!」 「那你为什麽会下不了手?」 包舍尼亚斯又沉默了,好半天後,他才一脸困惑地对自己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已经准备好了的说,可是一看见你,我……我就下不了手了嘛!」 腓力浦二世盯著包含尼亚斯看了半晌,而後摇摇头!再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好吧!那现在只好这样了,虽然有点冒险……」 早上的竞技表演结束後,戏剧压轴表演在下午也跟著开锣了。 剧场门口,包舍尼亚斯依然是一身卫兵的打扮,他看著亚历山大和伊比鲁斯国王一起走过来,再次在亚历山大的掩护下,他又悄悄的拔出了短剑。 在热闹喜庆的场合里、在群众的欢呼声中,除了包舍尼亚斯,没有人发现尾随在後面的腓力浦二世突然停住了脚步,高大的身影仿佛朦胧了一下,随即满脸疑惑地东张西望,似乎一时之间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似的。就在那一瞬间,包舍尼亚斯的短剑毫不犹豫地朝腓力浦二世的胸口刺进去! 所有的宾客和群众一时之间全都吓呆了,包含尼亚斯乘机从容逃走。过了好一会儿後,众人才如大梦初醒般开始去追捕凶手,最後还是在宫殿後逮到了,并且当场处死。 新后克丽欧佩特拉的寝宫殿口,隐形的亚克和水伶并肩伫立,默默地望著奥琳比亚丝把克丽欧佩特拉新生的儿子,也就是腓力浦二世的王位继承人强行夺过来,并且当场绞死。 亚克一把抓住正想冲过去的水伶,水伶猛然转过脸来,却什麽也看不见,只好咬牙切齿地瞪著应该是亚克站立的方向;他更用力的抓住水伶的手,她不死心地继续瞪眼,他还是不放手——当她终於无奈地放松了身体转回头去时,亚历山大的继弟已经断气了。 亚克牵著一脸沮丧哀伤的水伶默默地往外走,走出宫殿,走出城外,走向郊区,在无人的蜿蜒河流处,他们才停下来,并解除隐形装置。 「历史上,不是说他是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吗?」水伶开始责难。「难道他的伟大名声就是从弑父杀弟中得到的?」 亚克静静地凝视著她。「所以,星人才不想让地球人掌握回地球,并不是他们想独占,而是他们明白,一日又让地球人掌握住地球之後,不管是要经过多久,地球早晚还会落入同样的灾劫中。」 水伶仰视亚克半晌。 「嗯!我现在终於真正了解你们要这麽做的原因了,地球人的心,真的是太可怕、太肮脏、太龌龊、太卑鄙、太无耻、太——」 首次!亚克温柔地将水伶揽进怀里,抚慰地拍拍她的背,并转开话题。 「好了、好了,任务又结束了,你不是说,过去的世界看烦了,想到机械化的未来世界去看看吗?来,二十八世纪之前的任一个世纪都可以,你挑个年代,我带你去看看。」 水伶难得温驯地偎在亚克的怀里,似乎舒服得不想动了。 「唔——我们去过十八世纪了,那就……能不能不要按照顺序?直接跳过几个世纪到二十世纪後去看看?」 「哪里?」 「随便,能自在一点就行了。」 亚克微一思索。 「那就二十一世纪的亚洲吧!」 「好——哦!对了,我一直想问你……」 「什麽?」 「你和黛拉在等待新任务时,」水伶趴在他的胸前,两颗大眼珠子却直往上瞟。「也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到各个世纪年代去闲逛吗?」 「当然不是。」 「那你们都在干嘛?」 亚克耸耸肩。「没干嘛,」 「嗄?」 「应该说,我不知道她在干嘛,两个太过於理性自主的人,可能很适合在一起工作,却不太适合生活在一起,除非有一方比较弱势。但我们双方几乎是同等程度的自信狂傲!所以,我们都是在任务一结束就分开了,直到希恩分别呼叫我们,我们才会再见面。」 「哦……」水伶听了似乎很开心。「那你都在干嘛?」 「也没干嘛呀!就在二十七世纪里随便找个年代去待著,大部分都待在图书馆里作研究吧!」 「为什麽是二十七世纪?」 「因为我想仔细研究一下地球人究竟是如何毁掉地球,也毁掉他们自己的。」亚克淡淡地道。「那是很严重的教训,只要清楚了解之後,我们就可以避免同样的情形出现了。」 水伶皱皱鼻子。「是我我才不去那种世纪、那种年代呢!感觉好像明天就要结束了,好诡异喔!」 「所以,我说去二十一世纪啊!」亚克放开她。二十二世纪算是个分界点吧!二十二世纪之前的历史若是改变了,就极有可能会大幅度改变之後的历史,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但若是改变二十二世纪之後的历史,顶多也只是提前或延缓地球被毁灭的时间而已,就像人类一样,若是成长到了某个程度,想真正改变他就很难了。」 他无意识地抚掌著她长及腰的黑发。「因此,我建议到二十一世纪去,不但不会有那种即将毁灭的不舒服感,也可以让你了解一下未来世界究竟可以进步到什麽样子。之後,我相信你就可以完全了解,并接受希恩所传输给你的所有知识和历史了。」水伶颔首。「好,那我们就到二十一世纪去吧!」 西元2001年对台湾而言实在不是个好年,政治不稳定、经济不景气、失业率急遽上升、社会案件层出不穷,结夥抢劫、偷盗拐骗!自杀他杀、奸杀仇杀、凶杀情杀……算了!再怎麽糟糕,总是会过去的吧? 忠孝东路某间高级公寓顶楼,水伶一身轻便的衬衫长裤……她还没有勇气穿上短裙、短裤露出大腿给人家看,她盘膝坐在地毯上,一手洋芋片、一手可乐,遥控器就在膝盖上,一脸著迷地盯著三十七寸的大电视!她已经待在那儿整整一天……不!不只一天!是……天哪!整整好几天了呢! 亚克从房里出来,看看电视、再看看水伶,後者对他的出现一点感觉也没有。亚克摇摇头,迳自戴上太阳眼镜出门去了。 半个钟头後,他抱著一包纸袋回来,然後把洋芋片拿开,换了一个汉堡塞进她手里。 「小姐,请问一下,你打算在电视前面待多久呢?」 连看他一眼也不曾,「待到我爽!」水伶喃喃道。 亚克的视线也拉到了电视上。「怎麽你都看不腻的吗?」 「腻?」水伶不可思议地瞟他一眼。「怎麽可能会腻?我看这麽久都没看到有同样的节目耶!」 「当然有,只是……」亚克叹道。「大概是你看得还不够久吧!」 水伶没说话,迳自放下可乐,打开汉堡咬下一大口,两眼还是盯在电视上。 「你真的不想到外面看看吗?」亚克忍不住问。这是她头一次来到其他时空中,只出去过一趟之後,就再也不肯出去了。 「才不要!」水伶含糊不清地说:「外面实在是太可怕了,虽然我早就知道。有那什麽汽车、摩托车之类的东西,但直到身历其境地处在它们之中後,我才感受到那种东西的可怕,简直是——比妖怪还恐怖!」话落,她又追加了一句,「我宁愿骑马!」 真是的!古代人就是古代人! 亚克摇摇头坐下来!望著水伶专注的侧脸,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十世纪前的女孩子,和一个三十世纪之後的外星混血儿,却能「机缘凑巧」地搅和在一起成了工作搭档,还能「和平共处」在这二十一世纪里。 这算巧合? 还是机缘? 其实,就算是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曾如此悠然自在地过。星人的生活是很严谨无趣的,因为他们天生就没有感情,只有义务;而贝尔塔莎人的生活更严谨,因为他们是被星人所养育,而且,被寄望能在未来掌握地球掌理权之後,继续维护地球的和平与安详。 依照星人的习惯,每个贝尔塔莎人都是在一出生时,就被定位在某种职务上了。事实上,他原来的职务也不是历史修正者,只因为在所有的测试当中,他是最适合担任这种职务的人,所以才被调派过来的。 黛拉也是一样,可没想到,在如此严格的挑选下,她还是变节了。幸好当初没有太随便就派一大堆人过来,否则,情况可能不仅仅是这样了。 而地球塔莎人之所以只派一个人出来,大概是因为他们找不出几个能承受得了光速传输的人,再加上地球塔莎人自己也明白他们也跟地球人一样,拥有太过旺盛的七情六欲,所以他们非常有可能受不了诱惑而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自己的任务,进而留在某个时空中享受了。 两边都很谨慎的选派人员出来,却只有他这边的人变节了!若是那边再找出人手派过来的话,他应付得了吗? 望著水伶,亚克浓眉微蹙。 不!应该说他们两个应付得了吗? 尤其水伶是这麽一个完全没有自觉的人,就好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什麽都还没搞清楚,就急著到处去乱撞,以为自己已经「会」了,其实,一切都才只是刚起步而已。跟她出任务不但得担心她应不应付得来,还得忍耐她静不下来的顽皮心性,简直像是在测验他的耐心似的。 真累! 但是…… 「亚克?」 一声犹豫的呼唤,亚克淬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盯著水伶,而水伶则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安的样子。 「什麽事?」 水伶歪著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看起来就像是很怕挨骂的小狗狗正在观察主人的神情那般谨慎。 「你希望我出去熟悉一下是不是?」 亚克怔了怔。「呃……是也不是。」 水伶困惑地皱了皱眉。「什麽呀?」 「我不想勉强你,但是……」亚克迟疑了一下。「又希望你能早点了解希恩传输给你的那些东西,这样对你比较好。到现在,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出任务时,你自己的心要是不够扎实、不够稳定,就很容易出问题的。」 「哦!」 水伶看他一下,又转回去盯著电视,一直到她啃完汉堡之後,她才一口气喝光可乐,然後一跃而起。 「好,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咦?去哪里?」 「到外面去逛逛啊!」水伶展开一脸期待的笑容。「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还真是有点怕怕的,这个世纪好像跟以前我们去的都不太一样,好像……好像很紧张,又好像很闲散,一眼看过去,除了人是同样的外表之外,其他全都是那麽的不一样……」 她转眼望向电视里的汽车广告。「不但住的房子不一样,也没有马,大家都坐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出门,还有各种以前不曾见过,只在我脑海里存在的东西,反正啊!无论是环境,或是感觉都一样的令人心慌。」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我才想先从电视里开始去熟悉,和我所『知道』的相互配合一下,这样应该比较容易去接受外面的一切吧!」 啊!亚克恍然地睁大眼。 对啊!他怎麽会忘了这点呢?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曾经带她到二十几个世纪去了解过,但最多就是到十八世纪而已,因为即使她已经「知道」所有该知道的历史,可他还是会担心,生长在五世纪的水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太大的变化,所以,才决定按照顺序来的。 现在一下子跳到二十一世纪,即使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可亲眼见到时的冲击性还是相当大的。但她依然没有抗拒,甚至没有半句怨言,只是,自己想办法调适!让自己在最轻松的状况下接受这一切。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子了,尽管有点脱线,却又那麽坚强独立又单纯善良,虽然常常选在不对的时刻固执到底,却是那麽开朗活泼又坦率乐观;即使有时候表现得实在是单纯得有点可笑,却也从不抗拒命运的挑战,更不会屈服於逆境的折磨,只是尽己之力去应战,还能让自己活得更快乐。 或许,他早就隐约察觉到她是这样的女孩了!所以,下意识里,他坚持要把她带离开她生长的时代,带离开死亡的威胁,却藉口说是要回报她的救命恩情,藉口说这样的女孩实在不该以那麽悲惨的方式结束在那种混乱的时代里,而事实上,却是他被她的鲜艳色彩所迷惑、所吸引了吧? 咦?咦?吸引? 他被她吸引了吗? 呃……也许吧! 她的眼睛是黑白的,她的内心却隐藏著不可思议的丰富色彩;而他的眼睛虽是炫耀的五彩缤纷,可他的内心反而是黑白分明的。 他们是那麽强烈的对比,所以,他才会被她吸引的吧? 或许他早已领会到她生命中灿烂的色彩,只是一直都抓不住那种实际的感受而已,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到她迷人的个性,但实际上,他是早就被她吸引了吧? 可是……亚克困惑地娣视著水伶,後者又被电视上的一出古装连续剧吸引了去。 他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吧?他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啊!而且……而且,就算他被她吸引了又如何?也不过就是……就是被她吸引了嘛! 就像他初次欣赏到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时,他不也被吸引了?他不也是一见到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就被其中那种悲剧精神的巨大力量,那种与命运搏斗的顽强,和搏斗之後的那种沉重的悲怆所吸引了? 因为那是在他过去的生命中所不曾见识过的澎湃情感,也因为那是他所缺乏的感受,更因为那是他所不曾理解过的层面。 对,就是这样,他只不过是被水伶的某些特质所吸引了,因为,那是他所缺乏的。但其实,那并不重要不是吗?他只需要有足够的理性就行了,而那种会毁灭秩序的感情,事实证明,他是一点也不需要的。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在这段休息的时间里!赶紧把他的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完全全的找回来,同时把那些脱困的情感野兽锁回牢闸里去。否则,总有那麽一天,当任务再度指派过来时,会因为一对没有理性,加上失去理性的家伙而砸了锅,届时可就难看了! 嗯!对,就是这麽回事,先找回他的理性冷静再说,然後……呃!或者,他也应该教教她什麽叫做理性吧? 啥!那还不如对牛弹琴还有效果一点! 水伶应该是那种很容易适应环境的人吧? 至少,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适应,并融入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甚至曾经畏惧过的生活环境中,这已经是一件很值得称赞的事了。 「亚克、亚克!」甩著一条粗粗的麻花辫,穿著合身的牛仔裤和短袖衬衫,水伶一路叫进亚克的房里来。「今天天气这麽好,我们不要窝在屋里了啦!走啦、走啦!我们去看电影、去吃匹萨,然後去逛夜市,好不好啦?」 倚在床头看书的亚克慵懒的瞥她一眼。「天天出去你不嫌烦吗?」 水伶一听,不觉猛翻白眼。「拜托喔!人家在家里看电视,你就问说腻不腻啊?那好,我出去逛总可以了吧?可逛多了,你又问说烦不烦?那你到底要人家怎麽样嘛!」 亚克放下书。「你不想换地方,或者换个世纪吗?」 「才不要哩!」水伶不假思索地断然道:「跑过那麽多世纪,那麽多地方,就这儿最舒适自在,我才不想离开呢!」转个眼她又说:「我甚至还想过要在这儿住下来呢!」 「住下来吗?」彩虹般的六角漩涡缓缓转动著,「你想住在这儿吗?」亚克慢吞吞地问。「你不想到贝尔它去了吗?」 「谁说的?」水伶立刻否认。「这个世纪也还算可啦!但依然不怎麽美好,不但到处乌烟瘴气的,连口新鲜空气都吸不到,而且,出门买个东西就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就算待在家里也不怎麽安全。不过,至少这儿比你带我去过的其他世纪都要来的便利,而且有趣多了。」 她边说边点头附和自己的说法。「所以呢!在我们任务之间的空档里,或许都可以待在这儿,甚至我还可以找个工作什麽的。叫我每天这样无所事事地浪费粮食,短时间还好,时间再长一点的话,一定会抓狂的啦!」 水伶夸张的说著,同时跳到床上去面对亚克盘膝坐著。 「搞不好还可以把黑白带过来也说不定,虽然把它留在山下村户那儿也没问题,那家子人都很喜欢它,可是,它会想我,我也会想它!所以……」 「那你工作的时候它怎麽办?」亚克突然插进来一句。 「嗄?啊!对喔……」水伶立刻垮下了脸。「那就……没办法了。」有点泄气地望著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唔……这鞋子还满好穿的呢!」她无意识地说。 「以前我要是能穿这种鞋子,说不定就不会跑输黑白,当然,打猎也不会输它了,不过……这时代好像也没有机会让我们像那样满山遍野地跑,或者去打猎的吧?嗯……这样也好啦!我想,黑白大概也不会喜欢到这儿来吧!」 亚克凝视她片刻,而後突然双脚挪下了床。 「走吧!」 「呃?走?走到哪儿去?」 「你不是说想去看电影吗?那就走啊!顺便可以去找一下这公寓的屋主,看看他愿不愿意把这公寓卖给我们,这样一来,以後我们就可以想来就来了。」 「耶?」水伶闻言!惊喜地跳了起来,「真的?亚克,你真的要把这公寓买下来?」 亚克淡淡地瞟她一眼,随即转身走出房外,水伶忙随後追上。 「或许你也可以找个短期打工的工作做做。」 「耶?耶?耶?我……我也可以工作?」 「短期打工可以。」 「啊——好棒喔!」水伶不由得兴奋地叫了起来。「哪、哪!亚克,我可不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工作?」 「什麽工作?」 「什麽工作啊……呃!譬如,我能不能先做做看这边那个叫什麽总统的,他看起来好威风,听说薪水也很高喔!或者是那个什麽警察局长也可以,杀人我都敢了,抓坏人一定没问题的啦!呃……虽然我不会开车。还有——」 「……」 「小姐,请问你这是换第几个工作了?」 水伶还懂得先堆起一脸无辜的傻笑,再低下头去扳著手指头数数儿。 「呃……1、2、3、4……呃!5还有6……」 「行了!」亚克面无表情地看著她的手指头。「不用再说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工作吗?」 「当然呀!」 「那你为什麽每次都做不了三天就被人家赶出来了?」 水伶的小嘴立刻嘟起半天高。「那怎能怪我嘛!谁教他们要偷摸我的屁股?还有啊!有个家伙居然问我要不要陪他上旅馆。刚开始我是听不懂啦!还以为他要带我到哪里去玩呢!後来,是同事告诉我,那是……」 够了,那种话他不想听! 「所以,你就回过头去把人家揍个半死?」 「他欠扁嘛!人家也只不过是小小踹那个小子两脚而已,没有k得他满地找牙他就该偷笑啦!」 好极了,工作没做好,这些二十一世纪的专用名词却全都学会了!恐怕再过几天,光听她讲话就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台湾土生土长的了! 「那泡沫红茶那个呢?」 「他掐我的胸部!」 嗯……她胸部的形状的确很迷人、很诱人、很动人……咦?咦?咦?他想到哪里去了呀? 回来!回来,回来! 「那7.11那个呢?」 「他偷了一堆东西要走,店长看见了就叫他付帐,要不就把东西留下来,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打店长!」 「可以请店长叫警察啊!」 「哎呀!不用了啦!人家花钱请我,就是要我做事啊!那种小事我应付就可以了啦!」 人家是请你做店员,又不是请你做保全, 「那昨天那个呢?」 「昨天啊?昨天那个最机车了啦!人家正赶著要回家的说,他突然冒出来挡住我,我还以为他要问路呢!结果竟然是要强暴我。」 所以!她才踢爆对方的**!折了对方的xx,再踩扁对方的aa……反正,她把对方横著送进医院里去了就是。幸好她没有随身携带短剑,否则,现在她早已因杀人罪被抓去关起来了,不过…… 这也是对方自找的吧? 可是,也因为这件事,从来没有注意过女人外表的他,这才第一次正视水伶的外表。 怎麽会有那麽多的男人觊觎她呢? 於是!首次,他以美学的角度来端详打量水伶。 嗯——凭良心说,她长得还真是……不赖! 个子虽然矮了些,但身材曲线玲珑,鹅蛋型的脸蛋可爱迷人!浑身散发出野性、奔放的魅力。或许在她生长的年代里,她是一个提剑拿刀,跟著男人上战场杀敌,没人敢要的男人婆,但在这种时代的人眼里!她却是一个极为活泼迷人的青春少女,她…… 真的很不赖! 这是头一回他对女人有除了是女人之外的其他看法。 通常,在星人的习俗里,因为他们天生没有感情,因此,在二十岁时!便由父母替子女安排婚配;而贝尔塔莎人则因为血统里增添了地球人的感情成分,所以,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妻子,直到三十岁为止!若是仍找不到自己中意的配偶,才由父母替他们决定对象。 过去,亚克一直以为自己会到了三十岁时,才由父母决定婚配对象的,然而,现在他的脑子里,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出来「或许他可以选她为配偶也未尝不可」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先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是怎麽了?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想法? 唔……大概也不算太奇怪吧?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这麽久过!所以,觉得既然已经「习惯」了,总比再跟另外一个「人」重新再来过「方便」吧?嗯!对,就是这样…… 该死!这种想法也很奇怪啊! 哦!见鬼了,他想这些做什么呀? 老天,他……他的思考步骤已经乱了,怎麽……怎麽会这样? 他无措地望著水伶,而水伶则奇怪地看著他。 「你怎麽了?你……」她盯著他的眼睛,眼神惊异赞叹。「你的眼睛,我……我从来没看过这样,它……它好像要变成圆的了耶!」 圆的? 一听,亚克差点吓死了!塔莎人的六角眼珠会变成圆的只有在两种状况下:一种是死了,一种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快点、快点!再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就会变成圆的了!」水伶却还痴痴地盯著他的眼睛直叫加油。「快点,让我看看它们变成圆的时候到底是什麽样子,快点、快点、快……哎呀!」 眼睫毛突然下垂,遮住了那奇异的变化。 「小气!不要这样,让人家看嘛!人家要看看你的眼珠子变成圆的是什麽样子嘛!让人家看看嘛!」 在水伶的大声抗议中,亚克的左手蓦地横在他们之间,那通讯器正一闪一闪的发出讯号。 「别吵,希恩要跟我们联络了!」 「可是——」 「闭嘴!」亚克打开通讯器。「希恩?」 「任务来了!」 亚克抬眸瞥向水伶,水伶也安静了下来,失望地看著亚克又恢复正六角型的眼珠子,嘴里不晓得嘟嚷了一句什麽。亚克没理会她,迳自走开两步。 「说吧!希恩。」 第六章 公敌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 酒空金瞌,花困莲瀛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 凭廊久,疏烟淡日 寂寞下无城—— 秦观.慢庭芳 翻开欧洲的历史,可以举出不少的英雄名君,可是,能够像拿破仑那样在短短期间内就取得天下,扬名於世的却不多见。拿破仑能够拥有辉煌的一生,自然和他的天分有关,但时代背景的驱使,更是重大因素。 十八世纪的法国大革命,是人民反抗专制的具体表现,当农民们手上拿著武器想要推翻长久以来令他们痛苦不堪的封建王朝时!国王却还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历史的动向。 拿破仑就是趁此机会,高举著「平等自由」的口号得以黄袍加身,成为一代皇帝的,这是历史上一道重要的轨迹。 「冯伟让拿破仑在执掌政权前就死了,所以,我们要让他活回来!」亚克很简单的解释。「这次的任务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大概用不到一个钟头吧!但是……」他严肃地盯住水伶。衅通次的任务也非常危险,所以,你要特别小心,一定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绝对不能再自作主张搞什麽飞机了,明白吗?」 「哦!了解了,那……」水伶睁著大眼睛仰视著亚克。「谁是拿破仑?你?还是我?」 「都不是。」 水伶呆了呆。「咦?都不是?」 「没错,都不是。」 水伶搔搔脑袋。「那……我是谁?约瑟芬吗?」 亚克没有回答,只是神情诡异地盯著她。 水伶眨了眨眼,随即不敢相信地愣住了。 「耶?不……不会吧?难不成……难不成这次又要叫人家做男的了?」说著,她忍不住低头猛打量自己,她有那麽像男人吗?她的男性化动作已经改善很多了,不是吗? 亚克赞许地拍拍她的肩。「很好,有进步了!」 「——骗人!」 「我从不骗人。」 「你这次就是骗人!」 「我哪次都不会骗人。」 水伶倏地嘴一扁。「不要,每次都叫人家做男的,你为什麽就不做一次女的?」 亚克轻蔑地撒撇嘴。「没机会。」 「骗人!」 亚克开始不耐烦了。「刚刚才告诉你我从不骗人的,不是吗?」 「骗人!骗人!骗人!你这次就是骗人的!」水伶扯著喉咙尖叫。 亚克眼一眯。「好,那这次让你来决定!拿破仑从埃及回到巴黎不久後,在圣科隆宫殿的议会暴动中被杀了,你自己想想看,我们需要扮演什麽角色?」 「好!」 水伶狠狠的应了一声,一副石敢当的模样扛下了责任,接著,就开始认真地在希恩传输给她的历史资料中思索起来。可是,不消片刻,她的眉宇就开始打结;再过一会儿,她开始猛掐下巴,又过了半晌!她居然好似跟头发有仇似的扯起头发来了,最後…! 她沮丧地抬起眼来瞅著亚克,不情不愿地嘟哝,「唔、唔、那……那我要做比较年轻的那一个喔!」 亚克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废话,我本来就是要让你担任那个角色的呀!」 水伶不由得哩局了嘴,「总有一天,」她咕哝。「总有一天,我非看到你扮演女的不可!」 亚克哼了哼。「恐怕很难喔!」 是吗?满饭好吃,但满话恐怕是不太好讲的哟! 高大的步兵指挥官南奴将军紧随在拿破仑身後走向圣科隆宫殿,在那儿,议会正进行当中,拿破仑准备到议会内去说服议员们让他拥有巴黎内外军队的指挥权,而骑兵部队指挥官米勒将军则守在宫殿口,一副若有所待的神情。 至於会场中,议员们却为了政权即将被拿破仑夺走而愤慨不已。 「拿破仑这该死的强盗!」 「由法国国民所决定的政府,现在要被拿破仑用武力抢夺了,这裒是一个可怕的计画呀!」 「把他逮捕起来吧!」 「送他上断头台!」 「对、对!让他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同一时刻,正走在宫殿石阶上的拿破仑额头上也冒著冷汗。 要夺取政权呢? 或是要当叛乱者而受死刑? 然而,两边都还没有搞出一个结论来时,拿破仑就已来到议场门口了。 「拿破仑到了!」 会场内外同时静默了下来,随即,一阵欢呼声出自於议曼口中,拿破仑闻声,立时傲然挺著胸,迎向拥过来的议员们,可是…… 「打死他!」 没想到,不晓得从何处又突然冒出来这三个字,随著这咆哮声,原先的欢呼声竟然又改为无数的拳头向拿破仑挥舞过来,拿破仑却毫不反抗的承受议员们的拳打脚踢。 这是他聪明的地方,他知道,如果在这里动用武力的话,自己就完蛋了,很快就会被认定为是法国人的公敌。另一方面,他也很笃定自己会得到英勇的南奴的保护,所以,毫不畏惧地等待著最好的时机。 果然,在许多旁听的法国民众的注视下,南奴以他高大的身躯护卫著拿破仑!勇敢的抵抗那些呈现歇斯底里状况的议员们,於是,女性听众们开始大声尖叫加上配音。 「将军危险了……」 「天哪!赶快救救将军吧!」 「呜呜!我的将军啊!」 彷佛是被那些女性哀嚎呼唤进来似的,米勒把时间抓得那麽恰到好处地在最佳时机里带领著龙骑兵闯入议场内,很快的就和那些疯狂的议员们展开了扑打搏斗。 「回来!」南奴一把抓回正想冲入战斗圈中的米勒。「护卫将军!」 米勒兴奋地看看打斗中的部下,再看回南奴。 「可是……」 南奴警告地瞪著他。「保护将军,这才是我们的任务!」 米勒噘了噘嘴。「可是,这里有你就够了嘛!」 「什麽有我就够了!」南奴怒斥。「别忘了,这是有枪弹的时代,不是挡著不让别人靠近他就可以了!」 米勒瞄了一眼背对著他们昂然伫立的拿破仑。「叫他躲到桌子底下去嘛!」他「好心」的建议。 「躲到桌子底下去?!」南奴不敢相信地拉高了嗓门。「你以为现在在干嘛?玩躲猫猫吗?」 米勒倏地咧开嘴。「耶!你真的很聪明耶!」 「你……你这个该死的幼稚白痴!」南奴忍不住低吼。「你又在搞不清楚状况了是不是?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不是游戏!是任务,很重要的任务,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任性好不好?」 看南奴生气了!米勒这才委委屈屈地收回脚步。「每次都这样,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嘛!」 南奴差点气昏了。「好玩?你想好玩?你想好玩就不要跟我搭档!」 「好嘛、好嘛!」米勒赶紧献上讨好的笑容!一副认输样。「不玩了,人家不玩了就是嘛!」 南奴原本还想再吼几句,可是!该进行下一个行动的时机已经到了,顾不得碎碎念,他赶紧护著拿破仑到古边,并把窗户打开,让拿破仑探出身子,露出全身血迹斑斑的模样。 「战斗准备!」他大声下命令。 嗜血的士兵们一看到这种壮烈的情况,立刻显得很兴奋的大叫起来了。 「打倒英国的走狗!」 「为了拿破仑将军,把那些卑鄙的议员全杀掉!」 所有的龙骑兵,以及各连队的士兵们都带著枪杆从门口冲进来了。 「要将你们这些议员们统统杀掉!」 「你们这些混蛋,我们要来消灭你们了!」 「如果还想要命的话,就投降吧!」 而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议员们,终於了解到情况不利於他们!不但开始退缩,有的人甚至还从窗户逃了出去。赶不上热闹而感到有些扫兴的士兵们,则纷纷朝後追赶著到处逃窜的议员们…… 一七九九年十一月,巴黎选出了三位执政以代替原来各区的执政官,拿破仑被选为第一执政。 ### 这一日,亚克直到任务完成,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公寓之後,才和希恩联络。 「任务over!」 「了解。」很奇怪的,希恩这回也失去了过去轻松戏夸的口吻。「我有另外两件事必须先通知你一下。」 直觉感到希恩所要说的事肯定不会是什麽天恩浩荡的好事,亚克不禁先绷紧了脸。 「什麽事?」 「首先,我们得到消息,那边又多派两个人出去了。」 「什麽?」亚克一听不禁扬高了声调。「那——」 「先生!」希恩立刻打断他的下文。「请稍安勿躁,先听我讲完好吗?」 亚克瞟一眼正好奇地偷觎著他的水伶。 「你说吧!」 「嗯!好,刚刚说那边又多派了两个人出去,所以,我们这边也会尽快找一对出去。不过,依照过去的经验,即使没有人过去帮忙,我想,你也应该应付得过来才对吧?」 亚克没说话,只是在嘴里低咒了两句。 「好,接著是另一件事,嗯……这件就比较讨厌了……」 一听希恩拖拖拉拉的口气,亚克顿觉不爽。「既然讨厌,就早点解决不就是了,还这麽龟龟毛毛的干什麽?」 「咦?龟龟毛毛?那是什麽玩意儿?」 「你管他是什麽!」亚克不耐烦地说。「先把事情讲清楚再说!」 「好吧!那……」希恩犹豫了一下。「这个……老实说,那边不但又多派了两个人出去扭曲历史,还另外派了一位战士出去。」 「战士?难道……」亚克惊讶地睁大了眼。「是要来追杀我们的?」 「或者说是要破坏你们的工作也可以。」 亚克闻言不由得沉下了脸,沉默片刻後,他才慢吞吞地说:「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好,那有事再联络吧!」一关上通讯器,亚克就看著水伶说:「你也听见了吧?」 水伶颔首。「听见了,我也会小心一点的。」 信她的话的人绝对是白痴笨蛋大傻瓜! 但如果跟她碎碎念上三天三夜,会有什麽奇妙效用吗? 完全没用! 所以……算了吧! 亚克耸耸肩走向自己的卧室,准备洗澡休息,没想到水伶也跟了进来。 「喂!亚克,我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耶!」 亚克转日身来。「什麽地方?」 「呃!照道理说,如果那边更积极一点工作的话,我们这边也应该要更忙碌才对吧?那为什麽我们少则一个多月,多则三、四个月才接到一桩case呢?难道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任务完成之後也有特休?」 亚克慢吞吞的在床沿坐下。「其实,他们一直没有休息过。」 「咦?真的?那为什麽会这样?」 「因为没有人确实知道哪一个人或哪一桩历史事件会影响到整个历史,所以,虽然他们从不休息,却往往是在浪费了许多时间!失败过许多次之後,才成功的找到一件足以扭曲历史的关键,也因此让我们幸运的得到喘息的机会。」 「这样啊!可是……」水伶似乎更困惑了。「为什麽不索性派人把他们抓回去比较乾脆呢?」 亚克瞟她一眼,而後举起左手扬扬银盒子。「因为这里头有逆追踪仪,所以,我们这边追踪不到他们,他们那边也追踪不到我们,除非是偶然碰上。」 「哦!原来如此。」水伶恍然,随即又疑惑地抓抓头发。「可既然如此,他们就算派战士来又有什麽用?」她不解地问。 亚克翻翻白眼。「你是白痴啊?他们不会等在我们必定会去的地方埋伏吗?」 「耶?啊!对喔!」水伶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中捶了一拳。「既然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去修正他们所搞出来的鬼,那就……咦?等等、等等,那……」她突然又歪著脑袋不解地抓抓脖子。「那他们过去为什麽不那麽做?」 「冯伟试过。」亚克淡淡地说:「但是,一直以来,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两个人,所以,只要他一出现,我们就会立刻改变方式,一个人继续执行任务,另一个人对付他。我记得刚开始两次,他还被我打伤了,之後他就不敢再尝试了。」 水伶领悟地哦了一声。「後来虽然黛拉跳槽了,但我们这边还是维持两个人,所以,他们依然不敢等在那边破坏我们,对吧?」 没想到亚克立刻应了一声,「不对!」!而後以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看著她,看得她浑身不对劲。 「干嘛?」她低头瞧瞧自己!漫什麽不对啊!「我又干嘛了?干嘛这样看著我?」 「你……」亚克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曾经伤过冯伟吧?」 「是啊!那又怎麽样?」 「你伤了他哪里?」 水伶耸耸肩。「我本来是想射他身上的,可一想到那衣服连刀剑都伤不了,用弓箭去射大概也没啥路用吧?所以,我只好瞄准他的……」 「哪里?」 「脑袋!」 「脑袋?」 「是啊!可是到底射中了他哪里我也不太确定,因为箭一出弓,我就立刻躲起来了。」 亚克沉默片刻。 「我想,或许你可能真的伤到他的脑部了。」 「咦?」水伶惊呼。「那他不就嗝屁了?」 「不!」亚克摇头。「塔莎人除了直接伤到、心脏之外,其他任何伤势都不会致命,即使是伤到脑部,也不过是会破坏到他某一部分的身体机能,但还不至於致命。」 「哇!这个厉害!」水伶喃喃道。「就算剖开脑袋一半也不会死吗?」 亚克没理她。「所以,我想你可能是真的伤到了他的脑部,以至於他现在无法正常行动。嗯……」他又沉吟了一下。「难怪他们那边又急著派出人来!也许他们以为我们这边又增派了什麽厉害的人手……」 他忽然停住,奇怪地注视著两眼发亮的水伶,她拚命眨著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一脸期盼的神情。亚克挑了挑眉,随即起身走向衣橱。 水伶愣了一下,立刻缠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大声抗议。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吼人的时候比打雷的时候还要大声,现在人家立了大功耶!居然连夸奖一句都没有,你也太小气了吧?」 「立了大功?」亚克瞥过眼来俯视著她。「你还真敢说啊你,请问你立了什麽大功?」 「耶?」水伶怪叫。「我替你们伤了一位对手不是吗?」 「是喔!」亚克冷嗤。「但对方因此立刻增派了两个人出来,甚至还加上另一个战士,现在我们不但要对付四个人,还要防备杀手的偷袭,请问,你是立了什麽大功了?」 水伶顿时哑口无言。 「偏偏你又那麽爱作怪,平常时候要宝还无所谓,任务当中你也要给我捣蛋,总有一天,我这条命会给你玩掉了!」 水伶听了,立刻怯怯地放开抓住他的手嗫嚅道:「人家……人家以後不会了就是嘛!」 亚克嘲讽地哈一声。「我听你在唱歌!你哪一次不是这麽说的?结果呢?」 水伶瑟缩了一下。「那……那人家这次是说真的了嘛!而且……而且,希恩不是说也会再派人出来吗?」 亚克撇了撇嘴。「即使我们这边说会增派人手过来,但也没有那麽快,否则,他们早就派出来了。也就是说,会有一阵子要靠我们两个单打独斗了,像这种情况啊!我实在不太敢抱多少希望喔!」 水伶沮丧地垂下小脑袋,不知道为什麽,她那种颓丧的模样竟然让亚克的胸口出现一种苦闷的不适感,教他不由自主地脱口道:「算了,反正他们那边紧急增派出来的人手可能都不太牢靠,我看,不是会被某个世纪里的花花世界迷惑,就是会因为受不了太多次传输的冲击而发疯,早晚会自动终结掉的。」 「耶?」水伶不觉一惊!旋即猛然抬起头来紧张地瞅住他。「那……那我呢?我也会发疯吗?」 「放心,」亚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你不会的,第一次替你进行传输之後,希恩就替你侦测过了,无论是脑部或心理上,你都不会有什麽问题。但那些匆忙调派过来的地球塔莎人,很有可能只能承担两、三次的传输之後就承受不住而发疯,甚至死亡了。」 「哦!」 水伶这才放下心来,奇怪的是,这麽重大的事,她竟然完全不怀疑亚克是否只是在哄骗她而已,事实上,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她很信任他,甚至比信任自己还要多。 而若是她再深究下去的话,她应该可以再进一步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开始产生依赖他的倾向!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撒娇的姿态来,而这些都是在她生长的环境中不被允许的。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必须比任何人都来得坚强独立才能生存下去,但在他面前,在他那双奇异的彩虹钻石瞳眸的凝视下,她坚强的心就软化了;只要在他身边,她的独立就会悄然地被收进口袋里了 但她没有深究下去,所以,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只觉得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麽快乐过,她尽情的品尝这种新奇冒险的新生活,恣意的享受亚克的陪伴。 她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这麽幸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