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落离安》 第一章:大湚覆灭 大湚四百三十七年,炎帝昏庸,荒yin无道,苛捐杂税,贪官当道,民不聊生。 大湚一百四十一年,北朝来犯,大湚皇都蓝风,三日攻破。 炎帝火烧金銮殿,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皇室子弟,为保性命,纷纷投降。一个荣耀了百年的帝国,败于一朝一夕之间。 昆仑之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皆是白发飘飘,一位神态严峻,一位戏谑。二老端坐崖顶,一方棋盘,执子厮杀。 “一局棋罢了,云兄何必如此严肃,倒是显得愚弟不恭了。”黑衣老者嘴叼稻草,手执白子,轻描淡写地压在天元之位。 “师弟,这局棋定的是天下局势,你如此玩味,我怎能放心将这天下命数,交到你手上。”云中子捋捋胡须,神态依然严肃。说着手上功夫不停,黑子压在七七国位。 “既然如此,这天下大事便交与云兄便是,小弟何须担这麻烦,以小弟的性子,只适合逍遥人间罢了。”说着直取目外,此子落下之时,棋局上竟惊奇地出现一黑一白两条苍龙。三劫无胜负,此局无须继续。 白衣老者面容终于松懈,“你我师兄弟二人,皆继承师父衣钵,本该慈悲济世,这天下已乱,民不聊生,你我怎能袖手旁观,一心清修,只为自己得道?只是而今,师兄大限之日已到。” 黑衣老者听到此处,竟是一改玩味姿态,散发出正经气势,听此消息,竟悲从中来。 云中子又道:“这天下大势,我已无力算出,只算得,三日后,相府内院,九层高阁,你需救下一七岁女童,此女有安定天下之力,你当好好教导,日后加以辅佐,天下既定之日,你我二人,也不算愧对师门。” 黑衣老者只定定看着云中子,一张沧桑的脸上再找不出玩世姿态。再看之时,似乎眼眸中已有湿意。 “墨离师弟……”云中子看着一言不发的师弟,之后的话,便难以启齿。 黑衣老者缓缓开口:“这局棋,我并未赢……” “你亦未输。”白衣老者站起身,看了看左手中指上象征掌门之位的苍云戒,缓缓退下,庄严开口:“苍云墨离听令。” 黑衣老者缓缓跪下。 “今日,这掌门之位,我便交与你了,你定要倾尽全力,安定苍生。不辱师门。”白衣老者字句铿锵,掷地有声。 “墨离……领命……”说着接过苍云戒,紧握手中。 云中子俯身拍拍墨离的肩膀,一如三十年前,初入师门之时,眸中宠爱尽露,只是此时却多出一丝悲伤。 “如此……师兄去了……”不等墨离抬头,云中子衣袂翻飞,乘风而去。 黑衣老者站起身,俯瞰这脚底连绵的山脉,山峦之巅,烈风之中,似乎有泪划过。 “师兄,走好。”说完,一声嘹亮的哨响,远处飞来一只白鹤,黑衣老者足尖轻点,眨眼间已稳稳落到白鹤背上。 “白离,走吧。” 白鹤一声尖唳,盘旋一周,往南飞去—— 大湚一百四十七年冬月廿三,北朝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这一日,金銮殿大火,火烧三天三夜,炎帝崩,炎后殁,太子丹,逃,二皇子轩,隐。左相慕延之率御林军戍与城墙之上拼死抵抗。三日后,城破,左相战死,夫人殉。朝臣宫妃,王公贵胄,悉数投降。 大湚的天下,从此归了北朝。 北朝铁骑所过之处,烧杀抢掠,一片惨烈。北朝这群天生的掠夺者。 北朝太子柯蒙烨奴役一万大湚子民,三月内重建南风皇宫,定名:北辕宫。意为北朝衙署。 城破那日,墨离长者御鹤而来。城墙之上,左相浴血而战,墨离赶到之时,看着十年交情的老友倒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瞪。其夫人,炎帝的姐姐——长公主炎汐长跪身侧,失声痛哭:“延之,你已尽力,这是这个国家的宿命。”说着,阖上慕延之的双眼。一根乱箭射向炎汐,刹那间墨离从袖中飞出一只翎羽,挡下飞箭。周身御林军已悉数惨死,号角声归于平静,战争已结束。城墙之上,只剩下相夫人一身孝服,立于风中。 十万北朝将士望着这立于城上半老的白衣女子,一股肃杀的凄凉之气扑面而来。 炎汐对着城上飞旋的白鹤,稽首长跪,“墨离先生,您与家夫十年交情,今日前来,为救炎汐一命,炎汐感激不尽。”说着站起身来,眼神坚定,“但,炎汐与延之二十年夫妻,延之殉国,炎汐身为一国公主,国亡,炎汐定不能苟活于世!”说完捡起慕延之掉落的残剑,素手一挥,鲜血染红素衣。 剑落,人亡。 北朝将军耶律戟看着血染的城墙,幽幽叹道:“以公侯之礼,合葬了吧……” 第二章:墨离尊者 第三章:为了护你 第四章:承天之约 第九章:与乞论玉 墨洵脸色一变:“小叫花,本公子问你,既然你说这玉佩是你的,你可知这上面刻的是什么花纹,有什么标记!?” 那小叫花眼珠子又转了转:“我怎么知道!那是我娘今早才拿给我的,我娘说这玉佩是我爹送她的定情信物,若不是我娘病重,家中又无钱医治,怎么肯舍得拿出来,我担心我娘的身子,又没细看,怎知上面有何标记!” 那小叫花眼珠子又转了转:“我怎么知道!那是我娘今早才拿给我的,我娘说这玉佩是我爹送她的定情信物,若不是我娘病重,家中又无钱医治,怎么肯舍得拿出来,我担心我娘的身子,又没细看,怎知上面有何标记!” “哦,这说得倒是有理。”墨洵端着一脸笑意,不愠不恼。 “你这歹人!还不将玉还给我!?”那小叫花一脸义愤,博得路人同情的同时,也勾起了民愤。 “那既然如此,就算再匆忙,你娘是不是也该告诉你这是块什么玉?该卖多少价钱?”墨洵眉头轻佻,笑意更深。 “这……这是块翡翠!价值……价值千两!”那小叫花明知谎言已被拆穿,还死鸭子嘴硬,不肯就范。 “翡翠?”墨洵笑了,扬起手中的玉佩,“这不过是块普通的阳羡玉,价值百两罢了。小家伙,你猜错了哦。” “这……这……肯定是你这歹人偷换了我的玉佩!你还我玉佩!”那小叫花竟还不死心,一副讹上墨洵的嘴脸。 饶是墨洵脾气再好,也受不得如此胡搅蛮缠。 “刁民。”墨洵手指微抬,解了那小叫花的穴道。“别在这颠倒是非了,本公子今日不同你计较,快会叫去吧。” 墨洵本打算放那小叫花一条生路,没想到那小叫花一能动弹便扑向墨洵,死死抱住墨洵的腿:“你还我玉佩!求你还我玉佩!我还要回去救我娘呢!” 墨洵强压下将癞皮狗一般的小叫花一脚踹飞的冲动,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躁动的人群让出一条道路,那是一顶黄色软轿,前前后后有八个人抬着,轿顶呈宝塔状收拢,顶端嵌了一颗朱红色的明珠。轿檐垂下明黄色的流苏,那轿中之人竟是在一道道白纱之下,隐约看见轿中一蓝衣男子侧撑而坐。 那轿子便突兀地停了。 “禀大人,一小叫花与一白衣公子挡住去路。” “何事?”轿中传来一声清冷的询问。 那小叫花见那轿子竟然放开墨洵,跪爬到轿子正前,哭着道:“枫溪大人!求您为小民做主啊!” 墨洵一言不发,那小叫花倒是很自觉地继续说下去,“小民本是拿着块翡翠去当铺换些银子,为重病的家母寻个大夫,没想到这歹人抢了小民的玉佩,还诬陷小人偷了他的玉,大人明鉴,明明是这歹人抢了小民的翡翠,又换成块不值钱的阳羡玉欺骗众人,欺辱小民啊!若大人不能为小民做主,小民定当血溅三尺,以示清白!” 轿中一片沉寂,周围也变得安静起来。 “你家住何处。”轿中人声音依然清冷。 “小民家住城外西郊。”小叫花面上竟有几分得意。 “夙,去查。”轿中人似乎竟有了几分笑意。 “是。”那之前禀报随从俯身领命,转身对着小叫花与墨洵,“二位请吧。” 那小叫花见形势不妙,转身要逃,墨洵当即射出一枚银针,几乎同时,那轿中银光一闪,一枚银子硬生地将那银针打掉。 墨洵愣在原地,那小叫花不消片刻便消失在街头小巷中。 “放了吧。”那轿中传来幽幽地声音,似乎有些哀伤。 墨洵仿佛看得见那人薄唇轻启,一副清冷的姿态,似乎这世间事,于他而言,皆是闲事。偏偏,叫人觉得,如此慈悲。 “枫溪公子英明!”众人齐声高呼,似乎这枫溪本就是他们心中神一般的任务。 但墨洵明白,那句“放了吧”,不是对众人说的,而是对她说的。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轿子从墨洵身侧擦过,墨洵看见轿中人侧头朝她看了一眼,只是她看不见那眼神,那表情,总觉得,这人身上,承载了太多哀伤。 墨洵笑了笑,不明白为何竟有些自嘲,就像她不明白,为何之后入宫那日,翊坤宫外,看着那水色眼眸,便一眼认出是他。 第十章:陌风进宫 如此一来,墨洵便没了去夜风楼的兴致,当即打道回了百草堂,见林陌风仍坐堂看诊,便寻了王伯,要了些笔墨纸砚回自个屋去了。 墨洵打开窗子,窗前有一池碧水,一座廊桥通往勾连一座八角亭。时值深秋,庭下老树枯藤,落叶层堆,好不凄凉。 墨洵笔尖一动,竟将这场景勾画出来,心念一动,竟将一蓝衣男子勾勒亭中,那蓝衣男子眼神哀伤,遥望远方,手中握一柄短箫,白色的璎珞随风飘动。 如此,这画竟是活了。 “三千红颜怎如你,婉转的清丽。一纸红笺写你,该怎么落笔。”墨洵手腕高悬,提下这两行字,殊不知,这画后来兜兜转转,落到那蓝衣人的手里,竟是怎样的表情。 这日晚饭,闲聊之时问起林陌风这百草堂的商标。陌风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出生,这百草堂的标志便是这样,也未曾问过父辈。 墨洵抿唇一笑,也不多问, 日子就这样过了七日,除了每日看诊的人越来越多,倒没什么大差别。 这一日墨洵溜达了圈回来,竟见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进了百草堂。 墨洵紧跟其后,只见一灰袍公公立在众人中间,“太子钧旨,百草堂林陌风接旨。” “草民林陌风接旨。”林陌风单膝跪地。 “太子有旨,宣‘神医妙手’林陌风进宫觐见。”宣旨太监的声音尖细,尾音又拉得老长,听得墨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陌风接旨。”陌风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站起身来。 “林公子请吧。”林陌风看了墨洵一眼,摇摇头,便走掉了。 一干人等走掉之后,百草堂也安静了许多,见林陌风已经不在,排队看诊的人也就此散了。 “墨公子,你看……”王伯蹭到墨洵跟前。“这少东家进宫,不知是吉是凶……” “王伯不必担心。”墨洵莞尔一笑。“陌风哥哥此次进宫定是好事。” “墨公子如何得知?” 墨洵笑笑,并未作答。 “王伯,这陌风哥哥估计有些日子不能回来,百草堂,您可要多加照顾。” “这是自然。”王伯点头称是,墨洵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人已不见。 北辕宫昭阳殿 “林神医,神医虽然是大湚国人,但这到了昭阳殿里,见了太子,可要守着分寸,莫要出了差错。”那宣旨的公公将林陌风领旨昭阳殿。 “谢公公提点。”林陌风答地面无表情,想是心理不甚高兴的。 进了昭阳殿,只见那金塌上躺着一位面目苍白的少年。榻前站立一蓝衣男子。 “太子殿下,枫溪大人,林神医带到。”说着便是下跪行礼,林陌风也跟着跪了一跪。 “起来吧。”那床上的少年气若游丝。 “谢太子殿下。” “李公公,你先下去吧。”那床边的蓝衣公子声音清冷地不带一丝温度。 “是。”李公公弯着腰退下。 蓝衣少年看着低首而立的林陌风,“枫溪久闻神医妙手医术了得。” 林陌风抬头对上那一双水色的眸子,心里一怔,好清澈的眼睛。 “世人错爱,陌风受之有愧。”这场面上的话,他这个大家公子还是知道怎么说的。 “林公子不必自谦,今日请你来,是想让你医治太子。”说着,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只是那目光,仍未有一丝波澜。 “陌风自当倾尽全力。”说着搭上太子的手腕,片刻后,陌风脸色大变,接着翻看了太子柯蒙烨的眼皮,又看了看舌苔。 “敢问枫溪大人,太子这样多久了?”林陌风一脸严肃。 “已有三日,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也不知病因。怎么?太子他……”枫溪眼中有了丝波动。 “是中毒。”林陌风接过话,并继续说,“并且……无解。” “你说什么!?本太子怎么可能,你这庸医!”那床上虚弱的少年,愤怒地想要坐起。“你这庸医,再胡说,本太子灭你满门!”那声音还略带稚气。 林陌风睨了眼柯蒙烨,“太子殿下可以怀疑陌风的人品,但不能怀疑陌风的医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然后转向枫溪,“太子殿下若只是中了北朝的‘七日红’,陌风还有八成把握救回太子,若太子只中大湚秘药‘灵腥破’,陌风也同样有八成把握救回太子,只是有人将这两种毒放在一起,陌风当真没有能力去救。” “怎么可能!本太子怎么可能无药可救!定是你这庸医诊断不出,就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太子要诛你九族!咳咳……”柯蒙烨一个激动,竟 咳出血来。 “林神医,太子当真没救了吗?”枫溪安抚太子躺下。 “陌风只能保证拖住半个月。” “半个月?”枫溪皱眉,“就别无他法了吗?” 林陌风皱眉,细细思索,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九转还魂草可救他性命。” “啊!九转还魂草?”陌风一惊,月兑口而出。 第十一章:千里取药 “九转还魂草?”枫溪思索片刻,“那只是个传说,难道真的有么?” 林陌风还在发愣,那个声音究竟是有人为之,还是自己的幻觉,这九转还魂草医书上是说过,生于南方火焰山酷暑之地,传说生长在火山口,生长温度要求极高,但九转还魂草本身却极寒,通体呈冰蓝色。采摘十分不易,若是连根摘取不能成功,本身便化成一种剧毒,使人顷刻毙命。若是连根摘取成功,那便是起死回生的圣药。 “林神医?”枫溪见林陌风正在发愣,出言唤回他的神智。 “啊?哦……医书上记载,此草生长在火焰山火山口,真正见过的,恐怕当世没有……”林陌风回过神来。 “况且,那火山口温度极高,人根本就不能下去,就算下去了,活着出来的几率是几乎没有的。”林陌风接着说,“那九转还魂草必须连根拔起,根叶间又十分脆弱,一碰就断,我所知道世间唯一采摘成功的人,便是三百年前撰写《本草奇珍》的神医,洛天涯先生。” 枫溪听着思索片刻,轻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眼中一片坦然。 “如此,便请林神医好好照顾太子十五日,枫溪即刻启程往火焰山。”说完跪在太子榻前,“请太子下旨。” “本太子……不准……”那床上苍白的少年努力偏头看向那跪地的蓝衣男子,眼中似乎有泪闪过。是的,明知是个死,他又怎么允许那人…… “太子保重。”枫溪平静地站起,走向殿外。 “太子殿下还请保重身体,配合陌风的治疗,等枫溪公子回来。”林陌风抱起柯蒙烨,重新放到床上。 “等他回来……他还回的来么?”柯蒙烨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喃喃自语。 “枫溪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陌风相信,枫溪公子定会安然而归。”陌风说着,便写下药方,交与门前侍候的公公。 “太子殿下好生休息,陌风申时再来请脉,陌风告辞。”说完便跟着公公去了安排好的住处。昭阳殿上一抹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皇宫暗卫们都以为看花了眼。 墨洵回到百草堂,告知王伯,林陌风半月后方能回来,让王伯安心大理百草堂,不必担心。至于在皇宫做些什么,声称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北朝乱的时候,况且若是他传出这个消息,陌风恐怕性命不保。 墨洵回了自己的屋子,算了算,那枫溪去南荒火焰山,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四天,况且即便真是去了,也不一定能回来。墨洵写了封信,扮成太监,偷偷进宫将信交与林陌风,说是百草堂一切安好,不用担心。自己在皇宫要多加小心,万不可得罪皇宫里的人,惹祸上身。并在信的最后画了个墨洵版的笑脸。 林陌风看了信后不禁心情大好,后来几日为太子医治的时候,也多与其聊了聊民间的事,缓解太子的心情,一开始倒是不受用,后来,太子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一晃五日过去了。 墨洵在百草堂日日等那查账的人上门,若那人再不来,她便要走了。 王伯说这查账之人每月必来一次,但没有固定的日子。有的时候月初,有的时候月末,月有的时候月中。 墨洵抽抽嘴角,这整个的一个月经不调。 可能是老天终于听到墨洵的呼唤,这第六日,那查账的人果然来了。 第十二章:公主旧部 这日清晨,墨洵用完早餐,在店里喝茶,不多时,见门口走进来一藏衣男子,这男子说书生不像书生,说商人不像商人,说平民不像平民,说贵族又不像贵族。相貌平平,不深沉,不浮夸,但是气息内敛。 王伯抬头一看,“哟,葛先生,您来啦。”说着抱手一揖,“葛先生您做,我这就给您拿账本去。”然后回头冲伙计吆喝一声:“上茶。” 那男子简单地点点头,并未说话。王伯将账本呈上来,那藏衣男子自顾的看着。 “兄台,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便能开起百草堂这样的大店。”墨洵接过王伯准备上的茶,亲自端到那藏衣人跟前。 那人接过茶,却未抬头,也未说话。 墨洵有些恼怒,王伯赶紧上前圆场:“墨公子别生气,葛先生不爱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那藏衣人这才抬头,看见墨洵那张脸,突然怔了怔。 “你母亲是谁?”那藏衣男子神色有些激动,眼底似乎有什么按捺不住。 “先生为何这么问?难不成先生觉得我面熟?”墨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此茶甚好,杭州龙井。先生不尝尝?” “借一步说话。”那人也并未喝茶,显然是不给墨洵面子,倒是自顾地走向后院,也不争得墨洵同意。 姑姑手下怎么有这么不懂礼貌的人。 那人走到后院廊下,这里白天没人,转身看着墨洵,眉头轻皱。 墨洵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说话。这是气势的较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天机苍苍。”那人看着墨洵,缓缓说出四个字。 “其野茫茫。”墨洵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接得那么自然,炎汐姑姑并没有教过自己啊。但就是很熟悉,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恩人的人?”那人眉头舒展,却有些疑惑。 墨洵更是疑惑,“什么恩人的人?我还是恩人的恩呢。” 那人听到这句话,一张脸寒冰到极致,盯得墨离极不舒服。 终于,墨离受不住那强大的气压,打了个寒颤,那人居然“哈哈”地笑了出来。 墨离翻翻白眼,这藏衣大叔真是古怪得很。 “颜汐是你什么人?”那人笑完了,一本正经的问道。 “公……咳咳……公子我为何要告诉你?”墨洵心想,这长公主的名字岂是平民能叫的,估计这人不知道那便是当朝公主,此“颜汐”非彼“炎汐”。还好没有说漏。 “你和她长得五分相似。”那人也不恼,眼睛一直盯着墨洵的脸。 “你既然知道那句暗语,你应该是她儿子吧。” “呃……正是家母。”墨洵便顺着他的话承认了。 “她一声不吭消失五年,而今还好么。” 墨洵审视这藏衣人的目光,这大叔该不会是对她炎汐姑姑有意思吧。 “家母已过世。” “什么?已经……”那人目光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面无表情。 “她于我有恩,我答应用二十年的时间回报她,而今她已不再,这剩下的五年,我便帮你吧。”那人已不再看着墨洵,自顾的说着。 “等一下,你为我姑……母亲,做什么事?” “你不知道么?她没告诉过你?”那人疑惑。 墨洵摇头。 “那你怎知这句暗语。”那人疑惑。 “母亲临终前是有些事想告诉我,但没交代完就……” “这样啊。”那人面露悲伤,“我叫倾。” “倾叔叔。我叫墨洵。”墨洵朝那人乖巧一笑。 “这百草堂十五年前已经是你母亲的产业了,一直托我管着账目,这些年也累积下不少财富。”倾幽幽说道,“既然你母亲已过世,想必这些钱你也是用得到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上刻“飞云令”三字。 “日后你有需要,拿着这块牌子去飞云钱庄,自会有人拿钱给你。”那人将紫檀木的牌子交与墨洵。 “洵儿谢倾叔叔。”墨洵接过那牌子,心里有些沉重。 “不谢,这是我欠你母亲的。我会再帮你经营五年,五年之后,桥途两归。”那人面上一片清冷之色,看不出情绪波动。 “告辞。”不等墨洵出声,那人便转身走了。 墨洵看着那人的背影,恍惚地出神。 第十七章:夜盗黄府(三更) 说到底,墨洵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虽说从小跟随在长公主炎汐身边,耳濡目染,对这些事情格外敏感,这是皇家人的天性。但是毕竟她与现世月兑节五年,很多事情,饶是她再聪明,也不可能现在想明白。 墨洵附在红娘耳边交代了一番,便回了百草堂。 王伯说好些日子没见,叫厨房多做点好吃的,墨洵问及陌风可有消息从宫里传来,王伯只说是有,应该过得完好,只是不知少东家进宫做些什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墨洵安慰他说,过三日应该就能回来了,就算不回来,也会派个人回来。 王伯问为何,墨洵只笑而不答。王伯觉得面前这位看似稚女敕的少年,其实城府深不可测。 隔日,夜风楼。 那位公子果然差人前来闹事,听说那公子是以前大湚黄尚书的儿子。虽说柯蒙烨带兵占了南风,王公大臣悉数投降,柯蒙烨之杀了左相一家,其它并未有所诛杀。 墨洵听得红娘来报,眼底一片狠戾,亡国之臣,醉生梦死,不知羞耻的东西。 被派来的是那黄公子的小厮,人长得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那黄管家叫嚣着自己是尚书府黄公子的小厮,硬是要四姐妹接客。说是那些个娼妓地位还没自己高,自己有钱,怎么就嫖不起这做妓女的下等人了! 看样子有备而来,带了不少人,红娘禀报都是练家子。 墨洵给红娘下令,让兄弟们不准用内力,不住打赢,必须受些伤,但自己注意,不能伤到要害。 红娘领命而去,果然,不一会,两帮人便干起架来。 墨洵在二楼看着底下自家兄弟这亏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叫人通知了那闹事的,说官兵来了,果然,那闹事的赶紧带人撤了。红娘瘫倒在地,被兄弟们抬回内院,就此声称伤的很重,不能主事,夜风楼暂时交与四姐妹管着。 这日夜里,墨洵召来白天挨打的暗阁弟兄。 “兄弟们白日里受得气,心里能不能咽下?”墨洵坐在一干人面前,喝着茶,笑盈盈地看着面前鼻青脸肿的十五人。 下面一阵沉默,无一人说话。红娘轻咳一声:“咳,阁主让你们说你们就说,别装木头。” 这是才有一个按捺不住,站起来说道,“主子的命令,我等岂敢不从。” 墨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听着这话,你们是不服气咯?” 那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暗七,不得无礼!”红娘出声轻喝。 “暗七不敢。”说着白了面前的少年一眼,又把脸别了过去。 气氛开始僵持。 墨洵的笑容逐渐扩大,红娘在底下偷捏了把汗,她还算是了解一些墨洵的,看着墨洵这样的笑……想必有人是要倒霉了。 “好!”墨洵突然“啪啪”地鼓起掌来。然后连说三个“好”字,才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墨洵缓步走向暗七,突然间释放出凌人的气势,压得在场的人都喘不过气来。墨洵在离暗七三尺的地方停下,手指虚抬,刹那间,劲风拂过,暗七身下的板凳竟四分五裂的散了架。 墨洵在众人的惊恐中扣了扣指甲,然后一脸无害地说:“不好意思,一时失手。” 突然十五人全部起身,跪在墨洵面前。 在场谁看不出她是故意的呢,只是,他们都在惊叹,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究竟是有多强大的内力,隔空就能劈断板凳,想必人的骨头也不一定有这木头坚硬吧。若真是失手,那这人此刻估计就不在了。 那暗七此时乖乖闭了嘴,众人也噤若寒蝉。 墨洵笑意盈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今个是让兄弟们受了委屈,可本阁主也并未说这委屈要让你们白受着,这不,本阁主看你们心里有气,已经想好怎么个报复法了。” “请阁主明示。”众人齐声请示。 墨洵端起茶杯,优雅地喝上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夜、盗、黄、府!” 后来,关于那一夜间,黄尚书被偷得倾家荡产,连当年黄色御赐的一匹上好蚕丝做的裘衣,也被人偷了去,一时间成为城内茶余饭后的娱乐话题。 传说……这是夜风楼派人做的,但也没人有证据。 传说那一夜,有人看见数十条黑影夜里翻进尚书府,只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尚书府乱起来。 传说那一日,黄公子被人发现在自己姨娘的床上醒来,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传说那一天,黄家被偷得倾家荡产,连从波斯带来养的贵宾犬都被人偷了去。 第十八章:暗度陈仓(四更) 那日之后,这暗阁的兄弟对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再无不服之意,也无人对他这下三滥的偷盗手段感到羞耻,有的只是敬佩与信仰。 三日后的夜晚,天干物燥,有北风。红娘率暗格八十弟兄,乔装打扮进了飞云钱庄,兵分三路,一路由暗七带着乔装成丝绸商人,带着银钱去了西月国,一路回了夜风楼,剩下的一路由红娘亲自带着,去了南疆。 暗七的这一队路上还算太平,打着飞云庄的旗号,也没什么人来查。但南疆不同,太子戍守南疆,北朝对南疆防范的紧,所以红娘带队有些艰难。 墨洵交代,让红娘扮成收粮的商人,一路南下,遇上盘查,用银子疏通疏通倒也顺利。只是越往南查的越严实,这兜兜转转走了一个多月,红娘带队兵分两路,一路运粮,一路运钱财,钱财在前,粮草在后。最终停在与南疆相邻的宜乡城。 这里,是去往南疆的最后一站,再往前就是两朝战场,要穿过北朝驻扎的军营,再行百里,方能到达太子炎丹他们的驻地。即便是这城门再好过,这军营,可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这日红娘正愁着怎么完成任务,忽见窗前停了只白鸽,红娘忙抱起白鸽,拆下这白鸽腿上的字条,上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八个字,红娘思索片刻,一拍脑门,大笑一声,吓跑了等着谷子的小白鸽…… 这日晚上,红娘这一干人等,乔装之后,来到宜乡城门,此时城门早已关上,守城的士兵一个个都哈欠连天,恹恹欲睡。红娘一声冷哼,吩咐手下暗阁的兄弟点燃墨洵给的“迷烟散”,散于城墙之上,一阵暗香飘过,城头睡倒一片。 红娘上前提起一个中了“迷烟散”的守城士兵,踢了几脚,确定这些人都睡死了,模出他们身上的钥匙,开了城门。 暗阁人本来办事效率就高,选的都是良马,又都是训练有素,经常合作的战友,这半个时辰功夫,这些庞大的物资竟都通过了这座城门。运完这些东西,红娘又好心的将城门关上,这偷渡第一关,算是顺利过了。 红娘命暗十八带着极少的几个轻功好手,赶着十几架木板车,车上装的稻草,直奔北朝军营,此时黑夜,北朝与大湚残余又停战许久,大家都各自没什么警觉。 暗十八运着稻草顺风而行,将至北朝军营五里处,点燃车上的稻草,拼命地抽马**,促使向前,那马本就受惊,更是跑得卖力,暗十八率弟兄们立即跳下马车,隐匿到树林中去。 红娘这边也没闲着,趁着北朝军营大乱,一路驾车狂奔,从旁绕过,一气跑出三十里。这北朝的军队也许还没发现她们。 这北朝军营本以为是南疆来袭,但见敌从北方来,一时模不准头脑,只见得几辆烧灼的草车,不知道有没有伏击或者后备军。就这么手忙脚乱地救了火,又忐忑地等了一夜,谁还有心思去注意什么人从旁边绕道去往南疆。 红娘也是运气好,大清早的时候,一行人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到达南疆城下。 那守城的士兵见城下好大一批马车,一时间也模不清状况。 “呔!城下的是干什么的!”那戍于城上将领模样的人物,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其大,体型肥胖,一脸粗鲁相,朝着红娘的队伍大喊。 “姑女乃女乃是来给你送粮送银的!叫你们将军云承天出了见本姑娘!”红娘见那守城将领这么没礼貌,想想自己一路奔波,来到这里,顿时心里有气,这嘴上便是不饶人。 “哟,小姑娘,我们云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物吗?”那守城的看底下气势蛮凶,也杠上了。 红娘眼珠一转,突然盈盈一笑:“哟,这位大哥,您是不知道,我呀是这云将军的未婚妻,这不,带着嫁妆嫁过来了。”说着指指身后众多马车。 这话一出,不仅惊掉了南疆守城将士们的下巴,连暗阁兄弟的下巴都一起惊掉了。 红娘手执一物,晃了晃,“不信啊,这是云将军赠我的定情信物,七转琉璃佩,我一个,他一个,不信您拿去给他看看,问问他认还是不认。” 那领头的也不敢怠慢,命人下去取了玉佩,便去通报。 (四更……日更六千,忽然发现,日更一万也不是神话……)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九章:金风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