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之砂》 第1章 不受欢迎的出生 这是典型的南方乡村,绵延起伏的小山丘,长满了四季常青的马尾松,依着山势起伏,那些鲜女敕的绿,披满山山岭岭,幽幽的、香香的,在正春的暖阳里,似乎充满无穷的诗意。散落于丘壑之间的民居,青瓦土墙,鸡鸣犬吠,鸟语花香,洋溢着乡村的天然质朴之美。一条小溪犹如灵动的白绸在山涧、碎石间、田间活泼地漂动,灌溉着祖祖辈辈的生命。也许,在外人看来,这里犹如一幅不需过多修饰的天然画卷,但对于生活于其中的人们来说,他们被生活俗事所缠绕着,并不会注意到自己是风景中的一部分。 哇、哇,一串清脆嘹亮的哭声划破了小山村的午后宁静,一个小女婴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小村落诞生了。虽然新生命自己很有活力,但显然她并没有受到欢迎。接生婆麻利地剪断脐带,将孩子放进准备好的温水里洗净,用一块有点破旧的花被单将孩子裹了起来,放在产妇的被窝里,讨好地说,“是个女儿,以后长得一定跟姆妈一样漂亮”。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产妇清秀的脸上大眼无神,对产婆讨喜的声音无动于衷。 守在房外的老人,听说是女孩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天要绝我们陆家啊!”无比沉重地蹒跚地走开了。那难以掩饰的失望让身边的年轻男人抬不起头来。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知道,十月怀胎是她最后的还债,他马上就要失去她了,也许是永不再见。这个孩子能带来什么呢,除了分离,还有怨恨,还有失落,甚至是诅咒。 产妇在床上躺了三天,并不曾喂一口女乃给孩子吃,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孩子,也没有和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就走了。走得时候,整个村庄都是安静的,连那些平时吵吵嚷嚷的鸡鸭们因为天气是如此闷热而懒得发出一点声响。她没有带任何东西,除了那个她带来的黄书包,里面只有一沓信。虽然刚产完孩子,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你不难看出,她堪称一幅最美丽的画,乌发是那样柔润发亮,巴掌大的小脸是那样美丽清秀,她走路的样子是那样摇曳多姿,总之,美得惊人,会让人觉得多看她一眼,来到这个世界就不虚此行了。即使多年之后,村人如果要说某个姑娘或新娶的小媳妇长得有多漂亮,还是要将她与陆家曾经的儿媳妇李瑶做比较的,所以,其实她走得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目光是躲在虚掩的门后的。走到村口的大榆树下,她抬起头,饱含水分的鲜女敕榆钱像一串串垂挂满树的翠玉,在这个鲜活的季节里,万物都复苏了,只有她的心却死了。她缓缓地回过头,深深得凝视了一圈这个带给她无限痛苦的村落,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这个院子里最好的一栋房子上,青瓦白墙,将永远埋葬她屈辱的过去,没有留恋,只有憎恨,她发誓,永不再回来,永不再见房子里的人,包括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这个孩子最好尽快死掉,免得遭遇人世的沧桑,她在心里诅咒,丝毫不像一个母亲。 “该走的终究会走的,不是你的别强留,瘸腿仔你不要伤心了,还好有个女儿,好好养大,也是个念想。”二婶苦口婆心的对坐在台阶上的年轻男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年轻男子用两手抱着头,将头埋在两膝盖间,无声的抽泣着。 “没出息的东西,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声如洪钟的老人站在堂屋门口里大声吼道。 年轻男子站起来,怨恨地看着父亲,决绝地说到:“您为什么要养一个这么没有出息的我,我的存在已经是一个笑话,为啥你又要制造一个新的悲剧,将可怜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年轻的男子瘸着腿往外面走去。可以看到,其实不看男子的下半身,男子长得英俊白净,那墨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阴郁而聪慧。可惜小时候一场高烧让他得了小儿麻痹,导致左腿又瘦又小又短,在宽大的裤腿里掉着,让他走路一歪一倒得。他就是陆金良,庄山村大队书记陆加新的独生儿子。 第2章 农民书记 陆加新一生要强,虽然认不得几个字,但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机灵和钻营的本领,以及泾渭分明的阶级立场,还有那往前数三代都穷得叮当响的家底,在1957年,谋得村书记一职。对于大环境来说,在这一年里,共和国的政治经历了一场由和风细雨到急风暴雨的大转折,从此中国政治背离了□□八大规定的路线,逐渐重新走上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轨道。而在此后的二十年里,国家政治风云变幻,各种派别轮流上阵当家,而陆加新的智慧和识时务却让其左右逢缘,有着无异于土皇帝般的权力,为自己攒下了丰厚的家底,比村人更安稳地渡过中国农村无比贫瘠的六七十年代。 陆加新是个遗月复子,其母是河南逃荒来的,后嫁给村里近50岁的老光棍陆保德,陆保德50了才开女人荤,为了养活这个女人,他平生第一次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可惜好景不长,在走日本的那一年,他在慌乱中掉进水井里淹死了,这个时候,陆加新还是个胎儿。在解放前那个动乱的年代,成长在没有壮男丁的家庭,陆加新的童年和少年是无比凄惨的,6岁的时候便给地主放牛,12、3岁就给地主当长工,从来不知饱吃一顿是啥滋味,没有穿过一件能完整地遮身敝体的衣服。因此,他三十岁花了五担谷才娶上老婆丁氏,而且是个二婚女人,女人还是有点姿色,可惜是个哑巴。还好,哑巴陆丁氏给陆加新生了一个女儿后又生了一个白胖儿子,儿子出生后第二年,陆加新谋得了书记一职,他的人生出现了转折,儿子机灵聪慧,被陆加新视为命根,随着家境一步步变好,陆金良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过着优越的生活,在别的同龄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他爸爸去公社开会回来还给他带了饼干。可惜,6岁那年,一场意外的高烧让陆金良得了小儿麻痹症变成了个瘸子,毁了陆加新的希望。 他知道,村人这么多年来对他是表面尊敬,实则充满了嫉妒和憎恨。他的独生子变成了残疾,多少人都在后面嘀咕是报应,报应他在□□时期做了很多缺德事。而他却有自己的苦衷,放弃种好的农田,除了老少残弱,青壮年劳动力都被抽去山里大炼钢铁,黄橙橙的稻子就那样烂在了水田里,秋收毁了,冬天连红薯都没有种,所有人一心只想比别的村更快地炼出好钢,山里的树都被砍伐个净光。第一年还好,有点余粮,没有收割的稻子埋在土里来年发出来了青苗,他想保住这点青苗,所以派人日夜守着,但是人人饿得都没有一丝力气,见个绿的女敕的就想放进嘴里,他那样死守着,当然惹人憎恨啰。哪想遇到大干旱,那点青苗最后又枯死了。大家天天吃本来用来喂猪的晒干的红薯藤熬水,刚开始还能补充点绿野菜,绿树叶,最后山野里所有能吃的都吃了,就吃树皮,他跟大家一样干熬,也许能比村人好一点,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呀。至少他们这个村子除了一些老人,没有饿死多少人啊,要不是他这个书记下死命守着那点粮食,每天只拿出维持最低生存的粮食熬点盐水粥,如果如着大家的意思,一股脑全拿出来吃了,可能半个村子的人都饿死了。 但是,不知道底细的头脑简单的农民们不会想,他们只看到他家的几口人没有得浮肿病,以为他据公有为私有,贪了大家的公家的粮食。他家人口少,他一个月还能领一块钱工资,家里稍微有点存粮是他们家比大家更容易熬的根本原因,在那个饿得舌忝灰的艰难岁月里,他真没有伸手拿过村里一粒粮呀。他自认做得对得起天地,上天没有道理这样惩罚他,让他唯一的儿子遭此大祸呀。 陆加新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一个颇有见识的农民书记,他深深知道后代对于自己这半个外乡人的意义,有儿穷不久,无儿富不长的老古话是不会错的。随着陆金良一天天长大,他又浮起了新的希望,虽然陆金良残缺了,但是他的心智是健全的,男人怂怂一个,女人怂怂一窝,只要娶一个聪明的儿媳妇,给他多生几个孙子,他们陆家照样能人丁兴旺起来。因此,他又将希望寄予到孙子辈身上,从此,他凭着自己是书记,需要经常走村串乡的机会,到处打听聪明又长得好的适龄女孩起来。 第3章 失学的可能 因为庄山村当家人陆加新有了这个念头,才会有李瑶后来的命运。 庄山村有两大姓,陆姓是本家,李姓是客家,全村共11个组,每组十来户,共有百来户人家,其中李姓只有20来户,李姓家族旺女孩,女孩子们普遍比男孩子们强,而男丁们且普遍比较弱,其中有一个比陆金良小四五岁的叫李瑶的女孩,尤其不错,不但人长得俊俏,而且学习成绩好,在村小学、初中一直是头名。陆加新将全村所有的适龄女孩在心里比较后,就渐渐将目标锁定在李瑶身上。也是天公有成人之美,李瑶之父在修长塘水库时意外身亡,瘦小体弱多病的李母一时无措,只有让大女儿李瑶退学回家帮自己扶持这个家。李瑶一直以来成绩优异,所以初中毕业时并没有考中专而是选择了高中,国家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的秩序,并且恢复了高考,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对此时的农村孩子来说是唯一跳跃农门的机会。 下河湾里庄山村的西头,在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拥挤着的庄稼院中间,夹着李瑶家的两间破旧的泥砖砌的小厦房,后墙高,檐墙低,陡坡似的房顶上,搀接着稀疏的瓦片,在阴雨季节常常漏雨,家里的盆盆碗碗都得派上用场。一条长凳,一张缺了腿的方桌,靠墙放着,缀着无数补丁的粗布被子,叠傫在床上的破竹席上,所谓的床不过是两块破门板架在土砖上而已,米缸里只剩下两斤红薯干,锅里面是用红薯叶和米糠做的窝头。 李瑶一心想离开这个小山村,离开这个贫困的家,离开永远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活,到脚不用沾泥的大城市去,她县城的同学康心语给她描述过省城的咖啡馆、电影院和家属院,以及人们精致而丰足的生活。她甚至对康心语的大哥康心战寄予了一点旖旎的幻想,幻想自己与这个从小就在县城长大的大男孩会发生点什么故事,幻想他能带她月兑离现在的泥坑。她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刻。现在一切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命运是多么的不可测啊,一切的美好希翼就这样戛然而止。 去县城高中读书的第一天,她就被那个长得珠圆玉润的同龄女孩给吸引了,那银铃般的笑声,那深深的两个酒窝,粗粗的眉毛,浓密的睫毛下闪亮的眼睛,小麦色的皮肤,崭新的军裤,洁白的的确良上衣,扎着两根小辫子,是那样的开朗健康有活力。相比较于自己,穿着短了小半截的裤子,膝盖上还有两个补丁,衣服是妈妈自己织的蓝色土布衫,还好没有补丁,但是衣袖也是显然短了,一种自卑、怯懦感油然而生,在原来的乡中学,她的成绩是最好的,成绩的光芒掩盖了一切,老师同学家长的眼中的她是闪亮的,而这样的光芒到了县高中是那样土土的灰灰的。她下定决心要在这里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决心让她终于昂起了头。 缘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她和那个亮眼的县城女孩竟然是同桌。她对每个人都是那么友好,很快熔化了她伪装起来的淡漠。这个女孩子叫康心语,爸爸是县人民银行的行长,妈妈有着时下最好的工作——县副食门市部的售货员。为什么副食售货员是最好的职业呢因为他们手中的权力非常管用,买副食品都要经过他们的手。物资的匮乏把人的尊严扫得一干二净。在副食方面,大部分的中小城市根本没有肉类供应,只有国庆节、春节会有一些,而且每家才有半斤肉,每个户口本每月只供应3斤鸡蛋(限大户,小户供应2斤),鱼和家禽要碰巧才有。花生和瓜子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每人2两,那个时候,如果能买到了一斤花生,全家人要为此高兴一整天。所以,司局级干部见了售货员也得点头哈腰,赔笑脸。跟售货员关系好的买东西可以不登本,本上没有记录就可以再买一次。不过城里人还是农民羡慕的对象,他们至少每个月有定量粮票,能够买到粮食,也许吃不太饱,但是供应是有保证的。 与康心语同桌,给了李瑶很多便利,她可以和她共用墨水、铅笔、尺子等文具,买墨水对她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她知道家里非常困难,除了必须要交的钱和最低的生活费,她尽量不给父母增加一丝麻烦。李瑶一个月回一趟家,从家里带些粗粮换成粗粮票,菜主要吃家里带的咸菜,偶尔去食堂吃一次一分钱一份的汤就算改善伙食了。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减轻了物质上的贫乏带来的痛苦。 有一天下磅礴大雨,教室里阴暗得好像天黑了下来,老师的课没法上下去了,便宣布大家自由活动一下。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窝,有些男孩子开始在教室打闹,女孩子们则三五一群唧唧咋咋地聊开来。正和康心语对话的李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往宿舍冲去。她们住的宿舍都是那种五六十个人一间的大通铺,李瑶的睡的地方挨着窗边,窗子是用陈旧的报纸糊着的,破了好多洞,如李瑶所预测的一样,雨水飘了进来,将李瑶的被子和用网兜装着的衣服全淋湿了。她的心里灰暗到了极点,南方的天气,总是累月下雨,短期内被子晒干的可能性太低了,回家也没有用,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父母和两个弟弟盖着同一床都是补丁的被子,……怎么办,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康心语看到她全身湿淋淋的,惊叫到:“瑶瑶,你怎么不将湿衣服换掉?”说着用自己的手绢擦着她头发上往下滴的水豆。“我的衣服和床上的被子都湿透了。”李瑶的脸上一片灰白之色。“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那这几天,你跟我回家睡吧。我特别想有个好朋友跟我睡一个窝说悄悄话。呆会雨小了,我就去叫我哥载我俩回去换衣服。”康心语热切地说。李瑶的心里温暖了一点,不再担心衣服和被子的事情,却对这么寒酸的自己要去一个城里人的家而忐忑。 第4章 明月光 康心语的大哥真得好高大,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浓浓的眉毛下清澈温暖的眼睛,帅得让李瑶的眼睛都不敢望他一眼,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安地绞着衣角。“哥,这是我的同桌兼好朋友李瑶,她衣服和被子都淋湿了,我想要你载我俩回家换衣服。”康心语将李瑶冰冷的双手握在手里,想传递给她一点温暖。那苍白的少女怯怯的抬起眼眸的刹那,整个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有些人进驻别人心脏只需要一个眼神,那深深的眼窝宛着一春碧水让从未情动的康心战首次注意到了一个异性。康心战看着瑟瑟发抖细细弱弱的李瑶,赶忙月兑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从自己班里借了两件雨衣,让两个女孩子披上。他推出自己的自行车,让康心语坐在前面的横杠上,李瑶坐后面。李瑶从没有坐过自行车,一时不知怎么上去,弄得好紧张,觉得自己好笨。康心战爽朗的笑了笑,他让妹妹推着车,自己将李瑶轻巧地抱了上去,那好闻的男孩气息让李瑶灰败的脸色上有了一点红晕。 康母那天没有上班,正在家收拾,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带了个落汤鸡回来,有点吃惊,李瑶的穿着实在不敢恭维,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阿姨好,给您添麻烦了。”李瑶紧张得不得了,她分明在康母的眼中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嫌恶,她迅速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经露出脚趾头的湿布鞋,不禁万分羞愧。 “妈,你赶紧烧点水让李瑶洗一下澡,否则肯定会感冒的。”康心战说着让康心语带李瑶进房间换衣服。 李瑶迅速地浏览了一下这个城市家庭,有想通的两间房,每间也就10平不到,康心语单独一间房,康心战在心语房间的阳台上用布帘隔了一个小间,仅仅放了书桌和一张一米宽的小床。 等李瑶收拾好出来,康心语已经在小茶几上摆了一些她见都没有见过的小食品,康心语拉她坐了下来,“瑶瑶,你吃点东西,你肯定冻坏了吧。”“不了,谢谢。”自尊心不允许李瑶露出一丝贪吃的。但是康心语还是逼着她每样尝了一点。康母询问了李瑶一些情况,知道李瑶的成绩非常好,就对她热情一些,让她在家里住几天不要客气。 李瑶换上康心语的衣服,一下子好像仙女下凡一样,是那样灵动清新,不画而弯的眉,不点而红的唇,毫无瑕疵的小脸上深潭似的迷惘眼神,就像那画里走出来的娇柔温婉少女。跟自己妹妹那种热烈、温暖和健康的女孩是截然不同的,她是如此弱小纤细,又多么敏感洁净,好象一株缺乏阳光的孱弱植物,让康心战的心里充满了无措的怜惜。 李瑶在康家住了一个星期,她尽量在学校吃完饭才去,她知道城里人每家每人都有定量粮票,也是不宽裕的,她不想给康家添更多麻烦。除了不冷不热的康母,康家的其他人对她都是热情的,她能感觉到康心战对她有意无意的炽热注视,她能感觉到康母对儿子的反应是了然于心的,她能感觉到康母对她有着很大的戒备心理。她明白不管自己的心如何,康心战的心如何,如果她没有考上大学月兑离农村,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遐想,虽然那样一个高大俊朗的适龄男孩很难让人不喜欢。 康心语已经进入了甜蜜梦乡,李瑶却怎么也睡不着,明天就要回宿舍住了,她想翻身,又怕吵着了好朋友。她能感觉到隔着书桌隔着布帘那边的康心战也还没有入睡,也在翻来覆去。他起来了,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们的床边,她紧紧地闭着双眼,但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他轻轻地拉了拉她的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她忽地睁开眼,他示意她跟着他。她还是没有管住自己,她和他来到了他的小间,他让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月亮,仿佛挂在窗纸上。”李瑶放下心来,他并没有其它举动。两个年轻的人儿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月亮,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话,至于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寂静的月亮下,两个情愫暗生的孩子在一起。这个晚上的明月光一直在康心战的心里照了一辈子…… 第9章 高考结束与别离 时间总算一天一天在过去,1979年夏天,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与李瑶一起走向高考的有各式各样的人,有很多人已经年龄很大,而李瑶正当年华,在考场上,李瑶庆幸这一点,她暂时抛开了高考后会如何的各种想法。 总算考完了,填完志愿后她推月兑了好朋友康心语的挽留,将行李寄在车站,一个人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县城闲逛着,她多想自己能凭空消失一段时间,在录取通知书到了后再出现在这里。可她还是要回到那里,也许等待她的是结婚,她能感觉到陆加新那个老狐狸的紧张和戒备。 她茫然得在街上走着,街上的行人和热闹都与她无关,她碰上了一个物体,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她慌乱的抬起头,一个顽皮的大笑容映入眼帘,是康心战,那个曾经让她心动的大男孩。他爽朗的说,“迷糊虫,我已经盯着你梦游很久了哟,在想什么呢?”他已经在省城财经学院读了两年大学,高大,英俊,阳光,洁白的牙齿,清澈的眼神……跟她即将结婚的那个人是截然不一样的。她恍惚了一下,然后害羞地低着头说:“心战哥哥,好巧,遇到你,你放假啦?” “考得怎么样,志愿填哪里了?” “感觉发挥挺正常的,填了省城的医学院。” “就在我学校旁边,到时候我来找你玩哈。” “嗯” “瑶瑶,我可以叫你瑶瑶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么?” “没有,没有,就是准备考试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我可不能让他知道人世间这么丑陋龌龊的事情,李瑶心里想到。 “为什么这两年都不回我的信?”他每次给自己妹妹写信的时候都给她写一封。 “学习太忙了,而且心语给你写信的时候,我都有要她代我向你问好。”李瑶深知自己和康心战再也没有了可能,所以那份还没开始的感情早就在她心里风干了。 “那倒是,心语那丫头每次都在信后写着:我的同桌兼好友李瑶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你现在要干嘛去,我陪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准备回家了。” “我陪你去公园逛一逛好么?就在旁边,双清公园,那里的风景可美了。” “可是,……” 最终,她还是被他说服了,她随着他走在郁郁葱葱的公园小径上,听他谈大学的新鲜生活,他激扬的语调,快乐的嗓音,干净的笑容、高大俊朗的外形让她的芳心再次怦怦乱跳。这个大男孩,有着优秀的品质、高尚的人格、丰富的精神世界,精力充沛,有决心去改造这个世界的一切,跟在家等着的那个阴郁的瘸腿男人是多么不一样。 她那柔和的流光溢彩的双眸是多么的动人啊,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他蜻蜓点水的在她沉静的苍白的脸上吻了一下,红晕立马湿透了她的脸,显得那样娇俏动人。夏日的午后知了在不停的聒噪,但整个公园却显得如此的安静,静到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瑶瑶,在大学,虽然没有公开提倡恋爱,但是恋爱是不受约束的。你有没有想过……”康心战吞吞吐吐地想表白自己。 “心战哥哥,我还不想想那么多,我只想好好学习,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考上。”李瑶怕康心战说出那让自己心惊胆战的话,连忙打断了他。 “瑶瑶,你太苦了,以后让我照顾你吧。”康心战握住李瑶的双手,眼睛祈求地看着眼前的可人儿。 “不,心战哥哥,有很多事你不明白,我是没有资格去风花雪月的。”李瑶费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难过地低下头。 “瑶瑶,我知道,你的家境很困难,你要扛起一大家子的责任,不过不要紧,以后有我,我会替你将所有的责任扛起来。” “不,心战哥哥,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路,我俩是没有可能的。你不要再想。” 康心战还想继续劝服李瑶,但李瑶已经转身匆匆往公园外走。剩下的一点路程, 他能感觉到,李瑶有苦衷,他所不能理解的苦衷,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还是有影响的。马上就是别离,这对两颗似近不近似远不远的两颗心来说,是多么的无奈呀。那含在嘴角却没有说出来的绵绵情话让两人之间突然冷了场。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那细弱的胳膊往商店走,“毕业了,我想送点纪念品给你。” 他给她买了一方手帕和一把小小的桃木梳,并陪她走到车站送上车,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阻挡了他的热情。 毫无疑问,他喜欢上了她,而她却无心关注这个,不知这个小脑瓜在想着什么严重的事情,也许她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他并不担心,她是县一中最好的学生,她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于第二名,他对她能考上是坚信不疑的,他对他们即将延续的缘分也是坚信不疑的。他喜欢她那恍惚闪烁的眼神,喜欢她的哀伤,那样的哀伤挂在她的眉梢,她的嘴角,喜欢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那小巧的胸部,虽然它们都藏在她那宽大陈旧的衣服里,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她身上的皮肤一定细腻而光滑,这从她那白瓷般的小脸和细女敕的脖颈可以看出。他为自己想了那么多下流的东西而暗暗自责,但是他多想将她拥在怀里,将她细心呵护啊。 看着破旧的货车启程而去,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空了,但想到两个月后的再相聚和永不分离他的心才安定了一点,虽然这种永不分离是他自己的想象。 第10章 命运的主宰 李瑶直接回了自己的家,回到家后,她立马帮妈妈做家务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剁猪草,她将那个破旧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她想缩着头藏在屋里,她恳请姆妈不要让她外出干活,她害怕她回来的消息会被陆家知道。她那得了肺结核的母亲还是常年咳嗽,常年需要熬各种中药,她的弟弟们还在读书,放学后能帮妈妈干自留地里的各种活,生产队在陆加新的关照下,会送一些能维持最基本生存的粮食给他们,大部分是红薯,其他人也是这样过活的。而自留地的菜成了他们最最重要的生存来源。稚女敕的弟弟一点也不敢偷懒将那两分自留地整得平整疏松,施肥浇水捉虫种着一年四季的蔬菜。虽然很难熬,但总算能活下来了。她的弟弟们已经半懂不懂得明白姐姐用自己换来了他们的基本生活保障,他们比别的孩子更懂事更内敛更发奋读书,这给了她极大安慰。 虽然她没有出门,但是陆加新三天后还是来到了李家,跟李家姆妈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虽然李家妈妈知道女儿的心思,但对于这个相当于衣食父母的准亲家也是不敢违背的。前几天还迷茫慌乱怨恨命运的李瑶突然平静了下来,她坚定地说,结婚必须安排在录取结果出来后,日子必须由她自己定,而且只扯结婚证不办婚礼。陆加新对李瑶能这么干脆得答应结婚已经非常高兴,他以为他得施加各种压力才能迫使李瑶答应,所以他主动让步,但是要求必须在她去上大学前扯证。事情有了定论,李瑶反而过了一个平静而安宁的暑假,她对妈妈和弟弟付出了极大的耐心,安慰妈妈要好好活下去,她一定会给她带来安稳幸福的日子,鼓励两个弟弟好好读书,建议两个弟弟到时候考中专,这样可以早点独立起来。她仔细地算了一下,她的大弟弟还有两年就可以考中专了,小弟弟还有六年,最难熬的时间估计还有两三年,他们家就可以自立起来了,到了省城,她一定会有什么方式可以挣钱,供养弟弟们读书。 在夜深人静得时候,她会坐在床上,看着那把细木梳出神,她在那方白净的手帕上绣上了一朵小小的红梅,她喜欢梅花,因为那代表坚强和不畏严寒,她希望自己象腊梅一样不惧残酷的命运坚强地绽开和释放芬芳。虽然现在她不敢去深究她对康心战的感觉,她的生活不允许自己对感情有所奢望,但是这样的手帕和梳子代表了阳光的生活,这与她目前所要面对的黑暗日子是不一样的,它们所代表的温暖和光明能够牵引她往前走。 她以381分如愿考上了省城的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在8月15日被陆加新送到了她家,之前她一直在焦急得等待。陆加新去公社里开会得时候,顺便拿了回来。李瑶将那张薄薄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相信它能给她带来完全不可测的人生。 前来祝贺的乡亲们络绎不绝,这低矮的潮湿的摇摇欲坠的土墙里已经很久没有一丝喜闹了,李瑶是村子里第一个堂堂正正考上大学的人,另外一个读书人还要追溯到清末的李秀才,据说是李瑶的曾曾祖父。 “李家姆妈,你家瑶瑶是咱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呀!” “李家姆妈,真是好福气!” …… “瑶瑶真是人美心善又能读书,就是可惜,哎!”那接下来的半句话被大家七嘴八舌的岔开了。 干瘪卑微的李家姆妈努力挤出自己真诚的笑容,谦虚地说都是托乡邻的福,这几年,她家受到队里的格外关照,背后不是没有怨言的。 “瑶,你以后到县里工作,金良那孩子心灵手巧的也是能养家糊口的,加上老的帮衬着,那日子肯定也是红红火火的。”李家姆妈在黑暗中似乎听到女儿那轻微的啜泣声。 “姆妈,我的事你不要操心,我只是想起俺爸,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李瑶躺在窗户下的破草席上,爸爸那慈爱的笑容似乎就在透过窗棂的清辉中。 “你爸命苦呀!”李家姆妈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瑶忙坐起来,模黑从破陶瓷罐里舀了水递给姆妈。她扶姆妈坐起来,一手轻拍着她的背。 “瑶,我知道要你嫁给那样一个人,你亏得慌,都是家里拖累了你呀,但我觉着金良那孩子还是挺仁义的,只要你安心过日子,生活还是能过下去的。”李家姆妈终于平息了咳嗽,出了一身恶汗,气喘吁吁地挣扎着继续劝慰着女儿,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心气很高。 “姆妈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要幻想读上大学就将陆家踢开,人会戳我们李家的脊梁骨的,那我和你弟弟们日子就难过了。” “姆妈,我知道,生活会好起来的,你安心养病,你和弟弟们有我,什么都不要害怕。” “姆妈不是害怕,妈只是怕你走的太远,过得太累太辛苦。人再强强不过命。” 李瑶对姆妈的宿命感不置可否,在她心里,她想得是人定胜天,性格决定命运,她一定要主宰自己的人生,一直以来,她就是靠这样的信念撑下去的。 录取通知书上是要求9月1-3日报到。李瑶将扯证日期定在了8月30日。这样她能减少跟他的相处时间,能减少她在那个家呆得时间。虽然不举办婚礼,陆家为了让乡亲们知晓和做个见证,还是办了三桌酒席,叫上了双方的至亲和村里的头面人物庆祝了一下。陆加新终于可以将悬了两年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了。他觉得李瑶再也翻不出陆家的手心了,那张纸就是个保证。 第11章 新婚之夜 白天过去了就是晚上,她最为惧怕却仍然来临的晚上,她就必须和他面对面,但是夜晚过后就是明天,她就能背着行囊离开这里…… 她就坐在那里,那么美好地坐在灯光里,粉颈低垂,两根扎着红头绳的辫子垂在胸前,她那纤细的双手在紧张地相互绞着,那藕荷色的的确良衬衣穿在那娇小的身子上是如此的得体,多想成为她垂在胸前的蝴蝶结,多想成为那贴身的衣裳,永远跟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啊。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甚至是一起去扯结婚证的时候,她都坐在牛车的最后头,他试着跟她拉几句家常,她会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的望着群山出神,他相信她从来没有去看清他,他不知道该怎样跟她交谈,她的清新和美丽让他自惭形秽,她的漠视和冷淡更是让他手足无措。 他已经24岁,对女人的渴望,尤其是对李瑶的渴望让他多少个晚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啊,现在她就坐在他的床上等他。 他一倒一倒地走到她面前,跪下来看着她,他伸出手想去握住那双美好,那双手慌张地躲开了,他艾艾地说:“妹妹,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哥有多疼你,多想你。”她用发狠的声音低低地说:“滚开,不要碰我。”突然从窗外传来一声咳嗽声,李瑶心惊了一下,她知道是陆加新在给她施压,她想到明天早晨她还得从陆加新手上那家庭背景调查书,她的爷爷据说是个国民党军官,解放前已经逃到台湾去了,虽然不知是死是活是真是假,但是如果陆加新要在这上面做文章,说她身世不清白也是可能的,那是只有大队书记才能出具的,还有她必须求陆家继续照顾姆妈和供养弟弟们上学,她按下自己的反胃和厌恶。细细地说:“金良哥哥,夜深了,上床吧,把灯吹灭了吧。”她和衣躺在床上,看着那个瘸腿男人一倒一倒地去吹熄灯,悉悉索索得上了床,他月兑光了自己的衣服爬到了床上,她憎恶地闭上眼睛,他进了被窝,并且将被子往她身上盖,她厌恶地推开。他又挨过来了,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感觉哆嗦了一下,她觉得这个夜晚是如此漫长,这还是开始,她必须要变被动为主动,首先她必须要支开门外的陆加新。 她假装大声说,金良哥哥,帮我月兑衣服吧,等了几分钟,又假装大声说,傻瓜,你没有找到地方,终于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她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跪在床下,哽咽地说:金良哥哥,你别动我,我怕怀孕,我刚刚考上大学,如果怀孕了我怎么继续学业呢,金良哥哥,你人好心也好,体谅体谅妹妹的苦衷吧。陆金良刚刚被她那么露骨的和行为完全相反的话惊住了,现在又看到晶莹的眼泪在她那白璧无瑕完美无缺的脸上无声地流着,他觉得他的心都碎了,他怎么能违背这样的祈求。 他将她缓缓得拉起来,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如拥着珍宝一样将她护进自己的怀里,多少年了,他梦想着有这样一个温暖的躯体能挤进自己的灵魂,满足他那空虚的渴望啊。李瑶想起了过去那么多得辛酸,想起来这几天来的恐惧和绞尽脑汁的掩饰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金良用近乎梦呓的充满深情的语气说:“妹妹,我听你的,你不要怕,不要怕。”李瑶心里松了一口气,立马觉得亮堂起来了。陆金良抱她的力气越来越紧,好像要将她压进自己的肋骨里,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粗重的鼻吸停留在她白皙而细腻的脖颈上,他喘着气说,妹妹,你明天就要走了,我这几年憋得好辛苦,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看看你,模模你,我保证不做那种能让你怀孕的事情。李瑶看着他憋红的畸形的脸,只有让步地点点头。必须安抚住他,才能过了这一关,否则明天的一切都没有希望了,她能从陆加新软中带硬的话语中感受到。 她被他拉到床上,在黑暗中,他解开了她的衣服,她的裤子,他不知道怎么解开她的胸衣,她自己在后面拉了一下,他正在褪她的裤头,她用两手紧紧提住,不让他往下拉,他覆盖了上来,用嘴在她脸上乱舌忝,她在不停的颤抖,她的恐惧,她的恶心,她的意志在告诉自己必须忍受,他的粗糙的手伏上了她的胸部,那还刚刚凸起的小山丘,他在轻轻地揉,他的嘴离开了她的脸,在耳边拱舌忝,他的嘴往下移动,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小山峰,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她能感觉到一个硬物在她的腿部乱戳,他开始大力地揉搓她的胸部,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她的体内乱串,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她的的下面汩汩而下,他大力的抱紧了她,他在她身上大力的往前冲了几下,一股脏东西流到了她的大腿上……整个晚上,他的手,他的嘴在她身上各处移动,时而抚模时而揉搓,他将她的每个脚趾头含在嘴里,他甚至细细地舌忝了她下面,……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漫长,但终究过去了,他遵守了他的诺言,…… 陆加新看到双眼通红的儿子和儿媳妇非常满意,而儿子对李瑶的熟恁和亲昵更是让他这个过来人放心。吃完早饭,李瑶羞赧有礼貌地说:“爸爸,我去上学后,我姆妈和弟弟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陆加新满意地说:“瑶瑶你放心好了,好好读书,一放假就回来哈。”陆金良也殷切地说:“我会用做篾匠挣的钱都给你妈妈和弟弟用的,你放心好了,要记得给我写信。”出行的行李昨天哑巴婆婆就准备好了,好几身四季衣裳,木箱子,新被子。 坐上开往省城的火车后,李瑶觉得自己的翅膀终于可以展开了。 第12章 大学现实 这所学校有着非常好听的名字,湘雅医学院,是1913年美国耶鲁大学雅礼协会在中国建立的第一所西医高等学府(耶鲁旧译为雅礼,当时湘雅毕业生都由美国康乃狄格州直接颁发耶鲁大学文凭。),素以治学严谨、医术精湛,人才辈出而享有“南湘雅、北协和”的盛誉,造就培养了汤飞凡、张孝骞、李振翩、谢少文等一大批我国知名医学泰斗。校园环境优雅,一栋栋四层红色楼房掩映在绿树丛中,李瑶为自己能成为这座世外桃源中的一员而自豪。 1978年12月2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会议之后,会议批判了两个凡是的错误,果断地决定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作出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整个国家都处于拨乱反正的狂潮中,据说医学院的院长钟家轩教授就是第一批被平反和恢复原职的专家,之前钟教授与其妻子一直在五七干校。钟校长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流放各个偏远地区的老专家和主治医师们请回课堂,请回医院,用最快的速度将文革毁灭的一切重建,但人心里留下的伤痕需要时间来抚平。 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入学的大学生们,有激情,有梦想,有热血,为了祖国的百废待兴而激动,为祖国愁,为民族忧,他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一个个踌躇满志,把自己当成改造世界的英特纳雄耐儿,他们是在样板戏和红色口号中长大的一代,这一代人是“生出来就挨饿,一上学就停课,出校门就插队,回了城没工作”,党的几次失误和转折后的困难时期,恰好发生在他们个人命运的几个关键时刻,大多数人被时代耽误了,只有极少数的人抓住了恢复高考的机会进入了大学,这批人后来大多成长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甚至主宰了中国的未来。 李瑶对于政治并不像那些经历过文革洗礼的大龄同学有那么深的感触,每当运动来临时,她都离开了学校回家帮父母干活,没有跟着同学们出去瞎起哄,被耽误的功课都通过自学在跟进着,应该说,她缺少那个时代大学生的红与专,她的思想自成体系,很少受到各种政治运动的影响,所以她与正在大谈社会主义新建设的同学缺乏共同语言,她有时候对自己缺乏政治敏感性、为自己没有同学们那种胸怀国家的气概而气馁,她更多地想得是个人的命运、个人的生活以及如何渡过家庭困境。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除了公费上学,每个月还有生活补贴15元,3.5元的零花钱补贴。这对于家境贫寒的李瑶来说是一笔巨款。当别的新生们都在感受大学生活的五彩缤纷时,李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用这15元让自己过得体面和支援家里一些。吃了一天食堂后,她就大概掌握了自己每天的伙食标准应该是多少,一份饭5分钱,一份蔬菜一毛钱,一份有肉的菜是二毛钱,一份纯肉的菜是4毛钱。她将自己的伙食限制在4毛钱每天,这样除了吃这笔最大的开支以外,她就可以余下6.5元,3.5元用于日常花销、书籍与衣服,她打算每个月寄3元回家,那个时候的3元钱对于农村的一个家庭来说是笔不错的收入。生活安排妥当后,她就开始观察和感受宿舍的另外6个女同学、班里的30个同学以及医学院的各门课程、课外活动。 年轻的大学生们的心是极易靠近的,她们已经开始成群结队,她们开始互相倾吐高中时候那模糊的暗恋,她们知晓了彼此的家庭情况。但李瑶是沉默的,比起别人,她稍微复杂的过去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符。虽然班里年龄大的学生占了一半,他们大多经历了上山下乡运动,所以经历更加复杂,但是与那些直升的高中生来说,李瑶的经历也是匪夷所思了,所以她打算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只是说了自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出来的。 她的好朋友康心语留在了地区的师范专科读书,而她的哥哥康心战则就在隔壁的财经学院读大三,这方便他天天来探视他心仪的女孩。才来了几次,康心战便以他的爽朗大方征服了李瑶寝室其他女同学的心,她们都看出了康心战对李瑶的强烈感情,出于欣赏和被零食收买的份上,她们纷纷给劝说李瑶接受康心战。李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谈恋爱的资格,至少暂时是,所以她表现得是一直含羞不语。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医生是她喜欢的职业,离寒假只有三个多月了,她一方面准备着学习,一方面在深思怎样逃避寒假回家的可能性。 她一直与康心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虽然他一直是自己的梦,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做梦的权利,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他并不是那个能解救她于水火的人。她当然已经知道自己暗地里被称为这个学校的校花,课堂里,食堂里,小路上,她能时刻感觉到各种各样的热切注视。 来这里两个月,她已经知道了大学毕业生分配制的含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肯定是被分配回她们县城医院,那么她就一辈子都月兑离不了陆家了,见识了省城的文明与整洁,她是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偏僻的小县城的。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困扰着她,新生活的各种新鲜劲过了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体内的某种燥热伴随着胸部的隐隐作疼让她无法安宁,因为被陆金良那样抚爱过,她的身体开始发育,胸前的小小凸起开始像发酵的馒头一样,每天都在缓缓得变大,一种不圣洁的感觉让她自卑,但是梦中她又渴望着一双手能那样抚弄着胸前的白女敕,有时候她自己将手放在那里触模,却得不到安宁。这样不纯洁的感觉让她的眼神闪烁,她走路的时候总是微微低着头含着胸,生怕别人已经看出她胸前的秘密。 这个宿舍有四个女同学是已经结了婚的,成年人的话题一直是她们卧谈会的主题之一,她们那样的话语有时候让她更加有种莫名的渴望。 第17章 如何让他爱上你 是,她和康心战在过去某年的某个瞬间,他俩的心曾经无比妥帖地挨近过,现在却停驻在适当的位置。她总是得体地将康心战稳定在大哥哥的位置,两年过去了,他们之间除了那次短暂的影子偎依,再也没有进一步发展,这正是李瑶想要的,而康心战也渐渐明白,李瑶之于自己,明知春梦无痕,还给自己画个水中的月亮取暖,结果只能是收获深入骨髓的寒意。 工作了三个月,他已经逐渐熟悉了银行里的各种业务,他那开朗的、真诚的性格已经在银行里赢得同事们与领导的喜爱。这样一个与人为善的大男孩谁会不喜欢呢?他曾经跟她说过,他要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银行家,像资本主义国家的银行家们一样,能对整个国家,甚至是世界的金融和经济起重要的作用。虽然拥有远大的目标,他却没有当时代年轻人的飘浮,他勤劳踏实,对银行最细微的工作都甚有兴趣。当他谈起他的远大理想时,李瑶多想自己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嫁给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一定会过的宁静而幸福。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因而配不上那样的真善美。不过,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有时候朋友比爱人更长久,这就是她对他的定位。 一走出银行,便看到了等候在树下的那抹俏丽的影子,他太高兴了,他跑过去,大声说:“瑶瑶,你怎么来了?”她从来没有单独出现在面前,总是跟雪梅一起和他见面。 “心战哥哥,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她向他粲然一笑。那样的笑容照亮了整个天边。 “走,带你吃饭去,我刚领了工资。”他调皮地高调地说。 陆续走出银行的同事,看到了这对俊男靓女都投过来好奇的目标,几个年轻同事还跟康心战嘻哈嘲笑他有了女朋友也不声张,虽然是大家的误会,但康心战心里却无比的甜蜜,而李瑶早就害羞地低着头。 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面,穿行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感到秋日的傍晚是如此凉爽宜人,风拂过她的发,像温柔的爱人的手,而前面的这个一直伴随着自己的后背是如此的让人安心。 坐到餐桌旁,康心战迫不及待地就开始与她分享他的工作,感悟和新的规划。 “心战哥哥,你的未来规划里有没有雪梅姐姐,她一直很爱你。” “啊,你说什么?”康心战疑惑地问。 “雪梅姐姐爱你,心战哥哥!”李瑶坚定地说。 “爱我?瑶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吧?”说完他就大笑不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一直当她是我的铁哥们,我们在一起从来就是讨论国家大事,社会时事,她对政治与人性的了解比我还到位。”李瑶真诚地注视着他。“心战哥哥,你真是一个傻瓜,你也太不敏感了。比鼻子尖远一点的事物你都看不见。我告诉你:她爱你,爱的很深。” “她跟你说的?”康心战有点困惑了。 “没有,她一句话也没有透露。我感觉出来的。”李瑶补充到。 康心战一笑了之,“瑶瑶,你可真会胡猜乱想,真得,我是绝不相信的。” 李瑶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但我说得是事实。” 她严肃地再次重申,“我从她看你的眼神,以及我们每次谈到你时她的表情,我都能看出她对你的爱恋。我敢打赌,只要你提出来,她准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康心战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康心战很沉默。 “心战哥哥,我可能爱上了某个人,我想跟你说说自己的感觉,你能帮帮我么?” 康心战的心更沉重了,但他知道他必须打起精神来,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已经很了解了,他深刻地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那么他应该扮演好大哥哥的角色,做她的守护神,有时候看着自己爱的人幸福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呀。 “快跟我说说,哪个幸运的小子获得了瑶瑶的芳心”,他给了她一个非常阳光的笑容。 李瑶带着如痴如醉的表情给他描述了心中的那个人。很奇异,他并没有嫉妒,只是为了她的快乐而高兴。 “以我对男人的了解,我觉得没有一个男人能对你的美无动于衷。所以,你一定要自信,这是第一点。”他立马扮演起参谋的角色来。 “你最好打听一下他比较喜欢哪一类型的女性,是温柔的,还是妖艳的,或者说是清纯的,为了引起他最初步的注意,你要成为他喜欢的那一型,等熟悉了,他就会喜欢全部的你,因为你是如此的迷人。”他接着说。 “第三步,你要创造各种与他巧遇的机会,最好是在医院外,而在医院里最重要的是表现敬业和专业。” “心战哥哥,你分析得太好了,你给了我指引了光明的道路。我突然发现你还是个恋爱专家哈。”她打趣着说。 “是呀,可惜对我自己没什么用。”他苦涩地说。 “心战哥哥,你应该好好珍惜雪梅姐姐,雪梅姐姐会是那个在思想上能跟你高度共鸣与统一在生活上能给你支撑的贤内助。”李瑶真挚地说。 “嗯,你说的事情,我考虑一下。我们都加油好啦!”康心战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他总是这样体谅着别人,从来不给任何人任何思想压力。 第18章 一封情书 “钟老师,今天的手术有两个问题我不太明白,可以下班后再向你请教么?我现在还要跟着袁老师去病房部查看。”李瑶用非常虔诚的语气说。 钟秦低着头写病历,非常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问题,你上班得时候逮空问吧,我下班后不喜欢谈工作。”一句话就把李瑶的刻意接近给堵回去了。 …… 简直是滴水不漏,他简直没有将她当成女人,仅仅是学生,甚至连病人都不如,病人他还会抬眼注视一下。 他很少与女护士们打趣,他将自己藏得很深,他喜好什么,讨厌什么,尤其是对哪一类的女人更感兴趣,更是一个谜。 康心战已经与雪梅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两个人如胶似漆,李瑶已经很久不去打扰他们了,藏在心中的暗恋和对未来的忧心忡忡让她更加不开心,她开始消瘦,常常处于发呆或者惶惑的状态。 秋天过去了,冬天过去了,甚至春天又过去了,李瑶跟钟秦的接触仅限于老师与学生的知识传授。 “没有一个男人能对你的美无动于衷。”康心战的话语在她的耳边一再响起,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目前的局面,况且如果一个男人对你表现得那么刻意地漠视,不是更猫腻么,说明他也许在心里更关注呢。只有三个月就要回县里实习了,她打算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试一试。 李瑶坐在床上发着呆,突然她想到,为啥我不给钟秦写封信呢,我最擅长的就是书面表达,至少我应该让他知道我的想法。说行动就行动,李瑶拿起书包去图书馆,那里的环境在周六的下午极为幽静,是最适宜抒发情感的。 钟老师,您好: 非常非常冒昧给您写这样一封打扰您的信。 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开始沉沦,沉沦在对你的深深思恋之中,我想您已经感觉得到我对你的诸多刻意接近……其实,我只是想听您说说话,希望您能专门的看我一眼,只是想延长在你身边的时间,哪怕是多一秒,对我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知道你已经结婚,我深深地知道我不应该去打扰您,但是,对你的爱让我挣扎得心力憔悴……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校园,还有深爱着的您,也许余生我不再会有机会看到你沉思的样子,您抽烟的样子,还有你手术室中的娴熟与自信,但我深深的感谢上天让我遇见您,让我懂得爱一个人的滋味,茫茫红尘中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去相思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如果,人生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能够再年长十岁,在双十年华遇到正当年龄的你,我未嫁,你未娶,那样也许我还有争取您的机会,而现在,对我来说,偷偷地爱您也是一种罪过。 但是,万一,我们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呢?如果我不争取,也许你我就错过了,以后我也许会用一生来遗憾,遗憾自己当初没有告诉你我的爱恋。 所以,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鼓起万分的勇气给您写了这样的一封信,今晚九点,我会在我最喜欢游荡的东操看台上等上天给我一个答案。 如果您没有来,我并不会怪你,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希望不要带给您任何困扰…… 李瑶执笔 1982年5月3日 李瑶看了一下图书馆自修室墙上的时钟,还只是下午四点,钟秦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他可以去诊室找他,她将信折起来放在信封里封好。背起书包向门诊部奔去,她连走带跑地狂奔了半个小时,心在怦怦地跳。到了这个点,病人基本已经看完了,钟秦在这个时候,一般会站起来伸伸胳膊和懒腰,或到别的诊室去聊聊天,李瑶在心里祈祷钟秦现在独自在办公室里。 门半开着,里面很安静,李瑶试着平复气喘吁吁的呼吸,李瑶敲了敲门,钟秦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进来。” 李瑶反手将信放在背后,探进头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里只有钟秦一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反而不害怕了。 钟秦正在抽烟,看到进来的是李瑶,稍微有点吃惊。她大汗淋漓,满脸绯红,胸部跟着呼吸正在一起一伏,很显然她跑了很长一段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么? “李瑶,有什么事么?” “秦老师,好,我有一封信给您。”她说完将一个信封往他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跑了,他想叫住她的声音都没有说出口。 他放下烟,将信展开,读完后陷入了沉思。 不能说他从没有关注过这个女学生,事实上,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精致而完美的五官,那白瓷般细腻的皮肤,那窈窕的身段,他就在心里感叹,造物主如此神奇竟能创造出这么完美的杰作,他想这个女孩子有能力让任何男人臣服,包括他。自此,他就开始刻意回避她,尽量减少与她的接触,他当然对她的爱慕一目了然,他已经不再稚女敕,小女孩们的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透,他甚至想将这个学生转给其他的老师带,但是又怕别人猜测无端给她惹来非议。 除了美丽的外表,她的智慧、坚强、自尊和对医学的热爱以及专业水平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眼里心里有她的慌乱、忐忑、挣扎以及消沉,但他怕自己情难自禁,触碰禁忌,所以一直跟她保持十分的距离。他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消沉下来心无比的疼,但是想到这样的一个女孩,肯定会遇到呵护她的与她同龄的白马王子,比他更适合陪伴她。 对于自己的婚姻,他一直很迷茫,他的家人都支持他离婚,毕竟他俩差距是如此之大,虽然她并不能激起自己的爱恋,也不能与他有精神上的交流,但是他忘不了,在他最窘迫潦倒得时候她用温情抚慰了他,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儿子,这样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从良心上他做不到自己生活好了就抛弃,他甚至想着就这样吧,慢慢往前走,他打算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他父亲告诉他这两年他可能能出国进修个几年,感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除了这个缺憾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日子也是可以过下去的。 但是,现在李瑶出现了,那个各方面能与他高度匹配与共鸣的女人出现了,一想到如信中所写,将永不相见,他心有点空,他是一个感情充沛而细腻的男人,只是用坚硬与冷漠武装了自己,为了使自己对得起曾经患难与共的妻子。 第19章 知青时代的爱情 1966年,毛主席下令关闭中国所有的高等学府,接下来的十年,1700万学生被送往农村,向农民学习艰苦生活的美德。钟秦是1969年初到湘北这个小山村的,那年他19岁,正是青春正茂的样子,是个标准的白面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开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田野里,地头里,村民们的热情——想象着秋天黄金般的稻浪里,戴着草帽,徐徐的风儿吹过,拿着镰刀直起腰来,用雪白的毛巾擦擦汗,唱几句信天游——他就是这样幻想自己的插队生活的。他尽力不去想已经在“牛棚”里呆着的父母,不去想暗沉沉的未来,适应眼下的农村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和另外一个上海来的小伙子以及两个北京女孩分在一个村子里。最先面对的一个坎就是饥饿。每个月就三十斤精粮,是政府拨给的,需要他们按时到魏家河的公社去取,这已经是国家对插队知青的极大的照顾了。1969年的农村,最大的问题是吃不够,永远吃不够,年轻的知青们像冒着蓝光的狼,无论看到什么,第一个念头总是“能不能吃”。他们四个知青住在村里以前的一个荒庙改造成的小偏厦里,两个人一间,院子里的一角用来做饭。要自己做一日三顿,四个年轻人不会筹划,往往是领到粮食的前10天放开肚皮吃,后面20天便每天忍饥挨饿。另外一个小伙子父母是普通工人,是撒着欢儿长大的,身体好。他就不行了,营养跟不上,每天的劳作又是那么辛苦,天天在大日头底下毒晒,身上的皮褪了一层又一层。那个时候一个棒劳动力一天的工分是价值两毛钱的十分工,他一天从早累到晚只有7工分,工分要到年底才能结账。 双抢才开始了三天,他就昏倒在稻田里。6月的天气,在水田里收割稻子是个无比辛苦的差事,割稻子的时候,上面的太阳如同个大火球烤着,水田里的温度几乎达到60°,弯着腰往前割着,每个人分一垄,后面的打谷机在往前面追,如果你这一垄割得慢,就导致打谷机不能往前走,他没有力气,没法甩谷子,只能跟妇女们一起割稻子。他哪里是她们的对手,他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农村的妇女们都嘻嘻哈哈的嘲笑着这个白面书生的笨手笨脚。还好,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割完了自己的再回过头来帮着他割,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一些,虽然大家都打趣他俩。他没有仔细看过她,是个极为普通的女孩子,扁平的脸,有一些若隐若现的雀斑,身体圆鼓鼓的,皮肤倒还好,看得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四个知青惺惺相惜,日子虽然很艰难,但是还是很平稳的过渡着,四个人里面钟秦的出身是最不好的,爷爷是解放前的大资本家,父母又是文革期间批斗最为严重的“漏网走资派”、“复辟狂”,他自己长得也是典型的资产阶级公子哥的形象。他为自己的出身尤其自卑,那个小红本本上每一句话都是对自己这类人的批判和专政。一次次的批斗,一次次的谈话,一次次的专政,一次次的坦白从宽,内心的煎熬、信仰的怀疑和被逼着和父母划清界限的压力,让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迅速地转变为一个自卑、怯懦、敏感的沉默青年。 还好,北京女知青黄如萍给了他默默的支持,这位女生长得应该说很漂亮,高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鸭蛋脸上长着一双温柔美丽的大眼睛很是迷人,温和有点腼腆的性格连说话和笑都是柔声柔气的,她的自身家庭条件也非常好,在当时是绝对的“根红苗正”那一类。她总是用她那善良的眼神鼓励着他,两颗年轻的心在恶劣的环境中迅速地贴近了契合了,他很感谢她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前途未卜的“可教育子女”。在一个月光明媚的晚上,她大胆地把他约出来,向他表白真挚的情爱,并且告诉他,她爱慕的是他的质朴、正直、善良的心,绝不在乎他的家庭出身。她向他一再表示,不管将来遇到怎样的风风雨雨,她都会和他风雨同舟共患难,共度一生。面对这样淳朴善良的好女孩他被感动的热泪盈眶,月光下,他和她终于紧紧相拥在一起。在那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地方,爱情的力量将他们俩的心紧紧相连,感情也在不断地加深,她的美丽温柔和善解人意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恋爱的美好和幸福。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季。下乡的知青们开始陆续返城,第一个回城的是上海的那个小伙子,他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再说他是典型的工人阶级出身的,另外一个北京女知青抽调到县城戏剧团做编剧去了,黄如萍坚持着陪了他三年,终究耐不过父母的一再催促,虽然她写信告诉父母她有了爱人,但是父母对钟秦的黑八类出身讳莫如深,一再阻拦,在断绝父女关系和恋人之间,她还是忍痛选择了亲人。钟秦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过,他天天都在想念她,想念她温柔美丽的笑容,想念她在生活上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更想念他们在静静的夜晚相依相偎在一起的美好。 第20章 知青时代的婚姻 这个清瘦阴沉,郁郁寡欢的青年,头发老长,目光呆滞,那一身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撕破的口子随风飘荡着,衣裤上满是泥巴点子,他那白净修长如同玉笋般的手指已经布满了老茧,哪里还有一点当年白面书生的样子。朋友们走了,恋人走了,受到精神和的双重打击,彷徨,苦闷、痛苦和孤独腐蚀着他的身心,他常常自怨自艾,为什么会生在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家庭里,父母为什么要生下他,不生下他,就不用经受人世间如此多的磨难,这些年,他常常忍受人们的白眼、蔑视和讥诮甚至是侮辱,他感到悲观失望毫无出路。艰苦清贫的生活,繁重的体力劳动,精神上的苦闷忧郁,心灵深处时时锥刺他的失恋创伤,不可知的未来,使得22岁的钟秦,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死,他在这个自己住了好几年的院子里转了最后一圈,他来到后面山岗上,看着脚下的深潭,就这样跳下去,就什么都解月兑了。他不知道自己死后,父母该怎么办,由于往来的信笺都要被查阅,他跟父母的通信,只能说我在这里很好,勿牵挂,父母的信主要是要他坚强点,好好改造,好好干活,注意身体。 就在他往前跳的一瞬间,一个温暖的怀抱牵住了他。就是那个曾经帮着他割稻子的姑娘,这几年来,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黄如萍。这样一个平凡的农村姑娘他哪里会关注到。而她总是默默地关心着他,这个阴郁、沉静、稳重甚至有些呆滞的男人这几年来一直是她心口的朱砂,她一直对上门来做媒的人推三阻四,就是想守着他。直到他走了,没有希望了,也就绝望了死心了。现在,她深爱的这个书生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冲了出来,庆幸自己这几天一直守在他的门外。 “钟秦,你别死,你跟我好吧,我不让你下地,不让你干活,你就呆在家里看看书。等以后你能回城了,我也绝不拖着你。” 钟秦倒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放声恸哭,彻底的向命运投降。像很多其它的知青一样和农村人结婚了,出于生存的考虑,为了获得一张政治的护身符或者一个生活的避难所。他跟这个叫大红的女子结了婚,她是真正的心疼他,不让他干一点活,她是个做事麻利,能顶一个男人的好劳力,她总是那么沉默无声,在他面前也总是诚惶诚恐,生怕他不高兴。他下乡时带了一些医学的书,父母来信也鼓励他继续坚持学医,因为他和老贫农的女儿结了婚,属于被教育过来的黑八类子女,还被选为赤脚医生去参加过培训,她替他生了个儿子,虽然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却鲜有对话,他并没有嫌弃她,他心里无比感激这个女人在自己绝望时给了自己温暖。他和她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她是个木纳的女人,但是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人。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她每天都挣满工分,他当赤脚医生也能挣几个轻松的工分,孩子有她父母帮忙照看着。有时,他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算了。但是十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他父母立马得到了平反,他回城的手续办得很顺利。 “大红,你跟我回城吧。” “孩子他爹,你一个人先回去吧。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心满意足了。我不想拖累你。” “怎么会。我们是夫妻。” “不,我很清楚的。你先回去吧。我说过,你回城,我不会拖累你的。” 就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现在他可能要如她所愿地自私地奔向自己的幸福了。 第25章 沉沦与等待 李瑶整整3年没有回家的日子,痛苦将陆金良的心辗过了一遍又一遍,第一个学期是他最有盼头的半年,他从没有怀疑过她不会回来过年,结果她没有回来,虽然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第二个学期他在怀疑与忐忑中渡过,她还是没有回来,有各种理由,似乎都很充分,他相信了她,当两年过去了,他已经彻底的知道她是为了逃避,逃避作为妻子的责任而故意不回来的,虽然她一共寄了4封信回来,甚至在最后一封信里附上了自己的一张小照片。他现在已经对他没有办法了,他想过去找她,但是他自己又不敢出去见人,他不想自己这残陋的身体成为省城人的笑话,他更不敢想象自己这幅样子出现在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学校园里是如何的煞风景。他父亲想过帮他去找她,他不许,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样做,朦朦之中,他想放过她,她是如此美好,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他不会怨恨她,他会因为自己曾经成就了她而幸福着。 尤其是他在无意中成了寡妇陈棉的的床上客以后,他对这个读书的女娃更宽容了,他是真得想放过她。虽然,他知道自己很爱她,她是他的生命,但是他也深深知道他不配拥有那样的美好,他能够拥有她一晚已经是上天可怜他了。 陈棉是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如果不算李瑶,庄山村最美的女人就要算是陈棉了,虽然快三十五岁了,却是一个女人最具有风情的时候,仍然脸蛋是脸蛋,腰是腰,**是**,皮肤白女敕,她乌黑油亮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她走路一摇一摆得婀娜多姿,她老公在世的时候,将她宠在手心里,很少让她干农活,甚至是家务活,也不让她沾手,可惜这个男人死了,人人都说这个男人白天犁田,晚上还要继续犁地,才会精尽人亡。她是做不了农村里那些女人干得活得,怎么生活怎么抚养两个孩子,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她老公死后,她过了一段消沉的日子,但她从整天围着她的光棍们饥渴的眼神里看到了生机。她开始跟各种各样的男人睡觉,她在正屋里摆了一张牌桌,她家里有一副不完整的扑克牌,每张扑克牌上都有一个luo女相,光棍汉们每个晚上都集中在她家里玩扑克,扑克牌上的luo女们惹得光棍汉们□□膨胀,更别说陈棉穿得越来越暴露,说得话越来越露骨,她直接对光棍汉们说,想跟她睡可以,但是睡一次必须要三斤米或半斤腊肉。 陈棉的这种举动当然引起了庄山村所有人的唾弃,但是光棍们却是心甘情愿将自己从土里刨垦来的一分一毫拱手相送的,就连村里的不少有家的男人也是对她垂馋不已,慢慢的,陆金良也成为了这群光棍汉们中的一员,慢慢的陈棉接待陆金良次数越来越多,陆金良在陈棉这里找到了自信,尤其是在陈棉的床上。陈棉告诉陆金良,他的□□在她所见过的男人里面是最大的,他让她□□,跟他做过后就再也提不起对其他男人的兴趣了。 他沉醉在陈棉给她的温柔乡里,很少再期待李瑶,他不妒忌陈棉跟各种各样的男人上床,甚至他很喜欢听陈棉说起她跟各种各样男人上床的性事,这能给他们的床上运动助兴。但是第三年结束得时候,他竟然再一次收到李瑶的信,说她暑假得时候回来跟他有重要的事情谈,还请他一定要原谅这三年的不归,还说心里一直将他当成可以依靠的哥哥。他开始期待再一次见到她……在第三年,陆金良已经将自己所有挣的钱都花在陈棉身上,再也没有去见过李家姆妈,李家显然也已经不再需要他,李瑶的弟弟已经考上师范中专,只有一个小弟弟在读书,李瑶已经陆续寄钱回家接济家人了。 陆加新对陆金良这样的堕落无能为力,他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打也打了骂了骂了,却无济于事。他相信李瑶终究是会回来的,因为她已结婚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如果她回来,他一定要让她给陆家留下点什么。 第26章 她回来了,条件是什么 她回来了。 穿着棉布裙子和凉鞋, 她剪着城里人的学生头。 她的眼睛变得更明亮。 她那小小的胸脯已经变得饱满高耸。 她那纤细的腰肢在棉布裙子里显得更盈盈一握。 她已经彻底的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金良哥哥,好。” 她是如此的落落大方,她不再卑微,不再胆怯,更加不再害怕。她是来谈条件的,她带了一笔钱,是陆家这五年来对她家付出的钱的好几倍,她觉得已经足够偿还她所欠下的,她只要他同意去离婚。 显然,三年不见,这个男人也变了,曾经那个懦弱的男人变得有点玩世不恭,他没有再像几年前那样对她卑躬屈膝,敬若神灵。 哑巴婆婆在张罗饭菜,她不懂这些事情,她不懂她的儿子也不懂跟她生活了一辈子的丈夫,她在自己静默的世界里守着一个传统女人的本份,但是她从来都知道这个女人是要远走高飞的,从不会属于她的儿子。 “大妈,您也来坐。” “我要跟你们大家商量一件事情。” 回来后,她没有叫过陆加新爸爸,只叫他陆大叔,她忘记了自己前面四封信都附有一张纸是写给眼前这个陆大叔的,用甜言蜜语哄过他们的怀疑。 “首先,我要感谢这五年来,陆大叔,陆大妈还有金良哥哥对我家的关照,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样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哼,陆加新漫不经心的装着烟筒,从他鼻子里泄露出了他的怒意。他在等着她亮底牌,而他已经准备好条件,陆加新的不动声色让李瑶有点没有底。 但是她一定要离婚,这是她对他的许诺,他们马上要一起飞向大洋彼岸,只差这一步棋。 “我想离婚,我觉得我和金良哥哥差距很大,我俩在一起是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的。” 她从书包袋里拿出一沓用报纸包着的纸币,这是2千块,应该可以回报陆家这几年对我们家的付出了吧,她忽闪着大眼睛扫过陆家的三个人。 哑巴婆婆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那个时候猪肉钱是7毛钱一斤,各位看官肯定知道2千元不管是对于城市还是农村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婚,我们也就不留你了。强扭的瓜不甜呀。”陆加新磕了磕烟斗避重就轻地说。 李瑶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幸福就在那撒满阳光的院门外向她招手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耽误了金良五年时间,你辜负了我们陆家对你的一片心,更是对不起金良这个傻孩子对你的一片痴心,这些不是用钱可以勾销的。所以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允许你俩离婚。” “什么条件?”李瑶心慌了,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熬过这一关。 “给我们陆家留个种!”陆加新轻得如蚊子般的声音像个闷雷一样在李瑶的头上炸开了,也让陆金良惊呆了。 她以为他们会在钱上跟她计较,那么她的包里还有500。她以为他们会让她下跪在全村人面前认错,那她也可以这样做,让她跪几天几夜都可以。她以为他们会拖延时间,那她可能要请全村的叔叔女乃女乃们来帮她求情。可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要求的是给他们陆家留个孩子,她没了主意,时间对她来说很重要,一年的时间也许会改变钟秦对她的感情,她已经拥有了那样一个儒雅的男人,她也很难再接受眼前这个残缺粗鄙的农村人…… “你知道,我老了,我一生都希望我们陆家能人丁兴旺,你毁了我的希望,你毁了我的儿子,所以,如果你不答应这个条件,你是走不出这个家和这个村子的,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 李瑶害怕了,她惊呆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切都出乎她的意外,刚才的意气风发和趾高气扬没有了,她毕竟是一个没有啥阅历的小女孩,这个一辈子都在农村这个家长里短上当判官的老书记以他的老成持重和狡猾打败了她。 从农村那最朴素的伦理和道德上来讲,她李瑶是理亏的一方,这么多年来,他们陆家对她家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而现在她要违背当初的诺言,将没有人站在她这一方,尤其是陆姓家族远远强大于李姓家族,李家这二十来户人家甚至没有几个像样的后生,即使有,跟她们家也没有多亲厚,她一直在外求学,并没有跟他们建立深厚的感情。而陆加新则是整个庄山村的主心骨。她是斗不过她的。 第27章 怀孕的日子 还好,第二个月她就怀上了孩子,她立马写信告诉了钟秦,她大概明年的某个月会回到学校。大概有三个月,他没有再上她的床,他很少回家,她已经知道他和这个村里最烂得女人在鬼混。对此,她毫不在意,但每个晚上的那种空虚感仍然在困扰着她,她压制住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渴望,有很多次她用自己的手拂过自己的胸部,那里因为怀孕胀得更大更饱满,她多希望有一双男性的手揉搓它们啊,她幻想那双手是钟秦那双外科医生和弹钢琴的象牙般的手,但最后它总是变成了那个篾匠粗糙宽大的手。 钟秦已经在办离婚手续,等她一回学校,他们就结婚。她在每一封信里都表达了她对他深切的思恋和爱意,描绘了他们美好的未来,回忆了他们相处的每一点细节,甚至她描绘了她身体对他的隐秘渴望,这样的词句往往让钟秦对她的渴望无限制加深。 他又回到了她的床上,她极度厌恶地踢开他,当他向她靠过来后。 “脏死了,别靠近我。” “我已经洗了,不信你模一模,闻一闻。” “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 “妹妹你吃醋了?” “恶心,你配么?” 她的轻漠惹起了他的怒意。 “你天天给情郎甜言蜜语就很圣洁了?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有夫之妇。” “要你管,我们反正马上就要走到头了。” “正是因为马上要分开了,我们才要抓紧点滴时间嘛。” 他一把掀开她的抹胸,用力抓住她的两个女乃球在手里挤压。 她的嘴不停咒骂着,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他用嘴堵着她的嘴,用那条好腿压制住她的,两只手将她的手钳制住,用他的嘴拱弄着她的胸部,那种**的感觉逐渐侵蚀了她的意志,她的反抗越来越弱…… 他的嘴慢慢往下移动,停在了她下面茂密的森林里,用那灵巧的舌头在寻找那道小溪,她吟哦出声…… 她已经对自己无能为力,每个晚上她都在地狱与天堂挣扎,这样的挣扎和孕期反应让她筋疲力尽,而当他对她使用各种花招时,她又无力抵挡,她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她忘记了恨和挣扎。 她每隔两天都要去乡里寄一次信,跟钟秦的通信是她跟外界唯一的联系。她变得越来越美了,□□和孕期丰腴让她的风韵倍增,她的皮肤更加白女敕,她的脸因为怀孕而有一。她虽然很少跟他正视,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无时不在的跟着她。 她吃不下饭,他就将她拉进房里,一口一口喂她,如果她不吃,他就无耻得去舌忝她的嘴唇,而她就会敏感的颤栗,这让她无比的羞耻,所以她只有乖乖地吃完他盛的饭菜。 他将篾匠活放在院子里做,她几乎不出门,就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写信,偶尔她会透过窗缝看到他那专注的编制的背影,如果他不走路不站起来,他的侧面如此英俊与深情。她不允许自己的心思去思考她,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 “妹妹,你不要掐你自己,如果生气就掐我吧。”他嬉皮笑脸地推门进来说。 她回过头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他靠近她后背,手从后面抱过来,挤压着她高耸的胸部,低下头嗅着她头发中的清香,用低哑的声音说,“妹妹,是不是想老公了,我也想你了。”说着用自己的下部凸起去顶她的后背。她立马颤抖了一下,忽地站起来,“恶心,大白天的,像个鬼。”她费力地转过身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走起路来已经很费劲。 他看到她笨重的样子,一种慢慢的柔情将他的心溢满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从来没有过一次,白天他还可以如此亲昵得靠着她。 她今天收到钟秦的信,知道他已经离婚,他现在开始着手办理出国事宜,三个月后他就可以和她远走高飞了,到另外一个国度创造一番事业。 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所以对这个男人也特别宽容。 他走过去栓上了门。 将蚊帐放了下来,将她往床上抱,她低着头,娇娇地说,“你干什么,大白天的。” 他嘶哑着声音说:“你是如此的美,让我难以自制,你要帮我灭火。” 这一次,是他们俩有史以来最和谐的一次,那样的美好一生中有这么一次,他就是死也知足了。 如果不是那一次意外,本来他们可以再拥有这样的美好三个月,那么一生也就足够了。 第28章 回到省城 “咚、咚”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敲门呢?康心战正在书桌前修改一个报告,这个改革报告是行长亲自点名要这个年轻的大学生写得,这是很好的器重。雪梅刚哄好襁褓里的婴儿睡着。准备起身收拾一下家。康心战打开门,张大嘴看着失魂落魄,无比憔悴失去了形状的李瑶。“心战,是谁啊?”雪梅走到门边,赶紧将李瑶拉了进来,“瑶瑶,这一年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打听来着。你都急死我们了。”李瑶两眼无神地走进去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康心战赶紧到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暖手。“瑶瑶,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们说,跟我们商量,无论什么,我俩都能帮着你的。”水的温暖终于让李瑶反应了过来,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扑进雪梅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康心战的心都碎了,虽然他不能是那个终身陪伴她的人,但他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减少过一分,他将这份爱藏在心底,跟雪梅一心一意地过着凡世间的日子。这一年来,他曾无数次的去过医学院,甚至悄悄回了一次县城打听,都没有她的踪迹,后来找到钟秦才知道在家照顾生病的妈妈,他才放心。看到李瑶如此无助,如此伤心,如同撕了他的心一样。雪梅轻轻地拍着李瑶的背:“你回来了就好,平安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先睡,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雪梅这个刚做了母亲不久的人能感觉到李瑶身体的变化,她让康心战打来热水,让李瑶擦了脸,洗了脚,让她睡在孩子的旁边。示意康心战什么都别说,都别问。 然后迅速地将家收拾了一下,让康心战去别的地方凑合一晚。没办法,80年代的小年轻们虽然结婚了最好的条件也就是筒子楼里的一间房,厕所和厨房都是楼道共用,一个20平米的小空间是卧室、客厅、餐厅和书房的统一体。 康心战与雪梅在李瑶回乡前就结婚了,婚礼很盛大,康心战的两个哥哥特地从部队请假回省城,雪梅的父母也从大西北回来了,两个可人儿的单位都来了许多人,还有各自父母的亲朋好友,有无数人祝福,有人帮着张罗,有父母欣慰的笑脸……这样热闹喜庆的婚礼让李瑶回去后回味了好长时间,无比的羡慕。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婚礼了。 李瑶在黑暗中告诉雪梅,她刚生完孩子三天,雪梅听了后无比的心疼,赶紧起床给她沏了一杯红糖水逼着她喝下去,并烧好水给她抹了身子,给她换上自己的睡衣,让她躺下,这个可怜的孩子,月子都没有开始坐。哪像自己,生个孩子,惊动了多少长辈啊。“瑶瑶,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现在要放宽心,好好坐月子,月子没做好,是会落下病根的。我和心战会好好照顾你的。”雪梅心疼地说。李瑶听完这么贴心的话无比的欣慰,她庆幸自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还有这样一处温暖的场所和人心是可以安心的。李瑶太疲惫了,她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等她睁开眼时,已是次日中午。床边的餐桌上放着保温瓶,桌上留着条。“瑶瑶,你躺在床上别动,瓶里有鸡汤和米饭。红糖和开水也就在桌子上,你需要补充能量,中午,心战会回来照顾你。雪梅”这个爽朗的善良的姐姐对自己毫无贰心是如此的信任和关爱。她真得真得很饿。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康心战回来了。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东西进来了,若无其事的说,“小懒虫,你终于醒来了。我还以为你昏倒了,还是雪梅有经验。”他已经知道她刚生产完,身体很虚弱。他扶着她坐起来,非常体贴地将便盆和洗漱物品给她安排好,然后自己出去买东西一会回来。事实上,他站在走廊的尽头,尽力憋着眼中的泪,无法想象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创伤。 她终于清清爽爽的了。 康心战坐在桌旁,不断给她夹各种菜,希望她多吃点。这样的呵护让她热泪盈眶。 “吃完饭后,我就送你去雪梅的姥姥家,那边房子宽大些,你住着能舒服些。姥姥会照顾你的,白天廷禹也会在那边,会有一个阿姨照顾他。晚上,我和雪梅会去看你,你好好养着。身体是最要紧的。” “嗯,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李瑶使劲鳖着眼泪,哽咽着说。 “傻瓜,只要有心战哥哥在,你什么都不要烦恼。”康心战坚定地说。 第33章 没有爸爸妈妈的事实 陆蔻三岁才会说话,第一次开口叫得便是爷爷,这声女乃声女乃气的叫喊融化了陆加新所有的冷漠和仇恨,他开始放下前尘往事一心一意地爱这个小孙女。哑巴女乃女乃对陆蔻付出了全部心血,陆蔻没有吃过一口母乳,全部靠哑巴女乃女乃用心熬制的米汤才渡过了艰难的婴儿期。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但是陆加新却憎恶她,她不是他所期望的能传宗接代的孙子,她不断让他想起欺骗和毁了他希望的李瑶。陆金良对她也是敬而远之,自从李瑶走了,他就在陈棉家再也没有回来。而陆加新也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他让他在这个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包产到户后,农民们有了田地,都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村集体已经没有啥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决定,他们家没有壮劳力,他这么大年龄了,突然需要自己去伺弄田地,无比的吃力,所以他们家渐渐过得不如别的人家了。他越来越消沉,他的背开始佝偻起来。 陆金良带着陈棉一家三口去了沿海一带,陈棉在接待各种各样的男人的同时失去了再孕能力,不能再给陆金良生个孩子,她比他大10岁,她和他能相伴到什么时候,谁也没有个定数。陈棉的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有18岁,小得也有15岁了,陈棉的名声在这方圆百里已经臭了,她的儿子们要在这里娶妻立足会非常有难度,所以她想离开这里,对于陆金良来说,离开这里,他才能自由地呼吸,所以在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夜晚,这样的四口之家背井离乡去了,也许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们。 哑巴女乃女乃无微不至的关爱让上学前的陆蔻并没有感到有任何情感上的缺憾,院子里的叔叔伯伯婶婶姐姐们没有人不喜欢她,她最喜欢的是堂伯家的大她7岁的姐姐陆豆,她是陆豆的跟屁虫,陆豆是个非常有母性的小女孩,从小就对照顾孩子很在行且非常感兴趣,尤其是洋女圭女圭般的陆蔻,陆蔻没有妈妈,这个小女孩变充当了她的小母亲,她给她梳头发扎辫子,给她缝制小布女圭女圭,带着她去扯猪草,带着她去放牛,陆蔻还没有上学时候,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等陆豆放学,这一直持续到她自己上学,陆豆读初中。 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没有父母要的孩子是在她6岁的时候。 1987年12月8日,陆蔻过了她的6岁生日,哑巴女乃女乃收拾好早饭的碗碟,不声不响地递给她一个褐色的纸包,叫她到外面去玩。于是,陆蔻变走出院门蹲在村口的大榆树底下,不耐烦地扯了起来,她的手指不灵活,那包包又扎得挺结实。“哇,一个乖女圭女圭!”是她上次跟女乃女乃赶集得时候在杂货店看的那个,穿着粉红色锦缎裙子、上面缀满了米色花边的布女圭女圭,她在心里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小扣子,她一直玩得东西都是农村里田地里山里随处可以拾到的一些小物件,还从来没有一次,爷爷女乃女乃会专门买个东西给她玩,不是自己家里做得也不是拾来的而是买来的,这让她无比的幸福,“小扣子,啊,小扣子!”她爱不释手地说着,不忍心眨眼。当院子里比她大两岁的绿叶与红花兄妹俩背着割好的草走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对着小女圭女圭自言自语。 “扣扣,你拿得是什么呀”绿叶大喊一声,扑将过去,“给我们看看!” “对,给我们看看!”红花咯咯地笑着,从另外一面包抄过来。 她将布女圭女圭紧紧地搂在胸前,摇晃着脑袋:“不!她是我的!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绿叶一把揪住小女圭女圭的手外自己这边拉,而陆蔻则抓着女圭女圭的腿,“你这个没有爸妈的野孩子,赶紧放开。”红花说着推倒了陆蔻。 “我有爸爸妈妈,你们是大坏蛋。”陆蔻看着已经裂开了白缝的布女圭女圭开始嚎啕大哭。 “我妈说了,你爸爸是个不要脸的瘸子,你妈妈生下你就走了都没有看你一眼,你的爸爸妈妈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是个没人要的臭蛋。” 永远都不会有爸爸妈妈的事实让她伤心极了。哑巴女乃女乃不会说话,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她也很奇怪,可是问哑巴婆婆也没有用,而她对爷爷又那么惧怕,她问过豆豆姐姐,豆豆姐姐也没有见过她的爸爸妈妈。 被撕烂了得小扣子连着她对爸爸妈妈的疑问一起被她藏到了床底下,她再也不想看到小扣子了。她泪眼模糊,这是她心中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来没有过任何值得悲伤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