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倾国妖后》 第一章 庆嘉十二年,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皇后盛子绯被若妃揭发与大将军萧遥私通,庆嘉帝大怒,将盛子绯囚禁在凤鸾宫,并将萧遥发配边疆。 不久后,庆嘉帝用莫需有的罪名诛连左相一族,至此,兵权全数收回。 ——《天定·庆嘉秘史》 庆嘉五年,南越。 “倾城”一词,意义甚多。古以“倾城”为女主擅权、倾覆邦国,后形容女子美丽或花色艳丽,又有全城出动之意。 那个位于南越的叫宁的小领地尽出倾国倾城的女子,一眼过去,满满都是国色天香,可别以为她们只是个空有外表没有内涵的花瓶子,她们美豔的外表下可尽是阴谋心计。 所以许多皇亲国戚,高官达人们都花尽心思把自家闺女送进宁。 盛子绯这个左相长嫡女也不例外,小时候姿色已经长得极好,有算命先生说过她会是做皇后的命,可又是个祸国殃民的命。 左相一闻言,惊喜得不得了,五岁时就把她送进了宁。 直到现在,她十七了,得回去参加一年一度的选妃大典了。 什麽选妃大典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以她的身份来看,在那呆个半天就能捞个贵人当当。 “欸子绯,听说呢,皇帝长得很好看。”前往皇宫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个小时候就认识的姑娘,可是是出于紧张,那姑娘看到她就果断弃了自个儿的马车,乘上了她的马车,看那架势是想跟她叨叨家常。 “好看?”盛子绯重複了那两字,一脸兴味。 “对啊,我姑姑她是上届秀女,曾经远距离看到过皇上,一看,呆了。根本天人之姿。”那姑娘说,她叫卓芷,钦天监的表妹,她的姑姑是现在的承妃,听说相貌美艳的不可方物。 天人之姿?盛子绯挑眉,她倒是讶异于卓芷的姑姑会给他如此之高的评价。 卓芷笑得眉眼弯弯:“一会儿选秀啊,可不要抢了我的风头哟。” 盛子绯冷笑,敢情她说了半天,目的只是这个。 当即澹澹道:“我是左相之女,抢不抢风头我也得当妃。”完全没了一开始的热情劲。 卓芷也不是个煳涂人,一听便知她惹着了盛子绯,顿了顿,一脸委屈道:“你瞧,我这不是紧张嘛,要是这次选不中,我就要嫁给那个满脸横肉的江四公子了。” 江四公子?盛子绯皱了皱眉,她多年不在京都,也略略听闻他那狼藉的名声,想不到钦天监为了权势,竟然要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没前途的男人。 如此想着,语气倒是缓和了点:“那我只好祝你成功了。” 卓芷笑得灿烂,点了点头。 皇宫很快就到了,以示对皇帝的尊重,她们这些待选秀女得从侧门外下了马车,自己走进去,丫鬟嬷嬷都不得跟随进ru。 卓芷一直跟在她身后,四处张望,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皇宫好漂亮啊!”卓芷惊歎。 盛子绯微微点头,不作评论,现在这时候,当然不能太聒噪或者太不知所措,不然只会惹些麻烦事上身。 可是麻烦偏偏就要缠上来。 “哪来的土包子?皇宫都没见过。”说罢,掩着唇和身边几个千金笑了起来。 卓芷咬了咬唇,正欲说话,盛子绯却飘来一句:“和些小家小户的怄什麽气,以免别人看到把你和她们视为同一等的。” 这几个千金她都认识,出言不逊的那个就是户部侍郎的长女,叫李芊芊,其他那几个,靠山小得,都不想提了。 李芊芊媚眼圆睁,指着她尖叫:“你谁啊?我是户部侍郎的长女!没见识。” 盛子绯微笑,垂眸看向地上,低声反驳:“失礼了,尚未自我介绍,小女名为盛子绯。小女自小在宁成长,确实是少见各位。”声音虽小,可是里面的意思,却无人不惊诧。 盛姓,现在这朝廷上只有左相一家是这个姓,又是在宁成长,除了盛家长女之外还有谁? 李芊芊一脸愕然地看着盛子绯歉意的朝她一笑之后重新跟随队伍行走,她自己却抖得像个簸箕,冷汗顿出,整个人都瘫软了,最后只好由几个千金扶着走,眉眼间都是怨毒。 整了这么一出闹剧,当然没有人想再去麻烦她,盛子绯也乐得清闲。 就这样子步子颇为轻快的到了晨曦殿。 皇上尚未到来,出于尊敬,她们需要在殿外等候他的到来。 盛子绯站在一旁,看着卓芷到处攀交情,有点不解。 身为钦天监之女,她比这里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地位崇高,何必要自践身价来和一些小官的女儿攀谈呢? 盛子绯低笑一声,可能是她尚涉世未深吧,终有一天她可能会明白卓芷所做的事的含义。 “给你个忠告,皇上不喜太柔顺的女人哟。”耳边突然响起一把清脆的女子声音,盛子绯侧头去看,是一个长得娇俏的女孩。看起来并不像秀女之一,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她们能用的。心思一转,盛子绯已经想到来者何人,遂行礼,脸上是一贯温柔的笑:“臣女见过龙跃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哦?”女孩疑惑地用食指点住唇,唇畔一抹甜美的笑:“你竟然认识我?刚才我在那喊了半天都没人认识我。” 未等盛子绯回答,千染霜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声音低沉:“这里就只有你认识我,嗯,我很高兴,一会儿选秀啊。你会被选中的吧?听说皇兄对有急智的女子很有兴趣哟!” 千染霜侧头对她俏丽一笑,然后清喝一声:“走了,我们回清秋宫。”四周突然窜出几个宫人,小跑着跟上千染霜的步伐。 盛子绯惊,千染霜这是想暗示她些什麽?还是说…… 第二章 选秀方法改变了,由以前的固定琴棋书画变成临时抽籤。 抽到什麽考什麽,很考秀女急智的一种方式。 盛子绯抽到的是画,题材不限。 卓芷抽的也是画,她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始画了,看构图应该是画花。 盛子绯皱了皱眉,看向远方小凉亭,突然有了想法。 “这位嬷嬷,能帮小女领一套茶具来吗?”手上金子不着痕迹的塞进嬷嬷手心,盛子绯道。嬷嬷摊开手心看了看,舒心地笑着点点头:“自是没问题的,请稍等一下。” 茶具很快就送来,内里附了一小包上好的明前龙井,盛子绯撕开小包,轻轻嗅了一口,暗暗点了点头。 她要画的是茶,在滚烫的水中绽放的茶。 茶叶的模样亦有分上次下等,明前龙井的茶叶于她来说是最合她意的。 这宫中给的明前龙井正是初春採的明前茶,明前龙井中最好的头茶。 盛子绯模了模茶壶,刚好微烫的水温,泡出的茶才是好的,茶叶在杯中慢慢舒展开来,碧绿苍翠的颜色,盛子绯抿了口茶,才开始端起笔。 卓芷似乎已经完成她的试题,微蹙着眉朝她看来,细长手指在桌桉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像是在思考问题。 刚才沏茶去了一大半的时间,盛子绯深知急只会令事情变得更糟,所以索性抛开一切静心作画。 这幅画不算难,可是要完美的诠释茶的意义却并非易事。 盛子绯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握紧的笔,唇边勾起一抹胜利的笑。 成功了,她敢说她一定会入选! 她没看到,身旁的卓芷悄然离去,眼中冷漠一闪而过。 她们就这样留在宫中等候结果,究竟谁会留在宫中,明日,便揭晓。 太后翻阅着众秀女的作品,无意中发现有一份作品格外夺目。 那是一幅描绘舒展开的明前龙井的画作,色绿醇厚,乍看之下以为还真有一杯明前茶端在自己眼前。 “盛子绯吗……不错。”太后笑着将那幅画放在右手边。 她期待着,那个从宁归来的左相长女,到底是不是众人传说中的那麽惊才绝豔。 如果是真的,这后宫又得不安生了,就如前朝夜皇后宫一样。 他有一个皇后。她就是被称为祸水的宁凤清,后人称她为凤天皇后。 卓芷那孩子……能不能斗过盛子绯这是个问题。 要是能,那她的心计就不得不防了。 要是不能,就随她了。 刚才五更,天正亮,盛子绯就醒了。 她坐在椅上握着茶杯,暗暗安慰自己,也许是有点紧张吧? 回想起昨天考核,盛子绯还是觉得她没有做错。 小凉亭上的茶具精致却有些陈旧,一看便知是被人常年用着而那人很珍惜这套茶具。既然那人很珍惜这套茶具,他是不会随意乱放的,除非有什麽重要的事需要用上它,所以她认为,这次的主题应该是围绕着茶的。 盛子绯想得正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吓得抖了抖,赶忙转身去看,却发现是和她同一房间的那女孩,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怎麽了?”女孩打着呵欠拍了拍她的肩。 盛子绯耸耸肩,“睡不着起来喝杯茶,喏,你要吗?”说着将盖在桌上的乾淨茶杯翻开,倒了点冷茶,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豪爽地把茶都灌了下去,掏出小帕子擦了擦嘴,“清醒多了,对了,我叫宁谧,你呢?” “盛子绯。”盛子绯继续握着茶杯抬头看她,宁谧的模样似曾相识,她皱眉去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谧一脸恍然大悟的看着她,放下茶杯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麽,只是端在洗漱用的脸盆招呼她,“子绯我们快去洗漱,待会人都起来了就麻烦啦!” 也罢,认识多个人也是好的,至少在那个人还没有别的想法的时候—— 她还能放鬆的笑着。 盛子绯瞧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怔了怔,也端起脸盆跟上宁谧的脚步,笑着喊,“阿谧,等等我!” “才不要!” 这样的嬉闹还能到什麽时候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希望,他朝一日,她和宁谧都成了皇帝的妃,她们还能拥有如昔的纯真友情。 也许一切都只是她的肖想而已。 第三章 洗漱后她们都回房用膳了,菜肴精致可口。 盛子绯很少在用膳时说话甚至和人聊天,因为这会被人认为没礼貌。 可是宁谧并不这样认为,一顿饭下来,盛子绯简直觉得自己的观念几乎被颠倒了。 宁谧学识渊博,听她说她本来想做医女的,可是家人不同意,只好怏怏地来参加选妃大典。 她觉得当不当成妃子对她来说倒是没那麽重要,最重要的是她能不能继续习医。 “如果不能再碰医的话,我会疯的。”说这话的时候,宁谧抬眼看向远方,眼睛里满满都是寂寞。 盛子绯垂下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没作声。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很让人吃惊,剩下一小部分人能留下来。 盛子绯,宁谧,卓芷,李芊芊……之类的。 李芊芊抽到的原来是茶道,放眼全批秀女也只有她一人抽到这题目。 怪不得她能入选了。 “左相长女盛子绯进殿——”太监尖锐的唱喏响起,盛子绯闭了闭眼,再睁开,碎步走进殿。 “你就是盛子绯?”温和慈祥的女声含着笑意。 盛子绯福身道安,“正是。” “哀家瞧着这孩子挺好的,皇上您怎麽看?” “嗯。”高位上的男子漫不经心地答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好听,如酒一般醇厚。 盛子绯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髒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紧缩了一下,是那种悸动的感觉。 “封盛子绯为……”接下来皇帝再说了些什麽盛子绯也听不到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道安离开,连一旁想喊住她的宁谧也没看到。 才听到他声音她就成了这模样,那以后该怎麽办? 这样的浑浑噩噩一直到走出殿外清风掠面,盛子绯才清醒了过来,想起刚才的一切,她捂着胸口,慌乱的想。 她不知道,也不知道应该怎麽去应付。 只好努力平静。 皇帝在选秀后第一晚翻的是盛子绯的牌子,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最最可怕的是,皇上彷彿迷上了盛子绯,一连七天,夜夜留宿在倾城殿。 盛子绯由盛贵人,变成盛嫔,再升作清妃,于是乎,她宠冠后宫,恩宠盛极一时。 史称七夜倾城。 然而事实是…… 盛子绯在小几上沏茶,汤壶、倒水、置茶、注水、倒茶、分茶一步一步做得严谨又优雅。 千旋放下批好的折子,刚好盛子绯也完成了一次沏茶,正好端上来。 碧色的茶水盛在一个精致的瓷杯里,千旋接过,放在鼻端闻了闻,抿了口茶。 “庐山云雾?还有点花香。”千旋细细地在舌尖品嚐了一下,再啜饮一口,齿颊留香。 盛子绯道:“回皇上,是的。臣妾用旧年初冬梅花上的雪水泡的庐山云雾。” “爱妃倒是费尽心思了,这七天,辛苦你了。”千旋笑道。 “没什麽,皇上要是喜欢,臣妾沏多久的茶亦是愿意的。”盛子绯唇角微弯,低声道。 “如果朕一直都喜欢品茶的话,朕会想你的。”千旋放下手上做工精细的杯子,沉默片刻,唇齿间溢出的悦耳声音彷佛更柔软。 盛子绯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喜不自胜:“谢皇上!” “没什麽,朕喜欢就行。”千旋敛下笑,在盛子绯看不到的地方,一脸讥讽。 可是他也没看到,盛子绯对他的小心翼翼和因为在乎一个人才出现的讨好。 第四章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盛子绯由进宫到现在已有一月之馀。 枫花雪玥也从家里来到宫中一个月了,她们从她三岁,她们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就跟着她了, 日久见人心,她们倒是难得的不是左相的眼线。 “小姐,要用点小点心垫垫肚子吗?” “小姐,咱们去御花园吧!” 柔美的声音和爽直的声音同时响起,雪玥拿着糕点笑着站在一旁,枫花扯着盛子绯的袖子作势要出去的样子,盛子绯瞧着兴致勃勃的两人,哀歎着“扑”地倒在桌子上。 有这两个丫鬟在侧,想不热闹都难了。 “得得得,我先吃了点心再去御花园,满意了没?”盛子绯夺回袖子,悲壮地问。 御花园啊……也就是说又得碰上那一堆妃子了。 真讨厌。 雪玥放下拿着的红豆糕,看到盛子绯有点不愿意的情绪,问,“小姐不想去御花园?” 盛子绯拈起红豆糕,正想咬一口,闻言摇头。枫花哼了一声。 刚吃完糕点,急性子的枫花手一挥,扯着盛子绯就要出去。 雪玥喊也喊不住,只得跟着跑出去。 “小姐啊,我昨天在御花园看到一朵很漂亮的牡丹花儿,我记得……在这!小姐快看!”枫花一路叽叽喳喳,像隻初懂叫的小鸟雏一样。 盛子绯也随她,既然现在没人,放鬆点也是行的。 偏生就有些人不喜欢看到别人快乐。 李芊芊不知道从哪得到些小道消息,刚好又得知盛子绯在御花园,这下就乐滋滋的领着一堆同样八卦的贵人们往御花园跑。 可是她们都忘了,就算她们真有盛子绯的把柄又如何。说出来,不过一个以下犯上罢了。 “哟,这不是清妃娘娘麽?”正和枫花雪玥嬉闹间,一把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盛子绯停下手上动作,笑容敛下。 “原来是芊贵人。”女子语调平调,唇边一抹浅笑嫣然。 李芊芊身后的人都整齐地朝盛子绯福身请安,唯独李芊芊一脸怨毒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见此,雪玥上前一步,厉声道:“芊贵人,见清妃娘娘为何不请安?你可知,这是大不敬?”枫花第一次看到从小玩到大,总是温柔微笑的雪玥竟然露出了凌厉的表情,吓得不禁往盛子绯身后缩了缩。 被雪玥大声呵斥,虽知自己理亏,可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挺直了腰底气不足地高声道:“臣妾没有大不敬!臣妾只是有问题想问清妃娘娘所以没行礼而已!” 闻言,盛子绯好奇地挑了挑眉,挥退了还想说话的雪玥,问道:“本宫倒是好奇,芊贵人究竟有什麽问题。竟然让知书达礼的芊贵人忘了礼仪。”李芊既然来势汹汹,那问题应该出自她盛子绯身上。 李芊芊一听,心中暗喜。 “前几天臣妾听闻一件事,是关于娘娘您的……”李芊芊顿了顿,又道:“内侍府说那七天里皇上从未宠幸过娘娘。臣妾好奇,不知是否属实?” 盛子绯蹙了蹙眉,“芊贵人的问题真是奇怪,这事无凭无据的……”话未完,枫花悄悄的碰了她左臂,盛子绯一呆。 守宫砂…… “为什麽无凭无据?你们看!” 李芊芊哼笑一声,高举盛子绯的左手,将她的衣袖捋到肩膀上。 女子的肌肤晶莹剔透,臂上一抹朱砂嫣然,小小一颗,宛如雪中红梅。 众人失声惊呼,这颗朱砂分明就是守宫砂! 盛子绯蹙了蹙眉,将李芊芊的手轻轻拿下来,再把袖子放下来整理好上面的皱摺后才温声道:“素闻芊贵人刁蛮任性,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女子脸上的笑依然温柔,声音却稍微低沉了些,“如玉,告诉本宫。以下犯上的后果是什麽。” 李芊芊倒退一步,额上隐隐有些湿意。 雪玥从她身后步出,粉唇微弯,低低道:“以下犯上者,赐之白绫一丈。” 盛子绯点点头,脸上笑意尽失,日光直射下来,她的眉梢眼角都像是淬了冰,“本宫也不是嗜杀之人,给个惩罚就好了,就……杖罚一百好了。” 一百!盛子绯的话倒说得好听! 尚且不说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官家小姐受不受得了,就算是个皮粗肉厚的练家子也得被打个半死不活! 李芊芊被拖了下去,伴随着她凄厉的哭叫和诅咒的是棍棒敲打在人身上的闷响,慢慢地,哭喊不见了,剩下听着挺掺人的敲打声,一下一下,彷彿也在敲打着众人的心。 盛子绯根本就没想过要留李芊芊活口,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没必要对她心慈手软。 她看了看雪玥,雪玥示意,快步走了过去。 在袖子里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盛子绯唇一弯,又是一副美人如玉的样子。 “对了,我们刚才在谈些什麽。告诉本宫,本宫一一跟你们解答。” “没……没有……娘娘臣妾先行退下。”告退的话语先后响起,盛子绯无趣地挥了挥手。 兴致勃勃的教训了那些妃嫔一顿,现在她们都离开了,倒是有些无聊。 盛子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环顾四周,却发现,承妃正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都是旖旎风情,搭在侍女手上的雪白手指弧度优雅得夺目。 “妹妹真闲。”承妃一袭鹅黄衣裙,衬得她雪白肌肤越发耀眼,冰肌玉骨般的模样,真不愧是坐拥完美之名的夏承。盛子绯抿唇微笑,站起来,伸出手示意承妃坐下。待承妃坐下她才幽幽道:“臣妾不过是忙裡偷闲出来看看风景,却不料……唉。” 承妃轻笑,“那些不长眼的处置了便好,别坏了妹妹的兴致。” 盛子绯点头称是。 承妃樱唇微勾,盛子绯尚是处子一事她亦有耳闻,只是猜不到竟然是真的。 内侍府一向守口如瓶,为什麽这件事却独独被传了出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章 霓裳被抬走后其他人都接二连三的走了,不知为何连千旋的贴身侍卫也不见了。只剩下她和千旋。 千旋放开她,上挑的凤眸一片澹漠,他打量了她半晌,负手而立。 “霓裳这医女,朕暂时饶她一命。如果她再搞出什麽事来的话,朕绝不留情。” 盛子绯点点头,有些惊疑。 难道说,这一切卓芷都没有插手? 那千旋和她说这些,又想告诉她什麽? 正想着,不知道从何而出的雪玥递给她一个锦囊,里面有璃丹,还有一张纸条。 盛子绯展开来看,是女子娟秀的字迹,上面只有俩字——龙凌。 “龙凌是谁。” 枫花追上来嚷嚷道:“龙凌是朝颜的哥哥啊,也是个皇上的贴身侍卫。” 雪玥仔细的想了好一会,也点点头。 朝颜的哥哥? 盛子绯皱眉,纸条在掌中皱成一个团。 李芊芊的死很快就澹去了,听说是左相散财堵住李侍郎的嘴。 那李侍郎一向得理不饶人,这次那麽乖顺着实有点奇怪。 盛子绯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绣工精美的锦囊,然后凝视着它。 话说起来这龙凌也是奇怪,她从没见过他,也不知道怎麽找到他。 弄得现在那一袋子璃丹在她手上却没人领回,她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搞丢了。 雪玥天天都拿着它来把玩,把玩过后又一阵沉思,都不知道她在烦恼些什麽。 “小姐……”枫花擦着桌子,“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这几天没出过外殿以外的地方,枫花觉得自己快要憋出磨菰来了。 “又出?”还嫌这几天事不好啊?每次出去都惹个烂摊子回来…… 显然枫花也想到了,哀怨的扁着嘴转身跑去擦花瓶去了。 盛子绯没想到,她不去惹事,麻烦倒自己跑上门来了。 “卓嫔求见。” “啊?……让她进来。”盛子绯拼命忍住想揍人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冷静道。 大麻烦来了…… 卓芷一身素白,虽然盛子绯不怎麽喜欢她,可是也不得不说一句,她穿白色的确好看。 “臣妾见过清妃娘娘。”卓芷被阿泠扶着,脸色苍白。 盛子绯微笑,示意她坐下。 “卓嫔今儿来这倾城殿可是有要事?”她的手搭上卓芷放在桌上的手,亲切友好的询问。 卓芷咳了咳,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痛色。 “之前听说臣妾养病的时候,咳咳……姐姐救了一名叫霓裳的医女。”卓芷顿了顿,喘了口气,又道:“不知是否属实?这霓裳养不得啊!” 盛子绯沉默,隔了好一会才道:“霓裳对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不得不救。” 卓芷又咳了几下,盛子绯总觉得她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连忙翻开杯子给她倒了杯热茶。 盛子绯拍了拍她的背,用的力可谓是轻柔,可是卓芷却咳得更厉害了。 阿泠见此,惊骇得尖叫:“清妃杀人啦!她要谋杀卓嫔啦!” 枫花呆住,回过神来立马捂住了阿泠的嘴,低喝:“别胡说!清妃的名誉可不是你们能乱败坏的!” 雪玥站起身,冷笑着打开了门。 卓嫔那麽爱作戏是吧?我就让她在众人面前演!也把她的面子,一次丢个够! 盛子绯向雪玥投去赞许的目光,手仍在卓芷背上轻抚,另一只手则拿着那半杯热茶。 开始有宫人听到阿泠的尖叫而聚集在殿前,议论殿里发生的一切。 “清妃这叫杀人?” “怎麽可能,清妃那麽温柔。” 盛子绯微笑,手指在卓芷背上写了个字。 卓芷会意,气得咬牙切齿。 第十章 过了数天,龙凌出现了,他约盛子绯于后天未时蜃园相见。 盛子绯进宫不久,不知蜃园是何处,问过龙凌后再三思量,终是欣然答应。 “别跟着我去了,我总觉得怪怪的,要是我戍时尚未回来就去找朝颜。”朝颜是龙凌弟弟,找他应该是最安全的方法。 雪玥拉住欲上前的枫花,微微颔首。 盛子绯扬起一抹笑,转身离去。 盛子绯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古朴的两个字,抬脚走了进去。 环顾四周,只见四周花草围绕,竟是看不到尽头。 盛子绯一惊,转头一看,哪裡还有初来时的过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麽龙凌要这样对她,可是她知道,龙凌一定在这里看着她! 柳眉微拧,盛子绯压下心中不安,佯装闲适道,“璃丹在我手上,你要是把我困在这里。那我就把它扔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 盛子绯没因此而放弃,悠閒地倚着大树掏出锦囊把玩,挑起一颗璃丹放在指间辗碎。 龙凌不动,她就一颗颗的辗碎。 对于这些事情,她从未怕过。斗耐心而已,她也未曾输过。 不知这样的气氛僵持了多久,盛子绯看着天一点一点的昏暗起来,也失了耐性,放开手,藏在掌心的雪白粉末随风飘扬,在空中织成一幅雪白的纱。 盛子绯想了想,拿起锦囊狠狠的把它扔进湖里,完事了还拍拍手,一脸挑衅。 龙凌还是没有出现,倾盆大雨忽至。 雨滴“嗒”的一声滴落盛子绯脸上,盛子绯愕然抬头,接着的大雨随即全打在脸上。 盛子绯想了想,解开外袍遮在头上,急忙逃回大树下躲雨。 耳边忽闻风声嗖嗖,盛子绯侧头,冷呵:“龙凌!” 湖边黑影踉跄,盛子绯将外袍披在肩上,走近他。 “我不是龙凌。龙凌昨晚就被皇上派出去了。”黑影背着她,语气微凉。 那他是? 背后传来咔嚓声,同时,盛子绯的肩也被搂住,头上多了一把伞,熟悉的温度,是千旋。 “陵兰。”千旋的话里裹了薄怒,“朕说过,别为难盛子绯。” 黑影背上一僵,转过身来,露出男子满含惊疑的俊美面容。 “你说,她是盛子绯?”陵兰不可置信地问,“自小在宁长大的盛子绯?”他伸出手,似乎想去碰碰盛子绯,却又突然想起了她是千旋的妃,慢慢地缩回手。 陵兰……想起这名字的盛子绯也微讶的捂住口。 她的救命恩人…… 千旋蹙眉,“怎麽了?” 陵兰凝视她良久才道:“没,臣只不过曾经在宁见过清妃。” 见过她?千旋冷笑,恐怕不些那麽简单吧? 陵兰拍拍衣上湿透的衣服,双足一点水面离开了蜃园。 “璃丹啊……龙凌暂时还有。” 空中飘下来那个她用来骗龙凌的只装了一堆面粉团子的锦囊,盛子绯接过,唇角紧抿。 “皇上。” “嗯?” “龙凌不在宫中?” 千旋微微点头,“昨晚就去桐梓县了。” 盛子绯拧起眉,陵兰此行究竟有什麽意义呢? 第十一章 陵兰的名字自那天开始就一直盘踞在她的脑袋,几乎什麽时候做的什麽都能想到他。 她记得她第一次碰到陵兰,是在她及笄礼的那天醉红楼前。 她差点就被人污辱,是他出现救她于危难之中。 至此,她记得他两年了。 想不到,现在他竟然再次出现,而且千旋和他好像挺熟悉的。 “小姐,公主又来啦!”枫花道。 不知为何,陵兰那件事后,千染霜忽然间热情了许多,天天往她这儿跑,还乐此不疲的样子。 “绯绯在吗?今天在路上我碰上了个好玩的人欸!”千染霜热情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盛子绯叹气摇摇头,还是整理好身上衣服,迎了过去。 一开始觉得千染霜是个挺清冷的公主,可是认识得深了,才觉得第一印象什麽的都骗鬼。 她根本就一话唠! 千染霜正牵着宁谧的手站在门前,笑得眉眼弯弯。 “绯绯!她是谧贵人,今天在太医院碰上的。” 宁谧好玩?盛子绯眼角一抽,“我认识……她在选妃时就和她同一房间。” 宁谧无奈地笑,抱着药箱的手微动,似是累了。 盛子绯看到,笑道:“进来聊吧,一直站在门外也累了。” 千染霜拉着宁谧大大咧咧的走进内殿,熟门熟路的在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几碟糕点。 虽然已经看了不少遍,但一众人还是被这个自来熟的公主惊呆了。 盛子绯一副见惯不怪的神色,也随她们坐下掂起一块桂花糕。 “只不过是去拿药,没什麽好稀奇的。”宁谧道。 千染霜沉了眸,一副不懂的样子,“那可是堕胎的药。” 盛子绯微惊,千旋从未宠幸宁谧,这堕胎的药…… 千染霜拉宁谧来,原来就是为了逼问她! 宁谧咬唇,苦笑着说出了真相:“哪裡是我用的呐,那是……承妃要的。” 承妃?!又和承妃拉上了关系? 盛子绯和千染霜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千染霜讶异地哦了声,倒是没再去问这件事。 沉默了一会,千染霜又一脸兴奋的挑起个话题:“小卓子说呢,下月初三是怡红院的花魁之夜,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怡红院、花魁!她又想起了那年的事! 盛子绯轻轻摇头。 宁谧握住她的手,以口型和她说去吧,难得公主想去。 对啊,公主想去,她得讨好公主不是吗? 盛子绯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一脸期盼的千染霜,艰难地点了点头。 千染霜眼中的喜色顿时都藏不住,坐了一会,又拉起宁谧走了。 哼!皇兄死活也不让她去,说什麽危险,现在有了宁谧和盛子绯,还有什麽好顾忌的? “下月初三见!我们先去拾掇一下!” 黄昏临近,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千染霜和宁谧在来时的路上飞奔,形成一幅美好的画。 盛子绯柔和的笑着,轻叹着回过头,眉头深锁。 那年的遭遇太过深刻,她想忘,可是忘不了。 真的……要去吗? 第十二章 盛子绯闲来无事,便到处去逛逛。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早上去承妃那蹭早膳,正午去宁谧那蹭午膳,至于晚上去哪呢她还在想。 正在到处逛逛到处模模,一个不小心袖中圆形的玉佩掉到地上,顺着地上纹路一路滚滚滚,最终停在一扇门前。 盛子绯捡起玉佩抬头茫然地看,头上牌匾写着蜃园,她顿了顿,抬脚就往回走。 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盛子绯一震,抖着看过去,是一只修长玉白的手。 未等盛子绯抖完,身后就传来熟悉男子声音:“盛子绯,你在怕什麽?” 是陵兰。盛子绯吁了口气,却又立马满身鸡皮疙瘩。 “你怎么会在?” 陵兰又拍了拍她的肩,“你猜?” 盛子绯转身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动作很不雅,可是也能够充分表达对陵兰的鄙视。 陵兰愣了愣,笑道:“真是的。好了,吃了晚膳没有?” 盛子绯也愣了愣,才道:“你请我吃?” “当然。”陵兰转身往蜃园走去,盛子绯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看到和那天截然相反的蜃园,盛子绯更加坚信那天她一定是误打误撞进了蜃园的阵法。 因为事后听千染霜说蜃园毒物横行,千旋为了阻挡宫人误进特地设了个阵法。 “站在这里等我一下。”陵兰吩咐道。 盛子绯正好奇的左看右看,闻言只低低应了声。 陵兰一个闪身就没了踪影,盛子绯好奇的伸手碰了碰树上的叶子,又扯下来放在鼻端细嗅。 一阵腥臭味传进鼻端,盛子绯嫌恶地把叶子扔掉,是断肠草。 “知道恶心了吧?叫你别乱碰。”陵兰端着一个小小的花梨木小几,笑容微暖。小几上放满了丰盛的饭菜,盛子绯挑挑眉,这些东西从哪裡变出来的?这个毒物横行的蜃园…… 陵兰似是看出了盛子绯的想法,嚷嚷道:“干浄的,我刚去御膳房做的。” “你会做饭啊?”盛子绯诧异。 陵兰没理她,伸手在头顶上的树摘下了几片叶子,径直走出了蜃园。 盛子绯跟着他,陵兰突然往后扔了片叶子,盛子绯接过,一头雾水的拿着叶子。 “清热解毒的,还能清洁一下口腔。” 盛子绯将信将疑的把叶子咬了一半,咀嚼了了几下,一股酸苦味蔓延整个口腔。 一股子酸水从胃里涌出,盛子绯干呕了几声,又听陵兰道:“吞下去,虽然这味儿不怎麽讨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叶子吞下去,盛子绯一脸恶心的看着他。 “到了。”陵兰放下小几,看见她的样子,忍俊不禁,“第一次是会不习惯,可是很有用。最起码不用喝那些黑煳煳的药。” 盛子绯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没再追究下去。 她环頋四周,才发现他们去了御花园后面的一座小凉亭旁的草地上。 盛子绯看着陵兰一甩下袍,坐在草地上拿起筷子就要开动,赶忙也坐在草地上。 拿起筷子,和陵兰抢菜,筷子在盘子一阵纠缠,这顿饭倒也吃得和乐融融。 到最后变成了盛子绯努力用双臂撑着摇晃不定的上身一脸醉意,陵兰握着一个白底青釉的酒瓶子瘫倒在草地。 “真没想过还能遇上你。”沉默了好久,陵兰看着星空平静道。 酒过三巡,盛子绯几本上醉得都思绪溷乱了,她嘿嘿地笑,“对啊……我还以为……嗝。”话没说完,她已经不胜酒力,睡倒在草地上。 陵兰本来正听她的话听得紧张,哪裡能想到她那麽不负责任,话才说了一半就睡了。 他哭笑不得,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扶起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