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锦夜白梅殇》 幻灭 这是北曜国和西陵国的交接处。 月光清冷,照在白日才厮杀过的战场,夜风萧瑟,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似乎是在为败军哀鸣。士兵们彻底累了,瘫倒在地上,眼里已经看不见前一日的绝望,现在只剩下木然。盔甲,剑戟统统不管,丢在地上凄惨惨地发出渗人的银光。篝火是不敢燃的,怕被在周围侦查的敌军发现。 这支北曜军在没有任何援军和供给的情况下,已经在两国边界上坚持了整整一个星期,现在他们已经不再盼望援军的到来,他们知道,他们最终会永远留在两国交战的战场,永远和远在帝都的家人分离。 一块巨石旁,一对男女两厢偎依,男子穿着不同于士兵的盔甲,上面虽然布满了灰尘和鲜血,但依稀可辨是位将军,或许准确一点,是这支北曜军的头领,男子眉目俊朗,棱角分明,凌厉的眼神带着不可忽视的霸气。身旁的紫衣女子则挽住男子的手臂,闭着眼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月光拂过女子倾城的脸,显得愈发惊鸿,安静的侧脸似乎不该出现在这残酷的战场。二人身边静静的躺着一剑一戟。 “睡不着吗?”男子感受到了肩头女子微微的震动。 紫衣女子睁开眼,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一双让人可以轻易沦陷的眼。此时她一只手挽着男子,另一只手抚着肚子,清秀的眉头微皱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再休息一会儿吧,只要坚持过明天,到达漠城,我们就安全了。”男子轻轻说道,声音是不可思议的温柔和坚定。漠城是北曜国最西边的城池,也是北曜国与西陵国的边界,东为北曜西为陵。 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依旧靠在男子肩头。“我没事,不过,大哥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并不是对男子的疑问,而是两人都清楚,依照现在的情况想要平安回到北曜国是不可能的。男子静默不语,眉间是散不开的深锁。 女子却忽然站了以来,转了个圈,紫衣翻飞,煞是好看。 “也罢,趁着这暂时的安宁,我想跳一支舞,为这只军队跳一支舞。” 男子抬头看着月光下的女子,笑着说道:“在临死之前我和将士们还能欣赏到天下第一舞姬的舞蹈,也不枉此生了。” 女子忽然笑了,胜过云间之月,看着周围休息的战士,轻声在男子耳边说道:“他们可不知道我是天下第一舞姬,他们只知道我是傅将军你的小妹。” 男子微笑不语,看着女子从怀里拿出一管短笛,和女子身旁的剑柄处一样,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钰”字,她轻轻抚模着短笛,眼角眉梢划过点点悲伤。 “沉钰离世时,我曾发誓永不再舞,但现在,为了大哥,我想沉钰是不会怪我的。”说完将短笛递向男子。“就由大哥为我奏乐吧。” 男子接过短笛,上面似乎还能感受到沉钰的温度。“我的对音律可没有沉钰那样的造诣,你可得将就将就了。”说完将短笛放在唇边,笛声依旧温柔**,像极了沉钰。 笛声起,紫衣舞,月下的独舞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哀婉凄伤,这几天的战争,使她无力在再舞出名动天下的凌云九天。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这支舞的唯美,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回眸,每一步莲移,都依旧那么惊艳时光,青丝散在月光下随风飘动,裙裾在舞步间翻飞旋转。 一旁的战士们终于有了精神,看向在月光下舞蹈的绝世女子和静坐在一旁为女子吹笛的男人。此刻的他们似乎看见了仙子,九天下凡的仙子,似乎看见了帝都的繁华。这支舞已经远远超越了一支舞的作用,看着将士们眼中重现的渴望与生机,女子微微一笑,原来自己的舞除了杀人,亦能救人。只可惜明白得太晚了,这或许会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一支舞,也是将士们在世上看到的最后一支舞。明天,没人知道的明天,是生,抑或是死。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使这支月光下的倾城之舞戛然而止,笛声早已停歇。 “是西陵军!”不知是谁说道,没想到他们竟来得这么快。 将士们的手中已经拿上了放在地上的武器,没有犹豫,没有茫然。既然上天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那么即使是死也不能辱没傅家军尊严!战士的使命就是战死沙场。 火光已经越来越近,紫衣女子走向男人,男子低沉的声音说道:“今日我是不能全身而退的了,以你的轻功,西陵军是绝计是追不上你的,到时你就用轻功离开,回到皇上身边!有皇上在,他是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女子微笑着,轻轻抚上男子俊逸的脸庞,说道:“大哥可还记得我们五个进ru暗宫时的誓言吗?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如今三人已去,只剩下你我二人,若是你战死,我必不会苟活。” “你真的能放下皇上吗?” 女子摇摇头,缓缓说道:“就在他下决心铲除暗宫的,不留一丝情面的时候,我同他的情分便断了。”她又望向周围困倦的士兵,“迟迟没有援军,不正好说明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们了吗。为他保卫江山,是我们进ru暗宫的誓言之一,也算是我对他,对暗宫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我同皇上两不相干!” “所以,傅阡陌。”女子继续说道,“活下去,若你想让我活下去的话!” 男子笑了,我该拿你怎么样呢,苏紫夜,我最亲爱的小妹! 两人达成默契不语,两人眼光皆是一凛,看向接近的敌军,数量之众,难以估量。 “杀!”即使所剩无几,即使疲惫不堪,即使这是一场不会胜利的战斗,但傅家军依旧喊出了最振奋的叫喊。 漫长无尽的黑夜吞没了一切,苏紫夜不知道手中的剑究竟了结了多少人的生命,只知道不能停下来,眼前的敌军倒下了,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敌军扑上来。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紫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方究竟还有多少将士在坚持,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伤口火辣辣得发疼。如果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见苏紫夜右脸上有一道正在流血的伤痕,但她并不在意,眼中依旧狠戾。她看不见傅阡陌,但她能感受到,他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奋力厮杀。 浓稠的血腥沾满了衣摆,绝望的呼喊从未停歇,冰冷的兵器相互碰撞,西陵军将领轻蔑的而狂妄的笑……不知奋战了多少了时辰,天终于开始有了微光,虽只是蒙蒙亮,但至少能看清楚整个战场的大概了。紫夜三千青丝已经全部散开,紫色的衣裙已经全部染成了血红,右手提着剑,刚刚击退上一泼敌军。傅阡陌就在她几米开外的地方,盔甲已近被兵器划出了道道裂痕,整个左臂已毁,无力的垂在身旁,血液顺着手臂而下。北曜军几乎全军覆没。 两人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吸着浑浊的空气。今日是逃不过了!紫夜右手紧紧握着剑,沉钰,沉锦还有洛颜,我和大哥很快就会来陪你们了! 西陵的将军端坐在马上,看着仅剩两人的北曜军,即使这一仗我西陵打不过北曜有怎样,杀了北曜傅家的后人,就如同断其一臂。既然傅阡陌不愿投降,那就不能怪我无意。 “杀。”从他的嘴里终于下了命令,那么平静,就像是吩咐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本来被二人的气势所吓住的西陵军此刻又振奋了,磨刀霍霍,都散发出魔鬼一般的微笑。 紫夜和傅阡陌两相对望,一笑倾城,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坚定,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如同吹响了决战的号角,西陵军终于一泼又一泼的向二人攻来。不知是谁的鲜血顺着紫夜的脸庞缓缓滑落,她看着在重重大军保卫下的傅阡陌不断挥舞着战戟,如战神一般。但他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他终抵不过成千上万的大军。傅阡陌脚下的尸体已近堆得有小山那么高,他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倚靠在战戟上,眼睛已近开始涣散。有人说在人临死前能看到自己曾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而此刻,他看见了,他看见了惊月湖旁的紫竹小楼,每一次和靳颜斗嘴似乎沉锦都会输掉,但二人却总是乐此不疲,紫夜喜欢安静地依偎在专心抚琴的沉钰身旁品茶,虽是兄妹,沉钰和沉锦的性子却是完全相反,这倒让自己想不通…… 冰冷的利刃终于划穿了盔甲,深深刺入自己的骨血,紧接着更多的剑向自己刺来,打破了阡陌的回忆,他的眼很沉,却还是慢慢睁开眼,看向对面那个依旧在奋力杀敌的女子。他还是没能保护她,还有他们。 “对不起。”没有声音,只是微微启唇。 紫夜手中的剑终于重重地落在地上,她看见他的对不起,看见他缓缓地闭上眼。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没有生气一般的站着。 傅阡陌,你最终还是抛下我先走了吗? 紫眸 “住手!”西陵将军一声喝退了正打算上前杀掉紫夜的士兵。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既然傅阡陌已死,事情也就了了,这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即使毁了容貌,就这么死掉也太可惜。虽然之前只见过紫夜一面,但很显然他已经成功的被紫夜所俘虏,若是能得到她,那简直太美妙了! 紫夜周围的士兵停下了动作,但手中的兵器依旧直向她,小心翼翼。只见紫夜慢慢拾起刚才落在脚边的剑,让只是剑尖微微向后,似乎并没有再战斗的意思,她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看不清楚此刻脸上的表情。 “傅阡陌已死,若是你乖乖地跟着本将军,本将军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西陵的将军傲慢地说道。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只见紫夜抬起了头,扬向天空的方向,闭着眼,让这场雨淋在自己脸上。脸上的灰尘,血迹渐渐被冲刷干净,逐渐露出原本倾城的脸,只是脸上那道伤疤给了这张脸一个明显的瑕疵。 女子的嘴角渐渐勾起,“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活着离开。”没有愤怒,只是冰冷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周围的士兵大笑,将军也在马上嘲笑道:“哦!是嘛?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是怎样让我这里的五千精兵倒下……” 话还没有说完,笑还停留在嘴角,战场却突然因为紫夜的睁眼而瞬间安静。 紫眸!这名女子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紫色,神秘而又魅惑的紫色!早就听说过,北曜国暗宫的暗人里,有一名拥有紫眸的人,能轻易控制被人的思想和精神,所以被北曜国俘虏过去的高级间谍都会在紫眸的控制下,把敌情全盘说出。但这仅仅只是听过,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因为被紫眸所控制过的人里,不是死了,就是失去了当时的记忆。现在亲眼看到她,自己的士气顿时消减大半。 “哟,口气还挺大!”不明所以的士兵在紫夜身旁叫嚣。 紫夜的身体没有再颤抖,又回到了那个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的那个紫夜,眼里充满着轻蔑。她转向刚才对她叫嚣的士卒。 “你信么?我让你自杀,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自杀在我面前。”紫眸流转,原本还想嘲弄一番的士兵身体顿时立在原地,眼底一片木然。 “是,小姐!”说完,没有一丝犹豫,手中的剑刺向月复中,顿时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死了。 周围的士兵被震惊了,可还没有缓过神来,只见那双紫眸望向自己,让后就听到紫夜女子嘴里轻轻地说道:“死。”云淡风轻,没有任何情绪。 战场上的五千西陵军,就这么在一刻钟内全部自尽,女子唇边的笑意却愈加明显。只剩下马上的将军了,那名将军早就想跑,无奈被紫夜控制的两名士兵抓住了他。看着紫衣女子走向自己,他甚是可以看见死神在向自己逼近。 “不要!不要杀我!”他早已将刚才的高傲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在不断的求饶。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听到紫夜的话,他顿时放心不少,但接下来紫夜的话,却让他觉得此刻死在这里,真好。 紫夜的话被越下越大的雨水淹没,只看见抓住那人的两名士兵放开手,将军跪在地上。 “是,小姐。”说完,伴着大雨,转身离去,麻木的双眼像失去了焦距一般,犹如提线木偶。 苏紫夜麻木地站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远方看到了那抹紫色身影,他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即使是在激战过后的战场,他身上依旧散发着高贵的气质,仿佛生来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王,金丝发冠将如墨的发丝系紧,更加突出了那张棱角分明,甚至可以称之为绝色倾城的脸。深沉稳重的眼底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忧虑。 因为他慕容冽永远不会忘记他在战场上看到紫夜的场景,天地间被雨幕所覆盖,到处是尸体,残肢断足,血流成河似乎连雨都无法将之冲刷干净,整个天地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紫夜就这么了无生气的站在天地间,望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傅千玦一双紫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是绝望与崩塌。 她最终还是破除了国师下在她身上的封印,启封了紫眸,只是似乎有些晚了。 “紫夜!”他下马站在女子的面前,不敢大声,似乎怕惊动了她。 就在他知道紫夜离宫赶往边界,去找傅千玦后不久,他就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军前去保护她,更是决定御驾亲征。援军是早已派出去支援傅家军的,可为何没有赶到,竟然让整个傅家军全军覆没!看着眼前满身伤痕的女子,心里满腔怒火,他突然觉得幸好解封了紫眸,否则他会让全天下都为她陪葬! 女子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轻唤,缓慢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只言片语,只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位北曜的王,没有爱,更没有恨,仿佛只是陌路人。半晌,她的唇角微微翘起,那样凄绝的笑,让慕容冽收到千针刺心之痛。 “你终于来了,不过已近结束了。“她的笑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很是凄凉,”这样也好,这下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女子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倒在了一个熟悉无比的怀里,那个怀抱里,有她曾经沉醉的白梅清香。 北曜,漠城。 这座古老的城镇,因为北曜西陵两国的战争,因为北曜王御驾亲征而再次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此时漠城城守府,笼罩着一层让人窒息的气氛。 城守和漠城一并大小官员跪在地上,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皇上的寝殿里端出,不断有下人拿着药材,清水进去,听着皇帝震怒的声音,身子一直哆嗦。 看着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的紫夜,脸上是失血后的惨败,就像死人一般了无生气。随行的女御医一直在为紫夜处理伤口,房间里跪满了军营和漠城里最好的大夫,可模着龙床上女子微弱的脉搏,大家都只怕是回天无力了。可是看见皇上的怒意,怕是没有人敢去说实话。 最终还是御医女上前,“皇上息怒,小的斗胆,紫夜姑娘她已是回天无力了……” 这是慕容冽最怕听到了四个字,什么叫回天无力?以前紫夜在暗宫的时候,经历过多少危险,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回天无力,不!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 “朕不要听这些,你们要做的就是救活她!”话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让地上的大夫内心的恐惧达到顶点。 “皇上!”御医女说道:“紫夜姑娘身中数剑,能坚持到现在已属奇迹。再加上在激烈的战争姑娘小产,是早已伤了身子的了!” 小产?慕容冽脑海里回旋着医女说的话,脑子里轰的一声全乱了! “你说什么?什么小产?” “皇上难道不知,姑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吗?” 抱着紫夜回来的时候,紫夜全身上下都是血,慕容冽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大腿上早已凝固的鲜血。那是他们的孩子,是北曜国第一位王族后羿!他走向床边,缓慢蹲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子姣好的面容,最后停留在脸上那到狰狞的伤疤上。 此时的慕容冽眼里一片狠戾,再不复当初的温润。他转向御医女,手指轻轻勾住女子的下颚,眼中妖孽,唇角微微上扬。女子可以清晰地闻到皇帝身上的白梅花气味,从未与高高在上的皇上有过如此接触,更何况还是长得那么令人沉醉。御医女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你是宫里的首席医女,救活她,这是你现在做的唯一一件事。”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好听,只是失了温度,变得冰冷。 御医女浑身都在颤抖,她从没有看见过这么令人畏惧的北曜帝王。 “是……是……,奴婢一定尽力!”她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满意,慕容冽放开了她。被放开的御医女一下有些空虚与失落。 “逐月。”慕容冽喊道,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玄衣男子上前一步,皇上此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冽之气让这个身为职业杀手的男人也有些畏惧。 “王。”他应到。 “漠城城主及漠城一并大小官员全部斩杀。除御医女,其余外间大夫全部杖毙。”他在用吩咐今晚晚宴吃什么的随意语言,说出了最令人胆寒的命令。此时的御医女已经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外间的大夫们求饶声不绝于耳。哭声,喊声弥漫了整个城守府。城守早已瘫坐在地上,就在他看见皇上心急如焚地抱着昏死过去的紫夜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因为那封派兵支援的圣旨早已被他燃为灰烬。 慕容冽温柔的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管是谁曾经害过你,朕都不会放过,帝都中的那些人朕会一一清算,不管是朝廷,还是后宫。至于西陵国,那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逐月,血洗西陵!” “是!” 双生 这几日太守府里异常热闹,不,应该说整个临州城都处于这种热闹中。因为北曜二皇子慕容冽驾临临州,随行的更是有当朝大学士尚文尚大人,并北曜国苏昀国师。这是整个临州的光荣。在北曜谁人不知二皇子慕容冽,他今年虽只有十三岁的年纪,但从小被北曜尊为天才的他,在三年前西北夷族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十岁的他,虽没有亲自提枪上阵,但远在帝都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那一份淡定与筹谋,是大皇子慕容凌所不能相比的,就连当今圣上也是青眼有加。只可惜二皇子出身不好,对于其生母,皇宫里竟没有一丝记载,为二皇子更增加一层神秘感。若非如此,二皇子倒是北曜皇位的不二人选。 “大小姐,去屋子里罢,虽说已经开春,到底还有些寒气未散尽,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叶氏一面拿了件披风来与上官连锦披上,一面想要扶着她进屋子里去。 “没事,叶姨,就让我再坐一会儿罢。”上官连锦说道,任旧拿了书来,坐在盛放的梨花树下翻阅。 叶氏看了一眼院外的热闹,虽说都是在上官府,但和这安静得有些落寞的东篱院一相比较,简直像是两个世界。因为大小姐天生紫瞳的原因,除了新年和中秋,老爷基本不让大小姐在府中走动,更遑论有如此尊贵的客人,大小姐更是被圈禁一般,半步都不得踏出东篱院。 “可是……”叶氏怕大小姐看到府中的热闹会心里难受,便想让她进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上官连锦说道,抬眼看了一眼那边的热闹,让后又翻过了一页篇章,淡淡地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这点子事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说罢,任旧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并不在意外边的热闹。 自叶氏随上官连锦来到这东篱院后,眼见得这位上官家的大小姐越发的不受人待见,但这位小姐却从不在意,那种处事的冷静,对于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子来说,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她一样。她有时有些害怕,总觉得大小姐不该是这样,太守的千金,本因是大家闺秀,受人追捧,就像二小姐上官连笙,模样自不必说,那性子更是养的好,端的是名门淑女。 叶氏一听,便也不再多说,她知道上官连锦的性子,只是满眼的心疼。 说不清在这上官府里过着这样不被人重视,不,确切一点说是注意的日子有多久了。就如上官连锦自己所说的一样,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在她十年的时间里,见到上官云清及他夫人,也就是连锦的亲身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年中,只有中秋和春节才能被老爷夫人想起,派王管家通知她去一聚天伦,即使这样,上官云清和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只是淡淡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静静的和叶姨呆在一旁,看着只比自己晚出生一会儿的妹妹在上官夫人的怀里撒娇。至于生日,他们忙着为小女儿庆祝,谁还记得她。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一个长着和上官连笙一样脸的紫眸怪人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轻笑了一声。 虽然上官云清不让上官连锦这几天在府里乱走,但到底还是同意她去万卷阁去打发时间的,万卷阁是上官府里一处藏书的阁楼,位于整个上官府的后角,周围有绿竹掩映,环境很是幽静,这楼平时没什么人进出。或许是上官云清心里还是对大女儿觉得有所愧疚,倒也同意她去万卷楼打发时间。 虽说是在上官府,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言闲语,上官连锦在府中行走时,还是习惯带上纱幔斗笠。府里的下人们虽然能遇见连锦的机会很少,但遇见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礼。 万卷楼的牌匾已近在眼前了,就在连锦推门而入的时候,院中一片紫色的衣角轻轻飘上了树,在她有所察觉之前。 她不喜欢被人打扰,一进门,便把们掩上了,穿过不大但绿树掩映的庭院,进了楼。 “是她。”树上紫色衣角的主人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 未几,连锦就择了一本书出来了,她喜欢在绿荫下小憩,也喜欢在绿荫下看一会书,万卷楼的校园内有一方石桌,连锦便就在这方石桌旁坐下,慢慢取下了斗笠。 树上的紫衣人此刻后悔的紧,偏偏会藏身在石桌后面的大树上,只能眼睁睁的看见眼前的女孩取下斗笠,放在石桌山,却无法看见她的容颜。女孩依旧穿着衣角绣着白梅花的素衣,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就在紫衣人打算该怎样出现在她眼前而又不那么显得唐突的时候,万卷楼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似乎是被人打断了时光,连锦微微皱起了眉,看向来人。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粉群的女孩,腰上佩着一块雕工精美的和田玉,莲步轻移,绣鞋在裙裾间若隐若现,那张已隐隐初现倾城貌的小脸,是连锦既熟悉又陌生的。 那女孩已经来到了连锦面前,紫夜人藏在树上,从他的角度,很明显的看见女孩在连锦面前站定的时候,身形微微停滞了一下。让后就听到那如月光般温柔的声音。 “姐姐。”来的人正是上官府的二小姐,名满临州城的上官连笙。 连锦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却并不怎样热络。相对于父母的无情,这个妹妹对她还是不错的,知道她天生紫眸,却还愿意偶尔来东篱院看她的人。至少在外人看来,她这个妹妹做的很是尽职。 “原来姐姐在这里,”她坐在了连锦的对面,眼光流转,顾盼神飞,这才是十岁的小女孩应该有的样子,她接着说道:“万卷楼清净,姐姐常来也有利于姐姐养病。” 见连锦的眼光只在自己进来的时候看了自己一下,让后就一直放在书本上,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便嘟起了小嘴,模样很是可爱,不过转念一想,姐姐对谁都是这个样子,至少她让自己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赶自己走,到底还是对自己比其他人好一点的。 “姐姐身体可好些了?这几日府中上下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两姐妹一起去放风筝吧!”连笙很是高兴地在计划着。 “不用了。”连锦翻了一页书,冷冷地说道。 连笙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讪讪,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连锦突然开口问道。 “嗯?”连笙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是的,姐姐知道最近府里来了贵客吧。” “嗯,二皇子,尚大人和国师。”连锦回答道。 “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二皇子的,本来是和二皇子一起在院子里来玩的,结果不知什么时候,二皇子就不见了。”上官连笙说道,“本来在府里迷了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连笙说着看向了眼光一直放在书上的连锦。 连锦悠悠的接道:“只是怕二皇子在府里乱走,不小心碰到了我。” “姐姐……”连笙微微有些尴尬,“总之看样子,二皇子没有来这里,那我就去别处看看吧。”她说着起身便要走。 只走了几步,她像是想起什么来,转过来说道:“外头风大,姐姐身体不好,最近没事还是多待在东篱院将养将养,在外面待的时间多了受了寒气可就不好了。” 连锦未语,连笙走出了万卷楼。 院们又重新被掩上,只见连锦拿起石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本以为她这就要离开,只听见她淡淡的声音响起:“下来吧。” 紫衣人有一刻怔住了,他向来对自己的轻功有自信,没想到…… 眼见着是藏不住,他索性大方的下来了,站在连锦面前,依旧的白衣斗笠看不见相貌。 “是你!”连锦说道,眼前这名少年有着羊脂玉般的肤色,棱角俊逸分明,眼中的淡定并没有因为被人拆穿而有一丝慌乱。这样令人过目不忘的俊颜,不是上次在郊**见的那个男孩又是谁! “看样子,上次果然是你。”他的声线很好听,有一种令人莫名的安心。 白色纱幔掩去了连锦短暂的惊异,很快,她就平静下来。 向眼前的这位紫衣男孩行了大礼:“二皇子千岁。” 一阵微风拂过,夹带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落花,掀起了两人的衣角。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树上的。”慕容冽并没有否认自己就是二皇子,只是好奇的问道。 “猜的。” “……” “听上官连笙唤你姐姐,你是上官府的小姐?怎么我来上官府这么多天了,却从未听说过上官大人还有一个女儿?”慕容冽质问道。 “我自小患了隐疾,并未和父母住在一起,单独辟了个院子养病。”她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到,“安静些。” “……” “刚才看你对上官连笙并不是很亲近,可到底你们也是亲人。” “我对谁都是这样。”连锦冷冷说道。 “……”好吧,的确如此。 “二皇子没有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说着,也不管慕容冽是否答允,略过他身边,向门外走去。 “名字。” 许久,慕容冽听见背后的声音。 “上官连锦。” 国师 “二皇子和你一道,你怎就和二皇子不在一处了?”上官云清的声音在思天阁里响起 很有些怒气的对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二女儿。思天阁是上官云清给慕容冽在府里安排的住处,此时,却只有尚文大人和国师在。 “老爷。”上官夫人有些护短,把上官连笙护在身边,却碍于两位大人在场,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倒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上官连笙站了出来,望向上官云清。 “这事是女儿的不是,还请爹爹责罚女儿。”连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到很有些大家闺秀的宽和,上官云清的怒气立时消减了不少,对于自己这个女儿,他是舍不得惩罚的,再生气也不过像刚才那般说一两句便了了,可这两位大人在场,再加上尚大人的脸色是在不怎么好,也就不好草草了事。 “我看上官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上官大人不要对小姐太过苛责。”一直在一旁喝茶的国师大人淡淡地说道,“再说,二皇子横竖是在府里,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多派些下人在府中找找也就是了。” “苏大人,你这……”上官云清正要顺着苏昀的话说下去,却先被尚文抢了去。“二皇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你我可无法交代的。”对着苏昀说完,尚文又对上官云清说道:“劳烦上官大人多派些人手在府中找找,一定要尽快找到二皇子才好!” 上官云清连连点头,赶紧加派人手。上官连笙也在一旁很是着急。 “二皇子。”苏昀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缓缓的向正在走近的人行了礼。 来人正是慕容冽,阳光照在他俊逸的脸上,上官连笙有些恍然。 “殿下,你跑到哪里去了,可让我们一阵好找。”尚文看着慕容冽,嘴里虽有些责备,但还是流露出担心。 “本是和上官小姐一起去花园里转转的,结果一时没留神,走错了路,又不见上官小姐,就自己在园子里随便逛了逛。”慕容冽向尚文解释道。 上官云清上前向他施礼说道:“是小女的不是,还请二皇子切莫怪罪。” “走错路的是我自己,和上官小姐无关。”说着看向上官连笙,目光有些柔和,她摘下纱帽便就是这个样子吧。 上官连笙暗暗看向慕容冽,接触到慕容冽的眼神,慌忙底下头,脸有些微红。 “不知殿下在院子里转了哪些地方,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上官云清小心的探问到,一旁的连笙自然知道父亲所说的奇怪的人是指谁,还好之前碰到了她,要不然真是有够担心的。 “奇怪的人?难道上官大人府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人混进来不成?” 上官云清自然是不敢将上官连锦的说出来的;:“殿下说笑了,上官府怎会让奇怪的人混进来,下官的意思是,怕府中的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哦,是嘛。” 上官云清见慕容冽脸上有些倦意,便趁机领着女儿和夫人告了退,让二皇子好好休息休息。慕容冽让尚文去送一下上官云清,上官云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殿下在这上官府里可是见到了什么好景致。”国师苏昀见院门外的身影消失后,苏昀端起小几上的茶喝下,看着茶碗里沉浮的茶叶,缓缓地说道。 慕容冽未语,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 不知道慕容冽是怎样探听到东篱院的,连锦只知自从在万卷楼遇见他以后,他就不时过来,像现在一样,静静地躺在院里那株梨树下的小榻上,闭目小憩。 慕容冽第一次进来东篱院的时候,可是把叶姨吓的够呛,这东篱院平时除了王管家是不会有人来的,更何况还不是府里的人,而且长得还那么好看。从他的穿着来看,绝对不是普通人,这是叶姨的第一反应。“北曜二皇子,慕容冽。”可叶姨还是在连锦的口中知道来人身份的时候还是被重重地吓了一跳。 慕容冽虽然与连锦只见过两次面,但他知道她是一个安静的人,于是每次来东篱院,他也不怎么说话,只在小榻上小憩,这东篱院虽偏僻,但的确算得上清净。起初连锦还想着找个什么由头拒绝慕容冽的到来,可渐渐的,她发现,他来东篱院也只是在占用去小榻,其它的什么也不做也什么也不说,她也就由着他去,自己则另选石桌坐下看书。两不相扰。 连锦透过遮掩去大半个身子的纱幔看向小榻上的少年,温柔的阳光透过花叶撒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虽然只比自己大三岁,但他身上已隐隐显现出稳重的气质,就这么静静是呆在一起,然连锦觉得有些莫名的安心。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纱?”少年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连锦,连锦虽然依旧有纱幔遮掩,看不清表情,但就像秘密被窥破的小孩,慌忙收回了视线。 “不是告诉过你了嘛,我的病毁了容貌,更见不得光。”她回答道。 “可是我还真想看看你的样子。”慕容冽一直看着白色纱幔,似乎要将它看透一般。 “有什么可看的,”连锦说道,“且不说我容貌被毁,就算我的脸完好无缺,我和连笙是双生子,长相自然也是一模一样的,你见过连笙,不就见过我了嘛。” “可你是连锦,即使你和上官连笙长得一模一样,你和她还是不同的。”慕容冽的神情很是认真,就像是在告诉连锦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 连锦转开了脸,不再看他,依旧捧了书看了起来,却是怎样都看不进去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你为什么不告诉父亲,你见过我?”半晌,连锦问道。 慕容冽又躺卧在小榻上,一只手枕在头下,闭着眼:“这终归是你们的家事,我又何必多事,再说,我若是给上官云清说了这件事,只怕你在上官府的日子更难过吧。” 很难说连锦现在的心情,是一种被人关心的温暖,她一直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只是在这冷漠的世间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罢了,毕竟她也只有十岁而已。而现在,就在东篱院梨树的小榻下,一个只短短相处了几天的人,竟让她有些感动。 微风拂带着白色的梨花瓣,悠然而下,落在连锦的斗笠上,落在慕容冽的紫衣上。 “小姐,院外有位自称苏昀的人求见殿下。”叶姨的声音忽然响起,惊落一室静好。 “苏昀?”连锦默默念到。 “是北曜的国师。”说话间,慕容冽已经坐了起来,对着叶氏说道:“让他进来吧。”他又转向连锦:“苏大人是不妨事的,他不是多嘴的人。” 不多时,只见叶氏身后跟进来了一个白衣少年,本来连锦以为北曜的国师大人应该是个须鬓皆白,食古不化又满嘴鬼神的老人,却不想,来的人年纪不大,至少看起来是不到三十岁的。皮肤是白皙如玉的那种,眉目间满是精明,总之给人的印象是翩翩白衣少年,怎么也无法和国师二字联系在一起。 “殿下。”苏昀向慕容冽行了礼。 “这就是北曜的国师,苏昀苏大人。”慕容冽向连锦介绍到,复又转向苏昀:“上官连锦,上官府大小姐。” “哦!”苏昀似乎对连锦很是感兴趣,“原来上官府还有位小姐,失礼。” 连锦向苏昀行了礼,说道:“我和连笙是双生子,只因得了病,身子一直不好,从小便在这里养病,见不得光,很少与人来往。” “哦,是吗?”苏昀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连锦,这让连锦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他眼睛下的精明,很容易看穿一切。 “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慕容冽问向苏昀,打断了苏昀的好奇,语气里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苏昀用刚才的眼光打量连锦。 “是上官大人找殿下。再过两天便是临州城的佛诞节,上官大人想让殿下过完佛诞节再启程回帝都,好让殿下沾上佛祖的吉祥。”苏昀的回答道。 “佛诞节?我不信佛。”慕容冽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可否认的坚定。命由自己不由天。可连锦的命真是由自己吗?她暗暗想到,没注意慕容冽看向她时目光变得柔和。 “但我还想再这里停留两天。”慕容冽说道,不为佛,只为眼前的人。 “殿下,可皇上那边?” “父皇那边有黎妃,她是希望我永远不要回宫的。父皇那里她自有话说。”慕容冽的语气有些不忿。 黎妃?上次在郊**见的那帮蒙面人就说是黎妃派来的,连锦暗暗想到。 “是,殿下。”苏昀的声音打断了连锦的思路。 “时候也不早了,殿下同苏大人快些回去吧,叶姨!送客!”不等慕容冽和苏昀有什么反应,就直接做了一个“慢走不送”的姿势。 慕容冽皱了皱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随着叶氏出了院子。苏昀却走向连锦,他比连锦高出许多,俯子,低伏在连锦耳边,连锦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比起上官连笙,我倒是对你更感兴趣。”说完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连锦,然后转身向院外走去。 苏昀,连锦以后真不想再遇到他! 暗探 慕容冽一行明天就要启程回帝都了,上官云清按排了今晚在云水阁为二皇子送行。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云水阁是临州最好的酒楼,就在临河边上,虽是酒楼,但环境清幽,雅趣自然。把晚宴按排在这里,倒是很得尚文的喜欢,毕竟文人都喜欢这类风雅之地。经过这几日相处,上官云清已经颇受尚文的赏识,并得到承诺,自己一回帝都,就向圣上请旨,调上官云清去帝都任职。此事尚文已同慕容冽说过,虽然慕容冽不喜上官云清对待连锦的态度,但毕竟有些才干,在临州的确委屈,他相信尚文的眼光。再则,若是调上官云清去帝都,那上官一家人势必会居家迁往帝都,到时候连锦在帝都,日子也会好过些,自己也能多见见她,倒也同意了尚文的意见。 今晚的云水阁被上官大人包下了,知道是接待北曜二皇子,老板也就格外尽心,除了宴会上精致的菜色外,还特意请了临州出名的乐师在一旁奏乐添兴,整个云水阁华彩流光,宛若白昼。 今日的连笙换上了一袭粉色长裙,裙裾上缀着女敕黄色碎花,袖口是镂空苏绣的花边。梳着回心髻,下面的头发散开披在身后,本来就美丽的小脸,倒是显得愈发可爱。今晚连笙被安排坐在慕容冽旁边,红扑扑的小脸愈加令人怜惜。慕容冽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脸上没有显示出过多的兴奋,今天的他依旧一袭紫衣,如墨的头发被束在头上,原本慵懒的气质倒变得华贵非凡,让人凭空感到敬意,就好像他天生就是该受到众人仰视,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杯,细细品尝着玉液琼浆。连笙沉醉了,宛若神祗般的男子就坐在自己身边。她倒应该感谢苏昀,因为那本是苏昀的位置,却不知为何,苏昀没有来参加宴会。苏昀的性格,即使是北曜皇帝亲自设的宴席,他若不想参加,也是不会去的。所以上官云清也不敢多要求什么,倒是尚文大人很高兴,席上一直与上官云清饮酒,谈着天下大事,上官夫人则是端坐一旁,端庄大气,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陪侍的还有临州一众大小官员。 上官云清到底没有让她来。 慕容冽看着酒席上的人,却独独不见上官府原本的大小姐上官连锦。在临州数日,上官云清竟然对上官连锦只字未提,要不是自己无意间碰见这位上官大小姐,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 “殿下在想什么?”连笙一边为慕容冽斟酒,一边问道。连笙举止得体,进退得宜,颇受尚文喜欢,即使是帝都的大家小姐,也是很少有像连笙这般的妙人。若是连笙能陪伴殿下左右,倒也圆满。 即使眼前的女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自己竟从未有一刻将二人认错。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也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怕是又早早歇下了吧。他不禁想到了昨晚自己夜探东篱院的情景,似乎此刻鼻尖上都还残留着白梅清香。 “本殿在想,连笙已经是倾国倾城,要是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该是怎样?”慕容冽说道,似不经意间瞥向连笙,只见连笙顿时身体一怔,小脸一阵煞白,虽然极力掩饰,但眼角眉梢还是流露出一丝慌乱。 安静坐在一旁的上官夫人看着连笙和二殿下相处甚好,心中自是欢喜,可没成想,二殿下却突然说出这句话,上官夫人不由的一惊,但转念一想,殿下是不可能见过被自己藏在东篱院连锦的,便暗自镇定下来,笑着对慕容冽说道:“殿下说笑了,怎会有和笙儿长得一样的人呢?” 慕容冽饮下一口酒:“哦,是吗?” 有上官夫人在一旁,原本有些慌乱的连笙此刻也镇定了下来,为慕容冽斟着酒。 “本殿也只是随便说说,连笙与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听到慕容冽如此说,连笙才算是安了心,依旧宴笑晏晏。上官夫人在桌案下轻拍连笙的手,抚慰着连笙,让连笙放心。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上官云清和尚文见到二皇子和上官连笙,也很心照不宣很是满意。上官夫人是早就看出连笙的心思的,知女莫若母,所以看见二皇子并没有反感笙儿陪侍一旁,心中自是欢喜,早把刚才慕容冽的“随便说说”抛在脑后。 酒席进行过半,上官云清自己持酒来到慕容冽面前,向二皇子敬酒,临州大小官员见太守起身敬酒,自己也站起来举杯同敬:“二皇子此次路经临州,是临州百姓的福气,明日二皇子便要返回帝都,下官仅祝二皇子一路顺利。” 慕容冽倒没说什么,一口饮下了手中的水酒。上官云清放下杯子,连击两声掌,只见许多小厮从外间抬着几个箱子进来,摆在众人面前。 上官云清笑道:“二皇子久居深宫,见过宫中奇珍异宝无数,下官不才,献上一些临州特产,虽不知几个钱,到底是临州百姓的一点心意。”说完,命人打开箱子,果见箱子里装的全是临州特产,布匹,饮食,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上官云清此举颇得慕容冽赞同,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这倒让上官云清放心下来。 “难为上官大人送这些别致的小东西给本殿,有心了。”慕容冽说道。 “殿下谬赞,其实说来惭愧,这些东西,都是笙儿的主意,难得殿下喜欢。”上官云清说道。 “哦。”慕容冽说道,看向连笙。 连笙倒也不忸怩,走到上官云清身旁,向慕容冽侧了侧礼,“这些都是点小东西,殿下喜欢就好。”举止落落大方,心思细腻,更得尚文欢心。 上官云清本想着送一些贵重之物,但被连笙知晓,赶忙告诉他说:“殿下什么贵重之物没有见过,父亲若是送这些讨不得殿下欢心,反倒可能被有心人拿住,说父亲有敛财之嫌。依笙儿之见,父亲倒不如送殿下一些临州特有的东西,虽不值钱但也新鲜别致,更不会落人口舌。”上官云清细想有些道理,心中虽有些忐忑,但到底还是按照连笙的意思来。 “没想到连笙小姐竟这般聪慧。”尚文大人很是开心,他喜欢殿边的人知分寸,懂进退。 “尚大人谬赞了。”连笙说道。 尚文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慕容冽看着连笙和上官云清,说道:“上官小姐有心,这些东西,本殿很是喜欢,但本殿还想向上官大人讨一个人,若是上官大人能允许此人随本殿一同回帝都,那自是再好不过了。”说着看向一旁的上官连笙。 “哦?若真是如此,便是此人的福气,殿下说出便是。”上官云清说道,心下一片了然。尚文,上官夫人都在一旁会心一笑,看样子连笙和二皇子的事是成了。 连笙有些羞怯,不敢抬头看向慕容冽,但心里就像撒了蜜,有些不真实,唇角难掩笑意。 “若是如此,本殿先谢过上官大人了,此人上官大人也认识,原还想着怕上官大人不肯割爱呢。”慕容冽说道。 听到二皇子如此说,上官云清心里愈是高兴:“殿下直说便是。” “此人便是上官小姐。”慕容冽的话一出口,大家都像是猜到一般,很是高兴,上官连笙的脸更是红润,若云之蔽月,流风回雪。上官夫人更是欢喜非常,尚文也点头赞许。 但还未等众人从高兴的心情里缓过来,很快便听到了慕容冽未说完的话: “上官连锦。” 上官连锦在东篱院见到苏昀的一瞬间很是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看错了人,但那袭白衣已经飘然而至,立在上官连锦面前。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今晚父亲的酒宴是设在云水阁,苏大人怕是走错了地方吧。”连锦说道。此时连锦已经洗漱完毕,打算捡几本书看看便歇下,再加上苏昀已经看到过自己的真面目,连锦索性把纱幔斗笠弃在一边,并不曾带上。 “那样的宴会还不值苏某去,苏某是专门在找连锦你的。”苏昀温润的话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但连锦就是不喜欢苏昀。尤其是在苏昀知道自己是紫眸以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或许他是第一个看到自己紫眸,不但不害怕,反倒有点兴奋的人吧。总之,这样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 “找我?我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时能让苏大人找来。”连锦说道。 “苏某此次来的确有事找连锦,反正连锦也不去参加晚宴,倒不如帮苏某这个忙。”苏昀很有自信连锦不会拒绝自己,微微侧身,将白袖一展,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温文尔雅的脸让人不忍拒绝。 的确连锦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不会被自己紫瞳操纵的人的邀请。 “叶姨,我去去就回。”连锦说道。 苏昀嘴角微微上翘,正如此刻皎皎皓月,流光清洁。 苏昀带着连锦去了自己在上官府的小院,当然慕容冽也住在这里。主楼的灯火并没有亮,想必慕容冽此刻还在云水阁,苏昀在前面领着路,绕过主楼,来到院子右侧的一个小楼,苏昀打开们示意连锦进去。一进ru房间,便闻到檀香的味道,和苏昀身上的味道一样,看样子这应该是苏昀的房间了。房间布置得很素雅,没什么过多的繁复装饰,临窗的小几上放着一把七弦琴。 “去把人带上来。”苏昀向门口的侍卫吩咐道。然后转身进了房间,给连锦沏了茶。 “国师大人喜欢抚琴?”连锦看着那把七弦琴问道。 “会一点,不过我有个徒弟,抚得一手好琴,比你年长一些,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介绍。”苏昀说着,喝了一口茶。 “不知大人找连锦来这里所谓何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半盏茶的功夫,几个侍卫押着一个人进来了。 “大人,这是?”连锦问道。 “这是那天晚上活捉的黑衣人——就是你没有杀死了那个。”苏昀说道。 就在黑衣人看到连锦的时候,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就是眼前这个紫色眼睛的女孩子杀死了所有的人。 连锦不知苏昀是何意思,只听见苏昀说道:“苏某只是想让连锦帮忙问出黑衣人背后的人而已。这对连锦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说着手指抚上连锦的紫眸,连锦下意识的躲开了。 “我为何要帮你?”连锦说道。 苏昀笑了笑,让后严肃地说道:“这些人三番四次追杀二皇子,二皇子来临州也是因为这个,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想要活捉这些人顺势找出背后的势利,有些难度。”说着指着面前的黑衣人:“他们都是死士。” 连锦不再说什么,缓步走到那人面前,侍卫将那个人的头掰起来,正好对着那双幽深的紫眸,眼眸流转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一五一十的吐了出来。 “果然是黎妃。”苏昀说道。 连锦转过身看向苏昀:“以苏大人的智慧,应该早已知晓这些黑衣人幕后之人,现在只不过是想要看看紫瞳的力量,是嘛?” 苏昀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你们先下去吧。”苏昀吩咐两边的侍卫将早已瘫坐在地上的黑衣人带下去。 “等一下。”连锦突然说道,然后走到那两名侍卫面前。“忘掉刚才你们看到的一切。”连锦平静地说道。 两名侍卫身体一顿,“是,小姐。”说完,木愣得将人带了下去。 “你这是何必呢,他们是我们的人。”苏昀说道。 “我不喜欢给自己留下隐患。”连锦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间。 苏昀执起面前的茶杯,嘴角的笑意愈盛。跟着二皇子进宫太委屈你了,只有跟着我,你才能真正发挥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 离程 “小姐,你去哪儿了?殿下已经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了。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连锦刚一进门,叶姨就赶忙拉着她的手说道。 慕容冽过来了?他不是应该在云水阁的宴会吗?果然,连锦一进门,就看见慕容冽站在自己的书架前翻看自己的书,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地方一样。桌子上,叶姨已经上过茶了,还散着暖气。眼见着天色不早了,连锦让叶姨先下去休息了。 “你去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还不等连锦发问,慕容冽就先问了起来,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被抓住一样。 “看着外面月色还不错,出去走了一会儿。”连锦不想告诉他实情,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会过来?宴会完了?” 说着宴会,慕容冽想到了自己说出要连锦和自己一同回帝都时的场景,上官云清和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可以说近乎煞白。上官连笙虽未说什么,但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得有些发白,一双小手紧紧地握在衣袖里。尚文是不知道内情的,只是有些茫然。慕容冽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宴会,他现在只想回到上官府,去东篱院看看她。 “我偷偷地从宴会里溜了出来。”慕容冽说道,将手里面的书放回书架上,走到连锦身边坐下。“明天我就要走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连锦感受到他的呼吸在自己颈间扫过,有些微痒,这不禁让连锦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情景,脸颊微红,这一切却落在了慕容冽的眼里,没想到她也有这样小女生的时候。 “哦,是吗。那连锦在此祝殿下一路顺风。”说完,不经意间拉开了与慕容冽的距离。 “你还真是个无情的小东西。”慕容冽说道。“还记得昨天晚上我走的时候给你说过的话吗?” 连锦看向慕容冽,她现在有些看不透他,本以为他只是对自己一时的好奇,等新鲜味过去了也就罢了,可没想到。 “我是认真的,连锦。”慕容冽似乎看穿了连锦心里面的想法,对她说道:“和我一起去帝都吧。” 连锦不知该怎样回答他,一时没了语言,只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紫衣俊逸的男子。 “我已近和你父亲说了,就在刚才的宴会上。” “你……!”连锦已经想象到上官云清的反应了,虽然自己不怎么出东篱院,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府里面事情。连笙对慕容冽有意,自己也是看出来了的,这对上官云清来说自然是好的,也很乐意撮合自己小女儿与二皇子,毕竟若是能和皇族联姻,即使不是正宫,也是极其荣耀的事情。所以连锦为了避免麻烦,这几天才尽量躲着他。可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谢殿下好意,连锦是不会去的。”冷静下来的连锦断然拒绝了慕容冽。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慕容冽说道,“我不会现在就要求你做出选择,你可以考虑一晚,若是你愿意,明天就和我一起启程。” “我已经说过了,连锦是不会随殿下去的。” “连锦!”慕容冽已经有些薄怒,但面对如此连锦的坚持,他还是选择了退一步:“若你明天不愿随我一同回帝都也无妨,苏昀在临州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会再耽误一些时候,在这期间若是想通了,就和苏昀一起来帝都。” “我说过了我……”还未等连锦将拒绝的话再一次说出来,慕容冽已经一把将连锦揽在怀里,阻止了连锦的话,他对连锦身上的白梅香有些眷恋,细细品着。 “我会等你。”慕容冽在连锦耳边轻轻说道。 连锦失去了挣扎的勇气,以前的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不惧怕自己,能与自己相知的人。现在等到了这样的人,可为什么自己却不敢接受呢?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慕容冽放开连锦,看着连锦的紫眸,修长的手指抚过连锦的眼眸,再一次说道:“我会等,只要你来。” 今晚的月光很好,清澈如温润细流,微风淡扫,吹过一室寂静。 第二天的天色很好,阳光是四月最喜欢的暖阳,干净而暖意。上官府的大门前马车,侍卫浩浩荡荡,热闹而喧嚣。 连锦昨晚上没有睡好,眼下有些黑,但精神还好。她到底还是来了,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只觉得就算自己不随他去帝都,也应该去送送他,反正父亲已经知道慕容冽与自己相识。索性吃过早饭便悠悠出了东篱院,径直往大门走来。 “姐姐。”刚走到府中花园,一抹湖水绿便出现在了眼前,连笙依旧那么大家教养,落落大方。今天湖绿色的衣裙很是清新自然,有一种干净而纯粹的气息。 “姐姐这是去哪里?”连笙问道。 “没什么,只是出来随便走走。”连锦说道。 “哦,是这样。”说着,连笙上前,握住连锦的手,虽然还是对那双紫眸有些畏怯,但还是甜甜得说道:“既然姐姐没事,那不如随我一起去送送二皇子吧。” “也好。”见连锦同意,连笙一把挽过连锦的手臂,向大门走去。 连笙很高兴,笑容正如四月暖阳。府里的下人们一时看呆了,早知道连笙小姐有倾城之貌,但不论何时看到,都还是觉得惊心。 “殿下应该和姐姐说了吧,让姐姐一同去帝都的事。”路上,连笙突然说道。 “嗯。” “那姐姐可同意了?” “我不适合那里。” “姐姐这算是拒绝了殿下么?”连笙问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连锦看着连笙,“有什么可惜的,本就不是帝都的人。” 连笙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说道:“原本还想着要是姐姐答应了,我们姊妹两就可以一同去帝都了,可姐姐,哎!” 连锦停下了脚步,“一同去帝都?” “是啊!”连笙看向连锦,“殿下本打算让我们姊妹两一起去帝都的,可姐姐却不愿去。” “你是说殿下要我们两个一起去?”连锦问道,声音有些不确定。 “嗯,昨夜宴会上,殿下向父亲提出让我跟他回帝都,可没想到殿下竟然认识姐姐,于是就跟父亲说连锦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可怜,倒不如随连笙一同去帝都,一路上也好有个伴,父亲当然同意了,但又怕勉强姐姐,所以就让苏大人在临州多留几天,姐姐要是愿意,到时候我们就一同去帝都。”连笙兴致很高,仿佛空气都在跳跃,说道慕容冽的时候,小脸还微微泛红。连笙今日左手上戴着个茶色的玉镯子,玉质圆润,品相极佳,只见连笙说话时右手一只在轻轻抚模着玉镯,脸上是不可思议的温柔与甜蜜。 “这镯子?”连锦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很好看吧。”连笙说道,“是昨天晚上殿下送给我的,说很适合我呢!” 原来,他真的只是在可怜我!呵!是啊!他是皇族,又怎会对一个紫眸怪人感兴趣,原是自己高攀了。连锦此刻的脸有些惨白。 “姐姐你怎么了?”连笙察觉到了连锦的不对,赶忙问道。 “没事,只是旧疾发了,身体有些不舒服而已。”连锦咬着牙说道。“我就不去送殿下了,想先回去歇息一下。” “这……也好,反正以后还有见面的时候,姐姐就先回去歇着吧。身体要紧!”连笙说着,又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绿绮:“你陪姐姐回去,有什么事赶快禀告。” “不用了。”连锦推掉即将扶将上来的绿绮,“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回去就好。”说完便向东篱院方向走去。 连笙知道不能勉强连锦,只低声对绿绮说:“你在姐姐后面跟着,要是有什么事及时回过来。” “是,小姐。” 门外的侍卫已经准备就绪,随时等待着出发的命令。上官云清和尚文等在一旁,苏昀虽不曾随慕容冽,但也出来随侍左右。慕容冽端坐在马车上,却许久不发下出发的命令。尚文看天色已经不早,又看看身旁的苏昀,想要通过苏昀了解二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苏昀只微微一耸肩,玩着手中的折扇。 尚文无法,只好来到马车前,侍卫打开帘子,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慕容冽掀开车帘子,看向外面恭敬等着的众人,她果然不来么,只见掀开帘子的骨节有些发白。也罢,正当自己准备出发的时候,上官府大门里出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面孔,一席湖绿色翩然而至,那么一瞬间,慕容冽觉得有些不真实。可当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双黑色眼睛却在提醒自己,不是她,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依旧不是她。 连笙经过尚文等人身边时,向两位大人福了福身,尚文点头示意。连笙走近马车,向车上的人行了礼。 “殿下。” “连笙不必多礼。”,慕容冽说道,有些不自知的失落。 “方才来的路上看见姐姐在花园里,本是想要和姐姐一起过来的,可姐姐却说身体不适先回东篱院去了。”连笙说道。 身体不舒服?怕又是逃避自己的借口吧。她果然还是不相信自己吗?慕容冽皱着那好看的剑眉。 “既然连锦不舒服,就算了吧。”慕容冽说到。 “殿下。”连笙唤道,只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绢子,上面绣着几朵小巧的铃兰。“这是连笙自己绣的绢子,希望殿下能收下。” “连笙的好意本殿心领了,但本殿不常用帕子,怕浪费了连笙的一番心意。”慕容冽说道。 “定是连笙的绣工不好,让殿下嫌弃,是连笙造次了。”连笙紧紧咬着下唇,眼里已有些湿润。 一直站在马车旁边的苏昀接过连笙手里的帕子,向慕容冽说道:“下官看连笙小姐的手很是巧,虽然绣工还不是很娴熟,但是,”说着苏昀望向连笙的小手,指尖上的小伤口还微微有些红肿,“但连笙小姐的心意,却是宫里的绣娘们所不能及的。”说着将绢子递给马车上的慕容冽。 慕容冽此时也注意到了连笙指尖上的伤口,很明显是做女工说的时候被针扎伤的,在看着她湿润的眼眶,不知怎地竟想到了连锦。慕容冽接过苏昀手中的绢子,“绢子上的铃兰很和你很像。” 听到慕容冽如此说,连笙心里很是高兴,自己喜欢铃兰,为了绣好这张手帕,连笙还特意找临州里最好的绣娘学习,现在觉得之前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谢殿下。” 慕容冽微微颔首,让后望向苏昀:“在临州的事早些办好回来。” “是。”苏昀答道。 慕容冽又看向上官府大门,大门里面任旧没有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他慢慢放下车帘子。 “起驾。” 连锦,我说过我会等你,和苏昀一起来帝都吧,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家宴 慕容冽走后,连锦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只是连锦比以前更加容易出神,经常在院子的梨树下呆呆地坐着,手里虽拿着书,却并未翻动一页。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苏昀虽然还留在临州,但这几天似乎有些忙,已经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小姐。”叶氏端了盅茶出来,放在连锦面前的石桌上,见连锦又在发呆,便轻轻唤道。 连锦回过神来,对叶氏微微一笑,便又执起手中的书,看了起来。叶氏有些担心,放下茶盏后,便坐在连锦身边。东篱院统共就连锦和叶氏两个人,连锦又是叶氏一手带大的,虽然叶氏依旧称连锦为小姐,但两人的感情却如亲生母子一般,平时没人在时,叶氏和连锦并没有过多的规矩。 “小姐若是想殿下,为什么殿下走的时候,小姐不和殿下一起呢?”叶氏问道。 梨花在微风中,被吹得零落飘摇,散在东篱小院犹如花雨。连锦伸出一只手,白色的花蕊落入手中,又从指缝间隙飘落。“想他又怎样,我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连锦缓缓说道。 “锦儿,你就是考虑的太多。”叶氏说道,“叶姨看得出,殿下是真心待你的。” 连锦哂笑,自己知道他对自己好,但那并不代表什么,他对其他人也如此这般。只是自己一个人久了,有一个对自己好的,自己便陷了进去。她又想起了那个茶色的玉镯子和连笙温柔羞怯的表情。 “他的北曜国的皇子,集万千荣宠于一身,我只不过是他华美生活的一丝点缀而已。”或许连点缀也算不上,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吧。 叶氏为连锦斟了茶,“反正不管锦儿做什么决定,叶姨永远都支持你。” 连锦看着叶氏:“谢谢你,叶姨。” “锦小姐在院子里吗?”东篱院外,一个男声传来进来。 “是王管家。”叶氏说道,忙去开院门,让王管家进来。 “小姐。”王管家一进ru院子,便看见梨树下的连锦,忙施了礼。 “王管家过来有什么事吗?”连锦问道,放下了书卷,为王管家斟了杯茶。 “老爷特特让老王来请小姐去正厅聚一聚,夫人和二小姐也在一起。”王管家说道。 “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爹爹怎么想起要我过去?”连锦问道。 “许是老爷有什么话要给锦小姐说吧。再说,父女之间非得要有什么事才见一见吗。”王管家说道。 连锦皱了皱眉,半晌对王管家说道:“是晚宴吧,现在时辰还早,你去回禀父亲,晚些时候连锦就过去。” “是,小姐,那老王我就先下去了。”王管家说道。 “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上官云清又派了人来请连锦过去,就像是怕连锦临时改变主意似的。连锦也不再推辞,取来白色纱笠便跟着那人去。今天的晚宴是设在上官府临水的一个八角亭里,凉风习习,倒也惬意。上官云清,上官夫人和连笙已经到了,坐在亭子里吃着茶。连笙坐在上官云清和上官夫人中间,低低的在和上官夫人说着什么,说完,上官夫人和连笙都笑了起来,上官云清坐在一旁也摇着头笑着,一只手轻拍着连笙的肩膀。此时的连锦就像是闯入人家天伦之乐的陌生人,只能在一旁,就这么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的快乐,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丝毫自己的影子。心中的某处就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细线紧紧束缚着,难以呼吸。 “老爷,锦小姐到了。”王管家站在上官云清身后,看见了正在想亭子里走来的连锦,向上官云清说道。 果然,上官云清一抬头便看见了连锦,他今天似乎很高兴,向连锦找着手,“锦儿来了,来,来这里做。”说着,指向自己左侧空着的座位——他右边坐着连笙和上官夫人。 连锦点了点头,也不推辞,径直走了过去,向上官云清和上官夫人行了个礼:“爹,娘。” 连笙见连锦走了过来,也站起身向连锦福了福身:“姐姐。” 上官云清忙说得到:“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数,都坐下吧。”说罢,两人都各自落了座。上官云清又见到连锦带着的纱幔斗笠,忙对连锦说道:“锦儿把纱笠取了吧,要不一会晚饭也不甚方便。” “女儿就这样戴着就好。”连锦说道。 “还是取下来吧。”在一旁的上官夫人说道,“都是一家人,不碍事。”说完,又对着连锦身后随侍在一旁的丫鬟说道:“还不快一点帮锦小姐取下斗笠。” 听到上官夫人这么说,连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纱幔斗笠取下来,交给身后的丫鬟们。不可否认,连锦有一副倾国倾城貌,只可惜了那一双眼睛,上官夫人暗暗想到。 “不知爹爹找我来,是有什么要说吗?”连锦问道。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有东海的商人给了府里几尾海鱼,想着一家人一起尝尝鲜。”上官云清一边说道,一边让下人们准备上菜。丝毫没有注意到连锦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很快,桌子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色,但多是以那几尾海鱼入菜,看起来手艺绝对不输给云水阁。在连笙面前摆着几个精致的其它菜色,想来应该是连笙爱吃的吧。 “来来来,锦儿快尝尝家里厨子的手艺。”上官云清说道。 早有在一旁的丫鬟,将去了刺的鱼肉用小盘盛着放到了连锦面前,连锦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味道不错,爹爹。”她说道。 上官云清见连锦说还不错,更加高兴,说道:“既然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嗯。”连锦应着,又挑了几口吃。 “锦儿喜欢吃就好。”上官夫人说道,“哪像你妹妹,对这些鱼呀虾呀的过敏,碰都不敢让她碰,她是没有你的口福咯。”说着为连笙夹了筷子菜在碗里。 连笙嘟着小嘴,脸上还有些肉肉的,看起来很是可爱,“其实我能吃这些的,只是你们不让我吃罢了。” “你还敢吃!”上官云清斥道,“去年吃了一尾海鱼,发疹子发了多少天,亏你还惦记。” 连笙吐了吐小舌,不再理上官云清,转而对连锦说道:“姐姐一定要多吃一点,像我,想吃都不能吃。” 连锦苦笑,原来连笙面前那些精致的小菜都是因为连笙吃不得鱼而让厨房单独做的。连锦虽然答应着,但却没人发现她很少夹鱼来吃,吃的多半是面前的那一盘小菜。 “锦儿应该知道二皇子向为父说想要你去帝都的事情吧。”饭吃过一半,上官云清突然开口,看样子上官云清终于进ru正题了。 “嗯。”连锦回答道。 “为父一直很奇怪,锦儿你一直在东篱院养病没有出来,你同二皇子是怎样认识的?”上官云清说道。 连锦当人不能告诉上官云清自己和慕容冽是在郊外慕容冽被追杀时,自己救了他的事,只随便说是慕容冽在府里迷了路自己走到了东篱院来,就这么认识的。 “哦,原来是这样。”上官云清说到,“那对于二皇子对为父说的那件事,锦儿又是作何打算呢?当然,若是锦儿愿意去,爹爹自当尽力送锦儿去帝都,但若是锦儿不愿去,殿下那里可是不好解释的。” “爹爹放心,在临走前,锦儿已经和二皇子说清楚了,锦儿是不会去帝都的。”连锦说道,又望向连笙:“到时候就连笙一人和苏大人去帝都,爹爹多派些人手保护连笙就好了。” “连笙去帝都?”上官夫人问道,只见坐在一旁的连笙脸上有些不自然。“锦儿怕是听错了,笙儿怎么会去帝都呢?二皇子只说要你去帝都而已。” “可连笙……”连锦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慕容冽并没有要连笙一起去,自己竟然被连笙的小把戏骗到了!一边想着,一边不禁自嘲。 “笙儿怎么了吗?”上官云清也在一旁有些茫然。 “我没有什么呀!”连笙赶忙解释道,“想来是姐姐在哪里听错了吧。”连笙有些心虚,不敢看向连锦。 连锦心下了然,也不拆穿连笙,“哦,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那锦儿这是打算不去帝都了?”上官云清听到连锦的回答有些茫然,这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原想着连锦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二皇子,可没想到。 “嗯。” “这样也好,也可以多留在爹娘身边两年。”上官云清说道。 哼!多留在爹娘身边两年,听起来多么可笑,就好像从自己一生下来就将自己抛在东篱院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这顿饭,连锦吃得很不好。 吃过晚饭,连锦拒绝了上官云清派人送她会东篱院,自己独自一人回到了东篱院。 叶氏早在院子门口等着了,看见了连锦,赶忙上前:“小姐回来了,老爷叫小姐过去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连锦脚步有些虚,顺势靠在叶氏身上,“没什么,只是过去吃一顿饭而已。” 叶氏瞧着连锦似乎有些累,便扶着连锦回房间了。 刚一回到房间连锦便发了高烧,身上渐渐出了好些红红的疹子。叶氏也察觉出了连锦有些不对,赶忙查看连锦的身体。 “不是说过小姐你不能吃鱼吗!”叶氏大声说道,看着手臂上的疹子很是生气,“从小就对海鲜过敏,你怎么就不捡着其它的菜吃呢!”叶氏一直连锦身边忙活着,为连锦擦了擦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赶忙去小厨房煎了一壶药给连锦喝下,又将凉帕子拧干敷在连锦的额头上,忙着为连锦退烧。 连锦躺在床上苦笑,父亲母亲知道连笙对海鲜过敏,专门为连笙做了其它的菜,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也不能吃海鲜的啊!甚至还以为自己喜欢吃,叫自己多吃一点。连锦的头昏昏沉沉,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身上的疹子在发痒,自己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就这么渐渐失去了意识。 犹疑 昏睡间,连锦似乎听到了叶氏焦急的声音,但自己眼皮沉重,想要睁开却有心无力,罢了,就这样吧连锦,不要再挣扎了,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吧。这么昏昏沉沉地想着,连锦也不再想要睁开眼,只放纵自己昏睡过去。 恍然间,一股似有若无的沉香味。连锦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抱着坐了起来,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一股苦涩的液体进ru了自己的嘴里,顺着喉咙而下。许久未进水的喉管有些干燥,一不小心便被苦涩的液体给呛住了,难受地咳嗽起来。眼皮依旧沉重,只听见耳边有一个男声说道:“把药喝下去连锦!” 连锦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却记不得是谁的了,但就像是受到了鼓励,剩下的药水竟然顺利的喝了下去。很快,连锦便又被安稳的放在床上,那人很细心,帮自己把杯子掖好,又轻轻得关上门窗出去了,房间里又剩下了昏睡过去的连锦。 “苏大人,锦儿怎么样了?”苏昀一出房间,叶氏就赶紧上前问道, “刚才已经给连锦喝了药,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醒过来了。”苏昀说道,“还好昨晚你给她做了些急救措施,要不然今天连锦的情况会更严重。” 叶氏听得有些心惊:“以前锦儿也会吃了些鱼虾就过敏的,但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要不是苏大人及时赶了回来,奴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连锦昨晚的情况的确严重,已经有些中毒的迹象,应该是海鲜引起的。还好喂了药,睡下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苏昀安慰着旁边的叶氏。 “哦,对了,上官大人那边你有没有去禀告?”苏昀问道。 只见叶氏摇了摇头,说道:“自从搬到小姐几个月大搬到这东篱院来,老爷和夫人就渐渐冷落了。起初小姐有什么病痛,老爷和夫人还会派大夫前来看看,可后来索性撒开了手,不管小姐了。小姐五岁险些在着院子里被杀手杀掉,从那以后,小姐便吩咐,不再将自己的情况禀告给老爷了。” “连锦曾经差点被杀?”苏昀问道。 “是啊,就是小姐五岁的时候,就在这里,当时可真吓死奴婢了。”叶氏抚着胸说道,似乎又想起了当时在这个小院里发生的可怕的一幕。“奴婢进来的时候,看见小姐身上全是血,面前躺着那个刺客,小姐应该是吓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都是空洞的,哦对了!那时小姐的眼睛,也是从未见过的可怕的紫色!” 苏昀听着叶氏的话,心里已经清楚了大概,那名刺客应该是上官云清派来的,不出意外的话,连锦也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紫瞳的力量的。否则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逃得过刺客的刺杀。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上官云清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杀手,看样子自己还真小看了他。 “那苏大人,此时需要禀告给老爷知晓吗?”叶氏问道。 苏昀摇摇头,“不用了,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他又想到了慕容冽遇袭的那天晚上,最开始自己还在疑惑,为什么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竟然这般果决,狠辣,面对黑衣人竟一点情面也不留。现在看来,连锦的性子全是被上官云清给逼出来的。看样子,苏昀反倒应该谢谢上官云清,帮自己培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徒弟。 果然如苏昀所言,晚上的时候,连锦醒来过来。一直陪在连锦身边的叶氏高兴不已,马上给连锦倒了杯清水润润嗓子。此时的连锦喉咙里也的确干燥难受,就着叶氏端过来的水喝下去。 “谢天谢地,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叶氏双手在胸前合十,向空中祈祷到。 “我没事叶姨,看把你急的。”连锦安慰到。 “没事?已经有食物中毒的迹象了还说没事?”刚才只顾叶姨,听到声音,连锦才发现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悦。 “苏大人怎么也来东篱院了?”连锦看向苏昀说道。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呢!”苏昀说道,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是苏大人救了小姐。”叶氏放下茶杯,对连锦说道,“昨晚小姐晕倒后,就一直是苏大人在照顾小姐,为小姐开了方子治病。” 连锦坐在床上,在叶氏的搀扶下向苏昀微微掬了身,“谢谢苏大人。” “你也不必谢我,是殿下托我照顾你的,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苏某也不好向陛下交代。”苏昀说道,又转向叶氏:“虽然人已经醒了,但我开的药还是要再喝两天,一会儿我再给她开点药膏,涂抹在疹子上,等疹子消下去了也就好了。” “是,等一下奴婢就去取药方。” “嗯。” 经过两天的休息,连锦的病已无大碍,只是出的疹子消得有些慢,倒也没什么大事。 “小姐。”叶氏端着些自己做的糕点来到院中,连锦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梨花树下。“今年这梨花倒是开的好,过些时候结了梨子就可以摘下来吃了。” 连锦微微笑道:“我还是更想念院子里冬天的白梅树,只可惜梅树不结果子,要不然在冬天里吃到鲜果倒不错。” 叶氏听到连锦这般说也笑了起来,“说的是呢!梅树不结果,但梅花却是极好看的,要我说,比着春天的花花草草更好看,只可惜院子里只有白梅花,要是种一些红梅花看着也更喜庆。” 连锦笑而不语。 叶氏见连锦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也就想起之前宴会的事,便问到:“前两天的宴会,老爷究竟有什么事?” 连锦也不瞒她,说道:“还不就是二皇子要我去帝都的意思,爹爹想问问我的意见。” “那小姐怎么说呢?”叶氏问道。 “还能怎么说,就说我不想去呗。”那时连锦因为想到连笙也被邀请去帝都,心中有些难受,也的确不想去。但现在想想,自己竟然会被连笙用这么简单地方法骗到,自己也不禁有些好笑。而现在,自己已经知道慕容冽并没有要连笙一起去,心里也有些犹豫。 “奴婢说句公正话,奴婢觉得小姐还是再考虑考虑。”叶氏说道。 “叶姨是觉得,我应该和苏昀一起去帝都?” “嗯,小姐在这上官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相信殿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想让小姐去帝都的。在帝都虽然不比在临州生活了那么多年,但至少有殿下在,殿下是真心待小姐好,定不会委屈了你。”叶氏说道。 连锦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慕容冽走的时候说的话:“我会等你。” 可他真的会等自己吗?连锦不确定,即使对自己好,但他毕竟是北曜国的二皇子,即使以后不能君临天下,至少也会是统领一方的王爷,他又能等自己多久呢? “让我再想想吧。”连锦说道。 晚上的时候,苏昀准时过来的,帮连锦诊诊脉。自从苏昀医好连锦的病,叶氏每次见苏昀来都很是热情,忙前忙后的招待苏昀。 苏昀撤回把在连锦手腕上的自己的手,说道:“已经没事了,现在只等着疹子消下去就可以了。”说完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为了不留下痘印,给你开的药还是接着涂抹比较好。” “嗯,我知道了。”连锦答应到。 “最近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苏昀突然问道。 连锦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心事。” 苏昀抿了一口茶水,说道:“苏某不知医术好,看人也准。让我猜猜,连锦可是为了要不要和苏某一起去帝都而犹豫呢?” 连锦一惊,旋即恢复正常,只是无奈的笑道:“那苏大人觉得我是否应该和你一起去帝都呢?”连锦也在打太极,将问题抛给苏昀。 “要是我的话,我就会去的。”苏昀说道,“毕竟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是吗?”连锦似乎在回答苏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你已经拒绝过殿下一次了,不是吗?”苏昀说道。“不过,我相信,即使你拒绝过殿下一次,殿下依旧会在帝都等你。” “苏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相信他。” 连锦看着苏昀,他的脸庞在灯火中变得柔和,眼里闪着不明的情绪。 “连锦一直有个疑问想要问问苏大人。” “你想问什么?” “连锦只是好奇,堂堂北曜国师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对一个皇子如此上心,难道国师大人不应该是为皇上惟命是从吗?”连锦问道。 苏昀看向连锦,似乎有些惊讶:“你果然很敏锐。”他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待二皇子好,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受人之托?看来这个人在苏大人心中一定有不一般的地位,竟然会让苏大人如此这般跟着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连锦说道。 “那个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苏昀说到,话语间带着浓的散不开的哀伤。“不过幸好殿下是一个值得让苏昀效忠的主子。” 连锦微微一笑,慕容冽,你的确是一个值得人相信的人。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苏昀起身打算告辞。 连锦将苏昀送到东篱院院门,只见苏昀对自己说道:“相信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苏某很乐意有人陪自己上路。”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苏昀在心里想到,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连锦未语,看着苏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或许,自己真的应该选择相信一次。 北曜帝都,皇子殿。 帝都清冷的月光照在紫衣男子的身上,使得原本精致的脸变得愈加摄人心魄,修长的手指间擎着酒杯,服侍在一旁的宫女们早已沉醉在了他的眼眸里。 殿外,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悄悄进来,他的眉眼间和紫衣男子竟有六七分像,只是更加成熟些,看着月下饮酒的紫衣男子,他的不禁微笑。 “你倒是兴致好,还有闲情在这里饮酒赏月。”锦衣男子笑道。“崇政殿可是一直在找你呢!” “崇政殿有父皇,我不去也是一样的,倒是皇兄也好兴致,看着我饮酒赏月。”紫衣男子也戏谑到,“怎样,要不要喝一杯。” “却之不恭。”锦衣男子说道,便接过紫衣男子递过来的酒杯,一口饮下。 “不过皇兄刚才有一点说的不准确,我可不仅仅是在饮酒赏月。” “哦,是嘛?”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相信很快她就会和苏昀一起回来。”紫衣男子说道,声音变得温柔。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竟然让堂堂北曜二皇子如此挂念。”锦衣男子打趣道。 “皇兄会见到她的。” 换骨(上) 已是五六月的天气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空气中也存在着躁动的因子。段沉钰带着连锦早早的就来到了普济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连锦戴上了白色的纱笠,掩去了绝色的容颜和令人战栗的紫眸,这顶纱笠是沉锦为连锦另做的,只是纱幔上再没有朵朵白梅。可因为一袭白衣的段沉钰在旁,他们两个依旧成为众人的焦点。 天色还早,上官府的人还没有来,连锦和段沉钰便进ru寺庙里面上了一炷香,连锦不信佛,段沉钰也是,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连锦还是上了一炷香,沉钰见到连锦如此,也便跟着上了香。 “许了什么愿?”当连锦将香火插入面前的香炉后,段沉钰问道。 “没许什么愿,即使许了愿,佛祖也不会保佑我这样的人的。”连锦自嘲道。 “看样子我们都是被佛祖抛弃的人。”段沉钰说道,“我们只有彼此。” 连锦听到段沉钰的话,忽然想到昨天晚上苏昀的话,他们四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伤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能够抛弃以前的自己,在国师这里重生,那以前的伤痛绝对不会亚于自己。连锦突然觉得沉钰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很淡,让周围的人很难察觉。她突然很想上去抱住他,安慰他说一切都过去了,和转过来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呢?自己又何尝放下? “两位小施主,贫僧有礼了。”连锦和沉钰回过神来,只见一位僧人向二人走来,客气的说道。 “师傅有礼。”段沉钰回礼到。 “恕贫僧冒昧,今日本寺会有贵客来访,现下还请施主移驾它处,冒昧之处还请见谅。”那名僧人说道。 “哦,不知这位贵人是谁?”段沉钰问道。因为他们知道,上官云清是没有这样的权势的,也不可能受到普济寺这么隆重的迎接。 “是二皇子殿下。”僧人恭敬的回答道,话语里充满了敬意。 也难怪,在北曜国,尤其是帝都,没有人不知道二皇子的,同时也对二皇子充满着感激与骄傲,不管是外交还是内政,二皇子都显示出北曜皇族的智慧与高贵,被北曜人民尊重。早就知道慕容冽在帝都人眼里不简单,可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连锦现在只觉得心痛。在北曜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果然和自己是云泥之别。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答应慕容冽,因为她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在他身边坚持下去。 “原来是慕容二皇子。”段沉钰又向僧人行了礼:“既是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说着很自然地执起连锦的手,向寺外走去。 “施主慢走。” 连锦任由段沉钰将自己牵出去,他的手掌和慕容冽霸道有力的手掌不一样,沉钰的手时温暖而且令人安心,似乎一直这么牵着自己,连锦就不怕再弄丢自己。 “二殿下来了!”不久人群中便有人大声说道。循声望去,果然见到那抹紫色,他依旧高贵从容,脸庞依旧是棱角分明的倾城,睥睨众人的凌冽。在他侧身后,一抹白衣蹁跹,似误入凡尘的仙子,如梦似幻,是她——上官连笙。上官云清和夫人一袭素衣走在后面。 显然,在看清楚上官连笙的时候,段沉钰微微震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人。如果说连笙之前是大家闺秀的矜持,现在一袭白衣的她,再加上与连锦一样的脸庞,俨然是另一个连锦,如一朵青莲,眉宇间的淡淡愁思,更加令人怜惜。之前段沉钰还不敢肯定,但现在见到上官连笙后,他已经将连锦的身世猜了个大概。他下意识的握紧连锦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身旁这个看起来坚强的女生一点温暖。连锦也感受到了来自段沉钰的温度,她没有挣扎,因为现下她也确实需要这样的支持。 “殿旁的那个女孩子是谁?长得真好看。”人群里总有一些八卦供大家消遣。 “你还不知道?”身旁的一个人回答道,“那个女孩子是新任翰林院学士上官大人的女儿,名唤上官连笙的。”那个人如数家珍似的,骄傲地说道。 “那个上官小姐的样貌真是长得好,竟是连帝都里的那些大家小姐们所不能及的。”另一个人接着说道,“自上个月上官府进帝都后,上官小姐的美貌便惊艳帝都,家世教养也是没的说的,大家都说着上官大人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换来这样样貌性情的女儿。” “哦!那上官小姐和我们二皇子是什么关系?怎么今日上官一家来此上香,殿下竟亲自前往?”那个人继续问道。 “这个我知道!”一个人骄傲地在人群里说道,故意提高了声音,“殿下和上官小姐是在临州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上官大人还在任临州太守,后来上官大人升迁除了自身的才能外,与上官小姐和殿下的关系也是有关的。” “原来是这样,那上官小姐和我们殿下……” “估计有戏。” “你们还不知道!上官小姐就在前几天已经定给殿下了!”又有一个一直在一旁听着八卦的人说道,这个消息就像是石头丢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千层浪。 “哎!就是就是!我也听说这个消息了,听说还是殿下亲自向皇上请旨,将上官小姐定下的。” “向我们殿下那样的人,也只有上官小姐可以相匹配的了。” “就是就是。”于是人群里随之发出一阵欣慰的赞同声。 “连锦。”段沉钰发现了身边的连锦不对,轻声唤道。可连锦早已如失去灵魂的躯壳,木木地站在原地,耳边一直回响着“殿下亲自请旨定下来上官连笙”这句话。突然人群里有些骚动,大家都是见到慕容冽很激动。见形势有些不对,路中央的慕容冽赶忙将连笙护在胸前,手臂挡在两人之外。 “殿下。”怀里的连笙小声地唤道,声音里有激动。慕容冽这次随自己来,是为了给连锦上柱香,本来还觉得慕容冽对连锦不忘,可现在看见慕容冽这样护着自己,或许他心里是有一点在意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 慕容冽没有说话,眉头只是微微皱着。突然他的眼神扫过人群,在人群中,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一抹白色纱幔静静地站在人群里,看不见面容,却让他震颤。他下意识的向那个身影走起,可惜人太多,无法前行,等再次抬头时,人群里哪里还有那抹白色身影!慕容冽不禁自嘲,她已经葬身火海,即使人群中有白色身影又怎么可能是她!今天早上去上官府看到连笙的打扮时,自己有那么一刻的恍然,但不管连笙和连锦长得如何相像,但连笙毕竟不是她! 这边段沉钰牵着连锦的手,从拥挤的人群里出来,被压干的肺里又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刚才人群突然动荡,连锦只是一味的站在那里,为了避免连锦受伤,段沉钰只好先带着她离开,索性连锦知道牵着自己的是他,也没有拒绝。 出得人群后,段沉钰这才回过头去看到慕容冽和上官连笙及上官夫妇,在侍卫的保护下,进ru了普济寺,普济寺外守着皇上派给慕容冽的禁卫军,寺内也有大批上官府的家丁再旁。 “慕容冽定下了连笙,国师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这是真的吗?”许久连锦问道,话语冰冷,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八卦。 段沉钰没办法瞒着连锦,虽心里大概猜出她与上官一家人的关系,但不管怎样说,也是绝对不知道她与二皇子的关系的,于是他也就认为连锦是在问上官家的情况,也就如实说了:“国师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一来是为了你好好养伤,二来也是不想让你再与上官家有联系了。” 连锦没有答话,因为白色纱幔的缘故,段沉钰看不清此刻连锦的表情,也不知道连锦内心真实的想法。沉默许久后段沉钰才又说道:“进去看看吧,反正都来了。”连锦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看着他。等到段沉钰带着连锦绕到正殿后面,进去恰好在佛像后面时,连锦才明白段沉钰的进去看看是什么意思。在这里虽然看不到前面大殿里的人,但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锦儿,你在那边的世界还好吗?有你叶姨在那边陪着你,相信你不会孤单吧。”是上官云清的声音,这个声音连锦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正如你看见的,爹爹深受皇恩,已经在帝都上任翰林院学士。家里一切都好,只是你母亲时时想念你。”连锦在后面甚是可以听到上官云清带着些哭腔,他也会哭么?还是只是在慕容冽面前演的戏吧。只是想到叶氏,听上官云清这样说,应该是真正死了,心里一阵难过。 段沉钰站在连锦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终是没有说话。 “姐姐,我的连笙,我和殿下来看你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带着妙龄女子的甜美,不过现在,这个声音听着有些悲伤。“对不起姐姐,对不起。”说着低低地哭了出来,上官夫人低声安慰了连笙一番,她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姐姐,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殿下已经和上官府定下了亲事。”连笙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慕容冽,“殿下他待我很好,对上官府也很好,我知道这全是因为姐姐。” 连锦的手掌已经紧握成拳,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她似乎快要站立不住。段沉钰走上前轻轻地将她拦在怀里,给她支持。 连笙和上官云清还有上官夫人,老王都向连锦的长明灯说了好些话,只是慕容冽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只这么看着那盏属于连锦的长明灯。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里的声音渐渐变小,又有许多脚步向外走去,连锦知道他们走了。这时,她才从佛像后面转出,走向寺内供奉长明灯的地方,果见一盏长明灯上面写着“上官连锦”四个字,看着盘了不知几转的长明灯,上官连锦觉得这竟是一种讽刺。 连锦静静地看着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长明灯,也难为上官云清愿意供奉,只是做给别人看而已。或许这世界上真的再没有上官连锦这个人了吧,就连她曾经存在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身旁的段沉钰,没有人看到纱幔斗笠下泪水划过那绝世的容颜。 “连锦!”就在连锦看着长明灯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深入骨髓。那声音里包含着惊喜,错愕,不确定。连锦缓缓转过身,果然是他,那个被北曜人们称颂的男子,依旧一身紫衣绝代,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感。 换骨(下) “连锦。”慕容冽再次唤道,可此时的连锦却没有勇气回答。连笙刚才的话还盘旋在自己的脑海了,挥之不去。 “殿下。”段沉钰说道,段沉钰知道连锦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这样会让上官家的人知道她还活着。“殿下大概是认错人了,这是沉钰的小妹沉锦,殿下见过的。” 段沉钰和段沉锦是国师的徒弟,自然与慕容冽认识,连锦暗暗想到。 这时慕容冽才看到段沉钰,“是沉锦吗?”语气里有些难掩的失落,但依旧紧紧握着连锦的手腕。 “是,殿下。”段沉钰恭敬地回答道,“沉锦最近受了风寒,可她今天吵着要出来,沉钰无法,只好带她出来走走。”说着很自然的轻轻拦住连锦的肩。 慕容冽看着搭在连锦肩上的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眉,他觉得有些碍眼。复又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似要将那层白纱看穿一般。“你真的沉锦?”语气里是不满的怀疑。 连锦看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突然,她看见因为刚才的挣扎,从慕容冽袖口处微微露出的一方素绢的一角,上面绣着的那朵铃兰就和它原来的主人一样婉约静好。原来他一直将这块手绢带在身边。 “回答我,你真的是沉锦吗!”手腕处传来的阵痛让连锦回过神,看着这个一直在质问自己的男子,此时他恨不得一把将那个碍事的斗笠掀开。 “殿下!”沉钰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慕容冽紧握在连锦手上的手,他甚至看到连锦的手腕处已经有些红肿了。 连锦慢慢地摇了摇头,同时也给出了这个答案。慕容冽眼里闪过的落寞连锦看的一清二楚,可他身边已经有连笙了,他接受了连笙的心意不是吗?很快,得到回答的慕容冽松开了连锦的手。下意识的,连锦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段沉钰身后,一只手牵上了段沉钰的袖子,连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这个温暖的男孩才能给自己勇气吧。也或许是从这时候开始吧,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连锦对段沉钰有着超乎常人的依赖。 段沉钰向慕容冽行了礼,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国师该派大哥出来寻了。”说完,牵起连锦拉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渐渐消失在普济寺。 微风淡扫,燕子低回,普济寺只留下一个落寞地有些孤单的紫色背影。 “你不是说有几味药想要到普济寺的方丈那里去找找看吗?反正都到这里了,你去看看吧。”走出普济寺不远,连锦对段沉钰说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段沉钰给连锦提过这件事,后来遇上慕容冽一行人也就忘了,现在倒被连锦想起来了。 “我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段沉钰说道,他放心不下现在的连锦。 “何必再来一趟,你去吧,我也想一个人在这周围走走。”连锦说道。 “你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段沉钰知道现在的连锦需要一个人静静。 “没事,一会儿你过来找我便是。”连锦说道。 段沉钰虽然不放心连锦,但看连锦这么坚持,也不再说什么,“那你在这附近转转,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嗯。”连锦点头答道。 等目送段沉钰走后,连锦便朝相反方向走去。普济寺位于城外,周围的环境很是清幽,这倒让连锦想起了临州的迦叶寺。山涧处有一方小溪,几个女人正在小溪边洗着衣服,一旁的大树边有几个小孩子在嬉戏玩耍。流水潺潺,笑声鸟鸣,让一旁的连锦不禁出了神。 “姐姐,姐姐。”突然,连锦感到自己的裙角被什么轻轻地拉着,她回过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跑过来一个小男孩,个子比连锦略矮一些。“姐姐,他们有些话想要给姐姐说,却又不好意思,所以让我过来给你说。” 连锦有些奇怪,但看见眼前这个小男孩倒不忍心拒绝,“他们有什么话要你对我说的?” “姐姐你高,你蹲下来我再告诉你。”小男孩说着,望向连锦。 连锦无法,只好半蹲下来,果见小男孩俯身在自己耳边:“他们要我告诉你……”话刚说到一半,连锦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阵风拂过,光线顿时大亮。原来那个小男孩趁自己不备,竟取下了自己的纱幔斗笠。 小男孩一拿到斗笠便转身向不远处的小伙伴们兴奋地说道:“看,我就说我有办法将这个取下来吧!这下你们都输了!”原来这几个小孩子早就发现一旁出神的连锦,一生白衣又戴着掩去大半个身子的斗笠,当下便打赌,看谁有办法将那斗笠取下来。 很快,那个小男孩便发现眼前的小伙伴们神情有些不对,又看见在溪边些衣服的大人们脸色已经煞白,惊恐地望向自己这里。一定是这个姐姐长得太丑了,才戴着斗笠的,这下可把大家给吓住了,那个小男孩想到。好奇地回过头,没有预想中难看的脸,反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美丽的脸,村里最最好看的小兰姐都没有这个姐姐好看!可就在他看到这个漂亮姐姐的眼睛的时候,自己早已吓得失了魂。一双紫眸隐隐有些怒气看着自己,小男孩的腿有些发软,一下子跌倒在地。后面的大人见他跌倒,早就带着自己的小孩子赶紧跑,一些胆小的甚至已经哭了出来:“妖怪啊!” 虽然自己从小就被上官府疏远,但至少没有听见有人对着她喊过“妖怪”,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断气一般,心里如刀割般难受。她意识到自己吓着小男孩了,下意识地向前走一步,想要扶起小男孩。但马上,她便被一股力狠狠推开,是刚才在溪边洗衣的妇人,她慌忙抱起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此时的小男孩已经大哭起来。妇人眼里的恐惧在自己推了连锦后更加明显,她见连锦没有动,便赶忙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一切发生的那么迅速,快到连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已经没有任何人,只有溪边还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衣服。那顶斗笠在刚才的慌乱中被小男孩丢在小溪里,已经不能再戴了,连锦看着被溪水越冲越远的斗笠,闭上眼深深呼吸,但任旧阻止不了胸腔的起伏。但她还是走开了,拖着麻木的身体。 “她就在前面,快围住她!”突然林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那些人便把连锦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拿着木棒锄头,看样子,应该是当地的村民。 “就是她,刚才在溪边的那个妖怪!”一个妇人在人群中指认到。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连锦认出就是刚才那个掀开自己斗笠的男孩。 很显然那群围住连锦的男人们有些惊讶,刚才听到回村的妇人硕,她们遇见了妖怪,便抄起家伙来打妖怪,结果却发现这个“妖怪”竟然是和自己小孩一般大的女孩子,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不过等大家看到连锦的紫眸时,也就认定了她就是妖怪。 “是只小妖怪,趁她道行不高,快些将她铲除掉!”一些男人已经有些激动,叫嚣到。 “对,就是!”很多人附和道。 周围的声音很大很杂乱,只是连锦一句也没有听到,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眼光有些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快,男人们便拿着手里的武器,狠狠地一齐向连锦砸来。 段沉钰赶到这里的时候,连锦早已不在,但这里的惨烈令段沉钰久久不能忘记:林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各种惨状,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绿地。男的,女的凡是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断了气,且都是自杀。这样的能力,虽然段沉钰没有亲眼见过,但恐怕只有连锦的紫眸才能够做到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棵大树旁,一个小男孩抱着自己的瑟瑟发抖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断念叨着。 段沉钰走近男孩,男孩更加恐惧,“妖怪,不要杀我……啊!” 段沉钰知道这个男孩虽然侥幸没有死在紫眸下,但他的人生已经毁了。他的指尖一闪,一枚细微非常的银针从男孩的额头正中刺入,只一瞬间,男孩子便和他的家人一样,失去了呼吸。男孩子看见了紫眸,便注定了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 段沉钰是在一处悬崖边发现连锦的,但她并没有要跳崖,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悬崖那块伸出的大石上,全身被淡淡的紫色光华所包围,白色的裙摆上的鲜血证明了刚才那场惨剧的发生,那双紫眸异常暗沉死寂,但又如饮够鲜血般的满足。他无法靠近连锦,因为只要轻轻一碰,那层淡淡的紫色光华便会将他弹开。 “连锦,我是沉钰!”段沉钰在连锦面前蹲,不住地唤道。他知道连锦依旧处在崩溃的边缘,平时伪装自己的冷漠也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那层紫光,那是连锦用紫眸长开的结界,保护着自己。 连锦似乎听见了段沉钰的声音,身上的紫色渐渐变弱消失,段沉钰看着她,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连锦。”他又轻声唤道。 连锦抬起头看着他,很快,便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段沉钰的胸膛上,段沉钰顺势抱住了她,手在她的背上不断安抚。 “我不是故意的。”连锦愣愣的说道。 “嗯,我知道。”段沉钰知道连锦说是刚才那件事,他轻轻地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起初,连锦只是没有焦距的望着远方,渐渐地便有泪水顺着脸庞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中的连锦已经放声大哭起来,那样用力,那样撕心裂肺,就好像要把这十年来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连锦一边哭一边大叫到。紧紧抱着段沉钰,用力的哭泣。她再也无法忍下去,十年的委屈,十年的隐忍,都在这一天,都在此刻化为灰烬。段沉钰就这么一直陪在连锦身边,从晨光熹微到漏月疏星。 “出来吧。”已经止住哭泣的连锦突然说道。 段沉钰微微一震,只见在树林里闪出一片白色的衣角,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国师在我们身后的?”段沉钰问道,其实他早就感受到了国师的气息,既然国师不愿意现身,自己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只是连锦没有武功,又怎能感知到国师的存在。 “她的紫眸能看见任何东西。”苏昀解释道。虽说今天自己安排了段沉钰陪着连锦以防止以外的发生,但自己还是不放心跟了来,果然,连锦的紫眸失控了,还好有沉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样子,你是有所决定了。”这话是对着连锦说的。 “从你救我回小楼的那时起,一切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吗。”连锦说道。 “但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我可没有逼你。”苏昀说道,带着丝丝喜悦。 “是你要上官云清在我酒里下药的,对吧。”连锦早就该想到,要是没有后面的支持,仅凭上官云清又怎敢向二皇子的人下药。 “不错,是我。”苏昀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连锦,“可我只给了他迷.药。”想到上官云清居然差点害死连锦,苏昀就恨得牙痒痒。 连锦的脸上没有出现太多的表情,因为她已经预想到上官云清的狠辣。夜间的山风已经吹干了连锦脸上的泪痕,只见那双紫眸泛着不一样的光彩。 “如你所愿,我愿意拜你为师。”夜风携着连锦的话吹来了苏昀一直想要的结果。段沉钰闭上眼,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国师的背后是整个皇族,和那个永不见天日令诸国闻风丧胆的北曜暗宫。拜国师为师,那么连锦将不再是连锦,也不仅仅是国师的徒弟,她将和自己一样,和傅阡陌,沉锦,靳颜一样,成为北曜暗宫的杀手,冷血无情不见天日的杀手! “我只有一个条件。”连锦说道。 苏昀微微颔首,连锦继续说道:“上官连锦已经死了,被他的父亲亲手喂下了毒药。我将不再是上官连锦。”她看了眼眼前的夜色,多么黑暗,多么令人绝望,“紫夜,以后紫夜就是我,上官连锦将不复存在!” 苏昀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属于苏昀的暗宫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位杀手。 醉生 岁月匆匆而过,又一个十年在时光的罅隙间暗暗偷换。十年前那让临州人心有余悸的太守府失火的事情,几年前还是临州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可现在,大家都已经忘记了。与临州不同,北曜的帝都随时都在上演精彩大戏,帝都的百姓们有着滔滔不绝的谈资。就如帝都的醉生梦死楼,一直都被人们谈论着,传奇着。 北曜帝都的醉生梦死楼,是近两年兴起的烟花之地,却成为花街柳巷最繁华所在。来醉生梦死楼的客人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官居朝廷的要员,在这里一掷千金,肆意挥霍,楼内极其奢靡。市井中有传言,醉生梦死楼里一晚上所挥霍掉的钱财,就可以让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在有身份有名望有权势的人里,没有去过醉生梦死楼,就只能证明你还不够资格说名利权势,不配为显卿贵族。 整个醉生梦死楼的里面是一个八面环形楼阁,有四层楼,类似于中间空心的塔。最底下的一层人就是进ru醉生梦死楼最基本的人,依次而上,第二层楼是一般贵族和朝臣、富得流油的商贾;第三层是富甲天下,贸易势利深入其他各国的巨贾;而第四层则是权倾一时,地位煊赫的人臣或长盛不衰的世袭贵族。上面的三层楼的八面楼道都设有八张楠木桌,矮榻上面的狐裘是每年新打的狐狸毛做成的,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醉生梦死楼,和楼中央的巨大汉白玉莲花台,舞姬在上面尽情扭动。在汉白玉莲花台的对面,用水晶帘隔着奏乐的各国优秀乐师。八面环绕的主楼设计,让楼内各处都能清晰地听到乐声,闻到百年老酒浑厚的醇香。 至于醉生梦死楼的楼主,没有人见过,只知道是两名女子,容貌年龄一概不知,平时小楼都由花枝花妈妈在打理。 今晚的醉生梦死楼更是热闹异常。 上三层的二十四方楠木桌已经坐满来自各国的贵客,二十四位重臣贵族,富商巨贾的身后个配有三名小厮和一名美姬——这是醉生梦死楼楼主定下的规矩,一进ru醉生梦死楼,客人的身家性命便是由小楼全权负责,相应地,身边随行的小厮只能有两个,醉生梦死楼会为上三层楼的客人另陪一名小厮保护和姿色上乘的美姬侍宴。最底层更是宾客满堂,裙裾满场翻飞。 汉白玉莲花台四周放下了紫色的纱幔,安静地等待着今晚最有资格在汉白玉莲花台上起舞的人——天下第一舞姬紫姬。 半年前,醉生梦死楼放出令天下惊艳的消息:天下第一舞姬紫姬将会在半年后的五月十七,在醉生梦死楼里起舞。此消息一出,各国骚动,醉生梦死楼五月十七晚上的座位在一天之内被预定一空。原本五千两的基本进楼价,被生生抬上了十万两不止,上三层楼的客人出价虽没有对外透露,但绝对令人瞠目咋舌! 对于舞姬紫姬,只知道她是北曜国的人,她的舞姿轻灵如九天仙子,腰肢灵动,身段更是堪称完美。至于样貌,似乎从没有看到过,紫姬每每舞蹈,都会以紫纱覆面,观舞者只能看到额上的贴花和那一双充满魅惑的双眸。但从那完美的身段和那一眼就被深深吸引的眼眸,容貌定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相传她曾为南边小国庆国国君一舞,那时庆国正在于北曜国打仗,结果一舞过后,第二天庆国国君举城投降,北曜国土从此伸向南部大海,版图之上再无庆国之说,只有北曜的庆郡。因此紫姬的舞也被世人称为一舞倾天下。所以天下想要看紫姬舞蹈之人所不胜数,但紫姬却有个规矩,每年起舞不过三次,为了这仅仅的三次机会,各国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不惜投入重金,只为了能得到其中一次机会。 突然,喧闹的醉生梦死楼顿时熄灭了数盏中央灯,汉白玉莲花台泛出幽光。四下一片安静,因为他们知道,紫姬要登上白玉莲花台了。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中央的舞台时,却没有看到奏乐的水晶帘里已经不见了其他乐师的身影,只见一个白色俊逸的身影端坐在七弦琴旁,白皙的脸庞因为水晶帘的掩映看不是很清明。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七弦琴缓缓流出乐曲,似山间清泉温润和缓,前让人如入干净清新的世外桃源,一时忘了身在醉生梦死楼,忘了烟花之地的奢靡。 两手轻压琴弦,一曲毕,众人未醒,依旧停留在刚才乐曲所编制的平静世界里。就在这时,从大厅的中央,一抹紫色的身影翩然而下,莲步轻落于白玉莲花台,轻灵得恍然让人就得她一直就安静得在这里。乐师唇角微翘,回手又一弹挑,音乐倾泻。舞台周围的紫色纱幔赫然揭起,如斯美眷,似水流年。那抹紫色身影终于出现在醉生梦死楼。 依旧紫纱覆面,依旧眼眸妖娆。不盈一握的腰肢露在众人眼前,完美的身段,白女敕的脚踝,白玉般的手臂,让在座的人忘记了呼吸!左侧锁骨上绘着点点白梅,若隐若现,散发着魅惑的气息。 弦声骤然响起,众人如梦初醒。紫色身影就这么在乐声中,在汉白玉莲花台上,蹁跹起舞。只见莲步轻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似水之轻柔灵动,又似芙蕖般迎风绽放。紫姬的舞蹈以凌空闻名,舞蹈中多凌空飞舞之姿,宛若一只紫色的凤凰于九天翱翔。她的每一次凌空都那么轻盈自在,给人以空中起舞的奇妙之感。舞裙上的陪着银铃,在次次舞步中,都发出清脆之声,与乐曲相应和。随着七弦琴声的愈加急促,紫姬的舞伴也愈加令人眼花缭乱。 曲毕,紫姬在最后一个音符中完成了空中绽放之姿。轻落于白玉莲花台,颔首,低眉。醉生梦死楼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没人说话,没人呼吸。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亦不知哪里来的掌声,顿时如银瓶乍破,万马洪流,掌声从四面八方想起,叫好声不绝于耳。不愧为天下第一舞姬,只凭这一舞,今晚投进这醉生梦死楼的无数钱帛就值得! 花妈妈在众人的掌声中走上白玉莲花台,笑盈盈地站在紫姬身边。她知道,今晚这一舞不止让醉生梦死楼赚的盆满钵满,也再次打响了醉生梦死楼这张金子招牌,以后的客人更是数不胜数。 “谢谢各位大人的捧场!谢谢!”花妈妈在台上致谢,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其实今晚,紫姬姑娘还有额外的惊喜要给诸位——那就是紫姬姑娘将会在今晚献上今年的第二支舞蹈。”话一毕,楼内更加沸腾,自己简直赚翻了,竟能一次性看到紫姬的又一只舞蹈,整个楼愈加喧闹,不管是那层楼的客人,都被这以外之舞激动地无以复加! “不过,紫姬姑娘可不是白白跳第二支舞的。”花妈妈继续说道,“紫姬姑娘将在场诸位中挑选一位有缘人,紫姬姑娘将随此人回家,在家中一人欣赏到紫姬姑娘第一无二的舞蹈!” 台下一时哗然!紫姬竟然会单为一人舞?!众人皆知,紫姬只为庆王一个人舞过!台下又一片沸腾! “可这紫姬姑娘的有缘人又是谁呢?”人群中忽热问道,紫姬依旧静静站在花妈妈身旁,花妈妈接到:“各位都是花了大价钱来看我们紫姬姑娘一舞的,若是就这样由紫姬姑娘挑选,对各位大人不公平。” “花姨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让我们能再次看到紫姬姑娘的舞,做什么也值得!”台下一些沉不住气的商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听到有人这般说,大家也纷纷附和。 “好,既然大人这样看得起我花枝,为了公平,我们还是采取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价高者得!”花妈妈兴奋地说道。 台下早已沸腾,显然对花妈妈的提议没有意见。花妈妈转头看向莲花台上的紫姬,紫姬微不可见的向花妈妈点了点头,花妈妈也向她点头示意,但若是有心,可以看到花妈妈对紫姬的尊敬。 花妈妈继而又转向台下,说道:“为了表示我们紫姬姑娘的诚意,紫姬姑娘决定一两起价!” 花枝话音刚落,台下楼上的达官显贵们倒吸一口冷气,原本能有机会进ru这醉生梦死楼就花了平常人难以想象的大价钱,紫姬为自己独舞,绝对是天价,可没想到竟然会一两起价!这样一来,就连楼里端茶送水的小厮也都能够竞价了!显贵们显然对这个起价很是意外。 “紫姬姑娘未免太客气,天下皆知紫姬姑娘一舞动天下,又岂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二层的一位公子站起来说道,他刚才早已沦陷在紫姬曼妙的舞姿里不能自拔,“虽然紫姬姑娘表示诚意一两起价,袁某不才,愿出五百两为紫姬姑娘起价。”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似乎这样的价格才能担待得起,虽然在许多人心中五百两和一两没什么差别。 “某愿出一千两。”看到有人已经先于自己竞价,自己当然不愿意屈居人后,于是纷纷竞价。 “五千两!” “一万两” “三十万两!“ …… 只一会儿的功夫,整个醉生梦死楼气氛达到顶点!现在的价格已经涨到七百万两!许多人已经开始放弃,果然不出所料,剩下的只有上层的那些客人了,他们任旧相互竞价,一声声喊出的价格令人咋舌。甚至连楼里下面的一些富商都连连摇头,望尘莫及。 最上面的一层中,有人在静静地看着这盈沸的场面,手指不断敲着轻轻敲着茶碗盖。楼下的竞价已经拍到九百万两,这也是这个人心中的数字,看样子时候到了。他颔首示意身旁的小厮,小厮会意,走向栏杆。 “九百万两!”听到顶层有人出价,众人仰头看向那处,可被竹帘掩住,看不清来着何人,只见一名小厮站在栏杆边,身上穿着的是当朝右相沈敬宗府上的衣饰。众人一看便知来人的身份,都不禁沉默。一直安静站在台上的紫姬,也看向了小楼四层。 “大人莫不是说错了,刚才莫大人就已经叫到九百万两的价了。”花妈妈恭敬地说道,在这风尘里这么多年,精明如她,又怎会看不出那是沈右相。可龙骑禁卫军将领莫岑,负责保卫整个皇宫的大人,也是个不好得罪的主。花妈妈不住喊冤,等下来再找紫姬姑娘算账,陪自己的精神损失! 莫岑听到右相居然出手,有些惊讶,在朝廷上就与自己意见相左,加之右相权势大一手遮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怨气,再加上自己原本就觊觎紫姬的美色的莫岑又怎会轻易将机会拱手让人!却见沈敬宗和自己出价一样,内心不禁轻蔑,看样子这个老家伙果然老了。连耳朵都不灵光了,哼!老家伙! “黄金。”从帘子后面传出一个深沉的声音。只见右相放下手中的茶,又缓缓说道:“本相说的是九百万两黄金。”声音平静的就像是今天花了几两银子来吃酒一样。醉生梦死楼安静了,没有人再说话,应该是没有人敢说话! 九百万两已是天价,可右相竟然出的是黄金!任凭紫姬的舞再怎样一舞倾城,但九百万两黄金,太过昂贵! “既然诸位没有人再出价,那么本相就在府邸恭候姑娘。”沈敬宗说道,掩不住对台上那个绝色倾城女子的垂涎! 大家自热没有人敢再出价,即使自己能够出得起比九百万两黄金更高的价位,可谁又敢和当朝右相抢人!更遑论这个天价数字。 紫姬向四层的沈敬宗微微弯身行礼,眉眼间露出的魅惑让小楼中的男人为之疯狂。 “是,大人。”紫姬回答道。 大家都在为右相喜得美人舞而欢呼的时候,没有人发现紫姬和水晶帘里的白衣乐师暗暗偷换的眼神和白衣乐师嘴角轻轻翘起的笑容。 梦死 右相府的轿子很快就到了醉生梦死楼,竟是十六人抬的轿,醉生梦死楼里面的姑娘们都在暗暗艳羡着。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早在几年前,右相府就在修建一座高楼,名唤雀楼,从高楼往下看,大半个帝都尽收眼底。虽比不上北曜皇宫中的第一高楼锁月楼壮观高song,但也是一处奇景了。在雀楼建成的时候,右相大人便向天下说道,终有一日,本相会让紫姬在此舞蹈!因为这一番话,使得雀楼一时风头无二。 右相也的确践行了他的宣言。十六人大轿抬着妆容绝色的紫姬缓缓进ru雀楼。大多数人只是在外边远远地望向雀楼,但走进后才会真正被雀楼的气势所震撼,此时站在雀楼前的紫姬便是这样暗暗想着。 “姑娘请!”雀楼外边早有仆妇等在这里,专门为服侍紫姬的。 紫姬缓缓踏上雀楼,里面的金银珠宝竟然奢华到如此!紫姬认得出就连里面的纱幔都是由波斯国进宫的绢烟纱,颜色清丽,柔若飘絮,竟恍惚让人觉得置身仙境。右相早已等在楼里多时,但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反而掩不住的兴奋。今晚不只是让紫姬在这里为自己一个人舞蹈,更重要的是他会在这儿得到这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儿,甚至将她一生囚禁在着雀楼里!沈敬宗笑着摇晃着面前的酒杯,里面的药粉早已经与美酒融为一体。 尽管沈敬宗看惯风尘,流连花丛,但当紫姬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敬宗还是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今晚的紫姬没有戴着那令人遐想的紫纱,沈敬宗就紫姬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一直在幻象着面纱下面的容貌,可真正看见的时候,他还是被紫姬的美所震撼!再加上舞蹈柔软的腰肢,修长的yutui,和那性感的锁骨上绘着的朵朵白梅,或许连you物都不能在沈敬宗心里去形容眼前的人。 “大人!”紫姬轻声说道,向右相行着礼,舞衣本就料子少,紫姬这般一行礼,酥xiong若隐若现,更是让沈敬宗看得口干舌燥!他现在就想要将这you物压在自己的身下!撕开那碍人的舞衣!紫姬很满意右相的表现,即使他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又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在她这里还不就是一个男人!还未起舞就已经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了,紫姬暗暗嘲笑着,不屑地看了一眼右相。 沈敬宗虽热在朝堂上炙手可热,但也是出了名了爱美人。且不说右相府里的三十六姬妾,官员们向他示好暗地里所送的美人,全都养在外面他单独置下的别府里。更不说眼前这个女子,不知比自己拥有的那些女人美上多少倍。他又如何把持得住! 他咽了咽口水,已经半是醉醉得说道:“姑娘过来应该有些累了,沈某这里准备了些水酒为姑娘洗尘。”顺着沈敬宗的手看去,果见长桌上摆着两杯酒,一闻酒香就知道是百年老酒。 紫姬笑着说道:“还是让紫姬为右相大人舞蹈,酒一会儿再喝也不迟。”紫姬的眉眼流转,没人能抵住这样的诱huo,“今晚与大人的时间还很长。” 原本听到紫姬拒绝自己的酒,心里还有点不快,但一听到后半句若有所指的时候,沈敬宗早已被迷得不知东西,只能连连答应。 紫姬挥动缠绕在手臂上的长巾起身旋转到雀楼中央,沈敬宗此时两眼一心全在紫姬身上,只见紫姬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抛袖,每一次腾空都有着致命的魅力,这支舞比之前在醉生梦死楼里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更加魅惑,更加令人沉醉。这是只有自己才会看见的舞蹈,这样想着沈敬宗竟觉得自己比北曜皇帝还要厉害,皇上是没有见过紫姬起舞的。 又是一个旋转抛袖,玉足轻点楼阁,紫姬完成了这无与伦比的舞蹈。 “美!真是太美了!”沈敬宗不断地夸赞到,紫姬已经听惯了太多的赞美,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微微躬身表示谢幕。 “这样的绝世之舞,只有本相才能拥有!”沈敬宗的话语里已经包含了太多唯我独尊的情绪,要是皇帝在此,定会杀了他。 紫姬缓缓起身,用手整理因为跳舞而微微散乱的碎发,说道:“我一向对死在我手下的人都会给他们最好的舞蹈。” 沈敬宗觉得这只是紫姬的**之语,轻佻得说道:“我更愿意死在你的身上。” “哦!是吗?”紫姬走向已经于火难耐的沈敬宗,那直勾勾的眼睛就已经可以猜出此时他脑子里龌龊的画面。 沈敬宗显得很是着急,可紫姬却轻蔑地说道:“既然你如此心甘情愿,那就为我去死吧。” 在摇曳的灯火和满地的月光中,沈敬宗看见紫姬缓缓抬头渐渐看向自己。下一秒,他却看到紫姬的眼睛变成紫色,脸上已经没有一丝妩媚,只剩下冰冷和轻蔑,自己在见到那双紫色眼睛的同时,便失去了意识和思想,只听到自己回答了一声:“是,小姐。”让后就感觉到胸口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刺入,没有痛觉,没有哀嚎,只感觉得到身体里温热的液体顺着心脏的地方不断流出…… 紫姬飞身上雀台楼顶的时候,银色月光洒在黑色的砖瓦上,洒在早就等在那里的四个人身上。紫姬飞到里面一名白衣男子身边,借着月光,赫然是醉生梦死楼里为她演奏的那名乐师!温润的脸庞在月光下更加柔和,只见他将手腕处搭着的一件长衣轻轻披在紫姬身上。 “亏你愿意穿这件衣服,也不怕冷。”白衣男子宠溺地说道。“任务结束后回醉生梦死楼里一趟,花妈妈可要找你‘算账’!” 只见那四人中的唯一一名女子向身边那个长着桃花眼好看的男人说道:“靳颜,你也应该问问我冷不冷,让后也给我披上。”她直向白衣男子,“就像沉钰一样!” 靳颜轻笑:“冷死你算了,就算我有衣服,也是给紫夜穿着!对吧,紫夜!”说着还不忘给披着衣服的紫夜一个媚眼。 紫夜紧紧刚才白衣男子给她披上的长衣,冷冷地望着靳颜,说道:“不要。” 那名女子突然大笑道:“哈哈哈!看吧!只有沉钰的衣服紫夜才穿!哈哈哈!”醉生梦死楼里的那名白衣乐师正是段沉钰。 “段沉锦!”靳颜咬着牙说道。 “哈哈哈哈!”沉锦丝毫不理会靳颜。 “好了,一会儿回去再闹。”一直站在一旁观察着右相府内的玄衣男子说道,“沈敬宗死了吧。”这话自然是对紫夜说的。 “是,大哥。“紫夜回答道。 “他这么多年贪得钱财呢?” “也已经说了。”紫夜回答道,在紫陌面前,一切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也没人能逃月兑。 傅阡陌冷眼看着这右相府内的繁华,只是可惜再也看不到了。他幽幽地说道:“时辰不早了,天亮之前还要给国师复命。” “大哥放心,右相府里所有的门都已经被我锁死了。”靳颜对傅阡陌说道。 “那就好。”傅阡陌说道,“国师只有一个命令——不留一个活口。” “是!”其余四人答道,齐齐将腰上悬着的面具戴在脸上,掩去五张绝美容颜。 从今夜起,再也没有沈氏右相府。 只一刻不到的时间,原本歌舞升平,奢华无常的北曜右相府,便成了最令人恐怖的人间地狱。府里所有的人都在四散逃命,有些刚从睡梦中惊起,披散着头发,这一切都因为那从天而降的五个身影!府中的护院们最先发现随着月光而下的五个人,但还未来得及呼喊,就已经永远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整个右相府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尸体,随处溅撒的鲜红血液,不知是谁在哄抢府中宝物时不慎撞到了油灯,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五个戴着面具的人就这么不慌不忙地在大火中行进,所到之处没有一个活口……男人们的绝望呼喊,女人们的用力尖叫,孩子的失声痛哭都在这一晚,在这一刻化成灰烬。 傅阡陌武功高深,段沉钰银针见血,段沉锦长长的银链上闪着嗜血的光芒,靳颜的剑尖还在滴血,至于紫夜一双紫眸闪着地狱般的黑暗。 一个时辰后,当靳颜提着带血的剑在门口与其他四个人会和的时候,也同时宣告了这场嗜血的终结。 “没有活口了?”傅阡陌问道。 “嗯。右相府四百三十七口人每一个活口。”靳颜回答道。 “嗯。”傅阡陌又转向大家,“紫夜和沉钰随我进宫复命。靳颜和沉锦就先回去休息。” “不要啦!”沉锦向傅阡陌撒着娇,和刚才在右相府里杀人无数的沉锦判若两人,竟让人觉得刚才那个魔女好像不是她,“只有我和靳颜回去有什么意思,我们一起进宫吧。” 这次靳颜倒是难得的没有同沉锦唱反调:“就依沉锦说的吧,我们五个人一起进宫。”傅阡陌见靳颜也不反对,也就同意了。 一晚的大火将曾经奢华靡费的右相府烧的干干净净,那些冰冷的尸体也在大火中面目全非化为灰烬。 十年前临州上官府的大火大概也是这样把府里烧的干干净净吧。紫夜想到,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就像只是看到眼前的场景联想到一件相似的事情而已。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波澜。这次右相府事件过后朝堂必然掀起轩然大波,不过这不管他们的事了,他们只是国师手里,北曜暗宫中的冷血杀手,主子手中的利刃而已。 “走吧。”傅阡陌淡淡地说道。 五个人在熊熊大火中离开这个美丽的牢笼,却走向了一个更大,更华丽,也更无情的牢笼——北曜皇宫。 一个缚住他们一生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