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法则》 第一章 埋葬 仿佛太阳在我眼前炸裂，宣告着绝对的力量与威能，眼前的世界在火焰中扭曲，惨烈又快意的大笑仿佛刺破了我的耳膜，刺穿了大脑。我认命的后靠在王座上，慢慢合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了勇者那充斥痛苦和满溢憎恨的眼眸。 “不知道这一次，算不算成功。” ...... 仿佛有光芒在我眼睛上跳跃，有声音在我耳边呼喊，我睁开眼，纳入了整片深沉的黑暗。我将棺材板连带着顶上的泥土一同拨开，散落而下的尘灰再度将我覆盖，却没能挡住映入我眼里的整个世界的死寂与虚无。 “啊你回来啦哥哥！” 我循着陌生的男声抬头望去，视线所及是一块郑重铭刻着些看不懂的玄奥文字的墓碑，以及放在碑前的不知道名字的白色花束。 “欢迎回来。” 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坐在碑上，晃荡着双脚，对着棺材中的我这么笑着说。 我收回了视线，没有回话，只是坐起身来，抖落身上的尘石，蹒跚爬出放着棺材的土坑，踉跄着走到碑前，靠着碑滑坐下。 小男孩转了个身，跳下墓碑，蹲下身，轻轻在墓碑底部刻了一道手指粗细的痕迹，往上，是密密麻麻的一道道痕迹。做完这些，他便又跳上墓碑，接着晃荡着双脚，也不言语，同我一样，看着混乱的虚空。 这是怎样的世界呢？ 除了脚下的这一块不大的土地外，四周皆是无尽的虚空与黑暗组成的汪洋，混乱的风暴在肆意狂怒，法则的力量不断闪烁，小岛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缓缓漂浮着。 “失败第八十七次了啊，哥哥。”小男孩收回了视线，向下俯视。 我又一次循着声音抬头，对上了他那收纳着命运的，温润明净的眼眸。 “还不准备放弃吗？” ...... “你已经很累了哥哥，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 “还不够吗？哥哥！你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小男孩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似乎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很是烦恼生气，连着周围的虚空海洋都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怒涛。 “还有我。”我开口道，却没有声音，发出的也只是没什么意义的胡乱音节。 随即慢慢走回土坑，躺进棺材，把棺材板挪回盖上，等待着。 小男孩依旧晃荡着双脚，盯着棺材，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已经是第七次说这句话了......你都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棺材中没有回应，许是没听到，亦或者听不懂。 小男孩跳下墓碑，挥了挥手，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个铲子，一点点铲挖着土，填进装着棺材的土坑里，直到它与周围的荒芜融于一体。 ...... ...... 小男孩跳上哥哥的墓碑，坐在顶上，看了看埋着棺材的小丘，又回过头看向不远处巨大的王座。眼睛闪烁着，小手不知道哪里搅动了一下，拿出了一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厚重黑皮书册。摊开手，书页翻飞，停留在了某一页。 【虚伪的神明终将被拉下神座......】 ...... 第二章 雪白 风雪在人间奔走，在呼嚎，给一幢幢房屋，一条条道路披上白色的毯子，宣告着万物休憩的时节。就连往日破败的小巷，也因为披上了银装显得美丽而高洁。 可惜这漂亮的衣裙没能遮掩住婴儿的哀弱鸣泣。一声，断一声。再响起，又微弱了一分，像被寒风扼住了脖子，领教了这银白世界下暗藏的美丽杀意。 在这个北方的不大的贫困城镇里，大人们生活尚且艰难，冬季降生的孩子总是不那么幸运的。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路过传出微弱啼哭的小巷，也只是拉低了帽子，紧了紧风衣，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希望早点到家，喝上温暖的奶油浓汤，和家人拥抱，共进晚餐。 没有人理会这个婴儿，弃婴不常见，但也没有那么稀罕，要怪，就只能怪投胎错了时间吧。没有人想再给家里多添一张嗷嗷待哺的嘴，干瘪的钱包也总能轻易制服泛滥的同情心。 灯火明灭，行人渐稀，风和雪依旧舞蹈，却已不闻啼泣。 小巷里，被雪装满的垃圾桶旁，破旧的纸箱，多处补丁的单薄衣布将一个婴儿裹了几层，所幸这纸箱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没有让这小小婴儿尝到雪的滋味，不过此时仍是难以再发出丝毫声息。 沙...沙... 一位少女站在了这里，仿佛一直在这里。 “呀，找到你了。【世界的波动】” 白金色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银铃般的声音；那容貌，美的令人颤抖，美得令人窒息，美的令人生畏，美的令人陶醉，简直就是对美这个字的诠释。如果这世间美丽可以杀人，她便是这种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只裹着一层白布，但是却能让人一下子理解到，这世上也仅有那块白布被允许触碰她的身体。 赤脚站在雪地上的少女，轻飘飘的，衣裙和那白金色的长发轻轻随着风浪起舞，真怕突来一阵强风将她送到了天上，让人间丢失了这份绝无仅有的美丽。 “哦，你好啊！” 一道略显稚嫩，带着几分俏皮，又有着几分清冽温润的声音渗透了欢歌的风，从少女身后传来。 少女轻飘飘的转身，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墙头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小皮靴，双脚在空荡荡的墙头随意摇晃。身穿老旧的大风衣，裹着围巾，戴着顶破旧毛线帽，腿边放着一本厚厚的黑皮书册，正双手合在嘴前哈气。明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却打扮得像个老成的贫困人家。 “真冷啊。”男孩感叹道。 “看来是很尊贵的客人呐。还是说...你才是【世界的波动】吗？”少女依旧轻飘飘的说到，没什么情绪，话语里的疑问也显得不真实。 “啊不是。” 小男孩看向了少女深蓝的眼睛，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 “我是他的弟弟哦，美丽的小姐。” 男孩指了指纸箱里的初生婴儿。 “是这样啊。” 少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依旧轻飘飘的回到。 许是风雪都觉得这俩人太冷淡，于是更加欢快的高歌舞蹈，带来大片美丽的晶莹和越发逼人的寒冷。 小男孩紧了紧风衣和围巾，抱起那本厚厚的黑色封皮的书册，翻动寻找着些什么。 “嗯...虚饰...魔女小姐。” 小男孩一边翻动一边对着书册念着。 “虽然这样请求可能有些冒昧，不过能请你不要阻拦我哥哥吗。十分感谢。” 明明是说出的是请求的话语，声音也是稚嫩温润，但是语气上完全没有感觉到请求的意思，好像就应该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少女抬头对上男孩那深紫色的眼眸，明明很真纯的眼神，却仿佛看到了里面翻飞的世界，看到了跳跃的命运。 少女并不掩饰对于小男孩竟然准确知道自己的惊讶，没有回答小男孩的请求，而是转问道。 “那是【睿智之书】吗？” 男孩合上书册，又放回腿边。 “不是哦，是命运之书。” 少女沉默不言，小男孩也依旧晃荡着双脚没有再出声，只留下越发肆虐的风雪席卷着这不大的小镇。 “不阻拦吗。我应该没有选择了呢。” 少女最终开口了，语气依旧轻飘飘，不过带着些许无奈与烦恼。 “啊，十分感谢！” 小男孩开心道。 “好像对潘多拉小姐造成了困扰呢，初次见面，那这个作为见面礼吧，很感谢潘多拉小姐的理解。” 小男孩开心过后又一下恍然，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小块黑色的东西，扔向潘多拉。 不等少女询问，小男孩又再开口道。 “这是巧克力哦，哥哥以前给我吃过的，好吃的甜食。” 少女轻轻接住，疑惑的看着这黑色块状物，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轻轻咬了一口，丝丝甜味带着玄奥不明的力量浸润着身体，不由得愣神了好一会。 小男孩又不知从哪掏来一个雪球，拿在手上雀跃的把玩着。 潘多拉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被称为巧克力的事物，又看向小男孩，俯身行了一礼。 “感谢您尊贵的礼物，请允许我向您表示真诚的谢意。” 小男孩又咧开嘴开心的笑起来。 “啊哈，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后又看向纸箱里的婴儿。 “那我走了哦，哥哥，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着把手中的雪球扔向了婴儿，快接触到脸颊的时候又轻柔的炸裂开，松棉的散了婴儿一脸，看起来像风雪的灵子一般。 回过神来已然不见小男孩的身影，唯留有小孩子恶作剧得手后的稚嫩窃笑回荡在小巷，逐渐远去。 潘多拉看了一会，低头看向满脸白雪的婴儿，嘴角弯起了些许弧度。 “要回礼呢。” 赤脚的少女蹲下身，轻抚婴儿的脸颊，复杂而意味不明的话语围绕着婴儿，某种力量在渗透，让婴儿有些难受的皱起了脸，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 最后潘多拉再次俯下身，轻轻在婴儿头顶留下一吻。随后站起身，对着婴儿轻轻笑了一下，回头走出小巷，衣裙和长发随着风飘荡，慢慢消失在风雪里。 雪越发大了，乌云沉沉的落向地面，压弯苍茫的田野，压深浓重的黑夜，风绞着雪，发出阵阵怒吼，如同握着最锐利的刀剑，驱赶着村庄道路上仍未归的行人，穿过瑟瑟发抖的山林，驰骋在广阔的原野上，征战厮杀，扩张领土，宣告着风雪绝对的统治。 ...... 第三章 骑士 “您要出门吗爱蜜莉雅大人。” 已经即将走出宅邸正门的少女听到话语愣了一下，转看向身后来人。 少女有着梦幻的银发，如雪的肌肤，以及如精灵的尖耳，及腰的银色长发做出编发造型，充满知性和魅惑的蓝紫色双瞳正凝视着身后之人，柔和的五官兼具艳丽与稚幼，仿佛天使就在眼前。 以白色为基调的服装上没有华美的装饰，造型简单反而更衬托其存在感。披着的长袍上头绣着【似魔之鸟】的图腾，顿生出一股庄严感，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更不敢冒犯。 卢格尼卡王国，第42代王位候选人，混血的银发半精灵，爱蜜莉雅。 “是的，有什么事吗？格里斯。” 少女带着疑惑问道，声音清脆如银铃，让人即使做梦都会再次想起。 格里斯以手按胸，微微鞠躬，点头，向着爱蜜莉雅行礼。 “请您允许我陪同，护卫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格里斯恭敬道。 少女略微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就是出去散步一下，不会有危险的，况且还有帕克陪着我。” “是的哟，格里斯！” 一道中性俏皮的声音响起，一只可爱的猫从爱蜜莉雅胸前的水晶吊坠飞出，漂浮在她肩头。 格里斯早知道这种情况一般，没有什么动摇的继续说到。 “当然不是在质疑爱蜜莉雅大人和帕克大人的实力，但是作为护卫陪同应是我的职责，这也是罗兹瓦尔大人的意思。” 少女无奈的和帕克对视了一眼，同时发出被打败了一样的叹息。 ............ “欸原来格里斯不是卢格尼卡的国民吗？” 繁华的街道上，散落着众多摊位，来来往往着众多人类与亚人，不时有着高大威猛的龙车从路上奔过，带起一阵扬尘，依稀可以看见些许穿着盔甲手持武器的卫兵在散漫的巡逻，维护着治安。 银发少女在一个黑发男子的陪同下正有说有笑的漫步街道。 “啊是的，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出生在哪里，不过那里的严寒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来应该是北方的古斯提柯圣王国吧。” 格里斯略带回忆的向爱蜜莉雅回道，在他的记忆里，童年是带着刀割般的雪花味道的。 “那里终年寒冷，气温很低，国土都是冻土，那里的人们信奉古斯提科圣教，以精灵为信仰，相信严酷的环境是精灵的考验，如果爱蜜莉雅大人在那里的话，相信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闻言爱蜜莉雅的绀紫色眼眸闪亮了一下，又暗淡了下来。 格里斯注意到了爱蜜莉雅的表情，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不过没想到格里斯已经在罗兹瓦尔宅邸工作这么久了，真是可靠呢。” “爱蜜莉雅大人谬赞了，说来惭愧，我虽然承蒙罗兹瓦尔大人的恩惠，收留我在宅邸，但是要论资历和能力，远远及不过拉姆和雷姆两位大人，刚来宅邸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会，可是闹了不少笑话，全靠拉姆和雷姆大人帮助了我许多，才能立足下来。” 格里斯谦逊的把爱蜜莉雅的夸奖归功于罗兹瓦尔府的两位女仆。在他刚到达罗兹瓦尔府的时候，仍然保留着之前的习性，甚至一度差点打起来，确实是受到了帮助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少女俏皮的轻笑了一声。 “格里斯就是太谦虚了，你也是很能干的哦。” 在爱蜜莉雅的居留宅邸这段时间，尤其雷姆和格里斯的沉稳和能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平时格里斯有着巡逻的任务，很难说上几句话，爱蜜莉雅还觉得他有些难接触，或者是讨厌自己，不过一路聊过来，发现格里斯也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当下不由放松许多。 “格里斯，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吗，聊了这么久你也渴了吧，对吧对吧。” 少女娇俏的笑着说，说完又觉得麻烦了别人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那个...我没带钱包。” “好的爱蜜莉雅大人，确实我也有些口渴，不过...这附近应该没有酒馆和饮品店，还请爱蜜莉雅大人稍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谢谢...那个...可以不用敬称的，叫我爱蜜莉雅就好。” “好的，爱蜜莉雅大人。” 格里斯向着更远处的街道走去，留下少女在原地略微有些赌气的嘟着嘴。 ...... 过了一会，格里斯好像感到人群有些骚乱，不过他没有在意，接着买好了两杯果汁，付账，走出商店，向着爱蜜莉雅原来的地方走去。 ...... 依旧匆匆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的叫卖声，繁华的气息没有消散半点，银发少女却已不在此地。 格尔斯敏锐的发现了这处街道与之前的不同，不远处的巷墙上多了几个受到砸击留下的裂痕。 格里斯走到旁边的苹果摊，伸出两根手指，示意两个苹果，接着递出钱，向着看守苹果摊的中年男人询问道。 “刚才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那边的裂痕是怎么来的。” “感谢惠顾，很敏锐啊，说发生什么的话，刚才这里应该是有人东西被偷了吧，动静还挺大的，好像还放了几个魔法，墙上的裂痕就是这么来的。” 卖苹果的大叔一边接过钱，将苹果装好递给格里斯，一边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欢迎下次再来啊。” 格里斯没有回应，这街上应该不会出现会魔法的普通人，就算那裂痕不是爱蜜莉雅大人做的，也很可能和爱蜜莉雅大人失踪有关，以爱蜜莉雅大人的性格的话，见到了偷东西的场面，势必会插手，不过偷东西的人没有被马上抓住，说明也不是普通人。 真失职啊... 尽管如此，格里斯还是在原地等待了一会，不过很遗憾，小偷并没有被很快解决，爱蜜莉雅大人也没有回来。 事情麻烦了... 格里斯检查了一下武器，向着巷子走去。 ......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暮归的行人影子被拉长，细碎的金光撒满了一排排的屋顶，夕阳的朦胧笼罩了整个王都，慢慢的，夕阳也收敛起他最后的光芒，身边追逐着沃日余温的晚霞，也逐渐投到了黑夜的怀抱，静静等待下一次夕阳的到来。 第四章 轮回 该死...... 格里斯站在贫民窟里，破旧又脏乱，垃圾随处可见，是自持身份的贵族们坚决不会踏入的地方。 老旧的房屋内是一个个带着戒备眼神偷看着格里斯的人类和亚人，这位手持武器一身整洁的骑士打扮的男人显然与贫民窟格格不入，丰富的经验告诉这些人，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只会意味着一个事情，麻烦到了。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问出什么，这里的人们对于外人有很大敌意，线索已经断掉了...格里斯略显苦恼，他也曾经历过混杂着鲜血与麻木的岁月，被当做杀人工具随意使用，一次次见证底层人的痛苦与挣扎，清楚的知道这些人的生存法则。 回卫兵那里看看有没有情报吧...格里斯搜寻途中寻求了卫兵的帮助，尽管这会让人嘲笑他的失职，但是爱蜜莉雅大人的安危显然更重要一些。 他也曾回到爱蜜莉雅失踪地点再查看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做好决定，格里斯利落的转身，在周围隐藏的众多戒备眼神下，一个纵身跃上房顶，向着卫兵处赶去。 ...... ...... ...... 格里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格里斯，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吗，聊了这么久你也渴了吧，对吧对吧。” 爱蜜莉雅没有发现格里斯微不可查的异常，只是俏皮的发出了关于口渴的求助，又稍微不好意思的偏转过头看向另一边，手背在背后绞着。 “我...我没带钱包。” 应该只是错觉吧...算了。 格里斯没有在意，转而回应少女的请求。 “好的爱蜜莉雅大人，这是我的荣幸。不过这街道附近没有酒馆和饮品店，要走更远些，还麻烦您在这里稍微等候一下。” “谢谢你格里斯，那个...称呼我可以不用加敬称的，叫我爱蜜莉雅就可以。” 少女显然很高兴，不仅仅是能解决口渴的问题，还因为和他人拉进了关系，这似乎对少女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好的，爱蜜莉雅大人。” 格里斯微笑着，微微招手，一如既往的恭敬应道，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不管对谁都是敬称。随后转身，没有再去看留在原地嘟嘴闷气的少女，向着更远处的街道走去。 ...... 格里斯看着墙上的裂痕，再次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我应该再让爱蜜莉雅大人多走一段路的，算了，现在后悔于事无补...格里斯懊恼自己的失职。 应该是魔法留下的痕迹，没有焦黑，不是火球之类魔法。碎裂均匀，周围没有大的形态变化，没有残留物，也不是土系魔法，基本可以确认是火或者水魔法创造的冰棱留下的撞击痕迹，爱蜜莉雅大人擅长的魔法就是火魔法的冰运用...... 格里斯皱着眉头，一边分析，一边到旁边的苹果摊买了两个苹果，获取情报。 有人东西被偷...魔法释放冰棱后有消失，留下痕迹...... 基本可以确定是爱蜜莉雅大人。 格里斯审视着人群，尽管前不久才经历了骚乱，但半点没影响他们的活力，叫卖声依旧络绎不绝，人群和行车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没有时间停留了... 格里斯握好腰上的剑，冲进了巷子。 没有被马上抓住，说明不是普通盗贼，以冰棱发射的角度，说明行窃者是在墙上进行逃跑，那种高度，只有两种可能，体术很好，或者是有着风属性的加持... 格里斯疾速向小巷深处冲去，那里是贫民窟，隐藏着王都黑暗与罪孽的地方。 “喂，你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 剑光闪过，寒如秋霜，如飘飞的蝴蝶，在三人身上穿梭，要带着他们的生命离去。 “噗通...” 三人倒地声同时响起，格里斯脚步不停，收剑回鞘，未抖半分。 最后的时候他还是留手了，只是把那三个意图勒索敲诈的混混打晕，若换到以前，想必不会有半点犹豫的收走三条生命。 不能给爱蜜莉雅大人添麻烦...格里斯告诫自己。 在格里斯的疾驰下，小巷很快到了尽头，众多低矮破旧的房屋映入他的眼帘，凛冽的眼神扫视着众多或站或坐的穷人。 “哐当...哐当” 一扇扇房门关闭的声音接连响起，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们的世界和这个男人隔离开，把外来之物拒绝于那破旧的门外。 霎时间，格里斯竟感受到了一丝悲凉，曾经那种麻木的悲凉。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感慨，也没有时间停留。 以爱蜜莉雅大人的装扮和银发半精灵的忌讳，普通窃贼是不会靠近的，那么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偷窃。能让爱蜜莉雅大人如此着急不惜发动魔法而不是体术制服，一是窃贼速度很快，二是丢失的物品很重要，是什么让爱蜜莉雅大人如此着急...... 格里斯没有贸然行动，他不确定这看似普通的贫民窟有没有别人的眼睛，只是慢慢行进着，思索着。 贵重物品...爱蜜莉雅大人说过自己没带钱包，那么值钱的东西是...胸口寄宿帕克的宝石... 格里斯眼睛眯了起来。 以及能够证明王选候选人身份的宝石徽章... 如果偷的是寄宿帕克的宝石那窃贼早已被制服，而偷徽章...窃贼是如何得知爱蜜莉雅大人身上有徽章的，同时身手不凡，有备而来... 格里斯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王选在即，这或许是一场有预谋的布局，窃贼也只是被人指使的棋子。 目的是为了让爱蜜莉雅大人失去王选资格吗...真是卑劣的手段... 格里斯望了望镶嵌着白云的碧空，明明还是下午时分，却让他感觉阴沉的暮气已经笼罩了王都。 那么接下来目的就很明确了，有窃贼就会有销赃窝点，他们大概率在那里接头，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格里斯无奈。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掺合这些大人物的麻烦事... ...... 用不太光明的手段获得了销赃窝点的情报，格里斯悄然潜伏了过去。 潜伏作为暗杀的基本功课，对于他来说早已刻入骨髓。 他曾经的“师父们”很喜欢的一个游戏就是教导他潜伏。他要在“师父们”的眼皮底下藏匿身形，若是被抓出来，第一次拳打脚踢，第二次十指剁碎，第三次削去五官，第四次...... 反正他怎么都玩不坏，“师父们”大笑着说他有【不死的加护】，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在他能藏匿住不被发现的时候，“师父们”又开始给他洒上烈酒，循着酒味追他，或是吸引毒虫的药草，让他被毒虫噬咬显露身形，又或者喂他喝下毒药，装上能随时引爆的魔法炸弹...... 格里斯收回发散的思绪，眼前熟悉的隐藏让他稍微想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悄然的潜行间，格里斯已经到了销赃窝点的房顶，寻找了一个能够匿藏的阴影处，他看到了一个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坐在房门前的阶梯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格里斯没有动作，依旧在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追逐着月亮，逐渐带起一片片暮色，要拥着一排又一排的晚霞入眠。 格里斯又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出现在了销赃屋门口，她的脸上带着倔强，不甘于命运的倔强。 格里斯很欣赏这种倔强，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小女孩就是行窃爱蜜莉雅大人的真凶，她身上带着和格里斯一样的气息，风的气息。 这个奇装异服的男的就是接头人吗... 格里斯打量着两人，不过仍未动作。他已经锁定了两人，不过还没有见到爱蜜莉雅大人，若是需要，他可以随时制服两人，就算加上他通过房屋振动感受到的屋里的一个巨人，也并不艰难，不过现在还是静观其变。 时间依旧流逝。 突然，格里斯闭上了双眼，防止被察觉，这是他之前不曾有的，说明哪怕以他的潜伏能力，也不敢保证在睁眼注视对方的情况下不被发现。 销赃屋来了个女客人，高挑，妩媚，强大。 带着笑容，以及杀机。 真正的接头人...格里斯做出判断。 妩媚的女客进入屋内，谈判似乎已经开始。 格里斯睁开眼扫视贫民窟，仍未发现爱蜜莉雅的踪迹。 麻烦...格里斯略有苦恼，正在思索如何行动的时候，屋内爆发了声响。 谈判破裂了...格里斯很清楚，那个高挑妩媚的女人是带着杀死所有人的目的来的，可以谈判的局面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小窃贼也被算计了。 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又是谁，竞争对手的话也未免太弱了......格里斯带着疑惑。 屋内声响越发暴躁，而后慢慢平息了。 死光了吧...不过格里斯不在意，他已经看到爱蜜莉雅大人了，正在往这边而来。 他的优先任务，是保证爱蜜莉雅大人的安全。 一个纵身，格里斯已经出现在爱蜜莉雅身边，顾不上少女惊讶的神色，表情凝重的说道。 “爱蜜......” ...... ...... ...... “格里斯，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吗，聊了......格里斯你怎么了？” 少女本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请求被格里斯皱着眉头的神情打断，转而关心问道。 格里斯皱着眉头，稍微有些头疼。 “......我没事，爱蜜莉雅大人。” “我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 第五章 莎缇拉 “格里斯你怎么了？” 爱蜜莉雅看着旁边的格里斯呆愣在在原地皱起了眉头，关心道。 “我没事爱蜜莉雅大人，就是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脑袋传来的些微疼痛对于格里斯来说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一种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的丢失感让他有些发愣。 为什么...格里斯很疑惑，对于他这种人来说，遗忘本身并不罕见，但是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那就不是单纯的遗忘那么简单了。 不过所幸这种感觉并不强烈，格里斯稍微回想了一下，没什么结果便不再在意。 爱蜜莉雅看着格里斯，神情带着关切，想说些什么，但被一声街道后方传来的高喝打断了。 “等等我！” “拜托了！请等一下！” 一个奇装异服提着袋子的男子踉跄着向爱蜜莉雅跑来，周围的人纷纷躲避，给他让开道路。 “等等！” “请不要无视我！” “等等！” “莎缇拉！！！” 一声声嘶力竭的高喝响起，整个街道繁闹喧哗的声音戛然而止，像鸭子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周围空气死一般的凝固，原本络绎不绝的人群骤然全部停下了脚步，纷纷盯着喊出这禁忌名字的男子，眼神里流露出本能的恐惧与愤怒。 爱蜜莉雅身体已然僵硬，格里斯握紧了手中的剑，只有那个男子对这一切仿若未闻未见，喘着粗气向着爱蜜莉雅行来。 “不要无视我，走的不见踪影还有不听你的话都是我不好但是我也很拼命了啊！之后我去了藏赃物的地方也没能找到你还被那个女人...但我也真的很努力了啊！” 奇装男子喘着气，脸上带着疲惫愤怒和残余的恐惧，但仍然拼命的将话语如连珠炮一般甩出，生怕少女突然蒸发，再也找不到。 爱蜜莉雅僵硬的慢慢转身。 奇装男子缓了一下，又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总是在提自己的事，幸好你没事，莎缇拉。” 唰... 一把标准的骑士制式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尽管带着剑鞘，仍能感觉到毫不掩饰的恶意。 顺着握剑的手往上看去，看到的是面无表情的格里斯。 “虽然对平民挥剑有违骑士的礼仪，但是对于无礼之人无需那么客气。” 格里斯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你有什么意图。” 爱蜜莉雅转过身，柳眉倒竖，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绀紫色的眼睛毫不留情的剐着奇装男子，带着明显的愤怒，语气厌恶的说道。 奇装男子被剑鞘横着，本想后退，听到少女这句话又愣住了，一时竟没有动作。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绀紫色的眼睛和棕色的眼眸中映着彼此的倒影，只不过，一个带着愤怒和厌恶，一个带着呆滞和不敢置信。 一时竟无声。 “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居然用【嫉妒的魔女】的名号称呼我，你有什么意图！” 爱蜜莉雅语气越发激动，仿佛被人揭开了隐藏在深处的不愿回首的伤痕，正在倔强又可怜的怒斥。 格里斯看着少女和神情呆愣的男子对视，感受到少女身上的怒意，握剑的手又紧了两分，眼神扫过周围的人群，在某处墙角停留了瞬间，而后自然的移开。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用【嫉妒魔女】的名号称呼我。” “怎...怎么...明明是你告诉我...”男子看着仿佛炸毛的少女，微微后退，心虚又不敢信的回道。 “我不管是谁说的，但你太恶劣了。” 爱蜜莉雅眼里的阴霾又重了两分。 “禁忌的象征【嫉妒魔女】，居然用说出口便令人忌惮的名字称呼我。” “就是啊就是啊...太过分了。”周围的人群纷纷附和。 爱蜜莉雅闭上眼睛，稍微吸了口气。 “没事的话我就告辞了，我可没时间奉陪。” 说完爱蜜莉雅便干脆的转身离去，不肯停留半分。 格里斯收回剑，看了还在愣神不敢置信的男子一眼，转身跟随爱蜜莉雅离去，留下男子一个人在原地。 周围是围绕着他的是大片的空地和指指点点的人群，前方是是背对着他越走越远的少女和骑士，男子跪倒在地，睁大呆滞的双眼，竟流出泪来。 ...... 骚乱很快平息，人群见热闹散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各干各的事，恢复之前的繁华。这时，一道青影闪过，奔向爱蜜莉雅，路过还在原地呆愣的奇装男子，转过头的瞬间，呆滞的眼神对上了窃喜的视线，小女孩对他露出笑容，嘴唇张合，好像在对他说。 “谢谢你。” ...... 紧接着青影在人群中迅速闪烁，如鬼魅的幽灵，摸不清她的身影，而后直将手伸进爱蜜莉雅的口袋。 里面静静躺着做为王选候选人证明的王选徽章。 就在小女孩即将得手，爱蜜莉雅感觉不对劲惊怒的回头，奇装男子愣神看着这一幕，伸出手，似乎想提醒少女。 时间仿佛凝固，突然地，格里斯身形暴动，一记鞭腿闪电般划破空气，重重打在意图行窃的小女孩身上。 “噗...嘭！” 身体碰撞的声音，小女孩侧飞而出，重重撞击墙壁，碎裂出蛛网般的痕迹，然后滑落在地，已然昏迷。格里斯控制的很好，完美避开了所有能挡住小女孩的摊位。。 这样不用赔偿，能省很多事...格里斯赞叹自己的机智。 没去管又骚动起来的人群和惊呼的爱蜜莉雅，格里斯手扶剑柄，直身凝视着后方的奇装男子，漠然开口。 “这就是你们的行窃计划吗，突然用忌讳的名字称呼大人，然后趁大人心神不宁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 男子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面露惊恐，伸出双手却不知道该放在什么位置，愣了一下后，一咬牙，转身往巷子里跑去。 怎么可能让你跑掉...格里斯纵身欲追，却被爱蜜莉雅拉住了手，回过头，看见爱蜜莉雅复杂的面容，愤怒，惊讶，不忍，抓住格里斯的手不由又紧了两分。 “先不管那个无礼的人了，我们先治疗一下那个小女孩。” 显然，爱蜜莉雅觉得比起追捕凶手，人命的重要性更大些。 爱蜜莉雅大人还是太仁慈了...格里斯无奈，但还是以手抚胸行礼。 “遵命，爱蜜莉雅大人。” 于是两人来到小女孩倒下的地方，周围都是散落的砖块和泥土，让人不由惊心撞击的力度之大。小女孩已经浑身是伤，血液与泥土灰尘混在一起，已是奄奄一息。 “抱歉，我下手重了。”格里斯向爱蜜莉雅致歉。 爱蜜莉雅摇了摇头，蹲下身，张开双手，施展治愈魔法，给小女孩疗伤。 “不是的...这不能怪你，当时也是...情急，而且这也有我自己的错。” 格里斯看着爱蜜莉雅施展着治疗术，不由心中轻叹一口气。 这么仁慈的人，如何为王啊... “我去叫卫兵，等她醒后，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没有等待爱蜜莉雅回应，便已经走向了远处。 ...... 小巷深处，奇装男子恐惧的奔逃，嘴里一边念叨着“不是的”“不是的”。连前方拦路的三个小混混说的话也完全没有听进耳朵。 “噗嗤” 刀器入体的声音。 男子涕泪横流，神志不清，不断念叨。 “好痛” “不是的，不是我” “好痛，好痛！” “不是，我不是！！” “噗通” 身体倒地的声音，血泊弥漫。恐惧的争吵声，杂乱的脚步声，巷外喧哗的议论声。 男子只觉得这一切都听不清，声音，鲜血，整个世界都在离自己远去，血泊中男人抬起涕泪纵横又因痛苦而皱起的脸，颤抖着伸手，喃喃。 “莎...缇...拉” ...... ...... ...... 第六章 猎肠者 ...... ...... ...... “格里斯，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吗，聊了......格里斯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爱蜜莉雅正准备说些什么，被旁边陪同男子不太好看的脸色打断。 “没...不，我没事，爱蜜莉雅大人。” 这强烈的遗忘感...怎么回事 格里斯明白这不正常，挥手示意无碍。 但他不能这时候表现出来。 ...... 也许...有什么干涉了我的记忆... ...... 天空碧晴，王都喧闹，车水马龙的街道，密如繁星的摊位。滚滚的红尘气息却混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男子。 骑士打扮，腰配长剑，手持果汁，盯着墙上的裂痕，眉头紧皱，久久站立。 熟悉... ...... 黄昏是黑夜来临前最飘逸的伏笔，裹挟着燃得通红的云霞，酡红如醉，一层更深过一层。炊烟袅袅的王都仿佛笼罩在了朦胧的淡雾里，淡薄的金光也逐渐染成血光，人们看着如血的黄昏暗淡，希冀着好梦的到来，于是又把黄昏关在门外。 突见一颗腐朽的老树，上落只暮鸦，黑色的眼珠看着半落不落的黄昏，半明半暗的王都，不时发出寂寥的一声，仿若在嘲笑...... ...... 格里斯潜藏在阴影里，安静的审视下方的破旧老屋，如致命的毒蛇吐信，似待机而动的黑豹。 门前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子，黑色短发，棕色眼眸，穿着一身与卢格尼卡格格不入的奇怪服装，从走姿和身体的细微动作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但还是很弱...格里斯评价道。 这样的人做接头人，会不会与其所背负的职责太不匹配了... 格里斯如此认为不无道理，以他推测出的布局，本该有更强大的人来执手。 另一个是看起来不大的小女孩，红色眼眸，金色的头发是以不会碍事的程度随便剪的。身体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肌肤血气不足。身高与其说是矮小，不如说是发育途中。 胸前包裹的布条很明显是从另一条腿的布料上裁剪下来的，腰上别着弯刀，说话间不经意露出小虎牙，带着几分少女的好强与俏皮。 窃贼...格里斯马上明白。 紧接着两人对着暗号，便进入屋内，随后便是传来说话的声音。 以一个巨人族做裁判，谈判已经开始。 格里斯没有动作，他在等待爱蜜莉雅大人，并不着急捉拿真凶。 屋中的声响还在继续，远方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 银色长发，绀紫眼瞳，简洁的白色衣裙，正是爱蜜莉雅。 格里斯略微松口气，一个纵身，从屋顶旁的阴暗掠出，向爱蜜莉雅而去。 从始至终，他被罗兹瓦尔交代的任务只有一个。 保护爱蜜莉雅。 收力，调整姿势，格里斯落在爱蜜莉雅的身前，微微躬身，以手抚胸，低头行礼。 “爱蜜莉雅大人。” 爱蜜莉雅显然没料到陪同的护卫突然出现在身旁，本能的微退半步，又以手护在胸前，而后看清来人，是止不住的惊讶和茫然。 “格里斯？你...怎么...抱歉，当时我...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语无伦次，一时要说的想问的太多，差点咬到舌头。 格里斯依旧不急不缓的回道。 “多的我后面再和您解释，现在前面就是偷走您徽章的窃贼销赃的据点，我们先把东西取回。” “好...好的” 虽然爱蜜莉雅依旧迷糊，但是她知道眼前人说的是对的，事情分轻重缓急。 于是在格里斯陪同下，两人走至屋门前方。 格里斯手握武器，侧身，正要一脚踹开门，却被身旁少女拉住。 “要讲礼貌。” 少女略带责备的说，随后右手握拳，敲了敲屋门。 “哦，好的。” 这时屋内传来一道带着恐惧的男声。 “不要开门...会被...杀掉的。” 格里斯微不可见的眉毛一挑。 爱蜜莉雅明显愣神了一下，略嘟起了嘴。 “吱呀” 屋门还是被打开了。 “真是的，突然动手宰人这种可怕的事，我才不会做呢。” 爱蜜莉雅明显略不高兴的说道。 看清屋外来人，黑衣男子愣住了，小女孩也明显的表现出了惊讶和心虚，偷摸被抓到的那种心虚。 格里斯把他们的神情都收入眼底，不过并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护卫在爱蜜莉雅身后，跟随着进入了这不大的窝点。 眼神在周围不经意的扫一圈，左边是货架，放着些不知道什么的瓶瓶罐罐。 正对着屋门就是柜台，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威猛的光头巨人，褐色的皮肤，凶恶的面容和眼神，让人知道这是他的地盘，不敢乱来。 柜台后是一些精致的物件，大概属于个人收藏。 屋子里随意的放了几张桌子椅子，扩成了小酒馆的样式，最右边的架上是依旧是一些瓶瓶罐罐，也许是酒鬼们爱喝的啤酒。 柜台右侧的墙上不一的挂着一些武器，剑，戟，枪，斧俱全，再次宣告这个地方不好惹。 没有危险...格里斯做出判断。 与此同时，爱蜜莉雅也并没有愣神，手掌前伸，六根冰棱已经凝聚在周身，三根对着小女孩，两根对着巨人，一个瞄准了黑发男子。 “老实把徽章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们。” “拜托了，那对我很重要。” 爱蜜莉雅试图劝说窃贼主动归还徽章。 对面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站立场中掌握冰棱寒气逼人的少女。 柜台后的高大巨人开口了，声音浑厚老成。 “如果只是一般的魔法使，老夫也不会退缩。” “只是她没那么好搞定，还有这位骑士。” “什么嘛！罗姆爷！” “还没打就要认输了吗！” 金发红眼的小女孩压着牙，露出不甘心的表情，挥着手，向着巨人喊到。 格里斯手指轻推剑鞘口，保证随时能够挥剑，同时不急不慢的开口。 “这种局面你们就算赢了这屋子也会被折腾没，如果不想你们苦心经营的据点就这么蒸发掉的话，归还失物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虽然我不认为你们能赢... 格里斯精确的捕捉到了金发小女孩和被她称呼为罗姆爷的不寻常关系，一针见血的挑明利害。 “切，可恶。” 金发小女孩很明显的犹豫了，又不甘心的咬牙。 “什么嘛，小哥！” “原来你彻底骗了我啊！” “还给失主这种说法说出口，怎么想都会怀疑吧！” 突然间，金发的小女孩又对着黑发男子愤怒质问。 “诶...不是...我” 男子被质疑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转头看向爱蜜莉雅，不过此时众人视线都聚焦于他。 “欸，你们...不是同伙吗？” 爱蜜莉雅同样被金发小女孩对黑发男子的一通质问疑惑了。 格里斯同样注视着他，同时疑惑。 他不是接头人... 黑发男子看了看爱蜜莉雅，又看了看金发少女，最后笑了起来。 “啊哈哈，菲鲁特你把徽章还给人家吧。” 然后又看向白衣少女。 “然后莎缇...你，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小心下次别被偷了。” “欸欸...干嘛突然这么亲切，我无法释然。” 爱蜜莉雅显然有点茫然，有些不明白场面。 就这时，黑发男子眼眸睁大，看向爱蜜莉雅后面，喊到。 “小心！” 有人比他的话语更快。 格里斯身形轻动，唰一声剑拔半身，挡在爱蜜莉雅身后。 “当” 金铁交接声音响起。 一柄北国特有的弯刀被一把半出鞘的剑挡住，随着主人无功而返，空中腾挪，瞬间到了几人对面，显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哎呀，真果断呢。” 罕见的长发垂至腰际，像辫子般束起来，散发着光泽气息，大胆的服装包裹着丰硕的肢体，毫不吝惜地向周围展现出艳丽的态度。只是，文静的表情和温和的语调相反，瞳孔深处孕育着与职业女性划清界限的黑暗。拥有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虽然身材纤细，但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危险而妩媚。 真正的接头人...格里斯已然明了。 在进门起，他就在提防意外的出现，进屋的警惕，提前拔剑的准备，跟随在少女后方的护卫。 他已经猜到今晚不止他们几个客人。 “喂，你是怎么回事！” 金发女孩菲鲁特质问那个女人。 “您先躲到柜台后面，爱蜜莉雅大人。”格里斯低声，同时将一小块晶石悄无声息的塞到爱蜜莉雅手里。 “失主也在场，交易的可能性为零，所以我改变了计划，那就，把在场的人都杀掉吧” 妩媚的女人娇笑说着，边用舌头舔了舔艳丽的红唇。 “巨人族，精灵，还有你，你们的肠子，一定很美。” 女人脸上浮现娇红，语气满足的的说道。 格里斯看到爱蜜莉雅已经退到柜台，随后不再束手束脚，将半出鞘的剑压回，站直身子，面对着妩媚的女人，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早就听闻的北国鼎鼎大名的暗杀者... “【猎肠者】” “哎呀，居然知道我的名号吗。” ...... “罗兹瓦尔府护卫骑士，格里斯” “呀，好棒，好想看你的肠子是什么颜色的。” “既然你盛情邀请，那么” 女人舔了舔嘴唇，露出妩媚的笑容，手中弯刀寒光烁烁。 “【猎肠者】艾尔莎·葛兰西尔特” ...... 第七章 剑鸣 ...... 不大的破旧小屋内，充斥着危险气息的空气仿佛凝固，爱蜜莉雅等人围在柜台后面，将场地让给了中间两人。 格里斯握紧剑柄，眼里映着对面露出温和笑容的妩媚女人，如果她手上没有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弯刀的话，想必相当讨喜。 他没有先出招，只安静的蓄势，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发一言。 艾尔莎同样没有动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格里斯，似乎在思考待会先切他身上哪个部位。 一时之间，屋内竟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 “...他们这是在干嘛呢，不打了吗。” 柜台后有人窃窃私语。 “你懂什么，那是高手之间的气势对拼，谁先出手谁就输了。” “切，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出风头，我们这么多人...” 菲鲁特咬牙就要冲出去，却被罗姆爷啪一下抓住了手腕，缓缓摇了摇头。 “她是【猎肠者】，最顶级的暗杀者，我们几个一起上也只是多几条新鲜肠子，先看看那位骑士如何应对，我们再找机会帮忙。” “切...” 菲鲁特不服输的咬牙，但身体的力道还是弱了下来。 ...... 没有理会柜台后的私语，艾尔莎暗紫色的眼眸闪动，轻动脚步，语气温和。 “真是谨慎呀小哥，我对你，不，你的肠子更感兴趣了。” 于是艾尔莎就这样走了过来，不设任何防备，就像是在自家的花园散步一般，悠闲且自在。 格里斯看着艾尔莎走了过来，感觉她全身都是破绽，仿佛随意一击都可以致她于死地，但常年深沉的黑暗告诉他，如若动手，露出破绽的只会是自己。 艾尔莎见到他这副样子，并未露出失望神色，反而更感兴趣了，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那么，我开动了。” ...... 艾尔莎姣好的面容和汹涌的波涛迅速在格里斯眼中扩大，带着不易察觉的寒光。 “唰” “叮” 很轻......不对！ “叮” “当！” 在众人的眼神中，艾尔莎欺身而上，轻盈的一道寒光挥出被格里斯拔出的剑轻易格挡。 然后如夏季暴雨将至的雷鸣般的碰撞声响起，迅捷如闪电的两刀再次下落，凶狠的攻势让格里斯只能堪堪防守。 “好快......如果刚才格里斯没有帮我挡住的话，我可能已经......” 爱蜜莉雅看着战斗的两人，一时失神。 格里斯却没有愣神，横剑格挡，随后俯身，剑光往艾尔莎腰际而去。 “叮” 艾尔莎轻松接下了格里斯的剑招，借力腾跃，拉开了距离。 “反应不错。” 艾尔莎显然很高兴能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 格里斯没理会她的夸奖，收剑回鞘，弯腰蓄势，他知道单论实力，他不是猎肠者的对手。 只能胡来了...... “爱蜜莉雅大人，待会我会给您创造机会，您离开这里，去王都寻找救援。” 格里斯低沉的声音突然从爱蜜莉雅手中的晶石传来，依旧沉稳，不急不缓。 “欸格里斯？可是...”爱蜜莉雅没想到会突然听到格里斯的声音，但是明显她不想丢下格里斯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没有可是。” ...... “哎呀，在说悄悄话吗。我们还在战斗，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我了。” 艾尔莎笑说到，但是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甚至眼里的阴暗更重了几分。 “对于您这样的女士，当然需要最充分的准备。” “这是礼貌。” 格里斯话音刚落，指推鞘口，身形雷动。 “看...看不清...好快！” 柜台后众人睁大了眼睛。 大半个屋子的距离被格里斯瞬移般略过。 “铮” 刀剑的嘶鸣是与鞘的别离，此声一束，接下来所能接触的，就只剩下血肉。 剑出鞘，生与死就摆在了赌桌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生命的豪赌。 寒光乍起，如天际浮白，如丝丝雨线，自下而上向艾尔莎划去。 哪知艾尔莎早有准备，横身一闪，轻飘飘的便闪过了如雨剑光。 “就这......”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数十道剑光暴起，如果说第一剑是暴雨落下的第一条线，那么这才是真正的银河倾泻。 一时之间，柜台众人只看得见银光翻飞，已无二人身影。 艾尔莎手腕弯刀宛若跳舞，但仍然挡不住如雨的剑光，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浮现，略显凄惨。 见格里斯已然持剑准备后招，艾尔莎索性放弃了防御，任由剑光破开皮肤，切开血肉。而后欺身而上，趁格里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弯刀压着剑，卡在格里斯脖颈上。 姣好的面容因染血更显妩媚，在格里斯眼中放大，舌头舔舐红唇，唇形微动，格里斯读懂了。 我还有第二把刀。 “噗嗤！”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艾尔莎左手突兀出现又一把弯刀，刺入格里斯腹中，甚至残忍的在其中搅动。 “走！” 格里斯依旧沉稳的声音响起，不带多少痛苦，仿若被弯刀插入腹中之人不是他一般。 爱蜜莉雅随即回神，冲出柜台，两步便夺门而出。 而后黑发男子竟也跟随着爱蜜莉雅奔逃出去，只留下菲鲁特和罗姆爷还在柜台。 “切，这两人！” 腹部中刀，格里斯竟不想着后退，反而放弃对横在脖子上的刀格挡，转而顺势下劈，要砍断艾尔莎一只手。 此时的局面很奇怪，好像是格里斯要舍身拖延艾尔莎一般，只要艾尔莎不弃刀，格里斯就会被割喉而亡。 艾尔莎总归是选择了弃刀，柔韧的身体一个偏移后退，还是在格里斯肩上留下了深得足以看见白骨的伤口。 她还有任务在身，断手会影响她的状态，作为顶级的暗杀者，她很讲信誉。 此时格里斯状态看起来相当凄惨，腹部是一片血污，肩膀是被切开的衣服和绽开的血肉。 艾尔莎虽然也好不到哪去，斗篷已经破碎，但是不知何时，身上大大小小的十数道伤口已然接近愈合，只还留下鲜红的的血痕。 格里斯吐了口瘀血，擦了擦嘴，肩上的伤口竟是快速长出了肉芽，粘合，结咖，脱落。 不到十秒，已然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麻烦......格里斯没料到艾尔莎也拥有着跟他差不多的能力，这场看来是持久战了。 蓦然，格里斯好像看到艾尔莎眼神变了，变得有些奇怪，有些悲凉，又有着深深的愤怒，手持两柄弯刀，突然大笑起来，让人不明所以。 “哈哈哈哈！”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真是让我” “好惊喜！” 话音未落，艾尔莎便已欺近格里斯，双刀挥舞，宛若翻飞的蝴蝶，狂风暴雨般袭来，优美却带着致命的杀机。 那速度力量，竟比之前还要再上两分。 “叮叮叮！” “叮叮叮！” “叮叮叮！” ...... 格里斯只能疲于应付，不断挥剑格挡，但在艾尔莎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只能落入下风。 “因为不会死就随意受伤吗。” “因为能恢复就不在意鲜血吗。” ...... 艾尔莎的攻击还在继续，寒光连绵不绝，她犹如最优美的舞者，跳跃着最轻盈的舞蹈，却一刀比一刀狠辣。 “把自己当成工具使用。” “没有怜惜没有犹豫。” ...... 接连的当啷声挡不住格里斯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出现又逐渐愈合，愈合后又被切开。 “你感受过真正的温暖吗。” “你像人一样活过吗！” ...... 艾尔莎的脸庞在格里斯眼前放大，暗紫色的眼神里，竟是将满溢出的悲凉，出离愤怒的吼道。 “噗嗤。” 弯刀寒光闪过，格里斯左手被齐根而断，鲜血飞溅在格里斯和艾尔莎的脸上，黑发黑瞳的男子与紫发紫瞳的女子在这一刻对视。 妖异又美丽。 “说够了吗。”不知为何，格里斯声音竟有些沙哑，许是失血过多了吧。 “那么” “该我了吧。” ...... 随后不带防御，好像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一剑将艾尔莎逼退。 没完，随后脚底发力，竟将木制地板踩得碎裂，暴风般的身影逼近艾尔莎，持剑的右手闪烁间，两道寒光交织成十字，压向艾尔莎。 “当！” 双刀交错，挡住这一击的艾尔莎借力后退，纵腰踩在墙壁上，一个侧闪进入阴影中，不断游走着。 “野兽有獠牙。” “獠牙断了还有利爪。” “利爪折了还有骨头。” 格里斯走回自己被砍断的手臂旁。 “你封锁了自己的灵魂。” “野兽尚且挣扎。” “而你永远感受不到温暖。” 右手用剑插进左手小臂，放到肩膀，肉芽长出，勉强粘合在一起。 “你为何不倒下。” “作为道具完成自己的使命。” “还是作为人被杀死。” 数道黑影同时杀至格里斯眼前，格里斯抬头，看到这个妩媚的北国女人已高举弯刀，犹如死神。沾染血迹的脸显得凄美。 视线相对，艾尔莎的紫色眼瞳中映着黑发黑瞳的男人，带着愤怒，憎恶，以及些许悲凉，仿佛看到了自己。 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冬，再次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商店里的小女孩，看到了解着腰带一脸淫笑的老板，看到了那汹涌的烈火，那弥漫的血泊，温暖的肠子，还有那满足的笑容，以及漆黑的岁月...... 结束了......格里斯叹息。 “当” “噗嗤” 右手持剑挡住一刀，另一刀却从下而至，砍断了他的右臂。 鲜血飞溅，手臂抛飞，艾尔莎的弯刀即将割开他的肚子，旁边柜台面容惊惧的罗姆爷和菲鲁特正奋身冲出，格里斯双臂已断，浑身浴血，黑发散乱，黑瞳无光，直看着艾尔莎。 “如何能点燃一堆余烬。” ...... “哐当！” “到此为止了！！” 第八章 结束 ...... 哐当一声，销赃屋的门被人以不温柔的手法打开，夜色微薄的月光渗透进来，微微驱散了屋内的黑暗，显出了一位白衣骑士的身影，以及身后的两人。 白衣的骑士是有着独特的火红发色与清澈蓝眸的俊美青年，腰配“龙剑”雷德，身材修长，端正的面容让仅仅是站着的身姿都如同一幅绘画，洗练的举止，一言一行中都充满了为他人着想的善意。 当代剑圣，也是历代以来最强剑圣，“骑士中的骑士”，莱因哈鲁特·范·阿斯特雷亚。 “格里斯！”三人走进不大的屋内，爱蜜莉雅焦急的呼喊寻找着独自与艾尔莎战斗的护卫骑士。 却只看到了倒在地上，腹部被切开，双臂皆断，浑身是数不清伤痕的格里斯。 “格...格里斯！！”爱蜜莉雅惊恐的呼喊，又不由哽咽，绀紫色的眼瞳已充盈泪水，她没有想到战斗竟惨烈到如此地步。 ...... 在格里斯最后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身旁是手持滴血弯刀孤独如野兽的艾尔莎，对峙着沐浴着清澈的月光，好似从画中走出的三人。 “莱茵哈鲁特。”艾尔莎的话语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到此为止了。”温润的白衣骑士发出了通碟。 “他是位值得尊敬的骑士。”依旧是温润的话语，带着敬意。 莱茵哈鲁特向着格里斯致敬。 莱茵哈鲁特...... 这是格里斯最后的念头，随后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 “唔哼......” 格里斯捂着还不怎么清醒的脑袋，坐起身来，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 不大的车厢，他原本躺在沙发上，此时坐起身来，刚好能够透过窗，看到外面倒退的行路和树林。 很明显此时他正坐在地龙车上，几乎感受不到的颠簸告诉他这还是一辆有着加护的地龙车。 我还从没坐过这么豪华的地龙车......格里斯打量着车厢内豪华的布置，看到了另一旁躺着的黑衣男子。 头枕在爱蜜莉雅大人的腿上，此时已经是昏迷，爱蜜莉雅则是手靠在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休息着。 这小子倒也走运......晃了晃清醒了几分的脑袋，回想起昏迷前的状况。 只记得那宛若太阳般温暖的莱茵哈鲁特和如野兽般阴冷的艾尔莎对峙，再然后他就昏迷了过去。他的【不死加护】并不完美，同样有着局限性。 不过那个猎肠者居然有相近的能力吗，加护，还是诅咒。 格里斯眼前回忆起那个女人暗紫色的眼瞳，他曾听说过北国特有的魔法衍生，诅咒。其中有种诅咒专为杀戮而生，将人炼成诅咒人偶，刻下要猎杀的目标，那么在杀死目标前人偶都不会死亡。 似乎是格里斯苏醒的动静吵醒了本就睡得浅的爱蜜莉雅，此时她睁开了眼睛。 “格里斯，你醒啦。” 爱蜜莉雅惊喜道，想起身过来，却又一下想起有人还躺在自己腿上，只能又一下坐了回去。 “就这样就可以，爱蜜莉雅大人。”格里斯哑笑。 “你...没有关系吗，格里斯。” “没关系，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真抱歉，当时我一个人可耻的逃跑了，丢下你一个人战斗。”爱蜜莉雅显然愧疚于自己之前的不战而逃。 格里斯摇了摇头。 “这并不怪爱蜜莉雅大人，是我一意孤行。” “而且，我有......世界的眷顾，【不死的加护】，所以没有关系。” 格里斯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语气如常地说到。 爱蜜莉雅没有注意到格里斯的语气变化，只是讶异他加护的强大。 “诶...也不能这么说，不会死也会痛的吧，不过还是好厉害呢，不死什么的......” 格里斯再次摇头。 “也是有着限制的，短时间内受伤太多太重，恢复就会逐渐困难，如果全身被剁碎了，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不......不要用这么轻易地语气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啦，真是的。” 格里斯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么后来呢，在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为何又和爱蜜莉雅大人同行了。” 闻言爱蜜莉雅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腿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沉睡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恐惧和痛苦。 爱蜜莉雅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两分。 “你昏迷之后，我给你治疗，莱茵哈鲁特就一直和猎肠者战斗。” “为了不打扰我的治疗，他就一直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单纯防御猎肠者的进攻。” 爱蜜莉雅语气中的轻易，让格里斯好像看到了那个单手持剑的白衣骑士，闲庭信步，无论猎肠者从什么角度袭来，用什么招式，都轻易的被他完全格挡，无懈可击。 “后来我给你治疗完毕，莱茵哈鲁特就没有顾忌了，一招就把猎肠者打败了。” “咳咳......” 格里斯本来醒来后有些口渴，正拿着水喝，听到爱蜜莉雅这句话不由的呛了一下。 合着他打了那么久打生打死这么惨烈放人家剑圣身上就是一招的事情。 格里斯略微有些受到打击。 “然后在我们以为结束了的时候，猎肠者又突然出击，如果没有昴的话，可能我就危险了，昴可是救了我一命呢。” 说着爱蜜莉雅看着躺在腿上的男子，眼神不由又温柔了两分。 然后又轻笑起来，让车厢内的空气都变得有些雀跃。 “他啊，救了我之后就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最后救了我一命所要求的报答就是我的名字，真是奇怪的人。莱茵哈鲁特也是他找来的，没有他的话，结局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确实是个奇怪的人......格里斯想不明白这个这么弱的人为什么能如此敏锐的入局，甚至做到了连他都没能做到的事。 “那后来呢，我们怎么又在地龙车上了。” 格里斯突然明白自己问了句废话。 “后来猎肠者逃走了，徽章拿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莱茵哈鲁特把菲鲁特带走了，然后安排了地龙车送我们回府，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爱蜜莉雅看向窗外，远处已经隐约能看到广阔豪华的宅邸。 边境伯爵府。 “待会记得要向昴道谢哦，格里斯。”爱蜜莉雅叮嘱道。 “我会的，爱蜜莉雅大人。” ...... 龙车逐渐减速，停在了广袤的庭院中。 “欢迎回来，爱蜜莉雅大人。” “欢迎回来，爱蜜莉雅大人。” 两道银铃般的声音同时从龙车前传来。 第九章 早晨 两声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告诉车厢内众人已到达了目的地。 边境伯爵，罗兹瓦尔·l·梅扎斯的豪华宅邸。 格里斯先下了车厢，再护着爱蜜莉雅下车，两人走向车前等候的两位女仆。 “爱蜜莉雅大人，欢迎回来。” 两位女仆同时手提裙摆，微微躬身。 双胞胎女仆面容几乎一致，大大的眼睛和桃红色嘴唇，轮廓不太分明的面容显得可爱，区别只是姐姐有着更为可爱的粉色头发和粉色眼睛，妹妹则是更为深沉的蓝发蓝眼。 发型是齐颈短发，然而头发分界线却有所不同，前留海盖住一只眼睛。姐姐盖住了左眼，妹妹盖住了右眼。 一身以黑色为基调的围裙，头上是白色帽饰，女仆装经过特殊改造，把少女纤细的肩膀给露了出来，配上短裙，身体的曲线都给清楚地表现了出来，甚至显得有点煽情。 清冷的月光洒下，双胞胎女仆一同站立，美得好似画卷。 “拉姆大人。” “雷姆大人。” 格里斯向两位女仆问好。 “格里斯。”拉姆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格里斯大人。”雷姆微微鞠躬，向格里斯致意。 简单的寒暄过后，格里斯向两位女仆解释了一路的情况，爱蜜莉雅不时做些补充。 “明白了，客人就交由我们安顿吧，爱蜜莉雅大人和格里斯请先去休息。”拉姆针对情况做出了安排。 “麻烦你了，拉姆。”爱蜜莉雅确实有些疲惫，当下不由打了个哈欠。 “我还要向罗兹瓦尔大人汇报情况，请容许我先行告退。”格里斯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两位女仆会安排好，准备离去。 爱蜜莉雅闻言惊讶道： “诶...格里斯，不要紧吗？” “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工作。”格里斯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请至少换一身衣服吧，格里斯大人。这副打扮去见罗兹瓦尔大人的话，雷姆和姐姐会被责骂失职的。” 雷姆蓝色的眼睛打量着格里斯身上的衣服，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他向来缺少对自身形象的关注。 格里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创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原来我这么狼狈...... “那么，请跟随雷姆来，格里斯大人。”雷姆转身走向府邸。 格里斯向爱蜜莉雅行了一礼，随后跟随雷姆走向府邸，准备换身衣服。 ............ 翌日，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将几大片散落的白云浸润，瑰丽地熠熠发光。 格里斯起得很准时，尽管他得到了几天假期，但是时候到了却也很难再继续睡下去。 看了看洒进来的阳光，拿了一套寻常的骑士制服穿上，带上武器。 之前那把剑在和艾尔莎的战斗中已经破烂并且遗失了，于是他又拿了把新的制式长剑，虽然是制式的，但能在边境伯爵家里待着的肯定要比外面的剑要好上一些。 下次得找罗兹瓦尔要把好剑...... 格里斯一边收拾武器一边想着。如果他以前的魔剑还在的话，跟艾尔莎对战可能会更轻松一些。 摇了摇头，格里斯走出房间，漫步在长长的走廊中。 听说这里有个看管禁书库的大人，可惜我一次都没见过...... 格里斯认为自己分辨气息的才能很不错，但是一次都没进入过禁书库。 也许是那位大人不想见我...... 一边想着，格里斯走出了宅邸。 “好！来，爱蜜莉雅碳，跟着我做。” 一道充满着活力的男性声音从前院传来。 格里斯看去，正是菜月昴和爱蜜莉雅，似乎在晨练。 “诶，诶？！不会吧，昴......”爱蜜莉雅有些惊讶又有些害羞。 “模仿我的动作，爱蜜莉雅碳！” “双脚起跳，全身放松......” 菜月昴跃动着，手脚伸展，做着奇怪的动作。 “只有这样，才能吸收第二套广播体操的精髓！” 菜月昴充满活力的大叫道。随即展开了动作，一会舒展手臂，一会伸展双腿。 这什么奇怪的运动......格里斯有点想笑，还好忍住了。 格里斯收拾思绪，准备照常去巡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格里斯！”爱蜜莉雅在向他挥手。 格里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向爱蜜莉雅走去。 “早上好，爱蜜莉雅大人，昴大人。”格里斯走近，向两人问好。 “早上好，格里斯。”爱蜜莉雅笑着说。 “之前一事，多亏了昴大人，请允许我向您表达谢意。” 格里斯又看向菜月昴，躬身行礼。 “不......不，没事的，如果没有你，我们肯定也已经全军覆没了。” 菜月昴摇了摇手，表示不用在意。 “对了格里斯，我们在做广播体操，你也一起来吧！” 随后菜月昴又自来熟的发出了邀请，格里斯明白他不详预感的来源了。 “咳...咳，抱歉，昴大人，我昨晚还有些内伤没有痊愈，恐怕不能接受您的盛情了。” 格里斯假装咳嗽了两声，婉拒道。 要他做这个...比杀人还难...... 无视了一脸期盼的菜月昴和爱蜜莉雅，格里斯走到旁边亭子坐下，看着两人做着奇怪的运动。 “高举双手，victory！” “v...victory！” 菜月昴握住了爱蜜莉雅的手，高高举起，一脸兴奋的喊到，爱蜜莉雅也有些不知所措又害羞的跟着。 “victory！” 帕克也蹦了出来，高举双手呼喊。 格里斯也被菜月昴那莫名充分的活力感染，不由得笑了出来。 真是个美好的早晨。 ............ 三人一猫又笑闹了一会，菜月昴高超的抚摸技巧让帕克陶醉不已，一人一猫商业互吹，逗的爱蜜莉雅也笑了起来，让菜月昴一时有些看呆。 “啊咧，你们怎么来了。” 爱蜜莉雅看向一蓝一粉两位女仆，疑问道。 “爱蜜莉雅大人，罗兹瓦尔当家已经回府，请两位大人回屋。” 双胞胎女仆同时行礼道。 “格里斯，你现在处于假期之中吧，一起来吧。” 第十章 宴席 “好的，拉姆大人。”格里斯点下头，表示清楚了。 原本宴请客人这种活动他并不应该出现，格里斯并不归属于罗兹瓦尔府的内政系统，他的职责是保卫府邸及领地的安全。不过拉姆的意思就是罗兹瓦尔的意思，想来他的假期一定程度上也和这个外国人的到来有关。 菜月昴......格里斯看着和爱蜜莉雅调笑的身影，思索着什么。 ............ 宽阔的主厅内放着长排桌，足够所有人落座，周围摆设典雅又带着内敛的奢华，彰显着主人独特的品味。 格里斯将武器放置在客厅外，便听到了一道稚嫩又傲慢的声音。 “在楼上看，你有点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来人有着近似奶油色的淡色长发，以竖卷形式编成双卷马尾，穿着华丽褶边洋装，看起来就像幼女，惹人怜爱，但是说出的话却意外的毒舌。 应该是就是罗兹瓦尔府最神秘的禁书库管理员碧翠丝大人了......格里斯默不作声，尽管一次都未见过本人，但是其相关的传说倒是时常耳闻。 “什么嘛！一见面就骂我，你这萝莉！” 菜月昴被人质疑智商，当即咬牙切齿，边挥动手臂增强说服力，边吐槽道。 “这是什么词，虽然从未听过，但是让人感觉很不爽。”碧翠丝疑惑，但仍冷淡不屑的对待菜月昴。 两人视线对峙，一时之间好像有火花闪过。 “哟～，贝蒂，四天不见，有没有好好的做个端庄淑女呀～” 爱蜜莉雅走进大厅，坐在她肩膀上的帕克眨着一只眼睛，对着碧翠丝挥手道。 “哥哥！！！” 一瞬间，贝蒂眼神好像都变成了星星的形状，当即放弃了与菜月昴的无聊斗嘴，一边向帕克扑去，一边充斥惊喜与期盼的喊道。 随后将帕克从爱蜜莉雅的肩膀上接走，自顾自的抱着帕克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抚摸着毛茸茸的帕克一边撒娇。 爱蜜莉雅不由得掩嘴轻笑，与一旁的菜月昴解释着。 “很讶异吧，贝蒂很黏帕克呢。” “现在都不流行讶异这个说法了......” 菜月昴不动声色的吐槽着。 “哦～呀～碧翠丝也在，时隔多日，终于有和我一同进餐的想法了吗，真高兴～” 留着蓝色长发，身穿小丑服装，涂着小丑妆容的削瘦美男子走进客厅。左右的眼睛是分别为蓝色和黄色的双瞳异色，具有病态般苍白肌肤的室内派风格，语调怪异的说着。 王都首席宫廷魔导士，这座宅邸的主人，边境伯爵，罗兹瓦尔·l·梅扎斯。 “头脑简单的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贝蒂只是在等哥哥。”贝蒂反驳着罗兹瓦尔的话语，并流露出嫌弃的神情，但后半句语气一变，又带上了小女孩独特的撒娇口吻，让人不禁感叹变化之快。 还不明白情况的菜月昴伸出手拍打着罗兹瓦尔的后背，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 “啊哈哈，你们每次吃饭前都要请小丑助兴的吗，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的想法，哈哈。” 但是众人没有跟随着他笑起来，菜月昴好像也发现了不对，爽朗的笑声和拍打着罗兹瓦尔后背的手也逐渐僵硬，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 众人依主次落座，格里斯因为保护爱蜜莉雅有功，所以也得以一同落座享受宴席。雷姆推着餐车走进，一份份带着独特香味的美食被摆上餐桌，让人不由得吞咽唾沫。 上完菜后，两位女仆便侍立在罗兹瓦尔身边。 “哦！比一般的菜好吃啊。”菜月昴品尝了一口浓汤，发出赞叹。 “嗯哼～虽然看起来一般，但是雷姆的料理可是很不错的呦～”罗兹瓦尔自得的说道，看来自家女仆得到别人的夸赞让他心情不错。 “这料理是蓝发...嗯我能叫你雷姆吗，是雷姆做的吗？”菜月昴的眼神看向了罗兹瓦尔右边的蓝发女仆。 “是的，本宅的料理由雷姆负责。”蓝发女仆冷淡的应道。 “那么你姐姐擅长打扫对吗。”菜月昴自信满满的再次提出疑问。 “是的，姐姐擅长扫除洗衣家务。”雷姆依旧只是回答问题，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没错！这就是双胞胎互补擅长的桥段吗，也就是雷姆擅长料理却不擅长洗衣打扫吗！”菜月昴好像有了重大发现一般的接着问道。 “不，雷姆基本擅长所有家务，比姐姐擅长。” “你姐姐的存在意义消失了啊！”菜月昴吐槽。 “呀～你真是不可思议呢，来到卢格尼卡王国的梅扎斯边境伯爵府，却～丝毫也不了解情况～” 罗兹瓦尔语调怪异的对着菜月昴评价道。 格里斯喝了口汤，......该来的还是要来......王选在即，一个突然闯入的外国人，掺合进了王选这趟浑水，怎么想都是无法逃过的可疑人物......格里斯思索着。 昨晚他在给罗兹瓦尔汇报的时候，说明了菜月昴突如其来的援救，而格里斯和爱蜜莉雅都不认识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舍命相救一个陌生人确实值得让人怀疑。 不过格里斯隐瞒了一点，比如那诡异的熟悉感。没错，在格里斯第一次见到菜月昴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又涌上心头，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一个不好，恐怕他无法活着走出宅邸......格里斯不明白菜月昴的迟钝，但这与他并未有什么关系，当下只是又喝了一口汤。 雷姆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诶？国家的情况...有什么不妙吗？”菜月昴没听太懂罗兹瓦尔的话语。 “现在的卢格尼卡，国势不安定，没有国王。”罗兹瓦尔难得的没有用奇怪的语调说着。 一旁的贝蒂对着所谓的国家大事漠不关心，只是拿着汤匙舀汤喂着帕克。 “这已经是市井小民都知道的严峻事实，国王一家子孙死绝，王国目前正由贤人会运作，在选举新的国王。”罗兹瓦尔喝了一口茶，异色的眼瞳看着菜月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此时竞选王位，作为谜之外国人出现的我......超可疑啊啊啊！！！” “附加说明，你还接触了爱蜜莉雅大人，与我梅扎斯家攀上关系”罗兹瓦尔不平不淡的补充。 “为什么宅邸的主人称呼爱蜜莉雅要加『大人』的称呼。”菜月昴有些僵硬的提问。 “这是当然的，毕竟是称呼比自己尊贵的人。” “也就是说......”菜月昴接着僵硬转身，看着爱蜜莉雅。 “抱歉，昴，我本来也没想要瞒着你，我现在的身份是。”爱蜜莉雅略带歉意的解释着。 “卢格尼卡王国第42代『国王候选』之一。” 第十一章 欢笑 格里斯端详着手上的这把剑，这是作为他保护了爱蜜莉雅大人的奖赏。 宴席最后，爱蜜莉雅对菜月昴帮她拿回了徽章表示感谢，如果『国王候选』连一枚小小的徽章都守护不了，那显然会被认定无力守护这个国家，从而从『国王候选』中除名。 同样的，罗兹瓦尔允诺菜月昴和格里斯提出自己的要求。 “那么～，作为保护了爱蜜莉雅大人并且帮助爱蜜莉雅大人拿回徽章的功臣，菜月昴，格里斯，尽情提出你们的要求～” 罗兹瓦尔如此大方的说道。 不同于菜月昴提出的雇佣他在宅邸工作的奇怪要求，格里斯很直接的表示自己需要一把更好的剑。 “罗兹瓦尔大人，我需要一把更好的剑来发挥我的才能，守护宅邸，如果可以，最好能和我的属性相契合。” 格里斯恭敬行礼，他至今仍对那把制式长剑耿耿于怀。 理所当然的，他们的要求都被满足。 于是此刻格里斯手上便多了一把相当适合他的剑，淡淡的风在剑身上流动，轻轻一挥，近乎感受不到阻力。 相传这把剑是由王国传奇铸剑师所打造，由十三名风属性术士轮流不间断灌输风属性玛娜，经由铸剑师本身的加护加持，在剑身上固定住了『风』，形成了“看得见的风”奇观的传奇宝剑，铸剑师对这把剑寄予厚望，起名为『流光』。 传闻这把剑有着风的极速与无物不破的锋利，寻常武器与其上的风触碰就会被轻易切割，武器本身还会给主人提供风的加持，人持剑冲杀，被人敬畏的称呼“未闻其声，先见其剑。” 也不知道这把剑怎么会成了罗兹瓦尔的收藏...... 格里斯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比我以前的魔剑还要好上一些，罗兹瓦尔真是舍得下本钱...... 拿到了新的武器，格里斯一时有些手痒，想找个什么地方练练剑，但是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什么好地方。 还是不祸害这里的花花草草了，不然雷姆又得骂我......格里斯放弃了宅邸里练剑的打算，去村里看看吧，巡逻一下看看有没有中大奖的魔兽偷溜进来...... 格里斯迈开了脚步，向着阿拉姆村走去。 ............ “早上好，格里斯叔叔！” 刚到村庄，格里斯就看到一个金色头发戴着红色发卡的女孩子向着他打招呼，周围同样有几个同龄的小孩子，看起来是在玩什么游戏。 “早上好，佩特拉。”格里斯走近，蹲下身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金发。 “在玩游戏吗。” “是的，格里斯叔叔！格里斯叔叔也一起来吗？”佩特拉摇晃着小脑袋，一脸期待的发出邀请。 “对对！我们也想和格里斯叔叔一起玩！”旁边的几个小孩也雀跃着，想要格里斯加入他们的游戏。 “怎么没见梅莉。”格里斯轻笑着，安抚的拍了拍佩特拉的小脑袋。 佩特拉皱了皱小巧可爱的鼻子，不是太开心的说道： “梅莉，梅莉去喂她的小狗了，都不来和我们玩。” “梅莉不在，格里斯叔叔要陪我们一起玩吗？”佩特拉又闪亮着眼睛问。 格里斯哑然。 “叔叔还要去巡逻，保证村庄安全才能让你们天天都这么开心的玩游戏。”格里斯又轻轻捏了捏佩特拉的脸颊，把她委屈的神情捏成了一个笑脸。 随后站起身，看着孩子们失望的表情，带着希望的说道： “下次再陪你们一起玩。” “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对对！上上次也是！” 孩子群们起哄，一时让格里斯也不由得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走向森林，跟孩子们挥手。 “格里斯叔叔再见！” “格里斯叔叔再见！” “下次要一起玩哦，说好了！”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格里斯也不由笑了。 “好，说好了。” 真是简单又平凡的幸福啊...... ............ 格里斯巡逻完结界，没发现有漏网魔兽，一时有点可惜。 随便找了颗粗大的树，一个纵身，跃上树枝，安静的听着微风与鸟兽合奏的小曲，沐浴着被层层枝叶打碎的阳光。 “原来我已经是被叫叔叔的年纪了。”格里斯回想起村庄的小孩们。 在他有记忆起，到现在确实过了三十多年的感觉，不过不确切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所以格里斯对自己的具体年龄并不清楚。 而小时候饲养他的那群人，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那只是一群追逐着赏金的疯子。 格里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在他有记忆起，是被扔在一个破烂裹尸袋里，被带回那个组织的。 在见识到了他不死的特质后，他们便将他当成了好用又廉价的工具，或许说廉价并不合适，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给他提供了食物和水，教导他，培养他，他为他们猎杀目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们将他的不死特质开发到了极致，练剑，不间断的挥砍，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臂废掉，然后他们会把他的手臂砍断，再生，再一次次的练习。 在他能够熟练掌握暗杀技巧后，他便被派出去执行一次次的暗杀任务，为他们追逐一把把的金币。对他们来说，刺杀，就是他最大的价值。 他接过不计其数的任务，杀过不计其数的人，简单的任务，他会给对象没有痛苦的死亡。每每从阴影中走出，拿着短剑，不顾目标怎样的苦苦哀求，简单的一剑，让目标没有痛苦的死去，让鲜血飞溅在脸上，让本就灰暗的眼神再少一分颜色。 如果任务比较困难，他会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消磨目标的精力，受伤再回复，死亡再复活，最后在对方的恐惧中，将目标送往天国。 如果他的运气不错，遇到了大票的目标，他的“师父们”会将他精心打扮，穿上燕尾服，戴上小礼帽，拿上手杖，刻上大威力的爆裂术式，让他进入贵族奢侈而上流的舞会，接近目标，然后给众多贵族放一场华丽的烟花。 事后再将他的碎块收集，装进麻袋，带回组织，方便下次使用。 格里斯挥挥手，一道气浪打得上边的枝叶摇摇晃晃，数不清的叶片缓缓翻滚着飘落，伸手摘住两片，放进嘴里含着，丝丝清凉带着苦涩弥漫开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个特别的刺客做了一些特别的事情。 她痛斥着其他同僚的软弱，对他们只会利用工具的思想表示极致的蔑视。 在一天夜晚，女人带着他来到一处悬崖，寒风中，女人艳红色的眼眸带着冰冷的困倦与落寞。 “听着，小鬼，我不会承认你作为一个人，去寻找你的名字，记住我，痛恨我，然后回来杀死我，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家。” 然后便一把将他推下山崖，没有停留的离去，那被风扬起的烈焰般的火红色长发竟有些烫伤他的眼睛。 后来过了许多年，等他再回到组织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被处死，就在他被放走后的第二天，女人被处以极刑。 他杀了组织所有人，用上百个头颅堆砌了她的坟墓，他不知道名字，只记得他们称呼她『零』，他就靠在零的墓碑旁，度过了整个冬季。 当春季的太阳升起，将混着血的雪融化，将他和墓碑的影子拉长，他说道： “我有名字了，零。” “格里斯，我的名字叫格里斯。” “魔女教大罪司教『怠惰』担当赐予我的名字。” ............ 格里斯睁开眼，他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伸手，取剑，拔剑，挥剑，一气呵成。 吱呀一声，不远处一只兔子脖颈上显出细线般的血痕，同时一颗大树倒下，惊起无数飞鸟。 比我想的还要好用......格里斯收剑回鞘，越下树枝，走向那颗倒下的树，提起了兔子的后腿。 可惜头没了......格里斯稍微收拾了一下周围，来到河边，将兔子剥皮洗净，去除内脏，拾了一些断掉的树枝，准备烧烤。 不过很快他就满头黑线，因为他不会火魔法，没法生火。 随手一剑将摆好的无法点燃的篝火打成木屑，格里斯提着兔子往府邸方向走去。 ......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雷姆和拉姆正在厨房准备午餐。 还没到厨房，格里斯就听到了菜月昴的惨叫。 “啊啊啊啊！我的手！” “笨蛋巴鲁斯，用刀的手法还是不行呢。” “不愧是姐姐，削皮的样子都美如画。” “毫无疑问的亲人眼里出西施，好歹你也评价一下我的工作状况啊喂！！” “种出这蔬菜的地主真可怜。” “可恶啊！！让我用我的爱刀『流星』让你们看看厉害......嗷啊啊啊！！” 格里斯竭力忍住笑意，走到窗边，轻轻敲打了一下窗户。 “今天加餐吧，路上遇到了只撞死在树上的兔子。” 雷姆看了看兔子脖子上整齐的切口，顺从的点了点头。 “好的，格里斯大人。” 格里斯刚准备离去，又饶有兴致的回头，看向菜月昴。 “要帮忙吗，昴大人。” “啊啊！如果能帮忙的话再感谢不过了！！”菜月昴一边捂着手指一边用看到救星般的看着格里斯。 格里斯嘴角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流光』出鞘，青色的剑芒闪过。 离开厨房，格里斯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 “笨蛋格里斯，所有的土豆皮都被他切掉了，今天一定要让他吃完所有的土豆泥。” 第十二章 哥哥 泼墨般的黑夜扫去最后一片浮云，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淡淡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吹起声声叹息。 散落的月光如轻纱，躲着阵阵清风，溜进摇曳着烛光的房间，映出人影朦胧，照得灯光暗淡。 格里斯触碰那摇曳的幻影，却无法抓住，犹如逝去的过往无法挽回。 叹息了一声，走出房间，来到阳台，风从层层的林间荡来，带着树叶的清香，轻撩起格里斯的头发。夜间起了薄雾，如纱般漂浮，月亮的清辉便在这薄雾间流淌，朦朦胧胧，好似梦境。 “好久不见了，哥哥。” 稚嫩温润的孩童男声从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不知何时出现，穿着精致的礼服，戴着小巧的丝绸礼帽，拿着一本古朴的厚厚的书册。 轻轻走至格里斯身边，手一撑台面，便轻盈的跃坐在了上头，双脚晃荡着，深紫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格里斯。 格里斯没有动作，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戒备，在男孩出现的一瞬间，在他喊出“哥哥”的刹那，亘古就有的无法斩断的血脉联系在他灵魂中明晰。 那深厚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感让他不会对这男孩带有一丝一毫的戒备抵触和不信任。 仅仅男孩出现，格里斯就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他抬起头，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询问，而是裹起一团小小的风，卷着几片风送来的树叶，哗的一下打在小男孩的脑袋上，吹飞他小巧的丝绸礼帽，弄乱了他柔顺的头发。 ............ “回礼。” 小男孩咧开嘴笑了，将头顶上的树叶摘下，将头发理顺，又伸手一抓，将礼帽抓回，戴回头上。 “哥哥真记仇。”小男孩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撒娇似的说道。 “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格里斯吞吐着夜风，平淡的说道。 小男孩正了正礼帽，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是当然的，哥哥失败了八十七次，在第八十次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能作为筹码的东西。神名，力量，权能，记忆......” “那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格里斯语气不变的反驳着。 男孩无声地笑了起来，发出宣言： “我不会让哥哥死的。” ............ “事实上，第八十一次开始，每一次你都是在以自身的『存在』做赌注，如果哥哥的『存在』被消磨殆尽，那就彻底的失败了。” “还有多少次机会。”格里斯询问。 “也许还有几次，也许只剩这次。”男孩不置可否的说道。 “成功了会怎样。”格里斯追问。 男孩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格里斯依旧没有确切明白男孩的意思。 蓦然，男孩深深的看了格里斯一眼。 ............ “你知道的呀，哥哥。” 他拿出了一杆小小的天平，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其上有着玄奥繁复的花纹装饰。 男孩拿起放在腿边的厚厚的黑色古朴书册，明明书册比整个天平都要大，但是却无法理解的被放到了天平的一端，更无法理解的是，天平没有丝毫的倾斜。 男孩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格里斯，暗紫色的眼瞳里映出格里斯惊愕的神情，再度开口。 “你知道的呀，哥哥。” “这是命运的重量。” ............ 格里斯听着小男孩的话语，不知怎么的，一时有些心烦意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格里斯脑袋耷拉着灌着风，这不是他的风格，但他此时就想这么做。 男孩没有看他，淡淡的面容流露出莫名的悲伤，暗紫色的眼睛好像快要无声的流出眼泪，不过夜风依旧吹拂着，什么也没发生。 “你在难过吗？哥哥。”小男孩转过头，看着格里斯随风胡乱扬起的头发。“跟我回家吗？哥哥。这里没有你的家。” 格里斯抬起头，没有去看男孩的眼睛。 “我拒绝。” 男孩脸上有着淡淡的失望。 “你又一次拒绝了我，哥哥。” 格里斯感到脑袋开始混乱，好像发烧了一般，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不断抓挠着他的心脏。 “这个世界怎么回事。” 男孩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好像对除了哥哥以外的事情都兴致缺缺，闷怏怏的回答道： “为了让潘多拉不阻止你在这个世界的行动，我给了她一份见面礼，作为回礼，她赐予了你一部分权能，简单表现为『无损的灵魂』。” “『无损的灵魂』？潘多拉赐予我的？”格里斯一时被这突然的信息冲击到了，他曾以为他的『不死加护』是世界眷顾他的权能，结果却是魔女赐予。 “是的，这是个很强大的权能，也可以抵挡【嫉妒魔女】的『死亡回归』。” 男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好像在生闷气一样，双脚晃荡得也没有之前那么欢快了。 不等格里斯再度询问，男孩接着说道： “『死亡回归』就是死亡回归的意思，这个世界是【嫉妒魔女】的世界，得到【嫉妒魔女】偏爱的菜月昴拥有着『死亡回归』的权能，在他死亡后，这个世界会重置，也包括记忆。” 格里斯找到了那诡异熟悉感的来源。 原来我已经在经历轮回了，怪不得菜月昴能如此敏锐的入局，怪不得见到他我会觉得熟悉...... 格里斯混沌的脑袋竭力思索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如果这一次他死了，我和你今天的记忆会不会消失。” 男孩没想到他会发出这个疑问，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开心的回道： “我不会，但哥哥会忘记我。” “所以，要一命通关哦。” 月光照耀下，男孩精致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此对着格里斯说道。 ............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哥哥你会受不了的。”男孩向着格里斯微微挥手，面上带着笑容。 确实如此，此时格里斯好像中了诅咒一般，脑袋沉重得好似灌了精炼多次的钢铁，连保持清明都不得不花费极大心力。 “最后再给哥哥一份礼物吧，这是哥哥当初送我的权能哦。” 男孩说着，挥动着手，手指轻轻划拉，割裂开了一片带着死寂与崩坏的虚空。 骤然间，格里斯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浩瀚无垠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广袤空间中，灿烂的星海光辉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男孩就在他旁边，指尖仍是那片划出的恐怖虚无，轻轻一推，带着毁灭气息的虚无便与一个世界撞上，将那个世界如气泡般分解，消蚀，湮灭，轻而易举，宛若呼吸般自然。 “世界的终焉。”男孩对着格里斯展露笑容，突然回神，两人仍在罗兹瓦尔府，仍在格里斯的房间。 格里斯已经没有精神再回话，此时他感觉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他的脑袋，又好像有无数细小的爆裂术式在一寸寸的轰炸着他脑袋中的每一分可以称之为理智的地方。 男孩笑着挥了挥手，准备离去。 “如果......” 格里斯沙哑着声音，问出了一开始就带着的疑问。 “如果一开始，我就没有拒绝你，会不会......” 男孩愣住，转而带着极灿烂的笑容，好像夜空中绽放的最华丽的烟花。 “不会。” “哥哥不会那么做。” “因为这是命运的重量。” 男孩灿烂的笑着挥手，又无声的留下两行泪来，一瞬间，格里斯感觉到了男孩身上深沉又厚重的悲伤，带着几万年的陈旧味，冰冷而铺天盖地，要将他淹没。 霎时间，格里斯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精致的天平，和那本厚重古朴的书册。 “我等你回家，哥哥。” ............ 小屁孩......格里斯想着。至少不能躺在地板上......他向着床蹒跚行去，啪一声，昏倒在了床上。 第十三章 魔法 这两日，格里斯一直在消化那天晚上的信息。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格里斯走出宅邸，准备日常的巡逻。 原本他对于小时候的大部分记忆是处于空白的，但是在男孩出现后，基本上所有的事情他都明白了，没有相应的记忆，但确实知道，很奇妙的感觉。 “早上好，格里斯，又去巡逻吗？” 爱蜜莉雅正在亭子里和微精灵交流，看到格里斯的身影，挥手招呼道。 今天的爱蜜莉雅一身粉色的休闲连衣裙，头发绑成了马尾，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宛如早晨的精灵般美丽动人。 “是的，爱蜜莉雅大人，每天早上巡逻一遍结界已经是我的习惯了。” 格里斯行礼回应道。 “真勤奋啊，明明还在休假，不多休息一会吗？” “爱蜜莉雅大人说笑了，各位大人都还在忙碌，我又怎么敢休息。” “呀，昴也来了。”爱蜜莉雅向着格里斯后背出现的菜月昴挥手。 菜月昴挥着手回应。 “早上好各位！” 帕克伸着懒腰，从爱蜜莉雅身上蹦出来，向众人招呼道。 “好累！”菜月昴走近，没有形象的躺平在草地上，发泄着怨言，他的手上布满创口贴，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头。 “真是勤奋呀昴。”帕克倒着悬浮在空中，双手叉着腰夸奖道。 菜月昴叹了口气，没有回话，转头看向爱蜜莉雅，结果看到众多闪烁着蓝光的微精灵，愣了一下，疑惑问道： “哦？话说，爱蜜莉雅碳是什么属性的魔法使。” 格里斯本来已经准备告退，听到菜月昴的疑问又刹住了脚步。 “火属性，或者严格来说，爱蜜莉雅大人并不是魔法使，而是精灵使。” 格里斯回答了菜月昴的疑问。 “完全正确！”帕克高举双手。 “喔？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格里斯老师？”菜月昴举手提问。 “区别的话，魔法使是用自身玛娜释放魔法，而精灵使则是借助精灵的力量，借用大气中的玛娜释放魔法。” “其中，魔法使是通过自身的『门』来释放的，而精灵使就不需要通过『门』啦。” 一旁漂浮的帕克补充到。 “『门』是什么？”菜月昴又问道。 “是指体内让魔力通过的『门』，通过『门』获取玛娜，释放玛娜。” 帕克将自己的尾巴围成了一个竖立的圈，往里吹了一口气，示意道。 “也可以简单理解成嘴巴一样的器官。” 格里斯用简单粗暴的语言形容着。 “昴身上应该也有哦。”帕克飞到菜月昴面前，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他的鼻子。 “哦！！我也可以释放魔法吗！”菜月昴激动起来。 “总之，来看看昴的属性和资质吧。格里斯也一起吧。”帕克看了看菜月昴，又看向格里斯，说道。 格里斯点头，虽然他知道自己是风属性的资质，但也并不了解才能如何，也更别提运用了，因为没有人教导，所以现在他还是一个魔法都不会用的菜鸟。 其实还是会用一个的，以前在暗杀组织用来通信的传音咒术，通过玛娜晶体实现中短距离的无声交流，是他唯一会的咒术，之前在对战艾尔莎的时候与爱蜜莉雅使用过。 见格里斯和菜月昴站到了一起，帕克伸出毛茸茸的两只爪子，啪的一下抵在两人额头。 “知道了，昴是『阴』属性哦，格里斯是『风』属性。” 帕克收回爪子，又补充道： “属性总共有六种，『火』『水』『土』『风』『阴』『阳』，『阴』属性的话主要就是一些对敌人的减益魔法啦，像纱幕隔离对手视线，声音之类的。” “『风属性』更偏向风刃之类的杀伤性强的魔法，也可以包裹自身减少阻碍等。” 帕克一边在空中游泳似的漂浮着，一边讲解。 “什么嘛，原来只是辅助魔法。”菜月昴有些泄气。 “诶真罕见，昴居然是『阴』属性的魔法吗？”这时爱蜜莉雅也停下了和微精灵的沟通，向这边走来，发出惊讶的感叹。 “其实据我所了解，『阴』魔法也是很强大的魔法，本质上与空间有关，比如碧翠丝大人的『机遇门』应该就是『阴』魔法隔离空间的衍生应用。” 格里斯简单的说了些自己在魔女教内偶然了解到的魔法本质。 “诶嘿，对哦，贝蒂是『阴』魔法的精灵，昴你能那么准确的找到贝蒂的『机遇门』，说不定可以向她请教怎么修炼魔法哦。” 帕克锤了一下手，恍然说道。 “原来碧翠子竟然是个大魔法师吗，好！看来一定要找她修炼魔法了！” 菜月昴斗志昂扬的说道，不过突然又沮丧了下来。 “不过我这样去找她的话，大概会大喊着“贝蒂凭什么要教你这愚蠢的人类，哼！”，然后抽干我的玛娜然后把我打飞出去吧。” 爱蜜莉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之前...昴掉进花园是被贝蒂打飞出来的啊。” “不...不是的，爱蜜莉雅你听我解释！”菜月昴慌忙疯狂摇手。 “嘛！总之，我来帮你们引导，先来试试释放魔法吧，格里斯先来吧”帕克嗖的一下坐到了格里斯头上，摇晃着尾巴说道。 “好的帕克大人。”格里斯应道。 “在脑海中想象着风刃，风魔法的咏唱词语是『芙拉』哦，将玛娜通过门释放出来。” 格里斯感受着体内的玛娜流动，逐渐汇集向脑海中的『门』。 “芙拉。”格里斯的低沉声音响起，一道淡青色的风刃出现，极速向远处切割，在即将触碰到庭院的花草时又骤然消散。 “好厉害......”爱蜜莉雅惊叹。 “哦！格里斯的资质很不错嘛！”帕克惊讶的说道。 “『咏唱词』是什么？”菜月昴疑惑问道。 “简单来说，是释放魔法的钥匙，可以强化魔法印象，不同魔法有不同的『咏唱词』，如果修炼得足够深，也可以无咏唱释放魔法。”格里斯解释道。 “没错！格里斯的资质很不错哦，第一次释放魔法就能控制得这么好，再好好修炼肯定是很厉害的魔法使！”帕克赞赏道。 “喂喂！到我了吧！我也要释放魔法！”菜月昴跃跃欲试。 “好好，那么接下来，有请昴出场！”帕克又跳到菜月昴的头顶。 “我们离远点吧爱蜜莉雅大人，可能会弄脏衣服。”格里斯说道。 随后两人退了大半个庭院的距离。 “喂！这也离得太远了吧！这么不信任我吗！”菜月昴恼怒吐槽。 两人无视了菜月昴的抱怨，自顾自的聊着。 “好厉害呢格里斯，完全不像第一次用魔法的样子。” 爱蜜莉雅仍带着残余的惊讶，释放魔法很简单，但是释放魔法后想要再取消魔法就很难了，这也是魔法使控制力的体现。 “爱蜜莉雅大人过奖了，还是帕克大人引导的好，不然我可能连『门』都过不了。” 格里斯应道。 “准备好哦昴，放松，控制你的玛娜通过『门』......”帕克还在帮菜月昴引导着魔力。 “我记得拉姆也是擅长风魔法的吧，格里斯你可以请教她哦。”爱蜜莉雅提议。 拉姆......格里斯脑海里闪过粉发粉眼的毒舌女仆，稍微想象了一下请教魔法的场景。 “笨蛋格里斯，这么简单的魔法都做不到，把『门』捐了给有需要的人吧。” 苦笑道： “好的爱蜜莉雅大人，我记住了。” 这时，庭院中间也传来动静。 “纱幕！” 轰的一声，滚滚的黑烟爆发开来，活像朵蘑菇云。 幸好躲得远...... 第十四章 暗流 格里斯走在森林边缘，查看维持着结界的玛娜结晶，这是他每天早晨都会进行的巡逻任务。 ......被那群孩子缠住就又难脱身了......格里斯想着，绕过了阿拉姆村，从一旁的小路走进了森林。 找了颗眼熟的大树，挑了一颗比较粗大的枝桠，一跃而上，靠着树干坐下，再把剑放在腿上，格里斯就这么悠闲的享受着林中宁静的氛围。 “没想到昴的『门』那么难控制，幸好躲得远了些。” 格里斯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整个罗兹瓦尔府的庭院都被那翻滚的黑浪冲击，而魔法的释放者即昴因为消耗了巨大的魔力，躺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某种角度来说，魔力就是生命力，混在血液中，如果人体内的魔力消耗一空，那么也就意味着死亡。 悠闲的林风追逐着飘飞的树叶，带来草和阳光的气息，格里斯略微放松下来，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是玛娜属性是风，不过他还不能熟练运用风属性魔法，但他也不准备老实的当一个魔法使，这与他的战斗风格不相符。 他曾经魔剑还在的时候，便是依靠魔剑使用玛娜来应对各种战斗。 魔剑本身可以聚集六种属性的玛娜，但是由于格里斯不会使用魔法，所以都只是将这些玛娜汇聚在剑身增强破坏力，或者直接作为纯粹的玛娜剑气释放出去。 后来在他回去寻找零的时候，也将魔剑一同留在了零的墓里。 现在他的新剑『流光』对于风属性的他来说作用魔剑要大上许多，如果能够再多研究修炼，格里斯觉得他的实力将会有不小的提升。 回头要找拉姆请教一下修炼的事情......格里斯感慨，和变强相比较，毒舌显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问题。 想到剑，格里斯又想起了他从自称为他弟弟的男孩身上获得的赠礼。 哪怕现在想起来，格里斯仍然觉得很震撼，那轻飘飘的一指破灭一个世界的力量，如若是寻常人见到，要么世界观崩溃，要么认为不过是精美的幻术。 不过格里斯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源于冥冥中的血脉联系告诉他这再真实不过，甚至格里斯感觉在那个男孩手下破灭的世界同样是真实的，他真的有轻而易举捏碎整个世界的能力。 但让格里斯想不明白的是，如此强大如此虚妄，男孩却说： “这是当初哥哥送我的权能哦。” 摇了摇头，格里斯没有再去思考这些注定没有答案，无意义的东西。 格里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男孩口中的“成功”。 但，既然那个小男孩说等他回家。 那我就尽力挣扎到最后吧......格里斯叹了口气，只觉得深重的迷雾掩盖着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研究起之前出现在自己灵魂里的力量。 那是一种破灭的力量，崩坏的权能，但无论格里斯做什么，竭尽全力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又或者翻涌体内玛娜想要调动，那力量都如涓流中的磐石，不肯苏醒丝毫。 格里斯能感觉到，这力量能够斩灭一切，有实体的，无实体的，有概念的，无概念的，都可以将其破碎，崩坏，瓦解，化为虚无。 甚至足以斩断菜月昴的『死亡回归』......格里斯做出判断，但他目前对这份力量仍只是看得见摸不着。 也许以后有能用上它的机会......格里斯没有多沮丧，他并未指望靠着这股力量无敌天下，做什么大事业，这份对于常人来说足以穷极一生追求的力量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把拔不出的剑罢了，他本就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 想到菜月昴的『死亡回归』，格里斯又是一阵头疼。 真是恐怖的能力...... 菜月昴的每次死亡都会将这个世界重置，只保留他本人的记忆，而其他人的一切，修炼获取的能力，身体上的伤势残缺，甚至包括记忆，都将回到之前，回到菜月昴没有死亡之前。 霸道又傲慢。 而且这种能力恐怕没有次数限制，格里斯想到小男孩说的【嫉妒魔女】的偏爱，如果魔女对菜月昴的爱不消失，恐怕这个权能便不会结束。 那个小屁孩说要我一命通关......这实在是在难为人，我不可能每天都守在他的身边保证他的存活......格里斯苦恼着，思考者如何对抗菜月昴的『死亡回归』。 如果菜月昴死了回档到格里斯和小男孩相见之前的时候，那么格里斯便会丢失与之相应的记忆，男孩说过自己是不会受影响的，不一定会再次出现和格里斯相见。 真麻烦......格里斯揉了揉额头，......记得他说过，潘多拉赐予我的『无损的灵魂』权能也同样可以抵挡『死亡回归』的，但是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做到，修炼得不够强大吗...... 在之前的轮回，格里斯确实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诡异熟悉感，好像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已经经历了一遍一样，但是也仅仅只是熟悉，并没有能够恢复记忆。 格里斯感到了些许苦闷，他发现目前的他并没有什么能够直接对抗『死亡回归』的手段，但他并不想失去和那个男孩的记忆，那是从本能涌出的强烈拒绝。 “只能先暂时保护他了，让他不要死亡，不知道会重置到哪个时候。”格里斯叹息着做出了决定。 不过他并不准备放弃抵抗，不管是脑海中男孩留下的破灭的力量，还是潘多拉赐予的『无损的灵魂』，理论上都足以支持他对抗菜月昴的权能。 王选在即，这时候来了一个被魔女偏爱的昴......格里斯望向远处的天空，碧青一片，皓日当空，却扫不清这罗兹瓦尔府里深藏的阴霾...... ............ 格里斯巡逻完毕，徒步走回宅邸，却看到粉发粉眼的女仆向他走来，是拉姆。 “格里斯，罗兹瓦尔大人让你去他的房间。”拉姆表情正常，语气也很平常的说道。 但是格里斯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拉姆大人。”格里斯点头回应。 拉姆同样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宅邸，她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 罗兹瓦尔的房间。 “罗兹瓦尔大人。”格里斯躬身行礼道。 “格里斯～”罗兹瓦尔原本正站在窗边，看着下方的雷姆修剪草坪，此时回过头来，异色的双眼盯着格里斯。 “你觉得，昴这个人，怎么样。”罗兹瓦尔看着格里斯，语气平静的问道。 “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差，性格跳脱，没有魔法的才能，言行显眼且丢人，极其无能的一个人。”格里斯冷静回应道。 “哦～”罗兹瓦尔笑了笑。 “这和你之前汇报的可不一样啊格里斯。” 格里斯没有动作，十分自然的解释道： “之前作为一个外国人在重点的把握上过于敏锐，确实值得怀疑。不过在这几天的观察里，我认为他之前的举动运气可能占了很大一部分。” “那么，作为间谍的可能性呢。” ............ “零。” 罗兹瓦尔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保持着行礼姿态的格里斯。 “明白了，你下去吧。” 格里斯应了一下，退出房间。 罗兹瓦尔转过身，静静看向窗外走出宅邸的格里斯。 ............ 良久，罗兹瓦尔拿出一本书，书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好像就是一本纯粹的笔记。 罗兹瓦尔翻动着书页。 “出现了偏差......不过，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妨碍我复活老师的计划。” 罗兹瓦尔的异色双瞳里闪烁着冷光。 第十五章 征兆 天边露出鱼白色的曙光，一会又转成橘黄色，再一会又变得绯红，一缕曦光从窗户通透进来，宣告着又一个美好的清晨。 格里斯眯起眼睛，在晨曦的催促下起身，洗漱，穿衣，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楼梯，来到客厅，看到了正在拖地的菜月昴。 “早上好，昴大人。”格里斯打着招呼。 菜月昴抬头，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格里斯，停下手中的工作，同样招呼道： “早上好啊格里斯，起这么早吗？” 格里斯走到沙发坐下，拿出笔记观看着，回应道： “昴大人才是，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真是勤勉。” “啊哈，没办法，佣人就得起这么早，如果可以我也想多睡一会，格里斯吃过早餐了吗？” 说完菜月昴放下手中的拖把，走进厨房，很明显知道刚醒的格里斯并未用餐。 在橱柜翻找了一会，拿了一个长条的，短棍状的面包出来。递给格里斯，道： “现在还太早了，其他人还没有起来，所以没能做早餐，只能先吃点面包填填肚子了。” 格里斯道谢接过，将面包放在餐盘上，手指轻挥，体内玛娜涌动，在手指上凝聚了细小的风刃，无声的将面包切割成十来个小块。 菜月昴惊奇道： “哪怕吃早餐也不忘记练习魔法吗。话说，格里斯，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刚刚就看到你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 格里斯从容地吃着小块面包，也不喝水，一边看着手上的笔记一边回答道： “魔法就是要勤加练习才能变得更加强大，这个是我在一本魔导绪论的书籍上摘抄下来的重点，主要讲一些玛娜的运用及原理。” 菜月昴似懂非懂的惊叹一声，又低头工作了，一时之间，菜月昴拖地，格里斯吃着面包看笔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陷入一阵无声的寂静。 “那么，我要去巡逻了，赞扬您的勤勉，昴大人。” 格里斯吃完面包，站起身来，向着菜月昴说道。 “哦，哦！好的。”菜月昴点着头。 格里斯同样点头回意，走出了宅邸，向着阿拉姆村走去。 ............ 检查了一下维持结界的玛娜结晶没有问题，格里斯又转了森林边缘一圈，同样没有发现魔兽的踪迹，简单的打了一只兔子准备中午的加餐，在村头看了一会小孩子们的游戏，今天梅莉没有缺席，正在和朋友们逗弄着小狗。 做完这些，格里斯便没再逗留，沿着小路，回到宅邸，准备中午的训练。 ............ “要去村里买东西吗昴大人？”格里斯看着做着出门准备的雷姆等人。 “是的，宅邸的物资有些不够了，要去村里采购，格里斯一起来吗？”拉姆代替菜月昴回应道，旁边的雷姆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格里斯游移了一下，回应道： “好的，拉姆大人。” “其实都不用格里斯，我一个人就能搬回所有物资。”菜月昴一边说着大话，一边带头往村里走去，一行四人就在简单的喧闹声中离开了宅邸。 ............ 一路上菜月昴不时和两位女仆聊天，偶尔格里斯也能说上几句话，但更多时候还是在沉默着思考。 不一会，几人到达了村庄。 “格里斯叔叔！”小孩们看见从罗兹瓦尔府过来的一行人，看见了格里斯，顿时围了过来。 “陪我们玩游戏吧格里斯叔叔！” “上次说好的！” “想不到你还挺受孩子们欢迎的。”拉姆难得没有毒舌的说道。 格里斯笑了笑，蹲下身来，摸了摸围在最前面的佩特拉的小脑袋，说道： “叔叔还要去采购物资，让这位大哥哥陪你们玩好不好？” 格里斯说着，看向菜月昴。 他哄孩子应该有一手。 “不要！不要！我们要和格里斯叔叔玩！”孩子们委屈喊道。 “喂你们这几个小鬼！可不要小看我啊！”菜月昴气急大叫。 一时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很快便打闹在一起。 ............ 格里斯跟着拉姆采购物资回来，看着还在和孩子们打闹的菜月昴说道： “好了，该走了，昴大人。” 菜月昴闻言脱离了孩子群，来到三人身边，甩了甩手，嘟囔着： “这狗也太奇怪了。” “明明是你弄疼她了，哈哈哈。”身后传来孩子们的大笑。 没有理会还想争辩的菜月昴，格里斯看着那三个大木桶，不由莞尔。 “昴大人可说过要自己一个人搬回去？” 菜月昴看着那三个快接近半人高的木桶，嘴巴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见状格里斯也没再继续逗他，走上前轻松拿起了两个木桶，一个扛着，一个抱着，看起来不是很雅观，雷姆同样走了过来抱起了一个，看起来也没费什么力气。 菜月昴看着两人，一时又不服输的走过来抢走了格里斯手里抱着的木桶，却一下子被压得弯了腰。 随着菜月昴的接近，格里斯闻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不着痕迹的看了菜月昴一眼，眼神闪烁着，没有说话。 “好...好重！话说...拉姆为什么不拿东西。”菜月昴颤抖着直起身子，看向了手中空无一物的拉姆。 闻言拉姆回过头，粉色眼睛看向菜月昴，精致的面容带着从容，淡淡的说道： “这种劳累的工作就交给巴鲁斯，拉姆只需要负责可爱就够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 嘭，重物撞击到地上的声音。 菜月昴靠在木桶上喘着粗气。 “我的手啊~！” “是的辛苦了。”拉姆道谢道。 “是的受累了。”雷姆道谢道。 “感谢您的勤勉，昴大人。”格里斯同样说道。 菜月昴一时竟说不出话。 “哦呀呀~四个人都在，这不是省了我的事——了吗~”怪异语调的话语传出，罗兹瓦尔从宅邸中走出来。 “罗兹瓦尔大人。”除了菜月昴外的三人向着罗兹瓦尔行礼道。 此时罗兹瓦尔穿着一身干净的礼服，戴着礼帽，化着小丑妆容，正张开双手迎接众人。 “你是要去别处吗？”菜月昴疑惑问道，平时实在难以见到罗兹瓦尔穿正装。 “答对了~穿平日的衣服无论如何也会有些非常麻烦的对象跳出来说三道四，所以无可奈何的换了礼服~了”罗兹瓦尔摘下帽子，说道。 “您要会客吗？”雷姆问道。 “您要外出吗？”拉姆问道。 “拉姆的答案正确，我要外出，收到了个有点麻烦的联络，我要去外面跑一趟。” “就是这样~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拉姆，雷姆，格里斯，交给你们了。” 罗兹瓦尔戴好帽子，对着三人说道。 在三人的应声中，罗兹瓦尔又走到菜月昴身边，低下头，异色的双瞳闭上了一只，仅黄色的瞳孔看着菜月昴。 “也交给你了，昴，你可要好好保护爱蜜莉雅大人~哦。” “啊，就交给我吧！”菜月昴应道。 罗兹瓦尔顿了顿身形。 “那么，就麻烦你们看家了哦~”说完，便轻盈的飞起，以非常轻松的姿态升上空中，一个加速，流光般冲向远方。 “居...居然会飞吗？！”菜月昴惊讶的看着罗兹瓦尔远去的身影。 “复合魔法，要用到『火』『风』『土』三种属性的玛娜，是目前只有罗兹瓦尔大人能使用的魔法。”格里斯走上前，解释道。 ......罗兹瓦尔应该也闻到了菜月昴身上的诅咒气息......选在这时候出门吗......格里斯思索着。 随后不再多说，转头走进宅邸，与雷姆拉姆商量交接事宜。 等到雷姆和拉姆先后离去，格里斯才又走到菜月昴身旁。 “哦，怎么了格里斯，有什么事吗？”菜月昴疑惑。 格里斯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昴大人，你身上有诅咒的气息，足以致命的那种。” 菜月昴闻言一愣，随后笑起来。 “哈哈格里斯，你开玩笑的水平太差劲了。” 格里斯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我建议您现在去找碧翠丝大人，现在宅邸只有她拥有解除诅咒的能力。” 菜月昴愣住。 “诅...诅咒？怎么会，怎么可能啊。” 菜月昴明显不相信，但是在他到宅邸这么久，从没见格里斯开过玩笑，一时又有点拿捏不定。 “格里斯，你说的...是真的？” 格里斯点了点头。 “那...那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格里斯面无表情的说道。 诅咒无法绕过的法则是必须与被诅咒的对象接触，那么说明咒术师就在村里......格里斯看着正慌忙寻找『机遇门』的菜月昴，......让他们知道情况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格里斯无法解除诅咒，必须将菜月昴送回宅邸交给碧翠丝。将咒术师杀死虽然也可以解除诅咒，但是战斗不意味着一定能把咒术师杀死，并有可能造成菜月昴的死亡，风险太大。 格里斯不想冒险，他要优先保证菜月昴的存活。 拿了杯白水，格里斯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第十六章 决断 没过多久，菜月昴捂着手，失神跑下楼梯。 “雷姆——！拉姆——！”菜月昴慌张大喊着。 格里斯见状也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武器，此时听到菜月昴喊叫的两位女仆也已经赶到。 就在旁边吗......格里斯没有惊讶于两位女仆夸张的到达速度。 菜月昴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情，此时的他一脸焦急，额头上带着冷汗。 “我们要去村庄一趟！”菜月昴喊道。 拉姆的眼神霎时间尖锐起来。 “去村庄？做什么。” 此时罗兹瓦尔前脚刚走，菜月昴就提出要去村庄，不由得人不多想。 菜月昴伸出左手，向众人展示着伤口，说道： “碧翠丝说，咬出这个伤口的东西，给我下了诅咒，那就是孩子们经常逗弄的小狗。” 格里斯愣了一下，想起了今早看到的和几个孩子玩闹的秃头小狗。 雷姆和拉姆也愣住了，但是菜月昴仍继续说道： “像狗一样的动物会接连诅咒被咬过的人，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孩子们就危险了！” “巴鲁斯，今晚宅邸被罗兹瓦尔大人托付给我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拉姆表情平静的问道。 “如果这是敌人的调离之计，我们的战力被分散，那么宅邸就将陷入危险之中。你难道要将爱蜜莉雅大人置于危险之中吗？” 格里斯淡淡补充道。 雷姆看着争辩的三人，自然的站到了姐姐那一边。 菜月昴想起爱蜜莉雅，咬了咬牙，仍不甘心的说道： “但也不能不顾孩子们的安危！” 大厅一时陷入沉默，格里斯和拉姆对视了一眼，终于说道。 “那么我陪他去吧，拉姆大人。这也是我的失职，您和雷姆大人去向碧翠丝大人确认，同时保护宅邸的安全。” “格里斯大人......”雷姆看向格里斯，又回过头看了看姐姐，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拉姆看着格里斯那看不出什么表情的面庞，又看了看菜月昴带着焦急的神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明白了，我相信你的判断，格里斯，那么由你陪着巴鲁斯前往村庄。” “姐姐......” “让雷姆和你们一起去。”拉姆又说道。 “那么拜托了雷姆，你们那边的情况我也会看着的。” “姐姐，眼睛还是......”雷姆正关心着姐姐，又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道声音。 “昴？你要去哪里。” 爱蜜莉雅揉着眼睛，向这边走来。 “听到巨大的声音我就下来看看情况。” “又要去做危险的事吗昴？”爱蜜莉雅露出担心的神情，菜月昴总是不够珍惜自己，这让她有时很担忧，但也就是这样的菜月昴，才会不顾生死的舍身救她，爱蜜莉雅对此也是又爱又气。 菜月昴双手插在裤子里，带着笑容说道： “关于这方面的争执刚刚结束，村庄发生了点情况，不用担心。” 爱蜜莉雅叹了口气，眉头皱起，叹息般说道： “反正阻止你也没用吧。” “哈哈，也对。”菜月昴摸了摸头，哈哈笑了起来，对自己的麻烦程度有着清楚的认知。 爱蜜莉雅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担忧，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 “好好，我明白了，我不会阻止你的。” 说完又将手放在菜月昴胸口上，念道： “愿精灵赐福于你。” 要安全回来啊，昴...... “诶你说什么。”菜月昴一时没有听清爱蜜莉雅的低语，疑惑问道。 爱蜜莉雅展颜一笑。 “让你平安回来的意思。” 菜月昴重重点头。 “嗯！爱蜜莉雅碳，明天还有约会呢！”他想着今晚漂亮的解决事情，明天还可以继续和爱蜜莉雅的约会，约会地点他都找好了。 “该出发了，昴大人。”格里斯站在门口，回过头，看着菜月昴说道。 实在是他和雷姆在门口等半天了，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 说完又看向拉姆，粉发粉眼的女仆也在看着他，精致可爱的面容依旧平静，对着他点头，泛光的眼眸好像在说。 交给你了，格里斯。 格里斯转过身，别好『流光』，走出了宅邸。 ............ 三人来到阿拉姆村，只看见这里在浓重的黑夜中反常的灯火通明，有人举着火把在寻找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吗？”格里斯向着一个举着火把跑过的年轻男子问道。 一旁的雷姆观察着四周，警戒可能出现的危险。 “是，是的，村里有几个小孩失踪了，大人们正在四处寻找。” “该死！”菜月昴咬牙。 来晚了吗。 格里斯看了菜月昴一眼，没有说话。 “在那里！”菜月昴回想着今天几个孩子玩闹的地方，向着森林边缘跑去。 两人连忙追上。 围绕着村子周围有着一圈一人高的木质栅栏，此时三人就在栅栏面前，过了这道栅栏再往深处走些，就是魔兽居住的森林。 “结界破了。”雷姆指着围着树林一圈的玛娜结晶中的一颗说道。 “被内部击碎的。”格里斯眯起眼睛补充。 今天上午他检查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 “结界破了会有什么后果。”菜月昴问道。 “魔兽会越过境界线进入。”雷姆看着破碎的玛娜结晶说道。 “魔兽？”菜月昴疑惑追问。 “是魔女创造的生物，拥有魔力之人的外敌，森林是他们的群居地带。”格里斯说明着。 “孩子们在森林深处！”菜月昴说着。 格里斯转身对着后方跟来的男子道： “去和村里其他人说孩子在这里，让他们赶过来。” “好，好的！格里斯大人。” 男主应完，忙转身拿着火把跑向村里。 “怎么办？格里斯大人。”雷姆蓝色的眼瞳看向格里斯，等待着他做决定。 “罗兹瓦尔大人不在，我们除了要保护罗兹瓦尔大人的府邸，也要保护罗兹瓦尔大人的子民，前进吧，没有多少时间了。”格里斯看向那泛着幽光的小道，又看了菜月昴一眼。 “昴大人，你留在这里。” 菜月昴愣住，不可置信道： “不！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待在安全的地方！” “说到底这个村子跟昴大人的关系也不大，如果为了拯救其他人将您置于危险之中，明天无法完成与爱蜜莉雅大人的约定的话，爱蜜莉雅大人会很伤心的。” 格里斯语气平静的说道，但一针见血，抓到了菜月昴最犹豫的点。 菜月昴一时愣在原地，犹豫着，咬着牙齿，想说些什么又一时开不了口。 格里斯就要翻过栅栏前往深处，就听到菜月昴激动的声音。 “才不是没有关系！” “佩特拉，长大后想在首都从事制作服装的工作。” “琉加说要继承村里最优秀的樵夫父亲的事业。” “米尔德说用采来的花做成了花冠，想送给妈妈当礼物。” “梅娜因为快降生的妹妹高兴不已。” “戴因和盖因两兄弟争吵着要娶佩特拉。” 菜月昴一根一根手指头数着，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才不是没关系，我知道他们的样貌，名字，以及将来想做的事，我们还约好了以后一起做广播体操，我会遵守约定。” ............ “格里斯大人。” 格里斯转头，对上雷姆温柔的蓝色眼眸。 “罗兹瓦尔大人......” “我明白了。”格里斯打断了雷姆的话，他当然知道罗兹瓦尔对两个女仆下达的命令。 随后看向眼神坚定的菜月昴，看着那棕色瞳孔中映出的决然，缓缓说道。 “您的品格让人敬佩，昴大人。一同前进吧。” 第十七章 背负的贪婪 圆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投下朦胧的月光，在泛着幽光的静谧丛林中一切都显得神秘而美丽。 三人行进在蜿蜒的小道，逐渐往森林深处前进，格里斯走在前头，不时的用『流光』斩去一些灌木和挡路的枝条。 尽管如此，三人身上裸露的地方还是不断的被一些零散的枝条划伤，微微渗着血。格里斯身上没有，因为马上便恢复了，只是衣服多了几道小口子。 这片森林几十年来几乎无人踏足，植物们恣意的生长，茂密到无路前行。如此情况同样也说明这片森林的危险，很有可能有着大量未知的强大魔兽。 菜月昴有些焦急，向着前方劈砍树枝开路的格里斯问道： “不能再快点吗？孩子们可能已经遭遇了危险！” 他此时体内的『门』受损，体术也并不出众，身上也没有带武器，无法帮到什么忙，一时只能用说话来缓解焦虑的气息。 格里斯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上的『流光』，开伐得更快了些。 一旁的雷姆身上的女仆裙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手里提着据她所说“防身用的”的流星锤，铁链哗啦作响。 此时听到菜月昴的抱怨，雷姆替格里斯解释道： “这条不是魔兽走的路，没有人来过，所以只能重新开一条，而且格里斯大人要保持体力应付接下来可能的战斗，同时还要警惕四周，如果这时候被魔兽包围了就麻烦了，后面的村民可能也会遭殃。” 雷姆清冽温润的声音缓缓安抚了菜月昴的焦虑，一时无人再说话，只剩下格里斯劈砍的声音和三人踩踏枝叶的声音。 在这时，雷姆突然停下了脚步，来回看了看四周繁茂的树丛，闭上了眼睛，小巧的鼻子抽动着，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格里斯大人，在那边！” 雷姆睁开眼，指着一个方向喊道。 她闻到了生物的气味，不确定是孩子们还是别的什么，但没有野兽的气味。 格里斯闻言，眼神一凝，手臂肌肉发力，『流光』上凝聚着玛娜，单手挥剑，两道散发着淡淡青莹光芒的风刃便横飞了出去。 如同菜刀切到了豆腐般，随着枝条的断裂声，大树的轰隆倒地声，前方数十米被肃清一空，露出了一条足够一人行进的小道。 三人以格里斯在前，菜月昴在中间，雷姆在后面的阵型前进，不一会就看到了一片空地，一片微隆起来的小丘。 此时的云层变得淡薄，月光清晰的挥洒在绿丘上，宛如梦境。 “是孩子们！” 菜月昴眼尖，当先看到了上面躺着的六个身影，一边喊着，一边朝上跑去。 格里斯没有将武器收回剑鞘，眼神示意雷姆继续保持警戒，缓缓靠了过去。 先到的菜月昴已经蹲下身来，用手贴靠近孩子们的脖颈，还是温暖的，但已经开始逐渐泛凉。 “还有呼吸！”菜月昴抬头对着两人说道。 “虽然有呼吸，但是已经很衰弱，他们中了咒术。”格里斯皱着眉头，看到附近暂时没有危险，将剑压回剑鞘，对着孩子们的情况做出了评价。 只有六个...... 菜月昴闻言低头仔细一看，孩子们都露出做了噩梦般的睡脸，额头上冒着冷汗，呼吸短促又反复，带着明显的痛苦。 “能解除诅咒吗雷姆！”菜月昴焦急抬头，对着一脸沉重的雷姆问道。 格里斯走到佩特拉身旁，缓缓蹲下身，看着因痛苦皱起的小小脸庞，轻轻握住了她颤抖的小手。 雷姆缓慢的摇了摇头，带着歉意说道： “抱歉，以我的能力太过勉强，如果姐姐在这里的话，至少......总而言之，哪怕只有安慰作用，我也会尽力施加治愈魔法的。” 她虽然是水系魔法使，但是论魔法资质算不上天才，治愈魔法能够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保留一定的玛娜，做好突发战斗的准备，用治愈魔法稳定孩子们的状况，待会等村子里的人赶到带回村里交给碧翠丝大人处理。”格里斯冷静的做出了最好的判断。 “明白了，格里斯大人。”雷姆点头，跪坐下来，手掌中凝聚着青白色的光芒，随着治愈魔法的波动，孩子们的表情逐渐变得安详。 “格...里斯...叔叔” 格里斯听到小小的呼唤，收回在雷姆身上的视线，低头看向正被他握着手心的佩特拉。 “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里面...”佩特拉眼神飘忽，艰难的说完这句话，随后便再度晕了过去。 格里斯没说话，安抚的摸了摸佩特拉的脑袋。 刚才他就知道少了一个人。 梅莉......格里斯左手摩挲着剑柄。 “格里斯？”菜月昴也听到了佩特拉的话，此时看到格里斯没有动作，疑惑问道。他以为格里斯会立刻冲向森林救人，再不济也会对他们说些什么，但是格里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做。 格里斯转过头，暗沉的眼眸看着菜月昴。 菜月昴只感觉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吞咽了口唾沫，但还是壮着胆子道： “格...格里斯，还有一个小孩在森林里面，你不去救他吗？” 正在施展治愈魔法的雷姆也睁开了眼睛，看向格里斯，好像在等待着他的回复。 “不去。” 菜月昴不可置信。 “为什么！” 雷姆看着默不作声的格里斯和愤怒质问的菜月昴，不由开口道： “太危险了，而且被魔兽带走就已经......”后面的话雷姆没有说，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菜月昴脸上带着愤怒。 “我明白！但是佩特拉说有一个人被带走了，相比自己得救，她更在乎朋友！” 菜月昴握紧了拳头。 “既然要救人，那就都要救！这不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吗！” 菜月昴向沉默着的两人发出愤怒吼道。 雷姆一时无法反驳菜月昴的话，只能沉默着，又看向了还是没有动作没有言语的格里斯。 格里斯放下了佩特拉的手，缓缓站起，转过身看向菜月昴。 菜月昴激昂的情绪被他的气势压的一滞。 “你明白情况吗，昴。”格里斯这次没有用敬称。 “孩子们被简单的放在这做成了陷阱。” “有一个孩子被带进森林当成了诱饵。” “播撒诅咒的咒术师仍未现身。” 菜月昴不甘的咬牙，激动道： “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管那个孩子了吗！” 格里斯静静等待菜月昴插嘴完毕，依旧平静的说道： “前去拯救那个被当成诱饵的孩子，那么也许救人者都无法安全回来。” “战力被分散，这里剩下没有战斗能力的你和必须施展治愈魔法无法脱身的雷姆。” “如果魔兽大规模包围过来，不止你和雷姆和这六个孩子无法活下去，甚至连同后方的村庄也会一夜之间变成炼狱。” 雷姆转过头，专心施展治愈魔法，没有说话，菜月昴的头上也浮现冷汗，此时他也知道他说的话有多么欠考虑。 “难道你准备跪在燃烧的火海中崩溃大哭后悔吗？” “你准备面对失去雷姆眼里只剩绝望和憎恨的拉姆吗？” “你准备面对被流言指责的爱蜜莉雅最后退出王选时失望的眼神吗？” 菜月昴颤抖着，微退半步，看着月光下依旧沉静的格里斯，好像清冷的月光都不能照亮他分毫，那锐利冰冷的黑瞳让菜月昴直感到如冬天般的寒冷。 “你不明白命运的重量，昴。” 格里斯走上前一步，黑色的眼眸和菜月昴棕色的眼瞳对视，月光下如择人而噬的凶兽。 冰冷而强大的压迫令菜月昴一下坐倒在地，手臂微微颤抖着支撑着上半身，抬头，格里斯的身影已将清冷的月完全覆盖。 “你太过贪婪傲慢了，昴！” ............ 第十八章 沃尔加姆 夜色流淌，载着圆月荡漾，森林中虫鸣起伏，却更显寂静。 轻柔的夜风吹拂在小丘上，菜月昴看着如剑般站立着的格里斯，只感到一阵寒意。 “可恶！”菜月昴咬着牙，手心用力往后一撑，站起身来。 就算这家伙说的是对的，我也不能放下那个孩子不管！大不了，大不了一切重来，我所有人都要救......菜月昴虽然不想体验那死亡的痛苦，但是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 “你不去，那我去！”菜月昴向着森林深处走去，在路过格里斯身边的时候，轻轻偏转过头，垂下来的手握成拳头，用坚定又执着的声音说道：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雷姆见状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嗫嚅着，没有说话。 菜月昴没有再看两人，眼神直盯着森林深处，挪动脚步。 他有着自己的坚守，有着自己的觉悟，他要把所有人一个不落的全救下来，要创造没有人死去的完美结局。这些事情，只有他能办到！ 格里斯发出了无声的叹息，转身，扭腰，手臂肌肉发力，一个掌刀打在菜月昴脖子上，一气呵成。 有着死亡回归就无所忌惮吗？怎么可能让你去冒险，如果你死了，那才是真正最糟糕的结局......格里斯接住了菜月昴软下来的身体。 “格里斯大人，您要怎么做？”雷姆看着格里斯打晕菜月昴，带点惊讶又好像理所当然的问道。 格里斯走到雷姆旁边，将菜月昴放平在草地上，平静开口：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雷姆。” 雷姆张开了口想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前去冒险的是格里斯，背负危险与责任的也是格里斯，她一时说不出劝阻还是支持，只能无奈说道： “我相信您的智慧。” 这很可耻......雷姆知道，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格里斯，自己却不负担，淡淡的愧疚感在心中弥漫开来。 格里斯站起身，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越发清冷的月亮，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他做出了决定。 “你在这里治疗孩子们，照看昴大人。等村民们来了之后跟随他们回到村庄，然后找人回宅邸和爱蜜莉雅大人他们说明情况。” 说着，格里斯从便于作战的无甲骑士便装的内衬中拿出了一小块玛娜结晶，低下身，放到了躺平的菜月昴的胸口上。 虽然纯度比不上用于制造结界玛娜结晶，但是用于做传发音讯的媒介还是足够了。 “如果有紧急情况，捏碎......破坏这颗结晶，我就知道了。”或许格里斯觉得捏碎这个词不适合对一个淑女使用，于是改换了一下措辞。 雷姆拿过结晶，看着这散发着淡绿色光辉的晶体，点头说道： “明白了，格里斯大人，祝您凯旋。” 没有回应，雷姆回头一看，格里斯已然远去，身影即将被森林如鬼魅般的枝桠吞没。 ............ 格里斯身形在森林中极速游走，一会脚尖点地，地面奔行，一会跃上树梢，林间跳跃。 没有了累赘，熟悉森林地形的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他的身边围绕着几道细小的散发着青光的风刃，单手一撑，越过一段腐朽的枯木，脚尖点地，一个纵身踏上树干，借力一蹬，向着前方冲去的同时，一道风刃打向后方，将一只刚刚试图偷袭的魔兽一分为二。 一路上，他已经消耗了十几道风刃，也就意味着有十几头魔兽死去，但是周围的腥膻味不仅没有淡化，反而越发浓郁，野兽的气息。 很快，格里斯到达了气味的源头，一片略微开阔的林中小地，一颗倒下的枯黄朽木旁边，一双细白的双脚露出。 茶色的辫子蓬松散乱，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一身衣裙破破烂烂。 梅莉......陷阱......格里斯做出判断，但他并未犹豫，也未退后，只是在一声清脆的剑鸣之中。 『流光』出鞘。 右手持剑，格里斯靠近小女孩，粗略检查了一下，没有外伤和骨折，左手上有着伤口，证明同样中了诅咒。 飒！ 一道劲风带着腥味从格里斯身后的黑暗处袭来。 格里斯果断回头，还未转身，腰部发力，一记有力的鞭腿正中那道黑影，瞬间将其踹飞出去，撞到一颗树干上，在簌簌下落的落叶中倒地，没了气息，而格里斯只不过身形略有晃动，刹那间便稳定下来。 那是一头如犬般的魔兽，一身黑短的毛发，体型足有半人多高，脚上长着如精铁般的钩爪，让人毫不怀疑一爪能将人开肠破肚。 此时哪怕倒在了地上，口中仍然流着腥臭的涎水，可见其凶恶。 沃尔加姆......格里斯认识这种魔兽，他们广泛存在于森林的各个地带，是最常见的魔兽，单个的沃尔加姆并不难对付，但是他们从不单独行动。 在王的带领下，沃尔加姆通常都是一个族群数十只一起行动，如狼群般，利用人数优势将一个个强大的敌人变成它们的猎物，是森林里名副其实的霸主之一。 格里斯思考着对策，当务之急，是将梅莉送到雷姆旁边接受治疗，所以他不准备恋战。 格里斯一边调动玛娜往手上的『流光』凝聚而去，一边站在了梅莉和可能出现魔兽的森林黑暗之前。 剑上的青光越来越浓郁，其上的风在接收了大量玛娜的注入后，仿佛活了过来，雀跃的在剑身上奔走，引的格里斯周围也自发形成了一股旋风，撕扯着腥味和灌木。 感觉到达了一个界限，格里斯不在注入玛娜，而是双手执剑，向前踏步，弯下身，一个横扫。 暴涨的青光欢快的脱离剑身，如同风暴，以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向着森林席卷而去，撕裂树干，崩毁枝叶，卷起尘土，将土块削成粉末，将足以一人合抱的树木横腰斩断，切口光滑平整，一时间，宛如天灾。 格里斯前方数十米，地面如同被地龙犁过一遍，草皮翻飞，数不尽的树木折断，东倒西歪的横在地上，哀叹树生的不幸，不时有看到斑斑血迹混杂在林木之间，是魔兽的血迹，以及一两声凄惨的吼叫。 格里斯没有看这一剑威力如何，只是保持着右手持剑的姿态，低头一个冲刺，来到梅莉身边，俯下身，左手将梅莉横身抱起，一个纵跃，便往森林外围赶去。 从出剑到带上梅莉再到冲出树林，这一切发生不过两秒的时间。 格里斯正在一颗树的枝桠上，正准备往结界方向移动。 吼！ 数道腥风近乎同时向格里斯袭来！沃尔加姆！ 一条右侧，一条左侧，有两条在下面的树干上......格里斯迅速判断，当即右手一剑挥出，张着血口的沃尔加姆直接被削成三段，保持着前冲的劲头，但也已经失去力道，没能扑到格里斯身上，只在他身上溅了不少腥臭的血液。 解决完右边的一只，格里斯来不及收剑，身子顺势往右偏移，左腿伸展，一道风刃浮现，将直盯着梅莉而来的又一只沃尔加姆切成两半，已是一具尸体。 还没完！ 此时树干下方的两只沃尔加姆已然到了格里斯脚下，甚至他已经能闻到它们血口中弥漫的浓浓腥臭。 格里斯一蹬树干，身体倒转，倒浮在空中，手中流光回转，剑随臂动，一个漂亮的弧光闪过，树干上的两只沃尔加姆也已经身首异处，最后空中一个翻身，完美落地。 四只沃尔加姆全部死亡，格里斯和梅莉甚至没受一点伤，不过格里斯往外突围的劲头也因此被硬生生截住了。 此时的他因为刚刚那威力非凡的一剑，身上的玛娜量已然不多。 但，糟糕的事总是接踵而至。 幽深的森林，弥漫着腥臭味的黑暗中，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亮起。 不，不止一双。 两只... 四只... 十六只... 上百双泛着凶恶的红光的眼眸接连亮起，死死地盯着格里斯...... 第十九章 埃尔·芙拉 被包围了......格里斯右手握紧了剑柄看着少说上百只的魔兽群。 这么大的群体行动，它们的王肯定隐藏在后面，寻找机会......格里斯持剑慢慢后退，一边警戒着，一边梅莉轻轻放到了地上。 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移开注视着黑暗的目光，也未偏转剑锋，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稍有失误，魔兽群便会一拥而上，将他和梅莉撕咬成肉块。 浓重的乌云压住了本就不明朗的圆月，浓重的吐息在森林中回荡，不时有着沉沉的低吼，浓烈的腥臭味已经将这个地方完全笼罩，宣告着今夜沃尔加姆的狩猎。 安置好梅莉，格里斯又慢慢走回前头，他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正好，试试新剑称不称手......格里斯苦中作乐的想道。 吼！一声怪异低沉的吼叫在林中某处响起，顿时沃尔加姆们如收到了命令一般，不再磨着爪子和牙齿，而是飞扑了出去！ 那是王的所在......格里斯静静看着十数只向着他跃来的魔兽，冷静的分析着。 俯身，前冲，躲过了两只魔兽的飞扑，顺势流光往上一带，一道剑光闪过，两只魔兽被横切开来，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这不过是开胃菜，格里斯调整身形，向着王所在的高地冲去。 那里静静的站着一只头顶毛发稀疏的可爱小狗，猩红的眼神盯着下方不断挣扎的格里斯，宛如判决生死。 格里斯见过它，是和村里孩子们一起玩的小狗，很受孩子们喜爱。 不过此时它指挥沃尔加姆群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只让人从骨髓里胆寒。 越过一根粗壮的蔓延出的树根，格里斯再度挥剑，右侧蓄势准备扑出撕咬的一只沃尔加姆脖颈上出现血痕，低吼了两声后便无力倒下，再无生息。 此时敌人数量众多，格里斯在尽量保持着体力，用最简单的办法屠杀着魔兽群。 他的身边已经再度环绕起三道细小青莹的风刃，右脚一蹬树干纵越至空中，将其踏碎一层木屑的同时，躲过了前方冲来的两只魔兽，一道风刃旋转着放大，在他身后绽开，将那两只魔兽绞碎。 但是前方格里斯的落地点上已经有六只魔兽在守候着即将落地的猎物，前方的树干上也潜藏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它们锐利的钩爪深深刺入树干里，让它们得以对抗重力。 有战术，有配合，不是没有智慧的王......格里斯没有慌张，好像没看到前方的地狱包围一般，只冷静的做出判断。 右手肌肉发力，流光上的风游动着，在空中挥剑，如游龙，如落叶，流光拖着淡淡的青影，宛若轻柔的蝴蝶在魔兽群中穿梭，掠过他们的脖颈，带走他们的生命。 六只沃尔加姆，一同倒下。 但其他的魔兽并未犹豫，好像这几只同类本身就是诱饵，用来诱使格里斯落地，好让他们完成绝杀。 早已埋伏在旁边树干上的魔兽已然是飞扑过来，张大着流着涎水的腥臭嘴巴，伸长着如同精钢锋锐的利爪，要将此时没了招数的格里斯撕成碎片。 五只......格里斯没有慌张，也毫无掉入陷阱的自觉。 右手再度挥剑，只来得及切断右边两只魔兽的脖子，但左边仍有三只魔兽袭来，并且已到身前。 格里斯往右一个翻滚，躲过了一只沃尔加姆的飞扑，让它落在地上，恼怒嘶吼着。 另一只即将触碰到格里斯的身体，但是格里斯只是静静蹲着，身旁还剩下的两道风刃的其中一道瞬间暴涨，切碎了这一只沃尔加姆的喉咙，无神的尸体只能擦着格里斯的身体而过，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唰的一声，细白如雪的剑光闪过，格里斯已然调整好姿势发力，要将最后这一只沃尔加姆斩于剑下。 叮！ 格里斯一愣，这只沃尔加姆竟然用爪子挡在了流光面前。 仔细一看，这种沃尔加姆比其他同类显得要精壮不少，毛发更加黑亮，爪子黝黑，好似磨砺了许久。 族群里的精英......格里斯做出判断。 但，沃尔加姆们显然不知道格里斯手上剑的锋利程度。 钢爪碰到流光，却好像脆弱的树枝一般，被轻易斩断，顺势前进，砍进了魔兽的肩头。 但是这只魔兽竟意外的勇猛，在被流光一分为二的同时，也一口咬在了格里斯的左手上！ 格里斯放下挡在身前的左手，右手一挥将尸体甩飞。 但此时高地上的王眼神霎时凶恶，诡异的波动传出。 只见格里斯左手上的伤口泛起血光，阵阵黑雾升腾而起，体内的玛娜迅速流失。 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但只见格里斯表情未变，眉头都没皱一下，右手流光毫不犹豫的向着左手而去。 噗嗤一声，被咬中的那块地方的一大块血肉连带着筋膜被格里斯挖出，随手扔向刚刚落地的那只魔兽，带偏了他的身形，没能继续冲向格里斯。 随手一道银白剑光闪过，最后一只沃尔加姆也嘴里叼着血肉含恨死去。 高地上秃头小狗凶恶的眼神竟露出了几分茫然。 好赖皮...... 但是格里斯可不会茫然，此时他左手的伤口已然止血，开始长出淡肉色的肉芽，估计不用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双脚蹬地，格里斯身形跃起到空中，与高台距离已是不远，清冷的圆月下，格里斯冷漠的黑色瞳孔与秃头小狗的红色带着茫然的眼神对视。 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猎物。 呜！小狗发出被挑衅了的愤怒嚎叫，响彻林间。 下边的沃尔加姆当即暴动，一时间，数不清的兽影扑向格里斯。 格里斯落在一棵树的枝桠上，右边是扑来的两道带着红光的黑色身影。 随手一剑，将魔兽连同树干一起砍断。 狩猎开始。 以树枝做踏板，格里斯没有莽撞的向高台飞跃，而是一个俯冲，向着下方的魔兽群压去。 还未落地，一道带着青光拖着青色残影的飘逸十字斩先到达了魔兽的眼前。 噗嗤，利剑贯穿肉体，三只魔兽倒下。 没有喘息，侧身一记鞭腿，踹在飞扑而来的又一只魔兽上。 嘭！轰！可怜的沃尔加姆当即倒飞，撞到不远处的山崖，直撞出一个粉碎的凹痕，鲜血溢出，内脏已然破碎。 没有犹豫，剩下的最后一道风刃直接飞起，向着格里斯没有防御的左侧横切而去，将又两只魔兽切分两段。 但魔兽实在太多了，周围灌木里，树上，红光不断闪烁，影影绰绰不下二十只。所幸前方不远就是山崖，是一片开阔地带，也是沃尔加姆们的王所在的地方。 格里斯跃起，右手流光回转，将四只跟随他起跳的魔兽送往天国。 没有跳上枝桠，而是借力一蹬树干，向另一棵树跃去。因为这颗树上已经有两只沃尔加姆在等他，此时见他要离开，忙不迭的俯身扑咬，却只看到了雪白的剑光。 此时格里斯半蹲在粗壮的树枝上，『流光』身上一丝血迹也无，但格里斯身上已满是腥臭的血液。 他所在的这一棵树已经是接近山崖的最后一颗树了，再往前，就没有林木可以给他借用。 嗦嗦。 两道身影已在格里斯身后的树干上，借着树叶的掩护，猩红的眼神看着格里斯。 更加强壮的身躯，更黑亮的毛发，更坚硬的利爪，两只能让格里斯吃亏的精英沃尔加姆。 低吼一声，这两只魔兽便向毫无防备的格里斯飞扑而去，要咬断他的脖子，两兽一人之间，只隔了短短不到十米，一个扑越就能到格里斯身后！ 格里斯没有动作，只是微微偏头，未挥剑，未起身，只是眼神微微一凝，两只精英的沃尔加姆便被分为两节，切口光滑平整，如被极好的剑切割。 四段身躯掉落下去，砸翻了一个在树干上要往上爬的沃尔加姆。 『不可视风刃』，风系高级魔法，压缩空气中的风属性玛娜，形成看不见的风刃，固定在空间中，甚至能够踩踏风刃行动，极难被察觉，切割能力极强。 格里斯虽然风系的资质很高，但是修习魔法也没几天，此时使用高级魔法也很是勉强，但对付两只沃尔加姆还是绰绰有余。 没有再做停留，格里斯跃起，没有回头的一记带着青色风暴的剑光砍向刚才停留的树木，将树干上攀爬的和其下数只魔兽连同树一起粉碎。 旁边树上同样飞窜出两只沃尔加姆，格里斯没有挥剑，而是任由他们近身，待到腥臭的口气已扑面而来，格里斯空中扭身，一拳重重打在一只沃尔加姆头上，将其打向地面。 同时右脚伸出，一个踏蹬，将另一只沃尔加姆脊椎踏碎落往地面的同时借力再往空中腾跃。 此时，格里斯所处地势已是比崖上还要高，空中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变得淡薄，清冷的月光洒在格里斯身上，混杂着血光，宛如给他披上了一层战衣。 冷漠的黑瞳注视着高台上发愣的小狗，格里斯开口： “『埃尔·芙拉』” 第二十章 王 轻盈的风带着欢脱的杀机，拖着莹莹光芒向高台上的秃顶小狗削去，要将他的身体切成对称的两份。 但事情总是不如人意，那魔兽的小小身影分毫未动，眼中猩红比之前暗淡少许，但是泛着更冰冷的杀意，周身环绕着泛着昏黄光泽的鳞片，一块坚固的石壁从它脚前的山崖隆起，完全护住了他的身形。 嗤 风刃在削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和一大片石屑粉末后，也只能哀叹着消失。 魔兽，拥有魔力之人的外敌，也就意味着，魔兽同样能够使用魔法。 格里斯并非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发出那道风刃的也根本不是奢望就此解决掉沃尔加姆王，目的只是借此探知它的魔法属性，以便制定接下来的战斗策略。 格里斯空中势头已经止住，此时就要落地，登上山崖，将“王”斩于剑下。 但是“王”的并未看着格里斯，而是仰天嚎叫着。 吼！ 好似一瞬间，又好似过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数百双猩红的眼眸已然在“王”身后的山崖处睁开，一时那恐怖的杀意好像将空气都凝固了。 ......这还要什么战略！格里斯暗骂一声，他本以为经过一番屠戮魔兽群已然不多，在他力竭之前完全可以杀光所有魔兽，然后带着梅莉从容离开这里。 但是此时又多出数百援军，哪怕再来两个格里斯也完全不够看，光靠人数优势就能将他消耗至死。 逃！ 格里斯当机立断。 逃到结界那里，他和梅莉便有生机。 格里斯一个翻滚，卸掉了落地的冲力，随后脚尖点地，直冲向来时的密林，那里刚刚经历过杀戮，剩下的魔兽是最少的。 不知何时，乌云再度浓重起来，林间也没有了徐徐的夜风，整片森林显得静悄悄，只有人影与兽影略过带起的呼呼声和野兽低沉的吼叫声。 “王”再次低沉的吼叫了一声，沃尔加姆们随声而动，纷纷向前涌去。 格里斯在林间穿梭，略微喘着气。经过之前的厮杀，他的体力消耗非常大，同时玛娜储量也已经见底，但是敌人的数量却让人绝望的看不到尽头。 很奇怪......格里斯一边躲避着魔兽们的追杀，一边尽可能保持着体力，尽管他仍拿着流光，但此时已经不再出剑斩杀沃尔加姆，哪怕就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一般的沃尔加姆族群都只有几十只，小的只有十几只...——格里斯躲过一头沃尔加姆的，侧腰踩在它身上，借力又冲出去一段距离。 上百只的族群已经是极大的族群了，这样的族群每天的食物消耗量都是极其恐怖的......格里斯回想着之前刚遇到这只“王”的时候那上百双凶狠眼眸。 翻滚，躲过一个飞扑，就势伸手绕住一棵大树，借力一个围绕，翻上了树干，一个蹬扑，越过前方数只魔兽，接着向梅莉所在的地方冲去，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而这只王所统领的族群至少已经有四百只，甚至可能有五百......这也许半个森林的沃尔加姆都汇集于此了，它又是怎么做到的？ “王”难以理解的恐怖统御能力和魔兽反常的汇集行为都让格里斯相当不解。 要知道，沃尔加姆平时的活动范围非常广泛，同时也相对分散，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族群在森林中游荡猎食。 眼下这种情况不说沃尔加姆们是怎么统一汇集于此的，单是各族群的王就要引发争斗，稍有差池便是同类相残的局面，但格里斯自始自终都只看到了一个“王”。 这说明，要么，这只王统一了半个森林，要么。 有古怪！格里斯心中推测，但脚步未停，已逐渐能看到那片小小的空地。 无论哪种情况，对格里斯都极为不妙，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这只王真有统一半个森林的能力，恐怕甚至能够冲破结界，将整个阿拉姆村作为食物。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说明后面还有更深的，潜藏的危险。 这显然极为不妙，能布局出如此局面的人，想必危险度不会比这只“王”低多少。 想到这些，格里斯不由得有些想念罗兹瓦尔，尽管他行为古怪且心机难测，但至少，他实力强大啊。 格里斯感叹着，已来到梅莉身边。迅速弯腰抱起这小小孩子的身躯，向着结界所在之处跑去。 虽然结界被破坏了一部分，没办法完全防御魔兽的进攻，但至少可以极大削弱魔兽的实力，让他有更多操作的空间。 幸运的是格里斯之前的“擒王”行为吸引走了大部分魔兽，同时又斩杀了一部分，所以此时沃尔加姆的包围线已然全面崩溃。 格里斯在林间飞速奔逃，不时砍杀着追上来的一两只沃尔加姆，前方是尚且遥远的结界，后方吊着几十只精英的魔兽。 想不到有一天我要被狗追着跑......格里斯自嘲笑笑，脚上动作倒是没停，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沃尔加姆的王坐在最精壮的沃尔加姆头上，被簇拥在中间，倒是真有几分王的架势。 此时见前面溜得比兔子都快的格里斯，当下不由恼怒起来，身子又泛起黄光，再吼起来。 嗷呜！本是带着怒意的吼叫，或许因为此时体型太小，只显得有几分奶气，但是威力可不奶气。 道道波光随地而去，眨眼间便追上了只靠双腿行进的格里斯，再一眨眼到了他前头。 轰隆声响起，格里斯前方一大片区域的地面跟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岩浪翻腾，石墙凸起，石块纷飞，树木被连根拔起，今天这一架他们可真是多灾多难了。 追的这么死......格里斯暗骂一声，他身上这点肉都不够这些沃尔加姆塞牙缝的，就算加上梅莉也不能多塞一条缝，怎么这魔兽净干亏本买卖，非得杀掉两人。 思维电转之间，格里斯当即变相，右脚踩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墙上，向左侧变道而去，身后的沃尔加姆们紧追不舍，好像训练有素的猎手，正在将猎物赶进圈套。 坏了......格里斯看见了远处的山崖，地势很高，一时半会没办法攀爬上去。 他冷静的寻找着机会，身后是几十只精英沃尔加姆以及他们的王，直接转身战斗依他现在的状况大概率死无全尸。 左侧是森林的更深处，一片黝黑，不知道有什么，但未必能摆脱追杀，有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险。 右侧倒是可以通往结界，但是格里斯仔细看去，林间有着许多红色眼睛在闪烁着，想来他们的王早就考虑好了这一条路，早早将这里包围。 这狗还能这么聪明......格里斯此时如何还不知道他已经进了圈套，而身后的“王”正在咧嘴笑着收网，一排雪白的尖牙一览无余。 眼下只有一条路了，攀上高崖，再寻出路。 格里斯明确了情况，决定好了相应的策略。 就在他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格里斯大人！” 山崖左侧方的山林里，一道蓝发的身影不知何处落下，左手轻捏着白色围裙的裙摆，右手拿着与少女格格不入的流星锤，在铁链的哗啦声里，蓝色的眼眸看向格里斯。 第二十一章 带着你所希望的 ............ 菜月昴右手揉着眼睛，不太适应的打量着屋内被昏黄的灯光照亮的天花板，忽一下坐起。 “格里斯！” 愣了愣，目光寻遍周围，一个活人也没见着，唯有一盏火芯微微摇曳的老旧油灯还在尽职的工作。 菜月昴又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回想起之前，记起了躺在林中的小孩，记起了为他们疗伤的雷姆，也记起了格里斯的阻挡和清冷的月光。 “可恶！”菜月昴恼怒的骂了一声，虽然骂着，却还是挂念着两人的安危，当下又跑出房去。 只见村里灯火通明，人群奔走，没人理会这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 菜月昴向着森林跑了几步，突然又犹豫起来，他想到了自己没有寻找他们的办法，能不能找到两人尚且不说，但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到两人面前都不一定。 现在的他『门』有破损，魔法也只会一个毫无伤害性的纱幕，体术一般，手上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无，直接找到两人反而是累赘，或许他们本可以走的，却因为自己的连累一同送进魔兽腹中，那才追悔莫及。 被格里斯骂过一顿后，菜月昴看待问题也稍微多了一些考虑，只是狠狠骂了一声，又转过身向宅邸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骂这危机重重的世界，还是骂自己的无能为力。 ............ “终于找到您了，格里斯大人！” 格里斯身前是一脸焦急的雷姆，她身上多有伤痕，还有不少血迹，黑白的女仆裙也有不少破损，想来已经在森林寻找了不短时间。 格里斯瞟了一眼逐渐包围过来的魔兽群，意味不明的说道： “你现在应该在昴大人身边，罗兹瓦尔大人给你的命令是监视昴。” 雷姆蓝色的眼睛看了看被格里斯抱在左手的孩子，格里斯浑身都是血迹，这孩子身上却仅有一些泥土的痕迹，此时正捏着格里斯的衣角，安静的睡着。 “雷姆武断的违抗了罗兹瓦尔大人的命令。”雷姆安静的说。 “为什么？”格里斯问着。 雷姆和拉姆这两个女仆从小便待在罗兹瓦尔身边，在格里斯在宅邸担任护卫的这两年里别说违抗罗兹瓦尔，连罗兹瓦尔的一句坏话都没听她们说过。 雷姆拿出了格里斯之前留给她的可以用来传信的玛娜结晶，躺在手心里正发出微微的青光，带着丝丝凉意，她似回答似追忆的说道： “雷姆曾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雷姆很愧疚。” “明明能做些什么，明明有能力改变，但是选择了逃避，后知后觉，如鲠在喉，痛恨当时的自己，哪怕想弥补些什么，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雷姆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手中那小小的结晶，看着格里斯。 “雷姆也有想要守护的珍贵的东西，为此哪怕违抗罗兹瓦尔大人的命令也是可以的！” 格里斯看着雷姆坚定的蓝瞳，痛苦，不甘，愧疚，坚定都在那如水般眼里流淌，干干净净，泾渭分明。 格里斯叹息一声，他曾经也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瞳，只是后来无一例外都在命运面前失去了神采。 “结界在右边，带着梅莉要杀出去很难，后面这个山崖爬上去或许有机会，但是需要时间。” 他没有再去说什么，而是简单的分析了当下的局势。 “明白了，雷姆需要做什么？”雷姆询问道。 “我来拖延时间，你用冰魔法在山崖上打出能上去的路。” 格里斯没有回头，将梅莉放到一旁靠近山崖，却又不会被落石砸到的地方，声音碰撞山崖，只显得有些沉闷。 “山崖太高了，修玛没办法做到。”雷姆抬头看了看说道。 『修玛』是冰魔法的咏唱词，一般也可以指代冰魔法，可以通过火属性玛娜和水属性玛娜释放出，最经常的表现是冰锥，冰柱等。 “不用完全打出来，有几个能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 格里斯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两只扑过来的沃尔加姆砍成两半，鲜血已经完全将他全身染红，像是地狱走出来的人。 “没时间了，不要回头。”他淡淡说道。 雷姆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山崖，将后背完全交给了格里斯，走到一半又顿了一下，带着担忧说道： “如果坚持不住了，请不要逞强格里斯大人，换雷姆战斗也可以。” “好。”格里斯简单回应，至于是否真的会这么做，那就难说了。 身后的雷姆开始凝聚魔法，格里斯一边啃着雷姆带来的能恢复玛娜的波可果实，一边看着魔兽的包围圈。 沃尔加姆可不会讲礼貌，具备骑士风度的等待格里斯好好准备，早已扑杀过来。 浓重的夜，开阔的空地，数量众多的魔兽带着血腥味的风游走，低沉的吼叫此起彼伏，格里斯浑身是凝固的血迹，单手持剑站立场中，犹如最陡峭的奇峰，一人一剑，却好似千军万马。 吼！！ 王一声令下，游走的黑影纷纷显现，矫健的身姿撕破空气，奔跑的身躯诠释着运动美，凶恶的眼神带着猩红的光芒，可怖的尖牙可以撕碎一切。 这就是追随王的精英，沃尔加姆族群的骄傲。 格里斯闭上眼睛，浑身开始发出青光，吃了波可果实后他的玛娜稍有回复，他觉得把玛娜凝聚在剑上或者凝聚成风刃太浪费，效果也太差，于是干脆运转玛娜，直接注入肌肉，汇集于身体，流淌在血液里。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身上开始不断爆出小腾的血雾，青筋暴起，肌肉凝结，这种状态下，不超过十分钟，他就会全身经络血管尽断，带着非人的痛苦死去。 凡获取力量，必有代价，格里斯便是以生命作为筹码，换到的力量当然强大了。 睁开眼，他的黑瞳也染上了青光，带着汹涌的风暴，他周身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风，欢快的围绕着他游动，好像这是他的领域，他就是风的主宰，一呼一吸好像都能引起风鸣。 手上的『流光』颤动着，嗡鸣着，似在欢愉，又似乎表达臣服。 毫无预兆的，格里斯动了，没有声音，甚至没有留下痕迹，好像他就是风，随心而动，不留痕迹。 魔兽群后的王身上同样泛起了荒芜的黄色磷光，脚底下术式在不断完善展开，看来是在准备大招。 格里斯没管，他眼里现在只看得到魔兽群，身后是不断传来的冰锥击打岩壁的声音，身前是数十只精锐的沃尔加姆，一人对几十，怎么看怎么实力悬殊。 但是格里斯还是冲了进去，速度快到近乎出现残影，手中『流光』飞舞，倒真像流光似的，道道银白的剑光飞出，如细雪，如雨线，要染上血液的鲜红，要啜饮生命。 但这沃尔加姆也不是白得精英地位，精钢利爪挡不住剑光，就干脆不去挡，非在格里斯身上挠一爪子。一身铜皮铁骨卡不住『流光』，却也让剑滞涩了半分，一口尖牙直直咬上去，要撕咬下一块血肉来。 就这带着同归于尽念头的魔兽，确实让格里斯伸展不开，哪怕流光快了一分，先将魔兽展成两半，但也生生挨了一爪子，一嘴巴。 哪怕是他的不死之身，面对这样的以死换伤，渐渐也缝补不过来，越来越多的血痕，爪印浮现。 格里斯看了一眼身后的雷姆，她听话的没有回头。 随即收剑，任由又两只沃尔加姆扑在他身上，撕咬他的血肉，在他身上再增添两道血痕。 蓄势，青光带着血雾升腾，游风变成狂风，吹动格里斯的黑发，吹飞了他上身挂着的破烂布条，露出优美的肌肉曲线和数不尽的狰狞伤口。 出剑，狂暴的风仿佛化身骑士，骑着最快的马，手握最锋利的枪，奔走周身，青光淹没了沃尔加姆群，在它们最后的视野里，是环形的粗壮狂暴的青色剑光，它们看到了风的颜色，然后死去。 狂暴的剑光撕裂了它们的身躯，细小的风如刮刀，一寸寸粉碎它们的血肉，连骨头都变成碎片，但这暴烈的一剑却没有扩散出去，只稍微溢泄些许微风，其余皆在那环形的领域游走，绞杀着活物。 仅此一击，沃尔加姆群死亡大半！ 挥出这么一剑的格里斯，此时也已经左手扶着剑半跪在地上，他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经脉血管骨头全数碎裂，巨大的疼痛冲击格里斯的大脑，让他稍微有点皱眉，身上的青光也已经暗淡下去，瞳孔恢复了黑色。 “雷......”格里斯正准备叫雷姆来帮个忙，却看到了魔兽群后方的王咧嘴露出笑容，脚下的术式已然完成。 地形变动，泥石翻空，树木被连根拔起，混杂在泥沙之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泥石流，带着无与伦比的前冲势头，向着背对着的雷姆而去。 格里斯瞳孔微缩，青光再度暴起，血雾再度翻腾，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擦声，肌肉都快变形，但他还是抢在泥石流到达之前来到了雷姆身边。 此时的雷姆听到格里斯的一声呼唤，正回头，却看到一道恐怖的泥石流呼啸而来，以及鲜血淋漓宛如恶鬼的格里斯。 格里斯左手将雷姆往外一推，推出了泥石流的轰击范围。 雷姆呆愣着睁大眼睛，看着将自己推开的格里斯，时间好像变慢，她看见格里斯身上数不尽的伤，看见他扭曲的右臂，看见他在推开她后无力躲避，只得单手持剑插在地上，看见他一向淡然的黑瞳依旧冷漠的看着向他而来的攻击。 “格里斯！！！” 轰！ 浩浩荡荡的洪流宛若上天的怒火，翻腾着泥浪，狠狠撞击在格里斯身上。 雷姆被推飞在一旁，落地打了几个滚，顾不上其他，忙不迭回头看向格里斯，却凝固了双眼。 格里斯被泥流击中，如破旧的布娃娃一样被狠狠撞飞，狠狠撞在山崖上，又被狠狠抛飞。 后方的王止不住咧嘴露出快意的笑容，这个杀了它无数同胞的可恶的人类终于要死了。 术式在它脚下展开，被抛飞起来的格里斯下落的正下方，数根尖锐得不能再尖锐的土棱破地而出，直直等待掉下来的不幸儿。 噗嗤！ 毫无悬念的，格里斯被土刺扎了个对穿，胸口，腹部，大腿......鲜血顺着土棱弥漫到地上，他的『流光』早已经被抛飞，此时插在地上，正发出哀鸣。 雷姆呆愣着看着一动不动的格里斯，站起身，摇晃着，踉跄着走过去，像个生锈了的玩偶。 她右手一下砍断土刺，不管鲜血淋漓的右掌，轻轻将格里斯抱起，放到一旁，轻轻拔出土刺，手掌弥漫寒气，将格里斯伤口冰封，而后青白色的光芒弥漫。 治愈魔法。 雷姆不顾玛娜的急剧消耗疯狂的使用着治愈魔法，无神的双眼看着格里斯依旧淡然甚至带着解脱意味的容颜，看着无论怎么治疗都没有半点恢复迹象的伤口。 终于，她停下了，她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啊......”雷姆身上突然传出恐怖的玛娜波动，巨大的热量甚至在她周围升腾起雾气，一只鬼角从雷姆头上长出，两行泪水自眼角流下。 “哈哈哈哈哈哈！！！！！！！” ............ —————————— ps：最近灵感确实比较匮乏，宅邸魔兽这一段的剧情要和后面的一些剧情接轨，所以要做些铺垫，也不是那么好描写，所以更新可能会慢些。最后，求推荐，收藏，评论支持！ 第二十二章 鬼 “哈哈哈哈哈哈！！！！”雷姆张狂的回荡在林间，绝望？不甘？后悔？愧疚？也许都有，那笑声，像是地狱恶鬼重见天日的张狂大笑，又像是黑暗极深处的痛苦嘶鸣。 那张扬着扭曲笑意的面容上，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愤怒与疯狂，光洁的额头长出一根独角，闪烁着电光，像是压抑已久的乌云深处的雷暴，鲸吞着周围的玛娜。 “魔兽！魔兽！魔兽！”雷姆恣意又疯狂的笑着，像是要笑到喘不过气，要笑到弯腰捂着肚子。 手中的流星锤像是玩具一样被她挥舞出去，轻而易举，理所当然。铁链的哗啦声宛如死神的铃声，粉碎一只又一只沃尔加姆的血肉与骨骼，内脏与躯干，让它们在哀嚎中一点点感受生命的流逝，在漫长的痛苦中绝望死去。 凡让我痛苦的，必将让他们恶鬼缠身！ “魔兽！魔兽！魔女！”流星锤依旧在挥动，带着主人绵绵不绝的怒意，带着恶鬼的疯狂。沉重的带刺链条铁锤在雷姆手中却是那么轻盈，轻而易举粉碎树木，随手带走一条条生命。 一锤甩出，如流星，如电光，两只沃尔加姆宛若撞上了高速行进的地龙，被直捶到山崖，撞出深深的凹痕，发出哀嚎。 它们的内脏已经破碎，它们的骨骼已经断裂，它们口吐鲜血，它们不断痛苦哀嚎，但它们仍未死去。 铁锤回甩，带着鲜艳明媚的血花，宛若地狱而来，竟直接打爆一头魔兽的脑袋，尸体保持着前冲的姿态，却无力滑倒在地，鲜血混合脑浆飞出，绽放鲜红的生命之花，可怖而妖美。 “哈哈哈哈哈哈！！！！” 雷姆还嫌不够，那往日深沉如汪洋，温润如涓流的蓝色眸子里，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理智，只剩下来自深渊般的疯狂和雷霆倾泻似的怒火。 额头上的角电光闪烁，宛如一个无形的漩涡，蛮横的抽夺这片地方的玛娜，竟一时让那小小的王都显得有些萎靡，它几乎快感受不到玛娜了。 霎时间，风雪飘起，那沉重的乌云也好似被这怒意感染，降下暴雪之罚。 一开始，只是点点鹅毛，再然后，是漫天大雪，再过一会，这片地方已然银白一片，飞舞欢呼的雪花在不属于它的季节肆意翻腾，呼啸，旋转。打在脸上如刀子般的疼，如同银白的骑士，在护卫他的领地。 朵朵璀璨的冰花在尚且显薄的雪层里绽放，在泥土里，在山崖上，在树干，在尸体，处处可见它们欢快盛开，沾染着鲜血，带着冰洁的绯红，竟带着几分神圣的妖异。 雷姆的女仆装已然银白一片，但是她已经没法再去关注这些了，那蓝眸里冻结的寒意在呼啸着，在盘旋着，好似极寒之地的公主，又好似风雪的暴君。 呼！ 铁锤带着狂风和暴雪飞舞，狠狠击打在沃尔加姆身上，捶出道道血花，捶出声声惨嚎，捶出一朵朵绽放的冰血之花，捶出一幅美丽而妖艳的画卷。 “哈哈哈！！” “魔兽！魔兽！魔兽！” “魔女！魔女！魔女！” 雷姆一次又一次的挥动流星锤，似乎捶烂的不止是魔兽的躯体，还有更深处更黑暗的东西。 “哈哈哈！！！” 雷姆张狂恣意的笑着，一声接一声，一声大过一声，但那笑声中听不到复仇的快感，只听到那彻骨的悲凉和难言的绝望，每笑一声，她脸上的悲伤便越盛一分，最后，竟留下两行泪来。 吼！ 那小小的王在这风雪的宴会中几乎快看不到身形，但它依旧是王，高声吼叫，既是悲痛逝去的同胞，也是呼唤更多同类。 一时，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影浮现，一步步踏入这布满冰雪的圣洁庭院，似乎在一点点蚕食这份洁白。 雷姆同样吼叫着，不同的是她吼叫的对象是那只王，那只沃尔加姆群的王，那只掌握了半个森林的王，那只将他们逼入绝境的王！ 雷姆双脚用力，踏碎两朵冰花，小小的身影直冲那好像看不见尽头的魔兽群冲去。 鬼族天生是双角，但她和拉姆是双胞胎，所以她们两个都只有一只角。本来，双胞胎在鬼族是不详的征兆，但拉姆还在婴幼儿时期便展现了惊人的魔法天赋，族长无奈将她们两个留了下来，从此，她们变成了贵族里唯一的双胞胎。 雷姆咧嘴笑着，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正肆意张扬自己的獠牙，那温柔的眼眸只映着血光。 呼！ 噗嗤！ 铁锤飞舞，像是一位顶级的舞者，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完美的弧度，却带着冰冷的杀意，带起一块块血肉，粉碎一个个头颅，沾染着滚烫的鲜血，变得妖红。 洁白的雪地沾染了滚烫的热血，嗤嗤的冒着烟气，又很快凝固，将那艳红凝结成冰，开出灿烂的冰花，绽放立于生命之上的美丽。 “受伤的只要有雷姆就够了！！”雷姆嘶哑痛吼着，疼痛的痛。 ............ 从小雷姆便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下。控水，比不过姐姐；御风，比不过姐姐；修炼，比不过姐姐。她始终跟在姐姐后面，捏着姐姐的衣角，处处受姐姐的照顾，只是那清澈汪蓝的眼睛里，又带着多少委屈和痛苦。 ............ 魔兽狠狠撕咬过来，尖利的獠牙穿透衣物，扎进血肉里，吮吸鲜血，品味甘甜。 雷姆只左手重重挥拳，带着风声，直打得沃尔加姆头骨凹陷，再一脚踹出，将其踢的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半死不活。 ............ 年幼的雷姆终日活在阴影里，人们说： “如果雷姆像姐姐一样就好了。” “如果不是双胞胎就好了。” “如果活下来的只有拉姆就好了。” “如果拉姆有两根角就好了。” “如果没有雷姆就好了。” “如果......” 一切都是那颗角。看着姐姐强大的根源，鬼族吸收玛娜强化自身的器官——鬼角。年幼的雷姆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没有那个角就好了。” ............ 冰雪依旧狂暴的飞舞，但已经不再欢腾，似乎只留着愤怒的余劲，少了那份恣意与从容。 那道蓝发蓝眼的身影还在挥舞着铁锤，却已没有那么凌厉，铁锤一来一回之间，都在消耗着少女的体力。 沃尔加姆群最擅长的，就是用人数战胜比它们强大许多的敌人，此时雷姆周围，至少有着上百只魔兽尸体，但远远不够，在雷姆杀光它们之前，她会先一步死亡。 她的脸上沾染着血迹，没有了扭曲的笑容，没有了洪水般的怒意，没有了滔滔不绝的痛苦，有的只是疯狂过后，冷冰冰的麻木。 ............ 终于，在大火纷飞的一天晚上，雷姆被噩梦惊醒，打开房门，看见的是要吞噬苍穹的烈火，是一幢幢被点燃的房屋，是惨遭屠杀的同胞，是披着黑斗篷手握利刃的魔女教众。 他们握着滴血的利刃向她走来，要为她染上鲜红，带走她的生命，却被随即赶来的姐姐轻易击溃。 姐姐抚摸着雷姆的脸颊，粉色眼瞳尽是温柔，这么对她说： “睡醒了吗雷姆，别害怕，有姐姐在你身边。” 噌！ 细雪般的刀光闪过。 在拉姆的痛呼声中，在雷姆的惊愣中，拉姆的角被切断，抛飞在空中。 那个赐予了她强大天赋的角，那个让她倍受崇敬的角，那个让雷姆处处受人指点的角，那个让雷姆终日活在阴影下的角。 它断了。 雷姆蓝色的眼眸中不知为何流下泪水，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像是释然，像是解脱，脑海中有着一个念头。 终于......断了。 ............ 铁锤挥杀着魔兽，冰冷的铁锤已结上一层薄薄的血冰，又立刻被滚烫的鲜血融化，雷姆麻木的挥舞着，一如她麻木的活着。 她的左手肩头已被狠狠撕咬过，血肉模糊，血迹顺着手滴落到地上，绽开小小的血花，身上多处伤痕，但不久又被弥漫的雪覆盖，将那洁白的雪染得绯红。 ............ 从此，雷姆便开始为她可耻的念头赎罪，是她害姐姐的角折断的，姐姐因此失去了力量，那么姐姐能做的一切必须都由雷姆代为完成。 她这么告诉自己。 制作料理，切到手指。 如果是姐姐的话能做的更好。 ............ 清理打扫，地板上留有灰尘。 如果是姐姐的话能做的更好。 ............ 修剪花坪，不够整齐。 如果是姐姐的话能做的更好。 ............ 裁缝，洗衣，沏茶，家务，战斗，一切的一切...... 如果是姐姐的话能做得更好。 如果是姐姐的话能做的更好。 如果是姐姐的话能做的更好。 ............ 雷姆不过是模仿姐姐的所作所为，再怎么努力都不够，再怎么勉强自己都不够，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为了那大火之夜罪恶的想法赎罪。 雷姆不过是姐姐的劣化。 是姐姐的替代品。 ............ “一切都应该雷姆一个人完成，受伤的只要有雷姆就够了。” 她这么说着，好像这样能让心里好受些，能够赎还她的愧疚。 格里斯费力的睁开眼，感受着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在传来的痛楚。 看来没死透......格里斯随着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看向那个被魔兽群淹没的蓝发女仆。 “雷姆？”他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刚从幽冥回来的鬼魂。 雷姆愣住，眼中竟恢复了一丝清明，挣扎着穿离魔兽堆，哪怕这让她多了几道新的伤口。 踉跄着来到格里斯面前，雷姆打量着浑身是伤的格里斯，好像和魔兽有点不一样，但是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杀了吧。 铁链响动，流星锤被缓缓举起。 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吗......格里斯皱眉看着鬼化失控的雷姆，过长的鬼化时间已经将她的理智完全吞噬，只剩下了攻击本能。 “你姐姐的角是我砍断的。”格里斯淡淡说着。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雷姆愣住，似乎在思考这意味着什么，随即全身颤抖，玛娜开始波动。 格里斯没给她这个机会，伸手腰间拿起剑鞘，当一下重重击打在雷姆的角上。 第二十三章 生路 当！ 硬物碰撞的声音。 剑鞘重重击打在雷姆头上闪烁着电弧的鬼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于鬼族来说，鬼角是很敏感的器官，当遭到强大的外力击打时，会被过大的冲击强制退出鬼化状态，这也是格里斯这么做的理由。 没什么悬念的，雷姆头上的角淡化，透明，消失。 雷姆也随即晕了过去，长时间的鬼化早已让她的身体不甘重负，只是因为执念一直在透支身体。 格里斯左手一伸，接住了雷姆软倒下来的身体，入手冰冰凉凉，这才看清雷姆身上的状况。 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已经遍布伤痕，伤口处还布满了混着血花的冰霜，也因为伤口被冰冻，所以她才能坚持那么久，不然早因为失血过多无力战斗了。 此时半躺在格里斯怀里，蓝色的柔顺短发也沾满了血污，可爱的睡脸却并不安然，不时流露出痛苦，眼角还带着泪滴，好似在噩梦中挣扎。 这位家务全能，战斗强悍的万能完美女仆，此刻竟如同一只雏鸟一般，手足无措的发出一声声短浅微弱的呦哭。 格里斯顺手摸了摸她因为血迹沾染而粘结在一起的已不再柔顺的蓝发，抬眼看向魔兽群。 经过刚才雷姆的一番拖延，他不死的能力逐渐缝补他的身体，他受的伤实在太严重，骨骼近乎全部粉碎，血肉干枯，经络血管尽数扭曲，那是他第二次强行往身体注入玛娜造成的恐怖后果。 现在虽然只是大概恢复了一小半，但也足够他做些事情了。 风雪已经停止，乌云也已飘散，清冷的月终于从云层的淹没中挣扎而出，挥洒出道道月华。 沃尔加姆群正在步步紧逼，它们死伤了太多同胞，受的伤害太过严重，只有将眼前两人啃噬，撕咬他们的血肉，挥洒他们的血液，才能够平息它们的怒火。 格里斯瞟了一眼插在不远处地面的『流光』，以及安静躺在角落的梅莉，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乌尔·芙拉。” 乌尔，象征着魔法威力的前缀，加上前缀可以让魔法的威力处在不同级别。前缀代表的威力由低到高分别是无印，埃尔，乌尔，阿尔，此刻格里斯释放的就是乌尔·芙拉，中级风系魔法，效果不同于埃尔·芙拉的风刃，而是更加强大的风暴。 不过格里斯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杀伤，魔法指向的目标不是沃尔加姆群，而且眼前的地面。 狂风骤起，汇聚成小型的龙卷风，撕裂薄薄的混着血花的雪层，卷起泥块和尘石，将风暴染成沙暴，周围的泥土也被中心的沙暴吸引，旋转着往中心飞去，能将人刮出血痕。 仅此一个魔法，就将格里斯稍有恢复的玛娜再次耗空，但格里斯并不是在做无用功，沙暴卷起的尘土与狂风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也吸引了沃尔加姆的注意，趁此机会，格里斯站起身形。 在身上的冰层清脆的破碎声中，左手抱着雷姆，奔跑几步来到流光身边，一把将这柄孤独插在地里的传奇剑器拿起，在格里斯手触摸到剑柄的时候，整个剑都好像活了过来，剑身上的风开始游走，雀跃，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沙暴还在继续，旋转着，融合土石泥沙，又卷起更多土石飞扬，在地面犁出一条沟壑，不快也不慢的向沃尔加姆群移动而去。 格里斯拿回剑，直接将其收回剑鞘，空出右手，再度奔跑起来，赶在沙暴消失之前到达梅莉身边，右手将这个只受到了轻微擦伤的小姑娘抱起，冲向山崖。 轰嘭！ 沙暴爆炸开来，漫天尘土散发开，泥石飞溅出去，打伤了几只沃尔加姆，狂风撕碎了气味，漫天尘土遮挡了视线。 一切都与格里斯计划的一致，此时他已经带上梅莉，一段助跑，在山崖上借用雷姆之前打出的落脚点攀登，一往无前的向着山崖顶冲去，只留下身后的沃尔加姆们因为失去目标而狂躁的在原地乱窜，吼叫。 但很快，一根根石棱柱从烟幕后方飞射而出，向着正在攀登悬崖的格里斯扎去，是那后方的王！ 他看穿了格里斯的伎俩，释放了魔法，虽然没有视野，但是无差别的覆盖攻击，毫无疑问将阻碍格里斯的脚步。 现在的格里斯，左手是昏迷的雷姆，右手是沉睡的梅莉，只是靠着冲势光凭双脚在向上冲，如果被石棱柱挡下了劲头，毫无疑问他们三人将坠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格里斯听到了后面呼呼传来的破空声，但他没有转头，他此时正盯着上方，盯着那一段雷姆没来得及打通的路。 此时他的玛娜已经干涸，连一个简单的风刃都无法再释放，前方是没有路的陡峭山崖，后方是数不尽的带着杀机的石锥，情况相当糟糕。 要使用欧德了......格里斯对眼下的情形无比清晰，当机立断，欧德开始转化为玛娜，注入身体。 欧德，一切玛娜的根源，每个人出生都会有欧德，只是数量有区别。欧德会自发在体内产生玛娜，必要时也可以强行将欧德转化成玛娜，并且一旦转化无法回复，同时欧德承载记忆，人格等事物，相当于灵魂，转化过多会产生不可逆的影响，欧德消失则生物死亡。 眼下格里斯做的事情便是消耗欧德转化成玛娜，消耗上限，消耗灵魂，变成当下能够扭转战局的力量。 玛娜再次在身体里流淌，在血液中奔腾，格里斯身上再次泛起青光，眼眸也变成了锐利的青瞳，血液好像沸腾，肌肉虬结，淡淡的血雾随着心脏沉闷的跳动声一阵阵升腾，又被青光刮散。 刹那间，格里斯好似利箭一般，直冲云霄，石锥还没靠近他就被周身环绕的风破碎，变成一块块小石子，打在格里斯身上像是孩童的胡闹一般，毫无杀伤力。 格里斯的青瞳看着离山崖顶还有一段路的陡峭崖壁，现在他剩下的唯一阻挠就是这块光滑得没有落脚点的峭壁。 身形上冲，越过最后一处落脚点，利箭般的身形开始缓慢下来，逐渐达到最高点，要往回落下。 『不可视风刃』发动。 凝固的风刃凝聚在格里斯脚下，给了他又一个借力点，右脚发力，再次攀登上去，但很快，无法抗拒的重力拉扯着他，要他回归大地的怀抱。 『不可视风刃』再次凝聚。 但这次格里斯没有那么好运，还未落脚格里斯就感受到了那狂暴的，不稳定的风，那是能切割一切的风。 格里斯没有犹豫，踏了上去，右脚被狂暴又细密的风一寸寸切割，裤脚首先被片片粉碎，然后血肉被剥离，筋脉被削断，在骨头上留下一道道刮痕，最后骨头也被削成段段碎块，又不断再切碎。 面对这非人的疼痛，格里斯也不禁皱起眉头，但他还是在右脚被完全切碎之前，再次攀登了上去。 离崖顶已经很近，但是仍有一段距离，至少还需要一次攀越。 『不可视风刃』第三次凝聚。 毫无意外的，又是一团狂暴凶恶的风，格里斯经过接连大战，玛娜一度干枯，精神早已疲惫，身体接近支零破碎，又是强行使用不能熟悉掌控的高级魔法，他没有那么好的控制力了。 依旧没有犹豫，这次是左脚踩了上去，鲜血发出悲歌，骨肉发出哀嚎，好像是来自黑暗深处的极恶毒的诅咒，诅咒这个不死之人的灵魂。 但格里斯还是攀升了上去，留下粉碎的血肉与骨骼，留下那被抛弃的躯壳，他的两条小腿都已经消失，但幸运的是，他已经到山崖之上。 这里很高，高到能俯瞰整个森林，那是一片在夜色下显深绿色的海洋，郁郁葱葱，密密层层，一望无垠。月光像一缕缕细沙，铺洒在那古老又青春的树冠上，美不胜收。 格里斯眼中的青光消失，重回冷漠的黑瞳，但又映上了那深沉的如浪般的林海，变得深绿，不复荒芜。 格里斯将雷姆和梅莉两人抛向山崖上方，那里是几乎无人踏足的地方，是一片繁茂的草地，摇曳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啜饮夜风而生的自由，饮食月光而长的高洁，安静绽放着独属于她的美丽，竟让浑身血迹的格里斯有丝自惭形秽。 不过他没办法登上那片高洁的土地了，将雷姆和梅莉扔出去后，他无法阻挡的身形往后，在重力的拥抱下，向着下方的深渊坠落而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捕获了月光般的草地，又看了一眼深沉不见边际的林海，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坠落深空。 啪！ 一只手抓住了他，坚定而有力。 第二十四章 晨曦 一只手抓住了正往下坠落的格里斯，避免了他粉身碎骨的结局。 那只手小臂嫩白，细腻，带着伤口，伤口正因为用力过度而裂开，鲜血顺着她的手流下，流到手心，再流到格里斯的手上。 手掌带着长期工作的茧子，略有粗糙，手指细长，正有力的握着格里斯的右臂。 格里斯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拉扯，缓缓睁开了眼睛，顺着手臂往上，看到了手臂的主人。 雷姆。 此时她精致可爱的面庞带着痛苦，但却咬牙切齿的不肯放手，蓝色的眼瞳满是坚定和执着，好像只要抓着什么不放手就能留住似的。 她看见格里斯睁开眼，又握的更紧了一分，握到格里斯能感受到那份勒痛。 “格里斯大人，请不要放弃！”雷姆面容痛苦，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 格里斯呆愣着，看着手臂都在颤抖的蓝发女孩，似乎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女孩为什么救他，凭什么救他，有什么理由救他。 但既然能活着，他也不会一心求死，没有硬拉着雷姆的手攀爬上去，这有可能将这个女孩一起拉下深渊，而是右手伸到左侧腰间，拔出流光，一把插入峭壁，再刀身一横，借力而上。 雷姆顺势抱住了他半个身子，格里斯能感受到那份后怕的颤抖，他将流光抽回，顺利登上了崖顶。 此时，雷姆才看清格里斯的状况，看见了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势，看见了他断掉的双腿。 “格......格里斯大人！” 一瞬间的震惊过后，蓝色的眸子当即布满水雾，但是手上动作却不慢的将格里斯抱离崖边，轻轻平放在草地上。 格里斯将『流光』压回剑鞘，任由雷姆对他动作，看着雷姆即将施展治愈魔法，平静的说道： “你把我伤口冰封上，我不会死，你先治疗你自己的伤势。” “不行！” 雷姆想都没想，本能拒绝，但还是先将格里斯的双腿冰封，阻止鲜血流失，然后双掌合拢在胸前，低头吟唱。 『治愈魔法』发动，青白色的光团出现，缓缓治愈着格里斯身上的伤势，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伤口的疼痛变得轻微，血液再生，伤口粘合，缺失的地方也长出肉芽。 格里斯没有坚持，看着浑身血迹染红黑白女仆服的蓝发少女为他疗伤，只是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看着清冷的月，闻着若有若无传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花香，闭上了眼睛，心中叹息。 就这样，失去双腿的格里斯安静的躺在草地上。 雷姆跪坐在他身旁，低头施展着魔法，只一个劲的施展魔法。 背后是清冷的圆月，周围是高洁美丽的花束，谁也没有说话，这片美丽的地方重回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格里斯张开双眼，眼中映着月，缓缓说道： “够了，这种程度已经死不了了，剩下的你也不能治疗，等回村里吧。” “给你自己疗伤。” 他用右手按住了雷姆已经颤抖的手，打断了她的施法，她的额头已经布满冷汗。 格里斯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他身上的伤势在雷姆的治愈下确实好转许多，虽然大部分是他的不死之身在发挥作用，但小伤已经基本痊愈，大些的伤口也已结咖。 除了玛娜干枯，内伤和断肢之外，基本没有大碍。 剩下的也不是雷姆能够治疗的，但是如果他不出声，格里斯觉得她还会一直治疗下去，直到玛娜枯涸到她再次晕倒过去。 她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倔强，武断，偏爱勉强自己，又认为自己怎么都不够努力，像一个自卑又怯懦的小女孩。 雷姆没有坚持，放下了手，只是仍旧低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格里斯却能感受到那份深切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雷姆的声音有着些许颤抖，带着点倔强的哭腔。 格里斯愣了愣，他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心中叹息一声，没有回话。 “明明......明明只要让雷姆来就够了。” “受伤的只有雷姆就够了。” “如果不是雷姆的话，格里斯大人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 “一切都应该由雷姆一个人完成......” “变成这样的话......” “就没有意义了啊......” 雷姆压抑的哭声终于断断续续的从她抿着的嘴唇中逃出来，泪水从那双汪蓝的碧湖中溢出，划过脸庞，一滴一滴的打在格里斯身上，手上。 格里斯看着哭泣的雷姆，蓦然感觉在他旁边的不是一个长大的万能女仆，而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正揉着眼睛诉说着委屈。 他从没哄过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哄，他也从没闲心和兴致做这种事。 以前的女孩子，见到他的哭泣都是害怕，是恐惧，是哀求，是憎恨。 他曾见过满脸涕泪横流的美丽女孩，一边后退，一边疯狂的摇着头，摇着手，以往纯净无瑕的眼里满是恐惧和乞求，乞求他施舍怜悯。 直到他漠然的一步步靠近，女孩一步步后退，撞到墙上，蜷缩在墙角，抱着头，发出带着泣声的乞怜，但那也只不过让他的刀多沾染了些泪水。 他也曾见过将孩子可笑的藏匿在衣柜里，却张开双手死死地站立在衣柜前，温柔的眼眸里带着憎恨和诅咒，好似要变成恶鬼折磨他永生永世的女子，直到他带着染血的刀离去，假装没看到开了一条缝的衣柜里的泪水。 但他从未见过为他而流的泪水，从未见过有人因为担忧他而流泪，或许也不全是为他而流，但依旧让这位冷酷无情的昔日杀手有些手足无措。 手微抬起，好像想帮少女擦拭眼泪，却又放下，怕血迹污染了少女纯净的蓝眸，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工具，一把武器，一个不配称为人的怪物。 格里斯只能开口，声音沙哑，依旧淡然，但带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奈： “至少你在这里，至少你来了。如果没有你情况只会更糟。” 但雷姆依旧闪烁着泪花，也没有回应，肩头一抖一抖的，看得人莫名心疼。 格里斯突然有些牙疼。 哄女孩好难！ 当下不由得右手抬起，中指半屈，重重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在雷姆捂着额头，闪烁泪花，呆愣看着他的目光中，不急不慢的说道： “有些失去是穷极一生也无法失而复得的，你觉得你可以挽救，可以做些什么，但是你满怀希望的赌上性命也没用。” 格里斯看着雷姆呆滞的双眼，微抬起头，注视着深沉的圆月和群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寒冬，回到了那冰冷彻骨的夜。 “你也许会想，失去的东西，明天可能会回来，后天可能会回来，但是她可能永远回不来。” “失去就是失去了，确确实实的无法挽回了，不是不够努力，也不是能做更多，那就是命运的重量。” 格里斯说着，左手握紧了流光，背后的草地好似墓碑般的冰冷，徐徐的夜风好像也成了飘零的雪，他靠在墓碑上，说着“我回来了”。 “就像那些燃烧着活过的人，他们最终都成了天空中璀璨的星辰，从未离开，也从未死去。你若是执迷于失去，懊悔昨天的痛苦与过错，那么你也将失去明天。” 光与影仿佛重叠，时空好像交错，格里斯好像回到了那沉重的夜，好像又看到了那烈焰的长发和燃烧着的双眸，灼烧着他的灵魂。 “你有着你的坚持，但你从未考虑你所坚持的事情别人是否接受，你只是习惯于一味的勉强自己，逼迫自己，以此缓解心中的负罪感，然后心里说：＇啊看，我努力补偿了＇，但又有什么用呢？” 格里斯语气变得越发冰冷，好像有风霜，有暴雪在他口中吞吐，像刀子般伤人。 “你最终只是蜷缩着待在自己束缚自己的囚笼里，无意义的惩罚自己。这样的你，哪怕给你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你又敢真的伸手吗？” “今天尚在微笑的花朵，明天可能便会在风中枯萎，然后你责备自己＇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料好它＇，哀伤它逝去的美丽，但你未在它最美丽的时候欣赏也从未想过你所理所当然的一切最终都将失去！” 格里斯的语速越来越快，黑瞳好像闪亮着红光，明明不是寒冬语气却像冰块一样，带着丝丝狰狞和怒意，好像极深的黑暗里的嘶鸣，又好像万年冻土下不化的寒冰。 “但是你也是个凡人，是个普通人，你会喜欢好吃的料理，会喜欢漂亮的衣服，会希望遇到对你好的人，会羡慕别人的生活，会希望看到黑暗中的曙光，会希望有人拉你一把。” “但是，哪怕光明万丈的前方没有一束光属于你，哪怕深沉的的黑暗中等待不到救赎，你也要走下去，没有人拉你就自己走，没有光照亮就摸索着前进，没有路就开拓一条路出来。” “责任与担当取决于你是否有坚定的决心，别忘了，你也是世界上的唯一。” 格里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几乎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的心中总带着一丝怎么都挥不去的怒意。 不知道是怒少女，还是怒自己。 再睁开眼，神色已经恢复淡然，看向雷姆，却一下愣住了。 乌云散尽，满月当空，压过浓重的夜色，在这摇曳着白花和夜风的草地上平铺了一层皓影，其上流转着辉银。 雷姆流着泪，带着笑。 微风吹起蓝发，如最深的汪洋，眉眼弯弯，双眸有遥远的冬雪，微笑有绚烂的夏阳，微一歪头，星辰黯然。 格里斯看呆了一瞬，口中喃喃： “零......” 那蓝发女孩只是带着哭腔也掩盖不了的欣喜笑意。 “格里斯大人......真是伤人......谢谢你......” 她努力的抹着眼泪，试图让脸颊变得干净一点。 但怎么也抹不干净，反而越来越多。 谢谢。 这是第一次有人哭着对他说谢谢。 他杀过人，很多很多的人。 老人，妇人，孩童，穷人，富人...... 他不怕杀人，也不怕被杀。 只是觉得都不过是任务而已，他没有一点感觉。 但有个女孩子对着他哭了。 对着他哭着说谢谢你。 却又不是感激他的不杀之恩，好像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你说怪不怪呢。 格里斯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了，想睡一觉。 雷姆和他又说了一些什么，他也只似是而非的应着。 他感觉少女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感到他的头被放到了一个柔软的适合当枕头的事物上。 他知道那是少女的腿，他没有动弹。 ............ 许久，雷姆将手轻轻放到格里斯的额头，感受着那里的温度。 温柔问道：“格里斯大人，把雷姆从恶鬼里解救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 格里斯好像很困，又好像很清醒。 “叫我格里斯吧。” 少女窃笑一声，温润应道： “好......” 偏转过头去，微风又起，青草摇曳，挂着一颗颗圆月，压弯了那碧翠...... ............ 第二十五章 登往天际之路 ............ 菜月昴正在林间卖力的行进着，挣扎着拨开树枝和灌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从阿拉姆村跑到宅邸召集众人，再从宅邸跑到村庄，体力已经消耗很多，此时的林间行进对他来说显然力不从心。 哈！哈！ 又走几步，菜月昴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会。 该死的，这路怎么这么难走......之前格里斯明明看着很轻松......菜月昴腹诽着，他已经越过了之前格里斯开辟的道路，此时正在茂密的林间行进着。 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上一把好剑，用来砍碎这些烦人的树枝和灌木！ “笨蛋巴鲁斯，都说让你不要跟来了。” 犀利毒舌的话语从一旁的拉姆口中传来，话语中的嫌弃显而易见，队伍里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累赘显然百害无一利。 她的目光看向了黝黑的森林深处，带着担忧和些许焦急，那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们没有走错路，但是目前为止依旧没找到雷姆和格里斯他们。 “没问题吧昴。” 旁边的爱蜜莉雅走上前扶起了菜月昴，关心的问着。 他们本来待在宅邸，中途却见到菜月昴跑回来，一边扶着大门一边喘气的说着格里斯和雷姆有危险，让他们去支援。 为此爱蜜莉雅不惜消耗了魂力召唤帕克，让帕克拜托贝蒂一同去援助两人。 菜月昴此时还记得贝蒂那嫌弃又傲娇的语气。 “哼，如果不是哥哥拜托，才不管你们。” “没问题！” 菜月昴强撑着站直了腰，伸出了大拇指，然后一马当先的冲到了前头。 身后的爱蜜莉雅看着他抢着往前冲的身影只能无奈的叹息。 昴就是这么一个人呢......她心中念叨，随后连忙跟上。 此时贝蒂正在村里解除孩子们身上的诅咒，所以没有跟着众人前来。 让贝蒂去森林会刮烂贝蒂的裙子的！她大概会那么说吧......菜月昴遐想着贝蒂在森林跳脚的场景，一时有些想笑。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他发现拉姆明明穿着不适合运动的女仆装，但是速度比他还要快许多，动作轻盈的避开一处处树枝，已经走在前面好远。 不是吧......菜月昴心中哀叹着。 “巴鲁斯，爱蜜莉雅大人，拉姆要使用千里眼了。” 前方的拉姆回过头，向着两人说着。 “千......千里眼？” 菜月昴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拉姆点了点头，粉色的眼睛带着焦急，说道： “可以和拉姆波长吻合的存在共享视野的眼睛，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我们要快点找到他们。” 说着菜月昴就看到拉姆闭上了眼睛，好似有什么东西探了出去，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了看身旁的爱蜜莉雅，只觉得又恢复了些力气。 “有东西在注视着我们......” 拉姆突然开口说道。 诶......菜月昴愣神，还没明白拉姆说什么，就看到拉姆睁开双眼，指着一个方向道： “在那里！” 呼！黑影闪动，腥风扑来。 但是有东西比它们更快，是拉姆的风刃。 噗嗤两声，扑来的魔兽倒地，鲜血弥漫开来。 “好......好强......” 菜月昴震惊的看着如此简单就被击倒的魔兽，不由发出感叹。 “这话用来形容女孩子可不合适。”拉姆淡淡道。 “拉姆，找到格里斯他们了吗？”爱蜜莉雅担忧的问着。 拉姆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发现了战斗的痕迹和很多魔兽的尸体，我们应该很近了。” “好！那我们赶快前进吧！我还要向格里斯报仇，可不能让这家伙死了！” 菜月昴跳起来，握紧了拳头说着。 拉姆和爱蜜莉雅不由得都轻笑起来，紧张焦急的气氛也因为菜月昴的打趣一时有了些许缓解。 三人继续前进着，风刃和冰锥不时击杀一头又一头沃尔加姆。 拉姆皱着眉头，疑惑道： “为什么这些沃尔加姆看到巴鲁斯都失去了理智一样扑过来。” “原来这种像狗一样的魔兽名字是沃尔加姆吗？” 菜月昴嘀咕着，然后又说到： “也许是被我的强大气质所吸引了吧！” ............ 一时无人说话，三人默不作声的前进着。 “果然是因为巴鲁斯太弱了吗，看起来最好对付。” “别沉思过后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啊喂！” 菜月昴恼怒道。 拉姆没有理会他的吐槽，再次皱起了眉头，轻轻嗅了嗅鼻子。 “前面的血腥味，很浓。” 之前三人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了许多的魔兽尸体，但是没有一处地方的血腥味比前方浓厚。 爱蜜莉雅看着前方安静的暗黑，不由得说道： “他们不会......” 话说到一半又紧紧闭上了嘴巴，带着懊悔，看向拉姆。 只见拉姆缓缓摇了摇头。 三人警惕着缓缓前进，看到了到处都是的魔兽尸体，看到了一颗颗或被连根拔起，或被拦腰斩断的树木。 也看到了那好似被犁过的地面和无处不在的鲜血。 爱蜜莉雅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菜月昴更是被那冲天的血腥味呛得忍不住干呕。 “呕...咳，这是屠宰场吗！” 他扶着树木，靠呕吐缓解着胃里的不舒服，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拉姆没有说话，表情凝重的扫视周围，没有发现格里斯和雷姆的身影，她莫名送了一口气。 “应该是他们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拉姆说道，闭上了眼睛，再次展开了千里眼。 一幕幕场景映入她眼中，她突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 闻言爱蜜莉雅和菜月昴都向她看去，只见她右手指着那高出森林许多的高台。 “在上面！” 菜月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陡峭的山崖，颤抖着说： “骗人的吧......他们怎么上去的，我们怎么上去。” 拉姆听到他的话也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拉姆也不知道，单纯风系魔法是远远不可能达到那个高度的，除了罗兹瓦尔大人的飞行魔法，拉姆想不到怎么才能上去。” 爱蜜莉雅看着踌躇的两人，试探说道： “也许我可以......” 菜月昴惊喜看着爱蜜莉雅，惊呼着。 “不愧是爱蜜莉雅碳！” 拉姆的眼中也闪着期待的光。 被两人用期待的眼光盯着，爱蜜莉雅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忙说道： “我尽量试试，如果不行的话再让帕克帮忙......” 两人都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爱蜜莉雅走到山崖附近，闭上眼睛，双手合起在胸前，缓缓低语，冰蓝的光芒浮现。 “乌尔·修玛！” 随着爱蜜莉雅银铃般的声音传出，咔咔声从空气中各处传来，周围气温一下变低，菜月昴和拉姆都听到了水汽冻结的声音。 只见爱蜜莉雅身前，一节一节由纯粹的冰组成的楼梯浮现，旋转着一节节往上蔓延，反射着已经稀薄的月光，美轮美奂。 菜月昴长大着嘴巴，拉姆眼中也带着震惊。 “好...好厉害！” 菜月昴走到那由冰组成的楼梯前，摸了摸一节阶梯，只感觉冰冰凉凉，又敲了敲，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很是厚实。 “不愧是爱蜜莉雅碳，练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看着眼里好像都快冒出星星的菜月昴，爱蜜莉雅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没...没有啦。” 拉姆看着还在不断旋转着往上蔓延的楼梯，说道： “我们抓紧时间上去吧，不然太阳出来就糟糕了。” 众人点了点头，一步步登上冰梯。 “抓好扶梯哦昴，不要掉下去了。” 走在菜月昴身前的爱蜜莉雅回过头，对着他说道。 “放心吧！我可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菜月昴给了爱蜜莉雅一个放心的笑容，她笑了笑，走上楼梯。 月光顺着莹蓝的冰梯流淌而下，闪烁着银光，菜月昴看着望不到边际的林海，又看了看底下夸张的高度，他的手有些颤抖，惊叹喃喃：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回过头，看到爱蜜莉雅正对着他笑，银白的长发沐浴着月光在随风飘扬，向他伸出了手。 菜月昴竟一下看呆，回过神来，眸若灿星，握住了她的手，两人接着往上。 ............ 天边泛起鱼肚白色的曙光，过一会又转为橘黄色，给那层层绿浪披上了橘子颜色的外衣，晨曦围绕着冰梯旋转，三人已到达高台。 看到了在那高台上，在晨曦里，在花和草的包围中，一个跪坐着的少女，一个躺在她腿上的男子，初阳在他们身后，熠熠生辉。 ............ 第二十六章 梦醒 ............ 眼前黑暗缓缓被划开，照进来的是陈旧的油灯散发出的昏黄光线。 格里斯睁开了眼睛，揉着脑袋，缓缓坐起身，打量着周围。 简朴的房屋，陈旧的摆设，只有一张小桌，桌上放着点燃的煤油灯，橘黄色灯焰正缓缓摇曳。 与桌子配套的小凳子上，是爱蜜莉雅。 此时正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睫毛不时跳动，睡得香甜。 格里斯收回打量的目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与之前已不一样。 身体伤势已经全部恢复，断掉的双腿也已复原，缺失的血肉，扭曲的血管都已经完好如初，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上身也换了一套衣服，他之前穿着的骑士正装早已经在战斗中破碎，现在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席粗糙的亚麻布衣和亚麻长裤，没有束腰，前襟也没有扣上，露出了坚实宽厚的胸膛，应该是为了让他睡得更舒适些。 『流光』被依靠在床头，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我之前好像睡着了......格里斯右手微揉着脑袋，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他好像和雷姆说了很多话，说到他有些累了，迷糊中躺在雷姆腿上睡着了。 后来又怎么了？被爱蜜莉雅大人他们救了吗。 格里斯看了一眼熟睡的爱蜜莉雅，能感受到她眉眼间的疲惫。 蓦然，格里斯发现不对。 我不是消耗了大部分欧德吗？......格里斯皱起了眉头，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就算好运没死，也应该是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呆子，或者丢失智商，成为一个痴傻儿。 因为欧德就是灵魂，灵魂缺失，那影响是无法预估无法想象的，不可能像格里斯这样还能正常思考正常活动。 格里斯皱起眉头，凝神观察自己的欧德。 完好无损，充盈无比。 难道是帕克或者贝蒂给我的治疗？不对，欧德一旦遭到损失是无法治愈的，这是所有魔法使都知道的事实。 即使帕克和贝蒂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但是在缺失了大部分欧德的情况下，还能将格里斯治愈，难度不比直接复活死人低多少。 突然，格里斯想起了那个穿着小礼服，带着丝绸礼帽，手边总抱着厚厚书册的小男孩对他说的。 “这是潘多拉赐予你的权能哦。” “『无损的灵魂』。” 当时的他不知为何像是脑袋被人用沸水在熬着一样，思考都都需要竭尽全力，连带着事后的记忆总是不怎么清晰。 但他还是想起来了。 无损的灵魂......格里斯心中喃喃，泛起浪涛。 连欧德转化为玛娜这种无法挽回的伤势都能够愈合。 嘶！该说不愧是虚饰魔女吗。 大致想明白了原因，格里斯也没有再去纠结，那些事情本没有多大意义。 他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和他脸颊无比贴近，正狰狞着张大嘴巴，露出尖牙利齿的...... 猫咪。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了十几秒，格里斯黑色的眼眸没有波澜，淡淡开口： “您好，帕克大人。” 帕克收回了鬼脸，表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看起来没吓到格里斯让他感到很无趣。 “您如果对着昴大人来这个应该会很管用的。” 格里斯补充。 帕克撇了撇嘴，嘛了一声，身子漂浮在空中往后靠，好像有把看不见的椅子在他背后。 尾巴卷起，双手交叠脑后，偏头看了爱蜜莉雅一眼。 “小声点，别把莉雅吵醒了，她好不容易才睡下。” 说着尾巴绕了个圈向着正趴在桌子上的爱蜜莉雅一戳，无形的结界将她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的打扰。 格里斯看着帕克宠溺的动作，直至他做完这一切才开口。 “帕克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确实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甚至他也不记得自己在最后是否是清醒的。 实际上，在他消耗欧德冲上山崖的时候，欧德缺失引发的恐怖后果就已经在他身上呈现了。 他好像说了很多话，说了很多不符合他性格的话，也做了不符合他性格的动作，甚至连是否还保持清醒都不敢确定。 有点像是醉酒很深的状态，但又比醉酒严重的多，而且永远无法醒来。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那蓝发少女的身影，有一幕场景深深刻入了他脑海中。 那是少女在月光下抹着眼泪的微笑，能夺走星辰光辉的微笑。 帕克坐起身。 “你不记得了？”可爱的语气带着真切的疑惑。 格里斯摇了摇头。 “莉雅说昴突然回到了府邸说你们有危险，不惜消耗欧德召唤我，让我拜托贝蒂帮忙。” “然后他们在森林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 “你都不知道你们当时被送回来的状态！” 帕克夸张的张开身体，双手伸张，做出了个很夸张的动作。 “雷姆身上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伤口，左手也被咬的血肉模糊。” 格里斯回想起那个少女鬼化的疯狂，回想起那上百的魔兽尸体，竟觉得伤的也不算重。 “你那是什么表情！” 帕克不满的飘过来，伸出软乎乎的拳头没什么力气的捶在格里斯脸颊上。 格里斯顺着帕克的手摸了摸脸，发现根本没什么变化，只能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帕克。 帕克吐了吐舌头，做了个笑脸。 “就算你伤的比她重的多，也不能不把生命当回事哦。” “不过确实你当时都吓了我们一跳！” “双腿大腿以下的部位已经全部消失了，因为缺少玛娜皮肤和血肉都是干枯的，像个干尸一样。” “后来回村里贝蒂给你疗伤的时候发现你内脏和骨头都全是碎的，居然那样还能活着，不得不说格里斯真是顽强啊！” 帕克虚拍着格里斯的头。 格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称赞的事。” 帕克嘿嘿笑了一笑，又说道： “当时是雷姆一路抱着你回来的，莉雅给她疗伤没多久她就说要先回村里给你治疗。” “你当时的眼神可吓人了，把莉雅他们都吓了一跳。眼睛黑得像墨水一样，看谁都像个死人，也亏那孩子敢一直抱住你。” 格里斯哑言。 “不过那孩子倒是一直抱着你，也不愿意休息，昴说他来帮忙都不乐意，就这么一路带你回到村，又给你换了衣服，洗了血迹，才去给她自己治疗休息。” 说到这帕克又冲格里斯眨了眨眼睛，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你可不能辜负这孩子哦！” 格里斯笑了笑没说话，看着趴在桌上休息的爱蜜莉雅。 帕克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莉雅这孩子，真的很拼命了。” “违背誓约不惜消耗欧德召唤我，又在救你们的时候消耗大量玛娜，回来又帮忙治疗，一直到现在才睡下没多久。” 格里斯听着帕克带着心疼的话语，他知道爱蜜莉雅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为了他们和孩子们的安危，也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说着说着，帕克尾巴卷起，就叹了口气。 “真是多灾多难呀。” “这离之前和猎肠者战斗没几天，又遇到这么一出。” “可怜我女儿的第一次约会都被破坏了，哎呀！” 格里斯没有理会帕克的牢骚，只是走下床，束好腰带，收拾了一下。 拿上流光，想了想又放在了床头。 这里是阿拉姆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格里斯想着，带着武器在村里晃荡也不好。 格里斯走向房门，扭动把手，微偏过头说道： “帕克大人，我出去一下，爱蜜莉雅大人就麻烦您照顾了。” 帕克没有回头，只是悠哉悠哉的在空中漂浮着，晃荡着，举起爪子微微挥了挥。 格里斯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是刺目的阳光。 “哎，这孩子......” ............ 第二十七章 手心 格里斯走出房门，外头正阳高挂，浓烈的阳光钻进格里斯的眼睛，让他不太适应的微微眯起眼眸。 格里斯随意走着，看到村里已经不复昨晚的忙乱，倒是广场聚集了不少人，人头攒动，不时有大声叫嚷的声音传来。 阿拉姆村算不上大的村庄，只是一个小村落，这样的小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传播得很快，你一言我一嘴，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人群将那些强壮的青年围在了中间，此刻正说些什么。 那应该是昨晚跟进森林的青年......格里斯看着吵嚷的人群，没有过去。 有几个青年身上绑着绷带，应该是受了伤。 看起来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孩子和魔兽的事情......格里斯静静看着，没有动作。 他看到有几个妇人和中年样貌的男子很焦急的询问着什么，有一些脸上带着担忧和害怕的人在叫嚷着，也有白发苍苍胡子很长的长辈在冷静的支持着大局，有害怕得身子颤抖的小孩子缩在父母怀里............ 普通百姓的千般面孔在这里有了缩影。 面对魔兽入侵，生死劫难，没有直接逃跑已经是他们对领主的足够信任了。 格里斯摇了摇头，就要走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格里斯......” 转过身，看到的是粉发粉眼，穿着黑白女仆服的拉姆。 “嗯，刚醒。” 格里斯如往常一样平静应答着。 拉姆此时卷起了女仆服的袖子，手上正抱着箩筐，箩筐里满满当当的，装着很多蒸白薯。 这么沉重的箩筐被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臂稳稳抱住，足以彰显少女的力量。 格里斯失笑。 蒸白薯算是拉姆的代名词了，不止蒸白薯，土豆等根茎类植物都属于拉姆最擅长的领域。 她的料理才能不比雷姆，但是却能把简单的土豆之类的植物做出独特的风味，时常把“拉姆只需要负责可爱就够了”放在嘴边，然后理所当然的把工作交给雷姆。 真是个温柔又任性的姐姐......格里斯心想着，不知怎的又想到那蓝发的女仆。 “这衣服很不错喔，刚刚合适，很少看到格里斯穿其他衣服呢。” 拉姆打趣道。 “是刚合身，拉姆大人也很少有不穿正装的时候吧。” 格里斯顺着她的话应着，小小的反击了一下。 拉姆轻笑了一下，抱在胸前的箩筐稍微抖动，有个白薯滚落出来。 格里斯伸手稳稳抓住。 “要我帮忙吗？” 他看出来拉姆是想把这些蒸白薯分给村里众人吃，昨晚不少村民也颇有劳累。 “不用了，拉姆虽然不怎么干活，但是搬个白薯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个白薯就给格里斯了，好好吃吧，就当补充体力。” 拉姆一边摇晃箩筐，把靠近边缘的白薯摇的稳当些，一边说着。 格里斯也没有再客气，手指在白薯上轻轻转几圈，微风鼓动，将白薯皮轻松剥离。 手心风浪鼓动，将皮削成粉末，格里斯咬了一口还冒着白气的白薯。 一口下去，带着热气，软和细腻，没有什么调料却有着独特的香味，很是可口。 格里斯赞叹一声，问道： “结界怎么样了？” 拉姆在他剥白薯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确切的说是一直盯着他手上使用的魔法，此时听到格里斯的询问才回过神来，回道： “没什么问题了，更换了新的玛娜结晶，已经修复了。” “这是我的失职，不过这方面我们也需要提防了，没想到结界会从内部打破。” 格里斯一边吃着白薯一边说着。 拉姆认同的点点头。 “回头我会向罗兹瓦尔大人说明，这次也谢谢你了格里斯。” “领地内的居民利益受损，领主也会被问责，放任不管的话村子也会遭到袭击，你这次又立功了。” 格里斯摇了摇头。 “职责所在，当初如果不是罗兹瓦尔大人，我现在也许还在无处可去的流浪着。” “孩子们怎么样了？” 格里斯又问着。 “诅咒都摆脱贝蒂大人解除了，现在都已经睡下了。”拉姆说道。 格里斯点点头，看来他和雷姆在森林的杀戮，运气很好的把给孩子施加诅咒的魔兽都消灭了。 若非如此，诅咒一旦发动是无法解除的，当然这消除诅咒的代价也不小就是了。 想到这里，格里斯又问道： “雷姆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拉姆眼神一下变得深邃，意味深长的看着格里斯。 格里斯被她盯着，竟略感一丝不自在，那粉色的眼睛好像带着审视和打量，好像第一天认识格里斯一样。 沉默了一会，拉姆弯起嘴角，转过头，下巴微点指着一个方向。 “诺，那边，注意点，雷姆在休息。” 说着又给了格里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格里斯没有理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拉姆，点了点头，道谢一声便向那不大的小屋走去。 这时他听到背后拉姆传来声音。 “格里斯你风魔法资质很不错，等回去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魔法。” 格里斯身形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微微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 想起拉姆说的雷姆正在休息，格里斯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打开房门，无声走了进去，又无声关上。 房间不大，和格里斯的房间差不多，也是一对桌椅一张床，唯一区别就是多了个床头的小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些发卡之类的东西和一面镜子。 格里斯将凳子转了个方向，轻轻坐到了床边。 床上的少女蓝发蓝眼，穿着黑白女仆装，手掌微握成拳，眉头微皱，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睡得不是很安稳。 格里斯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来雷姆的房间，只是突然就想来了。 看到雷姆连袭睡衣都来不及换，身上的女仆服也只是简单清洗了血迹，多处还留有着些微淡红，乍一看还没格里斯身上的亚麻布衣干净。 格里斯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看着这个蓝发的女孩，慢慢回忆着之前在森林发生的事。 突然，一阵呓语声打断了他的回想。 只看见雷姆眉头紧皱，面露痛苦，本平放在身侧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不时呓语着些什么。 格里斯仔细听了一会，没听清是什么也就放弃了，看着雷姆痛苦的睡颜，好似做了什么恐怖的噩梦。 鬼使神差的，格里斯伸出了手，握住了女孩纤白细嫩的手掌。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常年练剑磨出的茧子，有些粗糙。 覆盖在蓝发少女的青葱上，好像一合拢就能完全裹住那柔荑。 渐渐的，少女的呼吸平稳下来，面容安宁了，眉头舒展了，纤柔手也不再颤抖，只安静的躺在格里斯手心里。 格里斯又看了雷姆一会，见她已经熟睡，缓缓抽回手，轻轻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昏黄的柔光中，雷姆缓缓睁开眼...... ............ 格里斯在村里晃悠着，想找找昨天那几个孩子看一看，但还没晃悠几步，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格里斯。” 稚嫩的童音......格里斯回过头，确认是贝蒂。 他微躬行礼。 “您好，碧翠丝大人。” 贝蒂身上是完全不适合出行的洋装，裙子下摆拖着地面，穿着颜色相间的袜子，缓缓向格里斯走来。 注意到格里斯看着她裙摆的目光，贝蒂开口道： “泥土沙子和其他容易弄脏裙子的东西用玛娜就可以轻易弹开。” “比起这个......” 贝蒂向着疑惑的格里斯招了招手。 “跟我来，有话要和你说。” ............ 贝蒂把格里斯带到了田边的一个小道旁，这里是村子的角落，此时人群都聚集在广场，这里除了格里斯和贝蒂看不到一个人影。 格里斯全程没有说话，直至贝蒂把他带到目的地，看着贝蒂想开口又有点犹豫。 她眼神有点游移，手指时而卷起裙边，像是小孩子做了错事怕父母发怒的表情。 格里斯安静的看着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沉默了一会，贝蒂闭上眼睛，又睁开了眼，用稚嫩的童音说着： “不到半天，你和那个蓝发女仆就会死掉。” 第二十八章 阴云 ............ 贝蒂抬了抬眉毛，看着异常冷静的格里斯，不禁有些吃惊。 “比我想象中的要镇定，你好像对死亡很平静的样子。” 格里斯静静听贝蒂说着，没什么表情。 死亡对他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就像常人喝水那样自然，如果真的有地府这种东西的话，他估计能在下面办张金卡。 无数人想让他死，他也真切死过许多回。死亡对他来说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一个简单的形容状态的词汇，两个字而已。 格里斯能听见他那肮脏丑陋的皮囊下血液粘稠流动的声音，嘶哑虔诚的渴求着死亡。 但他仍然活着，不出意料还能活很久很久。 他不在乎自己的死亡，但是听到贝蒂说那个蓝发女仆也会死，他稍稍有些在意。 “能劳烦您详细说一下吗？碧翠丝大人。” 格里斯平静发出疑问，好像被下达死亡判决书的人不包括他一样。 “你们两个在森林和魔兽战斗的时候，又中了其他的诅咒。” 果然......格里斯并不意外，在之前他就领教了沃尔加姆王当场抽取他玛娜的手段，但是被他及时处理掉了。 他和雷姆在那疯狂的战斗中，都受了数不尽的伤，这些术式已经深深刻进了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引爆。 “不能够解开吗？” 格里斯略微思索，随后又问道。他记得贝蒂和帕克都有着解除诅咒的能力。 贝蒂缓缓摇了摇头。 “下的咒术太多了。” 诅咒术式太多所以难以解除吗......格里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明悟。 只见贝蒂张开双手，掌间出现了一条红线。 然后贝蒂将其漂亮的打了个蝴蝶结，抬起头说道： “这个就是诅咒的术式，解开就是把绳结打开就好，但是......” 她又低下头，手腕翻飞，各种颜色的线出现在她手中，随着手指飞舞，最后形成了一个眼花缭乱又五彩缤纷的混乱线团。 每根绳子都有结，互相还缠绕在一起。 “咒术太多就这样，会变得非常难以解开。” 贝蒂又抬起头，语气沉重的看着格里斯说着。 格里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也许我们该请卢格尼卡首席花绳师来。” 他试图缓解贝蒂脸上的沉重表情，但是明显他没什么幽默天赋。 贝蒂表情不变，摊手让手掌间杂乱的线团消失，接着说道： “也许是那样，按顺序一个一个来多花点时间也可以解决，但你们只剩下半天了。” “再过半天，魔兽就会寻求玛娜而发动术式，夺取被诅咒者的玛娜。” “也就是你们已经成为了魔兽的口粮。” 格里斯回想起之前那沃尔加姆王抽取玛娜的手段，发现确实是这样。 “你不害怕吗？” 贝蒂歪了歪头，疑惑问道。 “贝蒂在宣告你们的死期哦，而且明明贝蒂和哥哥有能力救你们，但是却以时间不够为借口，什么都不做......” 格里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您有您的立场，有能力不救和救不了是两回事，您能特意来提醒我就已经足够感谢了。” 贝蒂奇怪的看着格里斯，好像在思索这人对自身生死怎么会是如此冷静的态度。 “相比这些，爱蜜莉雅大人和昴大人不知道这些事吧。” 格里斯问着。 贝蒂摇了摇头，脑袋微低。 “贝蒂只和你说过。” “现在知道了！” “抱歉，刚刚的话我不能当作没听见......” 突然两道声音传来，一道带着激昂活力的男性声音，一道是冷漠的女声。 两道声音混在了一起，让说话的两人都有些愣住，打量着对方。 格里斯有些错愕，回头看去，只见昴从一旁走来，拉姆从树林出现，两人都看着对方愣了一下。 随即又都看向了格里斯和贝蒂两人。 “这是你们的事，和贝蒂没有关系，贝蒂要去找哥哥玩了。” 贝蒂未理会两人的视线，转过头，一边说着一边往村庄走去，只留下格里斯。 格里斯叹息一声，看向两人。 拉姆眼神犀利，当即说到： “格里斯，贝蒂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话语冰冷不带感情，面对她最喜欢的妹妹的生命危机，拉姆无法冷静，但又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想办法解决。 “格里斯......” 菜月昴同样将疑惑的眼神投向格里斯，寻求着答案。 贝蒂跑得真快......格里斯头疼皱眉，不过还是平静说道： “是真的，因为在战斗中被魔兽撕咬抓扯的伤痕太多，诅咒术式复杂到帕克大人和贝蒂大人都无能为力，半天后我和雷姆就会被抽干玛娜死去。” “怎么会......”菜月昴咬牙，握紧了拳头，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格里斯看了他一眼，就听到拉姆干脆又带着焦急的的话语传来。 “办法。” “这个诅咒是『夺取被诅咒者玛娜』的诅咒，除了解除术式，如果诅咒者消失诅咒就无法发动，也就是说把施展诅咒的魔兽全杀掉就可以解除。” 格里斯淡淡的说着，看到拉姆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阴沉。 只见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当即果断的转身向森林跑去。 但是却看到格里斯静静的拦在了她的面前。 “别妨碍我格里斯，拉姆现在没时间跟你客气。” 拉姆的语气冷漠中带着焦急，同时又深藏着担忧。 格里斯看着这粉发粉眼的女仆，这位罗兹瓦尔府邸的管家，从容不迫的女仆长此时却没有了那份淡然从容。 只剩下了纯粹的姐姐对妹妹的担忧和关切。 “你这么做救不了雷姆，还会让你自己送命。” “让开。” 拉姆不客气的对着格里斯说道，完全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 “你是准备自己送死，然后让雷姆醒来崩溃大哭，还是准备被咬成重伤，然后雷姆为了救你再次冲进森林。” 格里斯也不恼，只是继续静静的说着。 这一次，拉姆沉默了，她知道格里斯说的是实话。 “你的角断了，没有了玛娜供应来源，盲目的冲进魔兽群里跟自杀没有区别。” 拉姆咬牙。 “就算这样......” “让我去吧。” 拉姆睁大眼睛，呆愣的看着格里斯。 “战斗是我的职责，何况这关系到我的生死，不怕我不尽力。” 格里斯依旧平静说着。 他总能敏锐的找到他人最薄弱最犹豫的地方，从而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达到说服对方的目的。 这源于他曾经必修的谈判课程，同样是他的“师傅们”教导他谈判，为了能够在黑市上获取更多赏金，他需要这种能力。 同样的，每当他和“师傅们”谈判失败，他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可惜一个孩子蹩脚的话语总是很难赢的。 “拉姆不可能不顾雷姆的安危，无论如何，拉姆必须去森林。” 拉姆摇着头，诉说着她坚定的决心。 “我也要去！” 菜月昴这时才走了过来，他本来离两人就不远，刚才两人说话他也一直在旁边听着，直到此时才插话。 格里斯转过头盯着他，缓缓说道： “拉姆大人有战斗能力，能够帮上忙。昴大人难以释放魔法，体质还未经过训练，恐怕打起来无暇顾及到您。您待在村里如何。” 菜月昴苦笑一声，格里斯话语虽然恭敬，但怎么都能听出一股嫌弃的味道。 嫌他拖后腿呗！菜月昴腹诽一声，又急忙说道： “我有能够吸引魔兽的特殊体质，这个拉姆可以作证，你们不是要杀光所有魔兽吗，我可以当诱饵！” 怎么听着这么悲情？菜月昴内心吐槽道。 格里斯转头看向拉姆，只见她点了点头，表示菜月昴没有说谎。 如果能把沃尔加姆全部吸引到一起的话确实会方便很多......格里斯思索着，本来找不到聚集这些习惯离散的魔兽的办法，但是有菜月昴的存在的话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格里斯点了点头，承认了菜月昴同行的价值，让菜月昴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恶！我为什么要这家伙的承认，他之前打我的仇还没报呢！菜月昴心里咬牙。 “那么，请各自做好准备吧，稍后在森林边缘集合。” 格里斯说着，他要回去换身衣服，这身亚麻衣服不适合战斗，还要拿上『流光』。 拉姆和菜月昴都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格里斯转过头，往森林的方向眺望，看到了森林深处上空那浓重的阴云...... 第二十九章 故技重施 ............ 格里斯此时正在原先靠近森林的篱笆周围，一边等待着菜月昴和拉姆两人，一边打量着。 篱笆有一块地方已经被拆除，地面上也带着多处踩踏的痕迹，原本算不上茂密但也稀疏的草地也已经变得干秃秃的。 应该是昨晚村里活动的青壮年做的......格里斯做出判断。 他又再次查看了维持着结界的玛娜结晶，确认了结界完好无损，没有问题。 之前为什么会被内部破坏呢......格里斯皱着眉头思考着。 一般而言，每天巡查结界是他的任务，但是这里居住的村民同样有着帮忙检查维护结界的职责。 格里斯扫了一圈附近，看到了不远处的两间木屋，此时屋内没有点灯，从窗外只能看到深深的黑暗。 既然是从内部破坏，那么如果要避开村民视线，这两间屋子应该是关键，回头可以让拉姆着重调查...... 格里斯思索着这次魔兽的问题，他不觉得结界会是那个沃尔加姆王破坏的。 在之前的战斗中格里斯明显感觉到它有着极高的智慧，也不会深入罗兹瓦尔的领地，那无异于送死。 格里斯眼神闪烁着。 刚好挑在了罗兹瓦尔外出的时候，并且离上次猎肠者事件间隔时间不过几天，未免有些过于巧合。 格里斯摇了摇头，没什么思绪。 他缺少了关键信息，一些东西暂时也想不明白。比如那只沃尔加姆王是如何进入结界内部的，为何能够调动大半个森林的沃尔加姆等等。 那就先不去想了，这些是该罗兹瓦尔考虑的事情......格里斯无所谓的想着，他只需要保证菜月昴安全不死就可以了，其他的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远处走来几道人影。 当头两人，一位粉发粉眼，穿着黑白女仆装，仪态优雅。一位穿着罗兹瓦尔府男佣人服装，步履轻浮，手里拿着一把剑，正不时挥手摆头，似乎正和旁边的少女说话。 拉姆和菜月昴。 格里斯迎向两人。 “久等了格里斯。”拉姆微微颔首，说道。 格里斯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事实上他也刚才回到自己落脚的房间换了一身便于作战的衣服，拿上流光，到这里也没有多久。 “这次要靠你了呀格里斯！”菜月昴一边大方的露出牙齿笑着，一边拍着格里斯肩头。 格里斯看了一眼身后给两人送行的几位村民，又转过身，不动声色的避开菜月昴的手掌，看着他说道： “昴大人带上武器之后确实感觉不一样了。” 菜月昴确实带了一把剑，也不舍得别在腰上，只是一直用手拿着。 剑身看起来有些年头，剑鞘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做的，上面雕刻着一些简易纹路，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那当然，这可是村里最好的剑！跟格里斯你的剑比起来也不差呢。” 菜月昴哈哈笑道，这把剑是他刚才在村里和众人道别的时候一位大叔给他的，说是全村子最好的剑，有着独特的赐福，希望他能凯旋而归。 格里斯无言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既然两位大人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两人皆点头。 “加油啊！” “加油，昴大人！” “加油拉姆大人！” “拜托您了格里斯大人！” “砍碎那些魔兽！” 村民的呼声响起，他们举起了手臂高呼，为三人送行。 菜月昴向着村民挥手，拉姆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 倒是格里斯，站在了菜月昴身后，看着他满怀激情的回应村民们。 菜月昴回头，看到格里斯离他这么近，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后退了一点。 “咳咳...我们走吧！”菜月昴说道，越过格里斯，一马当先的冲到了前面。 三人都转身向森林走去。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格里斯鬼魅般出现在了拉姆身后，一个掌刀，重重打向拉姆后颈。 拉姆听到风声，惊怒回头。 “格里......” 但格里斯的手比她的话语更快，只发出略显沉闷的几乎听不见的一声，拉姆软倒在了格里斯怀里。 这时菜月昴听到了背后的声响，疑惑的转过头，就看到了格里斯手里抱着昏倒过去的拉姆，黑色的眼眸依旧平静。 背后的村民同样目睹了全过程，但他们都惊讶在了原地，不知道格里斯这是做什么。 “格里斯，你......”菜月昴又戒备又疑惑的问着。 可恶！他之前一定也是这么对我的......菜月昴心生戒备，想到了他之前莫名其妙的晕厥。 “拉姆大人是『无角者』，没有充足的玛娜供应，前去战斗过于危险。” “那里的魔兽远比你们想象的凶狠，我不想在战斗时还要担心同伴随时葬身魔兽口中。” 格里斯只是淡淡的说着，转过身向村民走去。 “你那时候也是这样打晕我的吧，也太不讲道理了！” 菜月昴略带愤怒的叫着，但格里斯没理他，只是来到村民身边，将拉姆送到他们手上。 “请带拉姆大人回去休息，顺便在爱蜜莉雅大人醒来后告知我们去森林的事情。” “明白了，格里斯大人，祝您武运昌隆。” 村民接过粉发女仆，点头说道。 格里斯同样颔首，转身向菜月昴走去。 “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想着打晕我！” 菜月昴手里握着剑，戒备的看着格里斯。 格里斯嘴角弯起。 “放心吧昴大人，您吸引魔兽的体质能帮大忙，我不会使用那么粗鲁的手段的。” “这是骑士的礼仪。” 信你才怪！你有个屁的骑士礼仪......菜月昴心中暗骂，但却不敢直接说出来，他怕格里斯一个不开心也一个闷棍给他敲晕。 不过他还是戒备的退开两步，看着格里斯经过他身边，走向森林，才慢慢跟了上去。 ............ 进入森林，格里斯发现这里比之前好走了不少。 应该是昨晚村子的人们开了不少路......格里斯一下明白了原因。 这也算是给他节省了一些体力，毕竟他要照顾此刻吊在后面因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昴，重新开路会很麻烦。 想到这他又转头，看向右手扶着树左手扶着腰的菜月昴。 “昴大人，再这么拖下去可能诅咒发动了都走不到森林深处。” “哈！没想到......这把剑这么重，明明我体质也不算差的，都是因为这把剑！” 菜月昴一边喘着气，一边哀叹着把责任推给右手支在地上的古朴长剑。 “不敢苟同。” 格里斯淡淡说着，还是走到了菜月昴身边，右手伸出，拿过了菜月昴身上的那把古剑。 微沉的重量让格里斯挑眉，略有些惊讶。 确实有些沉，不是乱说的......格里斯把玩着这把剑。 虽然对他来说这点重量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算得上沉重。 也算把不错的剑，比制式的好......格里斯回想起之前和猎肠者战斗的时候崩毁的那把剑，摇了摇头。 “前进吧，昴大人。” “啊！得救了......”菜月昴发出了好像搁浅的鱼重入水中的愉悦叹息。 “谢谢你啊格里斯。” 没有了那把剑，菜月昴行进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甚至还能蹦跳几下。 格里斯没有说话，对于菜月昴的道谢也只是默认。 就这么行进了一段路，菜月昴感觉这沉默实在受不了。 他是冰块吗？一句话都不说......菜月昴腹诽着，看着这明明六七月的天气，却因为待在格里斯旁边感到了有些阴冷。 人形行走冰箱啊这是，夏天降暑必备......菜月昴思绪翻飞，想着找点话题，又不知道说什么。 普通的玩笑格里斯肯定都懒得理会。诶，对了，之前他说的......想到这里，菜月昴向格里斯问道： “格里斯，你之前说拉姆是『无角者』，是什么意思？” 格里斯身形顿了一下。 第三十章 风雨降临之际的惊雷 菜月昴疑惑的问着，却见到一向没什么动作的格里斯顿了一下，又停下了身形。 “诶？怎么了。”菜月昴走到他身边，看着停下的格里斯问道。 格里斯看了菜月昴一眼，表情如常的继续往前走着。 一边走一边说道： “没什么，顾名思义，『无角者』就是失去了角的鬼。” “无角的鬼......”菜月昴缓缓念叨着。 “意思就是，拉姆是鬼吗？” 格里斯点了点头。 “拉姆和雷姆是仅剩的鬼族，拉姆和雷姆是姐妹，作为最后的族人相依为命。。” “这个我知道，她们是双胞胎。”菜月昴插嘴道。 格里斯肯定的点头，用剑鞘将地上一颗半朽的枯木拨到一边，同时说着： “鬼族天生有两个角，能够吸收大气中的玛娜，强化自身，是他们的战斗器官。” 菜月昴恍然的点头，但格里斯没有停下话语。 “因为雷姆拉姆是双胞胎，所以她们天生都各自缺少一颗角。” “那岂不是弱了一半？” 菜月昴疑惑问着。 “是的，对于两人的才能都有削弱。” “真是令人惋惜的设定啊！”菜月昴叹息着。 双胞胎什么的，不应该加起来更强吗，怎么还更弱了？他暗暗痛惜。 “明明双胞胎能力互补，合体能发出超恐怖的大招这种设定才过瘾。” 菜月昴对着空气挥拳，好像对这两人不公平的命运惋惜。 格里斯用疑惑的眼神的看着做着奇怪动作的菜月昴。 “虽然不是很听得懂，但看得出来，您的言行都有着大智慧。”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菜月昴！”他得意的挺了挺腰。 “因为只有一颗唯一的角，所以断掉了就没办法了。” 格里斯继续说着。 菜月昴收回了不安分的手，疑惑问道： “断掉？为什么。” 格里斯表情平静。 “据拉姆大人本人所说，因为一些小纠纷。” “啊呀，怎么想能让唯一的角断的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小纠纷吧。” 菜月昴愤愤不平。 格里斯不置可否，没说话，只是略微加快了脚步。 ............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森林深处。 现在的时节虽然还算不上盛夏，但也已经很有几分炎热，加上两人一路行进，哪怕是格里斯，额头也不免微微有些细汗，更别说体力不佳的菜月昴了。 格里斯回头看向身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菜月昴，说道： “昴大人，不然就休息一会吧。” 菜月昴正有气无力的扶着双腿，提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又被强烈又粗重的的呼吸打断了，没能说出来。 他们已经行进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离结界已经十分远，一路上爬坡过树，可把菜月昴累的够呛。 格里斯明明跑那么快，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怕不是是个怪物吧？菜月昴内心吐槽，他一大半体力都消耗在了追逐格里斯的脚步上。 此时听到格里斯的话如同听到了福音，当场没有一点犹豫的直接靠着一棵树坐下，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叹息。 看到他坐下，格里斯没再理他，回过头打量着前方。 休息了一会，他才终于缓过气来，走至格里斯身边，看着前方景色。 这里是一片小斜坡，虽然地势不算高，但能够清楚的看到下方一片连绵的森林，正午的阳光穿透层层叶影，被打的斑驳稀碎。 “昴大人有能够聚集魔兽的办法对吗？”格里斯问道。 这块地方地形简单四周开阔，只有一面被山崖挡住，很符合格里斯的预期，这也是他停下的原因。 而且山崖不高，在半腰地带开个平台能够让菜月昴待着，不会卷入战斗，关键时刻也可以用来躲避沃尔加姆王的魔法......格里斯回忆起之前战斗时那只王施展的泥石流。 他们一路上陆陆续续也杀了不少魔兽，那种沃尔加姆群居散发出来的的腥臊味道也逐渐浓郁，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型沃尔加姆群落的活跃地带。 不过沃尔加姆为什么一看到菜月昴就失去理智了呢......格里斯皱眉思索着，随后又摇了摇头。 想不通的事情，多纠结也没用。 “虽然有点痛，但是确实可以。”菜月昴脸上肌肉挤在一起，形象的表达了痛苦是什么样的。 “那我现在召唤吗？”他问道。 “等等。”格里斯制止了菜月昴冲动的想法。 “我们不能和野兽一样，战斗要靠脑子，战前准备是必要的。”他点了点脑袋。 我怎么感觉被他鄙视了......菜月昴一时无言。 “那怎么做？” 格里斯目测了一下斜坡的高度，随后没有犹豫，抓住菜月昴的肩膀，一个下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衣服和头发被风吹起，在菜月昴的惊呼声中，格里斯只是计算着落地的高度，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淡然开口。 “埃尔·芙拉。” 在两人即将落地摔成一阵肉泥的时候，一阵轻风扬起，风压在两人脚下形成，缓和了两人下落的冲势，随着格里斯踏碎脚下的风，两人平稳落地。 菜月昴连忙逃开，惊恐着睁大眼睛，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抱怨着格里斯。 “突然这么来一下会把人吓死的啊！！” “好歹也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啊喂！！” “就不能慢慢爬下来吗！！” “你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 颤抖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带着劫后余生的残余恐惧。 格里斯只是没什么所谓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那会浪费不少时间，让您受惊了十分抱歉。” ......完全没有一点歉意！如果可以，我一定要让这家伙体验一下从飞机上掉下来的感觉，让风把他脑袋灌成浆糊！ 菜月昴咬着牙愤愤不平的想着。 “接下来的计划需要昴大人的帮忙了，没有您的帮助的话会很麻烦。” “我要做什么？”菜月昴虽然还带着余惊，但还是一边平复心情一边说着。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脑袋摇成浆糊！ “很简单，我会在上面打开一个能够暂时停留的平台。” 格里斯一边看着上方的崖壁，一边说道。 “您待会就待在上面，然后运用您吸引魔兽的能力将沃尔加姆们吸引过来，由我来战斗。” “完全就是将我当成诱饵啊！”菜月昴叫着。 “很抱歉，但是您并不具备迎战个数以上沃尔加姆的能力，这是最好的方案。”格里斯淡淡说着。 “嘛，其实我也算有自知之明，战斗什么的，我确实不擅长。”菜月昴嘟囔着。 “诱饵战术也确实是我自己提出的。” “那么就按这个计划展开吧，就叫做『菜月昴诱饵大作战』！” 菜月昴激昂的说道。 “您很有智慧。”格里斯没去看菜月昴，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流光，一个蹬越跳起到山崖半空。 剑光飞出，轻而易举没入石壁，如切割豆腐一般。 剑光一道接一道，不断切削着崖壁，直至格里斯释放一个风浪，将掉落的土石吹飞，一个不大的平台已然形成。 “好......好强...”菜月昴喃喃着。 切口光滑平整，甚至能看到石壁细腻的纹路，很难想象这是单凭一把剑开凿出来的。 做完这些，格里斯落地，躲过掉落的石块，将流光压回剑鞘，行云流水。随即走向菜月昴。 “您准备好了吗？” 菜月昴吞咽了口唾沫，手略微颤抖，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没问题。” “那我，开始？” 看到格里斯同样点头，菜月昴平复心情，带着决然的表情喊道： “我能使用死......呃！” ............ 吼！！！ 第三十一章 蝶 吼！！！ 此起彼伏的魔兽吼叫在林中各处传来，惊起一片片飞鸟。 菜月昴此时已经痛苦的捂着胸口，半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心脏被人捏住了一样。 “这赌注真是有点痛啊......”菜月昴强笑着吐槽。 格里斯皱着眉头，他听出了菜月昴想说什么，他的原话应该是“我能使用死亡回归。” 似乎他不能对别人说出这个权能...... 能够吸引魔兽的原因格里斯也隐约猜到了，就在菜月昴说出那半句话的时候，他隐隐感觉这个人身上某种气息更浓郁了。 那是他还在魔女教内，还在大罪司教『怠惰』担当身旁的时候，能够感受到的一种气息。 那是一种独特的气息，格里斯说不上来是什么，他不能确切闻到，只能微微感知。 司教虔诚的告诉他那是魔女的余香，是魔女恩赐的证明，然后双手捂着脑袋将向后弯腰咬牙切齿的斥责人们将这种恩赐称为『魔女的瘴毒』。 司教说他也有这种恩赐，但是很深邃很浓郁，就像魔女深深藏起来的独特宠爱，不肯让世人见到一分一毫，只有饱含『勤勉』和『爱』的他能闻到。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虔诚，甚至撕咬自己的手指大喊着“勤勉！勤勉！勤勉何等的勤勉！” 当时的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安静的保持着沉默。 在格里斯的理解里，拥有魔女因子，或者得到魔女的宠爱被赐予权能，又或者与魔女有过特殊解除的人，就会有这种余香，只是淡和浓的区别。 没有司教那么浓郁，但是却更为深邃......格里斯看着终于缓过气来的菜月昴，想起了自称为他弟弟的小男孩说过的话。 菜月昴是受到了【嫉妒魔女】偏爱的人。 所以那股气息是嫉妒魔女的气息吗......司教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咬着手指发狂......格里斯思绪发散。 魔女教是以复活【嫉妒魔女】为终极目的的教会，如果让有着嫉妒魔女偏爱的菜月昴去到魔女教，绝对是最合适的大罪司教人选。 【傲慢】司教应该会很适合他......格里斯看了一眼森林。 此时已经不再有飞鸟惊起，但仍有兽吼接连响起，隐隐可以看到道道猩红的光芒从林中划破黑暗而来，那是沃尔加姆的眼睛。 格里斯没再犹豫，转身奔向菜月昴，在他无助的伸手喊叫中，借着崖壁两步登上了平台。 放开菜月昴，将那把古朴的剑还给他，说道： “昴大人，如果有危险一个人无法支撑，记得及时求救。” 他始终记得他最根本的目的是保护菜月昴不死，至少不能那么快就死，他不清楚菜月昴会重置到世界的什么时候。 也许昨天，也许刚开始。他只能尽量的延后这个时间，直到他有着能够避开『死亡回归』的办法。 很无奈，但格里斯只能那么做。 “我在这把剑里注入了一定的玛娜，将剑变得更轻捷，同时能稍微释放威力不大的风刃。” 他回想起那个小男孩悲伤的笑容，他不明白那稚嫩的脸上怎么会有一种“我活了几万年”的那种悲伤，但他仍然对失去记忆这事发自本能的抵触和厌恶，如洪水如暴风，这种感觉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是他也不能让那个蓝发女仆就这样不明所以，稀里糊涂的死掉，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充斥着魔兽的森林。 魔兽和他，只能活一个。 菜月昴咳嗽着接过了剑，他刚刚被风灌进了喉咙，不是很好受，但还是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没问题。 格里斯虽然看不懂这手势，但他明白了菜月昴的意思，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跳下平台，看向闪烁着众多猩红眼神的森林。 那么，开始起舞吧。 铮！ 流光出鞘，低低的风压围着格里斯旋转。 ............ 阿拉姆村，上空。 罗兹瓦尔正漂浮着，看了一眼村落，又看了一眼森林，异色的眼瞳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飘落了下去，在一道道恭敬又安心的问礼声中，打开了暂时歇息着拉姆的房间。 看到床上昏迷的拉姆，罗兹瓦尔久久没有动作，喃喃着： “福音又出现了偏差......” 关上房门，他向着爱蜜莉雅的房间走去。 ............ 魔兽森林深处，一片空地上。 格里斯持剑而立，淡淡青雾在他周围升腾，周围似乎弥漫着暴烈的风，沙土，粉尘，树叶以格里斯为中心，围绕着他旋转着，翻飞着，失去了自由的身躯。 大些的石块也在不断翻滚着，还在苦苦支撑，好像这一块地方是他的领域，所有的一切应该向他表达臣服。 好酷！ 菜月昴眼中精光闪亮。 格里斯可听不见菜月昴的心声，他只是看见前方森林里那幽邃的黑暗中，一只又一只猩红眼眸睁开，缓缓走出一只又一只沃尔加姆。 这嘲讽挺管用，估计全来齐了，目测有两百只以上......格里斯一边蓄势一边打量着魔兽群。 两百只听起来不多，但要知道的是，他和雷姆之前那一场战斗斩杀的魔兽绝对有两百，甚至三百，在那一战后还能剩下这么多沃尔加姆，已经很能说明这个族群的强大了。 格里斯凝神看去，只看到有的沃尔加姆体态苍老，身形佝偻，爪子和獠牙也不再锋利。有的身形娇小，身体细长，一看就不是族群里战斗的雄性。 还有的獠牙初长，身形比不上高大威猛的成年沃尔加姆，但已经带着几分狠戾，是正在成长中的沃尔加姆。 基本上整个族群都来了啊......没看到幼儿，应该是有一部分雌性带着幼儿逃离了，这只王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哪怕受到魔女气息的引诱，也没有丢失他的智慧...... 格里斯在魔兽群中搜寻着王的身影，果不其然，他看到一只秃顶的小狗从后方缓缓走来，族人纷纷为其让路。 在看到格里斯后，眼中猩红光芒暴涨，几乎凝为实质。 吼！ 吼吼吼！！！ 随着王的吼叫，所有的沃尔加姆都在冲着格里斯吼叫，那声音，震的菜月昴头皮发麻，心悸不已。 如果没有格里斯挡在前面，我大概只能等死了吧......他试图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但又怎么都慢不下来。 格里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挽了个剑花，剑身划破空气，留下两道拖着残光的剑影，剑锋直指沃尔加姆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格里斯没有等待，而是主动出击。 脚尖点地，看不见人，只看见他的身形拖出淡淡青影，如同狂风，『流光』剑身上溢散的剑气将地面拖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向着魔兽群冲刺而去。 好快......菜月昴的眼睛根本追不上格里斯的身影，于是他聪明的放弃看向格里斯，转而看向魔兽群，因为格里斯最后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菜月昴赞叹自己的机智的时候，魔兽也没闲着。 怒吼声，王首先凝聚起淡黄微光，随后微光扩散至整个族群，所有的沃尔加姆身上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土黄色光芒，隐隐透出甲壳的形状。 群体buff？还能这么玩的吗......菜月昴惊叹，被沃尔加姆王的智慧折服。 但是格里斯比菜月昴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因为土系魔法里没有这种魔法。 土系魔法大多作用于物体内部，受地形影响，虽然也有能够增强防御力的术式，但一般需要刻印，并且只作用于死物。 但这只王能够借助族群的联系将整个族群覆盖上土属性玛娜，使用这种自创的魔法，足以说明这只王的魔法才能极高，甚至各方面不弱于人类。 智商同样能媲美人类......格里斯没有惊慌，抬剑于胸前，黑瞳冷静的看着沃尔加姆伸出的利爪。 这一切看似漫长，实际只不过一秒钟的时间，格里斯和魔兽群就撞到了一起，格里斯抬起了剑锋，魔兽则张开獠牙，挥出了利爪。 挥剑。 天地好像安静了一瞬，没有了风声，没有了魔兽的嘶吼，没有虫鸣鸟叫，没有了沙土摩擦的声音。 也没有碰撞声，没有交鸣声，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石屑粉碎的的声音。 突然，这一切又好像恢复了，世界可以被听见了。 又有了嘶吼，是痛苦惨烈的呻吟。 又有了风声，是撕扯血肉的狂呼。 又有了剑鸣，是渴饮鲜血的欢歌！ 菜月昴惊愕的看着这一切，没有看到预料的激烈的碰撞，没有响起本该有的激昂的交鸣声。 取而代之的，是细雪的剑光，是呼啸的青芒，翻飞着，跃动着，像只青中泛白的蝴蝶，有最锋利的翅膀，有最灵活的躯干，在沃尔加姆群中穿梭。 这里停留一会，啜饮一口鲜血，像采摘新鲜花朵的初蜜，那里轻飞而过，留下几块分离的尸首，如花园里悠闲的小憩，缓缓扇动翅膀，掀起让魔兽爪子紧紧扣住地面还是不断后退的狂风。 美丽又致命。 格里斯迅速蹬飞回来，避开了后续魔兽的反扑。 此时的他漠然的站在石壁前方，看着同样死死盯着他的沃尔加姆群。流光斜指地面，剑身上有着淡淡的鲜血随风环绕着，一点点流入地面，浸染那一小块土地。 他身上有着许多血迹，大多是魔兽的，染红了半边身子，但他没有在意，只伸手摸了摸左侧脸颊的一道血痕，确认没有诅咒的气息。 刚刚那一击，抽掉了了他一半的玛娜，消耗惊人，效果同样惊人。 数十只沃尔加姆已经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有的幸运些，只是尸首分离，有的不幸，全身变成了十数块，竟一只能幸存着哀嚎的都没有。 “好...好酷！”菜月昴惊叹着。 “这招叫什么名字...那只蝴蝶！” 格里斯没有回话，身上又开始弥漫青光。 “没有名字的话，取一个怎么样！” “就叫......就叫...”菜月昴皱着眉头思索，用他地球的记忆寻找着。 “折风式！” 第三十二章 名副其实的王 帅炸了......菜月昴暗暗激动，像是前世他玩过的游戏里的技能一样绚丽。 “这个招式有名字吗？”他激动的问着，想知道这如蝴蝶般美丽的剑技的名字。 格里斯没有回应他，并非没有听到菜月昴的问话，而是他从来不会给剑招取名字，那没有什么意义。 在他带着戒备盯着沃尔加姆群的时候，它们并没有呆呆的看着这两个人类闲聊天，同族被杀的仇恨在他们心中激荡，发出了凄厉的吼叫。 吼！ 那只王仰天嘶吼着，带着失去同胞的悲伤，带着仇恨未报的愤怒，带着对眼前人类的憎恨。 全身再次泛起土黄色的磷光，术式在它脚下展开，最开始是一点，然后旋转着，延伸着，构成了一个简单的术式刻印，然后继续延伸，扩展，增添花纹，附着玛娜，慢慢变得复杂。 吼吼吼！！ 所有的沃尔加姆一同吼叫，震得林间都瑟瑟起来，他们也开始泛起了淡淡的黄光，微微闪烁着。 一瞬间，所有的沃尔加姆好像都与王建立起了联系，整个族群就像个土黄色的大光团，一明一暗，闪烁着，向王脚下的术式汇聚玛娜，让它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增添更多的繁复花纹。 又是自创魔法......格里斯暗暗戒备，他已经尽量高估这只王了，但它的才能还是让他震惊。 只见那王身上开裂出一道道伤口，血液还没流出就开始蒸腾，变成淡淡的血雾。 它的嘴角也开始流出鲜血，但王却分毫没有在意，反而将越来越多的来自族人的玛娜加速汇往脚底。 有点糟糕......格里斯有冲过去打断那只王的想法，但他担心过去后魔法会冲着菜月昴而去，还有就是，他现在已经不能随便动作了。 是的，所有的沃尔加姆没有嘶吼，没有动作，任由王抽取着玛娜，抽取着生命。 此时那只王脚底下的术式已经接近完成，繁复的花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王的身上遍布鲜血，他没有动作，所有的沃尔加姆都没有动作。 但是那恐怖的玛娜压迫和决然的杀气已经死死的锁定了格里斯，一旦他稍有动作，随时可能引爆。 “格...格里斯......”菜月昴牙齿打颤，捏紧着拳头，但是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他几乎不敢出声，连这小声招呼都费了很多勇气。 格里斯没理他，沃尔加姆也没理他，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格里斯和魔兽彼此。 玛娜的波动笼罩了这块地方，无形的摇曳着，空气像是被压缩了一样，几近凝固，除了两人以外的所有的生物都在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区域，连虫子都知道这里酝酿着天罚，不能停留。 骤然，王流着鲜血的猩红眼神盯住了格里斯，它脚下的术式已经完成，正熠熠生光。 于是所有的沃尔加姆都一齐盯住了格里斯，上百双猩红眼眸看着他。 上百只魔兽的滔天杀机直指格里斯。 一瞬间，格里斯感觉身体好像从脚踝往上，一寸寸被冻结，动弹不得，面对那杀机只想着等死。 菜月昴已经是这样了，哪怕杀机的目标指向不是他，但是那已经完成的巨大术式的恐怖压迫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仍旧轻而易举的让他瘫在了地上。 菜月昴表情呆滞，看着魔兽群，看着仿佛冻结的格里斯，两行泪顺着眼睛流下，嘴里不知喃喃着些什么。 他再没有了吐槽的心思，也没了那跳脱的洒脱，那份身为人类对魔兽的傲慢此刻荡然无存。 他回想起来到森林之前的大话，想起更之前要独自一人深入森林被格里斯阻拦的愤怒，回想起自己到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 他把这一切当作游戏，把自己当作主角，当作美少女异世界召唤的美好故事，他想当然的按着自己认为的来做，带着穿越者对本土土著的天然傲慢，带着有着死亡回归权能的有恃无恐。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那愤怒又悲伤的浴血的王，看到了如一叶孤舟苦苦支撑的格里斯，看到了这世界残酷的杀机。 他突然仰头看天，看到正午时分高挂的太阳，但他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想起格里斯说的一句话。 我不明白命运的重量......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到了他死亡后的世界还存在吗？ 是否有着爱蜜莉雅死去的世界？ 是否有着因为他的死亡而悲伤的爱蜜莉雅？ 是否有着少了他一个也什么都没发生依旧运转的世界？ 那三个混混因为杀了他被逮捕了吗？ 莱茵哈鲁特会觉得他像个骑士吗？ 我太傲慢了...... 他仰天嘶吼着，带着无法消除的恐惧和对自己的憎恨。 “格里斯！！！” 骤然，凝固的空气被打破，沃尔加姆王当先发难。 吼！ 巨大而复杂的术式当即隐入地下，阵阵波动传递开来。 地下！格里斯当即明悟，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刚刚那杀机虽然恐怖，但毕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对于其他人或许效果不错，但对于格里斯就显得不够看了。 只是略微愣神一瞬间，就马上清醒过来，没有动作只是在迷惑沃尔加姆王，同时等待它的招数。 玛娜流淌于血液，灌注进血肉，崩坏一切的同时带来的是恐怖的力量。 这一次，格里斯全身泛起实质性的青光，血管扭曲，从毛孔散发阵阵血雾，将格里斯染成血青色。 噔！噔！噔！ 格里斯全速向菜月昴奔去，从地下传来的波动判断，他可能死不了，但菜月昴一定会粉身碎骨。 此时地面已经开始震动，大块大块的泥石翻起，树木被连根推出，又被再搅和进土里，好像这生长了许多年的树木不过是颗杂草。 不够快......格里斯没去看身后的地面，但他也知道一定已经天翻地覆，前方菜月昴待着的山崖已经开始崩解，大块山石滚落。 好巧不巧，刚好有一块山石向着菜月昴落下，而他只是茫然的抬起头，呆滞的看着。 没再犹豫，格里斯将剩余的玛娜全部灌注进身体，霎时间，他全身青光大盛，但同样的，他崩坏的也更快了，原本能支撑十分钟，这种状态下只能支撑三分钟就会死亡。 他的身体已经隐隐能看到和血肉纠缠在一起的青色玛娜，穿梭在血肉和血管中，给他提供着力量。 格里斯速度再度攀升，拖出道道残影，一瞬间就到了菜月昴身边，一把将他拉住，带离了山石落下的区域。 随后直接向山崖上攀登，在这一小片崖壁彻底崩解成碎石之前，冲上了高空。 『不可视风刃』发动。 很幸运，这一次的风刃相当稳定，格里斯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右手握剑，左手抱着菜月昴，看着下方。 此时下方除了沃尔加姆群所在的地方被淡淡的黄光覆盖，安然无恙之外，其他地方已经面目全非。 从上空看去，只感觉这郁郁葱葱的林海中突兀的黄了一块，光秃秃的只剩下黄土。 细看去，就看到还是正在翻滚的黄土。 土石翻出，山石崩碎，树木折断，又再度被卷入地下，挤压，破碎。好像这里有条看不见的地龙，正在地里打滚。 地龙翻身。 如果不是格里斯跑得快并且有着滞空的手段，此时两人都已葬身地底。 但恰恰因为这一个简单的滞空，让沃尔加姆王所有的努力成为了笑话。 此时它正抬起头，仍流淌着鲜血的红眸冷漠的注视着天上的两人。 第三十三章 身为人类的骄傲 菜月昴缓慢又迷糊的眨了几下眼睛，才惊觉自己此刻在高空。 “啊啊啊！！” 他后知后觉的慌张的抖动起手臂，但是却惊奇的发现没有掉下去。 感受着腰上的力道，这才发现他被人单手抱在怀里。 疑惑向后方看去，发现是格里斯，才缓缓松了口气。 “我们......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菜月昴才渐渐从之前那被震慑得毫无意志的状态中脱离，看了一眼底下翻滚的泥浪，突然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这已经超过规格了吧......不带这么玩的啊！” 他呢喃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残余的恐惧。 如果没有格里斯，他此刻恐怕已经被卷入地底，骨头都被粉碎了。 哪怕有死亡回归可以重来，这种死法怎么想都痛的要命啊......菜月昴想想全身被挤压的痛苦，在地底窒息着死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菜月昴又看了一眼，发现那唯一安然无恙的土地上，上百只魔兽正盯着他和格里斯两人。 格里斯明显感到菜月昴缩了缩脖子。 此刻他也在看着下方宛如地龙翻身的场景，如果不考虑杀伤性的话，确实很令人震撼。 扎根生长几十上百年的古老树木，无论狂风还是暴雨，雷电还是火焰，都没能让顽强的他们折服，矗立在这片土地上百年。 他们的根系深扎地下，蔓延不知多长多深，早已同大地连结在了一起。 但此刻这片厚重的土地却背叛了他们，翻滚着泥浪，搅和着泥石，将根系连同泥土翻出，将树干拦腰折断，卷进滔滔岩浪。 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要是太长就不妙了......格里斯略带担忧的想着。 他的不可视风刃维持也在消耗着他的玛娜，如果在岩浪结束前他的玛娜先耗空，那情况就糟糕了。 尽管他还有欧德可以转化，但如果躲过岩浪却无力再战斗了也会被下方的沃尔加姆群生生撕咬至死。 想到这，格里斯又看了沃尔加姆群一眼，他们的王也在看着他们，脸上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红眸淡漠。 “这魔兽可真厉害......”菜月昴同样看着魔兽群，喃喃着说道。 曾经他以为魔兽不过像游戏里的怪物一样，没有什么智慧，纯粹是升级打怪送经验的流派。 他带着穿越者的骄傲走进森林，却败得像条丧家之犬。 格里斯这次难得接过了话头。 “智商不比人类低，甚至超过许多人。” 在格里斯和这只王的两次战斗里，已经充分见识到了沃尔加姆王的智慧，连他也险些裁了跟头，只能说不愧对“王”的称号。 “同样也有着丰富的情感。” 哪怕格里斯听不懂魔兽的语言，也能感受到沃尔加姆王身上那浓烈的凄凉与悲伤，那不是一般的低智慧魔兽会有的。 “甚至就魔法才能来说，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类。” “啊？！”菜月昴惊讶出声。 他无法相信随便在森林遇到的一只魔兽竟拥有着好像boss的设定，甚至动摇了他身为人类的骄傲。 菜月昴隐隐觉得他好像各方面都比不上这只沃尔加姆王。 可恶......他暗暗握拳。 我也要努力变强才行！ 格里斯当然没注意到菜月昴小小的情绪变化，即使注意到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他继续说道： “能自创两个魔法，而且都是相当高阶的魔法，这方面，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格里斯没有在谦虚，这只王的才情确实相当高，如果给他更多时间，称霸整个森林只是早晚问题。 “连格里斯都自愧不如......”菜月昴喃喃自语，只感觉又一次被打击了三观。 “其实很多时候，人不如兽。” 格里斯颇带几分感叹的说道。 他说的不只是能力。 他曾见过无数鲜血与黑暗，很多时候，自诩高等的人们早已沦为野兽，甚至野兽都不如。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聊着，已经过了将近一分钟，下方的岩浪还没有平复的迹象，格里斯倒是快坚持不住了。 在二次灌注玛娜的情况下，以他的身体只能支撑三分钟，加上之前因为救出菜月昴耗费的时间，能够再维持这种状态的时间不足一半。 但是格里斯不敢退出这种状态，非人的疼痛倒是次要的，他担忧玛娜撤离后，一瞬间玛娜的阻塞可能导致无法维持不可视风刃，那么这里将毫无疑问的成为他和菜月昴的葬身之所。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认为那个智慧的王会这么安静温柔的等待着他们度过危机。 格里斯的判断没有出错，沃尔加姆王并未只是呆傻的看着两人。 他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静静看着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积蓄玛娜。 此时他的族人因为之前岩浪魔法的恐怖消耗，大多萎靡不振。 有的神态更加苍老，已经站不起来，只能伏在地上喘息着。 有的精神萎靡，四肢打战强撑着不坐下去，嘴里不时呜咽一声。 有的还稳稳站着，跟随着王直视天上的两人，只是气势略微低迷。 王确实失算了，没有想到格里斯有着滞空能力，让它们的攻势接近笑话。 其实这不能怪沃尔加姆王，实在是这个世界对于空中研究太少了。 哪怕是有飞行魔法，也要极高的魔法水平才能运用，并且使用者必须是三属性魔法使，除了罗兹瓦尔，目前卢格尼卡王国没有人能够使用。 但那攻击并不是毫无作用，此时的两人已经被困在了天上，沃尔加姆王冷漠的红瞳看着空中两人。 他们已经毫无退路。 一道道小型术式在沃尔加姆王身后展开，密密麻麻，全部对准了空中的两人。 这一次，只有部分沃尔加姆身上亮起了黄光，贡献着玛娜和生命，他们从未拒绝王的索求，只是发出一声声动人心魄的低吼。 密密麻麻的术式微调着角度，校准着，确保两人处在攻击中心。 吼！ 王的嘶吼显得很沙哑，有气无力，带着日落西山的凄凉，但是该有的杀意半分不少。 咻！咻！咻！ 一半的术式消失，生成一根根锋锐的石棱柱，如同破开空气的利箭，带着整个族群的仇恨，向着空中两人激射而去。 糟糕了！ 格里斯感到不妙，不仅是因为这数十颗能要人命的石棱，也不仅因为那还剩下一半的术式。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他大可随意防御，但是此时他左手还抱着个菜月昴。 此时的菜月昴看着向他俩飞袭而来的石柱，牙齿打颤，慌张的扯着格里斯的衣服，催促着他赶快决定。 一颗颗石棱，好像带着一只只沃尔加姆的兽影，肆意的奔跑着，向着两人撕咬而来。 几乎封死了所有角度......格里斯盯着逐渐靠近的石棱，在不多的时间里飞速思考。 防御？ 不行！面前几乎每个角度都有攻击，而且同时到来，无法完全挡住，菜月昴会死掉。 只防御菜月昴？ 不行！我重伤失去战斗力，他还是会死！ 再发动不可视风刃继续躲避？ 不行！不确定风刃是否稳定，不稳定菜月昴很容易暴毙，哪怕稳定了剩下的术式继续发射石棱也是必死无疑。 沃尔加姆王看着两人的红瞳依旧冷漠，好像理所当然，又好像带着深深地疲惫，安静的看着两人的垂死挣扎。 那么，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格里斯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传来，语速略显急促但依旧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昴大人，准备好您的纱幕。” 第三十四章 王血以剑终 “呃......啊？” 菜月昴听到格里斯的话语，一时没理解意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体会到了失重的感觉。 在石棱的破空声中，菜月昴的惊呼声中，格里斯取消了对不可视风刃的维持，两人受重力拉扯，直直往下坠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菜月昴惊恐的大叫响彻在森林深处上空，自从他跟着格里斯来到这里，已经不知道惊呼多少次了。 但这并未影响格里斯的动作，在极速的下落中，他们也成功躲过了第一波石棱，让那些锋利的石棱只能在空中相互碰撞，或被撞的偏移轨道飞远，或被撞碎成石块洒落。 但这不代表他们安全了。 沃尔加姆王眼神一凝，背后的术式纷纷调转角度，以一个倾斜的覆盖面囊括了两人下落的轨道。 咻咻咻！ 一根根石棱激射而出，破开空气，向着格里斯他们而去，这一次在空中自由落体的他们，毫无疑问没有了躲藏的余地。 但格里斯依旧冷静，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菜月昴大喊道： “纱幕！” 菜月昴虽然在空中被晃的晕头转向，不清楚当前的状况，但是面对格里斯的大喊，他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因为不相信就要死在这里了！ “纱幕！！” 阴属性的玛娜在菜月昴门后不受控制的蜂拥而出，挤压着不堪重负的门。 轰！ 一声暴鸣，滚滚黑雾从菜月昴身上弥漫而出，迅速席卷着将这一大片地方覆盖，魔兽群和格里斯两人的身影都被吞没。 在这浓浓的黑雾内，除了菜月昴，所有生物的视觉都被干扰，只能看到深深的黑暗。 “嘲讽！” 格里斯向着菜月昴大喊着，也不管他是否已经理解了意思，就直接左手发力，将他斜上方抛向了高空。 随即格里斯玛娜涌动。 『不可视风刃』发动。 这一次位置是在他下方下落位置的偏后一点，毫无疑问的是一团暴烈的风，能撕碎一切。 此时的菜月昴被格里斯抛了出去，还有些迷糊，但是随即脑子又像被灌了清水一样清醒，他看到了下落的格里斯和正在茫然的魔兽群，这是作为魔法使用者不受影响的特权。 他想起刚刚格里斯所做的一切，清楚的知道他的作用，格里斯把信任交给了他，说明他们已经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好！菜月昴不会让你失望的，让战斗变得更激烈吧！ 因为，我可是菜月昴啊！ 菜月昴心情激荡着，嘴角弯起笑容，丝毫没理会自己身处高空的险境，因为他知道，格里斯一定会有办法，他只需要按格里斯说的去做就好。 “我能使用死亡......呃！” 吼！！ 莫名的波动弥漫，菜月昴身上的魔女气息一下浓郁，让本来找不到目标的沃尔加姆群全都对着黑雾中的某处嘶吼着。 “被捏住心脏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菜月昴还有点闲心强笑着吐槽。 看你的了，格里斯！ 随着魔兽嘶吼声响起，格里斯眼神瞬间犀利。 在那里！ 当下没有丝毫犹豫，右脚直接蹬上那团暴风，随着他右脚血肉的分离破碎，以恐怖的速度向沃尔加姆群俯冲而去。 噗！ 嗤！ 石棱扎进血肉的声音，在黑雾中响起，格里斯没有去防御沃尔加姆王的覆盖性打击，在他恐怖的速度下，石棱深深插进身体。 但还没来得及洞穿他的躯壳，就被格里斯身上缠绕穿梭的暴风粉碎成石屑，簌簌掉落。 几乎一眨眼，格里斯就已经来到魔兽群附近，而此时的菜月昴还处于被抛飞的上升状态。 左脚踏碎一团风，稍微缓和了格里斯的冲势，不至于骨头断裂。 此时的他看不清周围景象，但他能感受到魔兽就在旁边，能感受到那浓厚带着杀气的腥味。 二次灌注玛娜的状态，此时已经即将接近极限，格里斯必须一招致胜。 没有再选择灵巧的蝴蝶剑，而是缓缓闭上眼睛，浑身的玛娜都在沸腾，流光身上实质的风开始扩散，围绕着格里斯形成了风场，呼啸旋转着。 从菜月昴的眼里看去，能看到一道青光如流星般刹那间穿梭到了发出吼叫声的地方，随后开始搅动黑雾，卷起一个浓墨色的漩涡，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风声呼啸，青光卷起了黑色，随即便逐渐被黑色浸染，一阵阵乌风荡漾开来。 周围的沃尔加姆不安的嘶吼着，挣扎着站起，要逃离这片地方，但在黑雾里也只是蹒跚着撞到同伴，一时很是慌乱。 格里斯可没准备给他们逃跑的时间。 睁开双眼，眼中弥漫着煌煌青光，一剑挥出。 仿若巨人在挥剑，方圆百米皆剑光笼罩。 带着浓厚的风，沾染黑雾，宛如布条浸润墨水，一瞬间近乎全黑，只在边缘淡淡的还能看到一些青光。 这是极霸道的一剑。 暴烈的风和漆黑的雾，融合着，纠缠着，许是风里染了墨，许是墨里混了风，就连正午的太阳都显得稍许暗淡，被这墨色的剑夺去了光辉。 像是神灵用墨笔在人间画上的恣意一笔，凡触碰生灵皆被终结。 纱幕被生生割裂开，随后又被震碎，树木，泥石，魔兽，触碰这恐怖剑锋的一瞬间就被绞入，碾杀，树木折断，木屑纷飞，肢体破碎，甚至来不及哀嚎。 浩大的风浪后知后觉的席卷而出，从剑锋往外扩散，吹得沙尘滚动，枝叶飘零。 菜月昴愣愣的看着这一剑，他在高空看得清楚，只见以格里斯为圆心，青光怒盛，随后席卷黑雾，变得如同墨水一般，浓浓的围绕着他圈了一笔，隐隐有雷霆之声暴鸣。 就在菜月昴惊叹的时候，这如同仙人涂墨一般的剑技突然有着一丝不稳，边缘带着青光的墨锋开始溢散。 糟糕......格里斯暗道不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对自己的剑太自信了，他相信对剑招的把控，这让他没有考虑到失去右腿对于他出剑的影响。 格里斯努力的维持着剑技，但崩溃不可逆转，最开始只是剑光溢散，然后下一秒便轰然瓦解。 格里斯单膝跪地，以手扶剑，大口喘着气，身上是混着血液的汗肆意流淌。 青光不在，他没法维持玛娜灌体的状态了，此时他的状况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玛娜干涸，筋脉几乎尽断，血管肌肉全部扭曲，骨头多处粉碎，右腿缺失，哪怕他的不死之身在疯狂的缝补他的身躯，也仅仅是维持着没有死去而已。 此时黑雾散尽，露出了这片地方的景象。 翻滚的岩浪已经停止，菜月昴正在高空逐渐向下坠落，格里斯跪在地上难以动弹，魔兽群已经没有了，全是残肢断臂。 除了一只近六米高的沃尔加姆，其余所有魔兽尽数死亡，哪怕是这只沃尔加姆王，右侧利爪也尽断，右掌被削去一半，流淌着鲜血。 从右前臂顺着到后腿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痕，可以看到鲜红的肌肉在蠕动。 但比起两人，他明显是赢家。 王没有看两人，也没有管自己的伤口，而是看着族人的残尸，低低呜咽了两声，带着浓烈到近乎窒息的悲伤。 格里斯甚至看到王的猩红眼眸有着滚滚血红泪水流下，但随即，那猩红的眼眸就盯住了他。 没有滔天的愤怒，没有深入眼底的憎恨，格里斯从那眼眸里感受到的，只剩下纯粹的悲伤，再塞杂不下任何情绪。 王略带麻木的张开血口，咬向格里斯的喉咙 噗嗤！ 格里斯咬牙，靠着最后一分力气，将流光插进了他的喉咙，但靠着流光的锋利没入了一半，便后继无力。 王顿了一下，感受不到痛楚一般，继续咬向格里斯。 格里斯微微叹息。 是你赢了......他闭上了眼睛。 希望，菜月昴重置的时间不要太早...... “乌尔·戈亚！” 一团如同曜日的火球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王的身上，将他的身子烤得焦黑，将他压得四肢跪伏在地上。 他全身冒着火焰，灼烧着他的血肉，已经能闻到焦香。 他没有痛苦嘶嚎，他对格里斯的攻击被打断了，但是没有选择再度撕咬，而是抬起头。 百转千回的叫了一声。 呜——！ 远方的森林有着怯懦而小声的回应。 ......呜！ 王低下头，暗淡的红眸看着格里斯，他燃烧的身躯灼烧着格里斯的黑发，炙烤着他的身躯。 燃烧着的红眸与黑色的眼瞳对视，这是第一次，格里斯发现他看不懂别人的眼神。 王微抬喉咙，将流光的剑柄抵到格里斯手上，他下意识紧紧握住。 下一秒，王猛地低头。 嗤！ 流光洞穿了他的喉咙，鲜血顺着流光缓缓流到格里斯手上。 ............ 第三十五章 请求 粘稠的的血液流淌到了格里斯手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轰的一声，王的身躯倒地，一点点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些微火星溅射到格里斯身上，微微烤焦一点皮肉。 格里斯没管，横着把剑抽回，随着剑拔出而流出的血液迅速蒸发，半点没残留在流光上。 “哦呀～” “你们这样子可真是凄惨呢。” 拉长着音调的怪异话语从空中传来，一道身影迅速降落，正低头用右手扶着高礼帽，身着一身晚礼服，燕尾后摆在身后火焰的映照下微微摇曳着，这次烟火表演的魔术师登场了。 化着小丑妆容的脸抬起，异色的双瞳看着格里斯，嘴角弯起了笑容。 “罗兹瓦尔大人。” 格里斯低头行礼。 “喂喂！让我下去！” 罗兹瓦尔左手托举着一团气流，正包裹着菜月昴，话语也从中传来。 “哎呀呀～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用喂称呼会不会不太礼貌。” 罗兹瓦尔的嘴角似乎永远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左手翻转，散开了气流。 菜月昴掉落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一边咳嗽着站起来一边说道： “咳咳......你这样突然把人扔到地上明明更不礼貌。” 罗兹瓦尔摊了摊手，露出了冤枉的表情。 “明明是昴的错～刚刚还想接着你下来，结果差点～抓烂了我的礼服，没办法～就只能把你扔进风里了。” 菜月昴又狠狠地咳了几下，好像要把灌进去的风都咳出来似的，随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呼吸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的门很难控制，刚才释放的纱幕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玛娜，此刻十分虚弱。 菜月昴从口袋里拿出波可果实，扔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话说回来，真亏你能知道我们在哪啊。” 听到这话，罗兹瓦尔又露出了笑容。 “我可是在村里被爱蜜莉雅大人叮嘱了好～几遍呢。” 说着，罗兹瓦尔又双手相扣在胸前，露出一幅小女儿担忧的姿态，娇俏说道： “就算胡来乱来只要被逼到绝境他必定会使用魔法要在天上好好盯着～～这样呢～” 罗兹瓦尔用急切的语速生动形象的表达了爱蜜莉雅拜托他时有多么的担忧，说完还一边叉腰一边摊手，看得菜月昴龇牙咧嘴，感觉爱蜜莉雅的形象都被这只小丑冒犯了。 格里斯将流光归鞘，挪动着找了颗还能靠得住的断裂树根，靠坐着没说话。 菜月昴干脆直接躺了下来，身体摆成大字形，开口道： “总之无论如何谢谢你了，罗兹瓦尔，没有你我们估计都完蛋了。” 菜月昴虽然有时候有点恶心这只小丑的怪异言行，但是感谢是真挚的，因为这确实救了两人的命。 “没什么，与其感谢我，不如感谢格里斯，毕竟他可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呢～” 罗兹瓦尔说着，异色的双瞳看着靠坐在树根处有些颓唐的格里斯，在断掉的右腿处徘徊了一下。 “格里斯？受伤？诶！” 菜月昴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没看到格里斯，随即一个打挺蹦了起来。 那种情况受伤不是必然的吗，我居然忘了......菜月昴懊恼着自己的粗心，随即看向不远处的格里斯。 这一看让他瞬间呆愣住，大脑陷入空白，对着格里斯那恐怖的伤势张合了一下嘴巴，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辛苦你了格里斯。” 罗兹瓦尔难得没用怪异的语气，而是很郑重的感谢，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格里斯身前。 格里斯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职责。” “喂喂！这伤势也夸张过头了吧，罗兹瓦尔你会治疗吗，快救一下格里斯！” 菜月昴后知后觉的惊叫起来。 罗兹瓦尔此时已经蹲下身，手指在空中随意的划了几圈，嘴角露出笑容道： “你这是在对边境伯爵发号施令吗？昴” 一句话说得菜月昴有些踯躅，想起自己身份是罗兹瓦尔府的佣人，没再说什么。 格里斯倒是很冷静，好像对区区致命伤不是很在意，不急不缓的说道： “麻烦您了，罗兹瓦尔大人。” 罗兹瓦尔倒也没废话，青白色的光团很快在指尖凝聚而出，轻轻一弹，融入了格里斯的身体。 不过数秒钟的功夫，格里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飞速愈合，右腿断裂的地方也开始长出肉芽，骨骼再生。 “还需要等待一会，比较你伤的太重了。” 罗兹瓦尔站起身说道。 格里斯点点头。 “好厉害！伤口这么快就愈合了。” 菜月昴惊叹着罗兹瓦尔强大的实力。 “格里斯体质比较特殊，所以愈合快，当然我的魔法也不差～就是了。” 罗兹瓦尔语气愉快的说着。 估摸着伤势稍微好转了一些，格里斯又恢复了点力气，扶着流光站起来，向罗兹瓦尔行了一礼道： “罗兹瓦尔大人，格里斯有个请求。” 罗兹瓦尔异色的双瞳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记得格里斯请求过他的次数非常少，少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大胆的说吧格里斯，你这次可是立功了哦～” “森林东侧有一小部分残余的沃尔加姆族群，我希望您能放过它们。” 格里斯低着头，继续说道： “都是些雌性和幼儿，凡是参与战斗的我都已经斩杀，不会留下诅咒。” 罗兹瓦尔玩味的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格里斯！那些家伙可是......” 菜月昴不理解格里斯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看来，这些魔兽就是害的他们如此凄惨的凶手，并且还威胁了他们和整个村庄的安全。 “难道格里斯也会心慈手软吗？！如果胜利的是魔兽，他们可不会放过我们！连村庄也会遭到他们的毒手！” 菜月昴愤愤说道。 “昴说得对哟～这可是放虎归山，很少看见格里斯这么温柔～” 罗兹瓦尔带着怪异的笑容，玩味的说道。 格里斯依旧低着头，淡淡说着： “如果再一次威胁村庄，我会将它们全部斩杀。” 菜月昴咬着牙，似乎很难相信一向冷酷无情的格里斯会有这种难以理解的妇人之仁。 明明他之前甚至想放弃掉孩子！ 菜月昴咬着牙，只能看着罗兹瓦尔，因为最终还是他做决定。 罗兹瓦尔沉吟着，终于缓缓说道： “这些沃尔加姆侵入了我的领地，威胁了我的子民，那么必然要受到应有的我的怒火。” 听到这话，菜月昴松了口气。 “但是～既然它们除了幼儿几乎全部战死，那么也算是受到了惩戒，虽然放虎归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既然是格里斯的请求，为了嘉奖你这一次的功劳，就放它们一马吧。” 罗兹瓦尔的语速从始至终都很缓慢，但是菜月昴的心情却跟着上上下下。 如果能把这些魔兽放过，那大家的努力又算什么！ 格里斯倒是没什么表情，一直静静的听着罗兹瓦尔的话语，直到他说完，格里斯才又行了一礼。 “感谢您的仁慈。” “不～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做的相当好。” 罗兹瓦尔夸奖道。 一旁的菜月昴还生着闷气，对格里斯斩草不除根的做法耿耿于怀。 格里斯苦笑，看了一眼沃尔加姆王尸体燃烧后剩下的一团灰烬，还稍微泛着红光。 在沃尔加姆王向他低下头颅的时候，在他将剑柄送到格里斯手里的时候，格里斯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柔吗？ 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尊重罢了。 第三十六章 鸡贼的菜月昴 稍微歇息了一会，中途罗兹瓦尔又补了两个治愈魔法，格里斯的伤势终于好转的差不多，三人开始向着村庄返回。 一开始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闷头走路。 格里斯是本就话少，罗兹瓦尔则在思索着事情，菜月昴平时倒是话挺多的，不过因为看不惯格里斯放虎归山的做法，也埋着头没说话。 气氛一时很是沉闷。 菜月昴扒拉开一条树枝，两步蹦到格里斯身边，一边并肩走着一边问道： “我还是想不通，明明你受伤这么严重，都快死了，你不恨那些沃尔加姆吗？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原谅它们？” 一旁的罗兹瓦尔瞟了两人一眼，笑了笑。 格里斯脚步未停，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 说着又看了菜月昴一眼，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和原谅有什么区别，这格里斯总是爱讲一些人听不懂的话......菜月昴内心吐槽着。 “你心有怨念，何处不是罪孽。” 格里斯说完，又转过头，专心的走路。 菜月昴低低念叨着这句话，一没留神被树根绊了一下脚，正气的想狠狠踹一脚，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看了格里斯和罗兹瓦尔远去的背影，一边追上去一边咕哝着。 倒像个苦行僧一样...... 就这么闹了一阵，菜月昴倒也释然了，顿时感觉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然后就开始不厌其烦的缠着格里斯。 菜月昴背着手，眼神看似正向前方，实则偷偷瞟着格里斯，走得不快不慢的，但始终比格里斯快了一步。 爽！ 菜月昴身心愉悦，嘴角露出笑容。 这是他难得的比格里斯走的快的时候，要知道之前刚进森林的时候他追格里斯可追得够呛，然而格里斯等都不等他一下。 我这可不算趁人之危，是看他伤势太重帮他探路......菜月昴这么安慰自己。 格里斯一步迈出，就要越过菜月昴。 只见菜月昴脚步一动，迅捷的两小步，又死死地卡住了格里斯一步的距离。 这是第几次了？格里斯额头隐隐浮现黑线。 一旁的罗兹瓦尔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化着小丑妆容的脸上带着一丝强忍的笑意。 很少能看到格里斯吃瘪，他感觉挺是新鲜的。 就在菜月昴得意洋洋，昂起脖子偷笑的时候，格里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流光从背后左手递到右手，再迅速往菜月昴脚下一钩。 噗通！ 菜月昴扑到在地上，嘴巴沾了点泥土和树叶，一脸茫然。 “注意树根，昴大人。” 淡淡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抬头一看，格里斯已经越过他，右手拿着剑慢慢走远。 树根？去你大爷的树根！ 菜月昴吐出了嘴里的脏物，呲牙咧嘴的爬起身，暗骂着。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摔得四脚朝天！ 一边心里骂着，一边拍了拍屁股，又追上两人渐远的背影。 ............ “话说回来格里斯。” 菜月昴走在格里斯身侧，用双手比了个蝴蝶飞舞的样子，问着： “你之前的剑招叫什么名字。” “像蝴蝶一样那个。” “还有唰唰像镰刀那个......” 菜月昴眼冒精光，对于这炫酷的剑技很是热忱。 唰唰像镰刀那个......格里斯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感觉受到了冒犯。 “没有名字，就只是剑技。” 格里斯的声音很平静，好像稀松平常。 “啊，那多可惜啊！” 菜月昴惋惜道。 “剑技的名字和魔法的『咏唱词』有类似的效果，都可以提高释放的流畅度和成功率，不过对于格里斯～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啦。” 一旁的罗兹瓦尔语调怪异的插嘴道。 “就像我也可以不用『咏唱词』释放魔法，不过念出『咏唱词』也可以增加魔法威力～的哦。” 罗兹瓦尔一边说着，对着菜月昴眨了眨眼睛。 菜月昴恍然，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掌。 “也就是说，格里斯的剑技有名字的话也可以增加威力了？” “那取个名字吧格里斯！那么帅的剑技没有名字太可惜了！” 菜月昴一脸兴奋的说道。 “不会。” 格里斯一脸平静的淡淡说道。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菜月昴内心吐槽道。 随即他眼珠一转，嘴角咧开，露出笑容道： “那格里斯你可以教我剑术吗？” “不教。” 格里斯回答得果断干脆。 菜月昴顿时苦着脸，哀求着。 “别这样嘛，你看我们好歹认识这么久。” “昴大人来到宅邸不超过一周。” ...... “你看啊，我们并肩战斗过了对吧。” “我还救了你一命对吧。” “所以我们已经是同伴了对吧。” “所以教导同伴剑术不是很合理的吗！” 菜月昴说着说着，两眼放光，就差一拍大腿大喊“天衣无缝！”。 不过格里斯依旧无动于衷。 菜月昴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你看，你教我剑术，等我学习有成不就可以帮上你的忙了吗。” 格里斯瞟了他一眼。 “帮忙喊救命吗？” 菜月昴被呛了一下，也不觉得尴尬的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 “收我为徒的话，我可以给你端茶送水啦，洗衣做饭啦，跑腿杂活啦......” 菜月昴还在掰着指头数着，格里斯只感觉额头有青筋跳动。 一旁的罗兹瓦尔辛苦的憋笑着，实在没忍住还是咧开了嘴。 小媳妇吗这是......格里斯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不会剑术。” 菜月昴只当格里斯是敷衍的拒绝，不但没放弃，反而右手握拳，眼中精光闪烁。 “我是不会放弃的！” “师傅请受我一拜！” 他双手合十抬到脑袋上，双腿合拢，向着侧方的格里斯九十度鞠躬。 他拜了个空气。 格里斯一个瞬身已经往前走了两步，正和罗兹瓦尔慢慢走远。 还在原地的菜月昴茫然抬起头，只看到对面树干上有只虫子也茫然的看着他。 呱的一声，虫子慌忙飞走，只留下茫然的菜月昴四处打量，随后追着两人跑去。 “等等我师傅！” 菜月昴的喊叫在林中传高，传远，惊起一片片飞鸟。 第三十七章 嬉笑 就这么一路闹腾着，三人终于隐约看见了阿拉姆村的影子。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天边晚霞如烧，整个村子都披着金黄的毯子，缕缕炊烟升起，又在泛着霞光的空中变淡，散发着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啊～～终于回来了！” 菜月昴施展着肢体，伸着懒腰，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 这一天他们先是经过体力消耗，随后又是一场恶战，精神也早已疲惫不堪。 饶是格里斯，脸上神色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那么，今晚就在村里用过晚膳再回宅邸吧，失陪了两位。” 罗兹瓦尔笑着说道，右手抬了抬帽沿，他要去向爱蜜莉雅汇报情况。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爱蜜莉雅碳了！那我先走了格里斯！” 菜月昴原本还一脸疲惫，一提到爱蜜莉雅就立刻精神起来，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的伤没事了吧，没痊愈的话再去找找贝蒂治疗。” 罗兹瓦尔看向格里斯说道。 格里斯摇了摇头。 “无碍。” 罗兹瓦尔是知道他的特殊体质的，当下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往右侧走去，那边是爱蜜莉雅所在的方向。 菜月昴倒是也不怕罗兹瓦尔，向着格里斯挥了挥手后就一边和罗兹瓦尔说笑着一边跟着他走去。 格里斯看了一会两人说闹着的背影，也转身向着左侧离开了。 橘黄的辉光温柔的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汇报的事情交给罗兹瓦尔和菜月昴，没了什么特别的心思和要做的事情，格里斯便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一会，看到了一群小家伙们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玩着被映得金黄的泥沙。 一个带着粉色发卡的女孩突然回头，看到了小路上踏着夕阳而来的格里斯。 “格里斯叔叔！” 佩特拉用力的挥着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随后又回头冲着几个小伙伴喊道： “格里斯叔叔来啦！快起来！” 几个小家伙一听当即放下了手里的工具，面露惊喜，转头就朝格里斯奔来。 “格里斯叔叔！” “格里斯叔叔，想死你了！” 扑！ 格里斯一把接住飞扑上来的佩特拉，微微笑着缓缓将她放到地上，说道： “这么调皮。” 蹲下身，伸出手想摸一摸佩特拉的小脑袋，余光瞟到手上的血迹，又顿住了。 佩特拉往前一蹦，将柔顺的金发送到格里斯掌下，眼睛弯成月牙，笑嘻嘻的说道： “因为见到格里斯叔叔很开心呀！” 格里斯哑笑，拍了拍佩特拉的脑袋，收回了手掌。 “太阳要落山了你们不回家吃饭，在这里干嘛呢。” 一旁的琉加蹦跳着举着手，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起起伏伏，雀跃着说道： “我们醒来后问格里斯叔叔去哪里了。” “大人们说去森林了。” “然后我们就来这里等格里斯叔叔了。” 说话的时候琉加的棕色头发还跟着他摇摆的脑袋一晃一晃的，那期待的眼神像是做了好事跟父母要表扬的样子。 “真聪明。” 格里斯夸赞了一句。 “然后......然后佩特拉就说等着......也是等着，我们就起了玩沙盘游戏。” 一旁的小胖墩米尔德断断续续的补充着。 “如果格里斯叔叔不来，刚刚我就赢了。” 一旁的戴因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得意的说道。 “胡说，明明是我赢！” 一旁的盖因不乐意的反驳着，兄弟俩又咬牙对视着，一时之间好像有火花蹦出。 众人都欢笑了起来，连格里斯也被这份气氛感染，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格里斯叔叔......身上好多血迹......脸上也有。” 心思细腻的梅娜弱声说着，格里斯这才想起自己的状态，环顾了一下身上。 上衣大片大片的地方被血染红，右脚膝盖以下衣物像是被撕扯一样断裂，血迹几乎弥漫了整条右腿，就连身上，脸上，手上都有着不少血污。 “我们给格里斯叔叔清理一下吧！” 琉加提议道。 “我去打水！” 戴因自告奋勇的举起手。 “我去拿手巾！” 盖因不甘示弱。 “我......我去编花环。” 小胖墩米尔德弱弱的说着。 一时间，刚刚还围在格里斯身旁的孩子们便急匆匆跑远，回头挥手喊着： “格里斯叔叔等我们！” 格里斯失笑，随便找了个田边的台阶坐下，将流光取下放到身侧，悠悠的看着天边坠落的夕阳。 不一会，小鬼们都回来了。 佩特拉接过了手帕，在盆子里沾了沾水，又拧了一下，轻柔的给格里斯擦拭着脸颊，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布满认真。 “格里斯叔叔，这些都是坏蛋魔兽的血吗？” 琉加眼睛里带着崇拜问道。 格里斯点了点头，语气放松。 “是的，都是坏蛋魔兽的血，叔叔把他们都杀了，他们以后就不敢来村里了。” “格里斯叔叔好棒！” 孩子们欢呼起来 “那......格里斯叔叔可以给我们讲讲打坏蛋魔兽的故事吗？” 梅娜小声问着。 听到这句话，所有孩子都面露期待，佩特拉也抬起头来，双眼泛光的看着格里斯。 格里斯摸了摸佩特拉的脑袋，笑着说： “好啊。” “哦！” 又是一阵欢呼，孩子们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又平凡。 ............ 星夜降临，今夜没有乌云，连夜都显得淡薄，掩盖不住那璀璨的星光。 格里斯披着星辉走在村里的小道上，手上还戴着米尔德送给他的花环。 这群孩子......格里斯想到刚刚围着他听故事听得入迷的孩子们，不由得摇头浅笑。 不过...梅丽......格里斯眯起了眼睛，黑瞳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冷光。 他刚刚在孩子们的口中得知梅莉不知道去哪里了，醒来还见到的，也拒绝了他们一起等待格里斯的邀请。 回头把这个和拉姆说一下......格里斯隐约有着猜测，但没做具体判断。 ............ 阿拉姆村外，魔兽森林。 清冷的月辉洒进被树冠隐藏的林间，带着点点星芒，幽幽的泛着光。 梅莉正骑在一头浑身黑色毛发，身体瘦长，双眼狭长猩红的犬形魔兽上，不时慌忙的回头看看身后。 那个格里斯......太恐怖了！ 梅丽扶着魔兽脖子的手还微微颤抖，内心惊惧。 她之前操控了魔兽，亲自引诱格里斯深入森林，以她的能力只能操控百来只魔兽，本以为这样足够对付那位平平无奇的剑客了。 结果对付上百只沃尔加姆竟显得的毫不费力，后来她更是惊恐的发现那只沃尔加姆王的吼叫让所有的沃尔加姆都脱离了她的控制，数百只魔兽席卷了那里。 她本来都想慌张逃跑了，结果格里斯又硬生生杀出重围，后来还遇到了那个蓝发女仆，莫名其妙的长出角，又莫名其妙弄得冰天雪地，害得她冻的要死还不敢露出一点破绽。 因为她害怕脱离控制的魔兽会把她也撕成碎片，结果没想到那个男人又奇迹一般的逃出生天。 太可怕了......这任务难度和赏金明明不匹配！ 梅丽暗暗咬牙，又加快了坐下魔兽的脚步。 不多时，她来到一片突兀的空旷地带。 一丝乌云也没有，清冷的月光肆意的大片撒下，笼罩这片空地，一些泛着蓝光的昆虫在空中游离着，闪烁着，好似梦境一般。 但这看起来像仙境的地方却有着极度狰狞的如同被山一样的犁车犁过一样的地面，树木全部断裂，有的被砍断，有的被碾断，有的露出半截插在翻出的泥土里。 不远处还有着上百只魔兽尸体，还没怎么被啃噬，血迹将大片的土壤染得暗红，上面停留着一群群食腐鸟类，此时听到梅丽到来的动静，纷纷怪叫着飞起。 “怎么了小梅丽，这么慌张。” 月光下静静的站着一个女人，正欣赏着这片荒败的土地，优美的曲线，丰满的身材，在月光的照耀下轮廓都在生光，转过头，妩媚的眼下一颗泪痣瞩目。 “艾尔莎！” 梅丽停下魔兽，一把飞扑到艾尔莎怀里，将小脸蛋埋在那汹涌的波涛中。 “怎么了小梅丽。” 艾尔莎温柔的抚摸着梅丽的三股辫，安抚似的说道。 “艾尔莎......” 梅丽在艾尔莎怀里止不住的颤抖，眼泪肆意流淌。 “那个格里斯好恐怖，差点......差点我就回不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艾尔莎身体明显一顿，随后轻拍梅丽的小脑袋，安抚道： “没事的梅丽，不要担心。” 梅丽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说道： “可是......可是＇母亲＇那里......” “没关系的小梅丽，没关系的。” 艾尔莎暗紫色的眼眸中冷光闪烁，长辫在林间送来的微风中摇曳。 “格里斯是吗，姐姐帮你杀了他。” 艾尔莎回头，看了一眼那惨烈的魔兽堆，语气温柔。 “不用担心，梅丽。” “虽然他跟我们很像。” “但他不过是一把还算锋利的死剑罢了。” ............ 第三十八章 归途 格里斯一边思索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临近夜晚的阿拉姆村显得格外喧闹，家家户户传来用餐的欢笑声，房屋外有着和喧闹不符合的黑暗。 这里没有奢华的煤油路灯，偶尔能在几间屋子外面看得见挂着的小煤油灯，所以一到晚上就显得格外的黑，大部分时候人们都是用的火把，或者干脆摸黑动作。 在格里斯走过一幢房屋后，房屋侧边的阴影里一道身影向格里斯扑来，隐隐发出风声。 格里斯眼神一凝，右手扶着剑柄，躬身发力，就要转身将来人侧踢出去。 “不许躲！” 娇俏的女声从阴影传来。 格里斯身形顿住，没有动作。 呼！ 拳头落下的声音。 当的一下重重打在格里斯的脑袋上，打得格里斯脖子都好像缩短了那么一两分。 一道身影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左手优雅的捏着裙摆，黑白的女仆裙在风的作用下微微飘起，完美落地。 粉色短发遮住一只眼睛，被风吹得有些扬起，淡粉色的眼睛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格里斯，正将右手从他脑袋上收回。 格里斯表情淡然，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他，行礼道： “拉姆大人。” 拉姆冷笑一声。 “长太高了，蹦起来才打得到，正好打矮一点。” “这是你那一掌的回礼。” 格里斯知道拉姆指的是什么，也没试图狡辩，只是静静看着她。 拉姆反倒是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 “好了，跟我来吧，晚饭做好了。” 说完也没等格里斯回应，转身就往一侧的屋子走去。 格里斯一边跟上拉姆，一边说着： “能发动诅咒的魔兽已经全部清除干净了。” 拉姆脚步没停，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语气讽刺。 “我已经知道了，没杀完你肯定就呆在那不回来了。” 格里斯没说话。 拉姆也没说话。 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会，拉姆小声开口道： “谢谢你格里斯。” “其实你做的是对的，但是让我当姐姐的什么也不做只是等待妹妹的命运被别人决定，我很难接受。” “这是作为姐姐的立场。” 格里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很难相信作为罗兹瓦尔府『毒舌』担当的拉姆也会说出这种感谢的话语。 “如果是罗兹瓦尔大人就可以接受了吧，哪怕是妹妹？” 格里斯说完这句话，果断停下脚步。 果不其然，在他下一步的位置，一道风刃从天而降，将他前方的土地削出一道深坑，连带着他脚上都沾了不少泥土。 “罗兹瓦尔大人是特别的。” “我愿意把一切都奉献给罗兹瓦尔大人。” “但有的时候，我们没有正确的选项，只能选择伤害较轻的那一个。” 拉姆转过头，粉色的眼睛看着驻足的格里斯，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 格里斯明智的没再多问，就此揭过这个话题，向前走去。 雷姆和拉姆是从小就跟在罗兹瓦尔身边的，可格里斯不是，他对罗兹瓦尔可没那么忠诚。 这一系列的事件他已经隐约察觉不对，但也只是怀疑。 如果罗兹瓦尔真的将雷姆作为赌注......格里斯看了一眼身后的粉发女仆，淡淡说道： “走吧。” 她该如何抉择呢。 ............ “对了。” 格里斯和拉姆并肩走着，一路上拉姆都低着头没说话，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孩子们告诉我有一个孩子消失了。” “叫梅丽那个。” 拉姆抬起头，语气平静的说道： “了解了，回头拉姆会调查的。” “需要我帮忙吗？” 格里斯很有骑士风度的询问着。 拉姆摇了摇头。 “这次让拉姆来。” 作为边境伯爵府的女仆长，同时也是罗兹瓦尔最心腹的部下，这些事情是她的本职工作。 格里斯没有执着，转而又说道： “靠近森林那边有两座小屋，是进入森林，破坏结界的必经之路，和主使有关系的可能很大。” 拉姆点了点头。 “待会回去顺路看一看吧。” “到了，让罗兹瓦尔大人等待你用膳，真是失职致死。” 一边挖苦着格里斯，一边推开了房门。 不大的屋子，昏黄的光线弥漫，一张桌子围在中央，几人都已经在等待着。 “哟，格里斯！” 右侧的菜月昴挥了挥手，向着他打招呼，他身旁的爱蜜莉雅也同样挥着手。 格里斯向他们点了点头，又向主座上的罗兹瓦尔行了一礼道： “久等了，罗兹瓦尔大人，爱蜜莉雅大人。” 罗兹瓦尔依旧神采奕奕，在这算不上舒适的环境他也能悠然自得。 “哟～格里斯，坐吧，尝尝拉姆的手艺。” 格里斯点了点头，坐到了罗兹瓦尔左侧的第二把椅子处，第一把是留给拉姆的。 此时拉姆已经离开房屋，去拿准备好的食物，而格里斯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雷姆，略带疑惑的问着： “雷姆不来一起用餐吗？” 另一侧的爱蜜莉雅本来正听菜月昴讲着趣事，听到格里斯的疑问便回应道： “雷姆之前醒了一段时间，吃了一些东西，后来又回去休息了，就没有打扰她。” 格里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多时，端着餐盘的拉姆走进房屋，将一盘盘菜肴放在桌上。 因为罗兹瓦尔在这里用膳的缘故，菜肴相当丰盛，又因为拉姆主厨的缘故，丰盛得有些单调。 “蒸土豆，土豆泥，土豆浓汤，土豆拌饭，土豆......唔唔” 一旁的菜月昴正盯着桌上的菜肴一个个点数着，忽的就被走过的拉姆塞了一个烤土豆在嘴里，被烫的呜呜叫着。 拉姆来到罗兹瓦尔旁边的椅子坐下，表情如常的开口道： “很抱歉罗兹瓦尔大人，小村子里没什么食材可以招待，有些简陋了。” 罗兹瓦尔也强保持着面色不变，平静说道： “不...不，没关系拉姆，这是相当丰盛的晚餐。” “那么各位请用餐吧，用餐过后我们再回宅邸。” 随着罗兹瓦尔的话语，众人便开始享受晚餐，虽说有些单调，但拉姆做土豆的手艺确实不错，吃的也还算是愉快。 中途菜月昴询问贝蒂去哪里了，得到了因为不能离开禁书库太久，中午就跑会宅邸了的答案。 其实我觉得是受不了村子的简陋伙食和脏乱环境......菜月昴内心嘀咕。 ............ “阿嚏！” 罗兹瓦尔府，禁书库内，正喝着红茶抱着书的贝蒂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小巧的鼻子，嘀咕着： “肯定是那个家伙说贝蒂坏话，贝蒂下次要把他玛娜抽干！” ............ 格里斯走在村道上，向着雷姆所在的屋子走去。 来到房门前，敲了一下门。 “雷姆，准备回宅邸了。” 没有回应。 没有推开房门进去，格里斯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安静看着清澈的夜空里闪烁的繁星。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一席睡衣的雷姆赤脚走出，提着一缕火芯将门侧的煤油灯点着，让橘黄的柔光洒满格里斯。 雷姆缓缓坐下身，纤白细嫩的双臂环绕过格里斯的脖颈，在他胸前束住。 侧着头，闭上眼睛，将精致的面容贴到格里斯的肩膀上，微微蹭了蹭，温吞道： “回来了。” 格里斯右手动了动，握住了雷姆的藕臂，握紧了一下，想将其推开，又踟蹰着，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掌。 声音不平不淡的回着： “嗯。” “魔兽都死了。” 雷姆眷恋的将手又环紧了一些，小脸贴着肩头，轻嗅着格里斯身上的淡淡血香。 “是又折腾自己了。” “十几二十只魔兽，随便就砍了。” “又救了雷姆一次。” “你也救过我一次，扯平了。” “那可不能这样算。” 格里斯身后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这女孩没有骨头似的，一股幽香死劲往鼻子里钻，温润的声音传来，温柔到格里斯都感觉疲乏。 “以后让雷姆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格里斯眼眸暗了暗，右手将环着他的纤白手臂挥开，站起身来。 “该回宅邸了，他们都很担心你，雷姆大人。” 说完也没停留，两步走入黑暗，逐渐远去。 煤油灯下，雷姆一下站起，半伸出手，脚步微动，却未能踏出那昏黄的柔光。 只扶着门框，蔚蓝的眼睛眸光荡漾，嘴唇颤抖几下，后又抿起，默然看着格里斯黑暗中远去的背影，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 第三十九章 拜师 没过多久，众人便集结完毕，向着宅邸返回。 中途格里斯和拉姆也去那两栋屋子检查了一下，其中一间堆满杂物，还有一间有散落的衣物和居住的痕迹，看得出是个小孩，不过早已经没了人影。 这一路上菜月昴倒是很精神，完全不见白天的萎靡，兴致勃勃的和雷姆和爱蜜莉雅讲述着他的英勇事迹。 格里斯和拉姆只是安静的跟随在罗兹瓦尔后面，没有去参与三人的吵闹。 “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个飞沙走石，翻天覆地！” 菜月昴双手飞舞，满脸红光，神采奕奕的说着，真怕他唾沫星子从嘴里飞出来。 雷姆和爱蜜莉雅配合的露出了好奇期待的表情。 “然后沃尔加姆王一个天灾魔法！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地龙翻身，直冲天际，泥沙像是从天上落下来一样，那叫是一个泥卷天帘！” 雷姆和爱蜜莉雅捂嘴惊叹。 “后来呢？这么恐怖的魔法昴是怎么躲过的...” 爱蜜莉雅好奇问着。 菜月昴得意一哼，腰杆都挺直了两分，说道： “那当然是全靠我的纱幕......” 这也太能胡扯了......格里斯略微有些无言。 “格里斯，巴鲁斯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危险。” 一旁的拉姆显然也听见了三人的对话，好奇的问着格里斯。 格里斯眉头抽了一抽，回道： “没有，就地皮动了动，花都没起一个。” 一旁的罗兹瓦尔看了一眼菜月昴，又看了一眼格里斯，弯起嘴角没说话。 菜月昴还在继续激昂的说着，两个女孩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已经完全沦陷在故事里了。 “当时借着纱幕的掩护，格里斯一个雷霆瞬身，闪电一样划过纱幕，一记神来剑法仙人涂墨，三百魔兽授首，再一剑剑神挥毫，五百魔兽伏尸，八百魔兽，尽数死绝！” 雷姆和爱蜜莉雅发出哦的惊叹，双眼放光的听着，让菜月昴热情越发高涨。 “真有这么多？” 拉姆歪头问着格里斯，语气平静。 格里斯脑门浮现黑线。 “十几二十只。” 菜月昴说着说着终于到了高潮尾声。 “那时候，居然还剩下一只王，身高二十米，格里斯不慎被他打伤，七窍流血，四肢尽断，全身致命伤无数。” 原本同爱蜜莉雅一同配合着笑着的雷姆听到这话，看了格里斯一眼。 “这么严重？” 拉姆语气中带着几分暗藏的担忧。 察觉到了拉姆话中暗含的意思，格里斯眉头皱的更深了，淡淡说道： “皮外伤。” 菜月昴的故事也已经到了尾声，只见他左手插兜，腰杆挺直，右手平直前推挽了个花，语气淡然。 “就在我在空中，手握三尺长剑，直冲下去，准备以雷霆之势斩王于剑下的时候，罗兹瓦尔到了，手快了一分，抢了我的功劳。” “真的？” 拉姆对着一旁的格里斯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仅是不敢相信格里斯有这个能耐，也不相信罗兹瓦尔大人居然是捡漏的。 格里斯点了点头，语气如常说道： “真的。” “咳咳......” 一旁的罗兹瓦尔被呛了一口，强忍着嘴角的抽搐，但也没说话。 这副样子，反倒更像是默认了。 一旁的菜月昴起伏跌宕的故事讲完，长出一口气，颇带高手风范的双手插兜，一股寂寞如雪的意味从他身上散发而出，语气带着三分淡然三分无奈和四分漫不经心。 “后来格里斯看我从未练剑却剑技高超，说我是练剑奇才，当场决定收我为徒，教我剑术。” 身旁的爱蜜莉雅和雷姆正佩服的鼓着掌，却见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菜月昴身前。 菜月昴抬起头，看着面前完全遮挡住月光的格里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格里斯面带笑容，扯了扯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练练？” “不要啊师傅！！！！！” 呱呱呱......林间飞鸟惊起一片片。 ............ 罗兹瓦尔府，二楼罗兹瓦尔房内。 稀薄的月光被窗户打的通透，一半洒在房内的两人身上，一半流淌在桌上，但却不显得明亮，反而让黑暗更加深沉。 “拉姆，操纵魔兽的人有线索了吗？” 坐在高背椅上的罗兹瓦尔脸色平静的问着身旁侍立的粉发女仆。 拉姆点了下头，恭敬回道： “是的，据格里斯所说，被救回来的孩子之一——梅丽已经失踪，我调查过了，情况属实。” “在之后我们去凶手可能居住的地方查看过，确定是小孩子的生活痕迹。” 罗兹瓦尔沉吟着。 “是不是又跟王选有关呢，猎肠者......魔兽使，出现的人真奇怪。” 一旁的拉姆倒是轻松的微笑着。 “不管有多少余兴节目，罗兹瓦尔大人您都不会气馁吧。” 罗兹瓦尔惊讶的看了拉姆一眼，笑了起来。 “哎呀，你倒是会说狂妄话了啊。” 随后手腕轻招。 “过来。” 拉姆顺从的走了过去，坐到了罗兹瓦尔的腿上，靠在他怀里。 “一天没管你了，消耗了不少魔力呢。” “非常抱歉，麻烦您了。” 罗兹瓦尔嘴角带着笑，手指轻撩开拉姆额前的短发，轻抵那里一处断掉的痕迹。 拉姆闭上眼，嘤咛一声，鬼族的角是很敏感的器官。 “赐予你星星的守护。” 纯白色的光芒在罗兹瓦尔指尖涌动，注入拉姆体内。 “无论如何，这次王选不惜一切也要取得胜利。” 罗兹瓦尔转头看向窗外，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穆，那是月光都照不开的坚硬。 他怀中的拉姆轻声呢喃，附和着罗兹瓦尔的话语： “永远追随您的意志，在那大火之夜后，拉姆就完全属于罗兹瓦尔大人。” 罗兹瓦尔眼神冷厉，再也看不到一丝小丑做派。 “屠龙，为了那最终的目的......” ........... 格里斯从床上爬起，看了一眼魔刻结晶，泛着淡青光芒，标准的阳日零时——注1。 稍微坐了一会，走下床，收拾了一下面容，整理了一下着装，依旧是那一套标准的骑士内装，便于活动又不失礼仪。 还真是被雷姆说中了，我这衣服换的是越来越快了......格里斯稍微吐槽了一下他夸张的衣物损耗速度。 不过好在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衣物的损坏完全在他的经济承受能力之内，这几年他在罗兹瓦尔府当职也有着些许不菲的积蓄，足够他随便折腾。 戴好武器，格里斯便准备出门巡逻，吱呀一声拧开房门，看到的却不是走廊，而是一个鞠躬的人影。 门外的菜月昴九十度鞠躬，双手合十放在脑袋上，姿势怪异但是态度虔诚的请求着： “师傅！教我剑术吧！” 他从雷姆那里知道了格里斯的起居时间，便从冥日十一时开始在格里斯房间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等候，此时见到格里斯出来瞬间摆好架势便要拜师。 格里斯一个瞬身略过菜月昴，脚步依旧沉稳的向楼下走去，平淡的声音顺着走廊传来： “不教。” ............ ps：从零的时间历法跟地球差不多，不过分为阳日和冥日，以及风火水土四个时刻，阳冥各12小时，以早上6点和晚上18点分割，详表如下。 【绿】风之刻（阳日0~6时）=6~12点【红】火之刻（阳日6~12时）=12~18点 【蓝】水之刻（冥日0~6点）=18~24点 【黄】土之刻（冥日6~12点）=0~6点 第四十章 菜月昴的决意 这颗好的，这颗也没坏，这一颗也没事。 格里斯正在阿拉姆村边缘检查着维持结界的玛娜结晶，状似随意的在栅栏边缘走着。 这里的栅栏不过半人高，挡得住小孩，挡不住有心人，不过隔离作用还是起效了，一边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一边是荒黄的泥土，想来是因为经常有人清理和踩踏的缘故。 伸手敲打了一下结晶下的魔导装置，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确认了魔导装置也牢固，不会掉落也不会失效，格里斯微微点头，往下一颗结晶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每天都要进行这么一项任务，已经相当纯熟，包括每三个月更换一次玛娜结晶，一年维修一次魔导装置，都是他在负责。 换下来的玛娜结晶不是完全没用了，只是浓度降低了很多，也还是比较珍稀的材料。 自然的移动脚步，格里斯就要经过一处灌木丛，然后停住了脚步。 就在下一秒，一道身影从灌木丛内扑出，站到了格里斯面前。 这次不是双手合十，而是紧贴着并拢笔直的双腿，整个人如弯刀一般笔直弯折，隐隐感到锐气，依旧是九十度鞠躬。 格里斯没有表情，侧着身子没有受这一礼，看着面前菜月昴的低下的脑袋，黑色短发，还算得上有型，平添了几分飒爽，应该也是雷姆的手艺，只可惜上面沾着的几片树叶破坏了这份美感。 菜月昴自然不知道格里斯的动作，诚恳而坚定的说道： “请收我为徒！” 他在村子里的孩子们那用几个苹果换来了格里斯平时巡逻的路线图，于是提前蹲点等候。 他身上带着躲进灌木丛沾染的枝桠和树叶，带着泥土的痕迹，脖子和手上裸露的地方还有叮咬的痕迹，不过却不显得狼狈，而是突出一股坚韧意味。 格里斯漠然看了两秒，黑瞳依旧淡然，玩味的说了一句： “没记错的话现在是上班时间吧。” 菜月昴脸色一白，身子也僵硬了。 “作为刚到罗兹瓦尔府一周的新佣人，便开始翘班。” “拉姆应该会点着你的脑袋骂你失职致死吧。” “估计连带着你这个月的报酬都有扣除的风险。” 菜月昴已经能想象到拉姆那好像头上冒火焰，全身散发出黑气的样子了，不由得有些颤抖。 格里斯越过菜月昴，轻飘飘的话语从他身后传来： “你现在回去，顺路在村里买点食材，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说完格里斯便没再理会他，接着一颗颗检查着玛娜结晶。 说他傻有时候还挺聪明，说他聪明但是那傻劲瞎子都看得出来......格里斯无奈的心里叹息一声，慢慢走远。 ............ 一轮检查完毕，格里斯抬头看了看被叶影打碎的太阳。 离午饭还早......格里斯做出判断。 他上午巡逻完毕一般都会剩下一些时间，有时他就静静的晒着太阳发呆，有时躺树上小歇，有时候回村里和孩子们玩会游戏。 还是不去村里了吧，免得和菜月昴撞上......格里斯想了想，没什么犹豫的向一颗还算粗壮的树走去。 这里是他经常歇息的地方，已经快成习惯了。 轻踩脚下早已被踩秃的土地，一个纵身登上一颗树枝，这里因为他久坐，已经慢慢的长成了适合人靠躺的样子，倒是没那么硌了。 轻轻一道微风打出，将两只蠕动的虫子打下那颗树枝，格里斯心安理得的坐了上去。 吹着林间送来的清爽微风，身上落着斑驳的阳光，摇晃的阴影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的脸庞，格里斯闭上了眼睛，后靠在树干上，享受着安静祥和的氛围。 没一会，格里斯就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看着树下破坏了这份宁静的罪魁祸首。 菜月昴身上沾染了更多的树叶和泥土，这次真的是狼狈不堪了，发型和着装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但是仍带着那股执着劲头，对着格里斯所在的大树鞠躬，依旧标准的九十度。 格里斯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菜月昴也没说话，维持着鞠躬，眼里闪着光。 他是菜月昴，是一个真正的成年男人。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会因为上班时间偷跑被责骂，会因为弄脏弄烂衣服被惩罚。 但他不会错过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不会看着自己的弱小安于现状，不会屈服于所谓的命运。 没有魔法的才能，那剑道就是他的出路，一条路走不通，就去寻找另一条路，哪怕是依靠他人，也要挣扎着前进。 他数次出入生死之地，他总能找到完美结局，这是他的生存方式，剧本如何他不能选择，但至少怎么做是他可以选择的。 因为他是菜月昴。 菜月昴的心声格里斯当然是听不到的，不过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还在成长中的决断罢了。 他只是沉默着，沉默到微风停歇，日头高挂，沉默到菜月昴腰身颤抖，额头汗满，一滴一滴掉落，将土地润湿。 良久，格里斯睁开眼睛。 “麻烦别人也就罢了，还要再三纠缠。” “你想用所谓的真诚执着来换什么？” “不觉得过分自大了吗？” 菜月昴听到格里斯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惊喜，就如坠冰窖。 “我不会剑。” “你走吧。” “我教不了你。” 轻飘飘的话语留下，菜月昴慌忙抬头，却看到树枝上已经没有了格里斯的身影。 他傻愣着站在原地，因长久鞠躬僵硬的身子一下子坐倒在地，脸上全是大滴的汗珠，流进了愣神睁大的眼睛，却也没眨上一眨。 ............ 午后的阳光也那么缱绻，被云遮住了半边的面庞消去了那份怒气，只余下浅浅的温暖。 格里斯坐在后院的一个小亭子里，看着广袤的庭院和远处正修剪花圃的雷姆。 今天中午用餐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菜月昴，果不其然被拉姆狠狠骂了一顿，不过这家伙脸上倒是没什么哭丧的表情，反而开朗的赔笑着保证下次一定不再犯。 那哈哈笑着的乐观模样好像永远感受不到忧愁一样，让拉姆也拿他没办法。 只能冷笑着毒舌一句： “呵，巴鲁斯下次只会错的更严重吧。” 格里斯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事不是他操心的，该拉姆头疼才对。 他听到身后冲着他来的脚步声变得缓慢又小心翼翼，最后在他身后不远处磨蹭着，终于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准备驻足不前吗。” 格里斯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却传出，被那宽阔的背一挡，便显得有些沉闷。 菜月昴听了这话，便也没再犹豫，不急不慢的走上亭子，将手上拿着的茶具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我不是来找你拜师的，只是聊聊。” 似乎怕格里斯直接跑掉，菜月昴先抛出了这句话，随后沉稳的摆放茶具，给两人斟茶，热茶进杯的哗啦声混合着淡薄的茶香同时传来，一人安坐，一人斟茶，竟显得几分惬意。 格里斯不着痕迹的扫了菜月昴颤抖的手一眼，淡淡开口： “这味道是府邸里最好的茶，你犯的错倒是一次比一次大，让拉姆大人知道你不脱层皮走不了。” 菜月昴的手抖了一下，些微茶水撒到了外面，强自镇定，微笑着说道： “这是不是说明见你一面的代价越来越大了。” 格里斯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失笑，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清香内敛，汤浆化开，如秋风细雨轻扫舌面，入喉顺滑，香气回流唇齿，让格里斯也不由喟叹。 轻放下茶盏，看向强镇定坐着的菜月昴，他没饮茶，只看着格里斯喝。 “那么，你想聊什么。” 第四十一章 执剑的理由 菜月昴有些坐立不安的扭了扭，小心翼翼的试图开口，又缄默不言。 格里斯倒也不着急，安然的喝着茶。 哪怕他在宅邸待了已经有几个年头了，这么好的茶也没怎么喝过，只有宅邸有客人拜访的时候才有机会品尝。 没多久，菜月昴小心翼翼却又慎重的开口： “格里斯，你练剑的理由是什么？” 格里斯举盏的手顿在了半空，诧异的看着菜月昴。 他没想到菜月昴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并不是一名剑客，是有人教他这么问的吗......格里斯略微疑惑想到，不过没太在意，将举到半空的茶杯伸到嘴边，喝了一口清茶，反问了菜月昴一句： “那么你学剑的理由是什么。” 菜月昴也愣住了，似乎也没想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学剑的理由的是什么？ 从他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他所遇到的无一不是生死危机。 虽然他总是那么乐观那么无厘头的样子，但是生死的压力一直围绕在他身边。 混混，猎肠者，魔兽...... 他一次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软弱无力，一次次的进入悲剧的循环，试图挽救却无从下手，试图改变又无处可去。 他在这个世界好像风生水起，一路披荆斩棘一帆风顺，但那是死亡回归的先知视角，在他人眼里他是英雄，无所不知，一往无前。 但是无处不在的孤独深深笼罩了他，犹如跗骨之蛆，啃噬他的灵魂。 他不敢悲伤，不敢孤独，永远是一幅乐观开朗无忧无虑的样子，他害怕，害怕没有人真正理解他，所以不肯表露脆弱。 为什么练剑？ 因为不想再被混混一刀插进腹中倒在地上涕泪横流，不想再被切开肠子在莫大的疼痛中感受死亡的到来，不想再面对爱蜜莉雅的尸体悲痛呦哭。 他想拥有力量，拥有改变的力量，他想守护自己，守护爱蜜莉雅，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茶已微凉，菜月昴已经明悟，双眼放光的看着格里斯，顺从本心。 “为了守护。” 少年与格里斯对坐，眼里好像有星辰，有朝阳，有置于死地绽开的生机。 格里斯没有说话，他突然有些羡慕这个少年，他有着值得珍惜的东西，有着想守护的东西。 因为有着值得他付出生命的事物在他心脏砰砰的跳动，他永远不会单枪匹马，在那乱七八糟的世界里总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委实不必卑微，他本是魔女眷顾之人，世界围绕着他运转，他坐在最顶端的王座上俯视众生，手握最高的权力。 格里斯比菜月昴更懂死亡回归，那是至高的权能，哪怕他停留在一个穿着佣人服一脸紧张的仆人身上，也无法遮挡那绝对的高贵。 格里斯的黑瞳昏暗了几分，看着面前因为他没回话而坎坷的少年，好像在看一个传奇，在看一个王的诞生。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练剑吗？” 格里斯的声音幽幽，有些不真切，像是黄昏沉没之际刮起的乌风。 菜月昴点了点头。 “为了杀人。” 不出意料的，那稚嫩的少年脸上缓缓浮现惊愕和恐惧，嘴皮子颤抖几下，想颤抖着吐出几个音节，却没能成功。 格里斯却没等他缓过来，接着说道： “我不是剑客，我也不会剑。” “＇练剑的理由＇这种问题，本就没有道理。” “剑于我不过工具，所以我教不了你剑。” “不过我可以教你如何杀人，你要试试吗？” 话音未落，一股极血腥的气息已经笼罩了这小亭子。 菜月昴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诡异的世界，天空变得血红，绯红的月高挂夜空，盘旋的乌鸦发出凄厉嘶嚎。 他脚下弥漫着粘稠的鲜血，无处不在的刺鼻血腥味带着癫狂的大笑冲进他的大脑，如万千根针在刺扎着每一处细小沟壑，让他疼得只想抱着脑袋在血泊里打滚。 他像是躺在尸山血海上，残缺的肢体扒拉着他的脚踝，又好像在血液组成的海洋，被拖着往猩红的深海坠落。 他看向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弥漫着血液与火焰，一双双血手爬出边缘，带着哗啦作响的铁链，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一双猩红的眼眸在无尽深处，正缓缓睁开。 突然，他回到了罗兹瓦尔府，回到了后院那宁静的小亭子。 清茶还散发着余温，远处的雷姆依旧安静的修剪着枝叶，格里斯依旧喝着茶，一切都好像他的幻觉。 除了他背后的冷汗和脑中的余痛。 亭子里一时沉默无声，菜月昴低着头，格里斯也只安静的喝茶，一杯茶已被他喝得只剩小半。 在又一声茶杯碰撞托盘的叮当声中，菜月昴终于开口，声音异常的冷静。 “与其为杀人握剑呢，为什么不为守护握剑呢？” 菜月昴怕吗？怕。但一想到死亡回归，他又不怕了，在他看来，想要格里斯教他剑术，恐怕现在正是关键。 格里斯不是爱蜜莉雅那种小孩子，不是靠哄靠诚心那些东西能得到信任的，他要用地球信息爆炸时代的知识，得到格里斯的承认。 “只看到我的一处地方，就敲定我人生的颜色了吗？” 格里斯似笑非笑的回道。 “格里斯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吧，也有想要拼上性命托付的存在吧，那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菜月昴语气平静，条理清晰的说道。 格里斯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很遗憾，我没什么值得守护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那你的父母呢？” “出生没多久就把我扔到了雪地里。” “养父养母呢？......” “被人杀了。” “你的...朋友......？” “被凌迟了，死的很痛苦。” ............ “翻别人的旧账可不是礼貌的行为，幸好我已经没感觉了。” 格里斯看着低头缄默不言的菜月昴拿起装着茶水的瓷壶，倒上一杯茶水，平淡的接着说道： “你想学剑无非就是想要力量，理由这种东西不重要。” “『剑鬼』威尔海姆如你一样为了守护而挥剑。” “『剑圣』莱茵哈鲁特则为了他心中的正义挥剑。” “他们都是真正的剑客，但我只是黑暗中的鹰犬，我无法像他们一样教给你真正的剑。” 两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好像弥漫着火药味，格里斯的黑瞳中有着仿佛实质的黑暗。 “如果你想因为守护握剑的话，就不要找我了。” “你不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学到如何守护。” 说完，不等菜月昴再说些什么，格里斯走出了亭子，脚步一顿，又回头说道： “不想死的话就快走吧，愤怒的女仆长估计已经快到了。” 菜月昴闻言一惊，猛地抬头，果然发现远处正四处寻找着什么的拉姆，当下赶快将一口没喝的茶一饮而尽，匆匆收拾东西离去。 ............ 二楼，书房。 罗兹瓦尔正待在这里，靠坐在椅子上，回想起刚刚一闪而过的血腥气息，眼睛眯了起来。 格里斯...... 第四十二章 白鬼和无角鬼 罗兹瓦尔府，拉姆的专属房间内。 拉姆正坐在床上，对着床头的镜子愣愣出神。 离魔兽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了，这三天里经常能看到菜月昴犯着各种各样的错误。 或是工作时间翘工，或是把衣服弄脏弄烂，更甚直接窃取了宅邸里的上好茶叶，这让拉姆非常头疼，如果被罗兹瓦尔大人知道可能还会责骂拉姆作为管家管教不严。 然而就在刚才，她知道了菜月昴这几天屡屡犯错的原因。 这个笨蛋巴鲁斯...... 拉姆心情略显复杂，在刚才，巴鲁斯找到她，很认真的为自己犯下的错道歉，然后请求拉姆的帮助，请拉姆帮忙劝说格里斯教导他剑术。 虽然巴鲁斯很愚蠢，甚至一次次犯错，但是他真诚的请求着拉姆的时候，虽然拉姆这么说着： “笨蛋巴鲁斯，犯了这么多错还不成功，为什么不羞愧的找个坛子自己钻进去。” 但是还是答应了他帮忙试试和格里斯交流。 至于巴鲁斯为什么在格里斯那里屡屡碰壁。 那是当然的。 拉姆当然能想象出格里斯那简洁的拒绝态度，格里斯就是这么一个人，从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也不会对他人施舍善意，哪怕那人的诚心足以打动顽石。 这在格里斯刚来到宅邸的时候拉姆就知道了，布置给他的工作都会很完美精确的完成，不多一分，不差一厘，超出工作范围的绝不理会。 拉姆当时这么向罗兹瓦尔描述对格里斯的评价： 一台精确的机器。 做什么事都像是在完成任务，简单，直接，效率，单调而简明，没有什么变化，也不会有变化。 要这样一个人去收你为徒，不如给他一道命令更有用......拉姆为菜月昴默叹了一秒钟。 不过，也该找格里斯聊聊了。 拉姆伸出手轻撩额前粉色的短发，手指轻触一处断痕，走出了房间。 ............ 另一处房间里，雷姆坐在桌前，手托着下巴，正对着一个柜子上的一对花瓶发呆。 两个花瓶一模一样，看得出来是成对买的，做工精细，花纹美观，是符合罗兹瓦尔府档次的上品。 一个瓶子里插着团簇的粉色花束，另一个则是蓝色。 这样的一对花瓶，拉姆的房间也有一对，不过肯定是没有雷姆照料的好的，时不时便焉了下去，最后还是雷姆有时间便去姐姐房间照料那花，才开得艳丽了起来。 雷姆便趴在桌上，看着花瓶发呆，窗外是下午慵懒的暖阳和缱绻的微风，但却化不开少女忧郁的思绪。 雷姆觉得她是幸运的，遇到个格里斯，将她从恶鬼中救回，从无止境的黑暗中拉扯了出来。 黑暗待久了的人，总会幻想着见到有人打碎黑暗，踏光而来。 而有一天这片黑暗真的碎了，在雷姆陷的最深的时候，像久未见世的小屋子被人一脚踹开，冷冷的扫视着雷姆，那一刻，那个人就是雷姆的光。 这个人本该是雷姆的英雄啊。 但是她的英雄拒绝了她，她忽然就害怕起来，将脑袋埋进臂弯，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她不是长着翅膀的天使，能够守护她所爱的事物，也不是长着角和尾巴的恶魔，敢大胆的追寻她要的一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一直依靠着姐姐的少女。 如果不走出离别的脚步，便等于没有离去的话，她宁愿永远不迈出那一步。 微风吹拂，吹动少女的蓝发，桌上的笔记被一页一页吹开，满页满页整齐的姐姐两个字。 后面不知那一页，蹦出来一个写得歪歪扭扭的＇格里斯＇，名字好写，人难写。 ............ 格里斯坐在花园的台阶上，静静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拉姆。 一个事物被抛下来，格里斯稳稳接住。 “这是什么？” 一个小坛子一样的东西，晃了晃，装的是液体。 “酒。”拉姆平静的说道，没有顾及女仆裙的脏污，也没有顾及形象，同格里斯一起坐在了台阶上，同样拿出了一个小坛子。 “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的。” 格里斯了解拉姆这个人，她说是随便找的真的就是随便找的，他没想到的只是拉姆来找他竟是为了喝酒。 拉开泥封，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格里斯不懂酒，这也是他第一次喝酒，一口下去，只觉得辛辣刺鼻，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直往喉咙里钻，让他不由呛了一声。 拉姆便哈哈笑了起来，也拧开了泥封，仰头饮了一口，酒液将她的红唇染得光泽，将她脸上飞上两团云霞，眼眸朦胧又清澈的看着格里斯。 “一个男人喝酒比不过女孩子会被耻笑的。” 格里斯声音略有些沉闷说道： “你想笑就笑了，我也不管你。” 拉姆撇了撇嘴，没去看他，嘟囔着： “你这人也真是无趣。” 格里斯没说话，闷头又喝了一口酒。 “我说，你教巴鲁斯剑术怎么样。” 拉姆状似随意的问道。 “你知道我向来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格里斯说完，便听到了拉姆清脆的笑声。 “我怎么经常看到你跟村里那群小家伙玩在一起，佩特拉都快想嫁给你了，我们的杀手阁下。” “混浊的人都喜欢干净的东西对吧。” 格里斯看了笑着的拉姆一眼，安然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言拉姆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更大声，笑得几乎要弯下腰捂着肚子，笑到呛着喉咙咳嗽起来，才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时候？在你刚到宅邸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不会以为你隐藏的很好吧，对于边境伯爵的第一女仆来说，查出你的来历太简单了。” “当初你在宅邸前，像条流浪的小狗一样，眼神倔强又狠厉，好像动不动就要咬人，还是我做主把你留下来的。” 说着说着，拉姆嘴角弯起笑容。 “你今年多大了。” 格里斯被她呛得一时没话说，只闷闷答到： “记不清，三十多年了。” 拉姆又喝了一口酒，晶莹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流下，也没去擦，只是又毒舌格里斯。 “活了三十多年，我看着倒像活了三个十年，一点没变。” 没说完，又突然一下转头看向格里斯，粉色的眼神完全没有笑意，清晰的映出格里斯的黑瞳，右手轻撩开额前的短发，露出那一处断痕，声音淡漠。 “因为这一剑，我的实力只剩不到一成了。” 格里斯看着拉姆，粉色头发，粉色眼眸，眼神淡得通透，额头那一处刻痕清晰得好像要刻入他的眼睛。 一成，听起来挺心酸对吧。 她也曾是个绝世天才，有着意气风发的童年，是个温柔称职的姐姐，有着玫瑰色的未来，但是被那一夜大火，被那一道剑光，割去了所有的颜色。 格里斯不知道说些什么，苦笑着又喝了一口酒，他突然觉得这是个好东西了，至少那辛辣的感觉完全占满了他的喉咙。 “什么时候......” “你想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对吧。” 拉姆放下撩着短发的右手，转头看向前方的庭院，淡漠说着。 “在你刚来宅邸的时候就知道了。” 格里斯一愣，除了苦笑只剩下苦笑，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不过我没告诉雷姆。” 拉姆又转过头看着格里斯，冲淡安宁的笑着，笑得那么轻易，那么自然。 “雷姆喜欢你知道吗。” 举着酒坛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个傻孩子，以前她环绕着我，为了我一步步前进，一点点将我神化，明明她做得什么都比我好得多，但总觉得我能做得更好，明明我还没死，却感觉已经只活在她记忆里了。” “现在，她想环绕着你了。” 拉姆粉色的眼睛深处好像泛着青光，好像又是那个温柔又强大，处处都保护着妹妹的姐姐了。 “答应我一件事，格里斯。” 格里斯的黑瞳对上那粉色眼眸，昏暗得几乎吞噬所有其他颜色。 “把雷姆放到你那不再跳动的心里，让她成你的心跳。” ...... “你知道我做不到。” “当你提着一袋人间烟火回到家，有人开门冲你笑，开心的问你今天吃什么好吃的，你会做得到的。” 格里斯沉默着，缓缓站起身，许是酒喝多了，有些晕眩的踉跄了一步。 “跟我说这些，你是拉姆还是姐姐。” 醉酒的格里斯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雷姆的姐姐是拉姆，拉姆是雷姆的姐姐，拉姆不就是拉姆吗？ 偏偏拉姆还认真回答了。 “姐姐。” 格里斯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大声，话语都显得朦胧不清，带着醉意。 “她的灵魂像个被圣水洗礼过的水潭，我的灵魂像个腐烂不堪的的泥塘，泥塘再怎么洗礼还是泥塘，水潭却不能沾染一点泥垢，所以我拒绝。” “你是个懦夫！”拉姆的声音咬牙切齿。 格里斯的身影摇摇晃晃想和走远，声音却飘了过来。 “我确实是个懦夫，不敢有值得守护的东西，不敢有念念不忘的事物，不敢有任何光明的期待，不敢有丁点大小的希望，猎肠者说对了，我的灵魂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 拉姆坐在台阶上，沉默的坐着，像个精致的人偶，一阵微风拂过，人偶拿起酒坛，大口大口的往喉咙灌，不要命的灌。酒液一股股流出，沾湿了女仆裙，随着酒液一同流出的，还有眼角的两行清泪。 ............ 第四十三章 剑与魔法 格里斯略有摇晃的走在宅邸的石制路面上，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脚步也轻浮不似踏在地面。 拉姆说随便找的酒，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找到这么醉人的酒，还是酒未醉人人自醉。 空旷的小道上只有格里斯啪嗒的脚步声回荡，打在一侧的墙壁上，另一侧又传的空旷。 他心烦起来，脚尖一动，身形向上跃起。 即将踏上屋顶边缘，脚步又突然踉跄起来，无法控制的往前摔去。 晃当晃当。 格里斯在屋顶狠狠打了几个滚，他死死地抱着那小坛酒，却还是洒了胸襟一片，连流光都摔飞了出去，卡在烟囱边缘，没有掉落下去。 格里斯缓缓睁开眼，迷茫的看了一眼，晃了晃脑袋，没事一样提着酒坛站起来，正装有些散乱。 脚尖再次一踏，这次是向最顶上的小楼台跃去，那是为了宅邸美观修剪的楼台，可以落脚，是他不时会去安静坐着的地方。 这次倒没出意外，格里斯平稳的站到了楼台的地面上，荡起久未打扫而积累的灰尘。 他手一挥，风浪甩出，裹挟着滚滚灰尘冲出楼台，洋洋洒洒的淡在半空。 残余的灰尘格里斯没再理会，所幸直接坐下，醉意朦胧的眼睛看向落下的夕阳。 这里是罗兹瓦尔府最高的地方，能俯瞰整个府邸，也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林海，隐约看得见阿拉姆村的影子， 此时一轮灿烂的夕阳正在缓缓落下，烧红整片天空，将闪闪一层金光镀在了大地上，镀在了宅邸。 格里斯看见了后院亭子里正和菜月昴巧笑嫣然的爱蜜莉雅，两人说笑间不时挥舞着手，然后又一起哈哈大笑。 菜月昴的约会很成功，他和爱蜜莉雅度过了充满欢笑的一天，这个从未被人珍视过的少女终于找到了带着星辰满眼是她的人。 格里斯看见了前院安静修剪着花圃的雷姆。 今天是宅邸的休息日，她只穿着简易的长裙，闲不住似的从房间走去。 园艺剪刀有一下没一下的修理胡乱生长的树枝，轻一下又重一下，一如她烦乱的思绪。 格里斯看见了花坛旁边的拉姆，她似乎也承受不住酒力，侧躺在了花坛的台阶上，似乎睡得安详。 酒坛洒在了一遍，咕噜着滚下台阶，终于在最后一级台阶摔得粉碎，清澈的酒液弥漫开，醉了路旁的花草。 格里斯转头看向身侧，空无一人，仰头举起酒坛。 一滴...两滴...三滴... 格里斯疑惑的将空洞黑暗的坛口凑到他同样空洞的黑眸前，向里面看去，原来在刚才的翻滚中酒坛已经不剩酒液了。 格里斯一时有些气恼，将气发在了可怜的坛子身上，向后一摔，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他一下躺在了楼台上，漆黑的眼瞳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好像要把那厚厚的石头看穿，看到那浩瀚无涯的碧空去。 转头看去，愣神间好像看到一个穿着小礼服的小男孩同他一起坐在这脏乱的楼台上，笑眯眯的用紫色的眼瞳看着他，举着一杆小天平要给他称称命运。 再一愣神，好像一切都只是幻觉，哪有什么小男孩，只有楼台上越发清冷的微风。 嘟囔着闭上了眼睛，格里斯竟未发现自己在流泪，垂放在楼台外的双脚不知怎么的，竟开始像孩童一样轻轻晃荡起来。 晃了一会，格里斯兀的睁开了眼睛，左手在腰间一摸，没摸到，右手划拉着寻找，只摸到一手灰尘。 他一下坐起身来，眼眸深黑。 流光呢？ 他四下搜寻着，终于看到了被主人抛弃在角落孤单躺着的剑。 他笑了起来，右脚一蹬边缘，就俯冲过去，弯腰捡起这把陪他经历生死的剑。 转头看向那浩浩的夕阳，已经淹没在云层里，只留着边角的余晖提醒着人们黑夜即将到来。 格里斯笑了，蓦然挥剑。 一轮明月骤然升起，取代了那夕阳。 月光不是月光，天地尽染剑霜。 ........... 菜月昴很振奋，早早便神采奕奕的起床，因为格里斯终于答应教他剑术了。 他求了多少次都没有用，结果拉姆说一声就让格里斯答应了。 没想到格里斯也是没办法拒绝妹子请求的人啊......菜月昴内心想着，觉得终于找到了他和格里斯的共同点。 嘛，不过可爱女仆的请求确实很难拒绝啦，就像爱蜜莉雅的拜托，那拼上性命也要完成啊！ 菜月昴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着装，穿上内衬和燕尾服，整理好襟口，整个人在衣装的衬托下都帅气了不少。 不过......拉姆好像不是很高兴。 菜月昴略微疑惑。 在他去和拉姆道谢的时候，尽管她精致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但菜月昴总觉得那是掩盖悲伤的笑容，语气也很淡漠，也不像平时那么毒舌，反而平平淡淡的。 嘛，可能是受了格里斯的气吧，以后再补偿她好了......没一会菜月昴就抛开这个想法了，今天是他练剑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当他匆匆来到广场，格里斯早已在此等候。 今天的他没有穿骑士内装，而是完整的穿上了正装，领子一丝不苟的衬起，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便让人感觉矗立在那的是一把绝世锋利的剑，锋芒内敛又透着凌厉，让菜月昴不由打了个寒噤。 格里斯没有废话，将腰间带的两把扔了一把给菜月昴，开口说道： “开始吧。” “诶，等等，不说些什么功法秘诀什么的吗？” 菜月昴慌忙接过木剑，紧张问道。 格里斯淡淡回应道： “没必要。” “加油啊昴！” 一旁亭子里的爱蜜莉雅大声呼喊着给菜月昴助威。 “握好你手上的剑。” 格里斯淡淡说道。 菜月昴哦了一声，慌忙学着格里斯的握剑姿势重新握住了木剑。 “我不会剑，只能教你杀人的剑术。” “既然想杀人，也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每一次出剑，都要考虑这是不是你所能挥出的最后一剑。” “带着必死的决心挥剑，这一剑，断绝生死！” 宛若惊鸿的剑光映起，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杀气，带着无视生死的决然。 这一剑挥出，我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但是敌人一定会死。 剑光在菜月昴眼里放大，他甚至连横起木剑格挡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光打在他身上，撕裂衣物，撕裂血肉。 ............ “你的剑术又精进了。” 拉姆看着面前的格里斯，语气淡漠的说着。 “喝了口酒，杀人的剑更锋利了而已。” “不许用剑术，只用风魔法。” “我的玛娜只够坚持十分钟，学到多少看你。” 格里斯呼吸一滞，淡淡嗯了一声，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么开始吧，不死之身。”拉姆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毒舌一句后也不再废话，玛娜涌动，风暴以她为中心凝聚。 格里斯将流光扔到一旁，抬起头，已经看不到拉姆的身影，黑瞳里映出的，是十数道泛青的风刃。 第四十四章 王选的前奏 离魔兽事件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格里斯因为答应了拉姆所以教导菜月昴剑术，菜月昴也如愿以偿。 可惜他实在没什么剑术的才能，在一次次被格里斯打得重伤又拜托爱蜜莉雅治疗。 菜月昴的受伤让心疼的爱蜜莉雅多次要求格里斯对待菜月昴温和一点，但都被他以没有才能就要靠努力来弥补为理由挡掉了。 尽管如此，最后还是在爱蜜莉雅的强硬要求下改变了训练方式，让菜月昴挥剑练习而不是和格里斯对练。 格里斯本人则在拉姆的教导下修炼风魔法，拉姆下手毫不留情，时常让格里斯受伤严重，最开始几次甚至相当接近死亡。 不过相对的，格里斯的风魔法同样突飞猛进，进步速度，让拉姆叹为观止，直呼他好像学过一遍了似的，什么魔法要领都能一遍上手。 雷姆则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陪同着格里斯，雷姆没有要求什么，格里斯也没有拒绝雷姆，两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这不清不楚的态度让拉姆几次恨不得把格里斯打死。 值得一提的是，格里斯的衣物在这一个多月里坏了接近二十件，让雷姆不得不手忙脚乱的每天给他裁缝，他也不能在两个女孩面前脱下衣服，只能抓紧修炼，争取衣服少坏两件。 不过这夸张的衣物损耗还是让他的积蓄消耗了不少。 格里斯倒是不心疼，雷姆觉得有些浪费，便把被一些还能穿的损坏得不严重的衣物缝补了一下，送到了村里，高超的手艺让村民惊叹不已，完全看不出缝补痕迹。 期间他们还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冰雪节，起因是和爱蜜莉雅契约的大精灵帕克的『发魔期』到了，那是玛娜储量过于充沛的存在不时会出现的症状。 那几天帕克溢散出的庞大玛娜将整个宅邸周围化作了冰天雪地，格里斯向拉姆发起的训练请求被抱着被子发抖的粉发女仆拒绝，连带着菜月昴的训练也被搁置，于是众人只能待在府里最温暖的大厅面对面的发愣。 后来还是菜月昴想出了办法，将帕克无处发泄的玛娜化作飘飞的雪花，带着阿拉姆村的村民们一起过了个冰雪节，倒也愉快的度过了发魔期。 让格里斯诧异的是这一个月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安然无事。不过他还是不敢确定菜月昴的死亡回归是否会回溯到之前的时间，这让他略有焦虑。 任务艰巨啊......格里斯暗暗叹息，对『无损的灵魂』的研究没有一点进展，这个权能根本不由他的心意，脑海中那破灭的力量依旧如同顽石一般，悠哉悠哉的在他脑海里住着霸王屋。 不过在今天，罗兹瓦尔府迎来了特别的客人。 “好久不见了，威尔海姆前辈。” 宅邸面前停着一辆华贵的地龙车，车上印着卡尔斯腾家族的徽记，代表着来人的身份。 一个健硕的老人正在龙车前，用白色手巾擦拭着窗户，听到身后的声音，便转过身来。 这是一位有着不符合年龄仍十分茂盛的褪色白发的老绅士。深刻的皱纹掩盖不住那清澈蓝瞳里散发的锐利光辉，面容精悍，背脊挺的笔直，宛如一颗年迈有力的劲松。 『剑鬼』威尔海姆·范·阿斯特蕾亚。 “是格里斯啊，好久不见了，” 苍老又有力的声音传来，蓝色的眸子看向身后的格里斯。 格里斯微笑着回应： “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大半年前，库珥修大人拜访的时候。” “没想到一转眼时间过得那么快。” 老爷子哈哈笑着。 “这次来是因为王选的事情吧。” 格里斯随意的问着。 老者点了点头。 “王选即将开始，这次过来算是传唤候选人进王都。” 格里斯一愣，没想到王选这么快就开始了，他本以为还要再拖两个月的。 在王选事情上，贤人会的运转效率出奇的高啊。 多事之秋来了......格里斯暗暗摇头。 “要进去喝杯茶吗？” 格里斯侧身伸出右手，摆出了请的姿势。 老者摇了摇头。 “菲利斯已经进去面见罗兹瓦尔大人了，我这老头子在这里等候一下就好。” “龙车？” 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身后菜月昴和爱蜜莉雅从花坛一侧走来。 格里斯和老者同时向着爱蜜莉雅行礼，老者开口道： “欢迎回来，两位，我们在宅邸前打扰了。” “有些事情需要交代，请两位进府与菲利斯会谈。” 爱蜜莉雅眉眼中带着疑惑，不过还是点点头，拉着一旁的菜月昴往府邸里走去。 “那么威尔海姆前辈，在下就先告辞了。” 格里斯刚说完，拉姆的声音便在宅邸门前响起。 “不格里斯，你也一起过来。” 格里斯看向静静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拉姆，点了点头，向威尔海姆行了一礼，转身同拉姆一起走进宅邸。 一边走着，爱蜜莉雅一边疑惑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 “恐怕跟王选有关。” 走在前面的拉姆没回头的说着。 “王选即将开始，这应该是来自王都的传唤。” 格里斯语气平淡的补充。 一旁的爱蜜莉雅还在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菜月昴已经兴奋的拍起巴掌，跃跃欲试。 “好！事情非比寻常，我可不能做傻事啊！” “巴鲁斯留在这里，爱蜜莉雅大人和格里斯跟我进去。” 拉姆语气冷淡的说着，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留下原地愕然的菜月昴。 爱蜜莉雅给了菜月昴一个抱歉的眼神，跟着拉姆走进了会客室。 还没进入会客厅，格里斯就听到了一道清脆柔和的娇声。 “终于来了喵。” 向声音的主人看去，是一位有着肩口整齐排列的亚麻中长发，头上长着同色的猫耳的亚人种。 像猫一样大的眼睛闪耀着黄色的光辉，发上系着白色丝带，身穿蓝白色连衣裙，手脚修长白细，俊朗中透露着几分可爱。 『青』之骑士，菲利克斯·阿盖尔。 菲利斯正向着爱蜜莉雅行礼。 “爱蜜莉雅大人。” 随后又对格里斯眨了眨眼睛。 “好久不见，格里斯喵！” 格里斯点头回应。 “好久不见，菲利斯。” 简单的问候过后，菲利斯重新坐下，爱蜜莉雅也坐到了沙发上，格里斯和拉姆分别站到了罗兹瓦尔身后，雷姆推着一辆白色的推车走了进来。 将三杯最顶级的红茶分别放至三人面前，雷姆抱着托盘，侍立在一旁。 菲利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满足的瞄了一声。 “果然红茶还是罗兹瓦尔大人这里的最好喝。” 化着小丑妆容翘着腿的罗兹瓦尔笑了一声，语气拉长着说道： “喜欢的话带点回去喝也没关系～，不过库珥修怎么没有亲自～来呢。” 菲利斯放下茶盏，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罗兹瓦尔，巧笑嫣然的回道： “罗兹瓦尔大人不要开玩笑了喵，王选马上开始，库珥修大人亲自拜访边境伯爵府会有联盟嫌疑的喵。” 说着又看向爱蜜莉雅。 “这次来的要说明的主要事项，王选即将开始了喵。” “贤人会的长老们已经处理完王国之前留下的摊子了，据说第五位候选人也找到了喵，请爱蜜莉雅大人进都参加王选仪式喵。” 罗兹瓦尔眼神闪烁了一下。 王选......总归要来的......格里斯暗暗叹了口气。 “贤人会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第五位候选人也出现了。” 罗兹瓦尔讽刺了贤人会一嘴。 “诶？王选仪式，是要做什么？” 爱蜜莉雅疑惑的小声问道。 菲利斯又抱起红茶喝了一口，看了银白长发的少女，说道： “证明作为候选人的资格，以及王的器量喵？库珥修大人这么说的喵。” 虽然她不认为眼前这个银发半精灵有着足够和库珥修大人竞争的实力，不过还是要保持着尊重的。 相比之下，她家大人更中意格里斯。 想到这，菲利斯琥珀色的眼瞳不着痕迹的的瞟了格里斯一眼。 第四十五章 王都 听着卡尔斯滕家族的龙车逐渐远去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的罗兹瓦尔喝了口红茶，嘴角弯起笑容。 王选，终于来了。 “那个，我们不是去玩的，是很重要的传唤。” 爱蜜莉雅绀紫色的眼瞳带着歉意看着菜月昴。 她受了菜月昴很多恩情，这次王都势力混杂，恐怕有着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她不希望菜月昴因为靠近她而受到牵连。 “既然这么重要那我更得去了！” 菜月昴右手按在心脏处，眼神真诚的看着爱蜜莉雅。 “这和王选有关吧，我想帮到爱蜜莉雅！” 麻烦的局面出现了......格里斯虽然安静着没有说话，但是内心思绪涌动。 王选仪式，证明足以担当王位候选人的资格，以及王的器量，也就是发出王的宣言，王的信念。 哪怕贤人会那帮老家伙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不会对每位王选人进行考量，更何况格里斯不认为能够运转一个国家的贤人会会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格里斯虽然还不明白其他王选者都有着怎么样的势力，但是光爱蜜莉雅就有着『火』之大精灵和边境伯爵的支持，其他势力想必也不会弱到哪去。 更何况...... 格里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罗兹瓦尔。 罗兹瓦尔的意图明显指向了王选，很难保证菜月昴不会被他利用，如果这时候菜月昴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尽量避免他去王都。 格里斯做出了决定，走到了雷姆旁边，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蓝发。 这突然的举动让这个蓝发女仆一下红了脸，本来想好的劝说的话顿时没能说出口。 借此机会，格里斯开口道： “我不建议昴大人与爱蜜莉雅大人同行，王选并非儿戏，昴大人只是宅邸的佣人，并没有足够的身份支持与爱蜜莉雅大人在王殿上同行。” “格里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否认我对爱蜜莉雅碳的心意吗！” 格里斯的话语在菜月昴耳中尤为刺耳，这让他转身怒视着这位黑发骑士。 格里斯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字面意思。” 他希望菜月昴不要那么愚蠢，他在罗兹瓦尔面前说出这句话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虽然听起来很不客气，但是王都那群注重血统论的贵族们更不会跟他客气。 以菜月昴的佣人身份，确实不够资格进入王殿，而以他为了爱蜜莉雅的执拗性子，必然会寻找不常规的办法进入，很容易就被有心人利用。 罗兹瓦尔没有回头，嘴角弯了上去，看了一旁的拉姆一眼。 拉姆顿时会意，狠狠剐了格里斯摸着雷姆脑袋的手一眼，开口道： “曾经关照过巴鲁斯的人也在王都，可以趁此机会前去道谢。” “好助攻，拉姆！” 菜月昴雀跃的看着拉姆。 格里斯暗暗为菜月昴的愚蠢叹息，一边缄默不言，他知道事情已经按着罗兹瓦尔的计划走了。 果不其然，罗兹瓦尔右手杵着脑袋，化着小丑妆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没什么不好啊，先不论王选的事情，昴去王都除了道谢还有一件事，为了治疗。” “治疗？”菜月昴疑惑挠头。 “你在和魔兽的战斗中过度使用了已经枯竭的门，就是治疗这个伤，昴你见到刚才那个使者了吗？” “那个猫耳女孩？” “那人是王都里首屈一指的水魔法，治愈魔法使用者，有着『青』之称号的骑士，爱蜜莉雅大人为了得到其帮助，爱蜜莉雅大人也费了不少功夫呢～～” 罗兹瓦尔难得没有用怪异的语调说话，只在最后一句话拉长了语调。 果不其然，菜月昴一听到爱蜜莉雅为了他去求人帮忙，当即脸上浮现惊喜和害羞，向着爱蜜莉雅询问道： “真的吗！？为了我？” 爱蜜莉雅有些害羞的摇着手，脸上也带着红晕，吞吐着说道： “因，因为昴的身体治不好都怪我，所以这是报恩，算是对你损失的等价补偿。” 罗兹瓦尔异色的双瞳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嘴角带着笑容，似乎从刚才起就没停下过。 格里斯暗叹了口气，走出了会客厅，后面的事情已经不用看了。 顺着走廊一路走到衣物间，他要换一身足够得体的服装去王都，作为护卫骑士，格里斯被允许随行。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身黑白女仆裙的雷姆走了进来。 “格里斯大......格里斯，去王都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格里斯就安静的看着这个蓝发女孩为他翻找着衣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女孩，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悲催，多可怜，只是他不想让那纯洁的蓝发沾上血腥，不想让那清澈美丽的蓝瞳带着担忧与愤怒。 一把剑能被握在手里，不能被抱在怀里。 他就这么给自己盖棺定论了。 如果我直接拒绝她，大概她会再次只为了姐姐而活吧......格里斯叹了口气，在雷姆的帮助下换好服装。 修身的长裤，白色的内衬外套着像管家多过像骑士的的黑色礼服，身后挂上了骑士披风，配合上格里斯那利落的气势，一下子帅气了很多。 面料舒适柔软，裁剪合身，也是雷姆的手艺。 夸赞了一声，格里斯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声。 “罗兹瓦尔大人给你的任务是让菜月昴去王都并且纵容他的所有举动吧。” 一句话问得雷姆有些发愣，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格里斯伸出手摸了摸雷姆的脑袋，在女孩脸红的时候说道： “去准备龙车吧，谢谢你了雷姆，衣服很合身。” ............ 林间小道上，带着卡尔斯滕家族徽记的龙车正在行驶，剑鬼威尔海姆正坐在驾驶座上。 “真意外啊，威尔爷居然会和他聊天，你明明可是动手不动口的人呢。” “这误会可大了，我只是有些在意那少年的眼神。” 菲利斯疑惑的喵了一声。 威尔海姆转过头。 “那是数次踏入死地之人的眼神。” “而且，格里斯对那个少年的态度，也很值得在意，那是一种毫无感情的态度，不喜欢也不讨厌，像是住在同一个宅子里的陌生人。” “喵～～” “我听不太懂喵，不过『剑鬼』威尔海姆·范·阿斯特蕾亚这么说，他走的路一定不会平坦。” ............ 属于边境伯爵的地龙车飞速行驶，终于赶在下午结束前达到了王都。 繁华的街道，冲天的喧嚣，这里不是贵族街，没有太多的上层人士，有的是带着孩子的走在街道的母亲，是匆匆奔波送信的职员，是畏畏缩缩的亚人。小角色们形色的聚在一起，汇集成了王都的烟火，凑成了繁华最下面的基石。 这里就是卢格尼卡王国的王都，连空气都弥漫着高贵的气息。 爱蜜莉雅正抓着菜月昴的手，像妈妈牵着孩子一般。 实在是菜月昴过于顽皮，在龙车上振奋的将手伸出加护结界之外，差点被风吹走，还是格里斯动作快才把他救了回来。 “那个......爱蜜莉雅碳，还是把手放开吧。” 菜月昴一脸尴尬的说着，不敢看爱蜜莉雅。 “绝对～不行！昴这个德行，放开手一定会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来。” 爱蜜莉雅身上披着竖着两只耳朵的披风遮挡住身形，可爱的同时也不失礼仪，拉着菜月昴的手果断的拒绝道。 “在村里约会的时候昴不是一直想牵手吗？” “那时候我身心都做好了准备，现在我手都是汗！” “而且，也太把我当小孩子了。” 格里斯没有理会两人的打情骂俏，对着爱蜜莉雅行了一礼说道： “爱蜜莉雅大人，我去和雷姆打点今晚居住的地方，容我先行告退。” 随后向着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在拐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后背贴紧墙壁，眉头紧紧皱起，右手轻揉额角。 在靠近王都时逐渐出现的，这诡异的召唤感。 第四十六章 蓝色的玫瑰 微微晃了晃脑袋，格里斯感到疑惑。 以他的体质，基本上已经与疾病无缘了，不管是感冒发热之类的小病还是难以医治的疑难绝症，对他的不死之身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的身体活性和修复权能会持续不断的让他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哪怕只是微小到一个细胞。 所以这伴随着微弱疼痛的召唤感...... 格里斯的目光扫过繁华的街道上匆匆的人群。 没办法察觉是从哪里来的，只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呼唤我。 这并不寻常，在格里斯靠近王都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无声无息的出现，直到他察觉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强烈了。 但他上次来王都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 格里斯怀疑会不会是菜月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动了死亡回归，比如刚刚在龙车上他没能救下他导致他死亡。 但是仔细想了想又否定了这个答案，记忆被抹除的感觉他体验过，那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并且只有看到上一轮会的熟悉的事物才能想起来，并不是此时盘踞在格里斯脑海里的呼唤。 不过好在没一会，这个呼唤慢慢弱了下去，彻底消失不见。 王都果然不平静...... 格里斯看向了王城的方向，那也是爱蜜莉雅和菜月昴离去的方向。 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这个时候还不适合深究，明天就是王选仪式，这个时候的任何异常举动随时有可能引发什么异常的现象，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格里斯花了两分钟平复思绪，转身向着今晚安顿他们的宅子走去。 其实他本应该在菜月昴身边保证他的安全，但是转念一想这里是王都，而菜月昴正待在王选者爱蜜莉雅旁边。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贵族街，那里有着近卫骑士团守护，那些骑士们出身高贵，虽然也有些杂鱼，但大部分是世代坚守着所谓骑士精神的骑士，真有危险也是合格的炮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格里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回了宅子。 轻轻敲了一下门，开门的是雷姆。 “罗兹瓦尔大人不在家吗？” 雷姆点点头。 “欢迎回来，罗兹瓦尔大人进王城面见贤人会了，今晚才能回来。” “是吗。” 格里斯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被女仆打扫了一半的屋子。 这里是王都罗兹瓦尔名下的一处房产，不过因为大多数时候居留地方宅邸的缘故，这处宅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自然的也落满了灰尘。 哪怕是罗兹瓦尔进入王都处理事情，也因为其独特的飞行魔法带来的超高移速，很少选择在王都过夜，即使不得不多停留一阵子，也会待在王城宫廷里暂住，所以这宅子最主要的作用其实是用来证明边境伯爵的资产实力丰厚的。 格里斯脱下了披风和礼服，将它们放在了清理干净的柜子里，换上了一身佣人服装，对着雷姆说道： “你去准备今晚需要的料理材料吧，清理的事情就交给我。” 雷姆顺从的点了点头，没说话，将手上的扫帚递给格里斯，走向门口。 走出房间，回头看着正系着围裙的格里斯，不自觉露出微笑。 格里斯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微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女孩。 他砍断了这个女孩姐姐的角，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是他在『怠惰』司教手下的时候，接受到的一个任务。 剿灭一处鬼族村庄，传播『爱』之名。 他没有犹豫的应下了，或者说他没有拒绝的权力，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怠惰』司教给了他名字，给了他『爱』，所以他为司教献上忠诚。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任务，再普通不过了，唯一特别的也许就是猎杀的目标换成了鬼族而已。 那一剑不过是他挥出的无数剑中的一剑罢了，他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只是后来他来到罗兹瓦尔府才知道。 那一剑砍去了一个资质无双的天才，砍去了一个温柔强大的姐姐，砍去了一个女孩本该光芒万丈的未来。 他当然也不会想到。 这一剑不止改变了那个女孩，还改变了那个女孩的妹妹。 他的剑很锋利，送走了一对羡煞旁人的双胞胎。 诞生了一个温柔但无能的姐姐和一个自卑又怯懦的妹妹。 他也曾问过拉姆： “你不恨我吗？” 加害者向被害者问这种问题，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吧。 但那个粉发女仆这么回答道： “讨论过去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虽然不值得感谢，但你确实给了雷姆尊严，教会了她自我。我不希望她的人生都是我，像朵笨拙的玫瑰，只在我我这瓶子里绽放，她应该在更广阔的地方盛开，就算没有花瓶，更要开得艳丽。” “那在那之前呢？我是说，在你说的这些之前。” 粉发女孩只是看了他一眼，笑得淡然。 “刨根问底可不礼貌，还是说这样你会好受一些？不，不需要，将你的愧疚留给雷姆吧。你拥有别的很多东西，也有很多故事，但她只拥有你了，她的故事只剩下你，未来也都是你。” “那你的未来呢？” 他分明看到女孩的眼神以最快的速度暗淡了下去，迟疑了一下，又笑了。 “我的？我的未来...已经交给罗兹瓦尔大人了。” ............ 格里斯收回思绪，重新专注与眼前的扫帚。 一段时间后，格里斯回头看看他的战绩。 他本以为打扫挺简单的，看着雷姆打扫也挺简单的，事实上当他亲自做起来才发现他简直毫无家务天赋。 边角灰尘难以清理，墙上的积垢一处处，打扫过的地面也完全没有雷姆清理过的那种整洁。 格里斯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扫帚，随即将它扔到一旁。 弯腰，右手扶住流光剑柄，淡然开口。 “风。” 呼！ 当雷姆带着食材回到宅子的时候，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格里斯灰头土脸的靠坐在走廊旁边，另一边是已经断成两截的可怜扫帚，整个宅子遍布着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的灰尘，连之前雷姆已经清理过的地方也没能幸免于难。 忍不住偷笑着，雷姆还是打来了水，给格里斯擦拭被灰尘蒙盖的面庞，最后还是在雷姆的帮助下才打扫好了整个宅子。 夜晚，众人一同享用了丰盛的晚餐，雷姆的手艺依旧优秀，很好的满足了众人的胃。 晚饭过后，不出意料的菜月昴和爱蜜莉雅又起了争执。 原因是说好的菜月昴看家，但是他执着的要跟着爱蜜莉雅进入王城，担心他因为自己的敏感身份受到牵连的爱蜜莉雅当然不会同意，于是两人便争执不下。 格里斯倒是没什么所谓，他知道菜月昴一定没办法拒绝爱蜜莉雅，也一定会同意留下。 当然他还知道菜月昴一定不会死心，明天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进入王城，雷姆也一定会纵容他。 布局深啊......格里斯叹息。 不过没什么关系，格里斯早已做好决定，等明天爱蜜莉雅和罗兹瓦尔进入王城，然后直接把菜月昴敲晕就行。 不出格里斯所料，菜月昴最后闷闷不乐的答应了看家，爱蜜莉雅松口气的同时也郑重的和菜月昴约定。 但是他一定不会遵守的，他是个傲慢的家伙。 格里斯对人性的把握一向不差，更何况菜月昴这种将情绪完全表露在脸上的小孩子。 夜深，格里斯躺在床上浅睡，他永远不会熟睡，那样会很危险，更何况这里是王都。 但突然，格里斯一下做了起来，眼里黑光闪烁。 那股诡异的呼唤感又出现了，并且，非常强烈！ 第四十七章 王座之下 伴随着那呼唤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好似虚幻的铃声，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往何处，如同漫漫夜路难觅归途。 格里斯的心脏跳动跟随那铃声的节奏律动，诡异般的和谐。 诅咒？还是幻术。 格里斯透过门缝观察着走廊，没有发现光亮，说明宅子里的其他人没有被惊动。 但，罗兹瓦尔就在这宅子里，如果在王国首席魔导师眼皮底下释放魔法，他不可能会毫无察觉。 格里斯又仔细听了一会，这铃声和他的心跳吻合，那虚幻的呼唤声让他产生一种亲和感，听不清哪里传来的，好似是从脑海里响起一般。 过了一阵，呼喊感渐渐微弱，铃声也变得虚幻，即将消失。 格里斯不再安然等待，而是下床拿起流光，来不及换衣服，只穿着内衬便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回头一看，宅子漆黑一片，所有人都在睡梦中。 看来是冲着我来的...... 格里斯不再犹豫，当即顺着那呼唤感减弱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躲过夜间的守卫，尽量遮挡自己的身形，他不确定是否是其他势力针对他做出的埋伏，尽可能的小心。 不多时，格里斯来到了呼唤感的源头，在贫民窟，一片坍塌废弃已久的废墟里。 在这里消失了...... 格里斯谨慎的扫视着这片处处被阴影笼罩的残垣断壁，看起来毫无异常，就是普通的破房子倒塌了。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格里斯回头看了看宅邸的方向，随即摇了摇头。 宅子可是有着罗兹瓦尔镇守，要调虎肯定也是调罗兹瓦尔这只虎，而不是格里斯。 略微迟疑了一下，格里斯左手轻推剑柄，保证流光随时能出鞘，缓缓走进了这片废墟。 刚走进废墟，浓重的阴影就将格里斯瞬间吞没，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一转眼，格里斯就发现他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是一条单向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地底小道，周围墙上有规律的挂着一盏盏煤油灯，看剩余的油量像是刚添加的样子。 类似『机遇门』的传送魔法......格里斯思索着刚才将他吞噬的阴影。虽然看起来阴影像是阴魔法的样子，但其实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那更想是一种固化的术式，并且应该只对特定的人起效果，不然这里应该早被发现了。 格里斯一边思索着，一边保持着谨慎往深处走去。 走了有一会，格里斯看了一眼旁边的煤油灯，剩余的油量像是刚添加过的样子。 『无限回廊』？还是『时间循环』。 格里斯深吸了一口气，他走了有好一会了，但是始终没有走到尽头，他便观察了煤油灯的剩余油量。 入口的煤油剩余是最多的，往后便逐渐减少，虽然差距不大，但已经足够格里斯判断。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简单...... 格里斯保持着警惕。 能够使用出这种魔法的，其实力定不在罗兹瓦尔之下，在菜月昴刚到宅邸的时候，便被大精灵贝蒂用『无限回廊』戏耍了一次，并且那还只是短暂的使用，而此地却是直接固化在了这个廊道里。 如果是『时间循环』这类，那已经达到魔女级别的权能了，格里斯遇上只有跑的份。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格里斯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这廊道，而是回忆起之前的那种呼唤。 渐渐的，一股虚幻的，亲切又陌生的呼唤在脑海中响起，格里斯没有睁开眼，眼前却出现了一盏盏阴影形成的火焰。 很奇怪，阴影形成的火焰怎么能闭着眼看到呢？ 但是格里斯就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没有睁开眼，格里斯顺着闭上眼看见的火焰廊道向前走，没走一会，便看到了一扇阴影构成的门。 格里斯推开门，走了进去。 ............ 宅子里，在格里斯翻窗离去时，罗兹瓦尔悄然睁开了眼。 屋子里遍布着他的魔力感知，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格里斯刚有动作他就醒来了，但是一直没有动弹。 此时等到格里斯远去，才出现在窗前，异色的双瞳盯着浓重的夜色。 稍微思索，既然菜月昴还在宅子里，他的计划能照常举行，明天就是王选，没必要节外生枝。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雷姆的房间。 希望不要走到让我放弃你们那一步......无论如何，阻挡我复活老师的障碍，我都会排除。 ............ 格里斯推开阴影组成的门，走了进去。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排透明柜子，里面慎重的摆放着一颗颗黑灰色的晶石，大多数已经破碎，少数消失不见，还有几个完好无损的安静的呆在里面。 柜子前，是一张简陋的桌子，只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其余什么都没有，桌子前有张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个人。 除此以外，这个屋子空无一物。 那个身影传来了冰冷僵硬的声音。 “归来的影徒，献上你的忠诚。” 说着缓缓站了起来，明明是年轻人的身形，却好似死人一般僵硬，声音也不似活人。 格里斯右手握持剑柄，等待他缓缓转过身，一张英俊的面庞映入格里斯的黑瞳。 格里斯还在戒备，那人偶般的年轻人看到格里斯却是一愣，嘴角弯起笑容，缓缓跪伏下身。 “赞美您的归来，『血影』大人。” 格里斯的手依旧握在剑柄上。 那人偶般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站起，走向那个柜子，打开最上面的一层，那有着五颗晶石，只剩下了唯一完好的一颗，被年轻人拿了出来。 “您现在不清楚情况是当然的，等您的灵魂修补完毕，您就明白一切了。” 带着僵硬笑容的年轻人将那颗完好无损的灰黑色水晶递向格里斯。 格里斯凝视了一会，那颗水晶拿出柜子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呼唤，那是来自灵魂的呼喊。 保持着左手握剑的戒备姿态，格里斯伸出右手接过晶石。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未知的地方研究这晶石，他准备待会找个地方好好...... 格里斯的思绪被打断，因为那颗晶石在触碰到他手的一瞬间，破碎了。 。。。 一瞬间，温暖包裹住了格里斯。一种来自灵魂的愉悦向他袭来，像是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那种温暖，一种如鱼得水的顺畅和灵魂完美无缺的舒爽舔舐着格里斯。 他脚步趔趄，一下向后坐倒下去，没坐到地上，那年轻人已经将凳子放到了格里斯身后，格里斯便在这令人不舍离去的温暖中，接受着巨量的信息。 一个片段首先在他脑海中闪过。 阴暗的层层迷宫最内层，上百道身影跪伏在此处，他们面前是五道披着黑袍的身影。 “王族上下都染上了无法治愈的传染病，我们也该考虑对策了。” 最中间的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说着，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哼，专属于王族的传染病。” 右侧的一道瘦削身影冷哼说道。 “『毒影』，说清楚。” 为首男人淡淡开口。 “北国的诅咒，魔女的瘴毒，又或者哪个大家族操控的戏剧，贤人会那群老家伙也不是没有嫌疑。” “『血影』，你的想法。” 为首男人看向身侧的格里斯。 格里斯声音低沉的开口： “『影主』，无法排除神龙的嫌疑。” 这句话说出，一时之间所有人沉默。 被称为影主的男人眼神幽幽，看向格里斯。 “为什么。” “神龙下手最容易。” “原因。” “龙血。” 又是一片沉默。 “『亡影』” 最右侧的高瘦老者宛如被踩到痛脚一般尖锐说道： “龙血？还真有可能！相信我，那最多只比我的『冥河摆渡』好上那么一点点！已经消逝的灵魂无法找回，除非神龙能从世界本源里把灵魂拽回来，但那绝不可能，禁果已经被魔女们吃了！” “那不过是再创造了一个有着相同记忆的灵魂而已！更何况神龙不死龙血毫无作用，如果神龙不允许哪怕你拿到龙血也只能变成怪物！” 影主叹息一声。 “如果王要屠龙呢。” ...... 没人敢说话，下方的百来道黑影更是噤若寒蝉。 “做决定吧影主，对我们的围剿已经很接近了。” 格里斯对着高大男人说道。 ...... 一声沉重的叹息，好像穿越了卢格尼卡厚重的历史。 “『王国之影』效忠的是王国，不是国王。” “所有影徒分割灵魂，抹除关于王国之影的记忆。亡影用你的冥河摆渡安排一个留守者，下一任王选开启时召唤归魂。” 高瘦老者点头。 “那王族那个被诱拐的公主呢？她应该不会被诅咒。” 左侧一位被黑袍覆盖住容貌的女子用温婉的声音问道。 “那伙人的动向一直掌握吗？” “是的，一直都在线上。” “去把公主救回来，放到贫民窟，『鬼影』你适合做这件事，由你负责。” 女子点头，没再说话。 高大男子最后环顾了四周一圈，振声呼喊，沉厚的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 “火把倒下，火焰依旧朝上。” “王座倾覆，阴影从未消失。” “影徒们，向卢格尼卡献上你们的忠诚。”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在这层层迷宫里回荡，带着无与伦比的虔诚。 “王座之下，王国之影！” “王座之下，王国之影！” “王座之下，王国之影！！！” 第四十八章 王国之影 格里斯闭目沉思良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以往空洞的黑瞳里，多了几分沧桑和几分厚重。 他瞥了年轻人一眼，靠坐在椅子上，右腿翘起叠到左腿上，伸手一招，一团黑影从他手中浮现，他淡漠的对着这团黑影开口。 “影徒们，我是『血影』格里斯。” “『影主』芬提已经陨落，从现在开始，我是新的影主。” “巅峰迎来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带上你们的忠诚面见我，为了卢格尼卡。” ............ 扎斯克正在黑夜中拥着妻子熟睡，蓦然，他侧耳听了一下，脸上露出虔诚的微笑。 撩开青丝，轻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张着嘴，一字一顿，极用力的无声说着什么。 “我，爱，你...” 随即他化作一道黑影，向着贫民窟飞遁而去。 ............ 一个健壮的独臂青年正顶着灿烂的繁星，在这鱼儿都睡觉的时分漂泊着一条破烂小舟，对着江面举着鱼竿。 他身后的阴影突然传出来声音，男人安静的听完，抖起鱼竿，把江面打出一道浪花，唏嘘一句： “浪太大喽，看来鱼儿是钓不着了。” 说着化作一道阴影消失不见，只剩一条破烂渔船和一杆钓竿。 ............ “你怎么了梅卡图？” 两个夜间巡逻的骑士正好好走在路上，一个骑士突然看见同伴停下脚步不动，面色虔诚的似乎在聆听着什么，便以为同伴不舒服，关心的问道。 “不，不，我很好，我好极了！莫鲁特。” 梅卡图面带笑容的安慰同伴。 “明天的王选你会支持谁？” “我啊，我觉得库珥修大人的胜算更大。”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这么一路聊着，在拐过一个巷角的时候，梅卡图遁入身后的影子，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今晚是王选前夜，注定不平静，如果从上空俯视王都，便能看到一道道黑影借着黑夜的掩护，奔向同一个方向——贫民窟。 ............ 那脸庞冰冷僵硬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盛，逐渐变得狂热，眼神炽热的跪在格里斯身前。 “参见影主大人。” 格里斯没看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木制桌子的边角，时不时轻轻敲打一下。 “幸存的影徒有多少。” “回影主，幸存32人，已归魂的有23人，都在王都。”年轻人虔诚的回答道。 “继续归魂，五影剩几个。”格里斯淡漠的声音响起。 面前人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去，悲痛地回答道： “除了您，无一幸存。” 格里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挥手让面前人起身。 趁着影徒汇集的时间，格里斯闭上眼整理思绪。 在晶石破碎，他被分割出去的灵魂归位的时候，格里斯明白了一切，也找回了一切。 为什么他不会剑却能流畅的使用剑术，为什么他从未修炼过魔法却好似练过一遍般一次精通，为什么他被赐予的权能『无损的灵魂』不能抵挡菜月昴的死亡回归，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他的灵魂不完整。 在他离开魔女教后，并不是直接去到了罗兹瓦尔府，而是加入了卢格尼卡王国的阴影『王国之影』。 王国之影是隶属于卢格尼卡王国，由影主直接统领，效忠于王国，听命于国王的一个鲜有人知的组织。 说鲜有人知也不对，关于『王国之影』的传说很多。 有人说他们是『国王的手套』，『卢格尼卡的鹰犬』，专门为王国解决一些不适合明面上做的，或者需要暗中解决的事情。鹰犬让主人不至于肮脏，手套让国王不会粘上污垢，这就是他们的使命。 也有人说他们是『阴影里的守护者』，『吞噬罪孽之人』。他们听命于国王又不隶属于国王，如果国王所做的事情违背了卢格尼卡的利益又或者遇到威胁卢格尼卡的存在，他们便会如毒蛇一般，吞噬罪恶，只留下光辉照耀王都。 众说纷纭，几乎没有人知道『王国之影』是否真正存在，只有极少数位高权重的人明白，他们是真正存在的一群人。 五年前，王国之影莫名遭到未知势力的打击，同时发现王族一脉上下染上了无法治愈的传染病，哪怕明白这是赤裸裸的阴谋，但依旧束手无策。 外部遭受打击，内部隐患巨大，上一代影主当机立断化整为零，将所有影徒关于王国之影的记忆全部割除，分散保存战力。并建造了这个只有影徒才能进入的异空间，等待着下一任王选开始，再化零为整，改变局势。 格里斯看了一眼那柜子里大片破碎的黑灰色水晶。 在五年里连绵不绝的追杀下，118位影徒只剩下32位，五影除了『血影』格里斯无一幸存。 作为唯一幸存的五影，格里斯毫不犹豫的接手了影主的位置，并且通过秘术传唤了在王都的所有影徒。 影徒除了正常的剑术和魔法外，还拥有着王国之影特有的影魔法，完全独立于所有常规魔法，属于魔法的亚种，强大而稀有。 当然，能够加入王国之影的人，无一不对卢格尼卡抱着绝对的忠诚，哪怕让他们为了卢格尼卡的荣耀牺牲，他们也毫不犹豫。 当然，格里斯是个意外。他并非因忠诚而加入王国之影，最开始他是以『亡影』的实验体的身份被吸纳的，后来才慢慢展现他的能力，逐渐坐到『血影』的位置。 格里斯轻轻点着桌子，从他灵魂完整恢复记忆后，他似乎就很喜欢摩挲或敲打什么。 明天就是王选，不去也完全没关系，没有一定要去的理由......格里斯若有所思的点着桌子。 菜月昴的死活已经无所谓了，『无损的灵魂』能够阻挡死亡回归，需要的时候把他当一个轮回工具也还算不错，不过破灭力量还是没有动静，看来不是灵魂不完整的问题。 罗兹瓦尔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从档案里看这家伙的灵魂应该是罗兹瓦尔·a·梅扎斯，利用直系子孙来灵魂转移达到永生，真是有魄力......格里斯默默吐槽了一句。 似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灵魂恢复完整后的他，性格都有了些许改变。 他的目的应该是屠龙，神龙那里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布局的吗？龙血？不对......神龙不死龙血无法使用，那他的目的是？ 格里斯若有所思。 被神龙封印的艾姬多娜灵魂？难道他的目的是复活他的老师？他还有恋师的癖好？格里斯玩味的想到。 不过不管罗兹瓦尔的目的是什么，都跟他没多大关系了，恢复记忆的他又重新掌握了他的剑术和魔法，如果说以前的他实力像条小溪，那么现在就是一片汪洋。 虽然没打过，不过大概五五开吧......格里斯推算着自己目前的实力。 我突然有点想那个小屁孩了......格里斯感到些许寂寞，那是无人与我立黄昏的孤独，他竟一下子感到迷茫了。 他对卢格尼卡没太多的感情，自然也谈不上多忠诚，本就是作为实验体被收纳的，哪里来的忠诚一说。 他突然就想起那个蓝发女孩了，想就这么走回去。 想打开门，想看到那女孩对他微笑着，眼睛蔚蓝得像一片大海。 想听她对自己说一句“欢迎回来。” 格里斯感觉他的权力和实力一下拉得很高很高，像从泥塘一下蹦到了云端，高到他已经失去了目标，高到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对王选失去了兴趣，对菜月昴失去了兴趣，对这个世界也失去了兴趣，他感觉莫大的孤独朝他袭来，冷冰冰的，如呼嚎的寒流，要冻结他的灵魂。 一切都没意思，一切都将破碎，我看腻了，所以，毁灭吧。 不对！格里斯一下惊醒，背后沁出冷汗。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平复精神，格里斯带着些许不安审视脑海。 果不其然，他发现那股破灭的力量正散发一阵阵波动。 还是无法调动，但是，能影响我的精神......格里斯暗暗震惊，他刚刚差点就沦陷在那极致的孤独之中了，只想着怎么毁灭一切，看到事物崩坏的样子。 应该是灵魂刚刚融合，还不稳定，所以给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格里斯大致明白了原因。 这小屁孩送了我个炸弹不是......格里斯苦笑，分出心神压制那股力量。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再睁开眼睛，便看到23道身影整整齐齐的跪在他面前，看到他睁开眼睛，齐声道： “参见影主！” 格里斯点头，示意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冰冷年轻人，问道： “龙令还在吗？”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缓缓掏出一枚黄金铸造的令牌，上面印着繁复又华丽的龙纹。 格里斯接过龙令，眼神闪烁，明天王选，有好戏看了。 见龙令，如国王亲临！ 第四十九章 束缚翅膀的鸟雀 雷姆这整个白天都有些魂不守舍，连乘坐着罗兹瓦尔和爱蜜莉雅的龙车离去的动静也没能让她回神。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动，她惊觉抬头，勉强露出笑容。 “怎么了昴。” 菜月昴疑惑中带点关心的说道： “雷姆你没事吧，从起来就看你一直在发呆，不舒服的话应该好好休息。” 雷姆摇了摇头，眼眸压了下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格里斯失踪了，还是在王选这一天，这让她感到些许惶恐和不安。 “不，没关系的。昴很担心爱蜜莉雅大人吧。” 雷姆对着刚刚一直站在窗前看着龙车离去的菜月昴说道。 菜月昴眼神闪烁，拳头握紧又松开。 “王都内一定有对爱蜜莉雅抱有敌意的的人存在，我不能撇下她不管。” “我想帮助爱蜜莉雅。” “但是地点在王城，守备会很完善吧。”雷姆这么说着。 “不是守备的问题，我不想在和爱蜜莉雅相关的大事上被抛下。” 菜月昴低声说着。 “我只有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才能起到作用。” 死亡回归虽然强大，但是需要一次次的入局，一次次死亡寻找情报，才能够真正破局。 如果在一开始就被挡在了外面，那哪怕是死亡回归这种权能也无济于事。 所以菜月昴不能遵守爱蜜莉雅的约定，他的能力决定了他必须不断介入爱蜜莉雅的任何事情，哪怕是爱蜜莉雅不愿意的。 雷姆没什么兴趣听菜月昴诉说他的理念，不过罗兹瓦尔给她的命令是放纵菜月昴的行动，当下闷怏怏的说道： “雷姆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可能不会察觉有人偷偷跑出了房间。” 说完便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呆呆的坐在床上，听着门外房门被打开的又关闭的声音。 格里斯大人......你去了哪里？ ............ 总是让雷姆纵容我，太差劲了......菜月昴奔跑在街道上，向着王城的方向跑去。 但是要怎么进去呢？ 这种时候果然要用那招，搭便车。 思绪涌动间，菜月昴举起了右手。 刺——！ 一辆华贵的龙车停在了他面前，带着华丽的鎏金装饰，车厢后顶张扬起一双翅膀，似要冲上云端。 “感谢偶然的相遇吧，我们也正好要去往王城。” 龙车跑动，车厢内一个带着几乎全密封的铁质头盔的，着装怪异的男子这么对着菜月昴说道。 声音透着头盔传出，显得有些沉闷。 “十分感谢，不过，你们去王城干什么？” 菜月昴坐在精致的沙发上，一边感叹着这惊人的柔软一边问道。 另一旁坐着的华贵女人轻笑着开口。 “今天去王城的目的只有一个。” “你不知道吗？你面前的这位，正是卢格尼卡王国王位继承候选人之一，普莉希拉·跋利耶尔大人。” 一旁的头盔男子接上了话。 “不会吧，这么尊贵的人为什么要载我？” 菜月昴愕然的看着面前那金黄色长发，身穿黑红色华贵露肩礼裙，全身上下都透露着高贵气息的女子。 “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余兴罢了。” 少女嘴角带笑。 “带你去王城，事情才会更有趣。” “有趣？”菜月昴不解。 金发少女打了个哈欠。 “世界是围绕着妾身转的，无论怎样事态最终都会对妾身有利，所以只需要随心所欲就好了。” 她酒红色的眼眸盯着菜月昴，好像在看有趣的玩具。 ............ 格里斯站在宅子前的院口，有些恍惚的看着一片静默的屋子。 仅一夜时间，他便已晚了五年岁月。 他该背负多少过往的重量，又该选择怎样的道路，他审问自己，是否应该心存疑惑？ 他今非昔比，他位高权重，他强大莫测，但他心有迷茫，忽的听见一声叹息，原来是他自己的叹息。 不知不觉间，他惊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房门前，离那昨夜的房子，离那蓝发的女孩只剩下一道普通的木门相隔。 他犹豫着，右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就这么重复着。 好容易举起了手，正准备敲下去，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那蓝发蓝眼的女孩安静的身影。 他还未敲门，声音就已经传进女孩的耳朵里了。 他放下手，两人一时对视无言 女孩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打开了这扇门，现在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了，眼神直勾勾的对视着。 女孩忽然害怕了，她看到了那熟悉的黑瞳里浮现的陌生，看到了那疲惫的沉默和无声的叹息，那本该向她眼里撒下星辰的黑瞳此刻让她有着如同深处人海却孤立无援般的无助。 她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她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和他说点话，哪怕只是叫他的名字也好。 最后还是格里斯开了口，带着故作轻松的笑容。 “好久不见。” 雷姆抿着嘴唇。 “欢迎回来。” “找个地方坐坐吧。”格里斯依旧轻松的笑道，把视线从雷姆的脸上移开，看向一旁的院子，没有进屋，而是向一侧的草地走去。 雷姆蔚蓝的眸子中闪烁着波光，跟随着格里斯的脚步。 再努力一点，一步...哪怕是一步也好，让我再靠近你一点...... 格里斯直接坐在了一排装饰用的花坛面前，轻笑开口： “粉色的花呢，跟拉姆头发的颜色一样。” “嗯昨天刚换种下的，留着光秃秃的死花太难看了，” 雷姆站在格里斯身后，抿嘴说道。 “现在种，等我们离开的时候，这些花不也会凋谢吗？” 格里斯看着面前开得正艳丽的粉色花朵，好像已经看到了花瓣凋落，满院飘零的样子。 雷姆楞了一下，支支吾吾说着： “雷姆...比较笨，没有...想到......” 格里斯又笑了一声。 “不管在哪里，花总会凋谢的，既然如此，在它开得最艳丽的时候好好欣赏就好了，不必悲伤于它的凋谢。” “格里斯大人...很有智慧。” “叫我格里斯吧。” “格里斯。” “嗯？” “格里斯。” “嗯。” “格里斯。” “怎么了？” “不，不。只是这么喊你名字，就感觉快哭出来了。” 不知何时，雷姆已经跪坐在格里斯背后，双手环住格里斯，面庞贴在他冷硬的背上，眼里泪水打转，嘴角带着笑。 格里斯没有动作，感受着背后女孩的温软触感，感觉肩头一处地方被打湿，淡然笑道： “叫声名字有什么好哭的，想叫多少次就叫多少次。” “没有名字才该哭呢，没有名字的人，在狂野的夜晚，也无人能唤他回家。” 雷姆只是流泪嗯嗯的应着，抱的紧紧的，想把自己融进怀里那具身体似的，好像怕怀中的人马上就跑了去，泪水弥漫肩头，打湿衣襟。 格里斯转身，粗糙的手指拂过女孩温柔的眉眼，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语气宛如冰冷的春风，认真问道： “雷姆想成为王吗？” 女孩摇头。 “不是谎言，你愿意的话，我会扶你为王。” 格里斯并不是在说大话，龙令在手，以他现在的实力同样有着立王的资本。 还是摇头。 女孩只是无声的哭着，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格里斯苦笑，他真是问了傻问题。 这个连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又怎么会想去拥有一个国家呢。 伸手安慰似的摸着女孩一颤一颤的脑袋，格里斯叹息一声，叹息那罪孽深重的过往，叹息命运的深深算计。 格里斯走出宅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安睡的女孩，眼角还带着晶莹。 他平静的对着自己的影子开口： “在她醒来之前看好这里。” 一道黑影从他的影子里遁出，格里斯回头看向王城方向，那里即将进行王选。 龙血具有极强的修正力，同样可以修补拉姆断掉的角。 格里斯的黑瞳闪过冷光，眯了起来。 屠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