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倾城,残暴女丞》 楔子 晚风徐来,月光似雪,斜穿朱户,清凌凌照在上等的雪青石地板上,激起丝丝缕缕幽谧的蓝光。 风拂过水晶珠帘,叮叮咚咚,交响成曲。 地板上蜷缩的白影便是在这清妙的声音中醒转,他缓缓舒展肢体,抬起迷蒙的睡眼,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室内没有灯,只有窗前洒进的几缕月光,照出影影幢幢的桌椅摆设,依稀认出地面上铺就的世所稀有的雪青石,男子双目微瞠,身体微顿,旋即“唰”地一下弹坐起来,渐渐清明的双目由茫然到惊惶。 “醒了?”珠帘后响起慵懒的嗓音,飞珠溅玉般美妙,男子听来,却惊了一惊,“谁?”爬起身,眼盯着随风晃动的珠帘,满身戒备。 珠帘后静默有顷,一支素手缓缓探了出来,微光中,晶莹剔透,如同美玉雕琢,指尖一朵似绽未绽的玉簪花,犹带着清露,随着那人动作,散发出清澈的香气。 “叮叮咚咚”,珠玉相击,帘幕中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衣袍是天下闻名的月光锦,那如水流动的光泽,在幽暗的空间内愈发璀璨诱人,却都抵不过,那人容光胜锦。 白衣男子陡然吸了口气:“你……”下意识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你到底是谁,为何捉我来此?”压下心底惊恐,他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那人却不语,只如雪的目光来回逡巡,充满了审视。 男子愈发不安,眼前之人清雅如月,温润似玉,风度超然,嘴角含笑,看似无害,然而,那眼却似有魔力,只一眼,便能令人遍体生寒,只觉得凉至骨髓。 “阁下有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思忖着,再次开口。 “无他,只想借你的脸一用。”那人微笑,低头把花嗅,意态娴雅从容,男子却白了脸色,踉跄着后退数步。 惊惧,让他想逃离这场劫难,然而,背心一凉,已是利刃抵身。一条黑影,如同幽灵,无声无息,白刃截断他的退路,随时准备给他一个透心凉。 不敢稍动,抖了声音。 “你、你究竟想怎样?” 犹挂甘露的玉簪轻抵他的下颌,漫声道:“我说过,只借你的脸,命还是你的。” 闻言,一念闪过,他惊骇扶脸:“人皮面具?”这不仅是江湖传说? 那人含笑不语,似是默认,他顿时面色惨白,抖若筛糠,几乎站不住,“你敢?可知道我是谁?我乃大禹国左相之兄长,金紫光禄大夫——” “我知。”一声轻笑,云遮雾绕的双眸燃起一丝星火,语调悠缓,“找的,就是你。” 男子哑然,再无依仗,顿时面若死灰,几乎语不成调:“你、你敢?!云意会替我报仇的——呃……”戛然无声,他睁着惊恐的眼,身体缓缓倒下去。白皙的额头间,一朵颤巍巍的玉簪,染了血红,鲜艳欲滴。 “兄长,你也配?”恍若梦呓的低喃消散风中,雪白的衣角在黑暗中划过月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01 阶下囚 轧轧声响,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向一边,一行三人走了进来。为首者,膀大腰圆,身穿墨缎锦袍,腰间宝带几乎束不住如同皮球般鼓起的肚月复,走动之间,满身肥肉抖动,圆乎乎的脸膛上,一双被挤成缝的眼扫向窝在地牢角落的人影,略带嘲弄地掀了掀嘴角:“左相大人可还安好?” 角落里斜靠了一人,脑袋低垂,乱发覆面,置若罔闻。 胖子哼了一声,对此人的沉默不以为然,略提了声调:“我家主子宽厚,既然三天时间还不足让左相大人想明白,那就接着想,等哪天想明白了,小的再接您出去!”说着,就欲离去。 “带我去见你家主子。”角落里的人忽而开口,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吓?”胖子脚步一顿,十分意外,目光重扫向角落,那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阴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容颜,只一双乌亮的眼眸尤其摄人。 见胖子没反应,云逸再次重复:“我要见你家主子。” “左相大人早该如此……”胖子皮笑肉不笑,明明是奸臣贼子偏装什么硬骨气。心中暗啐,抬起右手对身后的两个带刀护卫挥了挥,“把轮椅抬进来!” 胖子的心思都摆在脸上,竟连遮掩也不屑了,云逸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无奈。三天不言不语,无关尊严傲气,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和新的、身体。 前一刻是横死车轮下的可怜女子,后一刻莫名成为闻所未闻的大禹国权臣,饶是她看多了借尸还魂、穿越之类的小说,却也很难接受。 崭新的红木轮椅被推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上前来,“得罪了。”旋即,将“他”轻易抬了上去。 云逸深吸了口气,将前尘掩埋在心底,从此刻起,她便是大禹国的左相,原云意。 “命人服侍左相大人梳洗沐浴。”胖子边走边吩咐手下,斜眼睨着坐在轮椅的原云意,嘲弄不已。第一权臣如今也不过废人一个,任人揉捏。 “沐浴免了,省得让你家主子久等。”她拒绝,一旦让人近身,女儿身定然暴露。 胖子也不勉强,就在地牢之内命人给她简单梳洗,熏了上等的貂绒披风罩住那身邋遢衣衫,蒙上眼部,命人推了轮椅出去…… 集英殿,层幔叠垂,暖香薰人,金丝楠案几后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一手扶膝,一手捏着一封简报,眉头紧锁,神色沉凝,忽而猛地拍案喝骂:“该死的蛮子,反复无常,坏我大事!” 恰此时,门外响起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禀王爷,左相大人求见。” 男子闻言,顿时转怒为喜,“快请!” 随着车轮滚动之声,男子已收敛了情绪。好整以暇地抬起眼帘,目光落在轮椅之上,顿觉眼前一亮:好个容色绝艳的美少年! 雌雄莫辩的面容,凤目潋滟,朱唇流波,琼鼻尖颌,风流天成,媚而不妖,艳而不俗,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却添三分邪肆张扬,不会被人错认为女子。此刻,银扣束发,身披紫貂的少年端坐轮椅之上,虽矮身一截,却傲骨天然,尊贵流露,一双乌瞳似雪似玉,清冷深沉,似井如渊,心思莫测。 这样的容色,无怪乎皇帝老儿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心思滚动,少年已徐徐启唇:“微臣见过王爷。云意身体不便,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襄王见谅。”身体残留的记忆,让云逸自然而然叫破眼前之人的身份。 襄王李让时年四十多,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面皮白皙,五官端正,下颌微须,一笑可亲。 “呵呵,左相乃本王贵客,何须多礼。” 贵客?云意笑而不语,垂眸扫过无力搭扶在膝盖的双手和无力垂挂在轮椅上的双脚,手脚筋俱被挑断,废人一个。若非还有利用价值,焉有命在?! 襄王约模猜到她的心思,当即也不含糊,忙道:“左相之手足筋脉若及时得名医医治,未必不能复原。本王与无暇公子颇有些渊源,可惜眼下百事缠身……” “不知王爷可有让微臣效劳之处?”未尽之意,云意一言道出。重活不易,她不想当个废人。 “好!”襄王拊掌一笑,“既然左卿痛快,本王也就直说了,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本王定保你性命无忧,荣华不断。” 云意心知他所说的乃是一副藏宝图,这是在地牢无意从那胖子嘴里听来,然而原主存留的记忆却全然没有关乎这方面的。要她交出来,怎么交? 心里没底,面上云淡风轻,分明一副谈判的架势:“哦?那得看王爷的诚意了。而今我已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这已是滔天的富贵。王爷所说的荣华不断,却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富贵?”无论如何,虚以委蛇,保命重要。 襄王眯眼:“却不知左卿想要什么样的富贵?” 云意想了想,“裂土封侯,共享天下。” “呵呵,左卿好大的口气。”襄王神色微震,心中却对她拥有宝藏笃信了几分,同时也去了几分疑虑。这才是他所认知的第一权臣,心性冷酷,野心勃勃。 “哪比得上襄王胸怀天下!”宝藏之中,最是要紧的一样,传国玉玺。得玉玺者得天下,襄王之心昭然若揭。 襄王抚须微笑,目光相接,彼此心照不宣。 “左卿既想看本王诚意,本王就再送卿一件礼物。”微顿,笑中藏秘,“本王之所以能顺利将左卿‘请来’,全归功于一人。” 云意侧目,据残留记忆,本尊武功高深,寻常不是对手,之所以沦落至此,乃是因练功至关键之时,突然遭人偷袭,走火入魔,内力全失,继而被人挑断筋脉,生受折磨,晕死过去。醒来,已身陷囹圄。 练功之地绝密,知情者仅二人。 “且让卿看看那人是谁。”襄王笑着轻击了两下手掌,须臾,便听得殿外传来“哗啦啦”的响声,乃是锁链拖行与地的声音,沉闷冰冷,令人心底发憷。 云意侧转身体,调整角度,好方便第一眼将那“叛徒”看个真切。 “哗啦啦”声清晰在耳,一人背光而入。长发垂肩,白衣飘然,镣铐加身,却步履从容,宛若闲庭信步。 气度雍容,风华绝世。尚未看清来人容貌,云意的脑海莫名浮现这一句。 男子穿着白色的宽松长袍,衣料软滑飘逸,光泽柔润,如有月光在舞蹈,从容而来,便如携了一身溶溶月色,令人惊艳。 眉似远山青黛,唇若三月杏花,秀雅的面容,如点染了月的迷离,清逸月兑俗,笔墨难画。凝眸之间,云意不意跌入那双迷离的眼眸。一时,仿若置身空山幽谷,杏花烟雨,缠绵莫测。 “云云。”那人语声低回,眉目温柔,婉转缠绵。 云意如梦初醒。襄王与那押解的护卫目露暧昧。传闻左相荒唐,男女不忌,不顾人伦,染指兄长。如今看来,果有其事。 “……”出卖原云意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原风息?关于此人,除了单薄的信息,脑海里再无多余片段,以至于云意一时间不知当如何开口。 “本王诚意在此,左卿以为如何?”襄王挥退护卫,若有深意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心中着实有些幸灾乐祸。本是至亲,奈何反目? 忽而,军号长鸣,鼓声雷动,一时风云色变。 襄王大惊:“来人——” “报——涂孺有紧急军情,求见王爷。”话落,一贯甲将领大步流星进来,抱拳参拜急道:“王爷,太子率军,兵临城下,情势危急。还请速作决断。” “什么?”襄王拍案而起,惊怒之下随手抄起一本奏章掷到将领脸上,“一群废物,不是说奔雷军昨日才到临水,即便他李君照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一下子飞到襄城!” 涂孺不敢躲避,“末将知罪。”谁能料到,本该在数百里外的大军竟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到了眼皮子底下。 “这定是李君照的诡计!”襄王咬牙切齿,神色狰狞,一拳捶在案头。南边十三部族临阵叛变,李君照出其不意,大楚援军未至,莫非多年筹谋,就要付诸流水? 不行!厉目扫向原云意,笑得几分阴险,云意心头一突,果然听得他道:“为今之计,唯有先委屈左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02 死局 “身为兄长,当有难同当。王爷若要人质,算风息一个。”一双手掌轻轻搭上她的双肩,恰好好处的温柔与暖意,在襄王投来淡淡目光时恰好移到轮椅背上。 此刻轮椅正好卡在城头的垛口之上,只需轻轻一推,就会连人带椅一起翻落这十丈高的城楼,粉身碎骨。 襄王不禁微皱眉:“光禄大夫可得小心了。”眼下,原云意还死不得。 “王爷放心。”原风息微微一笑,目光如水般倾泻。 处境堪忧,云意却只低头看着城楼之下,乌甲如云,旌旗飘飘,那是太子李君照的奔雷军。五万精兵恍若黑色潮水,在秋天的原野上掠起一股肃杀之气。 不时有银色的闪电撕裂灰蒙的天色,那是兵器箭矢所反射出的寒光,凛冽得仿若能刺透人心。 军阵当中,一马当先,马上之人白甲红披,手挽长弓,气势非凡。那是太子李君照。许是本身拥有武艺的缘故,她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那人刚毅的轮廓和坚毅的嘴角。 嗓音铮铮如铁,铿锵有力:“皇叔莫再作困兽之斗。速开城门,束手就擒。” 襄王攒眉,冷笑扬声:“退兵襄城,本王自然大开城门,迎接殿下进城。”扭头斜了眼于垛口摇摇欲坠的原云意,“本王奉劝一句,圣上最宠信的左相大人在此,殿下莽撞行动,万一他有个好歹,只怕你不好向圣上交代啊!”不提老皇帝的宠信,单就他身上的藏宝图,量他李君照也得仔细掂量。 李君照轻飘飘扫了眼城头那仿若相依的兄弟二人,默然张弓拉弦……云意讽刺地瞥了眼自以为有所依仗的襄王,竟以为用她可以牵制太子,又或者,他只是想借以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错估了李君照的果决。 杀机已至,云意收回目光,淡然问了句:“现可是庆历二十三年?” “正是庆历二十三年。”回答她的是原风息,骨子里的从容,让他始终处变不惊。 “云云,害怕吗?”他问,眯眼盯着破空呼啸而来的箭矢,双手稳稳扶住她的双肩。 回答他的是襄王不可置信的惊呼。 庆历二十三年?她应还死不了。如是想着,云意但觉得轮椅往前一倾,身体瞬间已坠落城楼。 耳边风声呼啸,始终有坚实的臂膀紧紧环抱自己,淡淡的安神香,将她包围。云意闭上眼,泛黄纸页上的文字忽而跃然脑海:庆历二十三年,襄王外通大楚,内策西南边陲十三部族,与左相原云意密谋,起兵叛乱。太子李君照率军一路势如破竹,不日兵临襄城,如奇兵突至。襄王措手不及,被围困襄城,后被太子李君照射杀城头。而左相…… “啊——”一声短促尖叫,来自襄王。李君照射出的,不是一箭,而是双箭,先合后分。一者深深没入垛口的墙缝之中,一者猛然贯穿襄王的胸口。 陡然响起的战鼓,是死神催命的号角。风中隐约传来李君照义正词严的劝降声,云意微叹:果然…… 命运如此莫测,前世无意翻开的话本,今生竟成了故事的主角?但,无论是巧合还是命运,她绝不甘心当炮灰? 所以当坠落护城河的刹那,她果断地吻上原风息微凉的双唇,汲取所需要的氧气。 她擅泳,可惜手脚俱废,只能依靠他人。 护城河水隔绝了外面的金戈铁马,云意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依稀是仙风道骨,貌若天人的师傅叹息自己的短命……而事实果然被他料中了,她果然短命,才二十出头就死于非命。可惜,当时她不信,若不然定要问问下一世的命运…… “云云?”有人温柔低唤,她从梦中惊醒,有些不愿睁眼。忽而,陌生气息拂进,轻浅一吻,如雪花落唇。 云意霍然睁眸,恰对上他雅致神容,“风……息?” “醒了?”他将她扶起,什么东西咯着她的脑袋,她侧眸一看,是他衣领下一颗绊扣,一朵半开的玉簪,美玉雕琢,精致可爱,观之可喜。 好巧,她最爱玉簪。 眼神稍移,有意无意落在他丰润欲滴的唇部,他神色清雅,无半分轻薄,刚才的吻,莫非是错觉? 甩了甩头,下意识环顾四周,但见一条小河流淌过身边,四周芦苇飘荡,看起来地方还算比较隐秘。就不知道,他怎么带自己到的这儿。是早有预谋还是无意巧合? “在想什么?”他问,气息近在咫尺。 “想人。”她下意识回答,他默了下,没有究根追底。 算他识相。云意是真想人,想前世的师父。将她带出孤儿院并养育成人的师父。可惜,她后来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了他。 也许,今日种种都是前世因果。若那时她没有偷看师父视若珍宝的手抄话本,现在就不会为自己将来的命运发愁。 好奇,那故事里的情节是否会一一应验? “麻烦来了。”原风息道,抬头,目光穿过重重芦苇。云意侧耳,目光如电掠过四周,道:“显然……我们被包围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03 暧昧 “显然。”原风息漫不经心应道,抬手解开衣上袢扣……她被迫枕在他的大腿,仰起脸,几分疑惑。 顷刻之间,他已将白色的外袍月兑下,温柔地披在她身上。云意恍然,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身上,虽然觉得自己那洗衣板般身段即便湿了身也实在没有遮掩的必要,但这份心意毕竟难得,“谢谢。” 他凝眸端详着她,神色平静,云山雾水般的眼眸,情绪莫测,令人难以揣度。 云意不理会他的目光,看落身上月光流转的衣袍,竟然是干的?烘干,内力?不免想到刚才坠落城楼的那一幕,寻常跳下去,不死也残,他带着自己这累赘,却可保二人平安无恙。 他会武,且功力不俗。 可饶是这样,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神思游移不过片刻,芦苇丛中遍齐刷刷冒出数百箭矢,寒光刺目,数百精锐,蓄势待发。 这样的布局,显然李君照对自己二人势在必得。在射杀皇叔,攻陷襄城这样的大事之前,竟然还不忘记追捕。 “左相大人,这回看你还往哪儿逃!哼哼。”一人最先从芦苇中钻出来,却是一蓝袍小将,唇红齿白,俊秀非凡,只神色之间充满了对她的敌意。 “禽兽不如。”看着她身上披裹的外袍,再看看衣衫不整的原风息,少年轻蔑厌恶的哼了哼。早就风闻奸相兄弟二人之间颇有龌龊,如今亲眼所见,方知传言不假。 “秋狄。”矫健的身影随之而来,嗓音醇厚低沉,隐含威严,秋狄顿时住口,垂首立在一边:“殿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君照微颔首,目光最终落到原云意身上,此刻的“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纵然狼狈,却依旧从容,这份气度,便是寻常难及。 与此同时,云意亦在打量,只见他约莫二十多岁,五官深邃,菱角分明,俊美阳刚。一身贴身银甲勾勒出伟岸的身材,挺拔而立,便如山岳般,散发无可撼动的气势。 此刻浓眉之下,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眸,静静审视,掠过深思。 “左相身上发生了何事?”显然,他注意到她的手脚的异常。 云意有些意外他没有即刻问罪,反而关心起自己,却还是老实回答:“被人挑断了筋脉。” “嘶——”秋狄吸气,震惊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脚上。谁的手段如斯残忍?不过转瞬却又幸灾乐祸,奸相杀人无数,活该此报! 李君照神色未动,默了下,问:“左相可还有话说?” “?”云意眉心微攒,这厮思维跳跃太大。 “当此大乱之际,你秘密出现襄城,着实不得不令人多想。”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与襄王分明是一丘之貉。当是乱臣贼子无疑!”秋狄先耐不住叫嚣起来,指着原云意,“此贼蛊惑圣上,把持朝纲,残害忠良,罪恶罄竹难书。眼下他成了废人,殿下何不趁此机会将之除去!” 见他沉默,秋狄又急急道:“殿下还犹豫什么?奸相不除,朝政不稳,民心不安,事关江山社稷,殿下——” 李君照闻言,眉梢微动。 云意察觉,知他意动,却依旧沉默。原风息神情自若,微低头,温柔地拨弄她的长发,全然不顾旁人暧昧的目光。 “左相缘何不作声?”李君照抬手阻止秋狄的劝诫,沉声问道。 云意闲闲一笑,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我在赌。” “赌?” “是的,赌殿下眼底的那一抹犹疑。”若按照剧本,李君照并没有杀掉左相原云意。左相安然回朝,继续兴风作浪,直到…… “好个原云意。”李君照面色微凛,紧盯着她,眸底云波暗涌。此人如斯敏锐……竟能察觉自己心思。 趁他神思动摇之际,云意继续道:“殿下可知,潼关将破。” 一言,石破天惊。 “不可能!”秋狄率先叫起来,“潼关天险,谁人可破?” 李君照心头震动,目光灼灼,似要看透她的内心,潼关乃是大禹国据守东北的门户,一旦失守,则大禹危矣。 “潼关虽险,却非不可破。”不理会秋狄的叫嚣,云意始终从容不迫,话音骤转,意味深长,“何况,人心莫测,当心内贼。”具体内容已记不清,只隐约记得潼关被破,乃是内通外敌之故。这场几乎令王朝覆灭的罪过,最终加诸在左相原云意的头上。 若故事没有偏差,当是如此。 如今,本身并无此记忆,无论是否通敌叛国,她绝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北韩大将余之涌领兵,二皇子为监军。迟则七日,快则三天,兵临潼关。”一直沉默的原风息忽而开口,修长手指轻绕她一缕青丝,迷离双眸直视李君照,笑意莫测,“殿下信或不信?” 云意长睫猛地一颤,果然还是依照话本故事发展的么?那自己岂不是离炮灰之路更近了一步? 自己所知,全靠作弊。而原风息,知情详细,胸有成竹……要么手眼通天,要么、他就是那筹谋之人? 心,沉了沉。 李君照沉稳扬声道:“来人,护送两位大人回京!”事关大禹兴亡,无论消息是否属实,他都要前往一探。 原风息似早有所料,当即已小心将云意抱了起来,如同珍宝,呵护在怀。略低头,柔声轻道:“云云可知,你那几个暗卫如今怎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08 关键时刻 此念头不过转了转,便被抛开。旁人穿不穿,于她没有什么关系,云意心想,只下次别再犯这样的错误! 至于手脚筋脉,看来,唯有让原风息一试…… “公子,小心!”一阵狂风忽而卷来,红璧带着轮椅转了一圈,堪堪避开那风刃。 风止,数步开外赫然站着一人。一袭黑衣,一身病骨,及肩的短发,苍白的容颜,浅棕色的眼眸,波澜不兴,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孤清气息。 “原云意。”冰裂般的嗓音,带着一丝阴沉。 “无暇公子!”红璧开口,一语道破来者身份。 想不到,那一句话的影响力如此巨大,竟让玉微暇追了上来。心中了然,云意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不知名满天下的无暇公子阻拦本相去路,意欲何为?” “将你所知,如实道来,我可以令你的手脚复原如初。”玉微暇上前一步,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高高在上的姿态,仿若施舍。 这态度,当真令人不爽。云意讽刺一笑,“想知道?求我!” 闻言,玉微暇神色一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之间,手慢慢扬起—— “无暇公子,且慢!” 云意闻声,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抬头望去,只见一身蓝衣的姬允祯疾步走来。“左相大人。”姬允祯朝着云意拱手一礼。 “怎么?右相也要来趟这趟浑水?”云意讽刺一笑。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姬允祯! 姬允祯看了眼玉微暇,笑道:“大人误会了。允祯乃是为秋将军求解药而来。昨夜秋将军闯大人寝卧,确实莽撞,但念着他一片为国之心,还请左相大人洪量,原谅则个,解了秋将军之毒。” 解药?云意怔了下,风息还真敢?早上听他略提了下秋狄夜闯之事,因急着出门,并没细问,却原来是下了毒。而且,显然这毒,连玉微暇也解不了,否则,姬允祯也不会低声下气求自己。 不过,以为说几句软话自己就会放过秋狄?云意冷笑,毫不留情地道,“秋狄夜闯本相寝室,意图不轨,如今不过小惩大诫,尚未要他性命,已算宽容!何况,是为国还是为私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昨夜秋狄怕是动了杀机。他的恨,来自于心爱女子——文慧娘之死。文慧娘乃是户部侍郎之长女,而两年前,不知文侍郎不知何故得罪了原云意,结果不日就被人揭发其贪赃——十两。很可笑不是?然,原云意说了,贪赃一两也是贪。最终,在她的操作下,文家被抄,男丁流放,女子充当官奴,而文慧娘不堪受辱,自杀身亡。 “不过——”就在姬允祯以为被拒绝之际,云意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看在右相的面子上,本相可以告诉你解药的方子。” 姬允祯顿喜,下意识地靠上前去。云意诡秘一笑,右手手肘往轮椅上轻轻一压,一条银丝瞬间弹出,缠上姬允祯,蓦地收紧,姬允祯猝不及防被拖倒在地,一把软剑,已抵上她的咽喉。 “允祯!”玉微暇大惊,衣袖无风鼓动,想要动手,却投鼠忌器。 云意勾唇一笑,真是一举两得。既用姬允祯牵制玉微暇,又验证了自己的试探。就在刚才,她想起了玉微暇临终之言倾诉的对象,正是姬允祯。 那时,她已改头换面,荣登后位,母仪天下。而原云意,则被五马分尸,惨淡收场。 “原云意,你待如何?”心中焦灼,玉微暇眼底寒光四溢,杀机毕现。 “无暇公子,别冲动。”姬允祯临危不惧,仍淡定地劝诫。 这幅作态,直让人作呕。云意盯着她,眼底杀机骤闪而过。杀了姬允祯,是否可以改变自己凄惨的结局? “允祯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玉微暇垂眸,苍白阴冷的神色闪过一丝温柔。莫奈河边,那一夜的温暖相拥,阴差阳错的一吻,一缕情意在心底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巨树。他寻了那么久,终于在她身上找到那夜的香气,即便还不十分笃定……却也绝不许任何人伤害! “原云意,你敢伤她,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你若敢伤她,我亦会让你后悔生而为人!”清雅嗓音,却掷地有声,蕴藏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风息?”云意回首,却见一抹熟悉身影飘然而来,正是原风息。白衣冉冉,一笑倾城。 熟悉的安神香气将她包围,“云云,没事吧?”温柔关怀,分外熨帖。 “没事。”她微仰起头,对上他如水目光,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落,他整个人沐浴在一片温暖色泽之中,清冷绝世的眉眼,温度恰到好处。 “你是?”玉微暇迟疑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旖旎。 原风息缓缓抬眸,浮冰碎雪般的容颜,氤氲一抹若有还无的笑意,“原风息。” “你——”玉微暇瞳孔微缩,此人是那卑鄙无耻的原风息?看似温润清雅,却浑身散发一股凛然气息。强大……而熟悉。 压下失控的心跳,冷声问:“那毒,出自你手?” “药引,在我身上。”原风息避重就轻地说道,“条件就是,令她双手双脚,完好如初。” “好!”玉微暇掩去满月复疑问,毫不迟疑地答应,“放了允祯!” 不待原风息开口,云意转向红璧,“放了她!”红璧依言,移开软剑,银丝瞬间缩回轮椅中。 玉微暇上前扶起姬允祯,边道:“我要准备药材,两日后再进行治疗。” “不必。药我都准备好了,这是单子。”原风息说着,将药单递了过去,“看看是否还有缺漏。” 玉微暇接过去,看完,脸上难掩震惊,“你、究竟是……”谁? 话未尽,却被他淡淡截过话头,“若无缺漏,时间就定在下午。”说完,不理会他,径自推着云意离开,“云云,我们回去准备一下。” 时光易逝,转眼就是下午。天气莫测,上午还是晴天,下午却阴了天,下起了丝雨。 “开始吧。”门合上,玉微暇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打开药箱,将轻薄的各式刀具一一摆出。 云意躺在床上,刀具反射的光,那么地冰冷,令她莫名感到不安。 风息说过,要切开皮肉,找出断裂的筋脉,然后仔细缝接好。然而手术有风险,何况,筋脉不同一般,接上了,也未必就能复原。 因此,手术过程很重要,绝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能否恢复健康,成败在此一举…… 云意睁大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玉微暇苍白而灵活的手用刀子一点点切开手腕上的皮肉,即便因为服药而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豆大的冷汗却不断渗出额头。 此刻的紧张,无以言表。 “云云,别害怕。”温柔嗓音出自原风息,他就陪伴在侧,手指轻柔抚模她的长发,轻柔的动作,仿若有魔力般,奇迹抚平她的不安。 云意定了定神,冲他眨了眨眼。 玉微暇寻到了断裂的筋脉……屋外忽然传来打斗声,兵刃交击之声,在一片安静中异常刺耳。 云意的心陡然提了起来——手术正到关键之时,若被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09 华殇 原风息眸色一沉,果然有人前来破坏。凝神听着外面动静,一面软声安抚几分不安的云意,“云云别担心,外头我已布置了人手。” “嗯。”云意应了声,心中没底。本尊行事太过肆意而不留余地,仇家众多,刺杀乃是家常便饭。然此刻选了这个时候前来,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 视线转到玉微暇身上,但见他心无旁骛,只一心专注在手术之上,阴柔苍白的脸,隐约有汗迹,手中的刀却很稳。 心中不由地叹服,且不论其人品如何,但就这份敬业精神,就值得敬佩。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头的打斗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声音渐渐靠近三人所在的房间,手术却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原风息再也坐不住,“云云,我出去看看。” 云意微颔首,此刻心思反倒镇定下来。 紧闭的房门霍然洞开,微凉的风卷起雪白的衣袂,原风息反手关门,步步踏出,但见漫天风雨,血肉四溅,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溪,满园美景,已成炼狱。犹自浴血战斗的护卫,渐渐被黑衣蒙面的刺客逼退,一步步紧逼过来。 己方人手几乎死伤殆尽,而对方伤亡惨重之下,却仍有十余人,可见背后之人对此次刺杀势在必得。 只可惜……唇角微抿,浮起一丝冷冽的笑意,眼底掠过寒冷杀机。 风骤急,雨丝飞扬,忽而吹送幽幽琴音。 胡琴奏响,一曲离殇,如泣如诉,忧伤入骨。 原风息目光微凝,是他?!抬眸望去,但见—— 潇潇秋雨,天地茫茫,一人蹈空而来,灰色的身影,弹射而至,若惊鸿掠影,窄长刀刃,寒光照水,于天空中划过一道璀璨银光,好比银龙怒啸九天,气势惊人,见血而收。 瞬息之间,十数刺客,命归黄泉。 清瘦如竹的身影缓缓飘落,利落地还刀入鞘,风吹开他的长刘海,露出深结的眉头,和独特的灰瞳。 原风息心叹,不愧是大陆顶尖的刀客,顷刻之间,收割人命如同砍瓜切菜,鬼泣刀却滴血不沾。 “华殇。” “?”男子循声望来,灰色的眼眸微微一定,旋即提步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任凭雨打风吹,灰色衣袍无风自动,灰白色的长发结成辫子,垂落在肩侧,长长的刘海,半遮了眼眸。 他微低头,并没有多看一眼原风息,径自沉默走向他身后的房间。 原风息上前一步,挡住去路,淡声道:“她被人挑断筋脉,玉微暇正在替她医治,不容人打扰。” 华殇身体蓦然紧绷,双眸紧紧盯着他,眉间深皱,却始终不发一言。对峙片刻,他默然转身,坐在廊下的围栏边,解下背上胡琴,按弦拉奏,乐声随风而散,哀婉低回,凄怆悲凉,如泣如诉,扣人心弦。 原风息负手静立,烟缭雾绕的眼眸,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旋即转身,推门而入,门扉合上,欲将一切隔绝在外。然而,那哀伤至极的琴声,如丝如缕,无孔不入。 走入内室,未及抖落一身萧瑟秋雨,但听得她虚弱的询问:“风息,外头的、是华殇?” “是。”原风息淡雅高贵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他来了,你可以放心。” “但愿。”云意神色未动。华殇,世间顶尖刀客,武功深不可测。乃是原云意的男宠兼贴身护卫。本尊练功之地,除了原风息,他便是唯一知情者。 本尊留下的记忆零碎不堪,对于华殇的认知,不比原风息多多少。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那乐声,沉重哀凉,忧伤刻骨。多半,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手术在那哀婉凄迷的胡琴声中顺利结束…… 门应声开合,风吹斜了烛火,年轻的男子身负长刀和胡琴,一身秋寒,一身萧瑟,走到床前。 云意睁眼,对上他忧伤的面容,“华殇?” 华殇默然,灰色眼眸似酝酿了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眉间深皱,仿若承载无数心事。 这是一个忧郁得令人心疼的男子。这是云意对此人的第一印象,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伤悲,如同潮水,可将人湮灭。 对视不过须臾,那灰瞳中翻卷的晦暗情绪,顿化作一片萧瑟的淡然,他抱拳一礼,道:“华殇见过公子。”没有起伏的嗓音,带着特殊的沙哑,透着一丝孤寂沧桑的意味。 云意回神,问:“你怎么在此?” “公子逾时未归,又无法联系暗煞,担心公子出事,故而设法赶来。” 暗煞,就是原云意的暗卫。而华殇,是暗卫的头领。所以,他的说辞,没有破绽。微阖眼,轻声道:“刚才的曲子,给我奏一次。” “是。” 云意渐渐闭上眼,耳边琴声低回,无尽忧伤如水,卷入梦来…… 秋雨未歇,一夜到天明。 枫兰苑内,枫红飘飞,纷落如雨,铺了一地华锦。园中亭榭,二人对坐,圆桌上,摆满茶具,烟雾腾绕,茶香四溢。 然,却无人有心品尝。 修长完美如玉雕的手轻轻执起一只细白瓷杯,于食指指尖逼出一滴鲜血,滴入其中,旋即将杯子推到对面,“这是药引。” 玉微暇垂眸,但见细腻的白瓷中一滴鲜红,颜色分明,透着一丝诡艳,“你究竟是谁?何以知道那制毒之方?” 玉白手指轻掩阔袖之中,原风息端起眼前香茗,轻嗅一口醇厚的茶香,漫不经心道:“我是谁?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至于药方,只要有心,得知何难?” 说完,不理会欲言又止的他,放下茶杯,长身而起,“茶已饮,帐已清。告辞。” 说完,转身走出凉亭,撑了油纸伞,走入雨幕之中,飘逸身姿,渐化作漫天细雨中,一抹如画剪影。 玉微暇目送,一人自背后阁楼转出,走了过来。 “这就是药引,竟是人血?” “嗯。那毒乃是失传的古方,以血为引,少有人知。”玉微暇闭眼深嗅,熟悉的香气沁入鼻尖,迷离醉人,沉浮不定,若有还无,乃燕国特有的“醉流颜”,却早已绝迹多年。除她身上,旁人绝无仅有。 “失传古方?原风息怎么有?” “不知。”玉微暇不愿多言,转身,对上她平淡的面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药引既得,我这就去配解药。” “嗯。”姬允祯微笑颔首,若有深意的目光却若有若无追随原风息离开的方向,嘴角掀起一抹诡秘笑意, 看来,原风息并不如想象中简单。只是,无论怎样,他不过是个向自己献媚讨好,祈求垂怜的可怜男人! “原云意,即便你复原又如何?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将你捏个粉身碎骨!”秀美的手蓦然往空中用力一抓,再一点点收紧…… ------题外话------ 出门探亲,昨天没有更新,抱歉亲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10 夜约 “好苦!”浓稠深黑的药汁一气儿灌下,酸苦味道,直让人想要呕吐,云意皱眉伸手,“水!” 率先递过来的却是一颗糖——棒棒糖? “华殇,你还随身带着糖果?”她诧异偏头,只见华殇点点头,利索地将裹糖的油纸撕开,露出牙黄色的糖果,递到她手里。 椭圆的糖果,一根细细的木棍支着,看起来赫然类似棒棒糖,云意尝试着舌忝了一口,清甜中带着薄荷的清凉,味道还算不错。余光一瞥,但见华殇将一个老旧的荷包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里面鼓囊囊的,似乎还藏了不少的糖。 她还眼尖地发现,那旧荷包上似乎绣了、一把刀?恕她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东东,不过那针法实在拙劣得可以……一个似乎藏着jq的荷包,唔,值得深思。 “吃药后吃糖不好,还是喝水吧。”玉雕般的手将糖果拿了开去,将小巧的杯子塞到她手里。 闻言,华殇立刻抬头看了原风息一眼,见他随手将糖果搁置在一边的桌子上,眉头皱了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云意没在意,端着比寻常轻巧的杯子,微微颤抖着喝了口水,心里还挺高兴。三四天能恢复到这样的状态,挺好。证明玉微暇是用了心的,每天几大碗苦哈哈的药汁,没白喝。 “今日天气不错,要不,我带你去城中转一转?”原风息温声相询,一面端来热水,将毛巾浸湿,拧干,熟练地给她擦脸、抹手,举止温柔,仿若对待稀世珍宝,缱绻目光始终不离她。 “嗯。”云意可有可无地应了声,这样的亲昵而仔细的照料,虽非第一次经历,终究还是不习惯,干脆转头盯着一株新移植的玉簪。 心道,若非还有顾忌,只怕连沐浴净手他都要一并伺候了。 “风息,你这样……会把我给宠坏的……”她似真似假地叹息,换来他一句坚定暧昧,“我喜欢,宠着你。” 她睁眸,不意对上他深邃墨瞳,但见里面坦坦荡荡,如水目光清晰倒影自己的艳丽面容,心神蓦然一荡,视线如被胶着,一时移不开眼。 “禀公子,右相求见。”红璧一声禀,旖旎顿时烟消云散,云意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让他进来!” 原风息果然是个危险的人。想她性情冷淡,又心怀防备,却还是在不经意间被他诱惑。 与姬允祯一道来的,还有玉微暇的侍童天星。小家伙还记恨着上次之事,故而对云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公子命我将药送来。”说着,用力将几大纸包的药往桌上一放,“这是十天的药量,里头有用法和用量。公子说了,用完这些药即可,余下的得靠你自己慢慢恢复!”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星心直口快,但并无恶意,还望左相大人谅解。”姬允祯笑着拱了拱手,云意斜眼睨她,似笑非笑道:“那是无暇公子的侍童,谅不谅解与右相什么相干?莫非——右相可以代表无暇公子?” “允祯并无此意。”姬允祯知道原云意就这么个性情,自己再多费唇舌不过自取其辱,干脆将来意挑明了,“允祯此来,一是探望大人伤势,二是想知会大人一声,秋将军已经整顿好人马,明日就要动身回京,还望大人早作准备。” 原来是催促她启程。秋狄大约是怕了?竟然让姬允祯当传声筒。不过她的伤最好是能再静养几天。 “不忙,此地风光本相尚未及领略,刚刚风息正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待本相逛腻了,自然会随秋将军回京!” “这——”姬允祯面露难色,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原风息,目露一丝暗示。 原风息淡淡一瞥,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笑道:“云云说的是,一连下了几日的雨,难得天气放晴,正该好好游玩一番,方不负了这大好秋光。” “既如此,允祯告辞。”姬允祯低头,掩住眼底冷笑。 “风息,代我送送右相大人。”云意微阖眼眸,懒懒说道。 闻言,姬允祯心头暗凛,莫非原云意察觉到了什么?原风息神色平静,从容道:“右相大人,请——” 云意抬眸,但见满园翠碧玉簪,那白衣蓝衫,色彩相得益彰,背后看来,亦是一对璧人,不由冷冷扯了下嘴角。 “华殇?”没有回应,抬头看时,却已不见那道沉默悲伤的灰色身影。 出了庭院门口,原风息微颔首,“右相大人慢走。” 姬允祯微笑点头,轻眨了下眼,与之擦肩之时低而快地道了句:“今夜,浚河如意画舫,不见不散。” 原风息容色未改,目送她的背影,目光沉浮,幽谧莫测。静立片刻,伸手摘下一片泛黄的树叶,信手往角落一弹:“出来吧。” 一抹灰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嘴里衔着一枚黄叶,冷冷盯了他半晌,旋即偏头吐掉树叶,默然转身走开。 回到院内,只见云意正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浅淡的光下,墨锦般的长发顺着椅背倾泻而下,艳若桃李的面容微仰,修长眼线,上翘的眼角,长睫微颤,红唇微启,妖娆绝美,不可方物。 华殇静静凝视,如竹身影,一动未动。直到云意开口,“华殇?” “公子。”他上前一步,灰白的长刘海微微跃动,将灰瞳中翻涌的情绪掩去。 “今夜——”她看着他,红唇渐渐绽放一抹邪魅的笑容,“是不是,该做点身为贴身护卫该做的事,嗯?” 华殇身体蓦然绷紧…… 夜,如期而至。月色朦胧,人约浚河。 浚河环绕泗水内城,河面不过丈许宽,虽比不得京都的繁华,却也是两岸青楼林立,河中画舫如云。 河水粼粼,倒映璀璨灯火,岸边河面,脂粉飘香,丝竹绕耳。如意画舫在诸多画舫之中,并不显眼,船头二三歌女,弹着琵琶,唱着绵绵曲调。 舫中,一人倚窗独坐,白衣胜雪,墨颜如玉,清美如画,窗外华灯丽影,皆成衬托。 姬允祯走入时,看到如斯情景,不由地一怔,旋即自嘲一笑。又非初见,自己居然还会被这幅皮囊迷惑,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即上前于桌前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要那药方。”无论是制毒还是解毒,皆须以血为引,用来牵制敌人,最好不过。 “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来听听?”原风息回首,笑意清浅,如水微凉,黑瞳深邃如渊,姬允祯不经意对上,顿觉心惊肉跳。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感觉,她缓声问:“宝藏之事,查探得如何?藏宝图果真在她手上么?” ------题外话------ 谢谢浅衫雾衣的鲜花和小韩知鱼的评价票。╭(╯3╰)╮ 话说,小鱼亲,看到你我很高兴,只是,你既来了,为何不冒个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11 你不配 “藏宝图?”原风息玩味一笑,执起矮几上的雕花银壶,倒了一杯陈年的花雕,于唇边轻啜了一口,举止优雅,恍若行云流水,端的赏心悦目。 静待下文的姬允祯却没那欣赏的功夫,不耐地低喝:“原风息!” “别说没有宝藏下落,便是有,我为何要透露与你?”淡淡眼风扫来,清绝眉目,隐带嘲弄,“至于药方,求我,不如求玉微暇,相信他很乐意为你效劳!” “原风息,别太过分!”姬允祯陡然大怒,平日温吞的眉眼俱是厉色,若是玉微暇有完整的药方,她何须找他!这个曾经一度让自己感到恶心的男人! “我纵过分,你又待如何?”原风息目光微敛,依旧不温不火。 如此轻慢态度,与从前刻意讨好的可怜姿态截然相反,姬允祯心头火起,然权衡之下,生生压制,耐住性子,露出一丝笑意,放低了姿态:“呵,你这是在吃醋?还是在恼上次我拒绝了你?……从前是我错了,只要你这次能助我寻得真正的藏宝图,无论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任何要求?” “是。包括、成为你的人……”姬允祯低头,微咬粉唇,刻意显露几分小女儿姿态,身子前倾,忍住心中厌恶,将纤纤玉手伸了过去—— 然,尚未触及那人手,一杯清凉酒液顿时扑头盖脸而来,将她满腔算计浇了个透心凉,姬允祯猝不及防,瞬间石化。 听得漫然如歌的嗓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凉尊贵,缓缓道:“谁允许你碰我?想做我的人?凭你,也配?!” 愕然抬眸,对上那人冰雪容颜,墨玉深瞳如渊似海,凛冽寒芒,令人莫敢直视。这样的原风息……清雅尊贵,恍若神祗,不容侵犯。 然,失神不过瞬息,姬允祯勃然大怒,一掌击在案上,小巧的矮几顿时四分五裂。 “好你个原风息!竟敢如此羞辱我?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别忘了过去是谁要死要活如同狗一般对我摇尾乞怜?现在却来装什么清高,说我不配你?”冷冷一笑,轻蔑地扫了他几眼,“以为当了个什么劳什子的光禄大夫,靠上原云意就可以肆无忌惮,目中无人了?也不想想,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什么德行?” “当初的原风息什么德行,不如你来说说?”原风息优雅起身,若无其事地抚平衣袍上的折痕。 还装腔作势?姬允祯咬牙冷哼,“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成了原云意的兄长,但是,只要我将你此次出卖她,害她变成废人沦为阶下囚之事透露出去,你以为,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闻言,原风息蓦然顿住,平淡嗓音不带丝毫情绪地问:“你是这次事件的主谋?” “你才是罪魁祸首!别忘记,若非有你内应,这次哪能让她摔得这么惨!”姬允祯抽出丝帕缓缓擦去脸上的酒液,满脸鄙夷不屑,“怎么?这会子装无辜?我手里还握着你我共同合作的证据呢,呵,你想——”不经意对上他的眼,话语戛然而止。 寻日云山雾水般的黑眸,此刻冷酷无情,平静、漠然、冰冷,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如视蝼蚁,白衣冉冉的男子卓然而立,一股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让她心颤、不由自主想要臣服。 那是久居上位者的尊股睥睨,无上威严。 这不像是自己认识的原风息……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念,姬允祯不由地心下一凛,一种危险直觉,让她猛然向后倒飞,然而,那白影更快,如风似电,倏忽而至。 未及反应,姬允祯但觉脖颈一紧,浑身动弹不得,听得“卡擦”两声脆响,左右腕骨俱被折断。巨痛刹那遍布全身,不由发出一声惨呼,“啊!”顷刻,冷汗淋漓。 “你挑她筋脉,我便废你手足!” “放开我家主子!”一声冷喝,数个黑衣剑客分别自门窗闯入,一色的黑衣黑帽,统一制式的窄长软剑,刹那组成剑网,铺天盖地,将原风息兜在其间。 姬允祯忍住巨痛发出数枚暗器,趁机月兑离他的股掌,飞快地闪身到一边。忽而,舱底猛然窜出一条身影,木屑四溅间,黑色窄刀化作催命阎罗刹那刺向她的要害。 “啊——”姬允祯骇然惊呼,势若奔雷的一击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叮”一物猛然飞击在那长刀上,发出一声刺耳锐响,本中要害的刀偏离了一分,狠狠刺入她的肋间。 鲜红飞溅,一条人影弹射而至,将姬允祯抄在怀里,利落地翻出窗外…… 灰影略一迟疑,放弃追击,转入舱底,抱着一人,身形一闪,很快消失茫然夜色中。 所有变故,不过瞬息之间。姬允祯被人救走,灰影离去之时,那边几名黑衣刺客已尽数毙命,原风息白衣如雪,滴血不沾,冰冷神情,如仙如魔。 一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主子,刚才那两人,是左相和华殇。” “我知。”原风息低道,怔然望着窗外夜色,微勾唇,带出一丝苦涩的笑,“云云,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心。你尽忘前尘,或许,这恰是你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夜渐深,月渐沉。有人对窗,兀自沉吟。 素白的手拈了一支银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随风轻摆的烛火,火光勾勒她完美的侧脸,散发出暖玉般的光泽。 华殇静立身侧,眉间深结,略带忧郁的眼神,出神地看着她。从画舫回来,她就坐在那里,不发一言,这让他感觉不安。 思量再三,终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我没能杀死他。” 云意侧眸,几分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根据主角不死定律,姬允祯没那么轻易就死。 顿了下,华殇又道:“救他的人,是玉微暇。” “哦。”这一点也不意外,云意想了想,湛亮的眼神灼灼盯着他,“舫中的对话,你也听到了。你说,原风息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 “公子心中自有判断。” 果然还是惜字如金。云意心叹,放下银簪,按了按额角,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 原风息与姬允祯共谋,害了原云意,这点毋庸置疑。然而,姬允祯的话透露一个讯息,原风息,并非本尊兄长,又或者,他压根就非原风息。 唉,这都什么跟什么!可恨那话本,竟然提也没提一下原风息此人。按理,他这样月复黑的角,即便是炮灰,也是轰轰烈烈的炮灰才对。 甩了甩头,转头道:“华殇,拉一首曲子来听。” 华殇依言解下胡琴,却又听得她道,“换一首轻快的吧,嗯,我先哼一遍……” 云意哼的是“两只老虎”,结果华殇奏出来的,依旧是哀伤的调调,让人听了感觉不是两只老虎跑的快,而是两只老虎奄奄一息。 云意扶额叹息:“罢了,你下去吧。” “是。”华殇沉默背上胡琴,走出房间,来到院外的角落守候。 片刻,终于等到那抹秀雅身影。 他走了出去,平静忧伤的眼神难得的犀利,“你不是原风息。是谁?” “我就是原风息。”他淡笑从容,轻缓却又坚决,“除我,谁也不配叫风息。”这是只属于,她的名字。 ------题外话------ 假期过得好快,明天要上班了,真心感觉累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16 一吻 姬允祯,毁容,只是小惩大诫。 云意冷眼环顾,疯癫武将已被诛杀,黑衣刺客负伤而逃,惊心动魄的一场刺杀,就此落幕。 朝臣大多面色骇然,心有余悸……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被迫中断,多少心有不甘。然,来日方长……冰冷视线扫过犹痛苦抽搐的姬允祯,旋即拂袖大步走出宣德殿。 宫门在望,一顶软轿恰从身边经过,云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领路的小太监颇有眼色,忙道:“那大概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无暇公子。据说是右相大人请来给太后诊脉的。” 玉微暇?云意神色一敛。地位超然的无暇公子,居然为了姬允祯甘愿卷入朝堂。真真是情深意切啊……那么,以他的医术是否可以治好姬允祯的脸? 思及此,云意杀机蓦然一动。是不是,该让玉微暇的“临终表白”提前呢? 出了宫门,登上马车。“云云。”有力臂膀携着熟悉的安神香将她轻轻一带,她顺势倒在熟悉的怀抱。 仰面一笑,几分邪肆:“呵,姬大人那张‘美人皮’不小心,被我给撕烂了。风息,你说该怎么办?”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衣上袢扣,不放过他丝毫的反应,但见那秀雅绝伦的面容,渐渐压下来,迷离氤氲的眼眸,温柔如水。 “云云高兴就好。”轻描淡写一句,是对她的宠溺,对姬允祯的漠视。原风息将她调整了个位置,让她靠得更舒适,玉白的手指如羽般轻描她绝艳的眉目,并没有追问详细。 她目不转睛,企图从他动人神情中寻出丝毫微妙异常,非但无果,反而差点沉溺在他醉人的温柔中。 那温柔,似毒,让人甘愿赴死,含笑黄泉。 云意缓缓合上眼,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一瞬,若非自己直觉敏锐,只怕早就横死当场。 恢复武功,迫在眉睫。与姬允祯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因此,这双手,注定要沾满血腥。 自己,终究要辜负师父多年的苦心教导。 暗自叹息一番,云意便将此念抛却。前世皆成云烟,唯有把握今生,活在当下。前些日子的身不由己和彷徨无助,今生绝不愿意再次尝试! “云云在想什么?”原风息贴在她耳边低问,墨发如缎,顺着他流畅的肩线滑落,她抬手勾住一缕,漫不经心地把玩,“姬允祯被刺客伤了脸,恰好又中了你配给我的毒药,半面容颜尽毁。以玉微暇的医术,可能医治?” 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姬允祯虽算不上美人,却长了一张天生具有欺骗性的脸,温文无害,平易可亲。这张伪善的面具毁却,倒要看她还怎番去迷惑世人? 原风息略加沉吟,方道:“以玉微暇的医术,假以时日,或可治愈她的脸也不定。” “不过——”冰雪般的面容趁机欺近,温柔的气息轻拂,丰润的唇近在咫尺,“云云若希望她的脸不愈……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自然——”马车陡然一个颠簸,猝不及防,四唇相接。她瞬间瞠目:“唔?!” 软而凉的唇,似水又似冰,微微辗转,却灼灼如火,烫得她心头一烧,忍不住轻轻战栗。 情不自禁,想要沉沦。然,失神不过刹那,云意猛然将他推开,顺势坐靠到车壁上,闭目不语。心跳,却隐有失控的迹象。 “云云,你在逃避。”低柔语调,恍若呢喃。 “我没有。”她睁眼,一片冷清,却恰对上他、展颜一笑,恍若冰山雪莲盛放的刹那惊艳,风华绝世,颠倒众生。 “风息,别诱惑我。”否则,她不介意做点禽兽不如的事。伸手捏了捏他秀雅的下巴。可以防备,可以守心,但不妨碍她享受美男。 “云云也可反诱之。”他勾唇,眉梢眼角如绽放极致妖娆的花,勾魂摄魄。 马车徐徐停下,“公子,到了。请下车。” 云意转头立刻下车,但见眼前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朱漆大门,门前一对石狮子虎虎生威。 黑底匾额,赤金大字“左相府”龙飞凤舞,于灯火下熠熠生辉。 数十仆从家丁分作两列排开,恭敬垂首恭迎。当先一妙龄女子,轻挽坠髻,略点翠簪,一身素净襦裙,披着淡紫色的披风,碎步迎上前来。 盈盈一拜:“夫君。” 一声夫君,叫云意心肝儿颤,眼前的女子正是原云意的妻子——方语梅,一个七品县令的庶出女儿。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当年曾一度成为京城的热门话题。 方语梅身材瘦弱,五官清秀,性情温顺,典型的以夫为天的贤良女子。也许,当初原云意看中的,正是这一点——好拿捏!这也是原云意比姬允祯高明之处,一个敢于娶妻的女子,谁敢怀疑她不是男人?! 天色已暗,然府里灯火通明,举目望去,但见屋宇重重,飞檐凌空,雕梁画栋,极尽华美。园内,亭榭错落,幽静曲折,假山奇石,浑然天成,更有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方语梅见她有意无意环顾周围,便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夫君可要召见众位公子?” 闻言,云意脚步略顿,众公子?即传说中左相后院的三百男宠?正犹豫着是否要见,忽而前面一阵嘈杂声,随即一人猛然从侧边的花树间窜了出来,一头撞到云意怀中。 云意猝不及防差点被撞倒,幸得原风息相扶,登时有些火大,一把揪住那人:“怎么回事?” 那人猛地抬头,明亮灯光下,瘦削的脸隐约有种熟悉感,竟有几分像……像前世自己所爱的那人。云意不由地怔住。 那人看清是她,却勃然大怒,当即一口朝她啐来:“呸,该死的狗贼,放开我!” 云意一偏头,顺势一脚踹去,那人瘦得皮包骨,顿时被踢翻在地,半天挣扎不起来。 “苏公子?苏——”呼喊声戛然而止,追来的小厮见到云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爷、饶命!” “说,怎么回事?”云意一脚踩上那人胸口,不让他爬起来。 “自爷离府,苏公子就拒绝吃东西,奴才怎么劝都没用。刚才他说想出来透透气,奴、奴才怕他出事,所以就放他出来,谁想他竟跑了。”小厮战战兢兢道。 云意听完,猛地一扯那人头发,迫他抬起头来,“你想绝食而死?” “你这狗贼,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害我全家,居然还妄想我对你摇尾乞怜,呸!我苏遂宁愿死!” “那你就去死!”云意放开他,回身抽了侍卫的剑丢到他跟前,扯唇一笑,阴森冷酷犹如修罗,“绝食多慢,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苏遂,也姓苏。还真是巧了。莫非,这就叫孽缘?只是,今生,她绝不容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既敢挑衅,就要有被虐的觉悟! ------题外话------ 谢谢1297947598亲的鲜花和gu041亲亲的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17 求子 没有相劝,没有迁就,只有冷酷直接。苏遂愣住,世人皆传奸相冷酷残暴,喜怒无常,今日才算见识。离府之前犹对自己百般忍让,回府却翻脸无情,让自己去死? 相府中人,却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后院男宠虽多,能长盛不衰的,却只有华殇一个。余者,旧人换新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 见他没动,云意眉梢一挑,讥讽道:“怎么?有死的决心却没自刎的勇气?要不,本相帮你一把!”话落,弯腰拾剑“唰”地一下朝他胸口刺过去。 苏遂下意识翻身一躲,听得她冷冷嗤笑,“本相离府少说也有大半月,真要绝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还有力气到处乱窜!贪生怕死之辈,不过逞口舌之能,少在本相面前叫嚣!” “来人,拖下去,鞭一百,吊到后院示众!” 此令一出,诸人顿时噤若寒蝉。 苏遂不甘叫嚣,原风息指尖轻轻一弹,顿时哑了声音。 世界终于安静了,云意冰冷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四周,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处置苏遂,不仅仅因他对自己的冒犯,亦是对后院那些男人的震慑。本尊四面树敌,后院那么多人,心怀叵测者,定然不少! “语梅,备水,本相要沐浴更衣!”说完,看也不看苏遂一眼,径自离开。 方语梅诚惶诚恐地跟上。原风息略微停顿,朝被拖下去的苏遂定定看了一眼,如雪容颜,略带怅惘之意。 云云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人。即便失去记忆,亦下意识从旁的男子身上寻找那人的影子。 风忽起,吹得檐下灯笼摇晃不止,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慢慢飘落,他伸手接住一片,轻轻一叹:“起风了……” 起风了,不知不觉,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 偌大的府邸,笼罩在秋风冷雨中。云意信手推开窗子,一阵风卷了几星桂子飘来,带着细微的凉意,落在未干透的发上。 “扣扣。”有人敲门,“夫君。”是方语梅。 “进来。”云意随手关窗,拢了拢头发,转身时,方语梅正端了托盘进来。 “夫君,妾身给您炖了碗汤,喝了好暖暖胃。”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呈在她眼前。 “语梅辛苦了。”云意端起碗,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方语梅受宠若惊,微抬眼,见向来冷若冰霜的“他”含笑望着自己,摇曳的灯火下,惊人的容貌,绝艳逼人,不禁脸上一烫,忙又垂下眼帘。 “好了,汤留下我慢慢喝,天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云意将碗搁下,温声道。 “夫君——”方语梅迟疑着,没动。 “怎么?还有事?” 方语梅咬了咬唇,默不作声地跪下,把云意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求、求夫君再、再给妾身一个孩子。”低不可闻的语句,却十分坚定。 “孩、子?”云意顿时张口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方语梅红着脸,干脆抛却廉耻,豁出去:“妾身已请太医把过脉,上次小产亏损的身子已经调理好了,太医说、可、可以了……” 云意顿觉风中凌乱,扶额一叹。坑爹的原云意,到底给姐留了什么样的烂摊子啊。小产?天,两个女人哪里来的孩子? 原云意,你悲催了。好大顶绿油油的帽子……只是,那奸夫是谁? 良久沉默。 “夫君!”方语梅低呼了声,平静中隐带一丝绝望。她不敢抬头,眼睛已有泪意。终究还是自己奢望了……她知道,“他”娶自己并非因为感情。而她也从未敢奢望。只是,终究还是想要有份依靠。 那悲戚绝望的声音让云意的心头微颤,她低头,看着卑微跪着脚下的女子,那微微颤抖的瘦弱身躯,喟然一叹。 终究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若可以,自己也想给她一个孩子。可是,她能么? “公子,一煞求见。”红璧沉稳的嗓音响起,云意猛然松了口气,来得好!终于将她从这场“求子”的尴尬中解月兑。 当即头也不回道:“我去处理下事务,语梅先回去休息。” 方语梅垂首不语,良久,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 云意走出门外,一煞正跪在廊下。黑色劲装勾勒出姣好身段,妖娆面容,疏离淡漠,隐约有种违和的熟悉感。 煞,乃原云意的暗卫。无论男女,均以煞命名。一煞、二煞、三煞……依次排名。一煞,则是最早追随的暗卫。是个美艳逼人的年轻女子。 “求公子赐华殇解药。” “解药?”云意蹙眉,“什么解药?”华殇什么时候中毒? 闻言,一煞猛地抬头,惊愕中带着几分乞求:“公子。华殇违背您的命令,擅自离京,是该得到惩罚,然而,那都是因为担心公子安危。十数天的断肠蚀骨煎熬,若再不给解药,剧毒攻心,只怕华殇性命堪忧。还请公子开恩。” 十数天的煎熬?云意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红璧。 “公子。”红璧上前一步,替她解了疑惑,“断肠之毒,须得每月服用解药,否则定受锥心断肠之痛。” “若无解药呢?”云意将手缩入袖内,模了模袖袋,掏出一个尾指般大小的瓶子。无怪乎心里总有种遗漏了什么重要之事的感觉,原来是关乎华殇。断肠之毒的解药亦是毒药,每月一服,虽可缓解痛苦,然毒却越积越深,直到毒发身亡。所谓的解药,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此药不失为一种控制手段,然,未免过于歹毒。原云意,居然把它用在华殇的身上…… “公子,开恩。”一煞的恳求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意淡淡瞥了她一眼,拢了拢衣袖,“走吧!”华殇竟生生经受了十多天的折磨。然而他不说,莫非也以为这是她的惩罚?天地良心,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走入雨中,红璧撑了青绸伞追出来,她接了,下意识回头看一眼煞,恰对上,她妖娆中带着几许清冷的面容,脑海灵光一现,蓦然惊觉,刚才那违和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一煞的神态举止,分明与自己有几分相类。 念头闪过,云意并未放心上,加快脚步朝着竹园走去。 竹园,翠竹如林,沙沙声中隐约夹杂着忧伤的胡琴声。萧萧风雨中,平添几分冷雨敲窗的寂寥与凄清。 云意到来时,华殇正坐在走廊边的围栏上,背靠廊柱,怀抱胡琴,仰头闭目,眉头深锁,神情痛苦。 斜风细雨,打湿了他半边身子和发辫,他仿若木雕,全然未觉。有水滴顺着他的长刘海滴落,不知是雨是汗。 云意驻足,方寸之间隐有莫名情绪触动。 “华殇。” 静默的身子微微一动,华殇缓缓转过脸来,但见雨幕中,一身红衣妖娆的她,青色的伞面下,容颜如花,眉目如画。朦朦胧胧,似远又似近,心头一痛,怀中胡琴骤然滑落,发出一声闷响。 他伸出手,口中喃喃:“雅雅……” 云意疾步上前,刚要拿出解药,手中的伞一歪,已被他猛然抱住。 她僵了僵,冷静地推开他,倒出深蓝瓷瓶中的药丸,手指捏了,塞到他嘴里。 华殇含住药丸,却也不放过她的手指,轻轻卷在舌尖,微妙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云意心尖一颤,连忙强行抽出。 “雅雅。”华殇神色恍惚,灰眸迷离,视线胶着在她脸上,似看她,又似透过她寻找谁的影子。 云意蹙眉,此毒霸道,一番煎熬之下,强悍如华殇亦有些神志不清。 “雅雅……”拉住她的手,他深情呢喃。 “你认错人了。”云意冷静地抽出手,沉吟着开口,“华殇,或许我该放你自由,让你去寻你所爱。”这样一个心碎的男子,捆在身边,有何意义? 闻言,华殇拧眉,眼底隐约浮现几分清明,“你就是我的一切。雅雅……别放手……”卑微的请求,脆弱的神情仿佛一触即碎。 云意不忍,所以当被他再次紧抱,她没有拒绝。她非铁石心肠,也曾深爱过。也罢,权当是一个安慰的拥抱。 心中默然一叹…… 秋雨无声,夜自沉吟。 有人温情相拥,有人对窗无眠。 原风息手捧书卷,斜靠窗边,风吹凉了他迷离双眸,淡淡的嗓音也染了一分萧瑟的凉意。 “她去了竹园?” “是。”黑衣人悄然无声,如同幽灵。 “那件事办得如何?” “属下俱已安排妥当,玉微暇已将凝露果买了去,全然没有怀疑。” “那就好。”原风息转身,将书随手搁下,“你下去吧。” 黑影没动,他狐疑:“怎么?” “属下想说——”黑衣人沉吟着,“傍晚宫中那场刺杀,着实惊险……主子难道不担心……” 话语戛然而止,未尽之意,原风息心领神会,漫然笑道:“我自是担心,只是,却相信她能应对。” 烛火微摇,他的思绪亦如斯沉浮,“爱的最好方式,不是保护滴水不漏,亦非事事替她周全,而是,看护她成长,让她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何况,云云、她非菟丝子,我亦不愿做那宿主,我只想、与她并肩,一生一世。” 当初,就是将她保护得太好,苦心孤诣设计,让她嫁他,却不想,苦苦等待,等来的不是新嫁娘而是她身死的噩耗……那样的痛,经历一次就足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18 爷,请翻牌 从竹园出来,夜已深,雨却愈发绵密。 “爷不留宿?”一人如凭空出现,一身黑色长袍有如与黑暗融为一体,大胆如云意也吓了一跳。 “子幽?” 白子幽,一个神出鬼没的男子。乃是左相原云意的左膀右臂,打理着府里府外大大小小的事务,大到财物人事,小到云意的吃喝拉撒和、房事。 “爷,不留宿?”飘渺的嗓音重复,男子面无表情,他的皮肤很白很薄,连那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唇色亦白得透明,然而,却并无孱弱之感。一身十分宽大的纯黑色长袍,愈发衬得他的脸色惨白,行动之间悄无声息,如同幽灵。 尽管此人看起来神秘而诡异,然而,心中却无端生出一股亲切之感。 云意看着他,摇摇头:“不留宿。” 闻言,白子幽将一个四方形的彩漆托盘呈在她的面前,“那么,请翻牌。” 嗯?狐疑目光看落,但见盘上黑白子足有上百粒,然而却比寻常棋子大了不少,随手捡起一粒,触手生温,乃是上等的暖玉。 捏了捏,但觉有异,翻过来看,棋子底下赫然刻了一个名字“苏遂”? 白子幽将棋子夺了去,低头一看,道:“此人刚被爷罚过,眼下正吊在后园的树下,只剩半条命,只怕伺候不了爷!” 闻言,正好奇捡起第二粒棋子的云意手颤了颤,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这是、翻牌侍寝? 从前看电视剧时,看到帝王翻牌宠幸嫔妃,也曾yy过……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也可享受这般“帝王级”的待遇。云意勾唇一笑,本尊这样的做派,与自己的恶趣味倒有几分臭味相投。 抱着好玩心态,她将棋子捏了起来,随口道:“那就这个吧!”待翻过来一看,顿时怔住,上头赫然是原风息的名字。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侍寝的男宠里面,居然有自己的兄长的名字?云意不愿多想,却又不能不想。 就在白子幽伸手要接牌子时,云意将它扔回托盘中,“罢了,不若我亲自去趟后园,好好挑选。” “爷,请。”面瘫脸白子幽收起牌子,提了灯笼,替她撑着雨伞,一路前往后园。 后园,即相府男宠起居之所。又分东西二阁,中间隔着一个大花园,遥遥相望。 阁中,又分许多个小院子,院子里各建小楼,雕梁画栋,迭起三层,屋脊上涂抹金漆,流光隐约,倒颇有金屋藏娇之意。 然,院门前匾额上写的什么?一苑、二苑……十苑……云意彻底无语,本尊那懒散劲儿与自己有得一拼。她亦是怕麻烦的人,有什么就喜欢以数字命名,简洁明了,还不费事。 各个院子里的灯依次亮起,一个个打扮好的男侍从院子里走出来,齐齐站到云意面前。 偌大的花园,顿时满满当当。 百来个年龄不一的男子垂手恭立秋雨中,皆穿着白色深衣,外罩绣花薄云纱,长发披垂,只挑了耳边两缕束在脑后,看起来清新动人。 咋看过去,都一个模样。再细看,却又风情迥异,各有千秋,但无一不是姿色上乘。 男色渐欲迷人眼……云意默默念了句。面对如此众多男色,心底潜藏的小邪恶正蠢蠢欲动。 上前一步,伸手挑起眼前一个少年的下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可人的小脸,水汪汪杏核眼,明媚纯真,犹带三分怯,楚楚动人。 粉女敕如花瓣的嘴唇微微翕动,让人恨不得低头咬一口。微凉的食指往那粉润上轻轻一压,少年吓地浑身一哆嗦,口齿不清地喊了声:“爷。”明显带着惊惧。 到底还是女敕了些,才十一二岁。云意淡淡一哂,她对呦齿不感兴趣。 视线无意中一扫,顿时落在挂在树梢下的那道影子,想起此番来的真正目的,缓缓松开少年,径自走了过去。众男子连忙避让出一条道路。 挂在树下的正是冲撞她的苏遂。结结实实的一百鞭抽下去,身上已是体无完肤。 “放他下来。”她道。 身边的白子幽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弹去,结实的绳索哧地一声断开,苏遂整个人栽到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啧啧,子幽,别这么暴力。” “下次我会温柔点。”白子幽一本正经地回了句。 真无趣。云意笑了笑,低头看地上的苏遂,抬脚轻轻踢了踢,“死了没?” 奄奄一息的苏遂哼了哼,缓缓睁开紧闭的眼,定定看好一会,才认出她来,暗淡的眼眸刹那亮了起来,燃烧着熊熊怒火,然,这次他没有破口骂人,只是紧抿嘴角,恍若杀人的目光瞪着她。 “倒是学乖了。”云意冷冷一嗤,“恨本相?想报仇?那么、我给你个机会!” ------题外话------ 谢谢yueyue12241亲和小鱼亲的赏,╭(╯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19 怎么是你 024 熟悉的芬芳 025 消息 “雅雅……”失神低唤,饱含深情,他渐渐迷失在那醉人的芬芳,灼烫的唇沿着刺青的纹路游移辗转,温柔厮磨,身体因为压抑而轻轻颤抖,心底的渴望在叫嚣着更多需索,清瘦修长的手指缓缓贴上她的肋间,轻轻摩挲,掌心的温度,滚烫如火。 “哗啦。”她忽而从水中站起,白的肤黑的发,鲜明如同浓艳的画卷,徐徐展开那艳艳风姿。 华殇呼吸一滞,心跳欲止,心神恍惚,只觉魂为之夺。 “华殇……”云意勾唇一笑,妩媚妖娆,一手轻轻贴上他胸膛,心跳如擂,是失控的频率,微凉的手指忽而轻轻攀上他莹润的唇瓣,轻描淡写,顺着瘦削的下巴,滑落到喉结处,晶莹水珠顺着指尖滑入衣内,激起他剧烈的战栗。 “雅雅。”他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滑动,急切地想要捉住她妄动的小手。 她却忽而将他推开,“?”他猝不及防,踉跄了下,微偏头,几分迷惘地看着她。雾气氤氲中,面色绯红,眼神懵懂无辜,神情若开在水中的花,摇曳生姿,惹人垂怜。 如斯风情,靡丽动人,让云意想要、扑倒、蹂躏。 然,她却清醒而冷酷道:“华殇,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谁,本相,绝不是谁的替身。” 她眼神清冷,容色如雪,淡然中透着决绝,“我——”不是。华殇忧伤凝视,眸中深痛,为心底无法言说的过去。 “出去吧。”云意转身,重新没入水中。 华殇深深注视她美丽的背影,心头绞痛不已,明明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怔立片刻,默默低下头:“属下告退。” 门外,淡淡月华下,墨发白衣的原风息,静静朝他望来,清隽秀雅面容,迷离深邃眼神,仿佛空濛山水,如诗如画,却又神秘莫测。 四目相对,无形交锋。 “愚蠢。”他轻哧,眼底的眸光却犀利逼人,“记住,她是原云意。别试图勾起她过去的记忆。否则,死。” 心头震颤,华殇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你不是原风息。我、知道你是谁。”从小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和直觉,告诉他,此人的身份。 “是么?”原风息唇角挑起一缕浅淡的笑意,“那又如何?” 华殇抿唇,深锁眉间是解不开的迷惑:“当年,你没死?”分明饮下鸩毒,当场气绝,却在多年后,改头换面,再次出现在她身边。 “纵下地狱,也要设法回到她身边。”原风息语调浅淡,然眉目间的温柔,却似那春江之水,绚丽妖娆,清冷的容色刹那生出一丝魅人的妖异来。 如此情致,让华殇亦不由地刹那失神,定了定神,皱眉道:“若你还是当初的你,或许,我可以试着信任。” 闻言,原风息但笑不语,翩然越过他,推门进去。华殇霍然回首,脑海中浮现刚才的动人风情……却为另一个男子绽放…… 恍若窒息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按住心口。 “又被赶出来了。” 没有起伏的嗓音,十分熟悉。华殇苦笑,回头,果然看见一张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自己。 “子幽,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嗯。”白子幽淡淡应了声。 “子幽,你一点没变。”华殇无奈摇头,果然惜字如金。就连容貌,也似乎不曾改变。依旧是白得透明的肌肤,细腻如丝的肌肤,岁月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 “嗯。”稍顿,白子幽指了指挂在腰间的彩漆托盘,“下次,再让爷翻你的牌子。” 华殇神色微滞,有些不自在:“公子他——”约莫不会再找自己。 “下次,拿出那夜的勇气来。”子幽难得安慰人,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 那夜?华殇惊愕,随即面上一红,有些羞窘。子幽居然也知道……见他要走,连忙抛去那些旖旎心思,道:“子幽,劝下公子,对原风息提防几分。”她经历的伤害,已经太多。 “你劝。”子幽把问题抛给他。 “公子比较听你的话。”从小到大,白子幽是独特的存在。如师如父如友。 “会吗——”子幽微抬头,望天,“叫她翻牌,她都不肯了。” 华殇:“……”终于理解雅雅说的,无语。 寝卧内,水雾未散,云意已跨出浴桶,正欲穿衣。光焰摇曳,将她美丽倩影投射在娟制的美人屏风上,少女特有的柔韧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纤细云亭的胳膊,举动之间,无一不美。 原风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撩人的画面。只觉移不开眼,不由屏了呼吸,黑曜石般眼眸,光华璀璨,盛若烟火。移步上前,玉样指尖,于绢上细细描绘那勾魂摄魄的轮廓。 那指尖,如有热力,穿透屏风,落在身上。云意索性随意拢了衣衫,转出屏风,但见容色如花,凤目潋滟,朱唇欲滴,刹那惊艳他的眼眸。 “云云。”随手将她一带,俯首贴向她颈侧,紧促气息呼在耳侧,撩起一阵酥痒。 “风息,断肠之毒,你可以解的吧。”她问,纤纤玉指勾画着他流畅的肩线,感觉到他渐渐绷紧的肌理。 “我尽力。”他没追问,偏过头来,深深注视她,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她看着他,眸光如水,手指渐渐没入他的发丝之间,踮脚吻上他杏花般的唇。 手臂蓦然收紧,他将她提抱起来,仿佛要将她嵌入体内,修长有力的手掌住后脑,化被动为主动…… 那吻,如狂风暴雨、浪卷淘飞,温柔又霸烈、似给予又似掠夺。 深长一吻,仿佛直到天荒地老。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窒息,他才离了她,轻轻抵住额头,彼此气息纠缠。 良久,他掬起她一缕发,道:“头发还湿,我帮你擦干。”说着,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了,拿过干毛巾,仔细擦拭。 云意微侧首,但见妆镜里映出二人身影。他捧着自己的发,神情温柔如水,秀山丽水般的侧颜,散发玉质的光华。 “今日之事,你听说了吧?” “嗯。”他动作未停,思忖了下,道:“但是,云云、你没有退路。” 闻言,云意深以为然。是的,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已经立在悬崖边上,退,则万劫不复。 心中顿时有了决断……但听他漫声道:“太子那边,已传回消息。谁能想到,他竟胆大如斯,将计就计,打开潼关,诱敌深入,结果大获全胜。” 云意心头猛跳:“李君照,打赢了这场战争?”话本记载的这场几近灭国之祸,居然、化解了? 那么,是否证明历史已经在改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26 廷杖之刑 历史已偏离轨迹,她不会死,死的,就该是姬允祯……视线转移到对面的姬允祯身上,只见她垂首敛目,裹着厚厚的纱布脸有意无意隐藏在阴影里,不由冷冷一笑。这副鬼样子,也敢出门。看来,这次揭发户部尚书等人贪污之事,定然是她的手笔了。 “上朝——”一声唱喏,打断了她游离的思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群臣山呼万岁之声中开始了新一天的早朝。 “众卿平身。”皇帝略带低沉的嗓音比往日少了几分中气,云意心头微紧,不禁抬头瞥了一眼,却见高坐王座之上的帝王,脸色异乎寻常的苍白。 这是,开始发病了?心沉了沉,若按照故事发展,皇上很快就病体沉重,不能视朝,届时由太子监国,与姬允祯一班朝臣等开始极力打压左相一党……逼得原云意,不得不反……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内侍官拖长的尾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话语未落,姬允祯已站出列来:“臣有本启奏。” “臣、有本启奏。” “臣有本。” ……一连十数人逐一站出来,皆呈奏本,阵容可谓十分强大。 皇帝不禁身子前倾,盯着底下以姬允祯为首的一班朝臣,余光下意识地瞥了眼云意,但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置身事外的样子,才缓缓开口:“众卿所奏何事?” 姬允祯上前一步,挺了挺脊背,朗朗开口道:“启奏陛下,左相原云意与户部尚书、渭州刺史、牧州刺史等人互相勾结,罔顾国法,卖官鬻爵、克扣军饷、贪赃枉法、迫害忠良、更大胆包天,侵吞修筑河堤公款数百万白银,可谓罪大恶极,还望陛下明察,严惩贪官污吏,还我大禹政治清明。”一番话义正词严,铿锵有声。 接着又一名官员出来启奏:“臣参户部尚书侵吞公款,构陷同僚,强抢民女,杀人夺财之罪,还望陛下圣明,严惩恶贼。” 站在大殿中央的十数位官员一一奏来,揭发左党以原云意为首的一班朝臣的累累罪行。 户部尚书双股战战,冷汗涔涔,若非还有原云意作为后盾,只怕早就吓破胆不打自招了。 一时,满朝皆寂。 沉默良久,皇帝沉沉而语:“众卿家所参之事,可有证据?” “人证物证俱全,请陛下明察。”姬允祯微微欠身,胸有成竹地开口,余光若有若无地朝云意冷冷一瞥,隐约几分嘲弄。这次,她胜券在握,即便不能将原云意扳倒,也要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 云意淡然自若,面对她挑衅似的目光,讥诮一笑。待会,就有得你哭了。 “来人,将证据呈上来。”皇帝威严的嗓音响起,便有太监将姬允祯等一班朝臣的书证呈了上去。 胖子尚书圆睁双目,直直盯着那些证据,顿时面若死灰,汗如雨下。余者被参的几个,亦是面色发紧,目露惊惶。 云意厉目一扫,没用的东西,敢做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竟连这点胆色都没有。 皇帝缓缓打开其中一个奏本,未曾览罢,已“啪”地一声合上,铁青脸色,怒斥一声“胡闹!”将本子猛掷于地。 姬允祯等人吓了一跳,却见皇帝又接着看下一本,这次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击龙座,指着姬允祯等人,连名带姓斥责:“姬允祯,尔等好大胆,竟敢如此戏弄于朕!” 姬允祯等人不明所以,一头跪下,“臣不敢。还请陛下示下。” 余者面面相觑,只觉莫名其妙,却也被帝王震怒之威吓得两股战战。 “尔等还不服气是不是?”皇帝怒极反笑,抬手甩给身边的内侍官,“念出来,给满朝文武听听,这所谓的罪证都是些什么东西!” 内侍官战战兢兢接了,先扫了一眼,顿时面露异色,旋即才缓缓念道:“六月二十日夜,左相原云意招一名男宠侍寝,尤觉不尽兴,夜半,再招二男,纵情yin乐,直到天明方休……”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群臣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一句句读下来,直若道道惊雷,将文武群臣劈了个外焦里女敕。 这都是什么东西? 姬允祯震骇当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直直盯着那内侍手中的本子,怎么会、怎会可能? 不理会朝堂下波涛汹涌,内侍官不带起伏的嗓音依旧在继续:“二十一日,再纳两名新宠,是夜,左拥右抱,被翻红浪,好不快活——” “够了!”皇帝厉喝,内侍官的声音戛然而止。 “姬爱卿、肖爱卿、耿爱卿——”被点到名字的官员皆不由颤了颤,皇帝的嗓音平平,却比疾言厉色更令人惊颤,“这就是尔等所谓的左相等人的累累罪行的证明?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国事来开玩笑,此等污秽之言与市井无赖何异,真真读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还振振有词在堂上构陷朝臣,朕看,尔等都活腻了!” 姬允祯等勃然变色。 “皇上,臣等冤枉。”姬允祯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臣等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以国事儿戏。臣等手中确确实实握有相关的罪证,只不过,不知因何故被人掉包,变成了这些不堪的东西。还望陛下明察。另,臣等尚有人证,还请陛下允许人证上殿。” 姬允祯,还在作垂死挣扎么?云意冷哧,随即出列,拱手道:“陛下,臣反对。所谓人证,红口白牙,便可指鹿为马。” 皇帝沉吟,姬允祯已沉不住气,扭头厉目瞪她:“左相大人好手段,若心中无愧,便是当堂对质又何惧?” 云意唇角一挑,那些真正的罪证,就在我手,你姬允祯又能耐我何?神色却十分严峻,声音沉沉,“姬大人到如今还试图诬陷本相么?虽然你我颇有龃龉,但想不到姬大人竟公私不分,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那略带得意的轻蔑的挑衅姿态,让姬允祯气得双目赤红,脸色铁青,嘴唇咬出血来犹不自知。 “左相大人——” “够了,姬卿家,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实在太令朕失望了。”皇帝面带愠怒,语气之中又带着几分疲惫之意,姬允祯还欲再分辨,却被他抬手止住,“事实摆在眼前,朕念你往日功劳,罚你一年俸禄,将手头事务暂且放下,回府闭门思过。” 这是要剥她的权?姬允祯委顿于地,脸色灰败。 云意则不满地蹙眉,抬头看了眼皇上,竟如此轻轻放过,想必他心中定是以为自己动的手脚。然,天地良心,这次真不是她…… 皇帝恰好转过视线,将她不满尽收眼底,眼底划过一丝思虑,随即又沉声道:“另,廷杖五十。” 轰,姬允祯瞬间脑袋空白,呆若木鸡。 梃杖?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月兑衣杖击背臀,生受其辱,毋宁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27 皇长孙 可是、她却连死也不能。因为,这条命,并不属于自己。姬允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一片静默的脸。没有人,敢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自己申辩,哪怕是主子安插的人手,此刻也袖手旁观,等着她受刑。 原云意一党,更是幸灾乐祸,兴致勃勃。最终,视线对上原云意,但见她目含讥诮,神情尊贵睥睨,看着自己,仿若俯视蝼蚁。 那轻蔑的、鄙夷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愈发衬得此刻她的狼狈,心如针扎般,密密实实的疼,姬允祯露出刻骨恨意,双拳紧握,旋即不甘地撇开视线,缓缓地、缓缓地趴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冰冷的温度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行刑——” 随着一声高喝,左右两名手执竹杖的行刑官便高举棒子,一下子猛抽下去。 “啪”地一声,将她的尊严击个粉碎。姬允祯浑身猛抽了下,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啪”又一杖落下,火辣辣的疼痛沿着臀部蔓延至全身,脑海之中犹如山崩石裂般,往日荣光皆尽崩塌。姬允祯眼底泛起了水光,指甲紧紧陷进掌心,唇齿之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内心不甘的咆哮和嘶吼,却无法宣泄,姬允祯死咬牙关,缓缓闭上眼睛。臀部越来越痛,每一下都是耻辱的烙印。 原云意、原云意,总有一天将你碎尸万段,让你生不如死。今日的屈辱,他日定要你百倍奉还!原云意…… 云意冷眼旁观,看她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心中快意的同时也略感惋惜。不必除衣,便宜她了。若非刚才接收到皇帝略带警告的目光,恨不得立刻上去扒了姬允祯的衣服,好让大家欣赏一下大禹国右相的娇美玉体。 好容易,五十板子打完。左党感觉意犹未尽,右党松了口气之余犹心惊肉跳,心有余悸。 而姬允祯,结结实实的五十板子下去,已然动弹不得,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臀部已经血肉模糊,血色透出上等的锦缎,显得触目惊心。 云意环顾一圈,那群老顽固的惊恐表情取悦了她,不禁微微一笑。 皇帝从刚才就一直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此刻见行刑完毕,睁眼瞥了眼恍若死人般的姬允祯,沉声道:“退朝。”这,也算是给姬允祯一个警告吧。底下那点小动作,他未必全然不觉,虽有心偏袒意儿,然帝王心术讲究制衡之道。何况,凭心而论,姬允祯比起意儿更适合为相。 姬允祯被抬了下去,经过云意身边时,陡然睁眼,眸中寒光乍现,有如利刃。 视线触及,云意一笑置之。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并不在意。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会,就此落幕。 走出大殿,但见天宇如洗,碧蓝万里,一轮红日高挂,金光遍洒,将辉煌艳丽、繁花似锦的宫城衬得犹如仙境。 “左相大人,这边请!”细中带着阴柔的嗓音,姬允祯循声望去,但见宝湘笑吟吟朝着自己招手,略一沉吟,便知皇帝要见自己,忙疾步跟过去。正好,她也有事要与皇帝相商。 宝湘将她引至一花园,前面就是宁和殿,乃皇帝暂时休憩之所。 “宝公公。”姬允祯蓦然停下脚步,叫住宝湘。 “左大人有何吩咐?”宝湘转过身,阴柔的眉眼,微斜挑,看着她,颇有几分含情脉脉之意。 云意忍住恶寒,跨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想请公公帮个忙,将陛下近一年的脉案借本相一阅。”她想知道,皇帝到底得的什么病,看看风息有没有法子,延长他的寿命。这样,也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准备退路。 “脉案?”宝湘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轻轻抚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指甲,“不知大人要这东西作甚?”皇帝的脉案,极为保密,等闲不能翻阅。 “不过关心关心陛下。”云意淡淡道,似乎并不在意,斜了他一眼,眉梢一挑:“怎么?宝公公不乐意?”不信他办不到。 “呵呵,哪能啊!”宝湘朝她甩帕一笑,媚眼横波,似挑逗勾引,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她对太监可没兴趣啊。即使他愿意做受,她也做不成那攻。 宝湘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低头凑近来,小声道:“大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给你办得妥妥的!”说着,竟伸指在她胸前轻轻一点。 云意猛然一颤,顿时浑身僵硬。那轻轻一点,正好点在某点上……坑爹呀。她被一太监给揩油了? “大人请稍等,待杂家去看看皇上过来没?”似乎被她的呆傻取悦,宝湘用帕子掩嘴,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冲她抛了几个媚眼,这才一扭三摇地往宁和殿而去。 真是,好惊悚!云意默默擦了把汗。好一会,才开始注意四周的景致。但见园子里古树参天,花繁叶茂,郁郁葱葱,却是比别处多了几分勃勃生机。 眼见翠色掩映之中,露出亭台一脚,便信步走了过去。也不担心宝湘回来找不着人,谁让这死太监竟敢调戏自己。 沿着林荫小径走了一会,眼见亭台在望,前方忽而传出一阵哭声。不由脚步微顿,侧耳细听。 “你、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皇爷爷!”一个略带哭音的嗓音大声吼道,却因稚女敕而略显底气不足。 “哼,皇爷爷,你也配叫?”嚣张的童音,刻薄阴损,“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也敢称父皇爷爷?来人,给我打!” “不,我是皇长孙,我爹爹是太子!你、你们不能打我!” 皇长孙?云意心猛地一跳,不由靠近前去,躲在树后,透过繁茂的枝叶,举目望去。 只见亭子的水池边,狼狈地倒着一个十一二的少年,而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围成半圆,将其困在其中。身边还带着几个高壮的太监。其中一个太监手里拿着皮鞭,在手里轻轻敲着,阴狠地盯着少年。 为首的一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穿锦衣,神态倨傲,转身夺过太监手指的长鞭,猛抽向少年,并狠狠啐了一口:“呸,还太子?胆敢篡位的反贼,活该千刀万剐。至于你,反贼之后,还敢在本皇子面前称爷,找死吧你!”边说手中的鞭子抽个不停。 “不是,我爹不是反贼!他是太子,我是皇长孙、是皇长孙……”少年抱头哭喊,拼命闪躲那鞭子,却被一太监死死按住,顿时被抽得遍体鳞伤。 许的挣扎得狠了,忽然太监一个没按住,少年竟一头栽进池子里,咕咚一声,沉了下去。 打人的男童顿时一愣,面上顿露慌张。 “皇兄,怎么办?”另外几个孩子也慌了神。 “走!”男童咬咬牙,眼底掠过一丝狠戾,将鞭子丢给随侍太监,转身逃也似的离开。其他的孩子也跟着一块飞奔。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云意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疾步来到池水边,忽然“哗啦”一声,水花溅起,一个人头从水中冒了出来。 “你?”云意有些意外,此人正是刚才落水的少年,此刻他攀着岸边的石头,咬牙挣扎着要爬上来。 而他似乎被云意吓了一跳,手一滑差点又沉回池子,幸而云意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给提起来。 少年跪坐在地上,正难受地咳嗽着,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来,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如蒙了一层雾,他眯着眼,似乎努力想要将她看清楚,口中缓缓问道:“你是谁?” 云意不但反问:“你是皇长孙?” 少年沉默地低下头。 云意低头审视脚下狼狈如斯的少年,那孱弱的身躯正微微颤抖,沉默却又倔强的表情,眼角依稀的泪痕,着实令人心怜。 然而,“眼泪,只会让你更软弱。”她轻道,心叹果然该遇上的还是要遇上。 皇长孙,抑或说是前皇长孙,皇帝驾崩后,被迫成为傀儡皇帝。乃是左相原云意手中一粒棋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32 酝酿 华殇失踪了!云意回府后便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心头顿时蒙上一层阴霾。带走的他的,是一煞? 最早的暗卫,背叛了她? 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原风息陪着她,一起查看现场。 寝卧有被翻动的痕迹,却暂时没有发现丢失什么。沿着痕迹,一路追踪,在院子的一处角落,发现了一滩血迹,云意神色一凛。 “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应是出其不意。”原风息思忖着说道:“一煞的可能性很大。” 无论是谁,胆敢伤害华殇,必要付出代价。云意默然蹲下,盯着地上的那滩血迹,“不知,这是谁的血?” “让我来看。”微风飘起她的碎发,云意抬头,正对上一张惨白的面瘫脸。 白子幽面无表情地蹲下来,伸出食指在血迹上轻轻一抹,旋即放在唇边舌忝了舌忝,“不是华殇。” 云意略宽心,蹙眉问:“是一煞?” “是女人。”子幽纠正,云意嘴角一抽,这血还能尝出是男是女? “你这管家,当得不称职。” “嗯。”面瘫脸没有一丝波澜。 “你就这样保护爷?”云意忍不住捏上他那面瘫脸,凉如雪,滑如脂,手感还不错! “我出去了。”白子幽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她蹂躏的不是自己的脸。 闻言,云意颇为惊异。据说,白子幽从不出门,乃名副其实的古代超级宅男,且还是夜猫子。白天蛰伏,夜晚活动。 可今夜,他恰好出门,华殇出事。她静静审视了下,子幽苍白刻板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却莫名让她感到一种沉重。子幽,遇到什么事了? “我闻到残留的玉人香的味道。”原风息忽而道,“这是一种极烈的软筋散。看来那人目的在于将人带走,华殇应暂时无性命之危。”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将人找到。”云意目光一寒,她不能陷入被动。已经派人出去寻找,尤其关注姬允祯和太后那里。希望能尽快有好消息。 华殇,你究竟在哪儿? 华殇……华殇……朦胧间,华殇听到了声声呼唤,是谁?是雅雅吗?黑暗中挣扎良久,终于眼前露出一线光明。 羽睫轻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一片璀璨华光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华殇,你醒了!”熟悉的嗓音难掩惊喜,华殇猝然睁眸,看见一煞苍白的脸近在眼前,昏迷前一幕霎时在脑海掠过,他眉心一拧,目光如剑射向她:“你竟没死?!” 一煞惊喜的笑颜顿时僵在脸上,手不由自主扶上胸前的伤口,那是他给与的伤害,剧痛难当。 华殇却视而不见,他发现自己浑身乏力,似乎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困难,内力更是如石沉大海般,半分也提不起来。 他皱眉,开始打量四周,目光所及处,满堂华彩。高阔的屋宇内,雕梁画栋,饰玉漆金,光华闪烁,最惹眼的便是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的超级大床,千年紫檀木所制,精雕细画,饰以翡翠珠玑。便是那大红色的帐子,亦是绝世的冰丝混以金丝银线织成,烛火照射之下,光华流转,耀人眼目。而屋内穹顶之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中点缀着颗颗彩色的宝石,折射着晶莹剔透的流光。 真真,奢华到极致,纵是帝王寝宫亦不能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空气中,浮动着魅人的香味。异常浓烈,然吸入肺腑又觉十分冷冽。奇异的感觉杂糅在心间,让人不禁心生恍惚。 “醒了?醒了,好戏就可以开场了。”床幔后传出一个雌雄莫辩的嗓音,慵懒至极,柔媚入骨,却又清冷如冰,华殇顿时将目光投向大床,但见深红色纱帐飘动,背后影影倬倬,看得不甚分明。 一煞则紧张地挡在他身前,对着床后的神秘人道:“你说过会给我断肠的解药。” “哼。”轻声一哼,一股无形的威压却陡然而来,如山岳般,让她身躯一矮,猛然吐出一口血。 “一颗废棋,还妄想跟本尊谈条件,不自量力!” 一煞冷汗涔涔,咬了咬嘴唇,低声恳求道:“这次是我鲁莽了,只是想不到华殇会突然回来。若不然,也不会暴露。还请您看在过去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赐给解药。” 对于她的哀求,那人回以一声冷笑。 蓦然,风吹开纱帐,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华殇吸了进去,一煞顿时紧张惊叫:“华殇!”下意识伸手去抓,一股暗劲猛弹在她肋间。 “啊!”惨呼中伴随着骨裂之声。肋骨尽断的一煞猝然倒地,痛苦抽搐,手却还不甘地往前伸,“你说过,不会伤害他……” “我是说过,不会伤害他还给他解药,但前提是你安安分分当她身边一颗棋子,随时将她的举动回报与我。但显然,你为了这个男人,干了蠢事,让本尊前功尽弃。”妩媚轻佻的语调,却字字重若千钧在人心底滚过,直让一煞感觉喘不过气来,绝望顿时涌上心头,然而,那人话锋一转,“不过,念在你往日功劳的份上,本尊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给他一线生机。” 华殇被吸入帐内,一直试图看清抓自己之人的容貌,不想却被死死按住,此刻又猛然被抛出帐外,落在一煞身前。 随即,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瓷瓶滴溜溜滚了过来,“这是千年金线蜈蚣,你将它喂入他体内,本尊便放过他!” 一煞闻言,拿起瓶子,扒开塞子,一直通体漆黑,背生金线的蜈蚣爬了出来,她骇然惊呼,忙将瓶子丢开,那蜈蚣却已爬上她手,紧紧缠住她的一根手指。 一煞头皮发麻,恨不得将那蜈蚣踩在脚下,然而,那人一句话瞬间掐灭了她的想法。 “或喂或死,任由你选择。”见她犹疑,那人轻笑一声,道:“放心,此乃大补之物,不会要他的命。相反,还可以成全你的心愿。” 挣扎了一番。“华殇……”一煞心头发毛,强忍恐惧,挪近距离,定定看着他,眼中含泪,“对不起……” 华殇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那玉白的手指已伸至眼前,缠绕其上的黑色蜈蚣蠢蠢欲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33 给个反应 “对不起。”一煞神色激动,泪流满面,唇边却渐渐绽开笑容,在他冰冷的目光中忽而将手缩了回来,仰头将那金线蜈蚣吞了下去。 华殇震惊:“你——”他想不到,她会这么做。 “是我害了你,对不起。”一煞含泪而笑,脸上渐泛出一股诡异的青黑色,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中涌了出来,情状骇人。 “愚蠢!”纱帐内传出不屑的冷哼。 一煞转头,面色狰狞地瞪向那人:“你说过这东西不会要人性命。” “呵,本尊、骗你的。”那人一声轻笑,酥媚入骨,“生离死别,痛断肝肠,这样的好戏,本尊最喜欢。真真可惜了……啧。” “你,不感动么?” 华殇感觉到那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阴冷、残忍,充满了嗜血的冷酷,还有一丝恶劣的兴奋。 他抿了抿唇,默不吭声。 “啧,郎心如铁!她为你丧命,你竟无动于衷。” 华殇默默看了眼已经痛苦得满地打滚的一煞,她已经说不出话,只一双水盈盈的眼脉脉望来,似期待着他的回应。 他再迟钝,此刻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愫。然,她要的,他给不了。刚才的刹那,不是没有感动,但,只是感动而已。 一煞落得到这般下场,乃咎由自取。 他的淡然与冷漠,终让一煞眼底的光彩渐渐黯淡,她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他的眼里、心里全被那人占据了,竟连一眼也不肯施舍自己。以为这般死去,至少可以在他心底留下一抹痕迹,如今看来,连这个都是奢望。 心若死灰,绝了生念。她拼尽全身力气,努力朝着那大床爬去,所过之处,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眼见就要爬到床边,“别脏了本尊的地方!”一股掌风猛然将她扫到空中,旋即重重抛落,一声尖促的惨叫过后,一煞已没了动静。 一阵诡异的静默。随即,寂静中响起了一个细微的“哧哧”声,那声音,发自一煞。华殇蹙眉看去,顿时心头一怵。 平躺于地的一煞,肚月复缓缓裂开一道伤口,伤口越来越大,旋即哗啦一下,内脏流了一地,那只尾指般粗细的金线蜈蚣竟比刚才粗大了数倍。而此刻,它正抱着犹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啃得正欢…… 饶是见惯血腥的华殇亦不由地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原来她的心也是红的呀……”帐内响起一声喟叹,“还以为所谓蛇蝎心肠当是黑色的。” 华殇暗自咬牙,随即默默移开视线。他在等,等待时机。子幽曾给他一粒药,就藏在牙齿之内。虽是剧毒,却能让他在关键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 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死一般的寂静中,唯有那蜈蚣啃噬的声音。 时间在默默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金线蜈蚣已如儿臂般大小,似吃撑了,直挺挺地从那堆脏器之中滚到地面上,动也不动。 “呵呵,来人,把宝贝儿拖下去洗洗。” 随机,门外走进来一男子,健壮高大,肤色青黑,面目僵硬,他的左肩上顶着一个碗口大的黑色陶罐。他机械般的,将蜈蚣抓起来丢入罐中,顺势把一煞的尸体一并清理。 “华殇——” 该他了。华殇深色一凛,正要咬破齿中药囊,却听那人纵声一笑:“白子幽,你总算来了!” 子幽?华殇抬头一看,只见白子幽仿若凭空出现,正背对自己,黑色的宽大袍服无风轻扬。 “嗯,我的小云儿呢?”帐内的人缓缓撑起身子,纱帐蓦然飘动,却始终没有露面,声音微哑,似压抑着什么,反而显得分外性感。 子幽不答反问:“今夜,是你派人引我?” “是啊,可惜你竟中途折了回去,害得本尊空欢喜一场。”那人语气柔媚,又隐约几分幽怨,“小幽幽,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念我么?” 华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反观被调戏的白子幽,置若罔闻,波澜不兴,“我要带他走。” “这样的好货色,乃制作药人的最好选择。小幽幽若要带走,我的损失可大了,你、拿什么来赔?” “以身相许,你敢要?”白子幽面无表情迸出字句,话落,蓦然往床上弹出一物,与此同时一手挟起华殇平移至窗边,毫不犹疑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不绝,华殇低头一看,不由地吸了口气。足下千丈,有如深渊。好高! 风中依稀送来那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好奇问:“刚才丢的什么?” “臭气弹。” 华殇:“……”不禁有些同情那人。臭气弹,乃是多年前雅雅捣鼓出来的玩意儿,是采集了数十种臭虫的体液所制,臭不可闻。记得那年自己被熏了一回,三天吃不下饭。 正出神,忽而子幽一掌罩下,华殇眼前一黑,莫名其妙被拍晕了……昏迷前隐约听到白子幽说,知道越多,死得越早…… 白子幽回府时,已是子夜。他习惯性地模黑进屋……“哧”一声轻响,灯火骤亮,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子幽。”他循声望去,只见云意侧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手支颐,一手随意搭在腿上,姿态慵懒,神情妩媚。 云意挑起垂落胸前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问:“找到华殇了?” “嗯。” 果然……云意松了口气,换了个姿势,“他怎样?” “睡一觉就好。”子幽走了过去,目光落在她敞开的领口,一片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隐约窥见底下浅绿色的肚兜,恍若皑皑冰雪上绽放的一抹春色,浓艳逼人,令人神往。 她微仰脸,目光专注,媚意横生:“那人是谁?” 他俯身,伸手将她的衣领扯拢,“冷。” 云意挑眉,随时勾住他的脖颈,“避而不答,该罚。”说着,素手如小蛇般滑入他的衣内,轻拨慢捻,极尽挑逗。 白子幽脸不红气不喘,木然道:“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云意有些挫败地抽出手,咬牙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爷努力了半天,你好歹给个反应啊!” “是。”一个字,就是他给的反应。 “爷就不信——”云意气结,信手往他身下一探,猛然怔住。 饱胀的热铁,在掌心轻轻跳动,气势惊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34 暗潮 怔了片刻,云意忽而仰头大笑:“哈哈,子幽你动邪念了哦!” “主母说过,不许对你心生邪念,更不许碰你。”她端起脸,学着他刻板的语调,重复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 白子幽默默看了她一会,随即默然扯开她的小手,面瘫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一手将她按回床上,刻板道:“睡觉。”转身就走。 云意伸手一扯,却只碰到他的衣角:“哎,你去哪儿?”不会生气了吧? 白子幽推门出去,夜风吹送俩字:“面壁。” 云意:“……”呆了一会,默默下床,去了竹园。 正好华殇醒来,然而,他只记得自己被一煞算计,余者全没有记忆。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狡猾的子幽!不过,那人既要对付自己,总还会再出手就是,她等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潼关捷报传回,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皇帝龙颜大悦,定了日子大宴群臣。 云意掰着手指头数了下日子,李君照快回来了,她的好日子到头了?这下了早朝,还没来得及进门,一个肉球便滚了过来。 “大人!”户部尚书苦着脸,差点没哭出来,“银、银两被劫了!” “什么银两?难道是本相让你补上的那些?” 户部尚书点头,抹了把汗,道:“是。大人您让下官补上之前贪墨的那些银钱,下官按照您的吩咐连夜让人押运前往辽河府,不想,今儿一早,就收到飞鸽传书,银两全被盗贼劫走了!” “几百万,全没了?!”不是几百,不是几万,而是几百万白花花的银子,连个响儿都没,就被人给劫了?云意握拳,忍住心头惊怒,冷声问:“是官运还是私运?” “是官运。” 云意蹙眉,“在哪里被劫?”鉴于早两年原云意的大肆剿匪运动,全国各地盗匪闻风丧胆,蛰伏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即便出来活动,也不如过去那般张狂,甚至绝大部分盗匪不敢动管家押运之物,只对寻常商旅下手。 “是颖川府的坠马山。”户部尚书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这才继续道:“因着大人说要尽快将银子送到辽河,因此、走的并不是官道。”坠马山,曾是盗贼最为猖獗的地方之一。只是这两年哪儿的盗匪收敛了许多,他又自恃官家押运,因此,这才吃了大亏。 云意一面听着一面思忖,到底是盗匪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有心人的刻意算计? 不行,她要亲自去一趟。若果真是盗匪所为,就打得他屁滚尿流,再顺势收编扩大私军。若是有心人刻意算计,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打定了主意,不想回府一提却遭到了反对。 “云云,坠马山一行,不如我替你去。”正替她处理公务的原风息放下手中的卷册,抬头看着她道,虽是商量的语气,却不容拒绝,“我觉得,这或许是个陷阱。你去,太危险。” 云意下意识反问:“难道你去就不危险?!” 闻言,原风息但笑不语,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春江丽水般的眼眸,让人情不自禁沉溺,无法自拔,云意只觉得心砰砰跳如月兑兔,潭水无波的心,在难言的悸动中渐渐泛起涟漪。 她轻轻按住心口,在理智与感情之间挣扎。 原风息目光通透,仿佛能将她看穿,倾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云云,别为难自己。一切,但凭心意。” 但凭心意么?她可以吗?云意失笑摇头,发现自己又魔怔了。 “夫君?”方语梅试探的呼唤在门外响起。 “嗯,进来。”她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方语梅推门走了进来。依旧一身素净,粉黛不施,清秀温婉,惹人怜爱。 “大哥,夫君。”她规规矩矩行了礼,目光在云意身上略加停留,掠过一丝黯然。自那夜后,她再没能与他独处过。明明是夫妻,却感觉形同陌路。 思及此,她黯然叹息,随即道明来意:“夫君,明日我想去寺里上香。” 云意颔首:“去吧,多带些护卫。”记忆中,方语梅信佛,每月必去庙里上香祈福。顿了下,又道:“不如,我陪你去吧。” “夫君!”方语梅受宠若惊,难以置信中又带了一丝希冀,“夫君明日不是要上朝么?” “无妨,可以和皇上告个假。”云意说道,却见她泪流满面,竟是、喜极而泣,不由地怔住。 心底的愧疚又多了一分。暗暗打定主意,日后要多给与她一些关怀。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按照计划,云意陪同方语梅乘坐马车,前往城郊的万佛寺。万佛寺,乃是大禹国首屈一指的寺院。据说乃大禹国开国之初建造,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 举目远眺,但见层层殿宇依山而建,规模宏大,巍峨庄严。阳光下,碧瓦红墙,金碧辉煌,雄伟壮丽。 云意却一眼被山顶上那一座高塔吸引。黑色的塔楼,高逾千丈,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霄。 心莫名突突直跳,右肩上的刺青有轻微的灼痛感,云意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那是什么地方?” 方语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小声回答:“夫君不知道么,那就是通天塔。大禹国历代国师,皆出自那里。” 云意想了下,记起来大禹国确实有国师一职。只不过,在她看来,所谓国师不过是花言巧语装神弄鬼的神棍,是统治者手中一颗用来愚弄天下百姓的棋子,因而并不怎么关注。 “夫君,怎么了?”方语梅见她神色有异,不禁有些担心。 “没什么。”云意摇头,心道,大概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精神过于紧张,这才出现了幻觉吧。 可是,为何心底依旧觉得不安,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35 神挡杀神 040 同登彼岸 “说!”她身体前倾,目光湛湛盯着他,见他默默转脸,忙地伸手捧住他的脸,不容他逃避。 凉薄的唇微微一翘,“不说?信不信,爷将你办了?!” 白子幽避无可避,幽深的目光对上她灼灼逼人的眼眸,却始终波澜不兴:“主母说过——” 不待他说完,云意蓦然抬头含住他的耳垂,温热的口腔包裹着敏感脆弱之地,恍如电流流过,白子幽不禁轻轻战栗。 “呵。”他的反应取悦了云意,她低低笑着,朝他耳洞轻轻吹了口气,激起他更深的战栗,“主母只说不许你碰我,可说了,不许我碰你?” 白子幽浑身紧绷,面无表情吐了一字:“没。” “那不就结了。”云意离了他,模出早就准备好的牌子,在掌心轻轻一抛,牌子翻过一面,上面赫然刻着“白子幽”三字,她斜睨着他,浅笑吟吟道:“今夜,爷、要你!” 他垂眸看着那黑色的玉牌,默了默,挤出俩字:“我冷。” “爷不在乎。”云意将牌子收起来,扬眉邪魅一笑:“子幽既觉得冷,不如、让爷来温暖你?” 话音落点,肩膀微微一抖,宽松的衣袍顿然滑落腰际,少女柔美芳香的身体如同洁白的花,默默绽放在温柔的月色中,散发着温润皎洁的光华,而香肩之上,妖艳如血,灼灼如火的曼殊沙华,摇曳生姿,氤氲着邪恶的芬芳,让人、惊艳,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攫取…… 白子幽神色一晃,潭水无波的心,如被投入巨石,掀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 失神刹那,那柔软芳香的身子已挨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推拒,却触到一片冰凉的软腻,蓦然僵住,一丝无措闪过眼底,却又顷刻湮灭。 他轻轻吸气,面无表情地将她挂落的衣袍拉上,穿好,看着她,道:“爷,也很冷。” “所以?”云意挑眉,黝黑的眸隐藏着星火。 “温暖不了我。” “子幽……”她笑,随手将散落的长发拢至脑后,举止之间风情万种,目光却寒如秋水,“你该进宫当太监!” “嗯。” “白子幽!”这种挫败感,从前只在师父身上感受过。云意忍不住按了按跳动的眉角,心底有些窝火。 “别气。”冰冷的手指忽然轻轻扶上她的脸颊,云意愕然,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接近自己。 “我告诉你。”他道,声音没有起伏,连表情也一如既往,刻板苍白,只冰冷的指尖,温柔扫过她绝艳的眉眼。 “剥魂之术,是血族一种失传的禁术。” 血族?云意偏首想了下,恍惚记起近日所阅书籍上有所提及。这片大陆上的血族并非她以为的吸血鬼。而是一个和兽族一样比较特殊的族群,据传也是被诅咒的种族之一。传说,血族人的血液冰冷,体温异于常人,喜居阴冷之地,长年不见阳光,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衰老速度比较缓慢,因此寿命也比常人要长许多。但繁衍生育能力十分低下,因此早在百多年前,血族已经灭绝。 许是因为血族很少出现在人前,因此在世人看来十分神秘,据传他们擅长巫蛊之术,手段十分凶残狠辣,令人闻之色变。 难道,临渊那神棍,是绝迹已久的血族后人? 纷繁念头一闪而过,但听得子幽冰凉飘渺的嗓音继续说道:“所为剥魂,乃是鲜血为媒的一种诡异巫术,传说此术可将人的魂魄剥离,让人丧失七情六欲,甚至变成行尸走肉。至于如何操作,这点我并不知晓。而此术,不过是数百年前的传说。血族,早就不存于世了。” “是嘛?”云意低喃,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肩头,临渊当时说了一个“再”,言外之意,原云意从前被他施展过剥魂之术? 所以,这才是原云意性情大变的主要原由,而非因为练习邪功? “至于你肩上的刺青——”白子幽顿了顿,复杂神色一闪而逝,“是一种毒——彼岸。又有别名叫‘同登彼岸’,准确来说,这是毒与术的结合,以人的心头血为引,无论是制毒还是下毒,手段都十分复杂诡异。此毒于你并无大碍,只是——将你与下毒之人命运相连……” “什么叫命运相连?” “同生同死。”刻板的语调,带着一丝沉重。 云意一愣,“他死我死?” “嗯。” 坑爹呀。云意咬牙,本还想找个机会除掉那死神棍,这下子可怎么是好?转而一想,又有些庆幸:“也好,这样一来,他也杀不了我!” “不会。” 闻言,云意神色一拧,刚萌芽的一点希望被掐灭。心底别提有多郁卒。 “会有办法的。”白子幽轻轻碰了下她的发鬓,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愧疚之情如海翻腾。 他没有保护好她,辜负了主母的嘱托。 一直以为,她是因那人的背叛加上练习邪功导致性情大变,却原来,经受了这么多折磨。 唇角紧抿,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血脉产生了痛恨……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 “子幽?子幽!” “嗯。”白子幽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却见她满脸惊讶,“怎么?” 云意摇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呆。 “还有件事。”白子幽说着,转身走进华殇的房间。云意紧随其后。 正靠在床头假寐的华殇听得动静,惊喜转头:“公子,呃,子幽?” 白子幽点了点头,径自走到床边,将他转了个身,二话不说月兑下他的衣服。 华殇不明所以,一面挣扎一面道:“子幽,你干什么?”想到雅雅就在旁边,耳根一热,便染了一层薄红。 “别动。”白子幽利落地剥了他的衣衫,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上他的脖颈,运力往下沿着脊椎重重一扫,白皙无暇的背部蓦然出现一条红线。红线从颈部一直延伸至半腰,看起来颇为诡异。 “果然……”子幽低喃,放开华殇。 云意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这是什么?” “华殇的牌子,爷不能再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41 只能要他 “若翻了呢?”子幽之意,是不能与华殇有亲密举动?云意举步向前,微凉的食指按上华殇的脊背,沿着那若隐若现的诡异红线一路描摹,明的凉的似雪的触觉,华殇却觉有火自那指尖蔓延,瞬息之间,已是烈火燎原,血液沸腾,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察觉到他的反应,云意邪魅地勾了勾唇,指尖刻意在他左腰下一点红梅上轻轻打转,“嗯,这个应该是胎记吧?倒也挺别致!” “唔。”华殇轻哼了下,浑身紧绷,血液尽数往那一处涌去,如潮水般,几乎将他淹没。 爷的玩心有起了,白子幽心里默默为被欺负的华殇默哀了下,却并不阻止,眼见一滴汗水自他发梢滴落,这才慢吞吞道:“会出人命的,爷。” 云意指尖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问,“哦,是不能碰还是不能睡?” 白子幽一本正经:“不能睡。” 华殇猛然一震,一滴汗水沿着脊背滚落在她指尖,白皙的背上汗水密布,泛起一层薄薄的红,看起来颇为性感。云意意犹未尽的放过他,顺势扯过灰色的外衫,轻轻地给他披上。不得不说,她的邪恶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看到男人就想调戏。 不过,仅限于调戏。 华殇如释重负,快速地穿好衣衫,却依旧不敢转身,唯恐被她看到自己的失态。他握了握拳,心底却有一丝失落。 子幽的意思,是雅雅不能与自己亲近? 而对于不能翻牌神马滴,云意倒无所谓,毕竟她本来也没打算要谁侍寝,只是,“华殇背上的异状,与我有关,或者说,是与我身上的毒有关?”她转眸盯着子幽,指了指右肩。 “嗯。” “毒素会通过肌肤之亲传给旁人?”这是云意的猜测,子幽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云意转而指向华殇的背部,“那红线,怎么回事?” “延至足尖,死。”白子幽言简意赅。 华殇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眉间深深蹙起,担忧地看着她:“公子中毒了?” “别紧张。”云意笑了下,伸手拨了拨他汗湿的发梢,“爷命大得很,死不了。”不过,有件事非得弄清楚不可,“是所有男人都不能碰,还是只是不能碰华殇?” 子幽瞥了她一眼,“除了临渊。” 简单一句绝了她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云意眉毛一抖,“我要杀了那死神棍!”竟然绝了她的性福之路。虽然眼下她没打算扑倒谁,可漫漫人生,总会遇上让她狼性大发的人。 “华殇身上的毒怎么办?” “你不碰,无妨。”白子幽轻飘飘地补了句,“若爷想,后院有很多。” 云意:“……”当她是欲女? 华殇沉默地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深锁眉间忧愁凝重,想了许久,才道:“或许,原风息有办法。” 云意颔首,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风息。不过,相对于生死尽握临渊之手而言,不能碰男人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 临渊,临渊……心头默念这个名字,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从竹园出来,回到寝室之时,云意已将临渊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窗外寂夜深深,秋寒正浓。室内烛火摇红,暖香薰人,芙蓉帐底,美人醉卧,风情万种。 云意脚步一顿,目光一寒,齿龈之间蹦出俩字:“临渊。”可谓恨之入骨。 “呵,望穿秋水,可算盼到小云云回来了。”临渊将手中酒壶随手一抛,精致的银质镂空鸳鸯转香壶便稳稳落在一旁的矮几上,他缓缓起身,长至于脚踝的发,如水般披泄,如同华锦般铺在水色的丝被上,美得令人惊艳。 “孤枕难眠,小云云,过来,抱抱。”他勾勾手指,懒懒地支起一条腿,一手扶在额头,斜眸朝她睨来,玉面绯红似三月桃花,醉眼迷离如盛春江之水,唇边一抹邪笑,如魔似魅,颠倒众生。 云意不禁心神一荡,心跳猛漏了一拍。忙后退一步,死守心神,这死神棍,真真是要人命的妖孽! “小云云?”临渊眯眼,顿时散发一股摄人冷意,“不听话,要受罚哦。”他笑眯眯晃动一根手指,话音落点,一股巨大的吸力铺天盖地而来,将云意一把吸了过去,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稳稳禁锢在怀中。 即便被他压在身下,云意依旧气定神闲,清澈的目光坦然望入他眼底:“临渊,长夜漫漫,不如说说你我过去的恩怨?”子幽和华殇都有意无意隐瞒她的过去,倒不如,从临渊身上下手。从他只言片语中,可猜测,必定和本尊过去渊源甚深。 “恩怨?”临渊轻笑,眼底浮起一丝嘲弄,“没有恩,只有怨。你想杀我,我想杀你。如此而已。” 云意默了下:“那你自杀吧。你死,我死,还省了杀我的功夫。”若他真想杀她,早在通天塔时就动手。 “切。”临渊轻哧,“就这么让你死,岂非太便宜你。本尊,要把过去的债,一一讨回来。”眸光一沉,隐有暗潮汹涌,他俯首,朱唇轻点在她额头,哑声道:“不如,就以身抵债吧。” 灼热的唇,落在她眉心,手毫无预警地钻入她的衣内,如羽毛般轻轻撩过肩头那朵为他而绽放的妖娆。 云意轻颤,眼底极冷,理智抗拒,身体却在他碰触的瞬间,化作了水,软得仿佛没有一丝力气。 他滚烫的吻并没有落在她唇上,而是辗转落在如玉的肩头,沿着曼殊沙华的纹路,一点点轻蹭,舌忝吮。 云意身子一绷,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可耻的声音。无需撩拨,身体早就背叛了理智,熊熊,如火燎原,直欲将她烧成灰烬。 而那火的源头,就是肩上的曼殊沙华。冥冥中的吸引,无法抗拒的欲念,他在她耳边轻道:“小云云,你只能有我。” “是吗?”云意妖娆一笑,眼底寒芒闪过,猛然将他推开,手中匕首已抵住肩头那朵妖娆,“是它在作祟吧,那么、我毁了它!”刀光闪过,白刃斜飞,竟要将那刺青连皮带肉削下—— ------题外话------ 亲们,女生节快乐╭(╯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42 那年初见 临渊大惊,倏然扣住她的手腕,夺下匕首,“你疯了!”眼见那如玉的肌肤上已鲜血淋漓,只觉惊怒非常,双眸灼灼如火,怒视着她。 云意从容一笑,浑不在意,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肩上的伤。 “你——”临渊死死盯着她,手紧紧扼住她的手腕,仿佛将其捏碎。内心却震颤不已,神色之间爱恨交缠。 犹记得,那年初见,她亦如是,浅笑从容,尊贵凛然,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贵气。 彼时,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女,万人瞩目,备受宠爱。而他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人人唾弃的不详妖孽。她如在云端,他深陷泥淖,他与她,虽同处一地,却是云泥之分,天渊之别。 他发誓,总有一天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包括她。当他如愿将她拉下云端,以为可以看到她在泥沼里挣扎,可她却逃了。逃得远远的。 一别经年,再遇时,她已然换了身份,改了容颜。然而,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以为可以将她玩弄鼓掌,却不想,反倒屡次栽在她手里,甚至几乎丢掉性命……而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她对他,不屑一顾。 一如此刻,她疏淡的神容,讥诮的眼神:“还要吗?不要就滚起来!”那么地,可恨,临渊恨得牙根痒痒,忍不住低头一口咬上她娇艳的唇,清甜的滋味合着血腥的味道,格外怪异却莫名让他眷恋不舍。 终于,他放开了她,翻身下了床。云意冷冷一笑,擦去唇上血迹,权当自己被狗啃了。 “小云云,我还会再来的。”他在床前俯身,长发披散,幽暗的光影里,眸光浮动,情绪莫辨。额头上黑红两色形如八卦的晶石,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为那妖媚容颜,更添几分邪异的魅力。 他离她那么近,彼此呼吸交缠,云意觉得,自己甚至能嗅到他眼角处曼殊沙华凄艳的味道。 心,蓦然一悸,瞬息被她狠狠压下。 窗户洞开,一阵香风卷过,临渊魔魅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云意轻轻舒了口气,身体莫名感到一丝空虚。 “这毒还真霸道!”竟对临渊渴求若此!她扯了扯嘴角,这才转头看向肩侧,“啧,流的血还不少。不过,也算值了!”至少,看清楚了,临渊对自己的态度——爱恨纠缠。约莫,又是一段夹缠不清的往事。 起身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躺回床上,闭上眼……久远的记忆,悄然入梦。 无边火海,滚滚浓烟,她被压在坍塌的横梁之下,动弹不得,疼痛、恐惧、无助、绝望种种情绪,侵蚀着最后的神智……烈火熊熊,炙烤着身上的肌肤,她仿佛能闻到皮肉被烤焦的味道,眼睛被烟熏得眼泪齐流,喉咙呛得生疼…… 她不想死,奋力挣扎,想要逃出化作灰烬的命运,却无能为力。她以为,自己死了……模糊的眼底却蓦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清逸幽雅,翩然如仙。 他将她从横梁之下抱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云云?云云?”她已然睁不开眼,只听到他焦灼担忧的呼唤,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风息哥哥……” 轰隆一声,房屋轰然崩塌,大火铺天盖地朝着他们覆下——“风息哥哥!”云意失声尖叫,睁眼一看,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浑身却已然湿透。身陷大火,濒临死亡,只是一场梦。 抬起手臂,衣袖滑落,但见皓腕凝雪,滑如凝脂,然,那被大火焚烧的痛苦,却还仿佛残留在身上。 是梦,还是被遗忘的记忆? 转头看了看滴漏,时辰已不早,忙唤人进来伺候梳洗。用过早点,乘车前往宫城。 晓色朦胧,层层宫殿望去,黑影幢幢,恍如一尊尊巨兽。 五鼓敲过,朝会上仍不见帝王踪影,群臣倒还算沉得住气,唯独云意感觉眼皮直跳,心道,莫非皇帝开始病发了? 沉思中,忽而一张字条塞进她手里,云意倏然转眸,只见一个太监的身影飞速消失在殿门处。 不动声色展开字条,上面只四个字“皇上病笃”,心下一凛,趁着众臣不注意,悄然溜出了大殿。 门外,一小太监正侯在那里,“大人请随奴才来!” 云意打量了下他,发现是常跟在宝湘身边的小李子,这才举步跟随他前行。太子未归,皇帝居然就病体沉重,不能视朝了。莫非剧情提前? 心事重重走进乾元殿,目光无意中往两边扫了一眼,云意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沉吟间,一个小太监冲了出来,恰好一头撞到她身上,手中端着的药汤撒了她一身。 “奴才该死,大人恕罪!”太监连忙跪下磕头,惊得浑身颤抖。 云意嗅了嗅,浓重的药味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进入内殿一看,偌大的龙床上,皇帝昏迷不醒,地上有打翻的药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殿中,再无一人。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回头,哪里还有小李子的身影!脑中灵光闪过,终于意识到刚才哪里不对。殿外的紫衫禁卫,站立位置不对,且太过面生,还有,始终不见宝湘的身影。 抽身欲退,门外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进退维艰。云意干脆走近龙床,伸手探向皇帝鼻息。一探之下,心陡然一沉——皇帝,气息全无?! 后退,转身。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者,乃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太后。身后,宫人簇拥,侍卫环立,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把她当瓮中之鳖?云意嘴角一翘,太后这老妖婆终于狗急跳墙,忍不住出手了。只是,这其中还有谁参与呢,是否也有宝湘的手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43 困局 太后一身盛装,满头珠翠,涂了厚厚脂粉的脸上,盛气凌人,她微抬下颌,轻蔑地扫了一眼云意,神色之间满是厌恶,“哼。”冷哼一声,旋即肃容道:“哀家听说有人潜入宫中,意图毒害皇上,弑君谋反。还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原来竟是左相大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弑君谋反,足以诛灭九族。 云意冷冷一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中则有几分沉重,想不到这老妖婆蛇蝎心肠胆大包天,竟将皇帝毒杀,反嫁祸于她。 太后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走上前一步,冷冷地扫了眼龙床上的皇帝,稳操胜券地笑了笑:“事实胜于雄辩,原云意,这次,你在劫难逃!” 云意淡定自若:“说我毒害皇上,信口雌黄,谁信?”本尊在宫中也算安插了不少眼线,然而,这次却是怎么回事?还有宝湘,这节骨眼,玩失踪? “哀家为证,谁敢不信?”太后鄙夷地笑了下,“枉你为官多年,竟还天真至此?” 云意但笑不语,明白她言外之意。皇帝一死,太子未归,其余皇子又都年幼,这后宫之中,朝堂之上,她自恃权势最大,百官纵有疑惑,亦不敢违抗。 “何况,还有一人可以作证,是你原云意毒害了皇上。”太后转头,朝殿外喊道:“姬大人,还不速速将逆贼同党一并带进来!” 云意神色一沉,姬允祯,又是她! 随即,姬允祯稳步走了进来,依旧一袭蓝衫,头戴白玉簪,风姿翩翩。她的脸色苍白,然而,精神饱满,唇边含笑,被毁容的左脸上戴着一只精巧的银制面具。 “臣参见太后。”她笑着瞥了眼云意,施施然对着太后施了一礼。 “右卿家免礼。”太后虚扶了下,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视线转移到姬允祯身后—— 被羽林卫抬进来的,足有上十具尸体,侍卫、太监、宫女,各种身份兼有。 “这些都是逆贼同党?” “是。还有一些,相信很快就可以揪出来。”姬允祯恭敬说道,余光却若有还无地朝着云意扫去,举止之间,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以为会看到她暴跳如雷,然而,却见云意淡然扫过那些尸体,始终不动声色。 且不论这些人是不是左相府安插的钉子,纵然是,死都死了,她若为此失去冷静,才真正中了鸡某人的圈套。 “不知,宝公公身在何处?” 此言一出,姬允祯微微一怔,太后则鄙夷地哼了下,“还以为那些是传闻,不想,原来你果真如此不堪,与那下贱的奴才混到一块。不愧是贱人生的贱种!至于你说的那死奴才,哀家早送他上西天了,若舍不得,哀家做件好事,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如此,便是皇上,也不寂寞了。” 宝湘死了?云意怔了下,心底却是不信。他若如此轻易就被人弄死,也不配在这内宫之中纵横多年。 看着太后脸上狰狞的表情,想到被害死的皇帝,云意顿时有些无语。皇帝不过将她禁足,她却能狠下杀手,对于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如此狠绝,实在令人齿冷。 “左相大人是束手就擒呢,还是想试一试身后这些羽林卫的武艺?”姬允祯笑吟吟地问,眸中冷芒频闪,对原云意她恨之入骨,只是眼下她胜券在握,倒是可以好好戏耍一番,想象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定然十分有趣。 云意抬眸望去,眼见那些侍卫太阳穴高高鼓起,心头也不由多了几分沉重。若是全盛时期,这些人不在话下,然眼下她不过恢复了两三成的武功。 观她神色,姬允祯得意一笑,“怎么,大人还指望你那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呐,呵,只怕他来不了了。” 华殇?云意心头微突,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淡漠如水的目光缓缓扫过天后和姬允祯,冷笑道:“莫非你们以为杀了皇帝,就可以肆无忌惮,只手遮天了?还是说,凭着区区几千羽林卫,就可以掌控天下?” 尚北司和尚南司两大军事机构,北司乃皇帝太子亲卫,包括紫衫禁卫和奔雷、虎豹营。南司则有锦衣卫、御林军、羽林军。羽林军掌握在太后娘家哥哥的手中,人数不过一万多,实力并不强。而其余两军,则分别掌握在一些世家手里。没有兵权,什么都是空谈。 而显然,太后等控制了部分紫衫禁卫,并将势力渗透至乾元殿。不然,不会如此轻易毒死皇帝,并且掌控了形势。 “呵呵,那又如何?弑君的是你,谋反的是你,哀家只要能阻止你的惊云军,就足以。何况,哀家老了,掌控天下如此重任,自然交给皇子皇孙去进行。”而她,只要做背后的操棋人即可,想到此,太后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华妃啊华妃,当年你栽在哀家手里,如今你生的贱种亦死于哀家之手,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对于原云意的身世,姬允祯略有耳闻,然却并不关心太后口中的那些陈年旧怨,只想看到原云意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狼狈样,“原云意,我知道你在刻意拖延时间,只是,这也正合我意。别以为手握军权就可以肆无忌惮,哈,一旦你的惊云军闯入皇城,你谋反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个主意!云意恍然,或许,从官银被劫开始,此局已经开始布下。 心思缜密的风息离京,华殇受阻,安子非性情冲动,一旦听到自己身陷囹圄,很有可能受人挑拨,带兵冲进皇城。届时,她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而将弑君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北司还有南司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她便是四面受敌,区区两万惊云军,再怎么悍勇,也难以全身而退! 此局,怎么破? ------题外话------ 云意:要彻底铲除姬某银,亲们,怎么看? 宝湘:亲们,杂家要粉墨登场,都出来围观个! 华殇: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048 处极刑 饶是不断自我安慰,然而,当熟悉的人被带到眼前,姬允祯还是被惊住了,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般,整个人如同木雕,动弹不得。 “皇上。”原风息指着被带上来的两名男子,“此二人乃是右相姬允祯的心月复,请看他二人身上的纹身——”在他示意下,押解的侍卫立刻拔下那二人衣衫,露出赤果的臂膊,结实的肌肉上赫然刺着栩栩如生的雄鹰。那鹰又非同寻常的鹰,羽呈七彩,展翅欲飞,乃是大燕国信仰的图腾。 “嘶。”众人陡然吸了口气,呆呆盯着那刺青。 原风息微微一笑,继续道:“燕国号称神鹰之国,便是旗帜上亦以七彩雄鹰为标志,此乃天下皆知。” 姬允祯咬牙暗恨,用力把头往地上一磕:“臣识人不明,请皇上降罪。” 云意冷笑,只是知人不明,顶多定个失察之罪?好个姬允祯,还在做垂死挣扎。目视原风息,却见他仿佛早有预料,淡然自若,从容笑道:“来人,将无暇公子所收集的证据呈上来。” 一叠的书信,被呈送到皇帝手中。他低头翻阅,原风息从旁作说明,“这些乃是右相姬允祯与燕国掌权者的书信往来,上面有印鉴为证。从这些书信可看出,姬大人非但出卖我大禹国的军情军报,还私通北韩,企图打开潼关,引狼入室,以此覆灭我大禹江山。只此一条,已足以诛九族。” 皇帝死死捏住书信,双手颤抖显示此刻内心的激烈情绪,齿龈之间蹦出一句:“印鉴上刻的是顺王?” “顺王,乃燕太子当年的封号。”原风息点到为止,大燕国如今强大无比,相信优柔寡断的帝王还没有那个勇气公然声讨如今的大燕天子。 右相果然是大燕国的奸细?群臣震惊,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死一般的寂静中,唯有皇帝翻动书信的沙沙声。宝湘抬眸瞥了眼那些书信,不屑地哧了下,这些不过他玩剩的把戏,真没劲。 “臣冤枉。”姬允祯以额触地,面色颓然。然而,她不能就此认罪。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主子。 因此仍试图狡辩,“臣的家世清白,乃是地地道道的大禹国国民,根就在大禹,又怎么可能是大燕国的奸细?纵然府中混入了大禹细作,皇上可治微臣失察之罪,然而,以此断定臣乃大燕奸细,臣、不服。何况,书信印鉴皆可作假,说是顺王之印鉴,可谁又能证明其中真伪?还望皇上明察,莫要被奸佞小人的手段蒙蔽,臣——” “住口!”皇帝勃然大怒,众人被吓了一大跳,姬允祯连忙噤声。心中,忐忑不已。 “好你个姬允祯!”皇帝死死瞪着她,手中的书信狠狠揉成了团,他的脸上神色复杂,屈辱、愤怒、哀恸、恨意各种情绪交织变换,显得神情很是狰狞。大燕,又是大燕。当年他刚登基没多久,内有太后外戚干政,兄弟虎视眈眈,外有晋国入侵,内外交困之际,迫不得已向大燕请求援兵。 然而,燕皇除了索要城池金银之外,竟还厚颜无耻地索要他的女人,那女人正是他疼在心尖上的华妃。他低声下气,只为保住华妃,然燕皇却咄咄逼人。两难之间,华妃竟主动请缨,前往燕国皇宫,只为换他一个锦绣河山。 而华妃当时已被诊出怀了身孕……纵有万般不舍,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以为燕皇会对华妃珍之重之,不想不过两年便听到她香消玉殒的消息。那一刻,他后悔万分,痛不欲生。华妃,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最后却因他而葬送。 幸而,她给他留下了骨血,意儿。如今大燕又安插奸细要将他与她唯一的骨肉剪除,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无能为力为所爱报仇。只因大燕强盛,而大禹日渐衰落,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刻骨的仇恨,无法发泄的哀恸,身为帝王的身不由己的悲哀与苍凉,让皇帝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伸手指着姬允祯,狰狞道:“右相姬允祯弑君谋反,当处极刑、诛九族!来人,将其压入死牢,听候发落。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接近一步!” “皇上!”姬允祯浑身剧烈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直视龙颜,只见他眼露恨意,神色狰狞,竟一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样子,不由心惊肉跳。为什么会这样?依照她对皇上的了解,原风息的那些指证,顶多就是将自己暂时关押,怎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皇上,右相大人向来忠心耿耿,还请皇上三思,莫要冤枉好人。”臣子中立刻有人出来求情。 却被皇帝厉声斥责:“朕还没老迈昏庸到是非不分,谁再多言,一律以逆贼同党论处!” 欲进言的臣子闻言,连忙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太子李君照却不惧,婉言规劝,“父皇,如此草率定罪怕是不妥。右相毕竟是我朝栋梁之才,此事须得仔细查明,再行处置。还望父皇三思!” “不必。”皇帝态度难得的强硬,“她与太后所言,朕假死之时,听得十分清楚明白。事实俱在,朕并没有冤枉任何人。” 云意冷眼旁观,亦心存疑惑。这着实不像皇帝的处事风格,态度转变得有些突兀。下意识看向风息,恰好对上他雅致神容,那眸中盈了清浅的笑意,似一泊潋滟的湖水,温柔中又带着洞悉一切的透彻。 衣袖遮掩下,他在她掌心轻轻勾画,微微的痒,让她心悸不已。待得写完,云意恍然大悟。 本尊之母华妃当年竟是被送给燕皇。这大约是皇帝毕生难忘的屈辱。姬允祯也算倒霉,不过是被迁怒。 这也是风息的算计吧,洞彻世情,便连人心亦算计至毫颠,唯有他一人罢。 姬允祯终于被带走,她满心不甘与怨恨,走之前,仍不甘示弱,狠狠地剜了一眼云意,口型无声说道:“原云意,你等着。” 云意冲她挑眉一笑,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请将处置姬允祯等逆贼之事交给臣办理。” ------题外话------ 谢谢yueyue12241亲的钻石╭(╯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49 胎记 姬允祯脚步一滞,便听得皇帝道“准了。”身子倏然绷紧。若是落到原云意手中……只怕还没等到行刑那天,已没了活路。 “照儿,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处理。”皇帝摆了摆手,显得疲惫不已。 “儿臣遵旨。”李君照略显忧虑地目送皇帝进入内殿,这才转身,冷冷看着云意,“希望左相大人秉公办理,莫要出了任何差池。” 云意勾了勾嘴角:“太子放心。”她一定,会好好招待姬允祯。 饱受惊吓的重臣如蒙大赦,除了被分派事务的,余者尽都快速退散,顷刻之间,便走了个干净。 “云云,回吧。”原风息挽了她的手,显得异常亲昵,毫不避忌众人目光,云意却有种如芒在背的之感,她下意识地回头,恰对上玉微暇异样的视线,似灼热如火又似冰冷的雪,冷热交替,碰撞出璀璨的火花。一瞬间,点燃那苍白的容颜。 待要细究,他却倏然转过身,走入殿内,只留给她一个,孤清孱弱的背影。 玉微暇,究竟是要做什么?云意满心疑惑,曾经的他,为了姬允祯欲夺她性命。如今却又莫名倒戈,背叛姬允祯。真真是令人捉模不透的人物。 这样的人,两面三刀,最是要仔细提防。 思忖间,忽被一声冷喝惊醒,抬头,却见华殇回身一刀结果了一名偷袭的紫衫禁卫。而他后背的衣衫,已被割裂,可见刚才之凶险。 “华殇,没事吧?”她疾步上前,踢了踢那死去的禁卫,想不到还有漏网之鱼。看来,得让宝湘再好好清一清才是。 华殇沉默摇头,神色黯然忧郁。 刚欲离开的李君照亦回身,“怎么回事?”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神色添了一分凝重,这是乾元宫的紫衣卫。余光不经意掠过华殇后背,蓦然顿住,双目微瞠,紧紧盯着他左腰上—— 割裂的衣衫,恰好露出左腰上一点红梅。 原风息见此,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神情高深莫测。华殇,该回到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 “没事就好,走吧。”云意只关心华殇,没注意其他,上前拉了他的手,“你身上的伤还有那毒,回去让风息好好看看。” “嗯。”被她柔软的小手包裹,心底一片熨帖,华殇眉头轻轻舒展,如有花开。 脚步还未迈出,却被李君照急急叫住:“等等!”下一刻,他已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按住华殇的肩膀,低头仔细察看那朵红梅胎记。 华殇蹙眉,显然不悦他的举动。然碍于他的身份,只得暂时忍耐。 云意却不干了,“太子想要对本相的人做什么?”目光看落,不由拧眉,那朵梅花胎记,莫非有何不妥? “你、叫华殇?”李君照仔细辨认了片刻,激动地抬头,充满探究的目光在华殇脸上来回逡巡。 华殇微点头,却见他又问,“你是哪里人?父母可都健在?是不是闰月出生……”一叠声的询问,让人一时无法招架。 华殇素来不喜与人打交道,此刻,便挣月兑李君照,干脆站到云意身边,抿唇不语。 云意上前半步,挡住李君照湛亮的目光,漫不经心反问:“是若何?不是又如何?华殇乃是本相的人,太子若有疑问,不如来问本相。” 李君照转眸定定看着她,心底难以抑制地激动。原本以为原云意是……却不想,竟然是他身边的华殇。 是了,相传原云意是华妃遗留的骨肉,而母后当年曾怀疑是华妃带走了年幼的弟弟。若原云意果真是华妃之子,那么与之形影不离的华殇,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弟弟。 他握了握拳,喉头微哽。心中默默道:母后,儿臣不负你临终所托,终于找到了弟弟。 左腰下的红梅胎记,定不会错。是他的皇弟,李君华! 看见华殇对自己充满戒备,李君照方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失态了。连忙将想要认亲的冲动压下,事关重大,切不可草率而为。须得仔细查证了,还得寻得合适的机会,让其认祖归宗。 心下思量,李君照渐渐恢复了寻日的冷静,薄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出口,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云意看看李君照,再看看华殇,若有所思。 三人走出乾元殿,一路所见,尸体横陈,血流遍地,可见刚才混战的惨烈,若非奔雷军在及时赶到,后弱不堪设想。 除了太后娘家,还有别的世家浑水模鱼,伺机而动。大禹国内部,并不甚稳固。 车轮滚滚,驶离皇宫。云意刚想问出心底不解之惑,整个人已落入一个轻暖的怀抱。安神香的气息浓郁,耳边是原风息压抑的嗓音:“云云,幸好你没事。” “风息。”心悄然泛起涟漪,云意侧转头,灼热的唇已印了上来,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原风息紧扶着她的后脑,一手扣住她的纤腰,灼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湿热的舌在她唇瓣轻描细画,极尽温柔,待得她忍不住低吟,朱唇微张,他炽烈的吻,便长驱直入,绵绵细雨,顿化作骤雨狂风,尽情肆掠。霸烈中却又缠绵悱恻,倾尽柔情。一吻,地老天荒。 许久,交缠的舌尖才彼此分开。 “云云……”原风息微喘,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描摹她的眉目,深不见底的瞳眸,清晰倒影她的容颜。 唇似芙蓉色,眸盈锦江春。当真勾魂摄魄,他忍了又忍,才将心底急于出匣的给压制住。 摇曳光影里,他玉容明灭,神采夺人,直让人转不开眼,云意不由默默叹了声,果然是妖孽,竟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好容易平复了紊乱的呼吸,她问:“你怎么回来了?玉微暇又是怎么回事?” 原风息将她抱坐腿上,手指熟练地解下她的束发,三千青丝如水铺陈在掌心,冰凉细腻,馨香冉冉,妙不可言。 “我离京后得到一些消息,便又立刻返回。恰好玉微暇主动找上我,提供了些讯息,于是这才暗中布了一局。只是,让你受委屈了。” “不过被群疯狗吠了几下。”云意微微一笑,光华熠熠,“关键是,能除去姬允祯。对了,姬允祯果真是大燕国的奸细么?” “或许。”他漫不经心应道,目光却嗜人,关于燕国,不愿多加提及。“姬允祯行事谨慎周密,所谓书信往来,不过是伪造。但那些人却是真的,刺青亦是真。” 云意无所谓一笑:“罢了。无论是真是假,这次她必死无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50 送你上路 这次,姬允祯绝翻不了身。 云意吟着冷酷的笑意,一路穿越死牢的甬道,两边厚重冰冷的石壁,散发着血腥的冷意。 终于来到关押姬允祯所在的囚牢,四面高墙,森黑的铁栅栏,无不弥散着绝望的气息。 “哐当”牢门大锁被打开,姬允祯推门而入,窝在角落里的人立刻爬起来,大步上前公躬身一拜:“红璧见过公子。” 熟悉的嗓音,拨开乱发俨然却是姬允祯的脸。 云意颔首,“辛苦你了。今日就是行刑之日,你不必再假扮姬允祯。先回府吧。” “是。”红璧退下。云意打了个响指,头顶的石板缓缓裂开一道口子,坚实的玄铁锁链吊着一人缓缓降落。 灯火骤亮,姬允祯陡然惊醒,猛然抬头,正好对上云意清冷绝艳的脸,她似受了惊吓般吸了口气:“你——原云意?” “是我。”云意勾唇一笑,目光如炬,“本相来,送你上路。” 上路?姬允祯一惊,只觉那笑让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这感觉……不是梦。这些日子,她被夹在石板之间,不分昼夜,动弹不得,几乎被无尽的黑暗淹没。昏昏沉沉之间,总是做恶梦,梦到原云意狰狞的得意的笑。 而此刻,不再是梦,而是残酷的真实。原云意高高在上,低头俯视,而自己则身穿囚衣,狼狈地匍匐在她脚下。 姬允祯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挺直脊背,无奈多日不曾进食,已饿的全然没有力气。 最终,她挫败地放弃了挣扎。无力地跪坐在地,仰头狠狠瞪着云意,厉声道:“皇上向来宽仁,怎么可能真的处死我,原云意,你又假传圣旨。” “吧嗒”一物落在她面前,姬允祯目光一滞,随即颤抖着手拾起来,将明晃晃的圣旨展开,“凌迟”二字突兀闯入眼帘,她骇然瞠大双眼,浑身剧烈抖动,喉咙不由自主发出绝望的呜咽。 “不可能!不可能!”她狂乱摇头,将圣旨甩到一边。 云意冷冷一笑,看着几乎崩溃的她,心底涌起一阵快意。 “姬允祯,本相将你的话奉还,这次,你在劫难逃。” “不,我不会死!”姬允祯眼神狂乱,猛朝她冲撞上来,被云意一脚踢翻,“不会死?哼,莫非你还指望着有人来救?这几天前来送死的一批又一批,竟还没死绝么?呵,不打紧,若再来,上了法场,恰好与你黄泉路上做个伴!” “你——好狠毒!”姬允祯艰难地爬起,目光像是要吃人,“原云意,你杀人无数,迟早会遭报应!”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前来救她的人却都一一落入原云意的圈套,尽被诛杀殆尽。而她,困在石壁之间,明明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陷入无边的绝望之中。 身心两重折磨,几乎将她击溃。 “报应?哼!”云意不屑轻哼,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她早就领教过。前世,正因为愚蠢的善良,才被葬生于车底。今生,正因为不够狠,才被姬允祯一次次陷害。 “来人,将死囚姬允祯押赴刑场。”云意轻蔑一笑,眼底闪过嗜血的光芒。 狭窄的道路,阴森逼仄,曲折蜿蜒通往菜市口,乃前往刑场的道路之一。由于通往刑场,被视为不祥之地,寻常少有人走动。 寂静中,铁制的囚车缓缓前行,前后左右,官兵护持。发髻散乱,身着囚服的男子戴着镣铐,安静地缩在角落,动也不动,恍如木雕。 就在即将驶出道口的时候,忽而左右两边高楼的窗子里射出箭雨如蝗,押送的官兵连惊叫都不及,已倒下大半。 囚车中人惊惶抬头,但见无边箭雨中,数个黑衣杀手从楼上飞跃,杀入已乱了阵脚的官兵中。 武艺平平的官兵在黑衣杀手面前不堪一击,不过片刻,便死伤殆尽。其中一名黑衣剑客飞速来到囚车前,徒手掰开铁栏杆,将里头的人小心拉了出来,“主子当心。” 那人默不吭声,其余几根黑衣刺客尽皆围过来的时候,那人才猛地抬起头来,乱发之下,咧开的嘴角,说不出的诡异渗人。 “你不是主子!” “你是谁?” 黑衣刺客大惊失色,那人两腮一鼓,身体暴涨,瞬间爆炸,血肉飞溅,所及之处,惨呼不绝。 深蓝色的血液流淌,是大燕特产的“幽蓝”,触之即亡。 阴森甬道,血腥弥漫,惨烈之状,堪比地狱。 道旁一侧,高楼窗前,云意斜靠窗边,冷眼目睹刚才的一幕,始终面不改色,她漫不经心地把玩一只碧玉杯,斜了瘫软在地的姬允祯一眼,“干脆利落的死法。呵,不枉本相选了这个最佳的垂钓地点。怎么样,这场戏,精彩么?” 姬允祯神色呆滞,怔怔不语。 云意轻哧,继续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姬允祯,当初你派人用”幽蓝“对付我,今日,也算自食其果。没有你,本相还不知世上有这样的毒药。当真,好用的很!” 姬允祯委顿于地,面无人色,她蓦然抬手捂住脸,眼前尽是黑暗。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莫非,她真要被凌迟处死?主子、主子还会派人救她么? 会么?不会!一颗失去价值的棋子,必被放弃。 云意将玉杯抛起来,又接住,笑吟吟俯视她,道:“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红颜化枯骨。那场面,定然十分精彩。” “不!”姬允祯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她猛然抬起来头,狠狠瞪着云意,双目赤红,神色扭曲,狰狞如鬼:“原云意,你不得好死!” 还有后招,她不会输。思及此,姬允祯慢慢从歇斯底里平复下来。 “呵呵。”对她恶毒诅咒,云亦不屑一顾,她笑道:“等会,还有更精彩的好戏哦!” 娇颜如花,目光淬毒,这样的她,令姬允祯不寒而栗。她怔了怔,神色有些呆滞,转瞬却又凶狠,似要说什么,却听云意冷声吩咐:“来人,将她押往刑场。” ------题外话------ 谢谢qquer6339837亲和小韩知鱼亲的鲜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51 火焚 菜市口,断头台。 大禹国仁爱亲民,享誉朝野,深受万民爱戴的右相大人被处极刑,京城百姓几乎倾巢而出,纷涌而至。 台下人头涌动,议论纷纷。随着囚车渐渐驶来,涌动的人流顿时鸦雀无声。 一双双目光,聚集在囚车上形容狼狈的姬允祯身上。 “大人!”有人跪下磕头,声泪俱下,“苍天无眼哪——竟让忠臣蒙冤!” “冤枉啊!”更多的百姓跪下,被那苍凉的氛围感染,本来抱着看戏的部分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喊冤。 “奸臣当道,苍天无眼!” …… 百姓愤慨,嘶声呐喊,声浪滔天。姬允祯默默勾了下嘴角,从乱发中窥视云意,却见她风平浪静,神色如镜,丝毫不被影响。 云意平静走上监斩台,姬允祯正从囚车中被押下来,围观百姓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竟开始冲撞守卫官兵。 云意拧眉,冷声喝道:“谁敢阻拦,以同党论处,格杀勿论。” 在杀了几人之后,百姓终于安静了。姬允祯被捆绑在偌大的铜柱上,侩子手上前,将工具箱打开,各式各样的刀具呈现人前。寒光照眼,死亡的阴影迫近,姬允祯害怕得牙齿打颤。 云意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还以为骨头有多硬,原来在死亡威胁面前,亦不过如此。 抬头望天,日头当空,离午时三刻还差那么点儿时间。云意干脆命人送上一壶好茶,慢慢品着,台下沸反盈天,喊冤者有,咒骂者有,她置若罔闻,怡然自得。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上书房前,几十位大臣聚集,跪伏于地,无一例外,皆为姬允祯喊冤,希望皇帝能够从轻发落。 上书房中,龙案之后,皇帝肃容端坐,不发一言,神色阴沉得可怕。宝湘百无聊赖立在一侧,时不时**一下涂满蔻丹的指甲。 这场君臣的僵持之战,已然持续了一上午。眼见日上中天,很快就到行刑时间,当即有臣子按捺不住,膝行上前,声音凄厉:“皇上!” 殿内的皇帝因这凄厉的一声而动容,他蓦然离座,疾步走出上书房。 “皇上,请收回成命!”群臣激动得膝行上前,“姬大人乃国之栋梁,怎可如此草率定罪?还望皇上三思啊~” “是啊,莫要寒了天下臣民之心啊,皇上!” 皇上阴沉着脸,那些所谓语重心长的话语,落在他耳中,只感觉分外刺耳。当年,燕皇所迫,那几个知情的老臣也是这般逼迫自己将华妃送出,理由冠冕堂皇,为了大禹国江山。 急剧喘息了两下,皇帝厉声喝止:“够了!朕处置个臣子的权利都没有吗?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姬允祯伙同太后毒杀于朕,如此大罪,还不足以灭他九族?还不足以将他凌迟?莫非真要等到逆贼将朕送上西天,谋逆成功,尔等才甘心?!” 如此诛心之语,谁也没敢接口。 “哼!”皇帝见无人再开口,甩袖转身——就在这时,听得身后群臣惊呼,回头一看,不由大惊。 刚才叫得最为凄厉的老臣,此刻正一头朝柱子上撞,众人阻止不及,瞬间,已是头破血流,倒地身亡。 皇帝见此,惊怒非常,脸上肌肉狠狠抽动了下,神色几分狰狞。这是赤果果的逼迫。 定了片刻,竟头也不回地往内走去。 竟是无动于衷?群臣不敢相信,向来仁厚的帝王竟心如铁石? “皇上!”随着一声厉喊,又一名臣子触柱身亡。 皇帝的脚步如有千钧,终于再次转身,他仰头望天,明明是艳阳高照,却觉心底寒凉。 “罢了。”他顿足长叹,终于妥协,“来人,拟旨——”很快,刀下留人的圣旨拟好,宝湘自告奋勇:“皇上,这圣旨不如由奴才送去!” “皇上,还是由末将去吧!”秋狄大步上前,淡淡斜了宝湘一眼。若让这阉人去传旨,右相大人怕只剩骨架了! 午时三刻,行刑之时。 云意放下茶盏,起身离座,来到姬允祯身前,拿着一把极薄的刀在她身上比划着,“嗯,第一刀该从哪里下手呢?这?还是这里?”刀刃所比之处,皆引起姬允祯恐惧的战栗。 底下百姓见此情形,再次沸腾起来,“奸相,快放开姬大人!” 有些个趁着混乱,甚至朝云意扔烂菜叶、臭鸡蛋。民怨沸腾,甚嚣尘上。 姬允祯面露得色,“原云意,你敢生剐我,必被万民声讨。纵然是陛下,也不能不顾及。” “是——吗?”云意朱唇微启,手蓦然扬起,薄刃在空中划过冰冷的弧度,发出震颤之音,“咻、咻、咻”,寒光交织,衣片纷飞,露出属于女子的玉白身体。 粗狂的铜柱,深黑的绳索,如脂似雪的娇躯,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姬允祯呆若木鸡,喧嚣的百姓鸦雀无声。飞奔而至,正欲高喊“刀下留人”的秋狄,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高高举起的手臂,在空中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姿势。 当朝右相,是女人?这个认知,好比晴天霹雳,深深震撼着众人。 云意环顾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再看看失魂落魄的姬允祯,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啊——”死寂之中蓦然爆发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姬允祯彻底崩溃了。死亡的阴影,无助的绝望,时刻压迫着她的神经,如今被云意撕裂衣衫,赤身人前,做人的尊严瞬间崩塌。 她狂乱摇头,拼命地挣扎,想要挣月兑束缚,逃离这场噩梦,“放开我!放开我!”声嘶力竭,声声凄厉,刺破耳膜。 台下惊呆的百姓,如梦初醒,刚才义愤填膺,此刻却演变成了被欺骗的滔天愤怒。纷纷叫嚣着涌上行刑台,口口声声要将“欺骗天下的女人”绳之于法。 “妖女,竟敢混迹朝廷,祸乱朝纲!” “无怪乎天降灾祸于大禹,原来是有妖女作祟!” “妖女,烧死她!烧死她!” 云意会心一笑,她安排的人上场了。姬允祯不是想将妖孽的名头扣到她头上么,眼下,也算自食其果。 在她示意之下,守卫刻意放松,激愤的百姓一拥而上,瞬间将姬允祯包围。 火被点燃,浓烟滚滚,姬允祯惨厉的哀号被淹没在百姓疯狂的怒火中…… “原云意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怨毒的诅咒,惨厉之极,闻者惊心。 云意神情若水,点尘不惊。她静静而立,目光如掠过山巅的风,难以捉模。风拂动她银红衣袂,绝艳身姿,如妖冶的花绽放在万里青碧的日光里。 默立良久,直到再听不到姬允祯凄厉的惨呼,她才缓缓走下监刑台。终于摆月兑了炮灰的阴影。 回想话本剧情,不由淡淡一哂。只觉分明是一个拙劣的故事。简言之就是姬允祯各种辉煌,原云意各种悲催,故事情节坑爹,人物描写粗糙的烂俗故事。不明白,为何师父会视若珍宝? ------题外话------ 谢谢凤栖残音亲亲的鲜花╭(╯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56 夜宴 夜渐沉,雨势瓢泼,如倾天河之水。 相拥亲吻的男女已经离开,一人从树后转出,“呵,又是太子又是国师,原云意,你当真好本事。”似笑非笑的阴柔嗓音,如夜魅般,森然诡异。闪电掠过天幕,将那人身上照出一片深浓艳丽的蓝。 “主子。”有人给他打伞,却被轻轻挥开,“银子可都运回来了?” “是。” “那就好。”那人扬起脸,电光之下,赫然映出那人阴柔的眉目,幽深的眼底刹那仿若开出了绝世的红莲,“呵,原云意和姬允祯鹬蚌相争,倒便宜了我这渔翁。那件事,查得如何?” “回主子,已经确认了华殇就是当年失踪的四皇子。太子正暗自谋划,如何让皇子名正言顺归位。” “哦?竟然真的是……”宝湘似笑非笑,紧捏手中湿透的帕子,“既然确定,认了便是,何须麻烦。不如,杂家替太子办了这事。”原云意,为何你偏偏选择太子呢?这压根就不像你! 略微沉吟,道:“药给送去了?” “已经送了。此外,德妃命人送了大礼给主子你,还暗中夹了条子,约您见面。” “德妃,呵呵。看来皇上病重,这些人便一个个耐不住寂寞了。杂家正嫌闷得慌,不如就大家一起玩一玩。”宝湘将湿透的帕子绞在手指上,冷冷一笑,“这水搅浑了,才好。” 天空响起了闷雷,雨势愈发大了,似要将这天地覆灭。 * 与昨夜的凄风冷雨不同,今夜的皇宫灯火璀璨,歌舞升平。 潼关大捷,震慑了北韩,扬了大禹国威。今夜设宴,主要为太子庆功。因此,宴会上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身为主角的李君照,身穿太子冠服,杏黄颜色在灯火下如同一团暖阳,冠上十三颗东珠光华粲然,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耳边一片恭维,他神色端然,静水无波。潼关一战,虽是胜利,然而他志在天下,比起百里嚣,还差得远。 云意就坐在他斜对面,怡然自酌,不时目光掠过太子身边的绿衫少年。青葱少年如新抽的枝丫,柔弱却鲜亮。 李沧遗,想不到他竟然也出席了。作为前皇长孙,他坐在当今太子身边,着实打眼,招致不少异样目光。 李沧遗因此显得有些局促,他低头敛眉,只盯着手中的酒杯看,仿佛里头开了朵花儿,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皇帝坐在高位,视线始终没落在他身上,在座的都是人精,观其态度,也便渐渐将李沧遗忽视了。 李沧遗忽然皱起眉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云意眸子转了转,便见他座旁的十三皇子笑得诡异。那孩子不过八九岁年纪,长得粉团似的,稚气的脸庞却阴鸷狰狞。 仔细瞧来,却正是上次在水池边鞭打李沧遗的那孩子,似乎是德妃所出,颇得圣宠。 云意注目,瞥见那孩子手中似乎是一根……针?也不知他扎了哪里,李沧遗脸都白了,却只是咬着唇隐忍不发。 云意放下酒杯,朝对面招招手:“长孙殿下,过来与臣同饮一杯如何?臣恰好有礼物相赠。” 饮宴正酣的人们顿时一静,便连皇帝也向投来惊诧的目光。 李沧遗转眸看来,清丽的面容骤然一亮,便如冬日雪卷的莲花般,璀璨逼人。 “过来。”云意旁若无人地举起酒杯,李沧遗迟疑片刻,缓缓离座,咬唇低头小跑过来。坐在云意身边时,面色绯红,隐约轻喘,竟是紧张出了冷汗。 对面十三皇子不屑:“哼,狗腿子。” “来,喝点酒去去寒气。”云意微微一笑,斟了小半杯酒递给紧张无措的李沧遗,他红着脸接了,轻啜一口。 众人见此光景,无不恶意揣测,莫非左相大人看上了皇长孙,意欲染指?李君照不动声色,暗自留意云意二人。 此不过小小插曲,很快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给你。”云意从袖子模出小巧精致的望远镜,“这玩意或可让你看到更多的风景。” 李沧遗狐疑,在她示意下,举起镜筒看了看对面,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这、好神奇。真的给我吗?” 云意颔首微笑,“自然。”若玉微暇也治不好他的眼,或许可以考虑让苏遂弄副眼镜。不过,那是精细活儿,未必能成。 对面关注二人动静的十三皇子忽而尖声叫道:“那是什么,本殿也要!”热烈的气氛再次被打断,众人随他所指,却见李沧遗手里握着个管状物事,正局促不安。 十三皇子站了起来,指着云意:“本殿也要。” 云意淡淡一眼:“凭甚?” “就凭我的皇子,你乃臣子。”十三皇子理直气壮。 被宠坏的孩子,以为想要就能得到。云意轻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玉杯:“本相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你、大胆!竟敢忤逆本皇子!”十三皇子气得将桌上一只酒杯掷出,却听得一声沉喝:“十三,够了。” 李君照将杯子抄住,面色如水,不怒自威。十三皇子对上他犀利眼神,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皇帝瞥了眼云意:“十三皇子喝醉了,来人,送他回宫。” 十三皇子被带走,云意看了眼皇帝,微扯嘴角。皇帝这是怕自己出手对付十三皇子?呵,传闻他宠爱德妃,爱屋及乌,对十三皇子也很是纵容。果然……这世上帝王之爱最为奢侈。皇帝看似对华妃深情不渝,不过是因为得不到。 红颜易老,艳冠群芳的华妃若没有离开,未必就能长盛不衰。 “左卿,那是何物?”见李沧遗宝贝似的收起那物,皇帝也被勾起了好奇。 “此物叫望远镜。可以将景物扩大十数倍,还可以拉近距离。”云意示意李沧遗将东西呈献给皇帝。 皇帝亲自接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沧遗今年十二了吧。” ------题外话------ 推文: 《惊世毒后:恶狼欠教》戚言(古言np) 季弦歌, 左相之女,却因为一场阴谋,被推上皇后之位。 作为夫君,皇帝只想除掉她。 作为亲人,父亲只想利用她。 江湖纷争,朝堂纠葛,尔虞我诈。 暗潮凶猛的阴谋诡计中,她,游走于正邪之间,左手利刃,右手品茶,步步为营, 谈笑间,俾睨众生,扭转乾坤,杀人于无形! 在重重阻碍下,她究竟能否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帝国? 妙手神医,当朝右相,(武林至尊还有那皇帝,世家族长,铁血战神… 她与他们之间,本是个个不待见,本是互相利用,一转身,又是谁,会与这个女子一步步攀上高峰,并肩傲视天下? 本文np,女强+男强,强强对抗,男人们身心干净!宠文,爽文,美男多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57 风波 李沧遗受宠若惊,声音都在打颤:“回皇上,过了年就十二了。” 许是想起先太子,皇帝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挥了挥手,“下次不必如此拘束。” 李沧遗退回座位,神色有些激动,身体都在轻轻颤抖。云意笑了,轻轻模了他头顶,却见他抬起头,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云意神色一晃,此刻的李沧遗不再是弱不禁风的杨柳,却像一颗馥郁蓬勃的香花树。 皇帝将望远镜把玩了一会,很是欢喜,见群臣巴巴望着自己,哈哈一笑,将东西轮番传过,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皇上,此物奇巧,或用于娱或用于战均可,臣提议在各国使臣来访时,可将此作为展出物之意。” 余者纷纷附议。 燕国组织的使团访问各国,说白了也是炫耀国力。皇帝正愁着没东西炫耀,听了那臣子的话,想到此物展出,或可压燕国一头,顿时龙颜大悦。 “左卿,此物是何人所造?” 想挖她的人,没门。云意笑了笑,避重就轻道:“臣正有此意,已经和太子殿下策划具体事宜。届时,定会让那些使团对我大禹国刮目相看。” “好!”皇帝抚掌大笑,“如此,接待使团之事就交由爱卿去办。” “臣,遵旨。” 皇帝身体到底不如从前,坐了没多久已是乏了,便让太子接着应酬,摆驾回乾元宫。 少了皇帝压场,臣子们便放肆起来,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加上歌舞助兴,未免有人放浪形骸。 云意旁观众人百态,只觉兴味索然。 忽然听得有人议论,“唉,可怜了李、程两位大人,白白为那妖女去了性命。” “可不是。”有人接口,愤恨中隐含几分不屑,“满朝文武竟被一娘们给耍了,老子想想就憋屈。若当日在场,定要将那贱人千刀万剐了。” “谁能想到啊……区区女子,竟能混迹朝堂,将君臣玩弄股掌。”有人感慨万分。 “若非左相揭穿,指不定我等还被蒙在鼓里。” “我大禹多灾多难原来竟是妖女祸国……” 耳边议论纷纷,多是痛斥辱骂姬允贞,云意听了,却并不欢喜。物伤其类,姬允贞享誉朝野,身份被揭穿却还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自己女儿身有朝一日被揭穿,还不知…… 心情抑郁,云意起身离座,默然离开。 分明是秋寒侵身时节,云意却感觉窒闷。她沿着宫道慢行,耳边渐渐归于寂静。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水榭。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照出她绝艳容颜。 刚踏入其中,便听得一声闷哼,云意倏然警醒:“谁?” “是本宫。”阴暗角落里,传出低沉黯哑声音。 “太子?”举步过去,竟是李君照?他扶着水榭栏杆,重重地喘息,似是压抑着痛苦。 云意狐疑,近前一步:“殿下怎么了?” “滚!”李君照蓦然转首,如水月光下双目红得骇人,云意被吓一跳,莫不是中毒了? 她没有动,平静面容如夜半优昙,美丽惊人。李君照用力瞪她,粗重喘气,额头上密汗如雨。 “殿下。”不顾他骇人目光,她俯首仔细端详着他,李君照别真是中毒吧?皇帝没多少活头,太子若死,大禹国可真是要乱了。 淡淡幽香如丝如缕,李君照心神一荡,蓦然伸手握住她的双肩,将她转身狠狠压在柱子上,漆黑的眼底卷起了风暴,似要将她吞噬。 “太子?!”云意惊唤,他的神情很不对劲。他的呼吸急促,酒香里有种腻人的香气。 “唔。”李君照毫无预警封住她的唇,宽大手掌用力往她臀部一托,彼此身体便紧密贴合。 云意瞠目,大腿处被什么顶得生疼……“太——”檀口微张,就被他粗粝的舌头顶入,滚烫的舌头倏然卷住她的丁香,吸得她舌根发麻。 突如其来的吻,云意不由懵了。对她向来不假辞色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李君照,居然、吻了她? 李君照中的不是毒,而是魅药? 坑爹!云意暗骂一声,抬手猛劈向他后颈,李君照身体晃了晃,迷离的眼端详着她,心底蓦然卷起惊涛骇浪,猛然后退一步:“你——我——”他竟然吻了男人? 云意用手背狠狠擦去唇上味道,冷笑睨他:“太子殿下,你很欠揍!”说着,一拳头挥出,正好砸在他眼睛上。 “唔。”李君捂住眼睛,忽而感觉后背一阵寒意,警觉回头,却见华殇如同鬼魅般站在身后,顿时怔住:“华殇?” 华殇缓缓抬起头,眼底寒光四溅,一刀刺向他肋间。 “噗”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李君照浑身蓦然一僵。 “华殇?!”云意一惊,他竟然刺杀太子!朦胧月影下,但见他神色如冬日的雪原,安详肃杀。血顺着手中鬼泣缓缓滴落。 “华殇?”李君照吃力吐字,因那一刀,神智已然清醒了许多,也明白他因何伤自己。他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华殇却只盯着云意,冰封的目光微微融化,“公子,没事吧?” 云意摇头,神色骤然一变:“快放开太子!” 然而,已经来不及。只听得有人惊恐的呼喊:“啊,有刺客!”风平浪静的周围顿时灯火缭乱,人声鼎沸。饮宴中的大半臣子竟朝着这边来。 夜色下,太子冠上的东珠光华如水,端的惹眼。华殇拔出鬼泣,已经有禁卫将水榭团团围住。 这又是谁布下的局?云意冷眼环视,暗自沉吟。 “大胆刺客,放开太子殿下!” 云意冷静地点了李君照的穴道止血,一面冷声道:“是本相。” 赶来的朝臣止住脚步,默默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位年轻的臣子站了出来:“左相大人,众目睽睽,怎可包庇你的护卫。看,他的刀上还滴着血呢。何况,是不是他伤的太子,对一对伤口便知!” 云意冷冷一笑:“本相说是就是,要打要杀本相都认了,何必啰嗦!”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对上她狠戾嗜血目光,年轻的的臣子连忙转开视线,默默退了回去。姬允祯死后,朝臣对他更为忌惮。 却依旧有人敢于上前触霉头:“左相大人,刺杀太子乃是死罪。大人可要想清楚,为区区一玩物,值吗?” “咻”一物破风而去,一把削下那人一只耳朵。“啊!”那人捂住耳鬓,痛苦哀嚎。地上血淋淋的耳朵,让人头皮发麻。 “华殇,是本相的男人。谁敢羞辱,本相割的可不只是耳朵!” ------题外话------ 谢谢亲亲破碎的琉璃之花的鲜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58 滴血认亲 “哼,秋狄脑袋在此,左相大人若有本事尽管来拿!”人群中突然分开道路,身披甲胄的秋狄带着一队人马穿过人群,直奔水榭。 “来人,将刺杀太子之人拿下!”他手一挥,毫不畏惧云意嗜人目光。对于奸相,他本就有恨,而姬允祯之下场,在他看来亦是由云意一手造成,如今又伤太子,新仇旧恨,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将奸相铲除。 “咳咳,住手!”李君照拨开云意,摇摇晃晃上前,他已经自药性中清醒过来,只声音暗哑得厉害。他神色端肃,青紫的左眼圈看起来却有几分滑稽。 “太子殿下!”秋狄面色凝重,跨前几步,想要走入水榭,却被李君照所阻。 “这并非刺杀。”李君照沉凉的目光缓缓所过众人,“是本宫喝醉了,无意冒犯了左相,这才造成了误会。” “只是误会?”朝臣显然怀疑,“即便太子无意冒犯左相大人,其护卫竟敢拔刀伤人,亦罪不容赦。” “太子宅心仁厚,也不能纵容刺客。”有臣子语重心长劝诫。 李君照环视众人,觉得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略微沉吟,心中已有决断。 “华殇根本不可能刺杀本宫!因为、他与本宫乃亲生手足,华殇他是、当年失踪的四皇子。” 铿锵如铁,掷地有声的一句,如同巨石投入湖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四皇子?怎么可能!”有人沉不住气尖叫起来,臣子们纷纷注目华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过周岁的四皇子失踪之事,当年闹得满城风雨。快二十年了,人们早将此事淡忘,今日却忽然冒出一个四皇子。更重要的是,那人竟然是左相原云意男宠? 忽然之间,如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议论。 李君照抬手压了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目视他:“本宫本非妄言,乃是经过多番查证。皇子之事事关天家,想必诸位卿家亦不肯轻率,不如就在此地,在诸位卿家的见证之下,来验证华殇之身份。” “怎么证明?” “滴血认亲。”李君照沉声道,“来人,准备碗和水。” “慢着!”云意开口,引来众人侧目。 她仿若未觉,注视华殇,从刚才李君照语出惊人,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灰白色的长刘海,在他眼帘上轻轻飘动,他仿佛一座石雕,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只容她的靠近,“华殇?”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仿佛被水浸过的水墨画,模糊不清。 “若你不愿,谁也不能强迫你。”众人都忽视他,李君照更是不曾顾及他的想法。但她不能。 李君照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他忽略了华殇的想法。他本想以更好的方式认回这个弟弟,然情势不容他犹豫。 刺杀太子,罪名非同一般。 华殇定定注视她良久,哑声道:“我想求一个答案。” 云意点头,“去吧。”无论他做怎样的选择,她尊重他。 李君照闻言神色一松,忙地命人准备好东西。很快,盛了清水的碗被呈送上来,李君照和华殇分别滴入一滴血。 在众人屏息中,两滴血融合在一起。 云意怅然若失,华殇是皇子。虽然滴血认亲不科学,但李君照不是行事莽撞之人,必是有了实证。 人群里响起一阵吸气声,拥戴太子的臣子更是一副深受打击模样。 皇子回归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偏偏华殇拥有一个令人不齿的身份——男宠。且还是声名狼藉的左相之男宠。若让他正名,皇家颜面何存?纵是太子,亦要因此蒙上污点。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李君照惊喜地望向华殇,“四弟。” 华殇却径自转身,离开水榭。李君照愣了下,阻止了秋狄等人的阻拦,只望着他背影沉思。 云意冷冷瞥了他一眼,紧步追上华殇…… 华殇仿佛一只幽魂,漫无目的在深宫僻静的夜路中穿行,云意跟了他许久,他才停下来。 他似是累了,手臂撑在一颗树干上,低着头,轻轻喘息。 云意默然站在身后,感觉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又似有人拿刀子在细细挫磨心脏。月光从枝叶中漏下,他的背影孤零飘渺,悲伤如潮水,淹没了自己也淹没了她。 “自记事……”沉默中,他缓缓开口,声音枯涩喑哑,“我是生命里只有师父。深山老林,茅草屋子,师父他将我养大。虽然他脾气暴躁,性子阴晴不定,可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只是,他经常离开……有时候甚至一去数月。” 华殇忽而笑了下,“那时我才五岁,胆子很小。师父离开得太久,没有灯油,天一黑我就害怕地躲进被窝……东西吃完了,饿得厉害,只能猛喝水……” 云意静静聆听,想象一个五岁稚儿独居深山,夜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耳边是漫山遍野的虎啸狼嚎。那般恐惧无助。只觉心酸。 “后来,才慢慢学会了找吃的……”华殇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述说旁人的故事。 云意却觉方寸被揪得生疼。 没有依靠的孩子,饿了,野果果月复,渴了,自饮山涧水。目之所及,只有无尽山峦。唯一的伙伴,便是山间的野兽。 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诉说。孤独如影随形。 那情形,简直不忍想象。 “华殇。”她无声地唤了下,他仍在继续:“十一岁那年,师父离开再没回来。我独自下山,想寻找他。然重重山峦,我迷失方向,幸有武艺傍身,才躲过野兽追捕。一个月后,我终于遇到了人,是一个打猎的猎手,他将我带出与世隔绝的大山。来到尘世——” “那时,初涉尘世,不知人心险恶。我将一切和盘托出。不想那人却给我吃了蒙汗药,将我卖给人贩子。几经辗转。后来,遇到了你。”华殇转身,目光锁着她,“雅雅,那时你眼中的火焰,仿佛能照亮一切黑暗。你让子幽买下我。” 从此,他的世界再也离不开她。也只有她。 “华殇。”云意动容,伸手扶上他的肩,却被他瞬间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他抱得那么紧,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揉入骨血。 凝固忧伤与坚决的字句沉沉滚过心间:“我不当皇子,只当你的护卫。雅雅,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的灰瞳灼灼,是期待也是害怕,他怕遭到拒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59 天家无情 直到她点头,他眼中顿时绽放夺目光彩,如同喷薄的日出又似烈烈绽放的红莲,绚丽得令人为之心醉。 “华殇,除非你自愿,否则,我绝不会赶你走。”这是,她对他的承诺。虽然觉得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但是既然是他的选择,她自要尊重。况且,她也有私心……许的习惯了他的陪伴,想到他要离开,竟是难舍。 默然拥抱许久,彼此都沉淀了各自心绪,两人这才原路回转。虽宴席已经结束,但并不打算出宫。 发生这么大的事,皇帝不可能置之不理。果不其然,有太监正在寻他们,“两位、大人,皇上召见,请随奴才来。” 皇帝在寝宫单独见了华殇,云意被令侯在偏殿。 明黄帐幔随风拂动,瑞兽镂空香炉中腾起袅袅香气,皇帝端坐在椅子上,烟雾缭绕中,面容端肃威严,目光沉若深潭。 “草民拜见皇上。”华殇并不下跪,只抱拳一礼。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如同青松翠竹,灰色的发梢下,面容喜怒不惊。 “免礼。”皇帝默然打量他,这个从未留意的男宠,此刻仔细看来,眉眼间果然与逝去的皇后相类。那孩子出生时,左腰下有一梅花胎记,这点君照已经证实,加上刚才的滴血认亲,华殇当是失踪的三皇子无疑。 只是——皇帝轻轻叹息,“孩子,无论你是谁,眼下已经不重要。高官厚禄,朕皆可给你,唯独除了皇子位。”皇家颜面与威严,不能不顾及,更不能置天下人目光不顾。他能给的,只有补偿。就像意儿,可以纵容,为他铺垫后路,然而,却不能将他身份大白天下。 这是帝王家的无奈。 华殇抬起头,灰瞳中,闪烁着坚定:“皇上,我什么也不要。只求能留在她身边。” 皇帝被他眼中冷静决然所摄,一时怔忪,旋即摇头:“不可。此事一经传出,你若不离开,便没有尘埃落定的一日。”冤孽啊,两个都是他的儿子,怎么却成了那种关系。 或许是老天对他无情的惩罚? “我要留在她身边。”华殇坚定说道,字字如钉,毫无转圜余地。这是他唯一的坚持。父母之爱,兄弟之情,于他太奢侈,曾经也幻想过,如今却一一破灭。他什么也没有,唯有雅雅。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最终,皇帝败下阵来,无奈叹道:“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他若强行将华殇弄走,意儿那关也难过。 华殇走出寝殿,恰好遇上疾步赶来的李君照,两相面对,李君照神色激动:“四弟。” “我不是。”华殇冷淡回道,“太子殿下,请你、别夺走我的幸福。”说完,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 路的尽头,云意在侯着他,“华殇,皇上怎么说?” 华殇定定看她,“他许我高官厚禄。”简单一句,足以说明一切。 虽早有意料,云意还是感到齿冷。这就是皇家亲情,何其淡薄?心中不免为华殇感到心酸。 没有哪个孩子不想拥有父母亲情,若无其事的华殇,心底该有多痛? 李君照目送华殇离开,便匆匆步入内殿。 叩请:“父皇,请下旨昭告四弟身份。” 朦胧烛火中,皇帝神色如同天上神仙,不染世俗爱恨。他默默看着太子,语重心长叹道:“照儿,你明知这不可能。你权当君华已经去了吧。” “父皇!”李君照霍然抬头,“儿臣不能。还请体恤儿臣之心,下旨吧。” 皇帝不为所动,他摇头轻叹:“作为父亲,朕自然希望能够认回儿子。然,作为帝王,朕,不能下这个旨意。照儿啊,你太多情。帝王、不能有情。” 李君照抿唇,神色执着,口中朗声道:“父皇之言,儿臣不敢苟同。帝王若无情,怎能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又怎么能够治理好这万里河山。纵是天地自然,野兽雏鸟,也有情,何况人?”照儿怎么就不明白?“皇帝耐心劝导,”对子民之爱,乃大爱。而你这是小爱,岂可相提并论?“”不。“李君照一口否决,”儿臣看来,爱不分大小,只分深浅。父皇你对母后的爱太浅,对华殇的爱太浅,故而才说的如此轻巧。母后嘱托,兄弟亲情,儿臣却不能抛弃。“”放肆!“皇帝拍着扶手,有些恼羞成怒。对于死去的皇后,他的确并无多少情意。之所以立她为后,不过是因为她适合那个位置。”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李君照毫不退缩,抱拳请求,语气之坚决,连皇帝都感到一丝无奈。 父子对峙,末了,皇帝长声一叹,”罢了,你先回去冷静冷静。“ 知道此事一时急不来,李君照当即告退,自回去筹谋不提。 云意和华殇回府时,心急如焚方语梅当即迎上来:”夫君可回来了……妾身好生担心。听说宫中出刺客,太子命人将妾身先行送回府中……夫君没事就好。“她松了口气,余光瞥了眼华殇,听说那刺客是他?”没事。夜深了,早点回去歇着吧。“云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并肩走入屋内。 屋内却有意外娇客。”民女见过左相大人。“灯火明亮,却见一对姐妹花盈盈拜倒,虽荆钗布裙,然容色动人,仪态端方,显示良好教养。”这是?“云意狐疑,却见苏遂走了过来,”公子,这二位乃是舍妹。“”民女苏晴(苏雨)多谢大人搭救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两姐妹再次施礼。 原来是苏遂贬为官奴的姐妹,云意恍然,端详了番,年长的叫苏晴约莫十七八岁,细眉娟目,容貌端方,气质娴静,略小的叫苏雨约莫十五六岁,长得娇俏可人,大眼睛很有神,看起来像个伶俐的。”不过举手之劳。“云意淡淡道,”既已月兑奴籍,日后便好好为自己打算。“”民女姐妹想留在府中,报效大人之恩。“苏晴拜道。 云意看向苏遂,见他点头,竟是不反对。也便懒得费神,转头对方语梅道:”既如此,语梅你安排吧。本相累了,有话明天说。“说完,自带了华殇回自己院子。 苏遂看她出了门,目光一转,落在方语梅身上,见她神色隐含失落,不由心下黯然。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虽只见过几面,身影却在脑海挥之不去。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云意竟不懂珍惜…… ------题外话------ 谢谢小韩知鱼亲的鲜花。话说,亲耐滴,好歹给偶留个字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63 真相,宿命之吻(万更求首订)) “好,好个死也要在一起!”皇帝怒极反笑,狰狞道:“朕便成全了你们,来人——” “父皇息怒!”李君照慌忙跪下,求道:“左相大人和华殇虽有忤逆,然则不过年轻气盛,无心之失。还请父皇宽恕。” “皇上息怒。”太子做了表率,无论是否愿,朝臣们也跟着跪地求。 皇帝看着下面跪了黑压压一大片的臣子,再看看桀骜不驯的两个儿子,嘴唇颤抖不已,气急攻心之下,蓦然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直直栽倒。 “皇上!”群臣惊恐,太子李君照已然跨步上前,扶住皇帝,转头急声大喊:“宣太医!” 惊慌失措的臣子们,乱成一团。 华殇眼底掠过一丝担忧,欲凑上前,却被云意拉住,她冲他轻轻摇头,示意眼下不是靠近皇帝的好时机。那样,只怕朝臣会借机将罪过推到华殇头上。何况,也容易被迁怒。 华殇犹豫片刻,终还是跟着她离开了宣德殿。 天空沉闷,乌云满天,风雨欲来。 “华殇,你可后悔?”云意负手而立,衣袂翻卷,长飘扬,超然绝艳的身影是阴霾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华殇抿了抿唇,从背后抱住了她,沙哑的声音在耳边道:“不。为你,我永不悔。” 云意顿了下:“和我在一起,会被千夫所指,会被世人唾弃,甚至会遗臭万年。且,你我,或许还没有未来。”她没有成亲的打算。 华殇轻轻摇头:“我不在意世俗眼光,只在乎你。雅雅,把婚书给我,可好?” “嗯?为何?”婚书什么的不过是气那起子人,根本没有实际意义。天下人,都不会承认它。 “我想、留着它。”华殇轻轻厮磨她的耳鬓,或许那在她看来不值一提。然他眼里,那就是他与她的婚书。是她的承诺,无可替代的,唯一的! * 皇帝病倒,对于四皇子和左相娶亲之事,朝臣被勒令禁,然事并没有因此落幕。左相男宠竟是皇子,左相要娶男人,那男人恰是被指认为皇子的男宠,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如同春风,吹遍每个角落。 一时间,天下震惊,反响不一。“玩物皇子”“男男成亲”继“妖女丞相”之事件后,成为巷头巷尾、茶余饭后最新热门谈资。 百姓见面第一句话不是“你吃了没”而是“你听说了没”。 各种各样的流、传闻,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越演越烈,非但皇家威严扫地,就连左相府也受到了波及。 左相原云意色胆包天,玩弄皇子的故事被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传扬。一时间,本就恶名远扬的原云意再次成为儒生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百姓心中罪大恶极“史上最大的奸臣”,罪恶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 正是午时,醉香楼客似云来,人满为患。客座中,有人正口若悬河,大放厥词。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这前阵子刚出了个不知廉耻的妖女,这会又出个玩物皇子,竟然还男子与男子成亲,咄!难道真要天下大乱不成?” “啊呸,什么皇子,听说根本就是奸相一手搞的阴谋,那什么殇的,就一下贱坯子,尽给咱们大老爷们丢脸!就不知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竟将那奸相迷得晕头转向,敢冒天之大不韪娶他。啊呸,也不怕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 “老子也想瞅一瞅,嘿嘿,要是可能,也想尝一尝那男宠的味道,让他好好伺候——你们干嘛一副见鬼的表?”口沫横飞猥琐地直搓手的青年男子见同伴脸色有异,不由满脸疑惑。 “怎么不继续?不是说得正起劲吗?”背后一个凉凉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人头一阵麻。 男子僵硬地扭过头,便看见一身红衣妖娆,眉目绝艳的少年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分明笑得妖娆,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云意不过想出来谈笔生意,不想外头沸沸扬扬的传闻,竟将华殇形容如此不堪,直恨不得立刻拍死这些杂碎。然,即便这样也难以消除心头怒火,“红璧,割了他们的舌头,再扔到最大的妓院去当官官。他们不是想尝尝男人的滋味么,呵,本相就成全他们!” 竟然是奸相原云意!众人大骇,同座的几个男子更是夺路而逃。“想逃?”红璧冷冷一笑,身形如风般兜了一圈,便听到数声凄厉惨叫,刚才谈论的男子一个不少地躺在地上,几条血淋淋的舌头就摆在桌上的瓷白盘子里。 周遭食客无不骇色变色。 云意环顾四周,食指在红唇上轻轻擦过,说不出的妖媚邪异,“好鲜艳的一盘菜,这么丢了也浪费,不如让人炮制了,分外在座的诸位尝尝。” “大人饶命!”众人噗通跪下,纷纷磕头求饶。 “哼。”云意冷笑,“谁再敢妄,就把自己舌头给吃了!” 说完,无视那些跪地求饶的人,拂袖径自上楼。她约的客人,就在三楼雅间。 一路穿过走廊,女子的娇笑声隐约飘来,便听得一个男子声音道“果真有此奇事……” 云意神色一滞,脑海里嗡嗡作响。那声音犹如大提琴低沉舒缓,又充满与生俱来的的贵气。是夜夜梦回时,那个模糊不清的男人。那个辜负了原云意,戴着青铜面具给她穿心一箭的男人! 是他。这声音,至死不忘。 “公子,怎么?”红璧话未说完,却见云意飞快打开旁边雅间的门,朝里头看了一眼,又飞快打开下一个门口……不由愕然。 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有?没有!云意如疯魔了般,闯入每个雅间。她誓要将那个薄幸的男人揪出来,不再让他侵扰梦境。 然而,将整座酒楼的雅间都翻过,却始终不见那声音的主人。在红璧惊诧的目光中,云意飞速跑下楼,想在拥挤的人流中寻找梦里依稀的背影,熙攘人群里,却意外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蓝衫飘飘,玉簪绾,云意瞠目:“姬允祯?怎么可能!” 然,这不幻觉,人潮中,那人还回头一笑,那面容、神态,赫然与姬允祯一模一样! “公子,那是——”红璧瞪大眼睛,指着人群里那熟悉的背影,“她不是被烧成灰了,怎么会——活着?” “哼。”云意冷冷一笑,毫不迟疑追了上去。没死,就让她死。是鬼,也要叫她灰飞烟灭! 武功已恢复了七八成,足下如乘风云,然而,姬允祯速度更是诡异莫测,竟然每每在她要之际,忽然又消失视野。当她要放弃追赶之时,却又故意现身。这分明,是想诱她前往。 是谁在装神弄鬼? 云意加速,将红璧远远甩在身后。 景物一再变换,待得云意停下脚步时,现自己身在万佛寺山脚下,前方钟声悠扬,隐约传来诵佛之声,隐隐有香烟升腾,萦绕在万佛寺恢弘的殿顶之上。 又是万佛寺!云意咬牙,迟早要将这藏污纳垢之地给端了! 沉吟之际,忽而想起方语梅似乎正好在寺中上香,心下一惊,连忙疾步上山…… 梵唱悠然,万佛寺中一处秘密的地下室,石门洞开,穿着蓝衫的女子走了进去。石室内,烛火通明,一人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闭目休憩。 听得动静,睁开眼来,“怎么扮成这鬼样子?”男子声音粗噶,面上长满拇指大小的肉瘤,容貌丑陋如鬼,身上穿着蓝黑色的粗布衫,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看起来真真如鬼魅般骇人。 “好玩啊!刚才可把原云意给吓了好大一跳。直追我到山下呢!”女子嘻嘻笑着抬手往面上一揭,一张轻薄剔透的面具便在手中,她脸上却是一副娇俏可人的少女模样。 “那么,换这副如何?” “媚姬,你太任信妄为了!”男子脸上肉瘤蠕动,声音中满是不悦,“上次甄姬设计原云意,已引起他对万佛寺的注意。你将他引到此地,势必会暴露这处所在,若坏了主子大事,死、都是轻的!” 媚姬毫不在乎笑道:“这可是名满天下的佛寺,他还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端了不成!” “哼,别怪我不提醒你,出了事,主子怪罪下来,我可不给你兜着!” “呵,冤家别这么无嘛!”媚姬娇笑着,却见他男子不屑一顾,脸色便有些挂不住,“哼,你是嫌我丑吧。或许——”她轻轻抚上面颊,“这幅容貌不足以打动你,呵呵,下次换上原云意那副皮囊,看你还假清高!”说着,抬手往脸上一抹,竟又揭下一层人皮面具。 灯光下,一张满是麻点的青灰面容看起来让人倒胃口,黑衣男子,瞥了一眼,索性闭上眼睛。 女子坐到椅子上,模着自己的脸,轻轻叹道:“咱俩谁也别嫌弃谁。谁叫我们是鬼族呢,被诅咒的族群,貌丑如鬼,人见人憎。” 叹了一番,又蓦然格格笑起来,声音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尖锐刺耳:“不过,很快我就可以摆月兑这幅鬼样子。”脑中浮现原云意那副惊若天人的容颜,神色顿时变得热切而疯狂,很快、很快那副令人惊艳的皮囊就属于自己! 略坐了会,见男子不搭理自己,媚姬索然无味,冷哧了声,“我走了。”出了密室,一路循着石子路来到寺院厢房。 禅室内,方语梅礼佛完毕,起身问身边的苏晴:“天不早了,该回去了。苏雨呢?” “那丫头不知怎地吃坏了肚子,一个劲地跑茅房,这会子怕还蹲在茅坑里呢!”苏晴揶揄笑道,扶了方语梅手臂,走出禅房,“我去找她回来!” “姐姐要找什么!”听得一声娇笑,俏皮娇美的苏雨正笑嘻嘻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支山花。 “你又跑哪儿撒野去了?”苏晴板起脸,薄斥。 苏雨却朝她吐了吐舌头,将花递给方语梅,“夫人,看,这花漂亮不?” “虽是山野之花,却也很漂亮。”方语梅欣然接了花儿,对苏晴道:“雨儿正是天真烂漫年纪,何必拘着她!若真到嫁了人,想要自由也不能了。” 苏晴低低应了:“夫人说的是。” “走吧。” 云意上山之时恰好遇上下山的方语梅等人,见她安然无恙,总算舒了口气。 “夫君?”方语梅喜不自禁,“你要上山?” 云意眉间微蹙,“下次,不可再来万佛寺。” 方语梅一愣,察觉到他不悦,颇有些忐忑,垂眸应道:“是。”上次的骚乱她仍心有余悸,只是因苏雨说多年不曾到过万佛寺,想瞻仰一下佛颜,还说寺中添了尊送子石……孩子,正是她的心事。 “天色也不早了,赶紧下山回府吧。”感觉到她的不安,云意放缓了语调,“我还有些事要进寺院一趟。” 方语梅恭顺地应了,痴痴望着她背影,许久,才轻轻叹了声。苏雨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夫人既舍不得大人,不如我们悄悄儿跟上去?” 方语梅闻噗嗤一笑,伸手点点她的脑袋,“小丫头,当是抓贼呢。大人既有要事办,我又岂能前去添乱。” 苏雨似是失落般喃喃,“我这不是担心夫人嘛?听说寺中有不少绝色的和尚呢……” 无心之语却恰恰打在方语梅的心坎上,她脚步一滞,眉目间染上一抹忧愁。是了,从前也曾听闻一些荒唐子弟和寺庙中和尚有那龌龊的勾当,难道夫君他…… 见她意动,苏雨再次鼓动:“夫人,咱们悄悄儿跟着,并不凑上去。大人若是现,只说落了东西。” “苏雨,休得胡!”苏晴肃容斥责,苏雨却俏皮一笑,不以为意。 方语梅若有所思,驻足良久……山风吹散她的丝,露出眼底的挣扎…… 云意进了万佛寺,召集身边的暗卫,在寺中仔细搜寻,终于在日暮时分找到了一处密室。打开石门,一股腐臭之气顿时飘出,令人作呕。 云意屏住呼吸,走入密室,里面并不十分宽敞,只简单摆了床榻桌椅等物,地上却堆了不少骷髅头,有些个像是刚从死尸上割下来,还挂着不少烂肉,看起来十分恶心恐怖。 密室内一目了然,却并无人藏身。云意命人仔细敲打周围墙壁,也没现有其他的暗门。然桌子上摆着的茶,尚有余温,可见人才离开。 这里面,究竟是谁藏身?是姬允祯还是装神弄鬼的那人? 耗时许久,终还是一无所获。出了密室,外面天色已暗。分散各处搜寻的暗卫,只回来两个。 看来,这万佛寺内果然有鬼。云意神色凝重,环顾四周。这是万佛寺一处僻静的角落,背后和左侧接连着山,树木葱茏,黑影幢幢。有夜枭渗人的声音在四野回荡,偶尔还夹杂着乌鸦不详的叫声。 寒风一吹,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主子,我们的人怕是都遭遇了不测。这里环境着实诡异,不如明天再来刺探?”一个暗卫警惕地环顾四周,提议道。 云意正犹豫,忽而转头一喝:“谁在那里,出来!”指尖弹出一道劲气,树丛里刷拉拉飞出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竟冲着云意三人俯冲而来,嘴巴一张,“呱”地吐出一口黑气,腐臭难闻。 不好!云意屏息将那乌鸦打落,一个暗卫却已经倒地身亡,脸上如被腐蚀,血水混着黑色的浊液横流,眼珠暴突,死不瞑目的样子在惨白的月光下,让人看了头皮麻。 “嘎嘎嘎”林中传出桀桀怪笑,随即一声怪异之极的尖啸划破夜空,一大群乌鸦在树林中飞起,如同漫天黑云朝着云意二人罩来,黑暗中,云意目光如雪,宽大衣袖在空中密密挥舞,空气被搅动,卷起一个偌大的漩涡,来势汹汹的乌鸦群瞬间被巨大吸力卷起漩涡之中,云意双手一推,漩涡蓦然收紧,顷刻便将些畜生搅得粉碎。 惨叫四起,血肉飞溅,地面上一片狼藉。白的、红的、黑的混杂,血淋淋模糊一片,身旁的暗卫见了亦不由地轻轻抽了口气。 树林里静得诡异,那背后操纵乌鸦之人,并没有因此现身,云意冷哼一声,甩袖往旁边猛然一扫,轰隆隆巨响过后,周围树木皆被连根拔起,露出光秃秃的山石。 人迹全无,云意一步步走上前去,暗卫在她身侧严密戒备。 寂静中,只听到自己细微的脚步声,听着听着,那脚步声却又变成了奇怪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回响在耳边,又仿佛是敲击人骨头出的声响,诡异渗人,却仿佛能钻入人的神魂中去。 云意站在那里,眼神渐渐陷入一种迷茫。她的眼前一片浓重的黑暗,黑暗中蓦然钻出无数的骷髅,他们张牙舞爪,一个个朝她扑来,要将她撕碎。 她大声厉喝,掌风横扫,顷刻便将那些鬼魅消灭个干净。然而片刻之后,又有无数的厉鬼从地底钻出,个个形容狰狞,厉啸着惨笑着,要吃她的肉,厉鬼中,有人穿着大红衣裳,朝她张弓射箭,生锈的青铜面具在惨淡月光下渐渐破裂,露出那人容颜,却是一个骷髅头,黑森森的眼洞正诡异地盯着她…… “啊!”云意一掌将那骷髅击得粉碎,肩头却蓦然起了一团火焰,灼痛难忍。 “小云云!”带着焦切的声音钻入耳中,她身形一晃,低低喊了声,终于从可怕的噩梦中解月兑。 月色清冷,山野寂静,并没有什么厉鬼骷髅。倒是仅存的暗卫,被她一掌击碎了脑袋,红白一片。 “我、做什么了?”云意紧紧握拳,森凉的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临渊。 临渊深深注视着她,眸若琉璃,跳动着灼灼火焰,“没事。”他说,手心贴上她的额头,温暖她额间的冰凉。 云意深吸了口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堕入地狱,看见许多恐怖的场景。” 临渊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冷哼道:“是鬼族的摄魂之术。但凡中术者会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癫疯至死,甚至还可以控制人的神智,操纵如傀儡。但要对人施展此术,须得取得那人贴身之物……” 云意眸光一凛,贴身之物?莫非是府中出了内奸? 拨开他贴在额头上的手,云意随意一瞥,却见他的黑色坐轿就在旁边,“你怎么会来这里?” 临渊邪魅一笑:“孤枕难眠,思卿若狂。” 云意想起刚才肩头的灼痛,大概又是那毒在作祟,让他感应到了什么。 “你——”还待说什么,忽然听得“呜呜”怪叫,转眸一看,黑暗中飞出十数个如同草帽般的物事,候的轿子边的神使躲避不及,被帽子罩个正着,“喀嚓”一声,帽子旋转飞离,那人已成了无尸体。 云意骇然吸气:“是血滴子?!” 四个神使,便有三个被割去脑袋,其中一个约莫偏了,脑袋削了一半,诡异地挂在脖子上。 “该死的东西!”临渊脸色一寒,身形一动,已在数丈开外,须臾之间提了数颗人头回来,往地上狠狠一贯。 失去控制的血滴子瞬间跌落地面,云意弯腰捡起一个仔细看了看,脑海蓦然浮现着一句“看,这就是血滴子,只需‘喀嚓’一下便能将人的头颅给带回来……” 血滴子……血滴子,如同空谷回音,少女清亮的嗓音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 云意脸色煞白,这玩意儿,是本尊的杰作? 身体猛然一轻,已是被人抱住挪了位置,耳边的临渊气急败坏的声音:“死女人,什么呆!” 十数个血滴子在空中呜呜不绝,齿刃伺机而动,欲收割两人脑袋,与此同时,十多个黑影将两人包围。 云意抬起头,却直直盯着某个方向。目光穿越重重黑影,看到那个伫立山头的挺拔身影。惨淡月光,青铜面具泛着幽幽光泽。 是他!云意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底一个声音叫嚣着,摘下他的面具!念头那么强烈,驱使她仿佛不要命般,双掌连挥,衣袖翻飞,凌厉地攻击如狂风骤雨席卷周围。 她冲出了包围,猛向那人所在冲去,身后利刃割裂风声的锐响,置若罔闻,“死女人,回来!”临渊的声音被风吹散,接着听得一声身后一声闷哼,她扭头一瞥,临渊被一把飞剑穿胸而过。那飞剑,本是刺向她的…… 剧烈的痛楚瞬间扩展四肢百骸,云意猛然一滞,该死的同命相连!拧眉,施展轻功继续往前方飞掠。 强烈的驱使的下,无我神功施展到了极致,所过之处,挡我者必血溅三尺。三丈、两丈、一丈……近了,她的手伸出手仿佛可以够到他的面具,面具后深幽如渊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云意厉喝一声,身形弹射而至,一把掀开那人的面具,用力过猛,连带着将那人的带也扯了开来,三千墨如水披泄,映出那恍如被洛神**过的绝世容颜。 完美五官,如刀削斧刻,美玉雕琢,完美精致不似凡人。 那人目光动了动,便如倾落漫天星河,美丽得让人炫目。 眼前人与梦中影重合,云意胸臆间如有大河在奔涌,嘴唇微张,逐字轻吐:“百、里、嚣!” “百里嚣,我给你弹琴……《梅花三弄》好不好?” “百里嚣,有宝贝给你哦——” “兵书?!” “百里嚣,你我不是兄妹。我从没把你当哥哥。我是我,又不是我。你知道吗?” “小雅,哪怕被天下人唾弃,对你,我也绝不放手。”百里嚣,江山美人,你怎么选择?“”百里嚣,你竟然让我去和亲?“”百里嚣,你好卑鄙!你竟借我之手害死了六哥,我恨你!“”百里嚣……“记忆闸门被打开,前尘往事如洪水几乎将她淹没。云意心头大恸,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心头血。 原来,她不仅仅是百里雅,她还是、云逸。她已在这个异世生活了多年。大燕国的穿越前辈,根本就是她云逸! 疼她宠她与她海誓山盟的皇兄百里嚣,最后为了江山,舍弃了她。 胸口一阵剧烈绞痛,一柄透明的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云意仿佛没有知觉般,扯动嘴角,冷冷一笑,抬手狠狠扇向他的脸。”啪“鲜明的五指印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异常显眼,那人似是愣了下,旋即目光一厉,将剑把了出来。 血色飞溅中,她笑靥如花,百里嚣,你从我身上拿去的,我会一一夺回来。百里嚣手中剑再次刺向她,云意却倏然往后倒飞,瞬间落入临渊的怀中。”该死的杂碎!“临渊搂住她,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身体流到手掌,感觉仿佛要窒息。震怒之中还夹杂了不知名的绪,”纳命来!“他厉喝一声,煞气腾腾,指尖弹出几滴鲜血,百里嚣抽出长剑一挡,绝世名剑出诡异的滋滋声,本是透明的剑身被蒙上一层诡异的黑蓝。血珠如影随形,击向他面门,他骇然退避,低喝一声,顷刻之间,与众人走了个干净。”蠢女人,你究竟想干什么?“临渊抱住摇摇欲坠的云意,仿佛恨不得掐死她。转瞬却又小心地将她的衣衫撕开,察看了伤口,”幸好没有毒。“止了血,抱着她拔足狂奔回转通天塔。 身和心皆痛到麻木,云意的理智却十分清醒,风在耳边呼啸,幢幢黑影从眼角飞速掠过,她闭上眼,便是百里嚣完美无瑕却绝冷酷的脸。 百里嚣,百里嚣……她渐渐握住拳头。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已是上了通天塔,身体触到柔软的被褥,云意倏然睁眼,不意对上临渊深不见底的眼神,深沉邪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云意下意识低头,现自己已被剥了个精光。胸口贴近心脏的位置,一道伤口赫然在目。只差一点,就刺破心脏,性命休矣。 临渊移开目光,开始替她处理伤口,似蓄意报复,动作并不温柔。云意斜靠在被褥上,只觉得身上无处不痛。 算起来,她其实被刺了两剑。临渊那一剑虽未伤在她身上,那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若是临渊死,后果再糟糕不过。 她转动目光,”你的伤?“ 临渊将绷带扎了个蝴蝶结,抬眼睨她,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哧,终于想起关心本尊了?是怕我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放心,只要不摘下脑袋,本尊会活的比任何人都长!“ 见她定定盯着自己,临渊起身慢腾腾地解开立领的法袍,目光闪烁着异样的邪恶,”小云云若不信,只管让你看!“ 衣衫一件件滑落,堆叠在他脚下,直如剥开层层包裹,露出完美无瑕的昆仑美玉般的身体。温润生光,满室华彩。真真美得惊心动魄。 云意心神一荡,下意识地转过脸,却听他揶揄轻笑:”害什么羞,爷还留着亵裤呢!“ 温热的手臂缠上她,他赤果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灼热的温度如燃烧的焰火,她扭过头看他,煞有介事:”我怕看你,你会自卑无地自容。“ 他着迷般亲吻她肩头的曼殊沙华,含糊问:”什么意思?论容貌身段,世间几人能及,本尊为何自卑?“ 云意心头燃起了火,呼吸有些急促。死神棍,太禽兽了,竟对病蔫蔫的人下手!”太小。“飘渺幽冷的嗓音和风送来,沉醉的临渊倏然一僵,”白子幽!“霍然回头,直恨不得将飘进来的男子拨皮拆骨,”又坏本尊好事!“ 白子幽面无表走过来:”爷嫌弃你。“ 嗯?临渊琢磨了下,终于回过味来,掐住云意肩膀,恨不得将她咬下一块肉:”死女人,竟然——“敢挖苦他。他那里,怎么可能小!”呵呵,子幽一针见血啊。“果然子幽就是临渊的克星,一来,他就得吃瘪。云意乐不可支,朝他伸出双手—— 白子幽默默看了眼她缠裹着纱布的伤口,他又来迟了。随即扯过床上的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包裹起来,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里。 云意从被子里挣扎露出脸:”白子幽,你想将爷憋死啊!“”嗯。“子幽默了下,”第一次,没经验。“ 云意:”……“ 临渊拦在面前,”她伤重,不宜移动!“”我没打算带她走。“子幽眼也不抬。”她是本尊救回来的!“临渊表阴狠,”谁也别想带走。“”爷想走,你拦得住?“子幽轻飘飘看他一眼,临渊挑眉冷笑:”试试看就知道。“”爷看不上你。“ 临渊一噎,下意识找云意算账,却见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脸色在殷红的被褥衬托下,愈显得苍白脆弱。忍了忍,终是没有飙。 子幽小心翼翼将云意安置在床上,坐在床边,默默注视她的睡颜呆。 临渊闭眼盘坐在地板上,他的脸色时而青黑时而通红,手腕上环绕着一直碧翠的小蛇,光luo的后背上爬满了一只只金线蜈蚣,随着时间的推移,”啪嗒啪嗒“金线蜈蚣一只只僵直地掉落在地。而他背上的伤口,已然愈合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黯淡的黑点。”呼“他长吐一口气,脸色已恢复了正常,睁眼却见白子幽正冷冷盯着自己,红唇一勾:”怎么,小幽幽看上爷了?“”迟早,你会害了自己。“白子幽面无表。”哧,那又如何?我不在乎,也没人在乎。“临渊不屑轻哧,”早在被丢弃乱葬岗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若不练习邪功,焉能有今日!“”你既夺取了王位,缘何长久逗留在此?莫非,你要弃族人于不顾?“”小幽幽,你变长舌了。“临渊讥诮一笑,抬手拨弄着被汗水湿透的梢,风万种端的撩人,眼底却阴森如鬼魅,”族人,哼。不过是群对本尊摇尾乞怜的狗。“ 白子幽不为所动,指尖轻拂过云意眉梢,”解了她的巫毒。“”你在命令我?“临渊目光犀利,冷笑连连,”你算什么东西?论理,你该对我下跪,称一声王。“ 子幽波澜不兴:”你不配。“玉凉的手指滑落云意的唇上,”她才是。“”好个你不配。“临渊怒极反笑,目光如上古的凶兽,残忍嗜血,”本尊,还不屑。白家说白了,不过王室养的狗。且还是见不得光的狗。为了愚蠢的忠诚,你父亲甘愿将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还要为了繁衍后代娶一个自己厌恶的女人。一生,何其可悲!“”而你白子幽也将重复你父亲的命运。爱而不能,遗憾终生就是你白家的宿命!而本尊坚信,想要的就去争取,不择手段!“ 闻,白子幽睫毛微微一颤,深井无波的心湖因此掀起了微澜。爱而不能,求而不得……主母说过,不能爱她,不能碰她。 临渊披上外袍,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似预也似诅咒:”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她!“轻蔑一笑,施施然离开房间。 白子幽垂眸,淡漠的神色在灯火映照下,单薄如纸。沉默良久,他蓦然俯,冰冷的唇覆上她的—— 云意倏然睁眼,子幽眼眸微缩,蓦然仰头,离了那醉人的芳醇。”子幽,你偷亲我。“她笑,眼神朦胧。”嗯。“子幽垂眸,”爷,罚我吧。“ 云意笑舌忝唇:”子幽终于被我诱惑了,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罚你。“ 子幽不理会她的调笑,转身道:”我去面壁。“”子幽。“她拉住他的手,”我见过百里嚣了。“ 子幽脚步一滞,转身,定定注视她,冰色的唇微抿。 虽他面无表,然她能感觉到他的担忧,云意用指甲搔了搔他的手心,神色平淡如水:”别担心。我不会再为他犯傻。那个心心念念着他的百里雅,已经被他杀死了。如今的我,是大禹国的丞相原云意。“与百里嚣的过往,像是表面痊愈内里腐朽的疮疤,剜去的刹那,痛不欲生。痛过,也就预示着痊愈。 子幽眨了眨眼,显是有些不相信,却见她释然一笑:”这次受伤,也是拜百里嚣所赐。一个杀了自己两次的男人,若还执迷不悟,就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你还在乎。“子幽反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 云意一怔,子幽果然目光犀利。那般深深爱过恨过痛过,一句轻描淡写就可以了无痕迹,那是自欺欺人。不过,”放心,他不会在我心里呆得太久。很快……“那些他欠的债,也将一一讨回。”嗯。“子幽点头,”爷,睡吧。“ 云意撑不住,看着他眼皮渐渐合上,堕入梦中。 梦中,下了一场淋漓的桃花雨。 花雨下,盘膝而坐的少年仰起脸看她,”云云,别放纵自己。百里嚣,不是你能掌握的人。“ 她接了一片花瓣放在嘴边嚼食,漫不经心道:”风息哥哥,嚣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爱我宠我,疼到骨子里,这样的男人都不能爱,那么、我又该爱谁?“”云云……“少年轻叹,眼底清浅的水雾如同杏花烟雨般令人着迷,”你被感蒙蔽了双眼。“”风息哥哥,你太多心。“她嘻嘻笑着将一片桃花塞到他口中,顺势倚在他怀里,扬眉似真似假笑道:”谁让我先遇到了他……若是风息哥哥……“ 风吹散了呢喃,桃花谢了春红,青春亦随之凋零。”风息哥哥,我新酿的青梅酒,快来尝一尝!“秋雨绵绵,他站在廊下看雨,白衣冉冉的身影,却比朦胧的烟雨更飘渺,他回眸一笑,平凡的面容顿时绽放夺目的光彩,漆黑的眼,仿佛世上最耀眼的宝钻。 他素白的指拿起酒杯,轻轻嗅了一口清芬的酒香,笑赞不绝。”很好喝哦,快点尝尝!“她得意洋洋,覆上他的手背将酒送入他口中。”云云……“他喝了酒,陶醉的神渐渐苍白,口角渗出的鲜血,衬着那白的肤色,触目惊心。 他的眸光如水,却又浮荡着微妙的绪,就那般温柔而深沉地凝注她。 她吓坏了,呆呆地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不是你。“他的目光越过她,看着身后仿若天神般完美的男子,”是百里嚣!“ 他的七窍汩汩流血,口中呼唤她,”云云“温柔依旧,却成永恒。”不!“她失声尖叫——”云云。“熟悉的温柔,熟悉的温度,将她自噩梦中解月兑,如同雪莲花般优雅清绝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唇边含笑,淡淡如清风却温柔蚀骨。”风息、哥哥。“云意蓦然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是失而复得后的欢喜与激动。此生最爱她的人,却死在她手里。她亲手,喂他喝下断肠毒。”云云怎么了?“原风息因她的称呼怔了下,神色亦微妙得难以捉模。”只是、做了个噩梦。“云意淡淡一笑,已将绪敛藏,风息哥哥,这一世,换我守护你。”风息。“曾经的燕国六皇子,她的皇兄。即便被剥魂,即便失去记忆,她依然记得他。所以,她从贼人手中救了那个人,赐予他风息的名字。只因,那七八分相似的容颜。 云意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这张脸,只有她见过。风息这个名字,也只有她知道。 原风息亲了亲她的掌心,看着她道:”云云,我已经找到解开你身上巫毒的方法。很快,你就不必再受制于人。“”真的!“云意眉间一喜,挣扎要起来,原风息连忙扶她,”是找到解药了吗?“她迫不及待,他却温吞如水,”云云别急,先把伤养好。“”嗯。“她乖顺地应了,却听他问:”可知这次刺杀的主谋?“”不知。但听说与鬼族有关。“她垂眸,半真半假道。眼底却闪过一抹寒光。不能让风息再牵扯到她与百里嚣的恩怨中。”鬼族?“与血族一脉同源的族群,巫蛊巫毒之道,却比血族还要诡异莫测,鬼族之人,常以尸练习功法,手段异乎寻常的残忍血腥。”风息,希望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你只管将解药准备好。“云意温柔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下,神色却异常冷静坚定。 原风息凝视她,从善如流:”好。“他说过,要让她慢慢成长。而且,很快、她就可以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风息、我饿了。“云意说道,将风息支开,对着窗口道:”子幽。“ 子幽如魅影飘了进来,”爷。“”命人查探百里嚣的行踪。还有,做些准备,爷要、端了万佛寺。“”爷打算怎么做?“ 云意冷冷一笑,”自然是借力。大禹国臣民崇佛之风盛行,然而,却有凌驾于佛门之上的通天塔。把临渊叫来!“”呵呵,小云云想我了?“说人人到,临渊妖娆的笑声飘入,推门而入,来到床边,挑起她的下巴,笑得轻佻邪魅:”要使唤本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意拿下他的手,扯唇一笑:”什么条件,只管说来。“”什么都可?“临渊眼角的曼殊沙华轻轻舒展,”若本尊要你的身、和心呢?“ 云意挑眉一笑:”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题外话------ ~(ap;gt;_ap;lt;)~刚回家,因为太累了迷糊了,把章节错了。幸而好心的值班编辑帮忙,不然偶真要哭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4 征服你 “我等着,你向我臣服。”临渊俯,幽深的目光锁着她,邪魅一笑,语气之间,信心满满。 “我也等着。”云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最后谁被谁征服,谁对谁臣服还不一定。 目光相对,各有算计,尽在不中,临渊凤目一瞬,忽而仰天哈哈一笑,“小云云,届时别哭鼻子哦——”翩翩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看着他张扬背影,云意摇头一笑,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子幽默然陪伴在侧。良久,她睁眼看他,“子幽,过去的我,是怎样的人?” 子幽想了下,“像火。” 火?热洋溢、光华照人吗?云意扯了扯嘴角,总觉得那些记忆像是虚幻的梦境。以她前世的遭遇,怎么可能是百里雅那样活泼热的性子?会那般毫无保留地爱着百里嚣,会毫无所求地救下玉微暇,甚至还以身体温暖他一整夜?若是她,只会救有价值的人。 思绪飞转,记忆中,她穿来之时,百里雅十岁。被人陷害弃于冷宫废井之中,饥寒交迫,伤痕累累,浑身的骨头断了大半,仅剩半口气。是百里嚣救了她,从此结下孽缘…… 神游之间,听得子幽淡然飘渺的嗓音说道:“你受伤之事,我瞒了华殇。他被皇帝召进宫了。” 云意自回忆中抽离,点点头:“瞒着华殇也好,省得他担心,然,皇帝醒了?还召见他?”云意不禁有些担忧,“可有暗中派人跟着华殇?”华殇虽表面对父母之事不在乎,然儿女对父母的儒慕之乃天性,万一皇帝打什么歪主意……莫非真要让他提前“退休”。 “嗯。”子幽顿了下,又道:“还有,夫人今日上香,至今未归。我已命人出去寻找,目前尚未有消息。” “什么?”闻,云意霍然弹坐起身,一时扯动伤口痛得冷汗直冒。 “爷!”子幽急忙按住她的双肩,扶她小心翼翼地靠坐好,云意白着脸,轻轻吸了口气,“语梅失踪了?今日我在山道上遇上她,还特地叮嘱她早些回去。府内的护卫和暗卫都有安排,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是我思虑不周。当时应先将她送回府的。”云意颇有些自责,当时只顾急着追寻“姬允祯”,却忽略了语梅的安危。 “会没事的。”子幽犹豫了下,伸手模了模她的头顶,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但愿。”云意顺势捉住他的手,拉他坐下,将脑袋靠上他的肩膀,“抓语梅无非两个目的,要么企图从她口中得到关于左相府的信息,要么就是想以她来要挟我。目前,对方尚无动作,语梅应该还算安全。只怕对方问不出什么,一怒之下痛下杀手。”毕竟方语梅名义上是左相夫人,却形同摆设。 背后操纵之人,会是百里嚣吗?包括姬允祯,还有今日那鬼族。百里嚣将势力渗入大禹,是想兵不血刃拿下大禹?从前两国国土并不接壤,而今隔在中间的晋国成了大燕的附属国,大燕又日渐强盛,以百里嚣的野心,定是不甘于此。 百里嚣,哪怕是为了你我之仇,我也绝不让你阴谋得逞。你的野心,将终结在我云逸手里! 而即将到来的大燕国使团访问,那就是你我宣战的开始。 * 雅室中,烛光摇曳,一人持剑对着火光,兀自沉吟。 男子穿着深紫色镶金边的窄袖子胡服,愈显得身材挺拔颀秀,巍巍如玉山。他肤色玉濯,五官精致,棱角分明,剑眉如峰,鼻若悬胆,唇如涂丹,一双深邃眼眸,如盛星月,璀璨逼人,却又幽深神秘,浩瀚如宇宙,让人神往。 如玉雕的手指紧握剑柄,双目久久注视着泛着诡异黑蓝色的剑身,凝定的侧脸,皎皎如山中月,冰凉透彻似月下泉,如诗似画,美绝人寰。 跪在地上的女子,在压抑的沉默中,不经意抬头,见此此景,不禁怦然心动。她眼眸似被点了火,亮得逼人,透着热切。 “媚姬。”长剑蓦然刺来,媚姬大惊失色,那剑尖坎坎停在胸口处,只要再进寸许,就可以将她刺个透心凉。 “媚姬无状,主子恕罪。”媚姬浑身冰凉,吓得动也不敢动。剑上,可是剧毒。 百里嚣冷冷俯视,醇厚的嗓音毫无温度:“你擅作主张,暴露了万佛寺,此乃大过。心生暗鬼,对主子无礼,乃小过。然,无论过错大小,只要犯错,就必须受到惩罚。” 媚姬冷汗涔涔,以额贴地:“媚姬知错,主子饶命。”想到主子的手段,只觉手足冰凉,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一巴掌。主子虽是容貌冠绝天下,却手段酷烈,冷绝无请。她竟然色迷心窍,胆敢对他心生琦念,死还是轻的。 正惶恐不安,却听得他冷声道:“念你尚有可用之处,这条命就且寄下罢。” “谢主子宽恕。”媚姬浑身一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起吧。”百里嚣收了剑,转身坐下,“说罢,什么事?” 媚姬眼珠子转了转,道:“主子的剑,是怎么回事?” 霎时,如刀剑般的目光刺来,媚姬不禁捏了把汗,暗恨自己这口无遮掩的性,幸而,那威压不过瞬息,百里嚣淡声道:“剑上剧毒,来自一人之血。” “血?”媚姬惊愕,“谁人之血,竟深藏剧毒,霸道如斯?” “临渊。”百里嚣薄唇轻吐,眼底划过一道冷芒,“他与原云意什么时候搭上了关系,缘何没有向朕汇报?”今夜一战,折损了好些属下。且就连他自己,都差点着了道。还有、原云意那一巴掌……抬手触了触脸颊,虽红印已消,当时那种火辣辣之痛还残留脸上。像是一道屈辱的印记。 他堂堂大燕天子,竟被别国臭名昭著的佞臣扇了耳光,此仇,不可不报。 寻思之间,听得媚姬道:“主子恕罪。因通天塔素来神秘,行事低调,与原云意也从无交集。属下等大意了,竟没现二人之间有了勾结。但请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密切关注二人动静,随时向您汇报。” 顿了下,又道:“主子,原云意的夫人方语梅就在属下手中。” “哦?”百里嚣眉毛一轩,“可有问到什么?” 媚姬轻轻摇头,有些失望:“属下试过,方语梅她对原云意之事,几乎是一无所知。据属下观察,方语梅不过是左相府的摆设,原云意对她毫无意,也几乎从不踏足她的院子。” 百里嚣沉吟,“他果然好男色?” “是。他与叫华殇的护卫形影不离。还有与原风息,多有暧昧。”媚姬对此倒的关注颇多,回答得很笃定,“不过,他似乎是长之人,对华殇有独钟。后院三百多男宠不过摆设。也因此,美男计根本无法施展。” “长?”百里嚣玩味一笑,只觉得这个字眼用在原云意身上实在是种讽刺,他弹了弹剑柄,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没遇到真正的绝色罢了。让人尽快物色,若是能迷了他神魂,朕要拿下大禹也就省事许多。”俗话说,色令智昏,不信**熏心的原云意能过了美色那关。 媚姬目光微闪,主子的意思想要将原云意收为己用?好直接操纵原云意将大禹国收入囊中?可是,那她打算将原云意皮囊剥下收归己用的计划岂非落空?想到自己令人倒胃口的脸面,媚姬有些不甘心……没有女子不爱美…… 纵然不甘愿,还是恭恭敬敬应了声:“属下遵命。” “至于方语梅,暂时不必动她,反正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反倒还会打草惊蛇。把她送回府去,设法将谎圆过去。眼下,左相府防卫得滴水不漏,想要安插棋子很困难,你待在方语梅身边,须得小心谨慎,切莫露出马脚。” “是。” “在府中这段时间,可有什么新的现?” “有。”媚姬连忙从袖中掏出几件物事,恭敬地呈给他。 百里嚣先拿起精巧的弓弩,微抬眼帘:“这是连弩?” “是。” “谁人所造?竟然比我大燕国的还要精巧许多,甚至连我大燕国刚刚研究出来的准星也有……你确定,这弩非我大燕之物?” 媚姬抬起头:“这连弩乃是属下眼下所假扮的苏雨之胞兄苏遂制造,不过,听说图纸乃是原云意所画。” “原云意?”百里嚣有些怀疑,“他若有这能耐,何必等到今日才造?估计是他好大喜功,将功劳揽在己身,也好向皇帝卖好。” “这个又是何物?”百里嚣放下连弩,拿起管状物事,媚姬连忙解说,“此物称望远镜,据苏遂所,这个也是原云意画的图纸。此物乃是用玻璃镜和铜管制作,可将远处景物放大拉近。” 百里嚣闻,颇有兴致地摆弄了一下,不禁微微一笑:“虽是粗糙之物,确也心思奇巧,或可用于征战。” “这个呢?”他随手拿起另一样东西,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盒,外面画着图案,是一把燃烧的火焰,抽出小巧的盒子,里面叠放数十根小木棍,棍尖裹了一层黑色的东西。 媚姬小心翼翼瞟了眼主子,才回道:“这个乃是新造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属下还没打听出来。许是原云意下了命令,无论我怎样软磨硬泡,苏遂硬是不肯松口。只说这是利国利民的东西,而且制作起来十分危险。” 百里嚣含糊地应了下,他盯着盒子的外观,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奇巧之物,让他想起了她。小雅,她亦多奇思妙想。无论是新奇的曲子,还是惊人的弓弩、玻璃等物,还有那些稀奇古怪却又很是得用的点子。若没有她,只怕大燕国眼下也不会展成这般规模。 只是……伊人已逝…… “主子请宽限些日子,属下一定尽快打听出此物为何。”媚姬久久得不到回应,未免有些惶恐。 “嗯。”百里嚣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很好。继续密切关注左相府一举一动。还有,苏遂此人,确是人才,要尽量笼络。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须尽早除去。” “属下遵命。” 百里嚣把玩着那小盒子,冷冷一笑:“朕猜这必是原云意打算在使团来访时,在各国面前展出之物……想在我大燕国面前炫耀,未免不自量力。眼下这些东西已被我大燕掌握,届时,定要让他跌个灰头土脸,颜面无存!” “你先回去,无重大之事,不要再联络。以免被原云意察觉。” “是。属下告退。”媚姬躬身退下。 百里嚣默了下,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落在桌上的长剑,神几分恍惚。这剑本是一对雌雄剑,乃是小雅费了心思请了名震江湖的铸剑大师所铸造,她持红颜,他佩君子。 如今,红颜已失,君子也将不存了吗? 小雅。心中默念,眼前仿佛又是他一箭射向她时,她那悲痛欲绝的脸,心口蓦然一痛,百里嚣皱眉闷哼了一声,神有些痛苦。他闭上眼睛,手紧紧握住那剑柄,忍痛咬牙道:“小雅、小雅,又是你……我百里嚣,不能有弱点。绝不能被任何人牵绊。哪怕、是你,也绝不能!”他蓦然睁眼,划过一道狠决的光芒,手腕猛然一震,听得清脆的断裂声,手上的剑竟寸寸断裂,“啪嗒啪嗒”掉落桌面。 * 皇帝寝宫,帘幕低垂,儿臂粗的宫烛照耀下,周围摆设,宝光闪耀,璀璨逼人。华殇目不斜视,径自步入内殿之中,龙塌之前,他驻足施礼:“草民参见皇上。”眉眼压得极低,始终不曾抬头看那躺在床榻之上的人一眼。 “不必多礼。”皇帝的声音虚弱非常,空气中浓重的药味混杂着炉香,散着腐朽之气,令人感觉分外窒闷。 皇帝静了静,轻咳嗽道:“孩子,坐吧。朕今日召见你,不论君臣,只论父子。” 父子?他不是不肯认自己?华殇蓦然抬头,眼底是难掩的惊异。触及他和蔼的微笑,慈爱的目光,心底竟泛起一股难的酸涩。 “皇上——”他声音涩哑,压抑莫名,默默注视着他,不过数日,威风凛凛的皇者竟枯槁至此,仿佛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不必如此。草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敢与天家论及父子。” “孩子,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不认你。”皇帝叹息,怅然若失,“然,你要明白我是皇帝,许多事,身不由己。不是不认你,而是不能认。” “草民明白。”华殇抿了下嘴角,心中五味杂陈。 “不。你还是怪我。”皇帝苦笑道,“你和意儿都怪我。”华殇身躯一震,“皇上多虑了。此事,本就是草民的不对,皇上宽仁,不予治罪,草民感激不尽。” 皇帝定定看着他,“你可知,意儿也是朕的孩子。他与你,乃是手足兄弟。” 华殇身体蓦然绷紧,“草民……”不知二字在嘴边辗转,终还是老实答了句,“知道。” “你……知道?”皇帝有些生气,指着他,气喘得厉害,“你知道竟还、还与他做出那等违背伦常之事,你——” “皇上、请保重龙体。”华殇面露担忧,见他似乎要背过气去,心底很是不忍,上前一步,想要给他顺一顺,却被他挥开,不由黯然地退回原位。 皇帝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重重叹道:“你们实在太令朕失望了。你要知道,此事非但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意儿。你是无官无职,也就罢了。但意儿,官场如战场,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你是在害他,而非爱他!” 语重心长一番话,华殇听来字字锥心,眉间忧伤如能滴出水来,他皱着眉,紧紧抿着嘴角,不一,脸色却微微泛白。 他不想害雅雅,但是也不想离开她。老天为何如此残忍,让他如此苦苦挣扎? 皇帝察观色,当即下了一贴猛药:“意儿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地位,全依仗朕的扶持。一旦朕驾崩,照儿登基,以他对意儿之厌恶,意儿下场定然凄惨万分。你若为他着想,当自行离去!” 华殇震颤,不禁反问:“我若离开,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吗?”未必吧。太子也许还会因此迁怒雅雅。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只要你肯离开,朕可确保意儿平安无事,而且,依然可以做他的丞相。” 华殇直视他,“你真可以保她平安无事?” “朕金口玉,岂容儿戏。何况,意儿是朕的孩子,且是朕最疼爱的孩子。”皇帝信誓旦旦,华殇心头如有两把锯子来回拉扯,早已鲜血淋漓。 挣扎许久,他缓缓抬眸,哑声道:“皇上好意,华殇心领。然,华殇绝不会离开她。若果真不容于世,她死,我亡。” 皇帝一怔,被他决绝所撼,亦是出乎意料。 末了,眉头一皱,脸上顿蒙寒霜,冷冷道:“既然你执迷不悟,朕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来人——” 冷风忽起,帘幔飘动,数个紫衫卫持剑将华殇围困。 “皇上若执意如此,华殇只有、拼死一战。”华殇全然无畏,却见皇帝扯唇一笑,几分阴森:“只怕,你无力反抗。刚才的香,是软筋散。” 华殇顿惊,眉间掠过一抹痛色,还有一丝不敢置信。这人是他的父亲,刚才的慈祥和蔼只不过假象,为的就是给他下药?心像被冰封,已是麻木不仁。 试着提气,果然感觉气脉阻滞,无法挥内力。而此时,剑光如虹,紫衫禁卫攻击已到,只得咬牙抽出鬼泣,凝神迎战。 刀光剑影在眼前交织,犹如道道闪电,罡风吹起帘幕猎猎飞扬,皇帝抬手抓住遮挡的帐幔,冷眼看着这场战斗。心底默道,华殇别怪朕,意儿乃是华妃唯一的骨肉。为了保他,唯有对不住你。 何况,朕这也是为你好。离开他,你还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自由翱翔。 战了许久,华殇已是浑身剑上,血染透灰裳,他浑然无觉,心中执念,支撑着他继续战斗。为了雅雅,他不能输。 皇帝眉头渐拧,终是不忍,抬手喊停:“住手。”紫衫禁卫闻,立刻收起攻势,持剑退往一边,垂待命。 华殇拄刀而立,眉目间冷漠如风,看着他,有如看待陌生人。眼前之人,将他心底最后一丝奢望也打破了。对于父爱,已是心死如灰。 在他淡漠目光下,皇帝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默然移开目光,语重心长道:“华殇,你太固执。” “不。是你不懂爱。”华殇轻道,语声苍凉,“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他手腕一转,鬼泣刀上之血溅落在地。 皇帝低眉,看着地上一大滩血,再看看他身上的伤,虽有不忍,更多的却是冷酷,“要么走,要么留下尸体。朕、这次绝不再纵容。” 华殇冷冷一笑,不一,再次迎上紫衫禁卫。刀兵再起,殊死之博。这场胜负本无悬念的战斗,结果却让皇帝大大吃了一惊。 紫衫禁卫一个接一个倒下,皇上直起身子,眼底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浑身浴血的华殇。禁卫尸体就倒在他周围,他如不世战神,傲然屹立,悍然之气,令人折服。 皇帝深深被震撼,他表呆滞,良久才回过神,看着华殇,瞬间似老了十岁,颓然叹息道:“你赢了。走吧,朕不会再干涉你与意儿之事,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华殇闷哼了声,身形猛然摇晃,似要栽倒,然最终又站得笔直,如饱经风霜的青松,风骨铿锵,又似月下孤竹,风华独绝。 他默默转身,拄刀而行,脚步之下,拖曳出惊心血痕,步步生红莲。 一路再无阻拦。霜冷之风,吹面生寒。华殇的心,却是热的,如燃烧了团火焰,浑身的血都似沸腾。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修长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心中只有一念。他赢了。他和雅雅,终于可以在一起。 足下踉跄,天旋地转,华殇缓缓倒落地面。“锵”鬼泣月兑手,出沉重响声。寂静的夜,有风呜咽不止。 一人缓缓走到华殇跟前,默默注视他。良久,出一声轻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华殇……” * 翌日一早。 “不好了,太子。出大事了!”李君照正在练剑,忽然一个随从匆忙奔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子,大事不好。左相原云意率领一万惊云军,要强行拆了万佛寺!” 剑势蓦然一滞,李君照收起长剑,似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原云意做什么?” “拆、拆除万佛寺。”侍从狠狠咽了下口水,“全城震动,闻讯百姓纷纷赶赴万佛寺,此刻已是沸反盈天,太子若不去阻止,只怕要酿成大祸了!” “原云意真是胆大包天了!”百姓崇佛之风盛行,拆了佛寺,无异于挑衅天下百姓,百姓激愤之下,还不定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李君照咬牙切齿,匆忙披了外袍,便带领奔雷军前往万佛寺。 清晨,山上薄雾未散,阳光透过云缕,洒下淡淡光辉。万佛寺周围人头攒动,围满了愤怒滔天的百姓,其中还有一些官员和官兵。他们本是前来阻止原云意拆佛寺,不想却反被百姓迁怒,虽有武艺,然层层包围之下,亦无用武之地,眼下,被夹在激愤的百姓当中,一个个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云意的惊云军守在佛寺外围,犹如铜墙铁壁,胆敢冲撞上前的百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铁血手段,震慑住了疯狂的百姓。 他们愤怒着,却不敢上前,只是高声辱骂左相原云意。 云意充耳不闻,负手而立,冷冷笑看着眼前的一群和尚。这都是万佛寺的僧众,其中或许有不少大燕国的细作。若是查问不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施主倒行逆施,只恐不为上天所容。还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年老的方丈主持,苦口婆心企图劝说云意。 云意挑眉一笑,不以为然:“世上谁无罪孽?便是尔等,虽口称佛号,背地却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这佛门本是清净地,无奈如今已成藏污纳垢之所。本相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冥顽不灵,迟早报应不爽。”又一僧人出劝戒,语气却咄咄逼人。 云意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本相早下过地狱,还有什么可畏惧?” 转身,扬声道:“动手!” 数百飞镰刷刷刷被抛上万佛寺前殿的屋顶,长长的锁链交织成网,末端掌控在惊云军好手的手中,“喝”数百人齐声呐喊,猛然力,便听得咔咔巨响,随即轰隆隆如同惊雷滚过大地,金碧辉煌的殿宇瞬间土崩瓦解,烟尘滚滚直冲天际。 李君照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惊心动魄一幕,心头又惊又怒,血气蹭蹭往上冲,涨红了脸,贯足内力蓦然大吼:“住手——” ------题外话------ 谢谢yueyue12241、雪地晴天和6960797的月票! 谢谢夏然梦雪、小韩知鱼送的鲜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5 解巫毒,别勾引爷 一声怒吼,满山震动。沸反盈天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个个引颈张望,人群中有人惊呼:“是太子!” “竟是太子!”安静的人们再次沸腾,纷纷跪拜:“太子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李君照温声道,大步流星走向佛寺门前,百姓们纷纷避让开道路,他一路畅通无阻,直来到云意跟前,面沉如水,目光嗜人:“原云意,你可知拆佛寺的后果,绝非你所能承担!” 云意泰然一笑:“太子殿下,臣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何错之有,又有何后果需要承担?” 闻,李君照怒不可遏,抬手一指:“居然还空口白牙颠倒黑白,当这数千百姓都是瞎子吗?原云意,你别的本事没有,指鹿为马、颠倒是非这点却是长进了不少!”一番话连责带讽,真真将云意憎恶到了极点。 若非为了华殇,恨不得立刻杀了此人。 云意反唇相讥:“太子殿下冤枉人的本事也愈见涨了,云意自问拍马难及。”抬手往寺院内指去:“殿下可知,这万佛寺内处处是密室?花丛树根之下,处处是白骨?这佛寺上空飘荡了多少冤魂?殿下,你可知?”迭声问,在内力的运送之下,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人人神色惊愕,难以置信。佛门圣地,有白骨?有冤魂?还有密室? 李君照怔了下,蹙眉道:“说话要有证据!” “要证据?”云意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这是密室分布图,还有那些累累白骨,未免他们的冤屈被长埋地下,本相都将他们请了出来!”在她示意下,惊云军的军士推着斗车,将一车车的白骨运送出来。 当十数车白骨整齐排列在前,人们鸦雀无声,静默中有种令人窒息的凝重。 李君照欲拿图纸的手僵在那里,他死死盯着那些白骨,身体不可自抑地颤了下,是不敢置信,亦是震惊不已。 百年佛寺,葬却多少性命? 纵然是主持方丈,亦不由大惊失色,刚才还自恃清正的众僧侣更是惭愧万分,垂不语。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女五年前前来佛寺上香,莫名失踪,莫非、已化作这其中的白骨?”有人颤声道,音量不大,却震撼人心。 接着又有人陆续道出有亲人在此失踪……不知是谁先扑向那些白骨,随即更多的人扑了过来,跪在累累白骨前,扶着车把,或默默垂泪,或嚎啕不止,或黯然神伤。 悲伤凝重之氛围,笼罩在人们心头。 云意看着眼前悲戚的一幕,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意不过想借此摧毁大燕国的据点,不想,竟带出这样一幕。 李君照似不忍再看,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胸口窒闷难当。这些都是大禹的子民,然他身为太子,却让这么多无辜枉死在这曾经的皇家寺院之中,刚才甚至还指责原云意……念及此,他下意识转头看她,只见她负手而立,眺望恢弘的佛寺建筑群,绝美的容颜,安静中有种摄人心魂的魔力,不由地有些失神。 或许,原云意并非自己所以为的那般不堪。 “殿下。”她忽然回,看着他道,“这些和尚里头,或许还有大燕国的细作,请务必带回去仔细审问。” 这次李君照没有表示反对,默默点头,命人将万佛寺僧众带了下去。 “万佛寺——”李君照还想跟她说什么,却听得人们惊呼,“看,起火了!”抬头望去,佛寺殿宇的屋顶上莫名燃起了火焰,不由惊疑,“怎么回事?”好好的,屋顶怎么会莫名起火,且每个屋顶都是,那火像是无根而生,在屋顶之上摇曳生姿,火势却并不大。 “怨气冲天,必有灾劫。劫火降世,示警与万民。”空灵圣洁的声音,蓦然回响在天地之间,回声阵阵,愈显得那声音飘渺空茫,众人闻之,如聆仙音。 当黑色的坐轿被神使抬着,踏空而来,顿时现场惊呼一片;“是国师!国师来了!” “国师千岁!”整齐叩拜,呼声响彻云霄,场面比刚才太子驾临还要轰动。 云意眉梢一抖,死神棍,惯会装神弄鬼。听这声音,简直让人恨不得膜拜,然想及那邪佞妖异的神容,此此景,只觉可笑。这些百姓,对其狂热崇拜,奉若神明,不过是群可怜的被愚弄的人们。 “国师临渊?”来得好及时。李君照轻轻眯起眼,那飘飞的帘幕上的金丝刺绣,真是、有些灼人眼。余光往云意撇了下,却见她神淡然,似笑非笑,与自己想象中二人之间有勾结全然不似那么回事,这究竟,是自己的臆测? “国师降下神谕,我等愚钝,还请国师指点迷津。”有人俯拜高呼,余者纷纷响应,一时间,高呼着要国师指点迷津的人们,声音似要掀翻了这天。 黑色的坐轿,就停留在云意等人面前,一如既往的神秘。 静默片刻,轿中传出天籁之声:“万佛寺白骨万千,冤魂不得往生,怨气冲天,天降劫火,示于我民,若再执迷,必有大祸。” “原来那是劫火!”众人恍然大悟,个个面露崇拜,“万佛寺果然罪孽太重,竟然惊动上天,可见左相拆寺之举正合了上天之意。” “是啊,想不到竟是如此!我等愚昧了。”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对临渊之,盲目笃信。云意冷眼旁观,只觉讽刺。什么天降劫火,不过是她玩了小把戏。事先将红磷洒在殿宇顶上,因气温较低,未达到燃点,只需以凹透镜聚光一照,高温之下,红磷必燃。 面对百姓的狂热,李君照亦深感无奈,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在临渊三两语蛊惑下,百姓自告奋勇,加入推倒万佛寺的大军。 随着轰隆巨响,漫漫烟尘中,百年佛寺,毁于一旦。 戏已落幕,云意甩袖飘然离去。惊云军也很快撤离。李君照望着眼前的废墟,心中隐约感到一分沧桑。曾经辉煌无比的佛寺,竟这样被原云意和临渊二人,给毁了,同时毁却的,还有百姓心中对佛的信仰。从此后,通天塔的地位更是无与伦比,只怕,连帝王也未必能及。 “好徒儿,乖乖到为师怀里来~”山风寂寞,低调的红木马车正停在道路边,云意正欲上前,身后却传来邪魅入骨的声音,不禁打了个激灵,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又立了起来。 回头看时,黑色坐轿已停在跟前,本想置之不理,临渊竟从轿子中飞出,一把揽了她的腰身,将她往轿子中带。 “好徒儿,来,给师父好好说说,那些火是怎么回事?”两人躺倒在轿中软榻之上,临渊手臂牢牢将她禁锢在怀抱之中,语气轻佻,媚入骨髓,直让人痒到心里去。 伤势未愈,刚才勉强支撑,已是痛极累极,云意便懒得挣扎,只寻了舒服的姿势,微仰头,只见他下巴如玉。 眼前光线骤暗,靡靡之香沁入鼻尖,心底似有什么蠢蠢欲动。 压下心头欲火,云意冷声道:“日后不可再叫我徒儿,你亦不可称作师父。”她的师父,只有一人。虽长了一样的面孔,却也不是他。貌若天人的师父,不容亵渎,临渊他、不配。 回应她的,是临渊看似任性实则残冷嗜血的字句:“本尊偏要叫,好徒儿,呵呵,好徒儿……你能,奈我何?” 原云意,你心中只有那人……倘若再遇,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死神棍!”云意烦躁地骂了声,仰起脖子,张口一咬——软而富有弹性的炙热,是他的唇?坑爹!还能再乌龙点吗?她连忙抽离,狠狠地用衣袖擦去唇上触感。 虽光线昏暗,临渊却将她举动看个分明,幽深凤眸燃起烈焰,他蓦然扣住她的后脑,将唇重重压了上去,云意挣月兑不得,手蓦然往下一探—— “啊~”剧痛传来,临渊连忙松开她,脸色泛白,恶狠狠瞪着她:“死女人,竟使这等下流招数!” 云意轻笑:“对付下流之人必用下流招数!” “不信本尊治不了你!”临渊咬牙切齿,欺身而上,恨不得将她吞入月复中。 “唔!”他覆压而上,正巧压中伤口,云意顿抽了口气,“死神棍,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 “呵,本尊不在乎。”临渊仰脸一笑,黑暗中,明媚生花的颜却冷而凋零,“若你想生,本尊也不介意给你一个孩子。”密如雨的吻点点落在她脸上、脖颈上,一股热意渐渐弥漫全身,云意不禁低低申吟了下,双手竟是不由自主环住了他的腰身。 “小云云……”他低低唤,沙哑嗓音,呼吸渐渐急促,已是动。 云意觉得自己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理智清醒,身体却不受掌控,在临渊的火热的挑逗下,竟是欲火燎原,难自禁。这形,比上次还要严重几分。莫非当着如他所,这毒也会开花结果,渐入骨髓? 这该死的彼岸之毒!眼见衣衫被剥得差不多,云意勉力支撑软成绵的手臂,朝临渊脸上挥去,无奈,那力道就跟蚂蚁似的,不似打反倒像是抚模,引来他更加疯狂地掠夺。 “临渊,你想奸尸吗?”云意本想劝阻他,话方月兑口便后悔不迭。这般甜腻软糯的声音真出自自己?听起来怎么像是向他撒娇? “嗯?本尊没试过,何妨、一试?”临渊抬眸一笑,媚眼如丝,本就邪魅冶艳冠绝天下的容色,氤氲迷离,愈勾魂摄魄,染了潮的嗓音低沉性感,如羽毛般骚动人的心尖,云意清明的眼底闪过一丝迷离,旋即手掌轻轻捂住他的眼,哑声道:“妖孽,别勾引本相。” “呵呵……”**的笑声从喉咙中震颤,凤目微挑,临渊偏凝视她,“本尊不介意,你来勾引我。” 说着,指尖一挑,挑开她的单衣,滚烫的手掌轻轻抚模那动人的腰线,密实的吻落在她的胸口…… 云意眼眸轻转,忽而诡秘一笑:“临渊,你、完了!”话音落点,临渊浑身蓦然僵住,随即直挺挺滚倒一边。 他瞪大眼,眼睁睁看着她落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人,白衣冉冉,容华摄人,超尘月兑俗,如同云中仙。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冷如雪。 “风息,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妖孽吃了!”云意笑眯眯窝在风息怀中,任由他温柔仔细地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 原风息不说话,如画的眉眼,氤氲了霜雪般,清冷逼人。 “风息?生气了?”云意伸手捏捏他秀丽的下巴,颇为享受他的醋意,原风息氤氲的眸淡淡看她,像风又像云,飘忽不定,忽而轻轻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嘶。”云意吸气,看看白皙的手背上清晰的牙印,“还真咬啊!”转念一想,却乐的哈哈一笑,“风息啊风息,你是被掉包了吗?!”这么孩子气的举动,简直不像风息啊。 她那般乐不可支,原风息不禁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丝,目光如水,尽是宠溺,“若果真被掉包了呢?”温浅语句,若有深意。 云意心念一动,风息是不是知道自己恢复记忆了? 正斟酌着如何回应,目光不经意一瞥,顿时大惊失色:“风息!”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正从轿子顶部滑落在他肩头,原风息似早有察觉,淡淡一笑,转头对着那蜘蛛轻轻一吹,拇指粗细的毒物竟瞬间化作齑粉,神奇般裹成一团飞向一旁的临渊。 “该死!”临渊低低咒了句,那粉团尽撒在他脸上,云意目不转睛盯着看,却现他并无任何异常,莫非那蜘蛛并没有毒? 原风息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惊疑,若有所思注视他,“呵呵,想用毒对付本尊,别白费功夫了!”临渊挑眉一笑,目光犀利如刀,似要将风息千刀万剐。这个男人,看似无害,却给他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他,也要与自己争夺小云云吗? 原风息淡淡一哂:“对付你,不必那么麻烦。” 临渊面色一寒:“好狂妄,有种你放了本尊,好好较量一番!” “有没有种,你不必知道,只要——”原风息微微一顿,垂眸看着云意,唇角微微一翘,目光流转间竟生出一丝邪魅,“云云知道就好。” 云意神微滞,这话真真意味深长,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他怎么了呢。她倒是想,可身上的毒不允许呢! 他们两个——临渊只觉暴躁,那邪火在胸中乱窜。恨不得将眉来眼去的俩家伙踩在脚底下,好好折磨一番,以泄心头之火。 “小云云是本尊的,你若再碰,当心没命!” 原风息淡淡一笑,不以为然。温柔抱起云意,“云云,我想现在带你去解毒。伤,可顶得住?”她是他的,岂容别的男人染指。他不想,再等。哪怕解毒之事危险重重,甚至自己会因此丧命。 临渊瞠目:“不可能!‘同登彼岸’可非寻常之毒,你解不了!” “风息,我可以的。带我去吧!”云意迫不及待,精神抖擞。那毒作一次比一次猛烈,怕再下次,自己当真失控,被临渊这死神棍占了身体。 和有人做快乐事。临渊,不是她的菜。 风息深深凝视她:“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转身出了轿子,身后是临渊不甘的狠话:“原风息,你若敢乱来,当心要了她的命!” 原风息置若罔闻,抱着云意上马车,转头吩咐:“曜,去把他带下来。” “是。” 马车缓缓滚动,安神香的气息让她昏昏欲睡,云意很快便陷入迷糊,耳边隐约是风息温柔的嗓音:“云云,睡一觉就到了。” 一觉,黑甜。 醒过来时,听得乌鸦和夜枭凄厉的叫声。云意缓缓睁眼,现自己正枕着风息的大腿,而风息则支着脑袋,斜靠在车窗边,合目休憩。车厢内,挂着一盏镂空的精致筒灯,光影迷离中,他玉容如月,长睫如扇,神色恬淡安静。 云意痴痴看了一阵,轻轻爬起身,推了半扇车窗,只见外头黑漆漆一片,隐约可见山峦的轮廓。山风呜呜如鬼泣,马车颠簸不已,想是路平并不平坦。 这是什么地方?一只手臂从背后轻轻将她拽了回去,“云云,很快就到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仰头,恰对上他温柔眼眸,“风息,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风息不知哪里端出一碟子糕点,随手拈起一块喂入她口中,温声回道:“这是娲族隐居之地。传说,这里有个祭坛,具有神秘莫测之能,可肉白骨活死人解万毒。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解除巫蛊之术。” 云意吃着点心,眼珠子转了转,娲族?祭坛?听着很神秘。但是这样带着神话气息的东西靠谱吗?风息莫不是病急乱投医? 车马又行使了一段距离,风息将她抱下车,山风很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低垂的天幕下,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迷雾。 临渊也被从马背上提了下来,他似是学乖了,不再叫骂不休,只是狠厉的目光如狼般盯着风息。 云意感觉如芒在背,回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风息已牵着她走进迷雾之中。 迷雾似冰,裹在身周,有冰凉彻骨之意。走了不过十数步,云意脚下似踢到什么东西,“呀”了一声,低头吹开雾气,竟是一只人的手,心蓦然一沉。 风息轻握她的手:“云云别怕。” 云意摇头,“只是有些意外。”这地方如此诡秘,又出现尸,任谁也觉得悚然。 临渊被曜拽进了迷雾,就跟在他们身后,游目四顾,略带沉思,始终默不吭声。 随着越入越深,迷雾已渐渐消散,忽而烈风扑面,脚下悬空,竟是一处悬崖。前方无路……风息脚步不停,云意扯住他,“风息!” 却见他摇头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云意提着心跟着,脚下竟是实地?莫非这是传说中的阵法? 接下来瀑布、桃花林、湖泊、草原、沙漠各种奇景一一经历了个遍,这才走出了阵法,眼前是一个黑黝黝的山谷。 墨兰天幕,繁星点点,如碎银闪烁,美不胜收。然,星光下,却是一片炼狱场景。 目力所及,皆是死尸。风送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云意上前查看,这些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深入山谷,之间房屋错落,阡陌交织,鸡犬相闻,本是一派世外桃源之景,如今渺无人烟,道路上,田埂间,随处可见刚死不久的尸体。 血色将绕村而过的小河染红。 山谷尽头,是一片陡峭石壁,壁立千尺,直插云霄。 风息上前,不知按了什么机关,石壁缓缓豁开一道洞口。四人举步进入。 洞内灯火通明,偌大山洞,四面挂着制式古朴的铜灯,点着长明烛。将四面形态各异的石雕衬得分外狰狞。 那些石雕均是人蛇身的女子,形似女娲,厉目、豁口、脸上身上布满厚重的鳞片,笑容夸张诡异,面目狰狞,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石洞正前方,摆了一个小小祭坛,祭坛下,石刻着一个圆形的法阵。 临渊见此,目光一闪:“这是娲族?传说中的逆魔法阵……怎么可能?”那个自称乃是女娲族后人的民族,人人具有强大的精神力,行事诡秘莫测,踪迹难寻,已被灭了数百年,竟还没死绝? 犀利的目光转到风息身上:“外面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吧,为了这个祭坛!” 风息淡然道:“是若何?我本欲借祭坛一用,无奈他们拼死相逼。” “哧,分明是杀人灭口,偏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临渊不屑,“小云云,看清楚,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还虚伪地很。” 云意岿然不动,这都是风息为她所做。若上天要降罪,便由她一己承担。 风息看了她一眼,“曜!” 临渊被抛到法阵之中,动弹不得,他咬牙切齿,恨声道:“原风息,你等着!” “云云,请坐到阵法中心。” 云意点头,依坐到阵中。眼底,掠过一抹疑惑。这阵法图形,有些眼熟。 “云云,放宽心。”风息走到身边,俯身温柔落下一吻,旋即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云意忐忑不安:“风息,你想做什么?” 他却疾步走上祭坛,盘坐下来。头顶,就是狰狞可怖的女娲,那黑洞洞的大口,仿佛要将他吞噬。 心中的不安越强烈,云意唤他:“风息!”他回以温柔一笑,眉目如水,此此景,让她想起那年喂他饮下断肠毒药,一时恍如隔世。 原风息闭上眼睛,血从他身上流淌而下,顺着祭坛的沟槽慢慢流动……最后,流入法阵的刻纹之中。 密密麻麻的刻纹,渐渐被鲜血填满。 “以血为媒,以命为祭……”风息的声音回响在空旷山洞,诡异飘渺。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可流?云意如坠冰窖,心痛如绞,只觉无法呼吸。 她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只看着他。 阵法的石刻图纹尽被鲜血填满之时,蓦然地动山摇,整个法阵所在位置倏然下沉。 “风息!”她惊呼,最后的视线里,是他容颜转瞬苍老,三千乌丝尽成雪。 散着浓重血腥的水淹没了她,明明擅泳,身体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往下拉扯,渐渐下沉……无尽黑暗席卷而来。 * 暗室之中,一灯如豆。 薄薄的纱幔内,宝湘斜倚在锦榻上,正拿着轻巧的软刷仔细地涂抹指甲,“主子,此人怎么处理?”身边侍立的黑衣人小声问道,“他快醒了。” 宝湘闻,眼皮微抬,透过镂花的纱帘,果然看到地板上的男子动了动,“嗯?这么快就醒了?杂家还没想好是将他喂虫还是将他碎尸呢!” “主子打算杀了他?” “嗯~”宝湘放下刷子,吹了吹指甲,懒懒道:“想是想,却还不到杀的时候。” 话音落,便听得一声呓语“雅雅?” 宝湘耳朵尖,疑惑:“雅雅?”莫非这厮三心二意,琵琶别抱? “雅雅!”华殇苍白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犹自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梦中,他和雅雅成亲,琴瑟和鸣,还有了孩子……幸福无以复加。 眼见华殇将醒,密室的门无声开合,一人走了进来。宝湘抬眼一看,对身边人道:“快将这厮弄晕,扛出去!” “是。”身边的侍从应道,走出纱帘外,点了华殇的昏睡穴,将他扛出密室。 “公公。”来人缓缓走过来,挑开纱帘,灯光下,是一张优待稚气的脸。 宝湘呵呵一笑,斜眸睨了一眼:“殿下怎么来了,奴才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话虽如此,却依旧懒懒倚在榻上,动也没动半分,毫无半分恭敬之意。 来人早已习以为常,低头软声道:“公公重了。沧遗能有今日,全是公公的功劳,救命之恩,扶持之,没齿难忘,又岂敢怪罪公公。” “嗯,长孙殿下是个明白人,奴才果然没看错你。坐吧,岂有主子站着的道理!” “你的眼睛,可都好了?”宝湘低头磋磨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李沧遗软声答,“因停止服药,加上吃了解药,已是好了大半。” “嗯,那就好。玉微暇可有怀疑?” “是有疑虑,不过我依照公公之,倒是将他疑惑打消了。公公果然高明。”李沧遗倒了杯茶奉给他,宝湘眼皮微掀,毫不客气地接了,轻啜一口,笑道:“是殿下孺子可教。” 李沧遗沉默了下,颇有些忐忑地开口:“听说左相原云意有意向太子靠拢……” “呵,殿下担心了?”宝湘放下茶盏,拿起帕子点了点嘴角,“放心。经过华殇一事,二人之间已生嫌隙。何况,即便太子有意,他的属臣谋士也不会让他和原云意靠得太近。华殇,就是一根刺啊!” 李沧遗轻轻舒了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一切全赖公公筹谋,他日若得登大宝,定然不忘公公大恩。” 宝湘眼睛一眯,意味深长道:“只要殿下别干那等卸磨杀驴之事,杂家就知足了!” 李沧遗低头一拜:“公公多虑了,沧遗绝非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以我这等绵软性,愚钝性子,若无公公在旁扶持,只怕坐不稳那个位置。” “你明白就好。”宝湘眉毛抖了抖,笑得颇为暧昧,“多找机会,与原云意亲近亲近。杂家看他,对你倒有几分那么点意思。” 闻,李沧遗蓦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公公这是让我……我、我做不来那事。何况,他名声如此不堪,若走得近未免被人毁谤……” “名声?”宝湘一甩手帕,不屑嗤笑,“是什么玩意儿?能吃能喝还是能助你报仇,成就大事?你竟生出这等迂腐想法,枉费了杂家这么些年的心思!” 李沧遗低头,似有些惭愧:“公公教训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太迂腐了。”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沧遗红着脸,声如蚊呐:“设法接近原云意,哪怕……哪怕牺牲……色相。” ------题外话------ 谢谢13705166219亲的打赏、小韩知鱼亲的鲜花╭(╯3╰)╮ 谢谢缘来是你5、蓝柠草和6960797三位亲亲的月票╭(╯3╰)╮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6 验身,生个娃 “嗯,孺子可教。杂家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呵呵——”宝湘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睛,“相信殿下的魅力无人可以抵挡,只管将什么鬼礼义廉耻抛诸脑后!” 听着他暗示性的话语,李沧遗几乎把头埋到胸口,口中低低应了声,“是……” 宝湘懒懒翻了个身,一手托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害羞脸红的样子,“对了,殿下在太子府有什么现没?” “暂时没。皇叔的府邸但凡重要如书房这等地方,把守甚严,我没找到机会进去。”李沧遗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害怕宝湘。 宝湘却笑吟吟地点了点脑袋,不甚在意的样子:“若能轻易查探到什么,李君照也不会有今日。殿下须小心些,莫要露出马脚。” “我晓得。” “眼下非常时期,殿下若无要事,且不要随意与我联络,以免露出蛛丝马迹。至于解药,我会按时派人送去,你只需乖乖听话就好。”宝湘说完,打了个呵欠,李沧遗识趣地站起身,“既如此,我先回去了。” 宝湘合上眼,懒懒地挥挥手:“殿下慢走,不送。” 李沧遗点点头,走出密室。出口,是冷宫的一座废弃的假山,他四下张望了番,这才慢慢走出来。 他表恬淡,犹带着少年的天真,一身葱绿,清新宜人。 “啪”一声脆响,一滴鲜血滴落地面,他张开手掌,完好的琉璃玉,已被捏碎。碎片深深扎入皮肉,鲜血淋漓,他却毫无知觉般,复又将碎玉紧紧一握,“啪嗒啪嗒”鲜血如雨滴落,李沧遗脸上却露出一丝甜美至极的微笑。 他加快脚步,朝着太子东宫而去…… “长孙殿下,你去哪儿了?到喝药的时辰了!”服侍他的宫女匆忙迎上来,一脸担忧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好好地并没有受伤,这才舒了口气。 老实说,她心底有些瞧不起这位前长孙殿下,也并不想伺候这位爷。非但身份尴尬,且还患有眼疾,这段时间动不动就摔跤或者磕碰到哪儿,或者出去被人打了满身伤回来,连带着她也被责罚。 李沧遗怯怯地笑了下,“我、我想出去看看有什么景色可以入画。” 一个瞎子,还画什么画?!宫女心底月复诽,满是不屑,口中却劝道:“如今这时节,哪里能有什么好景色,不如等下雪,开了梅花,届时殿下的眼睛也好了,再画也不迟。” “姐姐说的是。”李沧遗甜甜一笑,向前迈动脚步,忽然脚下一绊,“诶哟”一下竟朝着宫女扑去,宫女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加上李沧遗的重量压下来,只觉得骨头都快断了,痛得眼泪汪汪,当即口不择:“你个瞎子作甚——” 话未说完,却听李沧遗慢吞吞道:“皇叔——”吓得她连忙噤声,慌忙将他扶起来,头也不抬地跪下:“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李沧遗扑哧一笑,“姐姐何必紧张?我只是想问姐姐,皇叔去哪儿了?” 闻,宫女抬头张望,果然并无太子人影,连忙起身,有些恼羞成怒:“长孙殿下,还请别戏耍奴婢!” “姐姐别生气。”李沧遗诚惶诚恐道歉,“是我不好,没把话说完,吓到姐姐了。” “哼!”宫女抬了抬下巴,真想给这瞎子一巴掌。“长孙殿下下次可别再开这样的玩笑,奴婢可是会生气的。” 李沧遗点头如捣蒜:“下次不敢了。还请姐姐告知,皇叔去向,我寻他有事。” “太子他在宫外的府邸,将将才出去,殿下若有事寻他,只怕要好等了。”宫女傲娇地回道,语气不善,“回去喝药吧,省得凉了奴婢还得再热一次。” 说完,径自转身走入殿内,也不管李沧遗是否跟得上。 进入殿内,玉微暇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宫女变脸如翻书,“无暇公子。”毕恭毕敬,与对待李沧遗截然不同态度。 玉微暇略颔,起身对着她身后的李沧遗拱手道:“长孙殿下。” “无暇神医。”李沧遗快步上前,颇为腼腆地笑了下,“神医竟也进宫了?可是要给我把脉?” 玉微暇淡淡点头:“正是。这次是我给殿下最后一次把脉。若无特殊况,殿下只需按时服用汤药,眼睛自可恢复如初。” “神医要走?”李沧遗大惊,“为何?可是沧遗有不周之处?” “不。只是殿下的眼睛,只要服用汤药就可痊愈。玉某在此徒留无益。殿下请坐。”玉微暇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沧遗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到椅子上,时不时瞟玉微暇一眼,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玉微暇凝神为他把了脉,末了,道:“殿**内余毒清除得差不多了,照着药方子继续服用,不出一个月,便可完全痊愈。” “真的?”李沧遗惊喜不已,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多谢神医,若非有你,我这眼睛只怕不中用了!” “分内之事罢了,何须谢。”玉微暇淡淡抽出手掌,“殿下既无碍,草民就先行告辞了。” “不等皇叔回来吗?”李沧遗起身,欲加挽留,玉微暇却已转身,“太子殿下那里,草民自有交代。殿下留步,玉某去也。” 李沧遗呆呆看着他飘逸洒月兑背影,侍候在旁的宫女不耐提醒:“殿下,吃药!” “哦……” 殿内的声音渐渐远了……“公子,等等我!”天星提着大包小包,嘴巴里还叼着一块糕点,活像个移动包裹,朝着玉微暇冲过来。 玉微暇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被他的滑稽样子惊得愣了下,“你这是做什么呢?把东宫的东西都搬走不成?” 天星连忙把嘴里的点心咽下,摇头道:“公子别误会。我并没有拿什么东西,这些都是那些宫女姐姐送的吃食。可好吃了,公子要不尝尝?” “不必。”玉微暇看也不看他递过来的糕点,“出宫后,向太子辞行。” “啊?”天星瞪大眼睛,“就走?那长孙殿下的眼睛不是没好么?”在太子地盘里,有吃有喝有玩,他还没享受够呢! “眼疾?”玉微暇微微一笑,几分讽刺道,“他根本没什么眼疾。那是长期服用一种慢性毒药造成的视力模糊。只需服下解药,就可痊愈。” “啊?”天星眼睛又大了一圈,“意思是有人长期给长孙殿下下毒?那公子可有告诉太子殿下?不然这些日子的治疗岂不白费功夫!” “不必。说了,也许还会招来祸端。”玉微暇仰望虚空,神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深宫污秽,竟连稚子也心机重重。他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中。 “哦。”天星似懂非懂点头,虽同长孙殿下,但公子说了会招致祸端,那么他会守口如瓶的。 “离开太子府,我们去哪里?” “我——”玉微暇迟疑了,他想见她。然,却找不到借口。心思辗转,不由苦笑。曾几何时,骄傲如他竟卑微至此? 想见她,就去吧!他笑,眼底阴霾尽散,脚步也轻快起来。听说,她昨日又干了件惊天动地之大事……去看看吧,不然怎么放心?! * “唔。”云意轻轻哼了声,睫毛颤动间,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刹那涌入久沉黑暗的眼,刺得眼睛生疼。她抬手遮眼,好一会,才缓缓移开手。 头顶,是淡蓝的天,太阳挂在半空,流云漫漫,时而如苍狗时而如月兑兔……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随意揉捏那绵软的云,变幻出多姿多彩的世界。 云意怔了好一会,停滞的思维才开始慢慢运转,昏迷前的记忆蓦然涌入脑海,“风息!”她失声惊呼,弹坐起身,却又被什么牵绊住,一下子又跌回去。 转眸一看,竟是临渊的手臂正紧紧箍住自己的腰。他正躺在溪流中,衣衫湿漉漉贴在修长的身体上,他双目紧闭,脸色泛白,嘴唇隐约有些紫,正昏迷不醒。手臂仿佛出于本能,竟是抱的她死紧,费了好大劲才将他的爪子掰开。 这里,是哪里?她环顾四周,现自己身处无名山谷,但见青山绵绵,山花遍野,蜂飞蝶舞,一派生气盎然景象。与时下的季节并不相符。 她低头看看身上衣衫,不由轻轻吸了口气,怎么回事?竟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般,满是洞洞?扒拉开衣服看了看,身上并无伤痕……想起什么,她忙扯开衣衫,扭头看落右肩,艳丽妖冶的曼殊沙华赫然在目,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风息费尽心思,终究没能解除巫毒么? 想到风息,云意捂住心口,只觉心痛难当。那惊人的苍老,还有那刺目的白,但愿只是她的幻觉。风华绝代的风息,无与伦比的的风息,怎么可能变成那副样子! 黯然神伤,脚心却微微一痒,她垂眸一看,一只红眼睛的拇指般大小的鱼儿正**着自己的脚趾。 鱼儿长得圆乎乎的,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好像一只小蝌蚪。 云意一时忘记了悲伤,小心翼翼将小家伙托在掌心,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两下,小鱼儿哧溜一下竟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她的手臂,对着紧贴臂上的衣衫啪嗒一口咬下,一个洞洞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云意惊愕不已,莫非身上的衣服竟是这小东西给咬坏了? 小鱼儿趁着她愣期间,顺着她的手臂一路往上爬行,最后落在肩头,细细的尖牙一点点地轻磨那朵曼殊沙华刺青。 一种奇怪的痒从它齿间弥散开来,然而并不难受,反倒让人觉得舒服,仿佛正躺在海滩边,享受阳光浴。 真真奇妙的小东西! 云意正要将它抓下来,手却被人狠狠扣住,扭头一看,临渊已醒,正死死盯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放手。”她蹙眉冷斥。 “真好……”她还活着……临渊暗自舒了口气,手中用力反将她握得更紧,挺身而起,猛然用力想将她往怀中带,云意不悦随手一挥,临渊竟整个人被挥飞,飞出数丈之远,狠狠地撞在山壁上。 啊,要不要这么暴力?云意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双手,刚才不过随手一挥,并没有动用内力,怎么就把临渊给甩飞了?他可不是那种不堪一击的人。 “死女人,竟敢对本尊动手!”临渊吐了口血,摇摇晃晃起身向她走来,目光阴森冷酷,眉间满是煞气,配上那狼狈的形容,如同地底钻出的恶魔般骇人。 云意举起手掌,眉开眼笑威胁道:“信不信我再将你拍飞一次!” 她真的,想再试一试刚才那种感觉。想知道,突然变身大力士是幻觉还是奇迹。 临渊咬牙飞身一掌朝她罩来,云意运力一挡,对掌不过瞬息,“嘭”地一下,临渊再次被震飞,狠狠地摔在地上,吐了几口血才挣扎了许久才爬起来,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云意心头狂喜,她本非临渊对手,如今却轻而易举将他打败。而且,感觉体内似乎汇聚着一股蓬勃的力量,如同滔滔大河,奔流不息。 临渊惊怒交加,又有些不敢相信。莫非,这就是逆魔阵还有那祭坛的力量? 一只小黑点忽然从云意身上飞弹到临渊胸口,贪婪似的吸取他呕出的鲜血,临渊一把抓在手里,摊开手心看了会,眼底露出一丝惊异:“这是?传说中的婆罗鱼?”倏然抬眸,盯着云意,“这小东西你哪里得来的?” 婆罗鱼,什么东东?云意不答反问,“此鱼作何用?” 临渊想了下,道:“传说婆罗鱼以蛊以毒为食,乃是各种蛊毒巫毒的克星。”而他的血,正是剧毒之物。 云意心念一动,想起跌入水中景。那些腥臭难闻的水,似乎有种药味?莫非那不是水而是药,洗精伐髓之药?仿佛拨皮拆骨,经脉爆炸的极端痛苦,曾一度让她昏厥。而那痛苦之中,模糊记得有什么活物吸附在身上,乱咬乱窜……当时还以为是吸血蚂蝗之类的可怕生物。莫非,那活物竟是这婆罗鱼? 以毒为食?云意沉吟了下,隐约有些期待,她疾步来到临渊面前,迟疑了下,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临渊如遭电击,竟是呆了下。还未及品尝她的滋味,云意却已抽离,看着他,缓缓绽放笑颜,“临渊,你再不能牵制我。”吻他抱他,不再失控,甚至肩背上的刺青丝毫没有反应。 若猜测无误,那巫毒,已经解了。也许是那腥臭的池水,也许是那不知名的生物。又或者,是风息以血以命换来的某种神秘力量……想到此,心头酸楚难当。风息哥哥,我又欠你一命。 临渊狠戾瞪着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显然,他也感觉到了,巫毒已解。 “原风息!”他咬牙切齿,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然转瞬却又妖娆一笑,凤目斜睨,“那又如何?他死了,不是吗?” 此正戳她心中痛楚,云意脸色一白,“不。风息哥哥,不会死。”那年喝下断肠毒他不也活了吗?思及此,她深吸了口气,不理会临渊的挖苦讽刺,夺过他手里的婆罗鱼,随手摘了张宽大树叶装了水把它丢进去,包裹起来,转身就走。 她要离开这里,回到娲族隐居地,风息哥哥,也许还在那里等着自己。 “死女人,你去哪里?”临渊追上来,扯住她。 云意回头冷冷一笑:“本相去由与你何干?临渊,被再纠缠我,否则别怪我无。”一把甩开他,大步朝着谷口方向而去。 “死女人,以为解了彼岸之毒就可以摆月兑我?终有一日你会再栽在我手里。”临渊咬牙恨道,见她施展轻功飞奔而去,忙压下翻腾的气血,也运足内力朝她紧追而去。 绵绵山野,无穷无尽,直到天黑,云意二人也没能走出茫茫山峦。 云意寻了个干燥的山洞,才设法弄了火,忽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闷响,扭头一看,只见临渊扑倒在地,形容十分狼狈。 她不理会,模出怀里刚摘的野果,坐到一边啃起来。 临渊还趴地上装死,不一会,一种怪异的咔咔声吸引了云意的注意。犹如骨裂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刺耳,她扔了果核,走到临渊跟前,垂眸仔细一瞧,吓了一跳。 那声音正自临渊身上,小心翼翼将他翻过身,见他脸上和**在外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裂开一道道口子,血汩汩而流,状十分恐怖。而那噼啪之声不绝,似是他的骨头正在碎裂,那声音听在耳中分外惊悚,云意只觉得一阵牙酸。 “临渊?”她伸手碰了碰他,一模之下,大吃一惊,果然手骨都碎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这会就变成这幅样子?一路他紧紧跟着自己,并没有遭到袭击。 云意不敢再碰他,唯恐碰一下他就会在自己手下化为齑粉。试着叫唤了几声,临渊全无回应。不过片刻他已变成血人,浑身痛苦地抽搐不已,牙齿咬得咔咔响,然而始终不出一丁点声音,他只是痛苦地蜷成一团,默默地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云意想帮他,却感觉无能为力。 哧,一声轻响,竟是被包裹在树叶里的婆罗鱼咬破了叶子溜了出来,它在云意惊疑的目光中跳到临渊身上,脑袋一点,大口大口地吸取着临渊流出的血。 云意想起百里嚣那把君子剑被临渊之血溅到的形,虽不知原因,但显然临渊之血剧毒无比。小东西这是把临渊当成了美味大餐。 “贪吃鬼!”云意揪住它的小尾巴,一本正经地告诫道:“日后没我命令,不许乱动乱吃东西。否则,爷决不轻饶。” 本是抱着一试的态度,不想小东西竟似乎听懂人,停止了挣扎,动也不动地任由她放在手心里,两只突出的红眼睛定定看着她,晶莹剔透如同两颗红宝石。 “给爷摇下尾巴?”小东西果然摆了摆细细的尾巴,云意有些傻眼,还真能听懂?这啥玩意儿啊? “小云云。”听得临渊呓语,云意慢慢蹲,却见他依旧紧闭双眼,还未清醒。浑身被汗水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起,他的肌肤上还残留着血迹,但刚才豁开的伤口却已经愈合,她伸手模模他的手,竟连骨头也是完好的? 怎么回事,刚才总不能是她的幻觉吧? “小云云。”临渊忽然反手抓住她,吓了她一跳,他睁开眼睛,凤眼迷离,神色无辜,如同懵懂的孩童,脆弱而惹人怜爱。 云意也不挣月兑,只是定定凝视他。对于临渊,她并不想要他性命。他说认识她时,她才八岁。那是百里雅还是原云意?她穿越来时,百里雅已经十岁,记忆中并没有关于临渊的记忆。 直到一次偷溜出宫,莫名其妙被他抓了。他叫她原云意。他戏弄她、嘲笑她、轻薄她,最后却反被她算计。再后来,就一直上演这样的戏码。他就像一个想要引起父母关注的孩童般,想要她为他喜为他怒。 他似乎恨她,却从未真正伤害她,甚至还救过她。那次二人不幸落入敌人陷阱,他费尽艰辛将她救起,自己却身陷危险。而当时恰好得知百里嚣受伤的消息,她甚至、为此抛下临渊,前去救助百里嚣。 也就是那一次,他恨她入骨。当她在和亲途中被百里嚣一箭射中,是他强行将她带走……还施展剥魂之术…… “又在想他了?”临渊映着水雾的凤眼陡然迸出一丝犀利,云意不知他口中的“他”究竟是谁,只是问他,“你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临渊怔了下,小云云这是关心自己?“那是反噬。越是厉害的巫术,一旦被施术之人月兑离掌控,反噬越厉害,甚至会要了施术人的性命。” 云意恍然,她身上巫毒乃是毒与巫术结合,临渊这是自食其果。“活该!”她冷冷丢出二字,将临渊刚生出的一丝期盼击个粉碎。 “吱啾吱啾”奇怪的鸟叫声从洞外传入,云意疑惑地抬头,一只巴掌大的青鸟飞了进来,缓缓落在她肩头。 鸟儿足下系了一个小纸卷,云意满月复狐疑地将纸卷拆下来,打开一看,熟悉的隽秀字迹落入眼眸,心头一紧,是风息。 “云云,等我。”简单的四字,却让她感动得差点落泪。风息没死。 纸笺上还绘了一副小地图,正是她眼下受困的这片山林。原来,这里也有一个天然的阵法,无怪乎大半天的她都没能走出这地方。 风息他,早就料到这一环? “吱啾吱啾”她转眸一看,送信的青鸟栽倒在地,吐血不止,不禁吃了一惊:“临渊,它这是怎么了?” 临渊给她一个你很蠢的眼神,“连这个都忘记了?这是青鸟,一生都只能飞翔在天空。一旦停留,就会立刻丧命。经过特殊训练后,此鸟就是最好的信使,因为一旦别人捕获它就会立刻吐血而亡,且死之前会将所送之信吞入月复中。” 云意看着已气绝的鸟儿,暗道,她该知道么?青鸟,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特殊的信使? 两人在山洞中休憩了一夜。翌日一早,依照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回京之路。 担心因自己失踪府中生出变故,加上想确认风息有没有回府,云意心急如焚,直接抢了一匹好马,直奔左相府。 府中风平浪静,云意疾步走入,一人猛向她扑来,“公子!” 定睛一看,竟是被子幽抓去教的兽耳男?而显然,子幽的教失败,因为这家伙照样又舌忝又抱,甚至还兴致勃勃,语出惊人:“公子,给我个孩子吧!” 云意暗惊,这二货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 兽耳男却浑然不觉她探究的目光,只抱着她不肯松手,水汪汪的碧眸巴巴瞅着他:“白管家说,我不是你的菜。意思是公子不喜欢我……我们族中,若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可以求她给自己一个孩子。所以,公子,求你给我生个娃。” “胡闹。”云意沉着脸,冷冷盯着他道:“本相堂堂男儿,岂会生孩子?你若真想要娃,本相自给你安排美人。爱生多少就生多少。” 这厮,莫不是扮猪吃老虎?若果真如此,定要他好看。 “那我来生。”兽耳男意识到她不高兴,扑扇着耳朵,小心翼翼道,“我来生,行吗?” 云意还没反应,却听得身后有人扑哧一笑,“呵呵,杂家还是第一次听说男人可以生子?” 宝湘?这死太监怎么来了?回头,果然看见宝湘甩着绣花手帕,一扭三摇地从门口走进来,那姿态比女子还要骚几分。 “大人这是哪里捡来的宝贝啊?”宝湘朝云意飞了个媚眼,旋即转头仔仔细细地将兽耳男打量了一番,笑眯眯道:“你要给左相大人生孩子?” 兽耳男老实地点点头。 “呵呵,真是有趣。”宝湘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捏了捏兽耳男的耳朵,似笑非笑地叹道:“可怜的孩子,怕是还没弄清楚自己是公是母吧。来,让杂家给你验一验——”说着,伸手往兽耳男身下抓去—— ------题外话------ 谢谢hu0903d亲的月票╭(╯3╰)╮ 谢谢小韩知鱼和烟死暮色里两位亲亲送的钻石╭(╯3╰)╮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1 春心萌动,暗潮汹涌 宝湘很敏感,抬头捕捉到他的目光,“怎么?莫非杂家脸上开花了,殿下盯着瞧?” 李沧遗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想起了右相姬允祯,觉得有些可惜……”当初宝公公也曾想过笼络姬允祯,可惜她不吃那套。 “哼!”宝湘弹了弹指甲,不屑道:“那个虚伪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可惜的,给杂家擦鞋,杂家还嫌弃呢!倒是原云意,素来与奸佞为伍,倒与杂家臭味相投。可惜,就是冷冰冰的,不好靠近。不过,自从襄城回来,他倒是转了性子,不然杂家也算计不到他头上!” “也是。沧遗受教了。”李沧遗谦虚地道了句,暗里却藏了别的心思。一番旁敲侧击,看来宝公公果然并不知晓原云意的女子身份。如此,也好。日后若有必要,还可以利用这点,与原云意周旋一二。 宝湘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卷起图纸,“这幅图,杂家先收着好好研究一下,若真是藏宝地图,就真是天助殿下。” 李沧遗微笑有礼道:“如此,有劳公公了。”正欲告辞,忽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进入密室,“长孙殿下,主子,奴才得了消息,左相府刚才生大火。” “起火了?”李沧遗紧张地站了起来,迭声问:“火势如何?如今可都扑灭了,左相有没有受伤?” 宝湘翘着兰花指,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殿下还真是尊师重道的好典范哪,竟如此紧张原大人!” 李沧遗俊脸微红,低头呐呐道:“我、我这不是怕她死了,影响公公的计划嘛。” 宝湘闻但笑不语,转眸看着小太监,“说说究竟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小心翼翼回道:“奴才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左相府进了贼人,丢了东西,那贼人还放了把火,烧了几间屋子。火很快就被扑灭了,倒没听说造成太大损失。还有这个——”他从袖袋里模出一个纸卷,恭敬地呈给宝湘,“这是刚才顺天府收到左相府送的什么寻人启事,说让明儿一早张贴在官府的公告处。” 宝湘将纸卷打开,李沧遗颇为急切地凑过去,只见上头写着“寻人启事”,再仔细看内容,却是要寻找左相府新纳的小妾,并附有画像。 “啊?左相大人什么时候纳妾?”李沧遗很是惊讶,尤其是得知原云意是女子却娶了亲,还有过孩子,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眼下竟还纳妾? 宝湘则呵呵一笑,口中直道:“有趣,有趣!这女子的失踪约莫与今夜的大火有关。也许,那贼人偷的不是东西,而是美人。只是原云意向来只好男风不近,这次怎么为了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女人大动干戈?莫非这里头还有杂家不知道的故事?” 抬头,看见李沧遗定定看着画中女子呆,心思一转,顿时笑眯眯道:“瞧殿下这样出神,呵呵,必是动了春心。是奴才疏忽了,明天就给殿下安排几个美人,也让殿下知道什么叫敦伦之好,鱼水之欢。” “呃——啊?”李沧遗蓦然瞪大眼睛,吃惊地摇头:“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女人看着有点眼熟……我不是那个、我不要……” “呵呵,殿下不必害羞。男子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是知人事了。”宝湘叹了下,似无限惆怅,“当初听说太子开蒙,还是我父亲安排的美人……” 宝湘口中的“太子”乃是李沧遗之父,被处死的先太子,提及先父,李沧遗亦不由黯然神伤。 宝湘沉默了一阵,复又笑起来,“罢了。都过去了,还提他做什么。对了,殿下既然害羞,不若奴才先给殿下准备些好东西,保管殿下看了,自己哭着求着向杂家要美人儿!” 李沧遗被他这么一打趣,伤感之去了大半,赧然地低头,耳朵尖都红了。随着宝湘吩咐,不一会有小太监抬了一个尺余长的木箱子来,宝湘甩了下手帕,朝李沧遗眨了眨眼间:“长孙殿下看看吧!” 小太监打开箱子,李沧遗狐疑地弯下腰,拾起其中一本书,翻开一看,只见两个没穿衣裳的男女合抱在一起——轰地一下,浑身一热,脸红得似要滴血。怔愣了好一会,像被烫着般将书扔回箱子里,连忙退回位置上,将脑袋埋在胸前。 “呵呵,那可是杂家的珍藏。殿下何必视之如洪水猛兽!”宝湘饶有兴味地盯着羞臊不已的李沧遗,笑得花枝乱颤。 边笑边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则慕少艾。此乃人之常,殿下何必羞臊。想是不好意思在杂家面前看,也罢,杂家偷偷让人送给你过去,晚上你躲被窝里看吧!” “这书留着给公公看吧!”李沧遗有些恼羞成怒,冲他丢下一句,逃也似地夺门而出。 宝湘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乐不可支。好一会,停了笑,离座蹲在箱子跟前,随手捞起一本画册翻了几页,再将箱子底的几尊欢喜佛拿出来把玩了一番,神色之间,悲喜莫辨,口中喃喃自语:“杂家、还用得着这些么……”这些东西本是父亲给他准备开蒙之用的玩意,可惜,自父亲决意将他送入宫中当太监的那一日起,这些玩意儿就成了扎心窝子的东西。 他被送进宫的那年,才几岁?宝湘想了下,苦涩一笑。记忆似乎已经太久远了……为了成全他对主子的忠诚,连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的人,他为何还要想着他念着他呢? “呵呵,父亲,父亲……”宝湘笑着将手中的欢喜佛往地上狠狠一摔,四溅的碎片,一如他当初被父亲践踏的心,再也不复完整。 “主子?”守在外头的小太监探进脑袋,被宝湘喝退:“滚!” 沉默半晌,宝湘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来,眼底的悲伤已经褪去,脸上又复昔日阴柔的笑颜。 过去已成云烟,他誓,只有他操纵别人,谁也别想再操纵他! * 翌日一早。官府布公文的地方破天荒地贴了别的布告。一起寻人启事,顿时在各个州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左相心爱的小妾失踪之事,顿时成为新闻,被人们添油加醋互相传告。 这样香艳的权贵秘闻比什么缉拿江洋大盗之类的公文布告更令百姓感兴趣。而那失踪的“小妾”更是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左相新纳的小妾,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去了哪里? 身为主角的百里烟此刻正在大雷霆,将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女跪在角落,浑身是伤,血流如注,恐惧地瑟瑟抖。 “啊——”百里烟将最后一件摆设给扫到地上,门忽而被人推开,百里嚣走进来,“小烟,怎么回事?”看了眼满屋子的狼藉,他有些不悦地皱眉。 百里烟回头,顿时一头向他扑去:“呜呜,哥哥,我的脸……怎么办,我变成了丑八怪,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竟然凶我!” “小烟。”百里嚣颇为无奈地叹了声,轻轻拍打她的背部,软声安慰道:“别哭了,你的脸大夫已经看过,只要用宫中的百花玉液露按时涂抹,很快那伤口就可以痊愈,且完全不会留下疤痕。” “呜呜,我不要。那些都是庸医!”百里烟不依不饶,粉拳不断捶打着他,“你快将无暇公子请来,他才是真正的神医!” “不行。此人居心叵测,皇兄眼下乃是秘密出行,怎可暴露行踪?”百里嚣想也不想地拒绝,眼底掠过一丝寒光。那年小雅无意中救了个少年,那少年正是玉微暇。玉微暇也不知怎地,四处派人找寻小雅。若非他暗中阻挠,他早就找上了小雅。 阴错阳差,因为姬允祯喜欢醉流颜,偷偷拿了配方,抹了那香,导致玉微暇错认。他于是吩咐姬允祯将错就错……可惜,到头来,反被玉微暇摆了一道,姬允祯身亡,而他的布局前功尽弃。这样的危险人物,又怎么可能请他来给小烟治伤。 “不要,我就要玉微暇!”百里烟拧着性子,狠狠道,“你不将他请来,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竟一头往墙上撞去,百里嚣伸手扯住她,正头疼怎么劝解,忽而听到手下来报:“主子,大事不好。”那护卫快步上前,“快看这个,今早从官府布告那里揭下来的。” 百里嚣接了告示,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原云意好大胆,竟敢将小烟的画像公诸于众。还敢口口声声污蔑小烟是他的妾侍!实在欺人太甚!” 百里烟听得此,连忙将告示夺过来,低头快速看了一遍,已是脸色白,嘴唇颤声道:“怎么办?上面竟有我的画像!” “哥哥!”她无助地看向百里嚣,“若是被人知道上面的人是我,我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哥哥!”堂堂一国公主,为人做妾,且那人还是臭名远扬的奸臣贼子。一旦消息传出,不但是她,就是百里哥哥也会沦为天下笑柄。 百里嚣耐着性子宽慰她,“别担心。哥哥绝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原云意此举,无非就是想破坏小烟的名声。小烟身为大燕的公主,平日居住深宫,见过她容貌的人仅限于大燕权贵。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画像继续流传。 “来人,速速派人将所有的告示揭下来。” “是。” “呜呜,哥哥。你一定要替烟儿报仇!”百里烟见百里嚣泰然自若的样子,慌乱的心神不由定了定,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小脸,可怜兮兮恳求道:“哥哥把那可恶的原云意抓来给烟儿好不好?” 百里嚣低头看她,何曾不明白她那点子心思。无非想将原云意折磨得生不如死,以泄心头之恨罢了。对于这个妹妹近乎扭曲的性子,还有背地做的那些阴毒之事,他并非毫无所觉,只是,当初为了弥补心底的歉疚,习惯了纵容。如今想要改变她,已然不可能。 心中暗自叹息,对于不依不饶的百里烟感到几分无奈,“原云意自身武功高强,此刻我们又身在他的地盘,要抓他谈何容易?” “我不管。他竟敢污蔑本公主是他的妾侍,简直罪大恶极,本公主若不惩戒,岂能消我心头之恨!”百里烟神色狰狞,咬牙恨声道,心头已经想了数百种折磨人的法子,恨不得原云意就在眼前,狠狠折磨一番。 “你先治好脸上的伤吧。”百里嚣着实有些心烦,当即撂下一句,“你们好好伺候公主。”不顾百里烟的无理取闹,拂袖而去。 他的心着实沉重。好兄弟生死未卜,原云意又闹出这一出。一旦小烟身份泄露,就不知名声破坏这么简单。也许,还会因此丢了性命……怎么办? “主子。有关少府的消息了!”正苦恼不已,忽然有侍卫前来禀告,百里嚣顿时一喜:“他怎么样?” 侍卫含笑侧开身子:“主子请看!” 两名侍卫抬了担架进来,上头躺着一人,赫然正是关少卿。 “少卿!”百里嚣激动地大步上前,关少卿听得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朝他咧嘴一笑:“我没事。”尽管脸色苍白,然他的眼底如盛满了烈阳,异常灼目。 百里嚣暗暗舒了口气,紧紧握住他一只手:“你没事就好。”关少卿于他,不仅仅是君臣,更是同手足的兄弟。 “我关少福大命大,怎会轻易死呢,呵呵!”关少卿呵呵笑道,这句话还是小雅当初说过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百里嚣命人将他抬着进屋,一面走一面问道,当初那形着实凶险,莫说少卿,就是自己被那风刃卷住只怕也会被搅个粉碎。 关少卿眼底闪过一丝迷惑,轻轻摇头:“不知道,当时那风刃似要将我绞成碎片……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时已身在城外。一个好心的大哥收留了我一夜。” “嗯?”百里嚣沉吟,“莫非有人暗中救了你?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 关少卿转眸四顾:“怎不见小烟?她还好吧?” 提到妹妹,百里嚣眉头微蹙,“她脸上的伤倒还好,只需精心调治,便不会落下疤痕。只是——眼下有件更为棘手的事,就是原云意四处散布消息,说是丢失了爱妾,而那爱妾的画像却正是小烟。” “什么?”关少卿大惊,“这原云意竟如此狠毒。这不仅仅是毁名节的事,他这分明是要小烟的命啊!” “嗯。我已命人设法将告示撤下来。此外将尽快安排人秘密将小烟送回大燕,也传讯让宫中帮遮掩一二。届时哪怕原云意说那是大燕国的公主,也无人相信,而我们反而可以反咬一口,趁机给他一个教训,更重要的是,挫一挫大禹国的锐气,以免他们以为打败了区区一个北韩就可目中无人,竟敢欺负到我大燕的头上来!” “皇上既已有对策,臣就放心了。” 百里嚣薄唇微勾,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了无人之时不必如此拘礼。便如同儿时那般唤我的字吧!” 关少卿嘻嘻一笑,从善如流:“省之,有你坐镇,想必那原云意要吃大亏。那我可以安心当个病人了!” “你只管养好伤,陪我大醉三千场。别的,暂且不必理会!”百里嚣笑道,旋即命人将关少卿送回房休息。自己则坐在客厅里坐等消息。 下午时分,左相张贴告示寻找失踪小妾的消息已然传遍大禹国。百里嚣的计划还在筹备之中,却又收到了更坏的消息。 城中流四起,说是左相府丢失的小妾与大燕国的公主容貌相类……不多时,又有大燕前来的商人传出消息,大燕国的研华公主失踪,官府正在秘密寻找…… 两个消息碰撞在一起,自然引起了人们揣测。一时间,流四起,矛头直指大燕国的研华公主私奔他国,自甘下贱,给人做妾。 这些流虽碍于大燕国的国威,不甘明目张胆地传扬,然私底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一时之间,暗潮汹涌。 百里嚣决定要将妹妹立刻送回大燕国。 百里烟却在这关键时刻给他掉链子,耍小性子:“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看着原云意怎么死!” “小烟,听话。如今局势对你不利,而且,你脸上的伤也需要回宫请太医好好调治。”百里嚣扶了扶额,耐心劝说。 “不。”百里烟嘟着嘴,看着他泫然欲泣:“哥哥你不和我一起回去,我害怕……若是消息传回大燕,哥哥又恰好不在,他们暗地里处置了我怎么办?” 原来是担心这个。百里嚣笑了笑,温柔地抚模她的头顶,“你哥哥作为一国之君,若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干脆那位置也别坐了!你只管回去养伤,谁也不敢对你如何。” “那原云意——”百里烟到底还是不放心,“那些画像——” “放心。只要你好好待在宫中,原云意就拿你没办法。届时,哥哥正好以此为借口,逼大禹国交出原云意,任由你落!”百里嚣之凿凿,早已打消对原云意的笼络之意,起来必杀之心。 “太好了!”百里烟得了保证,如吃了定心丸,抱着他手臂撒娇道:“哥哥一九鼎哦!” 百里嚣低头一笑,满是宠溺:“金口玉。” 百里烟想了下,又有些迟疑:“哥哥,我会不会嫁不出去?” “呵呵,傻丫头。”看她小女儿姿态,百里嚣不禁失笑,“皇帝的妹妹不愁嫁。只要你定下性子,多少青年俊杰任你挑选!” 提及终身大事,百里烟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嘴一笑,拍了下百里嚣:“哥哥取笑我!”便害羞地跑出门外去。 百里嚣看着她的背影,不有轻轻叹息。小烟这般任性,却又缺乏心机。哪里找一个既能镇得住她又包容她的男子呢?少卿倒是不错,可惜两人从小就不对眼。郎无心妾无意,终究是凑不到一块。 * 事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就连云意也颇为意外。 她不是没想过要将公主失踪的消息由大燕国放出,只是没未及筹划,就已经有人将她的想法付诸实践。 那些消息虽出自商人之口,然那些商人都是大燕国的豪商巨贾,在商界亦是一九鼎的人物。消息灵通,又富有信誉,自然更能让人信服。 只是,令云意不解的是,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是顺势而为,另有目的,还是在暗中相助于她? “雅雅,在想什么?”华殇推门而入,看见她正坐在灯下出神,似有心事,不由关切问道。 云意转头看他,见他拿着托盘,不由笑道:“这些伙计交给下人就可以。” “子幽特地吩咐的。”华殇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顺势揽住她的肩,俯下脸,专注地凝视她:“雅雅有心事?” 云意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下:“别担心。我不会再为百里嚣浪费一丁点感。哪怕是恨,他也不值!” 华殇心念一动,眉间褶皱微微舒展,但愿雅雅真能放下那人。端起汤碗,小心翼翼递给她。 “我们的人都派出去了吗?”云意接过汤碗,一面问道。 华殇点头:“已经派出去了。前往大燕的水路和陆路,都将落入煞的监控。一旦现百里烟,定会设法将她劫下。” “那就好。”若所料不错,百里嚣定是尽快将百里烟送回大燕,然后再倒打一耙……云意边想着,边拿起汤匙喝了口汤,赞道:“这是什么汤,味道还不错!” “清心汤。” 她愕然:“清心?” 华殇垂下眼眸,耳朵尖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似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的伤未好,让爷、让爷悠着点。” 闻,云意嘴角微微一抽:“白子幽!”不过是那天不自禁……动作剧烈了点……让华殇的伤口渗出血来,至于这么埋汰爷么! 将汤碗轻轻搁回托盘,“把汤给子幽端回去。就说爷可怜他憋了这么多年,怕憋出毛病,这汤就赏他了。去去邪火,以免哪天娶了亲太过狼急,吓坏了美娇娘,哈哈!” 华殇温柔地凝视她灿烂的笑颜,道:“我这就将雅雅的话转达给子幽。”说完,竟真个将汤端了回去。 云意欠了欠身,走回寝卧。卧室内灯光昏暗欲灭,她的眼底蓦然掠过一丝寒光,冷喝“谁?”飞身扑向床边,一手将藏身帐内的人给抓了出来。 定睛一看,不由一愣:“轩辕?” 兽耳男如同蚕宝宝一样被严严实实裹在被单里,一双碧汪汪的眼眸可怜兮兮瞅着她,口中呜呜不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怎——”话还没说完,蓦然被自身后狠狠抱住,滚烫的怀抱,灼热的体息,还有熟悉的香气,令云意倏然一僵。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2 不要别人,只要你 “临渊?”身后的人没吭声,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她,急切而滚烫的吻从后颈辗转而下,下一刻,已侧噙住她的芳唇,灼热的手掌缓缓贴住她的前胸。 “唔——”突如其来的纠缠,让云意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瞬息,她眸色一厉,将轩辕随手丢到一边,支起手肘往身后之人狠狠撞去,趁机挣月兑那人钳制,回身便是雷霆一掌。 “噗。”来人被拍飞,狠狠撞到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咔嚓”上等黄花梨四分五裂,那人也随之狼狈地摔落在地,口中出一声闷哼。 云意已然看清楚,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临渊。 此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头上的晶石吊坠已然月兑落,长散落下来,趁着那妖冶面容惊人的美丽。而此刻,那赤红的双目正如狼般被盯着她,临渊用大拇指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邪佞一笑,缓缓向她走来。 邪恶而残佞的气息,如染血的凤目,无风自鼓的黑色袍服,让临渊如同地狱修罗般,令人心悸、不寒而栗。 云意岿然不动,冷眼看着他走来,倒要看看,这死神棍是不是皮痒找抽来了! “小云云,你是我的!”临渊捏住她的下巴,随意一脚将在地上挣扎不休的兽耳男踹开,“这样低贱的玩物,竟也妄想染指你。简直该死!”话音落点,一掌击向兽耳男。 云意从容拂袖,轻易将他掌力化解。顺势将兽耳男扫到角落,以免被波及。 “小云云。”临渊对兽耳男不屑一顾,也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只定定注视她,灼热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秀美的下颌,摄人的凤目中如盛了血又似燃烧着熊熊烈焰,云意有种要被他吞噬的错觉,怔忪一瞬,他灼烫的唇落下,密密实实地封住她的娇美。 他将她的双手反剪,一手迅速剥开她的衣物。 死神棍!云意忍无可忍,出手再次将他拍飞,这次用了七成的内力,临渊猝不及防,只听得细微的咔嚓声,感觉浑身的骨头尽碎,五脏六腑也被震得移了位。 “噗”他扶住床栏,连吐了数口鲜血,随即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露出一丝邪魅笑意。苍白的脸色,嘴巴的残红,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的摄人,“小云云。” 他摇摇晃晃过来,再次狠狠将她抱住,异乎寻常的高温让云意觉得仿佛被一团火裹住,她吓了一跳,他已疯狂的撕扯她的衣裳,眼神狂乱,仿佛失去理智的野兽。残暴而疯狂。 “临渊!”云意终于察觉他的异常,企图唤醒他,然而却是徒劳。无奈,手掌一挥,再次将他拍飞。 “咳咳。”临渊也不反抗,任由自己被重重抛落地面,趴地上咳血不止,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神态却愈加疯狂,嘴巴吟着妖娆的笑,却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他不顾浑身伤势,悍不畏死般朝她再次扑来。一阵黑色的旋风陡然席卷而来,他的身形蓦然滞了滞,旋即如被抽了骨头般浑身一软,整个人垮了下去。 云意轻轻喘了口气,只见子幽正面无表地将手一松,临渊便如同破布女圭女圭般啪嗒,掉地上。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子幽,眼眸一黯,软软趴回地上,失去了意识。 “呼。”云意吐了口气,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形着实不妙,临渊了狂般想要强她,她真怕自己盛怒之下失手将他给拍死。幸而子幽来了。 “他怎么了?” “看看。”子幽蹲,将临渊翻转过身,一把扯下他的衣衫,但见他右肩那里赫然出现了一朵曼殊沙华,云意目光一紧,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肩头,临渊身上的印记,与自己的所差无几。只是颜色是黑色的,而且很淡,如同被水浸过的水墨画,模糊却又散着别样的韵味。 “是反噬。”子幽察看过后,下了结论,“反噬应是从爷身上的巫毒被解开时已经开始。” “反噬?”云意也蹲下来,不解地看着他:“那天他浑身的肌肤开裂,骨头尽碎,已是遭到了反噬。不过,他很幸运,结果安然无恙。如今,怎么还有反噬?” 子幽将临渊身上的衣服随意拢了拢,边说道:“反噬,每种巫术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而且,并非限定次数。很显然,他当初不知给自己设定了什么禁制,如今自食恶果。” 真是复杂。云意皱眉,看看昏迷的临渊,迟疑着伸手探了他的体温,结果吓了一跳:“好烫!那他会怎样?” 子幽淡淡道:“显然,他陷入了对你的魔障。当初你被他吸引,为他牵制,现在也许恰恰反过来,他对爷失控了,至于命运是否相连,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他反过来被我控制?”云意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巫蛊之术着实诡秘莫测。巫毒尚可解,然临渊这遭到反噬,却又改如何摆月兑呢? “爷,可以收了他。”子幽淡漠幽眇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云意一惊,抬眸恰对上他波澜不兴的脸,“子幽此何意?” 白子幽淡淡转开目光,“反噬之力诡秘难测,谁也不知临渊会怎样。然,从刚才的形看来,若爷不要他,他必陷入癫狂。” “白子幽。”云意盯着他淡漠如霜的侧颜,心底忽冷忽热,好生煎熬,她伸手扳过他的脸,直直望入他的眼底,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想将我推给别人?” 子幽面无表,默然不语。 “公子?”那厢的兽耳男终于挣月兑了身上缠裹的薄被,露出赤果的身体。健硕雄伟的体魄,在昏昧的光线下有种扣人心弦的魅力。可爱的耳朵,灼亮如星的眼眸,原始而野性的美丽,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云意却没那欣赏的心。兽耳男能进入自己的寝室,必是子幽的安排,临渊则在意料之外。 可是,为什么? “白子幽,别给爷装深沉。”不理会兽耳男,云意转眸逼视着子幽,“你就这么想将我推给别的男人?”通天塔上那一吻,让她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一直以来,她只将子幽当做最亲的亲人。可那一吻,却让她窥到他的心事。那一吻,如调皮的石子投入心湖,让她的心再不能平静。 她不能再单纯地将他视作亲人……只是,却也不是男女之爱。 当她为此暗自纠结不已之时,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将别的男人送到她的床榻。此举让她莫名地感觉很恼火。 “爷,这是你该享受的。”默然对视片刻,白子幽面无表地道了句,旋即起身,黑色的衣袂飘卷,风吹动她的梢,回眸时,已没了子幽的身影。 又逃了?“该享受的”这什么鬼答案!云意苦笑着揉了揉眉心,考虑着是否该给子幽找个伴侣?不过,他是血族,体质异于常人,寻常女子只怕不合适。然,她却哪里去找寻另一个血族女子? 正纠结不已,背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兽耳男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她身后,赤果的胸膛紧紧贴上她的后背,强健的肌肉,宽阔的胸怀,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有那惊人的**,无不彰显着他雄性的魅力。 “公子,我们生个娃吧。”他粗糙温热的舌头轻轻舌忝着她的侧脸,沙哑的嗓音带着十分的渴求。 浓烈的雄性气息,有意无意魅惑着她,云意感到一丝燥热,理智却十分清醒。“轩辕——”她抓住他妄动的手掌,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有多么纤细,便如此刻,他健硕的胸膛抱着她,衬得本来高挑的她十分地娇小玲珑,雪样的肤色与他的古铜色肌肤辉映,那样分明却又那样和谐。 如斯形,谁会错将她当做男子?兽耳男是否已经察觉自己的女儿身?云意心惊,连忙挣月兑他的怀抱,冰冷的目光如刀般刮过他:“你叫轩辕?是姓,还是名?” 兽耳男眨巴眼睛,对她陡然转变的态度感到一丝不解:“族人都叫我轩辕。我也不知是姓还是名。” 云意起身,俯视他。神色清冷,目光如雪:“你说生娃?男人与男人!既然如此,本相就给你一个男人。若你真能生出娃来,本相、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这是试探,也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或是坦白,或是圆谎。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轩辕站起来,一把握住她的肩,神色委屈,碧水清湖般的眼眸却透出一种执拗的倔强。 云意冷笑:“那可由不得你。”眼下多事之秋,她厌烦了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不如来个干脆点的方式。 “来人,将他送回自己的院子,给他找一个性格温顺点的美男!生不出娃来,不许他出门一步!” “是。” “公子——”兽耳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冷酷无地叫人进来,将自己给拖了出去,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眼底的波光丽影渐渐如同燃烧殆尽的焰火,黯淡成灰。 自始至终,云意没多看他一眼。 兽耳男被带走,卧室里只剩下她和昏迷不醒的临渊。 她蹲坐在地,静静凝视他。此刻的临渊,褪去那股邪魅张扬,皓月莲华般的容颜,枕在华美如锦绸般的长之上,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师父。”她不自禁伸手轻轻抚上那张完美的容颜,凤目之中掠过一丝迷离,然而,转瞬她又清醒了过来,不急不缓缩回手。 再像,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人。 就好比,本尊的容貌与前世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她已非她…… 她将临渊的衣衫扯开,昆仑玉般美好的肌肤上,已没了刚才那黑色的曼殊沙华,只是子幽说的话却犹在耳。 她有种将临渊弄醒的冲动,看看是否如子幽所,临渊面对自己,会再次失控。 想了想,还是作罢。 此刻她的心浮躁,若临渊还像刚才那般对自己加以冒犯,不定真会杀了他。 只是,临渊身上的巫术反噬该如何解? 云意为此纠结不已的时候,金满楼的地下密室中,金镶玉也正对着金算盘愁不已。 “哎,损失惨重哪!” 叹息一声,低头噼啪噼啪地将算盘拨得飞快,末了,将算盘随手一丢,伸手对着面前的水晶棺一顿猛敲:“原风息,还不快起来。要知道,这次为了你那女人爷简直就下了血本啊。为了给你的女人出气,白白牺牲了好几个兄弟。得罪了大燕国皇帝,他们只能拖家带口,卷着铺盖走人了。可惜了那些大好生意啊,呜呜——” 金镶玉只要想到不过散布区区一个消息,就得放弃大燕国好大一块肥肉,就肉痛不已,胖乎乎的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还有,接下来还要耗费人力物力,去帮你女人抓大燕国的公主。这得多大的损失啊~”金镶玉哀嚎一声,直接趴水晶棺上,有气无力地叹道:“哎,造孽哦。原风息你再不醒,信不信爷卖了你女人以身抵债!” 水晶棺内沉睡的原风息蓦然睁开眼睛—— * 当第一抹冬风吹遍大地,以大燕国为的各国使团队伍在人们的翘以盼中,缓缓进入城门。 全城百姓夹道相迎,热烈欢呼,但见使团队伍之中,锦旗飘飘,车马粼粼,更有钟鼓齐鸣,鼓乐喧天,声势浩大,蔚为壮观, 云意作为这次接待使团的负责官员,率领下属官员,以外宾之礼相迎,她站在高高的苕车上,眺望那些色彩绚丽的旗帜。其中,大燕国的七彩鹰旗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流光,异常醒目。 令云意意外的是,刚被大禹国战败的北韩国竟也派代表前来,而最耐人寻味的是,她竟然看到大陆四大强国之一的扶兰国的旗帜。素白月光锦上,隐有神秘的图腾闪烁,在各色华丽的国旗中并不突出,一如它代表的国度,低调、神秘。 云意却久久注目,心潮起伏不定。扶兰国,曾经是大陆上最强的国家,几经动乱,如今依然屹立不倒。稳稳占据四大国的位置。而最令她不能释怀的是,当初百里嚣让她前去和亲的对象,正是扶兰国新任的君主。 传闻国君体弱多病,须得寻一八字极贵又与之相合的女子方可保龙体康泰。当时扶兰国的国师将各国皇室的适龄女子都算了个遍,结果恰恰就选中了她。正因这个荒谬的理由,扶兰国开出了极为诱人的条件。野心勃勃的百里嚣,最终抵不住诱惑,将她给“卖”了。 而最终,扶兰国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在抵达扶兰国之际,百里嚣将她截杀了。他是害怕她,将制造玻璃的秘方还有各种技术流传到扶兰国,威胁到他称霸天下的野心。 如今回想,那仿佛就像一场闹剧。 车马徐徐驶入宫门,云意代表大禹国将各国来使迎入琼光苑。特地留意了下扶兰国的来使,只见一个脸色蜡黄,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穿着米黄色的长衫,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他微垂眼眸,看起来无精打采,似乎一路颠簸将他的精神气都给颠散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云霄的山呼声将她从失神中惊醒,她抬头一看,不由诧异。竟是皇帝? 久病不起的皇帝竟也强撑着,头戴毓冕、身穿滚金龙袍,端坐在上座,苍老憔悴的面容上,双目灼亮,显得精神奕奕,与之前病歪歪的样子判若两人。 各国来使与皇帝见了礼,各自落座。便有貌美如花的宫女往来穿梭,开始摆宴。 美酒斟满,皇帝举杯,环视一周,朗声笑道:“各国使臣远道而来,朕忝为东道,在此代表大禹国欢迎各位到来。来,满饮此杯!” 座下使臣纷纷举杯饮尽,皇帝见此,龙怀大悦,哈哈大笑道:“好!但愿这次访问,能够促进我大禹国与各国的友好关系,共建和平盛世,共享太平天下!来,再饮一杯!” “慢!”轻慢而略显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和乐融融的氛围。 皇帝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目光看落开口的那人。众人也纷纷侧目,云意挑了挑眉,看向对面紧紧挨着大燕国座次的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约模四十岁左右,面容清瘦,下颌微髯,五官长得还算可以,可惜有些下垂的三角眼,破坏了那一分轻逸的气质。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袍,袖口缀着一只玄雀。 云意凤目轻轻一眯,原来是晋国的使臣。 只见他把玩着酒杯,斜着眼睛仰视上座的皇帝,欠了欠身,微微一笑道:“呵呵,打扰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抱歉。只是外臣之前听说陛下龙体欠安,已是卧床不起,今见陛下龙体康健,心中也为陛下感到高兴。只是,饮酒伤身,陛下毕竟年老体迈不比当年,外臣斗胆奉劝陛下一句,务必要保重龙体啊!” “外臣听闻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监国期间更是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如此俊杰,陛下当交付重担,好颐养天年才是。诸位说,是也不是?” 皇帝神色骤沉,手中酒杯猛然一抖,酒水洒了出来。太子李君照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晋国使臣,虽不动神色,然眼底已蒙上了一才呢过寒霜。 此人非但讽刺皇帝,更有挑拨太子与皇帝父子关系之嫌疑,可谓居心不良。然而,晋国如今乃是大燕国的附属国,此刻也不过充当传声筒罢了。 联系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左相爱妾失踪”事件,在座的心知肚明,这是大燕国要向大禹国难的前兆。一时间,各怀心思。 来使当中当即有人迭声附和,也有隔岸观火作壁上观者,而扶兰国的使臣则旁若无人,正仔细品尝盏中美酒。 云意不经意一瞥,目光不由停留在那貌不惊人的青年身上,但见他举止优雅贵气,虽是孱弱之躯,然那分从容与淡然,行动举止之间流露出的雅致气韵,竟让人移不开眼。 许的感觉到她的目光,扶兰国使忽然抬起眼眸,四目相对的瞬间,云意的心头莫名一悸。待要细究,那人却已淡淡收回目光,专注品尝杯中美酒。 “啊!”一声惨呼让云意不禁一惊,转眸一看,却见刚才口出狂的使臣嘴角插了一片碎瓷,他脸色大变,模了模鲜血淋漓的口角,惨呼不已。 李君照哗啦一下松开手中破碎的杯子,毫无诚意地说道:“抱歉,本宫手重,不小心捏碎了杯子,不想那碎片竟溅伤了使臣。” “这就是大禹国的待客之道么?皇帝陛下?” 大燕国使臣是一个面目严肃的年轻男子,刚才的他始终冷眼旁观,此刻才懒懒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扫过太子李君照转落到皇帝脸上,刻板严肃的表,给人一种咄咄逼人之感。 “哧。”云意冷冷一嗤,略勾了勾嘴角,讽刺道:“我大禹国的待客之道,乃是对方把自己当客人才行。若是对方不说人话,硬是喜欢当狗,我大禹国自然有对付疯狗的办法!” 一番刻薄的话让那晋国的使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身后的侍从也个个怒目相向。 大燕国的使臣转过脸来,轻蔑地打量着云意,冷冷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左相大人吧。” 云意朝他举了举杯,但笑不语。 大燕国使臣目光倏然一厉:“正好。吾皇有件事要向大人讨教一番。”顿了顿,见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过来,才继续疾厉色道:“听说大人府中丢了爱妾,到处张贴寻人告示。” “那又如何?”云意挑眉,若无其事一笑。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哼。大人寻访爱妾,自与我大燕国无干。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四处散布谣,污蔑我大燕国的研华公主。” 使臣忽然离座,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朝着皇帝道:“皇帝陛下,此事事关我大燕国公主的声誉,同时也是对我大燕国的侮辱。还请陛下给我大燕国一个交待。” “这——”皇帝虽在病中,但对于云意之举也曾耳闻,当时也并不在意。想不到,如今大燕国竟当面问罪而来。这该如何是好? 见他不吭声,大燕国的使臣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还要郑重几分:“皇帝陛下若不严惩罪魁祸,恐怕会危机两国和平。还请皇帝陛下顾全大局,务必要就此事给我大燕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外之意,就是要严惩原云意。在座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云意。 云意却泰然自若,仿佛并不将大燕放在眼内,如此做派无异于火上浇油。大燕使臣,冷冷一哼,“既然陛下无法给我大燕国交代,那么、只好大燕亲自讨回这个公道了!” “哦?”云意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凤目漫不经心地扫了下周围,淡淡笑问:“不知大燕国将要如何讨回这个公道?” 大燕使臣挺了挺脊背,声音蓦然拔高,铿锵之掷地有声:“吾皇亲率大军八十万,正在禹晋两国边界严阵以待。贵国若不交出原云意,休怪吾皇大军踏平大禹!” 此一出,四座震惊。 尤其是大禹国的君臣,更是大惊失色。 八十万大军压境,以大禹国区区五十万军,如何抵挡?何况,大禹国虽号称有五十万军,实际上大部分军队掌握在藩王和西南边陲的部族手中,真正可用之军不足三十万。 死一般的寂静中,忽而有位臣子站了出来,跪拜道:“皇上,左相大人为了一己之私,视伦理纲常为无物,罔顾朝纲,更不惜开罪他国。眼下更是置大禹国于危险之中。臣恳请陛下将左相大人交给燕国使臣处置。” 皇帝还未开口,李君照却已拍案而起:“简直一派胡!这是大禹国,而非大燕。即便左相原云意有什么罪过,也该由我大禹国加以处置,如何能将他交给别国落?如此一来,我大禹国的国威何在?又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我大禹?此例一开,岂非让天下诸国认为我大禹软弱可欺!日后,还怎么立足于天下?!” 一番话让刚才提议的臣子顿时羞愧不已,其他动了此念的臣子也纷纷垂眸,将想要出口的话给咽回肚子里去。 云意颇为意外地瞅了一眼李君照,再看看眉头纠结的皇帝,不由暗暗冷笑。刚才的瞬间,皇帝脸上的迟疑丝毫不错地落入她的眼中,他是有这个打算将她交出去的。为了江山,他曾将她的母亲送人,如今又想要牺牲她。果然,天家无啊! 沉默中,大燕国使臣忽而狂笑三声,冷厉道:“好啊,既然皇帝陛下不肯为我大燕国做主。那么,外臣只好如实禀告吾皇,让吾皇亲自为我大燕讨回这笔账了!” ------题外话------ 谢谢bing公子世无双亲亲的月票╭(╯3╰)╮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3 强强对决,风息归来 撂下狠话,燕国使臣欲拂袖而去,云意却慢腾腾开口,“慢着!” 使臣转头,看着她冷冷一笑:“左相大人还有话说?”云意散淡一笑,捋了捋鬓边垂落的丝,“自然。我想知道,尔等如何断定本相的爱妾并非大燕国的公主?又怎地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本相造谣?” “哼,这还用说。我堂堂大燕国的公主,好端端地养在深宫之中,又怎么可能跑到大禹来,还给人做妾?笑话!”使臣轻轻一哼,面带讥笑,仿佛云意就是一白痴。 云意眉梢一挑,邪魅一笑:“果真如此?可为何本相的爱妾口口声声声称自己的乃是大燕国尊贵无匹的公主呢?” “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区区一贱民,竟妄图假冒金枝玉叶,简直罪不容赦,当以欺君之罪,斩示众。”使臣拂袖冷哧道。 “啪”云意双掌一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正好,本相的爱妾已经寻回,不如让她出来让各位辨认一番,也好证实她究竟是不是公主。若果然不是研华公主,就依照使臣之,当众斩,以儆效尤。那般,本相也就心服口服,甘愿任由大燕国皇帝处置!” 闻,使臣狐疑地审视了她一番,众人也都纳闷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毕竟,左相原云意凶残暴虐的名声如雷贯耳,如今这般好说话,着实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沉默中,云意挑衅一笑:“怎么?不敢?大燕国不是素来号称礼仪之邦么?判定本相罪行之前,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么?” 审慎斟酌了一番,使臣毅然答应道:“如此更好。那么请左相大人将小妾传上来吧,也好让在座的擦亮眼睛,看个真切明白,我大燕国并没有冤枉人。但愿左相大人届时莫要反悔,请老老实实随我等回去面见吾皇!” “本相定出必行!”云意掷地有声道,“在座的各位都可以做个见证。”稍顿,话锋一转,却是凌厉无比:“若证实本相并非造谣,大燕国皇帝须亲自向本相致歉。否则,别怪本相翻脸无!” 这个要求着实过分,不过使臣胸有成竹,也便无所谓地笑了笑。众人权当他默认。 “那么、左相大人,请吧——”使臣重新落座,脸上挂着一缕志得意满的笑意。皇上早命人将公主秘密护送回京,昨日还收到了宫中来信。确认公主已平安归国。谅他原云意再大能耐,也不可能凭空变个公主出来! 在大禹国君臣紧张的目光,还有别国使臣饱含兴味的目光中,云意懒懒地站起身来,玉白的手掌轻击了三下。 片刻之后,左相府的护卫便将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因背着光,众人都眯起眼睛,努力想将那女子面容看个真切—— 近了,一张纯真可爱的容颜映入众人视线,静默中忽然传出吸气声。大燕国使臣赫然瞠目,刚才还辞犀利,口舌不饶人,此刻却张口结舌,对着女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须臾,他的额头上已冒出了冷汗,嘴唇抖索,脸色白,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底反复回响一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容貌,那气质,分明就是研华公主。只是,她不是回宫了,怎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使臣还算沉得住气,然而燕国使团中有人却沉不住气,已是失声叫了出来:“公主?!” 一声“公主”犹如石破天惊,四座哗然。 而那被护卫押上前的女子,本是垂头丧气,神色呆滞,恍惚如在梦中,却被这一声喊惊回了现实。 她蓦然抬头,目光在燕国使臣们的身上打转,最后直直盯着燕国其中一位使臣,神色呆滞了片刻,蓦然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号:“嫂嫂!”在众人惊愕中,狂奔向那人,猛扑入那人怀里嚎啕大哭。 “呜呜,嫂嫂。救我!我是小烟啊,呜呜,救我!”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她抱住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却一口一个“嫂嫂”。而那被抱住的男子显然也被这一出给吓得不轻,浑身僵硬,神色惊慌。他似乎有些束手无策,将救助的目光转向正使。 被抱住的男子,是此次访问使团的副使?刚才他始终低头安静坐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他竟被忽略了个彻底。然,此刻被百里烟一搅合,云意这才注意,那分明就是个女子。 更令她惊诧的是,那女子的面貌与从前她易容的百里雅很是相似。百里烟叫她“嫂嫂”,莫非,她是百里嚣的女人? 心念转过,云意不禁凤目一眯,感觉心似被什么堵了一下,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找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人,百里嚣这是要做什么?忏悔?弥补?还是纯粹想找个替身证明一下他又多么深,不忘旧爱? 想到百里嚣夜夜抱着别的女人yy着她云逸,就感觉一阵恶寒。还真是,膈应啊~ “呜呜,嫂嫂,哥哥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让他给我报仇,呜呜……快带我去啊!”百里烟这阵子落在云意手中虽说并无性命之忧,但没少吃苦头,已然接近崩溃边缘,此刻得遇救星,哪里还管什么场合,根本没注意到众人的异样,只顾一个劲地哭着闹着要见百里嚣。 被唤作嫂嫂的女子,眼见众目睽睽,又急又惊,想推开百里烟却被抱的死死的,不一会已是急出满头大汗,再也无法冷静,尖声叫唤正使:“王少傅!” 王辰,太子少傅。乃百里嚣的近臣之一,向来冷静自持,然而此刻却也感觉惶然,想不到解开眼前困局的办法。 他想否认,可看看虎视眈眈的原云意,再想想百里烟的身份,还有性,一时只觉头大如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否认,原云意定会将公主斩示众。若是承认,就是自打嘴巴,非但公主名声尽毁,更严重的是大燕国颜面尽失,威严扫地! 如此,对于雄心勃勃的皇上,乃是莫大的打击。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届时,定会对皇上征服天下的宏愿产生负面影响。 心急如焚,束手无策,八个字是王辰此刻最贴切的写照。 就在他急思对策之际,云意却不给他那个时间,散淡冷清的嗓音回响在大殿之中,“怎么样?大燕国的使臣们,这人也看过了,究竟此女是不是大燕国的公主,好歹说句话啊?若不是,则依照刚才大人所,当斩示众。若是,就请大人赶紧向天下澄清,还本相一个清白!” 朱唇微挑,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记得,让尊贵的燕国皇帝陛下给本相道歉哦!” “你——”燕国使臣团人人脸色铁青,目露怒色,“原云意莫要欺人太甚。” 而无意中听得“道歉”一句的百里烟当即松开嫂嫂,转身指着云意,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哼,你算什么东西?敢叫百里哥哥给你道歉,也不怕折寿!” 伸手拽过苦思对策的王辰,命令道:“王辰,皇兄在哪里?你还快通知他来接我回去,我也再不要待在这里,呜呜……还有——” 纤纤玉手一指云意,目露凶光,狰狞如鬼:“我要杀了他!这个变态,竟敢污蔑本公主是他的小妾。后来更是派人将我抓回去,百般折辱。我要将他千刀万剐,还有——”环视众人,恶狠狠地说道:“我要哥哥率军踏平这个鬼地方,好叫天下人都知道,胆敢冒犯本公主的,通通没有好下场!” “完了,什么都完了!”王辰本还想怎样找个台阶下,如今被嚣张跋扈的百里烟这么一搅合,什么都给供了出来。相信很快,研华公主乃是大禹国左相之妾的消息将传的天下皆知。 什么公主的名声,皇室的颜面,什么都完了!王辰面若死灰,对于这个毫无头脑却备受宠爱的公主,竟不由地产生了一丝恨意。 “咳咳——”一直默默看戏的大禹皇帝,终于从这场曲折而出人意料的好戏中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就请大燕国使臣还我大禹左相清白。也给我大禹国上下一个交待。诸位说,是也不是?” 皇帝抚了抚胡须,笑着环顾众人,将刚才使臣的话轻轻地还了回去。 刚才附和的别国使臣一脸讪然,好不尴尬,纷纷低头不语。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好钻进去。 而冷眼看戏的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各自心思愈诡异莫测,令人难以捉模。 云意有意无意掠过扶兰国的青年使臣,但见他始终淡然若水,仿佛事不关己。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王少傅,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振振有词吗?”皇帝早憋了一口气,眼下便忍不住挖苦道:“还是说,此女当真不是大燕国的公主。如此,朕只好下令,就地处斩,以儆效尤了。” 王辰张了张嘴,却哑口无。 百里烟愣了一下,旋即回过味来,狠狠拽住王辰的衣领,尖声叫道:“王辰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否认本公主的身份?想让本公主死,是不是?好,本公主先让你做个垫背的!”说着,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惊呆了众人。尤其是燕国的臣子,个个目瞪口呆,看看被打懵了的王辰,再看看盛气凌人的百里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意冷眼旁观,心底好不畅快。刚才这厮咄咄逼人,此刻自有百里烟这个恶女来磨他。想想他这个天子近臣也当得挺憋屈的,堂堂二品大员,被当众扇了耳光,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好了。小烟!”眼见场面僵持得厉害,扮作副使的女子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少傅大人并没有说不认公主。这只是一场误会。眼下误会已解开,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哼!”百里烟急着要见哥哥,再且此刻也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连忙拉扯女子衣袖,“嫂嫂,快带我见哥哥!” “好好。”只要将这尊煞星带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女子什么都肯答应。 当即出列,朝着皇帝欠身一礼:“陛下素来宽仁,今日之事不过误会一场。还请陛下通融,让外臣等先带公主离开。稍后,吾皇自会给大禹国上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唔。”皇帝沉吟,似乎权衡利弊。 云意却断然拒绝了:“这位、嗯,大人,你想带走公主恐怕不行。因为、她是本相的女人!” “不!”百里烟尖叫道,“我不是。他没碰过我!”尽管她矢口否认,然人们暧昧的目光却摆明了不相信。谁不知,左相云意虽好男风,却也要美人。荤素不忌,男女不论。 研华公主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又被纳作了妾侍,怎么可能没碰过! 百里烟不断为自己辩解,然而,当她看到就连大燕国的臣子们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别样的色彩,分明就是相信了原云意的话,顿时感觉绝望不已。怎么办?怎么办?无论她怎样辩解,这些人都不相信自己没被原云意碰过。 “小烟儿别任性了。”云意笑吟吟地朝她走过去,一手擒住她的肩膀,貌似深地注视着她,柔声道:“乖乖跟本相回去,别耍孩子脾气。之前不知你真的是公主,现在知道了,日后自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份位,绝不会委屈了你。” “我不回去!”百里烟拼命挣扎起来,看着她邪魅而温柔的眼神,不禁不寒而栗。这男人是魔鬼。他虽没有打她骂她,但是,却用各种古怪的方法折磨她。 强迫她整日整夜地欣赏歌舞,不给睡觉!饿她两天,再命人在她面前大吃大喝,诱惑她却不给她吃。命人在她面前解剖尸体,再端来各种肉食,强迫她吃…… 这段时间百里烟天天活在噩梦之中,如今好不容易有解月兑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王辰,嫂嫂,呜呜,快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跟他回去。他是魔鬼啊,他整天折磨我,我不要回去,呜呜……” 百里烟惊恐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疼,眼见场面失控,皇帝不得不开口:“咳咳,既公主不愿意回左相府,那么就暂且留在宫中与朕的几个公主做个伴吧。使臣意下如何?” 王晨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而且他也实在怕了这个嚣张跋扈的研华公主。脸上如今还火辣辣的疼呢……他欠身道:“如此,就有劳陛下安排了。”其余的,先请示过皇上再做打算吧。 百里烟听说不必跟云意回府,浑身一松,长长出了口气。连日的**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加上刚才剧烈的绪波动,眼下便再也支持不住,身形一晃,两眼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公主!”燕国使臣自然又一番手忙脚乱,云意本就没打算将百里烟带回府,只是想扣住她,以牵制百里嚣。如今目的达到,自是心满意足。 百里烟被送往后宫,各国使臣被安置在行馆。燕国使臣则暗中向百里嚣传递消息。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但云意知道,事还远远未结束。百里嚣定然想法设法报复她,报复大禹国。 “公子。”走出琼光苑,华殇从暗处闪身而出,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忧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他就知道,她不会输的。 云意笑着握住他的手,心头熨帖无比。有这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守护,待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转身就可以看到他。这种感觉,真好。 遇上华殇,是她的幸运。那年初到异世,镇日待在冷宫,实在寂寞。便偷溜出宫,无意在奴隶市场现华殇。当时之所以买下他,只因子幽说他根骨奇佳身怀武艺,乃可造之材。不想,却让她捡到了宝…… “太子殿下。” 李君照负手而立,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静静看着她,片刻,沉声道:“原云意,你太任性妄为了。你可知道,这次事件造成的后果?也许,会给大禹国带来灭顶之灾。” 云意淡然迎上他深沉的目光,“殿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臣、没得选择。”百里嚣要对付她,百里烟正好撞在枪口上,这能怪得了谁?她若不反击,莫非要坐以待毙不成?! 微微一顿,若有深意道:“何况,迟早有这么一天不是吗。百里嚣贼心不死,大禹国总会面临一战。这不也正是殿下所期待的吗?” 李君照闻神色一动,抿了下嘴唇,“但不是现在。”大禹国百废待兴,还未有足够的实力与大燕国抗衡。 “可事已经这样了,你我都没有退路。太子殿下还是磨好刀,准备屠燕狗吧。”云意颇为豪气地一笑,“不过,这仗未必就能打起来。毕竟百里烟还在我们手里。就看——”百里嚣对待自己的亲妹妹是否也如对自己那般绝了。 洒然一笑,与华殇携手而去。李君照盯着她的背影,眼底若有波光涌动。 “爷。”回到左相府,子幽破天荒地受在门口。冬日的阳光懒洋洋洒在身上,感觉温暖舒适,他却撑着一把黑沉的油纸伞,将自己遮得不见丝毫阳光。 莫非血族果然见不得光?云意心想,边走边问道:“如何?那件事可有眉目?”当初派人去劫持百里烟,牺牲不少,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百里烟被另一股神秘人救走,云意很是失望。不想,几天后,失踪的百里烟竟被人秘密送到相府。 那背后之人不留丝毫蛛丝马迹,目的未明,也不知是敌是友。云意因此命子幽派人暗中查访。 子幽摇了摇头,“尚未。” 云意听了,也并不在意。无论敌友,相信那人终会浮出水面。 “临渊呢?”那夜他昏睡后,一直未醒来。请玉微暇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子幽面无表:“还是老样子。 云意一脚迈进屋子,沉吟道:”子幽,我想前去一会百里嚣。府里事务只怕要麻烦你了。“ 子幽脚步微顿,默了下,面无表应道:”嗯。“ 倒是华殇,惊愕中又隐隐有些担忧:”雅雅要上战场?“”呵呵,这仗未必能打起来。别紧张。端看百里嚣怎么权衡了。“云意神色轻松,仿佛并不将燕禹一战放在眼里。心底却多少有些沉重。 万一百里嚣果然舍下百里烟,借此机会,全面攻打大禹,以眼下大禹国的兵力,只怕很难抵挡。 琼光苑一宴,坐实了左相爱妾乃是大燕国公主的消息。这消息在云意的安排下,如插上了翅膀,很快传遍整天下。 琼光苑上”公主认亲“的戏码更是被人们绘声绘色地传扬,研华公主成为天下人谈论关注的焦点。堂堂公主自甘下贱,与人为妾。大燕国皇室也因此沦为了天下笑柄,便是天纵英才的百里嚣也因此蒙上了污点。 就在大禹国君臣以为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大燕国难了,百里嚣以大禹国权臣原云意强行掳掠公主为名,率八十万大军借道晋国,直逼大禹国边境,并以迅雷之势冲破天峡关,一日之内连下两城。 大禹国江山岌岌可危,满朝文武惶惶如惊弓之鸟。纷纷上书要求将研华公主送回大燕,并将罪臣原云意交由大燕国处置。 皇帝本就病体沉重,在朝臣步步紧逼之下,顶不住压力再次卧床不起。太子李君照奉旨监国。不日亲率大军,奔赴边关。同行的,还有被群臣声讨的左相原云意。 旌旗蔽日,战鼓喧天,茫茫原野,冬风呼啸,翻卷着肃杀之气。 韶关之下,大禹国三十万大军与大燕国八十万大军对垒阵前,但见阵容庞大,军列整齐,甲胄分明,刀兵凛冽。两方军队,犹如两股潮水,即将碰撞出激烈的浪花。 沉默中,空气有如凝固,窒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原云意与李君照并骑在阵前,眺望着大燕军阵中,赫然夺目的帝王百里嚣。 百里嚣身披黑甲,银冠束,精致而霸气的五官,流畅而深刻的轮廓,通身尊贵雍容气度,睥睨天下的气势,衬得他完美如天神降临。 他横刀立马,目光穿透虚空,冰冷地锁住云意,贯注内力的雄浑嗓音响彻行云:”朕无意挑起战争。无奈,大禹国欺人太甚,竟纵容臣下掳掠我国公主。朕一再宽容,大禹国却一再挑衅朕的底线。今日在此,朕最后给尔等一个机会。恭送研华公主回大燕,交出罪臣原云意,并公开向我大燕国致歉。朕可以考虑就此退兵。“ 李君照没有回应,云意也保持沉默。 战事在僵持中,一触即。 轰隆隆马蹄声,如同惊雷滚过,大地震颤,远处烟尘漫天。数十万大军,从侧边席卷而来,声势浩大,震惊了燕、禹两军将士。 云意展眸望去,月光锦旗上,神秘图腾在阳光中若隐若现,随着烈风狂卷不定,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是扶兰国的大军!“”莫非扶兰国也趁火打劫?“李君照面沉如水,神色凝重。 仿佛从天而降的几十万军,让百里嚣颇为震动。他脸上惊疑一闪而过,神色倒还算镇静。 扶兰国若要趁火打劫,最好不过。本来以燕儿作为攻打大禹国的借口颇有些牵强,如今若是有了扶兰国参合一脚,大燕国还可以打着仁义之师的名号,顺理成章地踏足大禹国的国土。 扶兰国大军如白色的浪潮狂卷而来,烟尘滚滚之中,宝车华盖缓缓向前驶来,阳光下,华光璀璨,耀人眼目。 云意不禁目光一缩,那是帝皇御驾,莫非扶兰国皇帝竟亲临战场? 还有,扶兰国大军究竟从何而来?目的何在? 在众人屏息等待中,扶兰国的御驾缓缓停两军阵前,闻名天下的月光锦做成的帘幔被掀起,华盖之下,那人眉目如画,容光胜锦,雪衣墨,清姿如画。 当那双云遮雾缭的眼眸穿越虚空向她望来,云意浑身猛然一震,心似被狠狠撞了一下,酸痛难当。目光交缠的那一刻,震惊、酸涩、欢喜、伤感……各种绪在胸臆之中交织碰撞,她心潮澎湃,朱唇颤抖,心底千回百转的名字不禁月兑口而出:”风息!“ ------题外话------ 谢谢nianjia0412、诗樱两位亲的月票! 谢谢jannachang亲的打赏! 谢谢夏然梦雪亲的评价票!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4 温存,你本是我的妻! 云意身边的李君照震惊地看着那华盖之下风华绝代的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风息,怎么变成了扶兰国的君王? 他轻轻眯起眼,看着那恍如谪仙的男子,目光沉浮不定。若说过去的原风息是蒙了尘的明珠,眼下则尘去光生,璀璨夺目,令人莫敢逼视。 这个曾被他不屑的男子,摇身一变,竟成强国帝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君照下意识地转眸看向云意,却见她脸上悲喜交集,正痴痴凝望那人,分明也是极为意外的神色。 想来,她也并不知晓原风息的真正身份。且不知,二人究竟是如何结识的? 百里嚣目光落在风息身上,面无表,心底则早掀起了波澜。传闻扶兰国的帝王久病缠身,深居简出,朝中要事多是交给大臣处置。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显得甚为神秘。 想不到,今日竟现身在此。而且,竟丝毫没有传闻中疾病缠身的模样,而是这般风华摄人,举世无双。 而此人,正是曾经力排众议,以极为优厚的条件求取小雅的男子。哪怕小雅已死,却仍挂着他的姓氏。是他的女人。这点,令百里嚣如鲠在喉。也因此,看着风息的目光逐渐冰冷。 “朕道是谁如此大的阵仗,原来是兰皇御驾。”压下心底不快,百里嚣沉声说道。 原风息也不下车,身子斜靠,带着几分慵懒的优雅,清丽的眉目微微一动,似雪的目光对上百里嚣的深沉,飞珠溅玉般的嗓音令人如聆仙乐,“燕皇陛下,幸会了。只是,若论起阵仗,本相哪里及得上陛下你。如今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闻,燕皇用心良苦,为了研华公主终身幸福,不惜马踏大禹,棒打鸳鸯。” 寥寥数句,却正戳中百里嚣痛处。他怒火中烧,眸色倏然一沉,余光轻飘飘瞥了一眼云意,要杀的她的决心更甚了几分。原云意当真好算计,这两天隐约收到消息,说各国酒楼茶肆,都在上演一出新戏。 剧说的乃是一国公主与敌国权臣相爱相恋,无奈却被迫分离,最后还被公主的皇兄棒打鸳鸯。明朝暗讽之意,已不而喻。这部戏曲节曲折动人,极为煽,因此深入人心。生生将原云意强掳研华的丑陋事实扭曲成感人至深的爱故事。而他百里嚣,则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徒。 这次以妹妹被掳掠为名攻打大禹国则显得可笑之极。 只是,如今骑虎难下。大禹国,他不得不打。否则,难以平息心头怒火,也无法维护燕国皇室最后的颜面。 心思电转,面上却始终矜持有礼:“兰皇陛下说笑了。市井之,何足为信。那点小把戏,不过蒙骗那些无知的老百姓。兰皇作为一国之君,当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竟也被小人蒙蔽么?” 闻,风息沉静如水道,“谁是小人,谁是君子。朕不知,也不在意。” 百里嚣目光沉沉掠过扶兰国的大军,目之所及,银甲琳琳,刀枪林立,只怕不下二十万军。几十万军,如何悄然无声进入大禹?扶兰国与大禹国并不接壤,中间犹隔着一个中等国家桑海。桑海虽国力平平,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更全民皆兵,韩勇善战。不是没人打过它的主意,多年前大禹国皇帝也曾试图攻陷桑海,可惜桑海乃是块难啃的骨头,最后闹了个两败俱伤。 沉吟间,百里嚣玄玉般的面容微微一哂:“那么,敢问兰皇陛下,不远千里,兴师动众,究竟为何而来?” 闻,原风息转眸,如水的目光落在云意脸上,杏花般的唇微启,漫然如歌道:“朕此来,只为一人。” 百里嚣循着他的目光,心头微突:“兰皇殿下口中之人,莫不是左相原云意?” “正是。”风息说着,缓缓走下御车,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信步走向云意。 李君照下意识地戒备,然而,风息眼中却只有一个她。“云云。”他低唤,眉目清婉,温柔缠绵。 云意闻之,心尖蓦然一颤。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因他这一声饱含感的呼唤再掀狂澜。 两人四目相对,脉脉无。无声却胜似有声。 “兰皇陛下莫不是与左相大人乃旧相识?”百里嚣眼见二人之间暧昧不已,心中顿觉不妙。 风息置若罔闻,只静静凝视云意,视线如丝如缕,缠绵在她在眉间心上。他语声婉转,似叹似嗔:“朕心悦卿久矣,今日若得偿所愿,纵死无憾。” “朕心悦卿久矣”顿时惊骇了三军将士。 万军之前,旁若无人的表白,可谓惊世骇俗,前无古人。瞬间的沉默后,肃杀之中,顿起一片哗然之声。 百里嚣犀利的眉峰微微一挑,顿时目露鄙夷。虽不知二人有何纠葛,然看着两人之间那副作态,只令人心中作呕不已。亏得刚才还对兰皇高看几分,觉得他颇有些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模。原来,竟是如此龌龊不堪之人。 而他此刻的想法,亦是在场众人的想法。刚才还如临大敌的两国将士,此刻纷纷表示不屑。 原云意就不说了,遗臭万年的奸佞之臣,然兰皇堂堂一国帝王,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向别国声名狼藉的奸臣示好,实在令人不齿。 云意深吸了口气,极力压抑心底涌动的感,沉声道:“兰皇陛下说笑了。云意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垂爱?” 虽然很想投入他的怀抱,不过,她没忘记,眼下风息的身份——扶兰国皇帝。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背负天下骂名。 风息还未及回应,却听百里嚣冷冷一嗤:“兰皇陛下这是在向大燕国挑衅么?”明知燕国声讨原云意,却公然在三军之前表示亲密。维护之意昭然若揭,这无疑也是对他百里嚣的一种挑衅。 风息转眸,如雪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清冷中略带孤傲的嗓音字字清晰:“若燕皇陛下执意讨伐朕倾心之人,扶兰不介意向大燕挑衅一回!” 百里嚣目光一寒,“兰皇陛下这是要为了一己之私向大燕宣战?” “是战是和,端看燕皇陛下如何选择。”风息眉目一瞬,淡淡一笑,如云破月来,冰雪消融万物生般,霎时惊艳了众人眼球。便是巍巍如玉山的百里嚣,也在那一笑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哼。”百里嚣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却飞速转动,权衡利弊。扶兰国和大禹国联手,大燕国未必能讨到好。何况,时下寒冬,北方的戎狄铁蹄铮铮,已是再次南下中原掳掠。大禹国若是久战不决,只恐四面受敌,于大燕不利。 “燕皇陛下乃是聪明之人,该如何选择,想必心中自有决断。”原风息智珠在握,从容不迫,转过头来,下颌微仰,幻花月影般的眼眸,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云意,缓缓朝她伸出手,轻歌漫语,如同呢喃:“盼卿垂怜。” 云意心神一荡,只觉三魂七魄尽被他那缠绵缱绻的一句给勾了去。心跳如雷,神差鬼使般伸出手去,被他轻轻握住,洁白细腻的掌心,恰到好处的温暖,让她终于有了真实感。忽然之间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风息还活着,他终于回来了! “云云。”他低唤,俯在她玉白手背落下轻吻,云意顿时战栗不已,那一吻虽轻却倾注他一腔柔。郑重如斯,滚烫如斯。分明,烙印在她的心田。 既然他不惧天下人目光,她又何必太多顾忌。心念间,心潮起伏难定,云意紧紧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哑声道:“承蒙兰皇陛下厚爱,云意焉敢辜负!”说完,纵身一跃,被他稳稳接入怀中。 “云云!”风息冰雪容颜,蓦然绽放,溶溶如云中月,皑皑如山巅雪,清冷中自有温柔无限。 眉梢轻轻一勾,如仙面容却又无端生出一丝妖娆,勾魂摄魄,令人心荡神移。 “嘶~”一片吸气声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爆了。 “太无耻了!” “老子简直没眼看!” “真的丢尽天下男儿的脸面!” …… 严肃地军阵中忽然炸开了锅,将士们议论纷纷,有愤慨、有不屑、有鄙夷、有厌恶。 唯独扶兰国的将官士兵,神色岿然不动,沉默屹立,始终保持着军容整齐严肃。 李君照紧紧抿住嘴唇,沉默盯着眼前旁若无人相拥的两人。白衣红裳,妖娆清绝,相得益彰,真真美如画卷。只可惜,二人皆为男子,就显得有些刺目了。 百里嚣面沉如水,薄唇却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人以类聚,原来兰皇与原云意臭味相投,无怪乎早有瓜葛。如今却还敢冒天下之不韪,公然亲亲我我,也不怕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不过,这样更好。天下人越是对其不齿,舆论对自己便越有利。 深谙其中缘由的李君照,看这旁若无人的两人,再看看神色各异的将士,感觉如芒在背,忍无可忍,冷声道:“原云意,够了!” 云意回眸,邪魅一笑:“够?怎么够?好戏才刚开始。来人,将研华公主‘请‘上来!”主角还没上台呢。 百里嚣心头一紧,双目直直望着从万军之中徐徐驶出的马车。说的马车,不如说是板车更为贴切。 板车之上,竖起一根粗大的柱子,而金枝玉叶的研华公主则被反手绑在柱子上,如同囚犯,身上却偏偏穿着大燕国公主的盛装,那本是大燕公主身份的象征,此时此刻,却反倒成了一种屈辱的标志。 “小烟!”百里嚣低声月兑口,激动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厢昏昏欲睡的百里烟似有感应,忽然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阳光之下,如同神祗般高贵的皇兄。微微一怔,恍惚如在梦中。 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猛烈挣扎起来,边挣扎边哭叫不已:“百里哥哥,呜呜,快来救我!百里哥哥——” 她哭的声嘶力竭,百里嚣听了心如刀割,他死死握住拳头,双目赤红,眉目间如蒙了一层寒霜,冷得骇人。 “快放了研华公主!”他强迫自己镇定心神,犀利目光如刀般狠狠剜着云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原云意,莫再逼朕。” 云意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嘴角,不顾他嗜人的目光,缓步走上板车,“公主。”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百里烟的下颌,一手猛然扯下她的外裳,顿时引起她一阵惊恐地尖叫:“啊,走开!别碰我,别碰我!” 百里烟拼命摇头,企图躲避云意的碰触,眼泪滚滚,朝着百里嚣的方向,嘶声哭喊:“哥哥,百里哥哥,快杀了他,救我啊救救小烟儿——” “原云意,你敢再碰她一下,朕立刻下令,血洗大禹!”百里嚣沉声怒吼,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妹妹于万军之前,被如此羞辱,只觉心痛如绞,极大的愤怒让他不可自已的浑身颤抖。 他真想,一声令下,杀个痛快。可是,他不能。不仅仅因为百里烟在大禹国手里,更重要是,他是燕国的帝王。他不能因一时意气,让大燕国陷入战乱的危机之中。更不能,让他的子民,深陷战火,颠沛流离。 若仅仅一个大禹,他可以毫不犹豫挥军西进,可是,东南有国力强盛不亚于大燕的扶兰,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戎狄。 “呵呵。”云意放开已然快要崩溃的百里烟,朝百里嚣挑眉一笑,“瞧燕皇陛下说的,公主是本相的女人,本相爱她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她?”顿了顿,眼见百里嚣双目喷火,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口的狰狞,心底冷冷一笑,百里嚣啊百里嚣,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当初你借我之手毒杀风息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心痛欲绝的一天?若非还有顾忌,云意还真想,当着他的面,将百里烟一点点凌迟处死。让百里嚣也尝尝,她当初那种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感觉! “放了研华公主,朕即刻退兵大禹!”百里嚣冷声喝道,薄唇抿成了一跳直线,心中怒火燎原,暗暗誓,一旦大燕国强盛到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定要灭了大禹和扶兰,让原云意等人血债血偿,以雪今日之耻。 “先退兵。”哪怕百里嚣已经妥协,云意也并没有因此退让半分,“至于公主,还是暂时先做客大禹,待访问结束,再与使团一起离开。” “原云意,朕已答应退兵,你莫要得寸进尺!”百里嚣杀气腾腾,咬牙狠道。 云意不屑一顾:“本相,信不过陛下。”当初就是错信了他,才害了风息,最后自己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明明那时,她已心如死灰。甚至没有勇气给风息报仇,她只求安度余生。可百里嚣却还想要牺牲她壮大他的江山。和亲,也就罢了,她也想趁机离开那个伤心之地。可是,她到底低估了百里嚣的狠绝……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朕退兵,但是大禹需得确保公主毫无伤。若她受到伤害,休怪朕踏平大禹国!”在百里烟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百里嚣不得不再次妥协。 “退兵!”一声令下,号角声起,大燕八十万雄狮缓缓撤退。 看着渐渐远去的黑色潮水,李君照暗松了口气。回眸,复杂地看了一眼原风息。此人,还当真是出人意料。 大燕国撤军,大禹三十万将士并没有因此欢呼雀跃,一个个面色怪异,看着并肩而立的云意二人。 直到李君照一声令下,将士们才回过神来,依照指令,有条不紊地撤回城中。 扶兰国二十万大军,则暂时驻扎在关外。 原风息仅带着千余护从,进入韶关。 扶兰国大军不请自来,令人不得不防。然,正是由于其及时赶到,这才免于一场血战。因此,李君照虽心存疑虑,还是对原风息心存一份感激。 当即在城中行馆设下宴席,以外宾之礼接待。 奔雷军中将领也有见过原风息的,只是不敢相信大禹谷一个有名无权的金紫光禄大夫会是强国的帝王。因此,宴席之中,风息虽备受瞩目,却也无人敢表疑问。 李君照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只不过,他藏得深,宴会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也因为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本来对原风息身份持十二分怀疑态度的将领,多少打消了几分疑虑。毕竟,在他们看来,不会有哪个帝王会冒险长期滞留在别国,而且,还胆敢混入朝堂。 宴席之上,众目睽睽,云意根本没有机会和风息说上一句。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云意却被李君照单独留了下来。 “太子殿下。”云意耐住性子,朝李君照施了一礼。 李君照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目光专注在她脸上:“那人,是原风息吧。” “这话,你该去问他。”原云意淡淡笑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自己也憋了满肚子疑问呢。 李君照想起原风息露面那一刻她脸上震撼的表,便不再逼问,只沉声警告:“本宫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想理会你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但有一点,就是绝不能危害到大禹国,否则休怪本宫无!” “臣定当牢记太子教诲。”云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扶兰国素来低调神秘,与大禹国由于并不接壤,也未曾有过冲突。未来之事,谁也不知道。纵然不愿意,然风息身为帝王,注定身不由己。 但是,她笃信,无论身份怎样转变,风息始终还是她的风息哥哥。 “太子若无其他指示,臣告退。”云意转身欲走,李君照却蓦然抓住她的手腕,滑如凝脂、柔若无骨的触感,让他不禁一怔。 云意连忙抽出手,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太子,请自重。” 艳若桃李的面容近在咫尺,李君照端详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美艳的红唇,长翘如羽扇的睫毛,秀丽的下颌,每一处,都美得令人炫目。心底渐渐生出一丝异样。 怔然片刻,才回了神,努力压下心底那一丝微妙的感觉,他刚毅的五官,深邃的眼神,浑身散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不管你怎样胡闹。但请记住,不许伤害华殇!” 云意直视他迫人的目光,淡而坚定的回道:“太子殿下,你的担心太多余。华殇乃是臣爱重之人,又怎会肆意伤害?!”她、华殇和风息之间的关系,远非李君照所想的那般不堪。 “但愿你能谨记今日之。”李君照越是看她,心底越是感觉怪异。索性撂下一句,率先转身离开。 云意站了片刻,连忙快步走出大厅……扶兰国的所住的行馆,与太子所在的行辕仅一墙之隔。 云意一路疾奔,直冲向原风息下榻之处。许是守卫得了吩咐,她一路畅行无阻。 天色黄昏,夕阳残照,门前一树老梅开得正好。 云意却莫名有种近乡怯之感,在门前踟蹰不前。 好半晌,才咬牙推门而入。屋内,竟空无一人。她反手合上门,径自走入内室。 窗户紧闭,又没有点灯。触目,是一片昏暗。 “风息?”莫非他并没有回来?云意有些不确定,屋子里安静得诡异。 她狐疑地转过檀香木雕花镂空折屏之后,“哧”随着一声轻响,屋内骤然亮起灯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浴桶,一人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流畅优美,却富有力量的男性身体赫然入目,盛颜如玉,雪肌墨,交织出惊心动魄的美艳。 云意呼吸一滞,大脑出现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地转过身,即便背对着他,刚才所见的惊世之美依然印刻在脑海中。脸上一烫,忽觉喉咙干渴,她捂住胸口,心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喉咙。 身后传来水声细碎,是他迈出浴桶……衣袂展开划破空气的细微风声亦清晰地传入耳朵里,云意紧绷着身子,始终感觉到他炙热的视线落在身上,仿佛世上最温柔却又最热烈的抚模。 他脚步轻盈无声,然,云意却感觉每一步都似踩在心尖上,一步、又一步……心,随着他的步伐轻颤不已,她莫名地感到一阵紧张。 “云云。”沙哑的低唤,他温热的呼吸羽毛般拂过她的耳际,独特的安神香混合着沐浴后的清香,丝丝缕缕包裹着她,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云意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毅然转过身,如同山巅之雪莲的绝世容颜在眼底绽放,心头猛然一悸,眼眸轻转,猝不及防跌入他迷离双眸之中,云山雾水之中,如开了三月杏花飘渺着四月烟雨,让她恍惚如梦,仿佛经历江南春天里一场淋漓尽致的邂逅,心醉神迷。 “风息。”她贴近他,彼此的视线紧紧胶着,再也无法分开,“这不是梦?” 原风息将手臂撑在屏风上,俯目不转睛看着她:“不是梦。” “幸好……”云意抬手轻轻扶上他的面容,迷离的眼底划过一丝清明,“扶兰国的使臣,是你吧?” “是。”原风息轻轻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当时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唯恐会当场失去控制,将她狠狠揉入怀中。 “果然……你好狠的心……”云意轻喃,挣月兑他的手,食指轻轻压住他杏花淡雅芬芳的唇瓣,斜挑的凤目,勾起一丝邪魅,“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风息、哥哥。” “云云!”他娟丽的眉目一动,“你是不是,早就恢复了记忆。”虽是疑问,然他的神色笃定,显然早有所觉。 云意笑而不语,温柔的目光逡巡在他脸上,“风息哥哥,你究竟是谁?是大燕国的六皇子,还是扶兰国的国君?”太多的疑问盘桓在心头,眼前谪仙般的男子,如在云端,她想要抓住,就必须先揭开那层层神秘的面纱。 他深深凝视着她,朱唇慢启:“云云,你本是我的妻!”眼底如盛开了妖娆的花,灼灼逼人。 云意蓦然震颤,他低低一句似撞在心坎上。她怔然良久,心中百味杂陈。似惆怅无限,又似酸苦莫辩。 原来那年她要嫁的人,是爱她至深,疼她入骨的风息哥哥。风息,她的六哥,正是传说中体弱多病的扶兰国新任君主。 她本该,是他的妻! 然,命运弄人,竟让他们彼此错失了。眼睛里涌上一股热意,云意连忙闭上双眸,将那热意逼了回去。 “云云……你我现在开始,尚未迟。”他低语,缠绵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鬓,抬手解开她的束,三千青丝如水流泻在他掌心,他挑出一缕,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将那缕青丝与自己垂落胸前的墨轻轻结在一起。 “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温柔誓,萦绕耳边,字字句句,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心尖战栗不止,云意感觉如在梦中,他以柔编制了一张网,将她网罗其中。无法挣月兑,也不愿意挣月兑。 “风息!”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指与他的纠缠,十指紧扣。仰起头,他冰雪般的容颜渐渐压了下来,滚烫的吻落在她如花的唇…… ------题外话------ 谢谢y1214亲的鲜花和知吾心亲的月票╭(╯3╰)╮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9 惊变,逃不开的命运 云意淡然自若,略带嘲弄看着王辰:“王少傅,话可不能乱说。***” 王辰冷哼一声,站了出来,对着上座的太子欠身道:“太子殿下,此事还请给大燕国一个交待。” 李君照沉眸,语气中隐含一丝警告:“使臣说我大禹国窃取了燕国机密,有何证据?” 王辰扬眉一笑,“来人——”便有燕国的臣子郑重其事地捧了个箱子上来,打开来,里头赫然是与云意展示的两件一模一样的物品。望远镜和火柴。 李君照眯眼,“一模一样的东西,不能证明什么。本宫想说的是,或许,燕国才是厚颜无耻的那个!” 外之意,是燕国窃取了大禹的研成果,却做贼喊捉贼。 “哼。”王辰不悦地冷哼,颇有些趾高气昂地环视四周:“真是笑话。天下诸国,唯我大燕最为强盛。每年的新武器、新产品不知凡几,而众所皆知,大禹国已经好些年没参加这样的展出会了,可见是压根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今年却独独例外?在座的都在聪明人,岂容尔等随意糊弄!” “何况,我之所以敢说这话,是有证据的。制作这望远镜和火柴的图纸就在我大燕国的手中!”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张图纸,手腕一抖,缓缓展示给众人。 云意看着一本正经,义正词严的王辰,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人脸皮之厚,简直前无古人。 做贼喊捉贼,还如此理直气壮。分明是他们偷了自己的东西,如今反过来诬陷她偷了他们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今日算是深深领会这句话的含义了。 而众人也多被他鼓动,深以为然,“是啊,燕国能人辈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定是大禹国为了打肿脸充胖子,派人偷偷潜入大燕国偷了那东西。” “太无耻了!” “人家图纸还在手上呢,他们还敢厚脸皮反诬燕国……”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众人议论纷纷,基本都相信了王辰的说辞。燕国的强大,让众人纷纷倾向了燕国,而纷纷指责起大禹国来,只差没明着谩骂云意厚颜无耻了。 李君照居高临下,将场中形看了个分明。眼下,局势一面倒,于大禹国很不利。一旦被指正窃取燕国机密,只怕大禹国又将成为天下诸国矛头所向。刚刚退兵的百里嚣只怕又有了兴师的理由…… 只是,他看着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云意,心中竟无半分慌张。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竟然选择了相信原云意。 王辰志得意满,笑容满脸:“太子殿下,此此景,你还有何话说?” 李君照却只看着云意:“左相大人?” 云意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衣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王辰满是讥讽地笑睨着她,倒要看看这绝世大奸臣如何口吐莲花,出尽洋相。 云意施施然走到他跟前,就众人瞩目中,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王少傅,是吧?本相想说,你真不要脸!大燕国真特么的太无耻了!你们还可以更无耻一点么?!” 王辰瞠目结舌,众人目瞪口呆。 这赤果果的谩骂,还真是令人震惊。骂王辰也就罢了,顶多不过是个臣子,可他竟胆大到连燕国都骂了。而且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薄,仿佛燕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赤果果的逼视,也是赤果果的挑衅。 “放肆,竟敢辱骂大燕国!” “简直不把燕国不把吾皇放在眼里!” “大禹国真是太不知耻了!” 燕国的臣子纷纷跳出来,反驳和指责之声,响成一片。就连关少卿也皱起了眉头,他眼睛不错地盯着云意,目光闪烁,不知作何想法。 “闭嘴!”耳朵嗡嗡作响,云意不耐地吼了一声,贯注了内力的一吼,可谓惊天震地,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直让人仿佛喘不过气。叫嚣不已的众人顿时噤声,惊疑不定地盯着云意。 莫非,奸相要飙了? 云意却出人意料地笑了下,那笑妖娆绝艳,颠倒众生。众人神色一恍,只见她漫然笑道:“不过是图纸。要多少本相都可以画出来。只是,光图纸能说明什么?” 她蓦然夺过王辰手中的图纸,指着上面画着的镜片和精通等物,冷冷逼视着王辰:“既然此物乃大燕国制造,那么,本相请问大人,此是何物?” 王辰不明所以,镇定道:“玻璃,乃是望远镜的镜片。” “怎么做成的?又是什么样的镜片?怎么组合在一起?为什么组合之后可以将远处的物体拉近放大?” 迭声问,王辰神色一震,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图纸他熟悉,然他根本不了解这些…… 云意冷冷一笑:“怎么?王少傅回答不了?那么本相告诉你,这望远镜是一种利用凹透镜和凸透镜观测遥远物体的光学仪器,是通过透镜的光线折射或光线被凹镜反射使之进入小孔并会聚成像,再经过一个放大目镜而使人看到远处的物体,并且显得大而近的一种仪器……什么叫凸透镜?什么叫凹透镜,懂不?” 王辰下意识地摇头,却见她邪魅一笑,“来来,本相给你上上课。好叫你知道,望远镜是怎么制成的……凸透镜就是……凹透镜就是……”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通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将一干人等全给搞蒙了。一个个张口结舌,呆呆看着她。 “还有这个火柴,你这图纸只是大概画了制作的过程,连最基本的制作材料都没注明?要不要,本相告诉你,嗯,王大人?”云意轻哧一声,将那两张图纸掷入他怀中,“这样的图本相要多少有多少,王大人这么宝贝,就自己收着吧!” 王辰已经彻底傻眼,他没料到会演变成眼下这种局面。那个抓回去的男宠,不是说那东西都是他制造的吗?原云意压根就对这东西一无所知? 可是为什么,原云意知道的,远远比自己从那人口中挖到的还要多?甚至更为专业,哗啦啦如水般倒了出来,完全不必思考。那些知识,闻所未闻,却又人深思。 她哪里懂得这些? 不足是王辰,就连大禹国的臣子们,也被这一出惊呆了。素来沉稳冷静的李君照,更是目露震惊,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云意。 关少卿震惊的脸上,却多了一抹深思。 扶兰国的使臣,也即易容的原风息,始终优雅自若,目光落在她身上,饱含温柔与宠溺。 他的云云,总是语出惊人,与众不同。 云意再次环顾众人,笑吟吟问:“诸位可还有什么疑惑?本相可一并解答了。想来,燕国那制造这些东西的人,只是脑袋一时热,连其中最基本的原理都没搞明白。真是走了狗屎运,偏偏与本相绞尽脑汁捣腾出来的东西完全一样。啧,真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明朝暗讽一席话,让刚才指责大禹国的人羞愧不已。“扑哧!”金镶玉忍不住,笑了出来,“爷也想知道,燕国那脑子热的人怎么做出的东西竟与左相大人的一模一样?这样高深莫测的问题,谁能解答一下?燕国的使臣大人,劳烦,解了在下心中疑惑。否则,只怕在下晚上会睡不着觉!” 云意瞟了他一眼,嗯,这胖子倒还有几分可爱。 “那个、这些东西非外臣所造,自然不懂得其中原理。”王辰强自镇定,分辩道,然而僵硬的神色,额上滚滚而落的冷汗,却已出卖了他此刻的心。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察观色的本事最是厉害不过,心中已然相信,云意所,这些东西乃是大禹国研制。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燕国竟然干出这么无耻到令人指的事。泱泱大国,非但偷窃别国的东西,还理直气壮信誓旦旦反咬一口。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对于王辰的狡辩,云意丝毫不在乎:“为了澄清本相,为了还大禹国一个清白,也为了给在座的一个交代。那么,就请王少傅将制造这些东西的行家给请出来吧。” 王辰嘴唇动了动,云意方法洞穿他的似的,懒洋洋一笑:“大人想说人不在这里?呵呵,那也没什么。只要他还活着,本相等得起。”目光缓缓扫视,“相信在座的诸位也等得起!” “对了,把人请来对质!”当即有人高声附和。 “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厚颜无耻的那个!” 王辰几乎不敢看周围异样的目光,眼前的奸相,虽则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形中却有一种逼人的威严,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使臣大人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那人、恰好、死了?”云意似笑非笑看着他,毫不掩饰眼底的讽刺之意。即便他们把苏遂拎出来,她也不惧。 因为,很多东西,苏遂也不懂。她虽事繁忙,却也都全程参与了研制过程。有些原理,压根没跟苏遂说到,毕竟一些专业性太强的东西,说了他也不懂,还浪费口水。 何况,苏遂是谁?是她原云意的男宠!百里嚣敢打这主意,保管让他灰头土脸,颜面无存。 “这件事要请示吾皇。”王辰终于找到了借口,周围响起了轻笑声,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此生,再没比这次更丢脸的了。 本来稳操胜券,如今一败涂地。即便日后皇上再想出什么法子洗月兑燕国窃取别国机密的罪名,却也无人肯相信那些东西出自燕国。 至始至终没有吭声的关少卿,眉头深皱,眼底盈着深深的思虑。从眼前的况看来,莫非真是大燕国……他不敢想象,省之会是那样的人。作出此等卑劣之事。 沉思中,听得原云意纵声一笑:“那本相就等着!若果然燕国有那样的人才,正好与本相探讨一下!” 王辰胡乱点了下头,转向李君照,欠身道:“太子殿下,因出了此等变故,请容外臣等先行告退。”许是心虚,连姿态都比刚才放低了很多。 李君照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舒坦,略颔道:“如此,使臣大人就速速回去请示吾皇。只是,别忘了——本宫,还有诸国使臣,在座的嘉宾可都等着燕皇给个交代。还望转告燕皇陛下,莫要让大家等得太久!” 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句句带刺,加上周围如芒在背的目光,大冷天的王辰已是好汗流浃背,他躬身道:“外臣等告退。”便率领燕国的臣子灰溜溜地离开了展会现场。 临走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云意感觉到关少卿的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大禹国反败为胜,群臣兴高采烈,看云意的目光都有了不同。 此事一旦传扬天下,只怕燕国多年苦心孤诣树立的威严,就要荡然无存了。百里嚣,干出这么无耻的事,看他还有什么面目自称礼仪之邦? 因这一出波折太过惊心动魄,人们都感觉有些兴味索然。展会最后草草结束。不过,这并没有对大禹国造成负面影响,相反,还因为燕国闹的哪一出,让大禹国在诸国中的名望地位有所提升。 至于云意制造的三件东西,最后无一例外,合作权交给了金镶玉。谁让他是风息的钱袋子,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乾元宫里,卧病在床的皇帝听人详细转述了当时的形,不有龙颜大悦,心中甚的欣慰。他和华妃的孩子,果然不同凡响。 高兴之下,当即重重赏了那转述的太监。 小太监乐得喜笑颜开,领了赏赐,乐颠颠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一人正坐在椅子上,闲闲地剔着指甲。浑身一哆嗦,连忙下跪:“主子。” 宝湘懒懒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问:“得了赏赐,不错啊。” 小太监一板一眼回道:“都是主子教导有方。” “嗯。眼下你可比我这主子得用多了……”宝湘吹了下艳丽的指甲,慢吞吞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杂家养了你可不止千日……也该的得用的时候了。” 小太监把头磕地上,诚挚而决绝道:“主子请吩咐。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跟了主子这么久,也大概听出几分意思来了。这次事绝不简单,否则主子不会亲自来交代。 “呵呵。”宝湘起身,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杂家不要你肝脑涂地,你只需将杂家配的药,按时给陛下服用即可。” “是。”小太监重重点头。 * “砰!”某处宅院内,百里嚣听闻这个消息,盛怒之下,一拳砸向身边的桌子,将上好的黄花梨砸出个大洞。 “省之!”关少卿回来,也不经通传,径自闯了进来,英俊的脸上满布乌云。 “少卿?”百里嚣缓和了下表,“有什么事吗?” 关少卿站在他面前,沉声问:“果然是我燕国诬陷了大禹国吗?” 百里嚣闻,微微一顿,锐利眉峰轻拧,看着他:“你去了展会?” 关少卿不答反问:“是不是你做的?” 百里嚣薄唇微抿,扶住额头,轻叹了口气:“少卿,这件事你无须理会。” “我无须理会?你可知道,现在外头如何议论燕国?如何议论我们这群燕国的使臣?那些话,我听了只觉得羞愧得没脸见人。”关少卿呼吸急促,压抑着愠怒,眼睛里浮现一丝痛色。 百里嚣深感无奈。少卿素来性子直爽,最厌恶这些尔虞我诈之事,故而,只给了他一个闲职。挂着少府的名头,兼任采风使,放马江湖,浪迹天涯,快意人生。 难得他自告奋勇说要替自己分忧……可结果,终究还是不行啊…… “省之,你变了。我以为,你向来是光明磊落的……想不到,竟然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他的沉默,让关少卿愈失望,有些口不择起来。 “够了!”百里嚣沉声喝止,深邃的眼中迸出犀利的光,“少卿,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从来就不曾了解我。我百里嚣,至始至终就是这样的人。你所看到的那个光鲜亮丽的百里嚣,只是假象。我能活到今日,并坐拥天下,若真如你那般不谙世事,事事讲求光明磊落,只怕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关少卿沉默,似被他的话语中的无奈悲凉而震撼,又似没反应过来。 他与少卿终究是不同的。少卿是无忧无虑,放浪不羁的贵介公子。而他,长于深宫,从小到大,都活在阴谋算计之中。他一直没让少卿进入朝堂,涉及更多政事。就是不想失去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可如今,终究,还是出现了分歧。若他知道、小雅是被自己所杀…… 百里嚣揉着太阳穴,颇有些疲惫道,“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这是要论君臣了?关少卿垂眸木然道:“臣、告退。”便飞快地转身出了门。 * 尽管事尚未有最终定论,但大燕国厚颜窃取别国研究成果尚之事还是被迅速传扬开来,燕国举国震动,天下震惊。各国反应不一。 此事虽没对大燕国造成实质威胁,然而,却大大损害其在诸国中的威信。 本已没落的大禹国经此一事,声名鹊起,获益良多。与此同时,左相原云意之名,比过去更为响亮,各国对其的看法却有了变动,从过去的声名狼藉到如今的褒贬不一。 云意听着那些绘声绘色的关乎自己的传闻,仅一笑置之。天下人如何看待,她不在乎,只求自己活得洒月兑自在。 展会过后,各国使团纷纷离开大禹国。 给太子选妃之事被提上日程。全国各地,但凡有未婚的适龄女子,只要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参选。 这场盛会,竟比皇帝的每年选秀还要热闹轰动得多。毕竟,太子年轻有为,比年老体衰的皇帝不知强了多少倍。 就在选妃之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忽然武周府传来加急文书。因接连天灾,饥荒连连,贪官污吏暗箱操作,朝廷赈灾不利,武周府的百姓不堪盘剥,纷纷揭竿而起,纠集了三万民众,号称太平军,围攻州府。 武周府上下,措手不及,竟被夺取了城池。更为严峻的是,各地流民纷纷赶赴,太平军的势力日渐壮大。 此事一出,举国震惊。朝中正商量对策,雪上加霜的是,西南又传来十三部族造反的消息。 朝廷轰动,君臣焦头烂额。当此危急之际,太子李君照请命率军前往西南平乱。秋狄受封护国将军,带兵前往武周府。 选妃之事,因为主角缺席,暂且搁置下来。 天气愈寒,下起了大雪。 这一夜,云意奉召入宫,商议要事。 皇帝身体近来好了许多,就连太医诊断都感到惊喜。也正因此,李君照才放心离京。 只是,到底是身体亏空,精神大不如前,有事也都召集臣子在寝宫商议。 云意进入寝殿时,皇帝正靠在榻上批阅奏折,看起来精神不错。 “意儿来了,坐。” 云意依坐下,皇帝抬头端详笑看着她,显得心不错:“听说君照已将造反的部族逼回白山黑水之中,相信很快,就可以平定乱局,班师回朝。” “皇上洪福齐天,太子必然得胜归来。”云意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句恭维话。却也是心底的愿望。 皇帝并没有重要之事,只不过心好,想找人来分享一下。因此东拉西扯,与云意闲聊起来。 意兴正浓,忽而外头传出一声“报”—— “皇上,西南急报!” 皇帝顿时坐直身子:“快传!” “陛下,西南急报。”一名贯甲武将大步流星进入,跪呈急报。 皇帝亲自接了,低头阅览,顷刻间神色大变:“什么?太子孤军深入,全军覆没?!生死、不明?” 闻,云意心头一突,却见皇帝手指的急报啪嗒掉落在地,蓦然捂住胸口,脸色青紫,似要喘不过气来。 云意大惊:“来人,传太医!” 然而,太医赶来时,已是来不及。皇上浑身痉挛,浑身抽搐不已,口吐白沫,脸色渐渐黑。他紧紧攥住云意的一根手指,嘴巴大张,却已说不出话来。 “来人,快传朝宗元老大臣入宫!”眼见皇帝形不好,云意当机立断,命人速速传命。要知道,皇帝驾崩,还有继位之事,极为重要。务必要有朝中重臣见证。 皇帝的手蓦然一紧,“皇上!”云意反握他的手,见他似有话要说,忙贴近了些,勉强听出他说了遗诏“二字”。顺着他手指之处,云意示意身边一名小太监过去,将暗格打开。果然拿出了明黄的圣旨。 皇帝眼珠转了转,急切的目光缓和了下来,他直勾勾盯着云意,似恳求又似不舍……千万语,无法出口。 云意隐约猜到他想说的,重重点头,郑重道:“皇上放心。臣定设法寻回太子,稳住朝廷。” 皇帝艰难地扯动嘴角,握住她的手颤抖得厉害,目光里却倍感欣慰。意儿,果然不负他所望。是个懂事的孩子。 蓦然,身体猛然一抽,浑身一个剧烈的抖动,皇上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如灰湮灭。握住云意的手无力地垂落—— “皇上!”殿内众人噗通跪倒,悲声大呼。 云意愣愣看着自己的僵在半空的手,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慈祥老者,顷刻就命归黄泉。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九下鸣钟敲响,远远传荡开去,惊破了夜的宁静。 然,久久等不到朝臣入宫。云意心觉不对,忙率领乾元殿内众人,手捧圣旨出了殿外。 便听得远处传来一片悲声—— “皇上——” “皇上啊!” 一阵急切纷乱的脚步声,大群的文臣武将蜂拥而来,将殿门前的区域塞了个满满当当。 众臣面色沉痛,见到原云意捧着圣旨立在门口,纷纷停下脚步,俱不由地愣住。 其中一名老臣踉跄上前,沉声询问:“左相大人,皇上他——” 云意面容萧瑟,一字一句道:“皇上他、驾崩了。” “皇上!”众臣神色大恸,纷纷跪倒,哭得涕泪横流。 还在那老臣镇定,虽面露痛色,还是最关注皇帝死后之事,“左相大人手中可的皇上留下的遗诏?” 云意默默点头,悲嚎的众臣闻声,为之一静。目光齐刷刷盯着云意,那老臣肃容拜倒:“请左相大人宣读遗诏。” 云意敛容,微微颔,旋即打开圣旨,缓缓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驾崩之后,特命皇——”声音戛然而止,云意如遭雷击。 遗诏上写的“皇长孙李沧遗继承皇位”,这怎么可能? 皇帝对李君照向来报以厚望,太子继位视为理所当然。可是——云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明黄圣旨上,赫然写的就是皇长孙李沧遗。 怎会如此? 侧耳倾听的朝臣纷纷抬起头,疑惑地瞅着她,只见她一副震惊不知所以的样子,均是不解。 还是那老臣开口:“左相大人?” 云意默然瞥了他一眼,神色严峻异常,随手将遗诏合上。 老臣心头一突,当即站了起来,将遗诏一把夺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尖声道:“原云意,你竟敢篡改遗诏!” ------题外话------ 谢谢灿7t亲的评价票、解从珊亲的月票、缘来是你5亲亲的鲜花! 本书由,请勿转载! 080 喋血深宫,惊闻婚讯 闻,余者大惊,目光如刀子般纷纷飞向云意,云意嘴角一勾,心知辩解无济于事。***干脆闭口不。 “老太师,遗诏究竟有何问题?”当即有臣子冲上来,凑到老太师的身边,阅罢遗诏,亦不由的脸色大变,“无怪乎刚才我等进宫遇上鬼打墙,原来竟是小人作祟,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好篡改遗诏。” “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子们纷纷表示疑惑,当即那臣子接过圣旨,大声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孙李沧遗,幼聪成睿,深肖朕躬,大禹之福,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皇长孙?怎么可能!”遗诏尚未宣读完,当即有臣子惊呼,群臣哗然。 “皇上再怎么老迈昏庸也绝不能立反贼之后为帝!”有臣子急怒交集,竟口不择,连皇帝都敢侮辱。 “对,皇上怎么可能立前皇长孙为帝。定是有人篡改了遗诏!” 众臣你一我一语,纷纷表示遗诏乃是被人篡改,绝不相信皇帝会令李沧遗继位。不是太子,也不是任何一个皇子……这绝对不可能的事。 老太师重重地咳嗽了下,喧哗不已的臣子蓦然噤声,纷纷目视这位三朝老臣。 “左相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遗诏已被人篡改?如不然,怎么那么巧合?皇上这个时辰驾崩,而我等接到圣旨后急忙入宫,却遇到莫名的大雾,被困其中。” 老师太双目如炬,炯炯有神望着云意,虽没明说,然刚才的月兑口之,已表明他的怀疑对象,正是云意。 鬼打墙?雾气?看来有人故意阻挠臣子入宫,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莫非,就在刚刚,遗诏被掉包了? 云意沉思,下意识寻找刚才找出遗诏的小太监,却已不见踪影,当即心中一凛。 “左相大人无话可说么?” 云意敛神,打起精神应对咄咄逼人的老臣,她沉静道:“遗诏是依照皇上吩咐,由贴身伺候的内侍官亲自取出,当时在场的还有乾元宫的数名宫人、还有太医正、和一名送来急报的武将。” 云意说着,一一指向身后的武将和太医、宫人等。 当即命其中一名宫人出来将当时形说了一遍,群臣听罢,却依旧半信半疑,有人立刻反驳:“那又如何?从遗诏取出到我等赶到这段时间,有人可以完全将这些人收买,再假昭传位于皇长孙。” “是啊,不然如何解释我等遇到鬼打墙之事?” “定是小人作祟……” “真是大胆包天,竟妄图篡改遗诏以图谋不轨。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乱臣贼子,当诛!” 臣子们闹哄哄一片,最后老太师严厉喝问:“左相原云意,你还有何话说?皇上已立太子,且太子英明神武,深受万民爱戴,深得皇上倚重,又怎可能临时改立叛贼之子为帝?!” 有理有据,铿锵有声,顿时众臣信服,纷纷出表示附和。 云意冷笑连连,这般愚蠢的家伙,有事不顶用,凡事不分青红皂白,乱入人罪。当即冷声一笑伸手将遗诏给夺了回来,高举在手:“遗诏在此,尔等莫非想抗旨不尊?诬陷本相篡改遗诏,那就拿出证据来?别在这里瞎嚷嚷,扰了皇上清净。” “那是假诏!” 云意目光如剑,倏然射向那人,“那你拿出真的来,好让本相大开眼界!” 那人脖子一缩,分明怵她,却还嘴硬:“原云意莫要以为你能一手遮天!” “哼!”云意冷哼,随手拂袖,那人便被一阵罡风卷了起来,高高从空中抛落,“啊”地一声短促的惨叫,再无声息。地上,血色四溅。 众臣顿时骇然失色。 老太师登时大怒,颤抖手指指着云意:“大胆原云意,竟敢当众杀害同僚!” “篡改遗诏,改立反贼之后。依臣之见,他分明就是与反贼一伙的!”当即有臣子一针见血。 云意倒也希望这场局是由自己一手主导,而非是被人设计的那个。眼下已到了关键时刻,那人也该出现了吧? 李沧遗扮猪吃老虎,还是幕后另有黑手?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诬陷对陛下中心耿耿的原大人!”冰凉的嗓音,几分矫揉造作的阴柔,云意心跳一顿,霍然回头,果然看见着甩着手帕,风骚多姿的宝湘从璀璨灯火中款款而来。 他的身后,紫衫禁卫纷纷抽出兵器,四散开来,将众臣圈在其中。 云意的目光迎着灯火,亮得逼人,也冷得摄人。想不到,设局之人竟会是宝湘?实在出人意料。 只不知,这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若从武周府叛乱开始筹谋,那么,此人实在太可怕了。 能挑动百姓揭竿叛乱,还能同时挑拨西南边陲十三部族兴兵造反……无论哪一件,都不容易办到。更要紧的是,也许,就连皇帝的病症都在他的操纵之中。 本已病入膏肓的人,忽而间大有起色,甚至有痊愈之势,连太医都察觉不出来。若果然如自己猜测那般,都是宝湘的手笔,那么,他一个阉人,却手段惊人,着实不容小觑。 沉吟间,宝湘已在众臣惊愕的目光中,徐徐来到云意身边,他信手拿过遗诏,展开,煞有介事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孙李沧遗,幼聪成睿,深肖朕躬,大禹之福,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臣子中一片死寂,无人响应。 宝湘冷冷一哼,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缓缓扫过诸人,“怎么?诸位大人还不速速领旨?莫非,想抗旨不成?!” “哼,乱臣贼子,休想让我等屈服!” “皇位理应由当今太子继承,尔等分明是谋逆之行。” “好厉害的口舌。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诸位竟还想着颠倒黑白,诬陷杂家和左相大人,真是恬不知耻!”宝湘兰花指一翘,指点那出声的两人,“来人,将他们的舌头割下来,算作以下犯上的惩戒。若再有抗旨不尊者,斩无赦!” “住手!”眼见紫衫禁卫将那人拽了出去,老太师怒意滔天,胡子都翘了起来:“区区一个奴才,凭甚号施令,竟还妄图处置朝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宝湘不怒反笑,“呵呵,这处置的可不是杂家,而是新皇!”笑罢,转个身,躬身一拜:“奴才恭迎皇上!” 话语落点,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唱喏随之而起:“皇上驾到——” 随即帝王仪仗,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从长长的游廊穿行而来,流光溢彩的障扇之下,穿着明黄龙袍的李沧遗,慢慢行来。身后内监宫女,如众星拱月,簇拥着他。 犹带青涩的少年,目光微垂,面颊微红,漫天的白雪飘飞,落在他间、身上,衬得他秀美绝伦。 云意目光犀利,似要将他穿透。李沧遗,在这局中,究竟是操棋人,还是棋子? 直到李沧遗走到众人面前,朝臣们才从惊愕中回过神。 “奴才给皇上请安。”宝湘躬身拜道,神色肃穆恭敬,李沧遗则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公公不必多礼。” 宝湘当即站直了身子,指着被紫衫禁卫控制的两人,气势凛人道:“皇上,此二人质疑先皇遗诏,抗旨不尊,还意图污蔑左相大人,其罪当诛。然,念先皇之仁慈,奴才觉得当拔其舌以作惩戒。皇上意下如何?” 李沧遗静了好一会,才霍然抬起头,目光闪烁,怯生生地瞅了云意一眼,再看看虎视眈眈的众臣,忙又低下眼:“朕、但凭公公做主!” 云意不禁挑眉,若有深意地审视着李沧遗,莫非恰如话本所书,李沧遗终究还是没逃过当傀儡的命运?历史虽有偏差,然而,这次“篡改遗诏,改立皇长孙”事件,她还是被卷入其中。只不过,她非操棋人,而是其中一枚棋子。 命运的齿轮,还是照样转动么? “荒谬!”老太师当即拂袖,眉毛倒竖,神色狰狞,瞪着李沧遗和宝湘,冷笑道:“一个逆贼之后,一个卑贱阉人,竟妄图改天换地,自不量力。哼!” 闻,李沧遗身体轻轻一颤,宝湘则冷冷一笑。 这时,一个稚女敕的声音接口道:“就是,不自量力。竟妄想当帝王,区区叛贼之子,简直是白日做梦!” 众人侧目,只见十三皇子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身后,跟着盛装丽容,端庄高贵的德妃。 “臣等拜见十三皇子、德妃娘娘。” “免礼,平身。” 十三皇子煞有介事地摆谱,旋即噔噔上前几步,冲着李沧遗宝湘叫嚣,“李沧遗你也配当皇帝,呸,再怎么也轮不到你。本皇子深得父皇宠爱,要继承皇位也该本皇子继承,何时轮到你个逆贼!还有你个死奴才,两面三刀,明里说要支持本皇子,暗地里却与逆贼暗通款曲,简直罪该万死!” “来人,将这该死的奴才拖下去,千刀万剐!”十三皇子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宝湘却不屑地轻哧,随手一抓,扼住他脖子将他起了起来。 德妃大惊失色:“皇儿!” 老太师灰胡子瞪眼:“大胆奴才,还不速速放开十三皇子!” 云意斜了一眼宝湘,但见他笑容如罂粟,有毒且危险,众人却还在随意侮辱谩骂,嘴角一勾,心道,那十三皇子的性命就断送在那一张张利口中。 果然,宝湘咯咯一笑,眼底寒光乍现,手掌蓦然收紧,“咔嚓”清脆的骨碎声,清晰地钻入每个人耳朵里,众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李沧遗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向云意这边靠了靠,眼睛里全的恐惧。 “啪嗒”宝湘手一松,十三皇子软趴趴地滑落地上,他笑得没心没肺:“抱歉,杂家手重了点。” 众臣目瞪口呆,德妃蓦然出一声尖叫,“皇儿——”嚎啕着扑向十三皇子的尸体,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老太师指着宝湘,惊怒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个奴才——”一口气上不来,生生被气得昏死过去。 “哟,怎么就晕了呢?杂家可什么也没做呢?”宝湘抿嘴一笑,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回避。不敢与之对视。 这都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皇子,还说什么都没做?! 李沧遗的畏缩,宝湘的肆无忌惮,让众人将矛头纷纷指向了云意。在他们看来,李沧遗是被迫无奈,宝湘一个太监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有云意,才是真正的主谋。 “原云意,你真要谋反不成!” 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臣子,云意神色一动,缓缓启唇道:“诸位大人且先看看这份急报吧。刚才皇上正是因为看了此报,才急怒攻心,驾鹤西归。” 云意示意那武将将急报传去,众臣传阅罢了,纷纷露出震惊的神。 “太子失踪?生死不明?”刚才还心存一丝希望的太子党,无异于惊雷轰顶,一时手足无措。 “呵呵,杂家就说嘛,皇上英明神武,显然是看了急报,听闻太子噩耗,这才立了遗诏,命皇长孙继承皇位。”宝湘顺势说道,“诸位大人,可还有疑虑?” 没人吭声,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太子遭遇不测,国不可无君。众人心底挣扎不休。无声的窒息中,有人顿时将主意打到了云意头上,“左相大人,臣以为,比起前皇长孙,四皇子更适合继承皇位。” 闻,云意挑眉,不置可否。 那人见他没反对,只以为寻到了突破口,当即上前几步,躬身拜道:“左相大人,还请命人将四皇子召入宫,主持皇上殡丧事宜,并继承大统。” 余者也纷纷表示赞同:“左相大人,宫中皇子俱都年幼,不堪大任。依臣之见,四皇子乃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云意目光一寒,这群蠢货,打的好主意。他们以为自己和宝湘乃是一丘之貉,故而以此离间,好伺机而动。只是,他们竟敢将主意打到华殇头上,实在太可恶了。 华殇好不容易挣月兑这个漩涡,若再被卷入,以眼下势看,只怕很难月兑身。 他不愿,她也不愿。谁也休想,打她男人的主意! 且,这帮家伙也并非真心拥戴华殇,到底也不过为了自己的私利罢了。开口提议的多是太子党,唯恐别的皇子登基,会牵涉到他们的利益,心里便暗自盘算着,让太子的亲兄弟上台,也好保障他们日后的权位。端的,好算计啊! 云意心思翻涌,眉间寒意愈重。 宝湘笑眯眯瞅着她,似乎毫不在意那臣子的话,李沧遗则偷偷抬起眼帘,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左相大人?”云意始终不动神色,有人沉不住气了。 云意拂袖,淡淡笑道:“四皇子早已失踪多年,这如今却哪里去找四皇子?” “呃——”那臣子语结,有些模不准她的心思。 “各位大人,莫非嫌大禹国还不够乱么?皇位岂是什么人都可以继承的?既然陛下有遗诏,一切谨遵陛下旨意,何必大费周章,无中生乱。”云意正色,将宝湘手里的遗诏再次举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禹国内外交困,再也经不起动荡。诸位、若不想当亡国奴,就老老实实依照圣旨去办!” 闻,重臣陷入深思,各自沉默。 皇帝驾崩,太子生死未卜,皇子俱都年幼,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叛乱未曾平息。果然如云意所,再生波折,大禹国危矣! 只是,前皇长孙继位——还是令人心头不服啊。 云意心知他们的顾虑,当即缓和了语气:“本相知道诸位想什么,只是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局势。太子若平安归来,届时再作计较。所谓,能者居之,诸位懂的!” 意味深长的话,无疑让钻入牛角尖的臣子豁然开朗。是啊,当务之急,稳住朝局,暗中寻访太子殿下。一旦太子回归,以他的能耐,皇长孙还能稳坐那个位置? 何况,遗诏上的的确确写的皇长孙的名字,若要推翻,也得讲求证据。否则,以宝湘的狠辣和原云意的残暴,只怕他们都不能活着离开。 各自有了计较,当即也不再反对。有个别硬骨头,当场就被宝湘给处置了。铁血手段镇住了一帮蠢蠢欲动的臣子。 国丧开始操办起来,李沧遗的登基大典,也进入筹备阶段。 天亮了,然而很多人看不到这天的太阳。 宝湘率领紫衫禁卫,血洗宫廷,扫荡朝堂。但凡对李沧遗继位表示反对的,必血溅三尺,甚至牵连家族。 京城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无论是名门贵胄还是寻常百姓,人心惶惶。 大清洗还在继续,每天都有人被处死。连天都似乎被死人的血染成了红。 云意始终冷眼旁观这场风云变幻。她不是没动过恻隐之心,只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反遭谩骂羞辱。 因为在世人眼中,她才是这场变乱的幕后主谋。自此后,她便只袖手旁观。任由宝湘怎么折腾。 无论谁当皇帝,只要不涉及她的利益,不涉及她所爱的人,她并不想理会。 说她无也好,冷漠也罢。她只想守护自己的一方天地。 而李沧遗继位的消息传出,非但京城动乱,还有各路藩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兴兵直逼京都。近年来藩王势力虽被削弱不少,然而,一旦联合起来,实力雄厚,着实不容人小觑。 令人震惊的是,朝廷钦命的镇北和镇南两大将军,竟联手率领十数万精兵,帮助镇压藩王之乱。 且平乱之后,明确表示对新皇的支持和忠诚。如此一来,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只能暂时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长达半个月的残酷镇压,终于平息了这场动乱。皇长孙李沧遗在宝湘的护航之下,顺利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承平,号顺帝。 随着一场场纷乱的平息,也让世人见识了史上最年轻的内侍总管宝湘的狠辣酷烈。那种种血腥手段,简直到了令人指的地步。 顺帝性子软弱,对宝湘听计从,朝政几乎由宝公公一手把持。为了让他顺理成章地干预政治,皇帝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他封了个千岁爷。 宝公公宝千岁的威名,可使小儿夜啼,闻者心惊。甚至凶残之名,比奸相原云意的名头还要响亮几分。 传闻他杀人如麻,还生吃人肉,渴饮人血。人们背地里给他取了外号“嗜血千岁”。 左相府。 兵荒马乱之际,唯有左相府没有受到波及。因此,府中一切井井有序,府中之人各司其职,生活过的平淡安稳。 云意自宫变那夜,回府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来客。 雪卷东风,将窗前一枝红梅吹得哗啦啦作响,淋漓尽致,下了好美的一场梅花雨。 云意正依在窗边看书,梅花瓣随风卷入,落在她身上,随意一抖,便是满怀清香。 她拈起书上一朵花瓣,放入口中细细嚼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扶兰国出了变故,风息在宫变生之前已离开大禹国。如今已将近一个月。却消息全无。这让她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心事才浮上眉间,“扑棱棱”一只雪白的信鸽飞落窗前。云意凤目一亮,忙将鸽子脚上的信筒抽了出来。 迫不及待拆开密信,信上却只有短短一行字“兰皇大婚,详不明”。 简洁的八个字,却让她脑子顿成空白。风息、大婚? 指尖停留在纸面上,云意久久出神。风息要娶谁?除了她,他还能娶谁? 他、只能娶她!云意目光一沉,将纸条揉碎在掌心。风息,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华公子!”娇俏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意目光一转,身体前倾,半探出窗外,便隐约看见窗外梅树遮掩下若隐若现的人影。 桃红衣裙,袅袅娜娜的少女,提着精致的小食盒,挡在华殇面前。 华殇蹙眉,“你是谁?” 女子抬眸羞答答看了他一眼,粉颈低垂,小声道:“华公子忘了么,我是夫人的妹妹,方语葵。早两天还给你送了亲手做的糕点……” “嗯。”华殇嗯了声,绕过她,径自往云意的屋子走去。 “唉,华公子!”方语葵料不到他这样的反应,怔了下,又追了上去,将食盒往他手中送去:“公子,这是我亲手炖的鸡汤,给你!” 华殇看也不看,冷漠地说道:“走开!” “公子?”方语葵水雾蒙蒙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注视着华殇,“我做错什么了吗?公子为什么如此厌恶我?” 华殇置若罔闻:“走开!”语气已是不耐。方语葵却仍不识趣,杵在那里装可怜。 “砰”房门骤开,一股罡风将方语葵狠狠扫到一边。 “啊!”方语梅惨叫着趴地上,痛得眼泪横流,半天也爬不起来。 “公子。”华殇抬眸,只见云意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不禁怔了下。他能感觉到,雅雅的心,很不好。心,似被揪了下,闷闷的疼。 他忙地走上去:“公子我没有——” 云意蓦然握住他的手,温暖柔软的包裹,让华殇忐忑的心落回原处。 云意冷冷盯着方语葵,此女前阵子总是来缠自己,被自己吓退之后。不知哪里风闻华殇乃当今四皇子,朝臣欲拥立他为帝的消息,又转而纠缠华殇。 方语梅素来心软,将心思叵测的方语葵留在府中。此女却十分不安分。云意因不想让方语梅太难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想,此女竟把主意打到华殇的头上?她原云意的男人,也敢觊觎,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你想要男人?” 方语葵艰难地撑起身子,仰脸看着云意,那冰冷的笑意,让她不寒而栗。 “姐夫,我——” “闭嘴!”云意拂袖,“啪啪”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不知羞耻的东西,想当本相的妹妹,你还不配。” 方语葵吓了一跳,捂住痛得麻的脸颊,泫然欲泣地看着华殇:“公子?” 华殇神色淡漠,眼里压根没她这人。 当着她的面公然勾引她的男人?云意嘴角微勾,目光冷如冰雪:“哼,既然这么渴求男人,本相就成全你!来人,将她卖到花楼,没有本相允许,不许任何人给她赎身!” 闻,方语葵顿时呆若木鸡。她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被人给拖了下去。临走前,才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要!” 瞬间又被人堵住了嘴。世界终于清静了。 方语葵如何,华殇根本不关心。他的眼里,只有云意。隐含担忧的目光,专注在她脸上:“雅雅,可是有事?” 多年相伴,让他能够敏感察觉到她心的变化。 云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忽然转身,对着某处冷冷一喝:“戏看够了,出来吧!” 话音落,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廊下,蓦然出现了一团金光。 金镶玉倒挂在廊檐下,眯着眼睛笑嘻嘻道:“嘿,中气十足,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啊。还以为会被他大婚的消息打击到失魂落魄呢!” 打击?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谈何爱?云意淡淡一哂,抬手一吸,将胖乎乎的金镶玉给吸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咽喉,沉声道:“快说,风息出了何事?” ------题外话------ 谢谢beiechen、nianjia0412的月票,谢谢双子座傻妞的打赏╭(╯3╰)╮ 本书由,请勿转载! 081 暗中算计,换上红妆 金镶玉夸张地翻着白眼,一面指着她掐在脖子上的手,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云意冷哼着松开他,金镶玉捂住脖子哀嚎了好一阵,眼见她甚是不耐,才忙开口道:“我说!” “咳咳。”他咳嗽两下,一边捏着嗓子,一边摇头晃脑叹息道:“究竟生了什么事,老实说,爷也不清楚。只知道,因为他暴露身份,滞留大禹国,扶兰国中有人便开始不安分起来。动作频频,搞得朝局有了变动。他不得不回去处理。”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有那令人不省心的老娘还有一大堆心思叵测的兄弟。嗯,还有一个便宜老爹!”金镶玉模着下巴,笑得颇有几分猥琐,“那个,你懂的。” 云意长眉一挑:“说重点。” 金镶玉终于收敛了嬉皮笑脸,正色道:“重点就是,爷如今也不知他生了什么事。究竟人在何处?” 闻,云意眉头微拧,却听他继续说道:“别这样看我。风息虽厉害,却到底也是人。身边有那么一群虎视眈眈亲人,想要算计他,虽然不容易,但是百密一疏,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这次,估计是在路上出了叉子。人家早就设下重重埋伏,等着他。” 金镶玉微微一顿,神色又舌忝了几分凝重,“风息是在大禹国与桑海交界之处失去行踪的。我已派人暗中查询,然而目前尚未得到任何消息。” 大禹国与桑海的交界,不就是十三部族叛乱的地界?十三部族本偏处西南的茫茫大山之中,然而,随着太子李君照遭遇不测,叛军无人弹压,如今已是占据了东南与西南的大片地区。 风息本是想接道桑海急速赶回扶兰,却不想,混战之中,生了变故。如今,却不知人在何处?会不会……云意心头一凉,不愿继续想下去。 “风息,他绝不会有事的!”她低道,似在强调又似在自我安慰。 “哧。”金镶玉似笑非笑,无惧她眼底的怒色,轻轻叹了口气,“我自然也希望他平安无事。只是,女人,我要说的是,风息是他人,不是神。为了你,他背地里受了多少苦楚,你可知道?” 云意一震,抿唇不语,金镶玉别过脸,盯着地上散落的花瓣出神,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黯然,“当年为了你,他迟迟不肯回归扶兰。后来,你喂他饮下鸩毒,他已是踏入了鬼门关。虽侥幸捡回一命,却已元气大伤,虚弱得不堪一击。” 云意紧紧闭上眼,手握成拳。心底默默念着,风息。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他却惦念着你,即使你被人利用,对他下了毒。为了使身体快些好起来,他甚至不惜危险,以毒攻毒,尝尽了痛苦。最终,才算有了起色。排除万难,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求取你。”金镶玉声音沙哑,脑海里回忆那段时间原风息所经受的折磨,喉头微哽,竟有些说不下去的感觉。 有些事,不亲身经历,不能体会个中滋味。 云意却想知道更多关于风息的过去,她哑声问:“后来呢?” “后来?”金镶玉胖胖的脸露出一丝苦笑,“后来,花了大价钱,终于如愿以偿。可是,等来的不是新嫁娘,却是你的噩耗。大喜大悲之下,他心力交瘁。而之前以毒攻毒的法子,终于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自此昏迷不醒……整整一年。” “好容易醒来,惦念的还是你。素来冷静的他,了狂般,要强撑着亲自去寻你。那时他绝望心碎的样子,简直不忍目睹。”金镶玉自嘲一笑,“那时我还曾骂过他。区区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以命相搏!” “后来……有人出了主意,偷偷喂他喝下忘散。他终于将你忘记。” 听到此,云意感觉如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心口,呼吸不得,疼痛难忍。 风息为她,经受了那么多折磨。而她,却一无所知。 “然而——”金镶玉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他终究不能将你彻底忘记。直到半年前,他已完全想起了你与他之间的过往。为你,他抛家弃国,费尽心思,来到你的身边。” “甚至,为了你,动用邪术。以血为引,以命为祭,这本是要人性命的邪术,他虽侥幸活了下来,到底是大伤根本。而且,邪术素来诡秘莫测,只怕还会引起更为可怕的后果……”金镶玉胖乎乎的脸一皱,眉间填了几分忧虑。 云意屏了呼吸,虽面沉如水,然心潮起伏难定。万千思绪掠过脑海,却又纠结如乱麻,难以理清。 正欲开口询问,金镶玉蓦然又回头定定看着她,眼底翻滚着晦暗不明的绪,他轻声问:“风息为了你牺牲这么多,你呢?能给他什么?” 云意心弦震颤,握紧拳头,一时竟觉无以对。一股苦涩滋味自胸臆间扩散蔓延。 她能,给风息什么? 沉默之中,听得金镶玉淡若流水的嗓音继续道:“许是冥冥中自有执念主宰着,风息贵为皇帝,却始终不肯娶妃立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后宫空无一人。但是,你可知,没有女人,没有子嗣,此乃身为帝王之大忌。如今,他又与你传出绯闻,流四起,朝局不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局势晦暗不明。也许,还会威胁到他的帝位。” 顿了顿,语重心长叹道:“风息,他需要皇后、需要子嗣,需要有个与他并肩笑看风云的女子。你、能给吗?你不能!” 看似无的原云意,实则有太多的羁绊。她放不下华殇,放不下白子幽,放不下惊云军……也许,还有仇恨。但更重要的是,她那颗向往自由的心,不愿被束缚在深宫。 虽相处时日尚短,但金镶玉眼光毒辣,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本质。 在他剔透的目光下,云意有种无所循形之感。她脚步微微退了一步,指甲早就掐进了掌心里。 金镶玉说的对,风息身为帝王,需要皇后,更要有子嗣。但是,这些她都不能给。甚至,连一颗完整的心,都无法给他。 她享受他的温柔,贪恋他的爱,却自私的不肯牺牲与给与。只要想到,将要一辈子呆在皇宫那种森冷而压抑的地方,内心深处就莫名地感到恐惧。 何况,爱是世上最不牢固的东西。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变质?风息身为帝王,不能随心所欲。未来有太多的变数……她不想,将来困守一方天地,镇日与一群心思各异的女人斗来斗去。心日渐荒芜,变得面目全非。 她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就让她,继续自私下去吧!挣扎良久,云意终于从各种束缚中摆月兑出来。 却听金镶玉叹息:“若不能为他作牺牲,就请、放了他吧!” “不!”云意断然否决,她凤目灼灼,如有火在燃烧,亮得惊人,“除非风息不要我,否则,我绝不会放手。金镶玉,你不能替风息做决定。爱与不爱,要与不要,旁人无权置喙。” 金镶玉愕然,惊叹:“原云意,你太自私了。” 云意淡然一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非他,怎知他不幸福?”若她因为心怀愧疚,又或者打着为风息好的旗号,悄然离开或者做出别的脑残的事,那才是对风息最大的伤害。 金镶玉怔然看着她坚决而疏淡的笑颜,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倒是我枉做小人了。也许,风息爱的,正是这样的一个你。” “只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风息他,身为帝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云意微微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也许,会有那么一天,甘愿为风息收敛翅膀,甘心留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 “给,这是路线图。”金镶玉递给她一张地形图,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或许,相爱之人心有灵犀,你会找到他!” 说完,哈哈一笑,胖乎乎的身影顿化作一道金光,倏忽消失在廊下。 “公子!”刚才一直恍如隐形人般呆在她身边的华殇靠近来,郑重其事道:“请让我与你一道去。”他知道,雅雅定会去寻找原风息。 云意抬起头,目不转睛看着他,“也许,会很危险。” 华殇轻轻握住她的手,灰瞳里星火跳动,低低说道:“有你,我不怕。” * 夜幕冥冥,风卷残云。 窗外,风雪呼啸,凛冽寒冬。元宵殿内,却瑞兽香脑,温暖如春。 层层垂幔,串串珠帘,仿佛隔了两个世界。顺帝李沧遗,正坐在案前,手提着饱蘸墨汁的毛笔,身边歪坐着千岁爷宝湘。 宝湘手里拿着奏折,漫不经心地阅览,览罢,就丢给他,“这本,准奏!” 李沧遗接过来,将奏章摆得端端正正,严肃认真地依照他的口述写下批示。 宝湘接着拿起另一本,看了一眼,冷冷一嗤笑,随手甩到一边:“真是活的不耐烦,竟敢弹劾陛下的老师!” “弹劾老师?”李沧遗停下笔,将那奏章给捡回来,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微蹙,“果然……这阵子弹劾老师的还真多。”轻轻叹了口气,转脸对宝湘道:“公公,你看、其实这件事老师半分也没有参与……要不要,设法澄清,还老师清白。” “皇上啊皇上!”宝湘斜眸笑睨着他,眼底光芒闪烁,“莫非你想让左相大人背弃您不成?” “啊,我、朕没有。”李沧遗惊愕地摇头,“我只是,不想让她被人误会。” “没有误会。”宝湘神色一凛,正色道:“原云意若不能为皇上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条。杂家费尽心机,为了,就是将他与皇上绑在一起。朝臣的弹劾,正好孤立他。让他,再无退路。只能一心一意,依靠皇上您!” “杂家,可都是为了皇上您着想!” 听说要云意死,李沧遗似被吓到了,眼神苍茫,猛地点头:“朕知道了,公公可千万不能伤害老师!” 宝湘眯眼,笑问:“皇上很喜欢左相大人?” 李沧遗羞涩地点点头,“嗯。” “呵呵,既然如此——”宝湘轻轻揉着他的,似抚模小宠物一般,笑得不怀好意,“皇上可召左相大人入宫,日日相伴哪!想必,左相大人会很乐意的!” 那暗示性的话语,让李沧遗刷地一下,涨红了脸,他猛摇头呐呐道:“我怎么能够……老师,她不是那样的人!” 宝湘眼底划过一丝算计,“现在自是不能。不过,有朝一日,剪除了他的羽翼。皇上,定能得偿所愿!” 李沧遗蓦然抬头,惊问:“公公想对老师做什么?” 宝湘不答反问:“皇上可知原云意身份?” “老师、身份?”李沧遗面上茫然,手却不禁握住。莫非,他察觉到了原云意的女子身份? “呼。”宝湘轻轻吹了下指甲,眉间迸出一丝冷厉,“他乃是先皇的孩子。也是、皇子!”什么?“李沧遗大惊,”怎、怎么可能?“”杂家暗中查过,此事已是确定的了,就连太子也知晓他的身份。所以,皇上你还无所谓吗?要知道,原云意手中有兵有权,又是皇子身份,可比皇上您这个反贼之后更名正顺。“”只是——“宝湘蹙了蹙眉,似有些苦恼。他想不通的是,据查探的消息,华妃当年诞下的乃是公主,又怎么会是皇子?莫非,是华妃当年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对外宣称生的女儿?”公公,只是什么?“李沧遗从震惊中回神,小心翼翼地探问。 宝湘微微一笑,却很是渗人,”没什么。只是皇上,这下该知道怎么做了?原云意就像天上的飞鹰,想留住他,就只有剪除他的利爪和羽翼。您,千万不可妇人之仁!“ 李沧遗皱着眉头,怔了好一会,才默默地点头。神之间,闷闷不乐。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孺子可教也。“宝湘揉着他的脑袋,很满意他的顺从,”皇上,杂家这也是为了你好。“ 李沧遗低头默然不语。”另外,还有一事。杂家想要不日南下,亲自确认太子的生死。只有这样,皇上的位置才能坐的安稳!“”皇上明天就召左相大人入宫吧。“ 翌日。天已放晴,地上却还铺着一层残雪。 云意穿戴整齐,早早入宫。这是,自宫变后,她第一次进宫。缓步行进,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周遭的景物,心尖不禁涌上一股惆怅之意。 物是人非,大约如此。许是经过血洗,宫中少了很多人,显得格外地冷清萧瑟。哪怕枝头怒放的梅花,也没能让这冬景增添色彩。 元宵殿前,宝湘正在摆弄一株蔷薇。大冷天的,那花却开了正好,而且色彩各异,端的繁花似锦,娇艳欲滴。 云意脚步顿了顿,凤目轻眯,这厮是专程在此等着自己。传召的不是李沧遗,只怕是他嗜血千岁!、 宝湘拿着剪刀仔细修剪花叶,头也不抬地笑问:”左相大人,看看杂家这花,怎么样?“ 云意不咸不淡:”很好。“ 目光淡淡审视着他,宝湘如今名义上是太监,实际上却相当与帝王。身上依旧是宝蓝的袍服,头上不再戴着羽纱帽,头挽成髻,只简单地束了个玉扣。却愈显得他面容清秀。 只是,当他回眸,血染般的阴毒,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呵呵,好是好。可到底不顺应天时,开的不是时候,到底逊色了许多。既如此,不要也罢!“说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一根枝桠。 云意眉毛一挑,这死太监是在威胁自己么?暗示她要归顺新皇又或者说,归顺他宝湘。 否则,下场就如同这花,被彻底剪除? 看来,一旦朝中再无反对的声音,死太监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原云意。 她若有所思的神落入宝湘眼底,他眯眼一笑,将剪子丢开,”左相大人是要见皇上吧。呵呵,待杂家给您通传!“ 云意讽刺一笑:”本相岂敢劳烦千岁。“当即头也不回大步走进元宵殿。 早有机灵的小太监跑进去禀告了顺帝。”老师!“李沧遗看见她,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喜得跟什么似的,三步并两步迎上来,云意却淡淡退开一步,欠身道:”臣,拜见皇上。“ 李沧遗欢喜的表一僵:”老师不必多礼。“”君臣之礼不可废。“云意面无表说道,态度淡漠疏离,仿佛拒人千里。”老师——“李沧遗怔然看她,脸上满是落寞,”连你也要与我拉开距离么?莫非,我从此往后只能当孤家寡人了?“ 云意置若罔闻,神色漠然,道出来意:”臣身体不适,想恳请皇上恩准,让臣在府中修养一阵子。“红璧虽可以易容成自己的样子,但若是日日面对宝湘那个人精,只怕会露出马脚。还是窝在府里最安全。 而她离开之事,也绝不能让宝湘知道,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自己。”哦。“李沧遗低头绞着手指,微撅着嘴,脸上满是委屈,低声道:”老师这是要躲起来,不肯见我。“ 孩子气的举动,让云意不禁露出一丝笑意,”皇上,你想太多了。臣只是想过一段清静日子。“”真的?老师不是生气不理我?“李沧遗抬头,眼巴巴瞅着他,那样子活像上次见的那只小白团。”当然不是。“云意温声道,”臣还念着你养的那只小雪呢!“ 提及那只被自己戳死的小狗,李沧遗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老师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不过一只狗,命人去寻只一模一样的有何难。”臣谢皇上赏赐。“云意淡淡笑着,话锋一转,”那臣刚才所提之事——“”朕,准了。只盼老师快点收拾心,回到朝上来!“李沧遗立刻喜笑颜开。 *”公子,雅——“华殇推门而入,眼前是婀娜多姿的背影。银红的阔袖长裙,淡金色的腰封,将那纤细的腰肢束出一抹惊艳。高挑的身形,没有别的女子那般凹凸有致,然,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凤流姿态,是寻常女子无可比拟。 华殇移不开眼,惊疑不定中,女子缓缓转身,女敕黄的抹胸,银红的长裙,衬得那肤色如玉濯,妖冶面容皎皎如月,风鬟雾鬓,凤目朱唇,眉目间流溢着女子特有的娇媚。 华殇心神一荡,痴痴凝望,如失神魂般,”雅雅?“久违的记忆汾涌而来,胸臆涨满了酸涩甜蜜各种滋味。多久,没见过她着女红妆? 记得那时在燕宫,她总是喜欢偷偷换上男装,溜出宫外。每每,被百里嚣逮住训斥,就会闷闷不乐好长时间。哪怕是似底下里,也总喜欢扮作男子。 她说过,不喜欢女装。那些光鲜亮丽的服饰,是沉重的束缚。而男装,则给了她自由的向往。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穿女装的样子……”华殇?“云意笑意盈盈,拉着呆呆的华殇过去,原地转了一圈,”我这身打扮,如何?“”很美!“华殇低头深深注视着他,眼底掩不住的惊艳。 云意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看他:”那你喜欢男装的我?还是女装的我?“ 华殇神色痴迷,下意识地回答:”无论男装还是女装,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眼底的惊艳与炙热,已给了她答案。显然,是更喜欢女装的她。云意一笑置之。松开他的手,转身坐回妆镜前,拿起眉笔,对着秀丽的眉峰,细细描摹。 华殇如受了蛊惑,站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眉笔,在她愕然的目光中,轻轻描上她的眉—— 许的太紧张,眉笔滑了一下,华殇的神色顿时一僵。 云意看着多出的一撇眉毛,顿时哭笑不得。”华殇,到底是没经验啊!“她笑,华殇窘得低下头,口中呐呐道:”我、对不起雅雅。我、我日后一定好好学习!“”呵呵。“云意转脸,轻轻扶上他微红的脸颊,附耳道:”把爷的眉毛画坏了。该罚!嗯,就罚你以后天天给爷画眉!“ 软而糯的嗓音如有魔力,让华殇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那嗳昧的轻笑,戏谑之却是最美的承诺,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不已。 眼眸一暗,”雅雅“呢喃着低头吻住她瑰丽的唇。云意怔了下,旋即环上他的腰身,回应他的热烈。 ------题外话------ 新增大量禁词,几乎所有章节被贴黄条。要逐一扣出禁词进行修改待编辑审核……偶快崩溃了…… p:大量日用词汇被禁,亲们看到别字,请不要太惊奇。 本书由,请勿转载! 082 路遇险阻,疑是故人来 “雅雅。”华殇轻握她的手,静静靠在她的身边,云意悄然回握,目光始终不离底下无声的队伍。 月夜清辉下,两人站在山丘之上,风呼啸着卷起官道上的阵阵烟尘,烟尘之中,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进。 队伍中有青年、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无一例外,衣不蔽体,瘦骨嶙峋,口唇被冻得紫,脸色青黄不接。他们神色木然,眼神呆滞,脚步挪动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动作。 这些是因为天灾和饥荒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黎民,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武周府。武周府流民叛乱,已被朝廷镇压,为者斩无赦,余者朝廷也作了相应的安置。只是,由于消息不流通,这些天云意二人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州府遭灾的百姓还在继续向武周府涌去,在有心人的散播下,流民眼里的武周府就是天堂。有饭吃,有衣穿,还有土地耕种…… “孩子他爹醒醒!”蓦然,死般寂静的人群里生一声嚎啕,只见怀抱婴儿的妇女正蹲地上猛地摇晃着倒地不起的男子,哭声尖锐且带着茫然的恐惧,“孩子他爹,你快醒醒呀,没有你,我和娃可咋活呀,呜呜……你醒醒啊,孩子他爹……” 女人哭得声嘶力竭,她怀里的孩子也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可男子却依旧动也不动。他浑身冻得青紫,脸色黑,双目紧闭,已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面对这揪心的一幕,周围的人却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他们只是沉默地绕过那一家三口,继续木然前行。 华殇不忍,“雅雅!”他想下去探看,却被云意阻止,“华殇,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吗?” “我——”华殇无力地垂下脑袋,是了,上次他们遇上一群流民,因恻隐之心分了些粮食,结果反而遭到围攻。 “不是不想救这些人,只是,个人力量终究微薄。”云意轻轻叹息,不走出京城,不知黎民百姓之苦。虽心知大禹国没落衰微,却不想内里已**至此。各地官员欺下瞒上,层层盘剥,增设苛捐杂税,大肆搜刮民财,令本就困苦不堪的百姓连基本的生存条件也无法保障。 尤其今年天灾频频,各地涌现大量流民,纷乱起义层出不穷。如此下去,大禹国只怕真要掀起大乱了。 沉默良久,华殇隐含忧虑道:“雅雅,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这些年他不是待在深宫就是留在相府,很少出门,出门也都是跟随她前往大的城市,很少遇到这样惨烈的景,南下所见,深深令他震撼。 饥荒严重的地方,一斛米万钱,人相残食,凄惨形令人惨不忍睹。 “我已传书,让人上书朝廷,将各地灾汇报,相信朝廷会很快组织人员进行赈灾。宝湘虽狠毒残酷,却也分得清轻重,他费尽心思,要的绝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禹国。” “目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云意叹了声,拉了他的手,“走吧。” 两人骑上马,穿行在凉如水的月色下。 数日后,已来到东南边的庸州府。 天上艳阳高照,曲折的道路上,两边田地荒芜,一眼望去,破旧不堪的村落,没有一丝人烟,静得渗人。 云意摇了摇水囊,半滴水也没有,转而对华殇道:“我们进村子看看,能否打些水。” 村子里十室九空,好容易才敲开了一家的门,颤巍巍的老妇人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仔细端详了两人一番,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哑声问:“公子和ia姐有什么事?” 云意笑着上前一步,温声道:“因一路上没有遇到泉水,水囊空空,老人家,我们想打点水喝。” “水?”老妇人愣了下,深深叹了口气,“作孽啊。这天已是几个月没下过雨了……哪里来的水。” 几个月没下雨?旱灾?云意没想到形如此严重。因骑马狂奔,路上倒没多注意。刚才村道旁的土地似乎确实干涸得厉害,也没在意。 一时间,心颇有些沉重。水患、旱灾、饥荒,莫非天要亡大禹? 思忖间,却见老妇人回屋端了小半碗水出来,颤巍巍递给她,“给,先喝点解解渴吧。这是小儿日前去十里外的山上打回来的。唉,为了打点水,把脚给扭了,村里的医者都跑了,也没人给看,这往后还不知怎么办呢……”说到伤心处,老人悲从中来,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云意低头,看着缺口的锄瓷碗里乘着的小半碗清水,心久久不能平静。 接过碗,只觉得重逾千斤。其中承载着老大娘的淳朴和心意,令人感动。 她前世生活在城市,穿越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劳苦的人民大众。这些在底层挣扎求存的黎民百姓,有着世上最淳朴的心肠。这次出行,让她感慨良多,也让她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或许,身为左相的她,也该寻思着为黎民百姓做点什么! “大娘,我略懂医术,不如让我看看你儿子的脚。”云意将水碗递给华殇,温声说道。 “姑娘、懂医术?”老妇人惊愕地瞅着她,云意微笑着点点头,“略懂皮毛。” 前世跟师父倒是学了一些简单的急救术,应该还不至于生疏。在老大娘激动的目光下,云意二人随着她进入茅草屋。 屋子里家徒四壁,除了破旧的木制桌椅,就只几样醋糙的陶器,也都是缺了口的。黑乎乎的小桌上,放着一碗没有油星的野菜。看起来十分困苦。 老人本有两子一女,女儿嫁人了,还有一个儿子去打仗死了,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与她相依为命。 儿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躺在里屋,一只脚肿得跟幔头似的,痛得下不了地。 小伙子面黄肌瘦,惊诧地盯着云意二人瞧了好一阵,对于一个女子懂得医术,半信半疑。 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里,让云意给他正骨。 不过是歪了脚,云意一下子就弄好了。老大娘感激得不行,临行前,还将家里最好的东西,两只烤红薯塞给了云意。 云意翻身上马,遥望庸州府,感觉怀里的红薯沉甸甸的。 庸州府算是东南一带最大的州府,也是产粮大府,朝廷早就下令让这里的官员开仓赈灾,可是云意所见,周边的百姓却依旧食不果月复,有人饿死,有人被迫离乡。 庸州府防守比云意想象中还要严,入城需交“保证金”,还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幸而云意做的准备充足,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和华殇一起,顺利入城。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酒楼里客人还算挺多,有人喝醉了正在口沫横飞地谈论着雍州刺史的千金今日娶亲之事。 云意留意听来,原来庸州刺史只一个女儿,据说容貌丑陋,性凶残。喜欢nue杀男子。接连入赘十几个夫君,都死得不明不白。恶名远播,令人闻风丧胆,州府之内但凡适龄男子都早早成婚。 此女今日娶亲,据说是强抢的外来的一个男子。 云意正听得入神,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直直看过来,转头一看,角落里坐着的一个黑脸膛的青年正睁着虎目,探究的目光直落在华殇hen上。 华殇也正盯着那人,那人却毫不回避,坦然直视着他。华殇目光一闪,下意识望向云意。 两人对视一眼,正狐疑,那青年却阔步走了过来,迟疑着问:“公子可是姓华?” 华殇抿唇不语,云意暗自戒备。 那人似乎感觉到二人的防备,放低了声音,道:“在下陈煜。”说着,又仔细端详着华殇,“四公子。” 华殇一震,那人嗓音又压低了几分,“四公子可是来寻大公子的?” 还伸手在桌上划了个“太”字。 此人是太子麾下?云意也不禁惊异,那人察观色,想是已经确认了华殇身份,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公子,这边还有两个兄弟,可否过来一叙?” 华殇迟疑,云意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人惊疑地瞥了她一眼,想是刚才没注意她一个女子。 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与狐疑,云意也不扭睨,大方让他看。如今她略作易容,又刻意收敛了气息,表面看来就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少女。 这也是她恢复女装的原因。若是男子,与华殇一道很容易让人怀疑。女子,则不同。谁会怀疑她就是当朝权臣原云意! 两人挪座,来到角落,果然那里还有另外两名青年。一个红脸膛,长得很zhuang实,叫方飞。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穿着文士服,叫罗源。 三人事前显是商量过的,此刻见了华殇,神色间有一丝激动,对云意则更多的好奇与研判。 “四公子。”几人对华殇的态度与朝臣完全不同,没有轻鄙和不屑,带着淡淡的恭敬。 华殇微微颔,陈煜便凑过脑袋,低声道:“大公子如今还没有下落。我们的人还在秘密寻找。大公子出之前曾有交代,若他生不测,让属下等追随四公子。”那人目光落在华殇要上挂的玉佩,“那就是信物。” 华殇顺势拿起玉佩,这是太子出前给他的说的母后遗物,他便留下了,没成想,竟是信物。莫非,他早有预感,故而早做了准备? 心潮起伏难定,他紧紧住玉佩,心头默默叫了声“大哥”。 “说说如今东南的局势吧。”云意开口打破了沉默,陈煜等人惊奇的目光唰地集中到她身上,迟疑着问:“这位姑娘是?” “叫我沈姑娘。”云意用了前世师父的姓。 “沈姑娘。”陈煜看看华殇,再看看云意,显然四公子很信任这位姑娘。莫非,是他心上人?而这位沈姑娘刚才咋一看还只是寻常的女子,然而此刻一开口,淡淡的姿态,流露出淡淡的威严,竟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见华殇没反对,陈煜大略地将如今局势说了一下。统领南边大军的乃是朝廷钦封的镇南大将军,如今已是归顺新皇。正集中兵力,镇压十三部族叛乱。隐约有取胜之势。 奔雷军因为群龙无,暂时按兵不动,如今驻扎在郴州府。只盼望能早日寻得太子下落……若不然,一旦十三部族叛乱被镇压,镇南军许就会把矛头转向奔雷军。毕竟,奔雷军乃是新皇的心月复大患,不除之,只怕新皇日夜难安。 陈煜等之所以潜入郴州府,乃是因为军中出了大事。前阵子莫名奇妙地,许多官兵陆续染上一种怪病。开始以为是瘟疫,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在水源中下了毒。 大部分士兵都中了毒,性命垂危。请了许多医者都束手无策。他们是听说庸州刺史千金强抢了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据传那大夫具有起死回生之能,因此抱着一试的态度前来,为的就是将人带回去,好给中毒的士兵医治。 “四公子,你身上既有大公子信物,还请你前往奔雷军,暂代大公子之位。” 陈煜拱手恳求道,华殇轻轻一震,却沉默不语。 “四公子,若无人在军中坐镇,只怕奔雷军要大乱。大公子既然信任你,出之前又下了命令,还请公子随我等回营,指挥奔雷军。继续找寻大公子下落!” “四公子!” 三人迭声恳求,步步紧逼。华殇内心挣扎不已,他舍不得雅雅,然,又不能弃大哥与不顾。 义难两全。云意目光通透,知道他心中纠结着什么,默然伸手,轻轻复在他手背上,朝他微微一笑,是理解也是鼓励。 若没遇上还好,遇上了,要他舍弃,怕的很难。 “雅雅。” 云意笑道:“当务之急,先把神医弄出来吧。顺势,把庸州府的存粮拿出来给百姓充充饥。” 四人略作商量,便朝着刺史府而去。 今日刺史府千金成亲,府里张灯结彩,喜乐不断,端的热闹番茄。 府中虽戒备森严,然以云意的功夫,毫不费力便顺利潜入了新防。 一片喜e的新防内,一个胖的像球的女子,穿着大红喜服,坐在chuang边,正在解躺在chuang上的男子的衣服,一面解,一面口中说着些污秽语。 男子直ting廷地如同一具僵尸,动弹不得,怒视着女子,神色悲愤。又夹杂着一丝绝望。似不堪其ru,男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已是存了死志。 云意无声无息将女子点倒,漫不经心地目光落在男子脸上,顿时一怔,“玉微暇?” 素来清高孤傲的玉微暇,受此侮ru本已闭上双眼,想要求死,听得动静,睁开来,眼前竟是一张似熟悉似陌生的容颜。 待听她叫破自己的名字,顿时惊愕地瞪大眼睛,狐疑地目光逡巡在她脸上,“你——” 云意很是意外,想不到赫赫有名的神医会落到这种境地。她踢了踢地上的女子,蠢胖如猪,血盆口,大脸盘,还是麻子,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玉微暇竟然被这样的女人给抢婚? 玉微暇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地上的女子眼底掠过杀机。而对上云意墨玉般的乌瞳,则莫名滴感到一阵哧辱和窘迫。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从云意的举止和气质,还有那一分莫名的熟悉感,他大胆猜测她的身份……自己如斯狼狈,被她看见,让他心底很不好受。 为什么,总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刻,被她遇见。这种缘分,让他既庆幸,又无奈。 “嘘,若不想留下被猪抢。就别吭声,跟我走!”耳边听得华殇等人出的讯号,云意不再耽搁,夹起不能动弹的玉微暇,闪身消失在夜幕里。 事出乎意料的顺利。云意救出了玉微暇,而华殇等人则寻到了刺史的印鉴。 庸州府粮满仓,然而粮食却把持在刺史一人手中。要取粮都要有盖上印鉴的凭证。 当掖,云意等人持着印鉴,再施以巧计,几乎将庸州府的粮仓搬了个空。 许的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敢捋老虎须,刺史第二天早上才得到消息,女婿被劫,粮仓搬空,勃然大怒之际,屋盯上忽而砸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还附着一张纸条。 刺史看罢,只得将怒气影生生压下,心中则惊疑不定。左相那尊煞神,不是待在京城么,怎么会来这种穷乡僻壤之地?还向他“借粮”? 心中存疑,自派人暗中查探不提。 且说云意和陈煜等人,将那些粮食化整为零,逐一运出庸州府,以太子名义赈济灾民,自然又为李君照赢得不少民心。 郴州府位置更为偏远,再往前就是被叛军占领的地界。 云意等人来到郴州府时,已是两天之后。玉微暇的身体已略有好转。 原来,他之所以被抓,是因为遇上宿敌,打斗中与手下的人失散。恰好又犯了旧疾,完全没了反抗能力。 对于玉微暇的旧疾,云意知道,一旦犯病就浑身结冰霜,冷得不似活人。而且内力全失,浑然无力。 也怪他倒霉,偏偏遇上个女煞星。 来到奔雷军大营,华殇在陈煜等人的再三恳求下,终于还是答应了留下来暂时主持大局。 奔雷军需要的不过是个主心骨,内外事务自有李君照手下的将官处理。 玉微暇的到来,恰好解了奔雷军的中毒危机。军中上下,因此对华殇也多了分敬重。 事尘埃落定,云意不愿多做停留。 月夜星空,四野风起。 营帐前,云意站在篝火前,遥望天空,心思沉浮不定。根据金镶玉提供的线索,风息就很有可能仍留在大禹国。而且,是在叛军的地界。 “雅雅。”华殇从身后轻轻抱住她,脑袋枕在她的肩侧,略带惆怅的嗓音低低回响在她耳边,“快点回来。”他也希望早日找到大哥的下落。好从这幅枷锁中解月兑。 云意窝住他的手,“放心。但有风息消息,我自会立刻赶回。届时,即使没找到太子,也要想办法安置好奔雷军。”华殇,并不适合这样的位置。 华殇愈抱紧了她,目光贪婪地巡视着她的面容,不过短暂分离,却感觉一丝恐慌。仿佛就此放手,她就不再属于自己。 “雅雅,我等着你。” 云意微微笑,往后靠在他hen前,轻轻闭上眼,感受此刻相拥的温。 不知过了多久,风越大,她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我该走了。” 华殇不肯松手,低低道:“不能等天亮么?” 云意失笑,“呆子。就是要趁夜才好掩人耳目,才能顺利通过叛军设置的关卡。”转身,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旋即,不待他挽留,决然转身,运起轻功,一晃便已没了踪影。 徒留难舍的华殇,痴痴伫立风中…… 层层山峦,绵延如海。 月夜下,风啸猿啼,还夹杂着夜枭的叫声。似是极闹,却也静极。 云意翻身下了马背。只听河水奔流,暗潮汹涌。 前面就要进入叛军领地,她打算弃马而行,牵着马来到河边,月光如银,倾泻在水中,碎波粼粼,便是一阵璀璨辉光,美得惊人。 这样的掖色……云意手里还抓着马缰,忽而神色一凝。她侧耳,但听着四面动静。 似有千万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尽管声音很轻,但是云意的功力深厚,自然听了个清楚。 脚步虽多,却并不杂乱,富有章法。莫非,是军队? 云意无奈地叹息,想不到她运气这么背,竟遇上深夜行军。 牵着马,躲到河边的大树后。树影幢幢,只要不出动静,不会被觉。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军队经过时,手牵的马儿嘶鸣着窜了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随着一阵盔甲摩擦的声响,云意被包围了。受惊的马儿被其中一名将领似的人物制住,背后就是壁立千尺,三面被围。云意暗骂了声倒霉,从容站了出来。 月光下,身穿白衣的少女,清雅的面容像是带着露水的花儿,无声地绽放在众人眼中。 “啊,是仙子!”有人失声惊呼,云意静静抬眸,现这队士兵的打扮有些怪异。 先前的那将官,身后竖着高高的尾巴。出惊呼的士兵,长了对兔子耳朵。 是兽族?! 许的蝴蝶效应,这次十三部族叛乱,竟有兽族参与其中。按照话本的节展,兽族最后乃是帮助姬允祯平定叛乱的功臣。 将官抬手,众人噤声,寂静中,他沉声问:“你是何人?何故半夜逗留在此?” “路过而已。”云意挑眉,妖娆的面容生出一丝邪肆。因为易容不舒服,又想着是夜半,她并没有易容。 忽然,队伍无声分开一条道路。枣红色的马儿缓缓上前,马背上,高大健hu的男子,穿着银色的甲胄,脸上戴着夸张的獠牙面具,面具上还粘着一根五彩的羽毛。 男子目光深深,静静凝视着她。 ------题外话------ 但凡可能是禁词的,都被偶改了。一抓一大把的拼音和错字,亲们别介意。 话说,昨天修改的章节今天编辑还没空审核,唉,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解锁。 本书由,请勿转载! 087 宝湘身世,惊遇君照 风息眸光微转,目视她,顺着她的目光所向,淡若流水的视线,落在宝湘身上。 定了定,眼眸微微一暗。旋即从容自若地笑睨她,眉梢眼角的柔情,能将所有的不安抚平。 云意指尖微勾他的,眼底也氤开了笑。心神大定。刚才不过事出突然,才感觉惊慌。如今想来,宝湘也许只是在试探而已。她不能自乱了阵脚。 虽没有易容,但脸上的妆容十分浓重,就连她看了也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不信宝湘真个长了双火眼金睛,从相似的轮廓断定她就是原云意。或许,是什么时候落下了线索,让他给逮住了? 京中传来消息,一切风平浪静。她还诧异这死太监这么安分没找茬,却原来是离开大禹国来了扶兰国。他此来,究竟是何目的?偏偏是这个时候。恰好就让他看见。看来要打消他的疑虑,只怕很难。 思量间,只见宝湘施施然站起来,举着酒杯笑道:“外臣在此恭祝兰皇和皇后大婚之喜。”说完自饮一杯,目光在云意身上转了转,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看着皇后,外臣竟觉得眼熟。仔细瞧来,蓦然想起我大禹国的左相大人。说起来,左相大人与兰皇陛下还是旧相识呢。就在前不久,陛下还为左相大人兴师北上,于万军之前一番表白,简直令人深受感动。可惜,外臣当时未曾亲见,实在是遗憾。”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扶兰国朝臣怒目相向,这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还是在皇上大喜之日。这不是摆明了让皇上和皇后难堪么?况且,竟还将皇后与那声名狼藉的原云意相提并论,实在可恶至极! 当即有官员冷哼,挖苦道:“大禹国无人了么?竟派一阉人前来。无怪乎不懂得礼数。” 宝湘弹了弹指甲,满不在意一笑,仰头看着风息:“兰皇陛下做的,杂家就说不得么?” “没什么不可说的。”风息轻笑,冰壶办澄澈的脸上,尊贵清傲,如睥睨华山之巅。 “朕与大禹左相乃知己,与皇后是结发之情。都是情,在朕心中,两者无分轻重。何况宝公公乃名门之后,自不会是那等搬弄口舌是非的小人。许是皇后当真与左相大人有几分相类。诸卿家不得无礼。” 顿了顿,无视宝湘愈发阴沉的脸色,嘴角微杨,意味深长,“当年上官琦将军威名赫赫,又是先太子倚重之臣,宝公公身为上官将军之子,如今又深得新帝倚重,缘分二字果然玄妙!” “啪”宝湘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阴戾之气令周围的人恨不得退避三舍。 众人惊异不定地望着他,云意也颇感惊讶。宝湘的来历素来神秘,连她也没能查出所以然。 原来,竟是上官家?上官满门忠烈,乃是开国功臣之后。上官琦更是当年战功赫赫的名将。不料在先太子谋反案中备受牵连,上官一族被株连。一代名将陨落,家族几乎覆灭。 宝湘竟然是上官琦之子?名将之后,沦落为内庭太监?何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讽刺。 本来就颇为瞧不起宝湘的众人此刻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鄙薄。古人最重名节。也许在这些人看来,宝湘苟且偷生,自甘堕落为太监,实在有辱门楣,令人不齿。 然云意看来,生命何其可贵。宝湘能忍辱负重活到今日,却是比死更需要勇气。这点,倒令她颇为钦佩。 沉默到窒息的瞬息,宝湘眼珠一转,蓦然一声轻笑,那笑狂纵哀凉,笑颜也凄艳到了极致,“兰皇陛下果然神通广大,竟连杂家的陈年隐私都给扒拉出来。杂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手微松,碎裂的杯子“啪嗒嗒”掉落地上,他漫不经心往四周扫了一圈,所至之处,皆纷纷退避。 他施施然回到座位,脸上依旧是懒散的阴柔的笑意。 经此插曲,宴中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很快便散了。 承华殿。 红烛高燃,鲜花簇拥。 满室花香,云意环顾,不知风息哪弄来的玉簪,欲开未开,却已清香撩人。目光游移,不觉转到千年紫檀木床上,大红色的和欢被,上面绣着百子千孙的纹样,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热气。 这是风息和她的大婚之夜…… 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云意忙起身,打开窗子,寒冷的风一下子吹进来,满头长发飞舞,如银的月光洒在她脸上,身后有人轻轻揽住她的纤腰,手指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异常灼人,云意不禁颤了颤,“风息。” “当心着凉。”披风兜头盖了下来,将他和她一起裹在其中,黑暗中,他的呼吸拂过眉间、鼻子、嘴唇,云意心跳得厉害,喉咙间生出一丝焦渴。 唇上忽然一烫,云意不禁屏住了呼吸。黑暗中,感官更加敏锐,听得他胸膛微微震动,如珍珠般的笑声滑了出来:“呵,云云这样会透不过气来的哦!” 云意重重哼了声,将他推开,一把掀开披风,光亮涌入眼睛,侧眸看他,恰对上他盈满月色的双眸。 如水的眼波,仿佛氤氲着潺潺春意,不禁心头一悸。 “云云害羞了?”他贴在她耳侧,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她被风吹乱的发。 云意轻吸了口气,许是两世为人第一次嫁人,心情竟莫名地紧张。“风息,你的身体可好了?”之前一直堆积心头的疑问,总算有机会出口。 风息神色微微顿住,将披风拢在她身上,拥着她坐在窗前。 “云云不必担心。” “金镶玉说、上次娲族祭坛动用的邪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反噬?” 云意担忧地望着他,若非金镶玉告之,只怕她一辈子也不知道眼前的男子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金镶玉喜欢夸大其词,他的话,只能信五分。”风息笑说,眸子明莹,如同墨玉。 见她并不相信,风息轻轻叹了声,道:“别担心。我真的无碍。因被肖炎背叛,我的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甚至差点失去性命。然而,我遇上了兽族的祭司。那人看似不修边幅,却是十分精通上古的巫蛊之术。” 云意想起那个神神叨叨的糟老头,不禁放宽了心。点头道:“我看过那本册子。这才确定了他救的人就是你。本想离开兽族,无奈轩辕……幸而你来了。只是,临渊怎么也出现在婚礼现场?” 风息目光轻闪,唇边滑过一丝笑意:“我离开兽族王庭,得知你身在兽族的消息。恰好遇上他,他、也在寻你。便特意命人将消息传给他,顺势还替他破了兽族设下的阵法。” 云意闻言,不禁仰脸笑睨他。风息好狡猾,竟利用临渊去大闹婚礼。 风息低头吻她额头,“他连那人是不是你都分辩不出,也怪不得别人利用他!” 悲催的临渊……云意才想着,身子陡然腾空,“云云。今夜,你只能想我。”暖昧缠绵的话语落入耳中,臂膀收紧,窗子砰然合上。 一阵天旋地转,风息的脸压在下来,光影摇曳,他风姿特秀,寒冰似白皙的面孔近乎透明,清俊不可方物。 云意目不转睛,他的眼底开满了桃花。那样灼灼如火……让她不禁闭上眼睛…… 漫天花雨顷落,暗夜渐生香。 * 同样的月色下。兽族王庭。 轩辕沉着脸,坐在灯下。里间忽而传出动静,他霍然站起,一名医者打扮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语气难掩急切:“如何?她可醒了?” 医者微颔首,“醒了,只是似乎情绪有些不稳。王若是——”话没说完,轩辕已大步冲入了里间。 屋子里,小粟正虚弱地靠在床头低声抽泣,惊觉有人闯入,她蓦然抬头,见是轩辕,神色滞了滞,猛地抱住他嚎啕大哭:“呜呜王。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呜呜……” 轩辕将她推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犀利的目光直探入她眼底:“说,她呢?” 小粟有些茫然,轩辕不耐收紧,“啊!”小粟痛呼,眼泪直流。“王,你弄痛我了!” 眼前分明是楚楚可怜的面容,轩辕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盛怒的神色,不耐地低吼:“快说,你把云意弄去哪儿了?” 小粟美丽的脸皱成了一团,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肩膀似乎要被捏碎,她疼得连连哭叫:“不知道,我不知道!” 轩辕大怒,手下用力,听得细微的“咔嚓”声,小粟的肩骨已碎裂,小粟不禁大声尖叫,想要挣月兑他的钳制,轩辕见她情绪失控。忙压下心头怒火,放开她。 小粟连忙缩到角落,浑身瑟瑟发抖,惨白的脸上泪汪汪的眼睛惊恐地盯着他。 轩辕面沉如水,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粟,想到那天的婚礼。不禁动了杀机。 临渊那时已准备要将小粟带走,小粟因为害怕才自己揭开盖头。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王后早已被掉包,可笑他还满心欢喜,毫无所觉。 若非临渊来抢亲,他也许就娶了小粟。 临渊大怒,几乎要血洗王庭。出动了兽族暗中栽培的高手,才将他逼退。 那一战,惊心动魄。那一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派人寻遍了兽族领地,丝毫不见她踪影。好容易才等到小粟苏醒,想不到,她竟然说不知道……那他,该去何处寻她? 他恨不得率兵前去大禹国,将她抢回来,好向天下人宣告,她的他的王后。是他的女人! 然他不能。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他不要她死! “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眼底冰冷摄人。 小粟害怕地缩了缩身体,颤声道:“我不知道。她说不想嫁给王。让我代替她。之后,她就走了。” 此言无疑毁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轩辕手一动,差点一掌扫过去。幸而,尚有一丝理智,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大踏步离开。 惊骇之极的小粟一下子瘫软在床。王,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人。 * 宫,并没有云意想象中可怕。 从前她生活在大燕国时候,在后宫见多了宫斗,那些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却也让她对后宫莫名产生了一丝恐惧。 可是,风息的宫并不这样。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他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花前月下,温柔缠绵。倏忽数日过去。当云意走出宫门,忽然有种恍如隔世感觉。 风息给她缔造了个美好的世界,但是云意知道,她不能因此沉伦。 “原云意!”华丽的马车停在眼前,宝湘的脸从车子里探出,笑吟吟盯着她瞧。 他没走。云意知道,但他太狡猾。风息派出的人竟也没能杀死他。 云意今日还是女装打扮,脸上抹着艳妆,穿着白底蓝花的儒裙,披着猩红的斗篷。她刻意收敛了气息,看起来与寻常的官家女子没甚区别。 她佯作迷惑地打量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禹国的使臣。本宫眼拙,竟没认出大人来。大人那日在婚礼上,曾言本宫与你国左相大人相貌相似,怎么?过了这么多天,大人还是没转过弯来?” 宝湘眯着眼,盯了她半晌,勾唇一笑。“左相大人好演技。天下人都给你骗过去了。” 云意神色一冷:“使臣大人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宫不客气。” 宝湘不以为然,肆意地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移,“杂家从不知道,大人穿上女装,竟是这般艳冠群芳。啧啧,要是给先皇看了,只怕又要勾起不少愁肠吧!” 云意脸一沉:“来人!”身后的两名护卫一言不发,拔剑就往宝湘飞身刺去。 宝湘不怀好意一笑,忙缩回车厢里。车上那名头戴斗笠的驭手,马鞭一卷,一股雄浑之力排山倒海冲来,连云意都感到心惊。 两名护卫被逼退,那驭手已调转马头,马车飞快驶离。 云意冷冷一笑,原地站了会。继续往热闹的街市逛去。 天气愈寒,然而街上依旧热闹非凡。街边商铺林立,摊贩云集,还有不少杂耍。阵阵叫好声从中传出,云意偶尔也上前凑一下热闹。 不知不觉逛了大半个时辰,云意正要找地方歇歇脚。正要步入茶楼,里面蓦然冲出一人。她连忙闪到一边。 一名小二追了出来,一把揪住那人的后衣领,狠狠拍了那人头顶一掌,口中骂道:“死乞丐,偷东西竟偷到芸香楼来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挣扎不休,小二怒火更盛,一把将人推倒,好一顿拳打脚踢。那人痛得满地打滚。 从只言片语得知,此人偷偷溜进茶楼偷吃了什么名贵的食物。挨打也是活该。不过到底坏了兴致,云意打算换个地方,那人恰好就滚到自己脚下,恰恰扯住她的裙摆。 云意蹙眉,低头一看,那人也恰好抬起头。脸上脏污亦难掩熟悉的轮廓。 “李君照?!”云意失声惊呼,伸手将他提了起来。 ------题外话------ 亲们,本文所有章节都已解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88 真是太监吗? “你是谁,放开我!”李君照惊恐地大叫,拼命想要挣月兑她的钳制。 “谢这位姑娘。请把这偷儿交给小的处置!”小二上前,点头哈腰地笑道。 云意挑眉:“他偷了什么?价值多少,尽管说来。我替他付了!”转示意,一名护卫当即上前抛给小二一锭银子。 小二下意识接在手里,愣了好一会,将银子放嘴里咬了咬,顿时喜得眉开眼笑。扣减被偷吃的东西,还很赚了一笔呢!抬手时,却见云意三人已将刚才的乞丐提走。不禁啧啧叹了下,摇头晃脑转进店门去。 “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放开——”云意提着李君照往僻静的巷子走去,然后毫不客气将他甩地上。 “啊!”李君照摔了个四脚朝天,揉着被摔疼的**,好半天才爬起来,忙缩到墙角,抱着头从指缝里瞧她,口中一个劲地叫道:“别打我,别打我!” 云意不禁拧眉,上前一步,放低了嗓音:“李君照?” “你别过来!我再也不敢偷吃了,你别打我!”李君照几乎将脸埋在角落,浑身瑟瑟抖,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云意看着他思索了会,弯下腰,低声哄道:“别怕。我不骂你更不会打你。相反,我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让你再也不必手动挨饿。你看,刚才我不就救了你么?” 女子特有的温柔似让李君照放松了警惕,他慢慢松开手,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 云意微微一笑,妍若春花:“跟我走,有肉吃,有衣穿,而且,不会有人再敢打骂你。” “真的?” “真的。”云意有种大灰狼诱拐小红帽的感觉。而她,正是那只大灰狼。李君照就是那可怜的小红帽。 李君照是找到了,然而形却不容乐观。曾经尊贵傲然的太子殿下,变成流落街头的傻子。这该如何是好? “不,我不跟你走。”李君照犹豫了半晌,就在云意以为他会答应,却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你是坏人,你骗我。以前也有好多人,说要给我好吃的,结果都是骗我。他们模我、用鞭子抽我,还骂我傻,骂我疯……你们都不是好人。” 云意耐心耗尽,差点飙。扶额,深吸了口气,继续耐着性子哄劝:“我与他们不同。我不喜欢模人,不喜欢骂人,更不喜欢打人。” 李君照眨了眨眼睛,“那你证明给我看。” 云意顿时满头黑线。干脆,打晕了扛回去让太医好好治治。 念头刚转过,便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守在巷子口的两名护卫正与人交手。 是谁?她才遇上李君照……莫非也是为了李君照而来?云意沉眸,脸上蒙了寒霜。 “嘭”一声闷响,后脑勺一阵剧痛,云意身形晃了晃,缓缓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正手持儿臂粗的木棍的李君照。 “你——”该死,二字还没出口,李君照又狠狠一棍子砸下来。血从额头流下,强烈的眩晕让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表。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想骗我,哼!”李君照凶狠地说道,云意咬牙,伸手想抓住他,眼前阵阵黑,天旋地转,身子朝一边歪倒。 黑暗中,李君照那傻帽的脸在眼前不断晃来晃去,云意大怒,伸手一抓:“该死的傻子,纳命来!”竟敢敲晕她。谁料,一手抓了个空。 云意被气醒了。武功高强的她,竟然被个傻子给敲晕,实乃奇耻大辱。她的一世英名啊…… 摇晃的车厢里,云意睁眼就看到宝湘笑眯眯的脸,“醒了?” “嗯?”云意思维停滞了一瞬,动了动身子,现软绵绵提不起力气。 “别着急。杂家不过想让你安静点。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的。”宝湘笑着,拿起一根银簪子拨弄着一个镂空金鼎里的香灰。余烟袅袅,清香弥散。 云意瞥了眼,那大概就是自己无法动弹的原因。 转动眼眸,宽敞的马车里只有他二人,不禁问道:“李君照呢,你把他怎样了?” “呵,那傻子?”宝湘指尖轻抚去银簪上的烟灰,垂眸一笑,“放心,那傻子我还有用处,暂时不会要他性命。” 云意仔细揣摩了番,有些惊讶,“你早就找到了李君照。是你,利用他,算计与我!” 宝湘抬眸,目露欣赏:“你很聪明。可惜,却栽在一个傻子手里。” 云意淡淡讽刺:“你很狡猾。”利用李君照,一个傻子,毫无防备,谁想到呢。 “多谢夸奖。”宝湘厚颜一笑,权当她是赞美。他仔细端详着她,如欣赏一件唯美的艺术品那般。 “啧啧,一个姬允祯已令天下震惊。想不到,你竟然也是女子。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呢?”宝湘伸手轻轻拂过她的眉眼,眸光闪烁,似迷惑似惊叹:“杀人如麻、嗜血冷酷、容颜绝世,却又惊采绝艳……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你这般独立独行,惊世骇俗的女子?” 云意淡淡一哂,坦然接受他探寻的目光。后脑勺还隐隐作痛,额头上更是疼得厉害,抬手一模,额上上缠了厚厚的绷带。指尖抹过,还沾染了草药味。 这死太监,会这么好心?还给她包扎伤口?云意狐疑,手却被宝湘轻轻捉住,滑腻的手指轻轻搔弄她的掌心,痒意钻心,她触电般缩了缩,宝湘却紧握不放。 云意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雪样目光盯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用她来要挟风息,还是纯粹想在天下人面前羞辱她? 她可没忘记姬允祯当初被揭穿时,那凄惨的下场。若换做自己,只怕会更惨烈。 宝湘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如人般轻蹭,云意心中恶寒不已。他却似毫无所觉,低眉注视她,懒洋洋笑道:“嗯,杂家正在想。究竟,要怎么处置你呢?是揭穿你,还是留着你?” 之前当她的男子,已是决意要除去。可如今,这意外现,倒让他的心思动摇了几分。刚确定她是女人,他也曾动过揭穿她,并让她落得比姬允祯更凄惨的下场的念头……可是,当兰皇婚礼上看到步步登上高处的她,尊贵睥睨,傲然天下的绝艳,令他深深为之震撼。 这样的女子,千古难遇。真要死在他手里么? 不,也许……还有别的选择。 宝湘闭上眼,轻轻靠在车壁上,顺势将她扯到身上,让她枕在自己大腿。 沉吟半晌,忽而睁眼道:“原风息能给你的,只不过一个后位。而我,能给你更多。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成为大禹国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 闭目养神的云意闻,倏然睁眸,对上他意味深深的目光,不禁有些疑惑。转瞬,却洒然一笑,“世间男儿千千万。若我爱他,他便是天便是主宰。若我不爱,哪怕他再有权势,也不过是我眼中的一滩烂泥。又或许,什么也不是。” 不管宝湘打什么主意,威逼利诱,她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 她那样洒月兑的笑,仿佛世间繁华都不放在眼中,他给的诱惑,简直成了笑话。宝湘不甘,还有一丝恼怒,他冷笑:“爱?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纵然你是天姿国色,杂家也绝不多看一眼。只不过,想着你我合作,共享这天下罢。” “共享?哈,笑话。你是看准了,我是女人,即便被拱上皇位,也只能成为你手中傀儡吧!”李沧遗则不同,到底是男子,不定哪天忽而醒悟,奋起反抗也不定。 宝湘懒懒瞥了眼:“随你怎么想。杂家想告诉你的是,如今你的一切,都捏在杂家手里。要生要死,端看杂家的心。” “是吗?”云意挑眉,笑得妖娆绝艳,蓦然弹起,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点了他的穴道。 宝湘僵硬如石,神色震惊:“你、没中我的药?” 云意离开他的怀抱,懒懒笑道:“中了,不过又好了。”她的体质本就有些特殊。寻常的毒药奈何不了她,何况,身上还藏着婆罗鱼呢。 这些,是她保命的手段。自然不会告诉宝湘。 指甲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血流如注,她笑意如花:“快叫你的人停车!” 宝湘很合作:“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云意将宝湘抓在手里当人质,她没忘记那个神秘而且武功高强的驭手。 等了半晌,外头却丝毫没有动静。 宝湘笑说:“放心。没我的吩咐,无人敢进来打扰你我。小云儿,有什么,你只管说,有什么也只管做!” 云意撇嘴,死太监,死到临头还不忘调戏。果然是狗改不了了吃屎。 不过——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落在某一处,眯眼一笑:“本相一直很好奇。有件事,也许今天该弄个明白。” 宝湘挑眉,“哦?什么事?” “就是你到底是不是太监?”…… “嘶”宝湘嘶了一声。云意僵住,神色古怪地瞅着他。 这厮,果然是假太监! “怎样?小云儿还满意吗?”宝湘含笑看她,目波流睇,春意绵绵。 云意抖了抖,满身地鸡皮疙瘩。死太监,又乱抛媚眼。 “一个假太监,一个假男人,你我谁也甭挤兑谁。” 这是要要挟?宝湘嘴角一翘,“我说自己是太监,就是太监。谁又敢说个不字?何况,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可比不得左相大人您,不提那后院三百美人,但说华殇,就是你绝对的软肋。” “你想以华殇来威胁我?”云意冷下脸,冷笑不已,“华殇武艺高绝,寻常奈何不得他。再多的阴谋诡计,本相也能保他平安无事。只不过,在此之前,宝公公只怕要先去地府报道了!” 宝湘轻佻一笑:“若有佳人相伴,纵下地狱也死而无憾。” “不过小云儿你要想清楚,杂家一死,你的宝贝华殇也会即刻跟着下黄泉。” 云意凛然:“此话何意?”莫非这死太监已对华殇出手? 宝湘混若无事地闭上眼睛,颇为无赖地笑了笑:“小云儿还不动手?杂家还等着与你一道共赴黄泉,再续前缘呢!” “那本尊就先送你下地狱去!”邪气嚣狂的一笑,如同空谷回音般回荡在四野,深黑色的袍子掠过长空,飞落马车。 临渊?云意惊疑,车厢之外已响起了打斗声。 她推开车门,探头一看,鞭影如蛇与临渊的宽大如蝶的衣袖交缠成幻影,连空气都被搅动出了巨大的漩涡。 不时有雨样的东西飞射向那神秘的车夫,云意知道,那是临渊惯用的蛇蝎毒物。令人防不胜防。 临渊会是那人的对手么?思忖间,背后有细微的风声,云意一惊,回身一掌,却已是动弹不得。 宝湘顷身,在她耳边轻笑不已:“呵呵,杂家的穴位与旁人不同。小云儿不知道么?嗯,小云人洞悉了杂家最大的秘密,还想着要逃,杂家,可不依你!” 说着,伸手将她捞入怀中,抱着她破开车后壁,飞身离开车厢。不过瞬间,已将马车远远抛在身后。 云意闭上眼睛,听得耳边风声,不一会,宝湘停了下来,她睁眼环顾,是一个陌生的山谷。山谷暖如初春,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两侧山壁陡峭,绿树成荫,树梢之上还挂着霜雪。谷中小溪潺潺,绿草野花,暖风融融,无处不在的春的气息。 宝湘将她放躺在草地上,随即坐在她身边,支起一条腿,伸手轻轻抚模她滑如凝脂的面容,阴柔的眉目间闪烁着异样的意味:“此地环境清幽,无人打扰。良辰美景……正适合花前月下。小云儿,你说是也不是……今日说不得……” 手指轻轻落在她脸上,微垂的眼眸,闪现掠夺之色。 云意不惊不怒,不温不火笑了笑:“我想,你没那个能耐。”话语落,宝湘蓦然感觉脖颈上一阵细微的疼,如同针扎般,他抬手一模,模下一只形似蝌蚪的小鱼,“这是?” 云意转眸一笑:“婆罗鱼。以毒为食,却也剧毒无比。小东西身上的毒糅合的毒素不知几千几百,你就慢慢享受那种滋味吧!” “你竟有此物!”宝湘顿时色变,手指一捏,想要将那小鱼给捏死,婆罗鱼却一下子从他指尖溜走,“该死!”他恨声咒骂,浑身蓦然一个痉峦,直挺挺倒在地上,脸色已呈诡异的青紫色,眼底摄人的光芒渐渐黯淡在不断收缩的瞳孔中。 “原、云意!”他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声音都打颤,已不能说再多的话。 婆罗鱼着实剧毒,须臾之间他仿佛堕身地狱,各种无法用语描绘的痛苦,正狠狠地折磨着他。 宝湘紧闭双眼,身体蜷成一团,抽怵不已,状骇人。五官渐失,云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了……意识陷入混沌的黑暗,仿佛回到那年。年幼的他,被父亲强行送入宫中。绝望惊恐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当手持刀子的老太监颤巍巍朝他走来,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夺下那刀…… 当时的场面一定很骇人,那糟老头都吓尿了。尿骚味与血腥味,混杂在那剧烈的疼痛中,从此成为他逃不开的噩梦。 当时,他哪里来的狠绝呢……宝湘努力回想,神智却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云意冷眼看着他被死亡吞没。心里,兴不起任何波澜。这场以命为角逐的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少主!”一声惊呼,一阵风卷掠而来,将宝湘一把捞起来,又瞬间退走。速度之快,仿佛飞鸿幻影,云意甚至连那人衣服的颜色都未及看清楚! 宝湘,是死了吧?云意心想,猛提内力,终于将穴道给冲开。才堪堪起身,又一道人影卷了进来。 “小云云!”临渊冲了过来,云意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话没说完,却被他封住了唇,“唔”云意瞪大眼睛,还没及反应,临渊已移开了唇,手指轻轻抚她的脸颊,流丽的凤目如仔细打磨过的宝钻,璀璨逼人,“你没事,还好。” “我没事。”云意感觉有些别扭。她还是习惯那个狠戾的邪佞的临渊。 “你怎么在这?”云意问道,有些好奇那天大闹兽族之后,究竟还生了什么事?小粟是否被临渊抓了,还是—— 临渊的动作蓦然顿住,脸色骤沉,漆黑的眼眸酝酿着风暴:“因为你在这里。小云云,你不乖。竟敢瞒着我,嫁给别的男人!” 云意默然看他,不过瞬间这死神棍就恢复了本性。邪气霸道,仿佛她理所当然是他的。 手背上微凉的蠕动,云意垂眸一看,拇指粗细的小蛇缓缓缠上手腕,渐变的绿色,绚丽迷人,她却感觉毛骨悚然。 身边悉悉索索,是几十只蜈蚣围在她脚边,云意目光一寒。临渊邪佞的笑容近在咫尺,“小云云,乖乖别动哦~” 云意不禁感到有些恍惚。想起梦中那场大火,漫天火光中,他如地狱修罗,那般冷酷地盯着她。 熊熊火光,吞没了她的父皇和母后。 本书由,请勿转载! 089 身世成谜,华殇出事 一直以为自己是百里雅,是大燕后宫备受冷落的公主。***可是,最近浮现在脑海的破碎的记忆里,她却看到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疼她爱她入骨的父皇和母后,那种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温暖,让人眷恋不已。 那是更早的记忆。她身死,灵魂来到异世,却被困在婴儿的体内。虽然能够通过身体感知外界,然而躯体不受她支配,故而一直像个没有灵魂的空洞的瓷女圭女圭。 可她慈爱的父母,却还是那样疼她宠她,耐心细致地照顾着她。记忆很少,温馨的场面也不过短短瞬间。一场大火,便焚尽了她的幸福。 火光映出临渊绝美的脸,她心底燃烧着恨的烈焰。 那刻骨的仇恨,每每午夜梦回,让她惊醒。这究竟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她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临渊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怎么?终于现本尊的美了,看得眼都直了?小云云若是愿意,本尊天天坐着让你看个够!” 云意还在失神,临渊是杀害她亲人的凶手吗? “小云云这是迷上——”临渊挑眉笑着想要去触模她,却被她突然冰凉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莫名地感觉心惊肉跳,“云、意,你怎么了?” 云意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垂下眼眸,淡淡道:“没什么。”有些事,须得暗中去查证。若真是临渊就是害死父皇母后的凶手,她要贸贸然询问,只怕会打草惊蛇。 回过神,手腕上那冰凉滑腻的触觉就格外清晰,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用内力震开腕上缠着的小蛇,临渊却笑眯眯警告:“别试图甩开小家伙。在你弄开它之前,它的毒牙会先一步扎入你骄女敕的肌肤。” 云意不动,游目四顾,金线蜈蚣就在身周来回爬动,将她限定在小小的范围内,临渊这死神棍,想困住她。 不得不说,看到几十条蜈蚣在爬动,感觉头麻。可是——她把手伸入袖子里,模上温热的手臂,模到小小的滑溜溜的婆罗鱼,心神大定。 这小家伙颇有些像子幽,神出鬼没,经常性失踪。上次在兽族王庭,若是有它傍身,又怎会被轩辕弄得那么狼狈。 她的小动作没逃过临渊的眼睛,他勾唇笑说:“小云云,我知道你有宝贝。不过,你确定要放它出来么?任何事物都有克星,很不巧,爷已经找到了一物来降它。你若愿意让它出来送死,只管放马过来。” 这可是她的秘密武器。云意狐疑审视,这厮那表真的很欠揍。然而,不得不说,她还真不舍得将婆罗鱼弄出来。就怕万一…… “呵呵,小云云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些小东西也会乖乖的。” “是嘛~”云意凤目轻转,手缓缓抚上他的喉结,蓦然用力一掐,临渊头一低,猛咳了口血出来,恰好吐在她的手臂上。 “呃?”云意下意识地收手,惊疑不定地瞅着他,不至于吧,她还没开始掐呢,就吐血? 却见临渊别过头,又吐了好大滩血,苦笑道:“兽族的暗使果然名不虚传。”那次若非他见机早,只怕也要和那些药人永远留在兽族的领地上。 云意恍然,临渊是上次大闹婚礼被兽族的人给打伤了。 许是伤势很重,临渊闷哼了声,直接后仰倒地,打开手脚,侧过脸来,眯眼注视着他:“小云云,你真甘心为了原风息,困守扶兰后宫?” 云意笑而不语。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曾纠结过,为此苦恼过。想得多了,也便释然了。 管他明天如何,风息既然不在乎是否能朝朝暮暮,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她已经打算向风息辞行,回大禹国一趟。只是一直没好开口,刚才宝湘之,似乎华殇那里要出事了,她才下定了决心。 “小云云……”临渊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衣摆,虚弱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许走……” 云意回神,目光转到他身上,现他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眼睛渐渐合上,已是有些不甚清醒。 却还,死死拽住她不放手。 身边的蜈蚣,手腕上的绿蛇,没有临渊控制,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云意手腕轻震,小绿蛇就掉落在地,周围的蜈蚣也被震退数丈之外。 临渊似有所觉,微微睁眸看了她一眼,手指用力扯住她,指节都泛了白:“别……不许走……云……” 云意站起身,低头俯视他,语气冰凉:“那样脆弱的表,真不适合你,临渊。”待查清真相,若你果真是我的杀父杀母之仇……我会再找你。 随即,毫不犹豫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决然地转身离开。 “小云云!”临渊极力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美好得令人心碎。 “啪嗒”手臂无力地垂落,临渊复又闭上眼睛,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 * 朝阳殿,荷花池。夕阳残照,碧水微波,冬风吹来,池上亭榭坠下的风铃叮咚如泉。 亭中,一人面水独坐,良久无。 “母后。”风息缓步来到亭中,静静立在那人身后。风卷起他白衣,他凝眸眺望,眼前碧水悠悠,却依稀看见夏日里盛放的荷花。 父皇最爱满湖碧荷,常与母后一起,在此吹笛奏乐。 那时,他还小。尽管母后对他并不算热络,他却十分爱黏糊她。 尝尝依偎在她身边,静静听着父皇吹笛。 目光看落,太后身边放着一只淡紫色的长笛,风息不禁几分讶异,那是父皇最爱的笛子。据说乃是番外进贡的紫竹所制,自开国时便传下来的宝物。 父皇驾崩后就遍寻不着,想不到,竟是母后收着。 默默出神间,太后忽而捡起那根笛子,转身来,递给他:“这是你父皇心爱之物,亦是传世名品,哀家留着无用,给你吧。” “母后。”风息迟疑着,伸手接过紫竹笛,触手温凉,有种淡淡的温馨与感伤流转在指尖。 太后默默凝视他,这个从未留心注意过的孩子。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曾欢喜过,疼爱过,只是……后来有了均儿。均儿天生患有心疾,那时她想及相师之……难免渐渐疏离了他。 风息也沉静地注视她,这个恨他入骨的母亲。自那夜宫变后,她的样子就在脑海里逐渐模糊。再回扶兰,只看到她恶毒的目光和盛气凌人的神色…… 此刻,褪去盛装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妇人。憔悴、苍老,眼底是心若死灰的孤独与寂寞。 心湖泛起了涟漪。他这次来,本是要处置了她的。可是,这一刻,却忽而有些心软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可怜女子。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她被迫嫁给父皇,眼看着心爱的男子日日在眼前,却还要强颜欢笑,看着他娶了旁的女子。 经年累月的精神折磨,她的心里早被扭曲。可叹父皇一生的痴,尽付流水,没能打动她半分。 沉默中,太后淡淡开口:“皇上打算如此处置哀家?一杯毒酒还是三尺白绫?” 闻,风息收敛神思,目光微微一瞬,母后这是心若死灰,一心求死? 长卷的睫毛在他玉容上落下淡淡的阴影,他澄澈的嗓音轻道:“母后的人生,还很长。” “你不杀我?”太后似有些意外,转而凄凉一笑:“无心之人,生亦死,死亦死。有何区别?朝臣不都在暗中上书于皇上,让处置哀家这老太婆么?这次,哀家难得心软,为你着想一回,不想你却不领,呵呵!” “母后想死?” 太后微仰脸,晶莹的泪花在眼底打转:“你父皇死了,十四皇叔死了……就连均儿,也都离我而去。哀家想报仇,又非你对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风息目光不动:“到如今,母后还认为是我害死均儿么?” “难道不是?”太后反问,声音凄厉。 “不是。”风息轻声说,“害他的罪魁祸,是母后。当年,均儿无意中偷听到你与十四皇叔的谈话。知道自己并非父皇亲子,而是你与皇叔……故而心脏病作……” “不!”太后厉声打断他,颤抖的手指着他,“你说谎!分明是你设计将他害死!当年,哀家分明看着你拿针往均儿身上扎,你是凶手!你恨哀家当年逃命将你抛弃,一直都在恨,所以你想方设法夺走哀家的一切。为的就是让哀家痛不欲生!” 面对她的指责,风息脸上波澜不兴。对于母爱,他早就不奢求。只是——“母后你别再自欺欺人。当年若非你极力阻挠,延误了均儿的救治,均儿他不会有事。” “不是的,不是的……哀家没有害均儿,都是你,是你害死他!”太后不断摇头,惊痛的神色,却已说明了一切。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那一幕,她就懊悔不已。若是当时她哪怕多信任皇上一分,均儿也不会死……悔恨的泪水滚滚滑落。 风息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淡声道:“其实,均儿并没有死。” 闻,太后神色一滞,“你说什么?” 风息目光亮如宝钻:“均儿他并没有死。当年他尚有一线生机。但无论是我的医术还是太医院都无人能救。我的朋友将他带走了,说是数年之后,必定还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均儿。” 太后怔了好一会,蓦然扑向他,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快说,均儿他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风息静默,太后蓦然跪下,泪流满面:“皇上,哀家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和你的父皇。算是哀家求你……告诉我,均儿的下落……” “母后!”风息轻震,垂眸看她,心如被刀子搅动:“你这样让我何以堪。”说着,强行将她扶了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她都始终不肯唤一声他的名。风息微仰头,轻轻闭了闭眼,玉石般的脸上,唯有淡淡的冷华。 “他在蜀山。” “蜀山?”太后止了泪,怔然的脸上蓦然涌上一股狂喜,“均儿他果然在那里?!”那么说,均儿定是还活着。她握紧了拳头,高兴地不知怎么是好。 蜀山,传说中的仙山。听说那里住的都是得道成仙的高人。均儿若有仙人医治,定是平安无事。 只是“你怎么会有蜀山的朋友?”太后转瞬却又怀疑起来,要知道传说中蜀山飘渺难寻,多少前去寻找的人都无功而返。 “这个,母后不必理会。”风息不再看她,声音如死水,面容却似枝头的梅花雪,清幽芬芳却冰冷彻骨。 “该说的话已说,儿臣也该告退了。” “……”太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衣萧疏,寂寞如山,张扬的墨都沾染了冬日的萧瑟。不禁有些恍惚起来,当年皇上的背影也是这般的美如画卷……原来,也是寂寞如斯。她却从未看透过。 一丝歉疚,浮上心头。 夕阳余晖下,层层宫阙,晕染着轻暖的色泽。 云意仰望九重宫阙,伫立片刻,轻轻叹息了声,才大步走入宫门。面对皇宫,她没有过去排斥与惶惑。只因,风息在这里给了她最美好的回忆。她本想过两天再与风息道别回大禹,只是,她没想到,离别来得这样快。 刚才接到密信,华殇出事了! 说的秘密会见别国细作,密谋叛国。被现后,还武力反抗朝廷,强行救走奸细,之后又鼓动奔雷军,与朝廷的军队镇南军生武力冲突。如今竟被扣上通敌叛乱之罪,被押解回京受审。 此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联想到宝湘之前的威胁,云意心急如焚。密信中所并不详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非但华殇,就连奔雷军也被牵扯其中……宝湘端的好算计。牵制她,又趁机剪除太子羽翼。 脑子里千头万绪,只顾低头走路的云意不想一头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安神香的气息,瞬间安抚了她的浮躁。 “风息。”她头也不抬,顺势搂住他的腰,深深吸了口气,似想将他的味道深深刻在心底。 “云云,我都知道了。”玉白的手指温柔地轻抚她的头顶,温柔的嗓音轻轻落在耳际,“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云意抬头,“不。你身为扶兰皇,有太多事要做。我不希望再冒出一个伪帝。”那样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风息身为王者,太多的身不由己。他已为自己牺牲太多。 风息默然,她眼中的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她心意已决……虽然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留下她。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他不是百里嚣。不会将她藏起来,如同私有物那般对待。在他眼中,她是九天凤凰,浴火重生,只为翱翔。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棵可供她栖息的千年梧桐。 本书由,请勿转载! 090 师父,前尘旧事 云意骑着快马星夜兼程,一路飞奔回京。****** 连府邸都不及回,便一路冲入皇宫。一身煞气,满目寒霜,一路畅行无阻。 昨夜刚下了场大雪,皇宫内处处可见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御花园里,云意驻足,只见菩提树下,少年正静坐焚香,女敕黄的衣袍,满地的碎玉乱琼,衬得他眉目清澈,肌肤剔透,此此景,足可入画。 察觉到有人,少年头也不抬,“朕说过,不许打扰朕。朕要为老师——呃?”银红的衣摆映入眼帘,李沧遗愕然抬起头,一张绝艳的脸已渐渐压了下来,芙蓉春江,美艳慑人,足可颠倒众生。、 心跳漏了一拍,李沧遗张口结舌,“老、老师!”转瞬却又蓦然用力抱住云意的大腿,语无伦次:“老师,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都说你被人杀了,我不信……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会回来的……” “皇上。”云意淡淡将他推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墨瞳深深,如渊如海,“华殇呢?” 李沧遗愣了下,颇为失落地垂下脑袋:“老师……怎么就不先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云意扯了下嘴角,仰头盯着头顶茂盛的树冠,碧绿的叶子,满树秀丽,“这就是弄梅镇那棵传承了上千年的菩提树吧。听说,陛下为了将此数移植宫中,动用了羽林卫,屠杀了镇上所有的居民。” 李沧遗僵住,目光闪躲,呐呐不成:“我、朕……那是……都怪那些贱民,为了区区一颗树,竟敢公然侮辱朝廷辱骂于朕……宝公公说过,朕乃天下之主,大禹国的一切都属于朕。无论朕要什么,都理所应当。胆敢不给,必杀无赦。” 云意挑眉,贱民?杀无赦?这都是宝湘交给他的东西么?忽而有些怀念最初相遇时,那个羞涩内敛的美少年。才离京月余,一切就都满目全非了么? 久等不见她反应,李沧遗忐忑地抬眼,几乎不敢看她的眼,“老师,我做错了吗?” 云意深深睨了他一眼:“宝公公说的没错,大禹国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臣想奉劝皇上一句,这世间,总有些人和事,是例外。” 宝湘打的什么主意,她多少能猜到。将李沧遗从羞涩少年变成令人畏惧憎恶的暴君。只有这样,他才能牢牢掌控李沧遗。毕竟,一个没有根基又不得民心的君主,想要稳坐九五之尊,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宝湘究竟有多大势力,目前连她也不大清楚。若非篡改遗诏拥立李沧遗上位,她还不知道,原来镇南镇北两路大军都是他的势力。 她的冷淡疏离,让李沧遗很不安,“师父,别生气。以后我再不做那样的事了。”他轻扯她衣袖,麋鹿般的眼眸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云意淡然一笑:“臣不生气,也没那资格生皇上的气。臣此来,只想问一句,华殇在哪里?”按照所得消息,华殇早在两天前被押入京中。 子幽等人,秘密刺探过,均无所获。待在地牢的,不是华殇。 那么,华殇究竟藏在何处,怕只有李沧遗知道。她希望,这只是宝湘主导的阴谋,李沧遗……希望别让她太失望。 “哦。”李沧遗嘟着嘴,满脸不高兴,“他们说四皇叔暗通北韩奸细,图谋不轨。被人撞破,他不但不配合捉拿奸细,反倒还杀死了不少大禹国的将士。” “华殇私通北韩,可能么?他若要图谋不轨,当初就不会拒绝皇子位。而且,臣说句诛心的话,这锦绣江山,若他要,臣拼尽一切,也会为他夺取。皇上忘记宫变那夜的事了?” 云意神色疏淡,语气铿锵,利如刀锋,隐约透出一股霸气。 她如此大逆不道,李沧遗竟也没生气,他颔颇为赞同:“老师说的,甚是有理。若是四皇叔想要这皇位,凭老师的本事,自是能为他争取。只是——” 他抓住她的衣袖,眼眸清澈,如水如镜,“他的确与北韩之人私会。将士们道,四皇叔称那人为师父。而那人,是北韩的逍遥王。” 顿了顿,又补了句:“而且,朕问过四皇叔,他的确为了救那人,杀了大禹将士。因为,那人是他师父!” 云意心神猛然一震:华殇的师父?北韩的逍遥王,她在大燕时曾听人提过。据说个性放浪不羁,本是被封为太子。奈何,册封那日,竟公然抗旨,只说要做个逍遥闲散王。竟挂冠而去从此杳如黄鹤。从此世人称其为逍遥王。 难道逍遥王就是养育华殇最后又弃之不理的师父? “我要见他。”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华殇,好过自己胡思乱想。 “这——”李沧遗犹疑,她目光一寒:“怎么?皇上想要秘密处置了本相的人?”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沧遗摆手否认,赶紧澄清,“我这就带老师去见四皇叔。” “慢着!”两人才迈开脚步,蓦然听得一声低喝。 谁来找死?云意回头,只见穿着青金色蟒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来,下颌微仰,神色倨傲,仿佛高不可攀。 李沧遗目光缩了缩,垂低着脑袋上前:“五爷爷。” 五爷爷?云意打量那人,浓黑长眉,鹰钩鼻,薄唇,下颌留了长须,长相颇有些刻薄,这又是哪里冒出的爷爷?皇帝在位时,这些兄弟也大气也不敢出来喘个,如今皇帝一死,欺李沧遗年幼,又跑出来充长辈的派头? “嗯。”被称为爷爷的李晟矜持地点了下头,旋即目光转落云意身上,“想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左相大人了。见到本王,竟也不懂得礼数。” 云意压根看他不顺眼,语气之间也丝毫没有恭敬之意,“恕本相眼拙,愣是没认出您是哪位王。”脑子里搜寻了番,才隐约记起皇帝为数不多的几个兄弟。有个排行五的,叫李晟,封平王。 “你——”平王欲怒,然想到什么,神色一转,露出阴森森的一笑:“呵呵,左相大人不认得本王不要紧,只要认得宝千岁就行。宝公公让本王替他问候左相大人一句。” 宝湘?云意眸光一凝,心头几分沉重。这厮竟还没死?还道这些平日默默无闻的老家伙怎么出来蹦跶,原来是自以为靠上了靠山。 “呵,宝公公他该问候的是阎王而非本相!”既没出面,想是身上的毒还没解。 平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原云意竟连宝湘也不惧?要知道,宝千岁之名,只要提及,朝中谁敢不买账? 云意懒得与他扯淡,当即拉着李沧遗道:“本相与皇上还有要事相商,平王若无要事,请自便。” “慢着!”平王抬手一阻,阴测测地笑睨着李沧遗,“皇上难道忘记了宝公公的交代?” 李沧遗瑟缩了下,似是畏惧至极,然下一刻却挺起胸膛,挡在云意跟前,“公公的话,朕都牢记着。只是,左相乃是朕的老师,尊师重道,五爷爷难道不懂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的话,朕也不得不听。何况,四皇叔本就是老师的人,老师怎么就见不得!” 平日里畏畏缩缩对自己静若寒蝉的小皇帝也敢公然反抗自己,平王气得浑身抖,指着他鼻子:“好啊。皇上这是翅膀硬了,只知尊师却不知敬老。我这个五爷爷的帐不买也就算了,竟连悉心栽培你的宝公公的话也不放眼里。” 云意则目露笑意,一掌拍开平王的手,傲然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手指着皇上?宝公公本是奴才,自当为主子效力。哪里还有奴才要挟主子的道理?尔等要清楚,在大禹国,皇上才是一切的主宰。” “老师说的好!”李沧遗拍手称快,歪着脑袋冲平王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在大禹,朕才是主宰。这话,宝公公也说过!” 这小鬼!云意转头嗔了他一眼。刚才还缩头乌龟似的小心翼翼,怎么这会子倒像是仗着她的势……也胡作非为起来。嗯,不过她喜欢! “你、你们——哼!”平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末了,一甩衣袖,阴测测笑道:“左相大人,别高兴太早。本王这还有惊喜等着你!” “来人,将人给带上来!”击掌之后,便见两名护卫倒拖着一名女子近来。 女子被随手丢弃在地,身后所经过之处画出长长的血痕。雪白血红,强烈对比,触目惊心。 女子长覆面,身上薄薄的单衣破裂,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外翻的伤口,遍布浑身,看起来十分可怖。 云意面沉如水,虽看不清女子脸面,然却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心陡然沉了沉。 平王斜眉一笑,施施然走到女子身边,猛然一拽女子的长,强迫她抬起脸来:“好巧不巧,本王刚才恰好抓了个胆敢冒充左相大人的女子。” 红璧!云意面上不动声色,袖子下却紧紧握拳。 遍体鳞伤的女子,唯有一张脸,完好无损。显然,是特意留着给她分辨,好狠狠挫她一挫! “这女子也恁大胆了,竟敢冒充大名鼎鼎的左相大人。还敢大摇大摆地入宫来,啧啧,看,这是本王从她身上搜出来的皇上御赐给大人您的腰牌!”平王拿出一枚金黄色的牌子在云意等人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笑问:“说说,左相大人让你假扮他的模样入宫,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红璧淡淡看了眼云意:“我不认识什么左相大人。也没人指使我。” “还嘴硬!”平王神色一拧,手拽着她的用力一提,红璧疼得闷哼了一声。 云意眼底燃起了火,二话不说,抬手一抓平王髻,一把将他给提了起来,甩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啪”,平王的脸一歪,和血吐出一条牙齿,“狗仗人势的东西!她就是本相安排的人又怎样?本相喜欢让人扮着自己玩儿,你管得着?”每说一句,便是一记耳光。 平王痛得不断惨呼,口中含糊大喊:“来人,来人快来救本王!快、杀、杀了原云意!” 平王的护卫蠢蠢欲动,云意抬眸邪魅一笑:“谁敢过来,本相取他狗命!”说着一手掐住平王咽喉,一下子将他狠狠撞在树干上,痛得他眼冒金星,连声都出不了。 护卫大惊,不敢再前进一步。 李沧遗看似惊惧地缩在旁边看戏,眼底却露出微微笑意。老师与宝公公,谁胜谁负。朕、很期待。 再甩了几个耳光,平王脸肿得像猪头,云意才罢手,提着他将他狠狠甩到红璧面前,旋即,蹲,缓缓扶着红璧坐起,目光湛湛看着她道:“多余的话本相不想说。眼下仇人在此,他如何待你,你可一一报复回去。” 红璧定定看了她一会,轻轻摇头:“主子。够了。”不过被用了刑,这点子疼痛她还受得住。她沉不住气,被人诱入宫中,被抓住,已是坏了主子的事。主子没有怪罪,还为自己出头。这已是天大的恩赐。若换做从前,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来到她身边那时,兰皇陛下曾说过,当她的属下,你不会后悔。 云意注视她,旋即道“既如此,依你。且留他一条狗命!” 头上一阴,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云意神色一晃,蓦然回,扬起脸,子幽刻板的脸渐渐低下来,黑色的伞面下,苍白的皮肤,仿若透明。 “爷,回来了。”他将她拉了起来,目光已将她仔细端详了个遍,末了,面无表吐了句:“瘦了。得补。” 云意默然相视,子幽还是那副面瘫脸。可他的关心,她能感觉。久违的温暖袭上心头。她之前虽有书信传回府中,然太过匆忙,也没派人捎信,便直接冲入宫来。想必,子幽担心了,素来不喜白天的他,这才闯入宫来。 “先将红璧送回府医治吧。” “嗯。”子幽转向红璧,淡漠的目光隐藏着淡淡的威严,“回去好好反省。”无论什么理由,拖累爷,坏爷的事,都该受罚。这点,回去再处置。 红璧羞愧地低下头,默默任人将自己抬了下去。 “我们,回去吧。”子幽面无表,撑着黑伞,手自然而然勾住她的手指,云意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子幽目不斜视,仿若未觉。 “老师!你不是要见四皇叔么?”被忽视的李沧遗噔噔跑了过来,抱住云意的手臂,不动声色将她扯了过来,子幽松松勾住的手指一下子从她指尖滑落。 子幽默默看了眼李沧遗,寒意如潺潺之水,向他涌来,李沧遗浑然不觉般,紧紧抱住云意的胳膊,“老师,我们走吧。先让这位——”无辜的纯净的眼眸对着子幽眨了眨,“大叔先回去吧。” 大叔?云意嘴角一抽,下意识地瞥向子幽,面瘫脸看不出丝毫不悦,但是,明显感觉四周气温下降了许多。 “怎么了?大叔还有事吗?”李沧遗偏头,一脸迷惑,表纯真。 白子幽神色不动,却有一句话清晰钻入李沧遗耳朵:“年纪比爷小的,爷一概不喜。” 李沧遗脸色微变,这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只说给他一人听的话。云意似有所觉,低头看他,白子幽已撑着伞,转身走开。漫天白雪中,他一身黑,风姿独秀。、 云意不由轻轻眯眼,觉得四周的红梅白雪,亦抵不过那一袭寂寥的黑色。那是她生命中,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子幽,会一辈子陪伴自己么? “老师?”李沧遗仰着小脸,唤回失神的她。 云意挣月兑他的手,与他一道,前往关押华殇之地。 “这是?”云意狐疑,“这不是皇上寝宫?”小鬼在搞什么,把她带到这里作甚? “老师别急!”李沧遗朝她神秘一笑,忽然用布条蒙住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 云意耐着性子,侧耳倾听,隐约听到细微的声响,随即脚下一低,竟在落在了台阶上。她一把扯下蒙眼的黑布,眼前是一道红色的火光。 转脸,正对上李沧遗羞涩的脸,“宝公公说过,重要的东西,放哪里都不如放在自己枕头底下安全。所以……皇叔就在朕的寝宫……” 云意表示一阵无语。 就着火光,沿着台阶步步而下,穿过长长的涌道,两人来到一间石室。 石门开启,里头是一个布置舒适的房间。 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华殇盘膝坐在地上,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忙睁开眼,见到云意,蓦然怔住。 似惊似喜,又唯恐此此景是梦,半天,也没敢叫她。 “华殇!”直到她微笑走近,熟悉的芬芳扑鼻,华殇才如梦初醒,狠狠将她抱住,“雅、公子!” 李沧遗目光一暗,嗓音隐含一丝阴沉:“四皇叔。” 华殇惊了下,才看到隐在云意身后的李沧遗。 ------题外话------ 谢谢y1214亲送的鲜花! 本书由,请勿转载! 095 替身,情意 思绪翻涌,一个名字不禁月兑口:“画楼!” “住手!”临渊冷喝,突然欺身扼住她的脖子,神色冷厉,杀气腾腾,那一刻,云意感觉身上血液都似乎被凝固。 “公子!”华殇心焦,鬼泣出手,云意抬手阻止了他。 临渊逼视着,双目赤红,犹如妖魔:“看清楚,站你面前的是临渊。绝非任何人的替身。爱也好,恨也罢,你的感情,都只能给与我临渊。若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说完,袍袖一拂,香风卷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眯眼瞬间,临渊已失去了踪影。 云意伸手轻轻抚了下脖子,眼中露出一抹深思。替身么?沈画楼,是刚才幻象所见的与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么?师父也姓沈,却从未告诉过自己名字。这惊人的巧合,还有师父手中私藏的那话本,历史环境还有人物,竟和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惊人的相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画楼,临渊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临渊深恶痛绝的神色,莫非曾被当做是谁的替身? 疑云重重,看来,要想弄清楚,终还是得从临渊身上下手。 “公子,你没事吧?” “老师,你还好吗?” 云意回神,对华殇摇头一笑,转眸却见李沧遗轻晃自己的衣袖,盈了清浅水雾的眼,正巴巴望着自己,神色之间似乎很紧张。 “老师,刚才那个真的是国师吗?不会是让人给掉包了吧?哪里还有半点神仙模样,刚才那样子,简直和魔鬼没两样!我好怕他杀了老师!” “皇上说对了,他压根不是神仙,是他神棍!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云意失笑,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刚才临渊的样子的确可怕了点,连她都有些发憷。 “呵,左相大人不是最厌烦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么,何不也如对待万佛寺那样,直接带人掀了通天塔!” 大言不惭的是宝湘,他甩着帕子,笑得跟朵花似的,眼底却暗藏锋芒,“说实话,刚才那怡和公主也着实不错,左相大人若不想华殇娶,自己娶回去权当摆设也好。就像现任夫人,杂家听说大人可从未踏足她的房门,就不知道当初流掉的孩子打哪儿来的。” “我说——”手指一点,欲点云意胸部,云意直接提着李沧遗迎上去,宝湘那一指,正指李沧遗嘴唇,顿时一个哆嗦,连忙缩回手,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寒不已。 李沧遗脸颊一红,忙挣月兑云意,缩到一边。云意懒懒扫他一眼,小样,刚才竟然暗中揩油。莫非近墨者黑,这小皇帝也爱南风那一口? 失态不过刹那,宝湘又挂起阴柔的小脸,凑近来,别有深意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杂家专治疑难杂症,要不,杂家给你把把脉?” 云意扯扯嘴角,坦然直视他:“本相没病,有病的是公公。”这厮想做什么?想以她的身份来要挟? “至于娶妻生子,乃是本相家务事,犯不着公公操心。倒的公公,既然已替上官家平反,才真真该让皇上给你赐门婚事,繁衍子嗣才是正经!” “公公是太监,怎么生孩子?”李沧遗小声嘀咕,疑惑的眼神往宝湘身上转了转。 云意诡异一笑:“宝公公手眼通天,生孩子又算得什么。皇上若有心,只管赐婚。刚才臣也说了,宝湘与怡和公主有夫妻之缘。皇上若不想娶,就让他娶好了!” “这——”李沧遗眼珠子一转,看着宝湘,“公公?”宝湘冷冷一瞪,他忙缩了缩脖子,将念头打消。 云意纵声一笑,“谁爱谁娶,皇上与公公好好商量吧!”自携了华殇,洒然离去。 “公公。”云意一走,李沧遗便似瘪了的气球,对着宝湘大气也不敢喘。 宝湘坐到椅子上,翘着腿,似笑非笑睨着他:“皇上出息了呀,这都算计到杂家头上来了!” 李沧遗缩了下脑袋,喏喏道:“朕、朕这不是学老师开玩笑么。公公何必生气!” 宝湘定眼看了他半晌,哧了声,随手一吸,将桌面上的画像给摄了过来,边展开看边道:“那怡和公主,皇上娶了吧。” 李沧遗神色一垮:“朕不喜欢她。” 宝湘抬眸:“那皇上喜欢什么样儿的,杂家给你找去!” 李沧遗脸色一红,小声说了句:“像老师那样的……” “谁?”宝湘的眸光陡然犀利,似要探进他的心底,这小鬼难道也察觉了她的女子身份? 李沧遗似浑然不觉,睁大眼睛,几分希冀地瞅着他:“公公,能找么?朕听闻扶兰国的皇上才娶的皇后,就长得和老师差不多,朕、朕也想……”说到最后,似极为不好意思,他几乎把脸埋在胸口,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 宝湘目光缓和,心道,看来这小子虽对小云儿也起了邪念,到底还不知晓她的身份。 “这个未必不可。只是,寻访需时间,眼下怡和公主就在大禹,和亲已是必然之势。身为皇帝,本就身不由已。你是娶也娶,不娶也得娶!” 宝湘说这话时,看起来十分懒散,满不在意的语气,实则不容置喙,不从拒绝。 李沧遗可怜兮兮的唤他:“公公?” 宝湘挑眉看他:“帝王后宫三千,杂家也该给皇上张罗张罗了。皇上,你说、是也不是?” 言外之意,若不娶怡和,就得娶多多的女人?李沧遗惊怔了下,旋即无比委屈应道:“一切听从公公安排。” “主人。”临渊回到通天塔,面无表情的药奴上前见礼,“滚!”临渊袍袖一拂,那药奴被拍飞到一边。 一路登上最顶层,但凡出现在他眼前的生物,都被他拍飞。此刻的他,暴戾到了极点。积聚在心中的情绪,忽然找到突破口,如火山爆发。 “滚!”进门看到窗边一抹身影,临渊下意识地吼了声,那人蓦然转身,面无表情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如同透明。 临渊怔住,“白子幽?!”旋即冷冷一嗤,“怎么?大白天的跑出来吓人,着实不像你的风格!当心太阳一照,你就原形毕露,吓死个人!” 子幽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定定看了他一眼,“怎么?” 临渊吸了口气,一言不发地歪到塌上,手撑着腮,只看着眼前摇曳的灯火出神。 通天塔乃是阴晦之地,哪怕点着灯火,也显得阴森可怖。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这样的环境,可如今看着周围的一切,竟觉得厌恶无比。 原来,他也跟小云云一样,喜欢光明与温暖。可惜,他注定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噗。”一个小本子飞过来,临渊下意识接在手里,狐疑抬头望他。 子幽不带情绪道:“这是克制反噬之法。” 闻言,临渊冷冷一笑,随手将本子扔回给他,讥讽道:“怎么?怕我控制不住,生吞了你家主子?这东西,还是留你用吧。你白家世代被种下禁咒,不许染指主子。万一你哪天情难自控,这些法子也好留着参详!” “何况,我若失控,被她杀死,不也正如了你的意。你可带她回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我做这些,不为你。”白子幽直接将本子扔回他怀里,“他曾经托付我,要照顾于你。” “又是他!”临渊倏然大怒,抓起本子用力一揉,随手一撒,碎纸屑漫天飞舞,衬得他容颜狰狞如鬼:“沈画楼!他真是阴魂不散!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他的替身,为什么?” “爷她,没把你当替身。”虽然临渊口说所有人,但是子幽明白,他只在意云意的想法。当即一口点破。 “她没有?她刚才还对我叫那人名字!”临渊盛怒之下,月兑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不迭。 果然,子幽追问:“她记起了?” “没有。”临渊撇开眼,“呼”一下吹灭了灯。室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子幽如鬼魅般近身,微低头,面无表情:“灭了灯,也能把你看个清楚明白。” “白子幽!”临渊转头,眼底怒火熊熊,“本尊真想一掌结果了你。” “你没这能耐。”子幽陈述事实。临渊气得差点噎住,他深吸了口气,“她刚才模到了双鱼佩。许是想起了零星记忆。她已经不止一次将本尊错认成那人,本尊恨不得杀了她。” 子幽默了下:“爷只是失忆。她绝不会认错人。” “你就那么笃信她?”临渊怒极反笑,嘴巴勾起一抹讥讽,“别忘记,你眼中精明睿智的主子当初不过是个傻子!” 气氛骤然一凝,临渊感觉到了一股摄人的寒意,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他顿住,感到一阵懊恼。他太激愤了,以至于说出这种伤人伤己的话。 想当初,因为旁人笑话她曾是傻子,自己不知为此杀了多少人!可如今—— “嘭!”桌子四分五裂,脸上被风刮的疼痛,抬手一模,已是见血,这是子幽给的惩罚,临渊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该死。 一阵窒息的静默。 “哧”临渊轻哧,似自嘲又似讽刺他,“白子幽,你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她并非大燕国的公主……当她想起一切,本尊很好奇她会如何处置欺瞒一切的你!” 白子幽面不改色,清冷飘渺的嗓音幽幽回响:“我从未说过她是大燕国的公主。也不怕她想起从前的一切。怕的,是你!” 临渊顿时咬牙切齿:“该死的白子幽!”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子幽:“彼此。” 临渊一掌甩过去,白子幽身形如魅,瞬间消失转瞬,又在回到他面前。 临渊觉得跟白子幽玩,只有作死的份儿。当即思量着道:“她如今当大禹国丞相,风生水起,又有美男相伴,艳福尽享。何必让她回到当初那种绝望痛苦的境地,白子幽,不如你再设法封印她的记忆?” 子幽冷然道:“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临渊冷笑:“蠢事?我看你那才叫蠢。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整天声也不吭个,她会看上你才怪!” “你天天晃,也看不上你。” “……”临渊觉得自己再和白子幽多处一刻,只怕要折寿十年。白子幽就跟沈画楼一样,令人厌恶至极。 盘算着怎么扳回一局,听得子幽漠然问:“他怎样了?” 他?沈画楼!临渊恶毒一笑:“死了。” 白子幽静静看他,末了,劝了句:“你们是兄弟。” “好个兄弟!”临渊怒极反笑,黑暗中,容颜如花,眼神苍凉如水,“本尊可高攀不起!本尊是万人唾弃的妖孽,人家是万民景仰的圣子。白子幽,你瞎了眼,说谁是兄弟呢!” 说完,霍然起身,来到窗边,纵身一跃,万丈深渊,朔风凌冽,仿佛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那痛,却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双生之子,境遇却截然不同。一为仙,一为魔。一个身在云端,一个零落成泥。为什么?上苍如此待他? 天既不仁,他便逆天!想起那年的血流成河,想起那堆积如山的尸骨,想起那些人惊恐绝望的眼神,临渊不禁放声大笑。笑声零落在风里,却比风,更萧瑟。 白子幽临窗俯视,茫茫暮色中,临渊的身影如同凋零的风筝,被风扯得七零八落…… * “舞阳?”云意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此刻显得消瘦苍白,眼底的憔悴,再艳丽的妆容也无法掩饰。 那身大红色织锦的长裙,穿在她身上,仿佛褪尽了艳色,唯剩下黯淡。 曾经眉目之间的张扬,此刻被郁色所取代。 云意知道在皇帝驾崩后,舞阳过得并不如意。曾经被她欺负的人,不再将她放在眼中,使尽各种手段,算计她,陷害她。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失势的公主。 她的境遇,令云意不禁回想起在大燕宫中那段时日。 “原郎。”舞阳默然凝视她,良久,开口唤道,声音隐含一丝疲惫。 “公主这是要入宫见皇上?” 舞阳轻轻点头,“想不到还能再见你。出发前能再见你一面,我心满意足了。” “你肯去和亲?”云意有些意外她的顺从,俗世艰辛果然能磨去人的棱角。 舞阳笑了下:“不然能如何?”苦涩之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强,她抬起下巴,“百里嚣既不怕天下人诟病,要娶我这残花败柳,我又何须怕他?纵燕宫是狼窝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反正——” 她蓦然顿住,目不转睛注视云意,目光忧伤而深情:“不能嫁你,嫁谁都一样!” 云意淡然自若。舞阳的感情,她无法回应,只能表示歉意。 “原郎!”舞阳蓦然扑进她怀中,云意顿时僵住。 ------题外话------ 五一外出,才回到家,更新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96 了恩怨 子幽 “公主自重!”云意连忙推开她,目光丝毫不错地审视着舞阳,最近身体有了小小的发育,拥抱之下,很有可能露出破绽。刚才舞阳的举止,着实令她猝不及防,但若舞阳察觉了自己的身份…… 舞阳有些惊疑不定,她怔怔盯着云意,蓦然轻笑道:“呵,原郎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壮些……但是,这个小小的拥抱,不过是圆我此生一个心愿,即便是吃亏也是我吃亏才是,原郎何必如临大敌呢!” 笑容轻佻明艳,似乎又回到从前那个胆大妄为的舞阳公主。云意默然,神色之间还存着一丝怀疑。舞阳,到底有没有察觉? 舞阳止了笑,目光流转,似喜似悲,“原郎,自此别后,只怕相见无期。但愿你心底的角落,永远记得舞阳公主。哪怕声名狼藉,哪怕并不美好。但是,也想请你记住我。”顿了顿,深深注视了云意一番,隐含希冀道:“原郎没什么与我说的吗?” 云意暗自警惕,面上云淡风轻:“公主希望臣说什么?” 舞阳垂眸一笑,嘴角边勾起一抹苦涩之意,“罢了。到底是我强求了。你这样的人,即便连欺骗也是不屑的。何况,你若真说点什么甜言蜜语来骗我,我自己也不会相信。” 抬起头,她展颜一笑,神色明艳如花,几分洒月兑:“原郎,后会无期!”说完,毅然转身,巨大的裙摆,如同盛放的牡丹,华贵雍容,无与伦比。 云意迟疑了下,终是没有的动作。目送着那,华丽的背影,踩着骄傲的步伐,慢慢走入华丽恢弘的宫殿。 * 月挂柳梢,人约黄昏。 四野风起,夜半月如银。树影幢幢,月光从枝叶间漏下银色的光辉,在小径上画上斑驳的图画。 凌司青踩着破碎的月影,脚步轻快地走在林间小径上,月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隐约看可见唇边一缕甜美的笑意。 虽然四周寂静得几近阴森,然而她却半点也不惧。因为,前面是她心爱的男子在等待。 华殇。她抱着一丝希望相约,没想到他竟然真个应约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那是不是,他心中到底也是对自己存着一丝情意的,只是碍于原云意的威慑,不敢当众承认?又或者,他顾忌自己难宠的身份,不想让她太难堪? 脑海里千百种想法掠过,怡和公主凌司青越想越是满心欢喜,仿佛要溢出来般,脚步也愈发轻快起来。 不一刻,便到了相约之地。 月色如水,落光叶子的秃树下,一人背对着着她,负手而立,灰色的衣袂随风飘舞,淡淡的月光萦绕在他身周,分明是萧瑟颓败的景色,然而却出奇地透出一股清雅静美。 “师兄!”凌司青驻足,娇声轻唤,心仿佛跳出了喉咙口。光是一个背影,已足以让她心生荡漾。 情绪激荡,也因此让她忽略了许多细节。 随着她的呼唤,背对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月光下,是一张妖冶邪魅,如仙如魔的脸。 “公主,本相已久候多时。”云意勾唇一笑,笑容明艳如花,眼角眉梢挑起一丝讽刺。 “怎么是你?!”凌司青大声惊呼,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被风一吹,便散落渺渺烟气中。 “怎么?公主不欢迎本相么?”云意缓步走进,似笑非笑,凤目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夺魂摄魄。 凌司青却感到一阵寒意,她不禁后退了几步,“你究竟想怎样?” 云意挑眉:“该是本相问公主,你就快要嫁给皇上为妃了,怎么还惦念着本相的男人呢?” 凌司青站定了,停止脊背:“他是我师兄。我约自己师兄,有何不对?即便你身为大禹国的丞相,也管不着这师门中事吧!” “师兄?”云意嗤之以鼻,“逍遥王纵是华殇的师父,然而你却是北韩的公主,与逍遥王乃是叔侄,哪儿来的师兄师妹!” “这个左相大人只怕管不着。”师妹的确是她胡诌的,当初不过想戏弄下华殇。也是借机亲近,不想他竟然无动于衷。 “这个本相管不着,那这夜半之约呢?”云意讽刺一笑,“这莫非就是北韩的礼教?孤男寡女,夜半幽会,真真是令人惊奇。” 凌司青垂眸,脸埋在阴影里,沉默身子轻轻颤抖,云意冷眼睨着,以为她的羞恼成怒,不想,片刻之后,她却“扑通”一声跪下,抬起清丽的脸,泪眼迷离道:“左相大人,我真的很喜欢师兄。从师父口中第一次听说他的时候,就对他起了好奇之心。后来,知道他的大禹国失踪是四皇子,又听说了他的许多事,便再无法自拔……” “我知道自己此举着实有些不知廉耻,但是,还请大人成全。我只求能够呆在师兄身边,绝不会干涉他半分。他爱谁,是他的自由。我也绝不会过问半点。左相大人,怡和求您!”说着,稳稳磕了个头。 云意眉梢一挑,凤目中尽是冰雪之意。倒是她小看了此女,竟然能放段来求她。只是,这样的人才是可怕。 何况,她的男人,谁也别想染指。哪怕只是名义上,也不行! 见她良久没有回应,凌司青不禁抬起头,只见她容色如初上月华,然眼底深不可测中隐约带着一丝嘲弄,心如被什么刺了下,感觉有些恼恨。放下公主之尊,匍匐在此人脚下,她竟无半分动容。 那一闪而过的恨意,自然没能逃过云意的眼睛,她淡淡一哂,“华殇不肯要你,你就是跪死在此,本相也无法给你个良人。怡和公主,本相劝你,还是乖乖嫁给皇上为妃。莫再痴心妄想!” 凌司青当即怒目,霍拉一下子站起来,神色之间已不复刚才的柔弱,“若你死了,华殇自然会爱本公主。” 云意不屑:“你没那能耐。” “那加上本王如何?!”林中蓦然窜出一道人影,急如闪电,瞬息便至。那人站到怡和身边,衣袂飘举,翩然如仙,然神情却阴鸷得可怕,目光仿佛利剑,要将云意刺穿。 云意散淡一笑:“想不到,逍遥王还有听墙角的癖好。” 逍遥王闻言,脸色一沉:“你早知本王跟来?” 云意微微笑,不置可否。 “皇叔。”凌司青脸上还挂着泪,但却欣喜不已。有皇叔在,要除去原云意,轻而易举。毕竟,她曾被人废过武功。 “哼!”逍遥王转眸看她,颇为不悦,“竟向如此不堪的人下跪,简直丢了北韩皇家的脸面!” “我——”凌司青有些羞愧,低头不敢对上他犀利的目光。 转瞬,又抬起头,厚颜求道:“皇叔,帮我。我不要嫁给李沧遗。我要嫁给华殇!” 逍遥王微颔首,“放心,华殇毕竟是我的徒弟,此事我自有主张。” 这话说得,好似华殇的事就该他拿主意?云意冷冷扫视理所当然的逍遥王还有得意忘形的怡和公主,冷冷一嗤,“逍遥王确定自己能做的了这个主?” “师父,如师如父。华殇相对于本王的儿子,我若不能做主,谁能?”逍遥王傲然中隐含讥嘲。 云意别有深意地笑了下:“是么?若你果真是华殇师父,本相自然无话可说。然而,你不是。” 逍遥王倏然一凛:“你此言何意?” “本相听说了一桩故事。不如说给逍遥王听听。”云意抚了抚垂在肩侧的秀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二十多年前,北韩备受宠爱的皇子爱上了别国的名叫阿好的女子。为了那女子,他不惜放弃太子之位,然而,不想再回转时,那女子却已嫁入深宫为妃。” 逍遥王浑身都在颤抖,阿好,阿好。时隔多年,他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此生他爱极也恨极的女子。 云意瞥他一眼,继续道:“他想带走女子。可惜,女子不肯。他便由爱生恨,多次意图杀害她。幸而,女子命大。每次都有贵人相救。皇子此后不知所踪,数年之后,却又再次回来。这次,恰好赶上女子诞下二子。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没杀女子,却抱走了那孩子。” 微顿,云意定定逼视他:“那孩子,就是华殇。逍遥王,你为泄恨,生生让人家骨肉分离。却还大言不惭地充当华殇的师父,并且时隔多年毫无悔改之心,还企图挟恩以报。本相,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无耻的人!” “皇叔!”凌司青惊叫,不可置信盯着他,“他说的,真的吗?”如此说来,皇叔非但与华殇无恩,相反,还有仇? 逍遥王不理会她,只狠戾瞪着云意,脸色微微泛白,却愈发显得他神情狰狞,“那又如何?那个贱人,当年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嫁给皇家。我为她不惜放弃太子之位,她倒好,转身就投入帝王怀抱。还狡辩说是迫于无奈,本王看,她分明就是贪幕荣华富贵。却偏要装出清高嘴脸。这样的贱人,死不足惜!” 他那扭曲的脸,着实让云意不齿。华殇的母亲当年是明确拒绝过他的,什么放弃太子之位,都是他一厢情愿。他却以此来强求已嫁入深宫的阿好,实在太不可理喻。 “当年,你其实想杀了华殇吧。又或者,想利用华殇导演一出父子相残,母子相仇的戏码?” 面对云意的猜测,逍遥王恶毒地轻笑了下,恶狠狠道:“没错。本王就是想杀了他好让那贱人尝尝那剜心之痛。然而……如今我后悔当初没一掌拍死那孽种。留着他,果然就是个祸害。” 云意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如你这般恶毒无耻之徒,才真是世间祸害。我真为华殇感到不值!” 逍遥王哈哈一笑,神色几分癫狂:“那又如何?即便你真去跟华殇说我是他仇人,他肯信么?”我信。“沙哑沉痛的一声,惊住了逍遥王和怡和。 阴影中,一袭灰衣的华殇,缓缓走了出来。月色温柔,却无法抚平他眼底的伤痛。 那一刻的忧伤与痛苦,让云意感觉揪心。或许,她做错了?不该让华殇直接面对这场残酷的现实?”师兄!“怡和急着跑过去,她似乎想安慰华殇,然未触及他的衣角,便被他甩到一边。”师兄。“她伤心瞅着他,华殇浑然不觉,步步走向逍遥王。灰色的双眸之中,如卷起了惊涛骇浪。 逍遥王癫狂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深沉地直视华殇,丝毫不为刚才的话感到羞愧。 华殇在他面前站定,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刚才所言,都是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被人劫持,师父无意救下自己。原来,始作俑者竟然就是他素来敬重的师父! 心,如被刀割,鲜血淋漓:”为什么?“他问,不知在问自己还是问逍遥王。”哈,可笑!“逍遥王冷冷笑了下,”刚才本王说得还不够明白么?要怪,只怪你那不知廉耻的娘!“ 华殇嘴角紧抿,似乎用尽浑身的力气在压抑着什么,蓦然抬手一抽,寒光划过,”哧“地一声,鬼泣已深深刺入逍遥王胸口。 逍遥王浑身一僵,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华殇会伤害自己:”你——“”哧~“华殇面无表情地拔出刀,血色四溅,”这是你欠娘亲的。“”哧。“又一刀扎入,逍遥王的神色僵硬,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见华殇又抽出了刀,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道:”这是,你欠我的。“”啊,师兄!“怡和尖叫着瘫软在地,她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傻了。一个是她皇叔,一个是她爱的男人。可是,眼下却反目成仇,甚至兵戎相见…… 华殇收了刀,视线转向云意,悲伤在他眼底涌动,无言传达着什么,云意不禁轻轻叹息了声,”他是你的仇人,随你处置。我不会干涉!“ 华殇眉目略动,灰蒙蒙的眸子微微闪了下,随即转身就走。云意冷冷瞥了眼还在淌血的逍遥王,毫不停留地离开。”爷!“一条飘渺无声的身影陡然闪身而出,云意驻足,是子幽。 风鼓起他的袍袖,淡淡的月色给他透明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辉光,愈发衬得他淡漠悠远,不染尘俗。”要不要,将华殇给追回?“他看了眼华殇消失的方向。 云意轻轻摇头:”让他静一静也好。有些伤口捂着永远也好不了,就让他,找个地方好好晒晒心底的伤痛吧。“ 过去他的世界只有她,现在,他的世界多了许多东西。却也添了许多的悲伤无奈。 抬头看着他手中的黑伞,不禁挑眉:”晒不得太阳,晒月光也不行?“ 子幽面无表情道:”习惯了。“ 云意嘴角一扯,举步缓缓走在林间小路。子幽不发一言,紧紧跟在她背后。”嗯?“云意狐疑地嗅了嗅,脚步一顿,”子幽,你最近常去何处?“她怎么嗅到了临渊身上那种香气? 子幽似有心不在焉,一头撞上她后背,云意吃痛,倏然转头,却恰对上他低下的面容。 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他的呼吸都是清凉如水的,拂过脸上,却有种异样的灼热。 云意目光缓缓扫过他密织的长睫、挺直的鼻梁,落在微白的唇,再滑过那尖细的如冷玉削成的下巴。 只见他喉结微微滑动了下,心念一动,不禁轻轻碰了下他的下巴。 子幽睫毛轻轻一颤,却并没有躲开。云意意外地挑起眼角,戏谑一笑:”竟没躲开?莫不是被掉包了?“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面皮。 子幽面无表情注视着她,黑伞蓦然歪向一边,冰凉的手蓦然扣住她的腰,云意呼吸一滞,只觉他那深黑的眼眸如同漩涡般,似要将人的三魂七魄尽吸入其中。 ------题外话------ 昨天出门了,回来没及更新。今天收假第一天上班,太忙,更晚了。亲们,抱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97 爷 罚我 这样的子幽……云意不由怔忪,唇上蓦然覆上冰凉,她倏然瞪大眼睛,惊讶的视线里,是他薄透无暇的肌肤,还有深不见底的双眸。那眸中,深深的漩涡,极致的黑,又似蓦然开出璀璨的花来,令人神迷心醉。 青涩而冰冷的吻,轻盈辗转,鼻尖是他特有的飘渺而清冷的气息,云意仿佛跌入一个迷幻的世界。她久久屏息,眩晕感袭来,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什么,却蓦然抓了个空。 清冽的空气灌入,眼前只有如银的月色,只见子幽猝然背对的身影。 云意下意识拉住他:“白子幽!”咬牙切齿,“轻薄了爷,没个交代,别想跑!” 心跳加剧,脑海里千头万绪,犹如被风搅乱一池春水,不复平静。云意扯住子幽,强迫他面对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子幽,看着爷。” 白子幽依言,纤长的睫毛微掀,平素淡漠如风的眼眸,盈满了月的迷离,如同氤氲着一场绮丽的梦境。 云意不禁心神一荡,子幽蓦然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板着脸吐出一句:“爷,罚我。” 云意垂下手臂,握住他的手,十指轻轻挤入他的指缝之间,轻轻扣住,倾身将头枕在他的肩头,附耳轻语:“要爷,怎么罚?” 温软的呼吸激起他一阵深深的战栗,白子幽微抿着唇,浑身紧绷不已,“呵,别紧张。爷又不吃人。”邪魅的低笑自她唇间滑落,轻轻震颤在耳侧,那笑似有魔力,直钻入人的心里,白子幽蓦然用力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激荡在胸臆。 “爷,我去面壁。”他声音嘶哑,就在云意以为他要失控,他却蓦然松开手,将她猛地推开。 嗯?云意猝不及防,回眸时,白子幽已失去了踪影。 云意若有所思地抚着嘴唇,旋即轻笑出声。 白子幽,胆子肥了啊,竟然轻薄爷?轻薄之后,竟逃之夭夭。等着,看爷如何收拾你! 不过,显然白子幽没给她机会。接下来的几天愈发神出鬼没,云意又忙着筹备皇帝大婚之事,因此也没空去专门逮他。 一晃数日过去,皇帝娶妃之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云意总算可以喘口气。 玉,藤架下。李沧遗正靠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微眯着眼,似睡非睡,好不闲适惬意! 蓦然,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朝着来人露齿一笑:“老师,您可来了!” 云意缓步行过去,但见他眉眼弯弯,眼眸晶亮,一副十分讨喜的样子,颔首微笑打趣道:“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臣观皇上红光满脸,喜上眉梢,想必是大婚将近,皇上高兴地很!” 闻言李沧遗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明知道我不喜欢那北韩公主,心里正苦着呢,哪里来的欢喜!” “好了。”云意揉他头发,那发丝又细又软又滑,手感很是不错,“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怡和公主也是北韩有名的美人儿,哪里就能委屈了皇上。何况,帝王后宫三千,眼下才怡和一个,日后皇上自可娶你心仪之人。” 李沧遗拨开她的手,捂住头,委屈控诉:“老师,你又弄乱朕的发型。” 云意看他凌乱的发髻,不禁失笑:“这也是发型。凌乱美,懂么?” “凌乱美?”李沧遗一脸迷惑地摇头,“是什么东西?老师哪儿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汇?” 那迷茫的略显呆傻的表情,取悦了云意。她顺势捏捏他弹性十足的脸蛋,坐到他身边:“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沧遗似乎有些羞赧,他四下张望了下,小声道:“我、第一次娶亲,有点、害怕。” “呃?”云意愣了下,眼底已是笑意四溅。饶有兴致地凑到他耳边:“皇上怕什么?那怡和公主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何况,成亲这种事,臣又能帮皇上什么?” “我——”李沧遗低头绞着手指,蓦然抬眸,水雾迷离的眼巴巴瞅着她:“我想让老师,成亲那夜陪着朕。” 闻言,云意险些被口水呛到。洞房花烛,要她陪着他?这小鬼还嫌她名声不够臭么?只怕御史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老师?”李沧遗轻轻摇晃她的手臂,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不好?” “当然——不好!”云意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肃容拒绝。这要求简直太荒唐,坚决不能答应。 李沧遗苦着脸,见她板着脸,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只得怏怏地叹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不然,老师陪我喝酒!” 云意眉梢一挑,却见他已转身神秘兮兮地从花丛中拿了个酒壶出来,“老师不是喜欢我酿的酒么?这还剩下一些,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李沧遗很是豪气地对着壶嘴灌了一通,旋即将酒壶递给云意。 云意迟疑了下,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李沧遗目光微闪,又将酒壶接过去,看着她,对着壶嘴轻轻舌忝了舌忝。 云意老脸一热,这小鬼…… 酒壶见了底,李沧遗早已醉趴在椅子上,云意满面酡红,醉眼迷离,脚往地上蹬了下,整个人窝在摇椅上,轻轻摇晃。看样子也醉得不轻。 四周静谧,雪落无声。 不多时,醉得一塌糊涂的李沧遗缓缓掀开眼睫,眼底波光荡漾,三分醉意中却带着七分清醒。 他侧转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意瞧。她微阖眼眸,密织如羽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脆弱而美丽的蝶。脸染芙蓉色,唇似三月桃,尖细下巴,线条柔和秀丽,被酒液沾湿的发丝轻轻贴在玉色的肌肤上,连呼吸都散发着香甜,衬得她那醉意迷离的神色愈发瑰丽动人。 李沧遗痴痴望着,不禁屏住呼吸,缓缓凑近她……呼吸相闻,眼见就要贴上她的红唇,背后蓦然传来一声轻咳:“咳咳!” 李沧遗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宝湘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眯着眼俯视他,嘴角吟着意味不明的笑,“公、公公怎么来了?”李沧遗做贼心虚,目光闪躲,连话也说不利索。 宝湘偏头,好整以暇地笑了下:“杂家来提醒皇上,礼服已做好,请皇上移驾一试!” “哦,朕这就去!”李沧遗说完,一下子弹起身,低着头逃也似地走了。 宝湘凝眸,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转身坐到椅子上。专注的目光,落在云意娇艳欲滴的面容上,嘴角一勾:“真真是勾魂的妖精,无怪乎连那小鬼都被你勾去了魂儿!”缓缓抬手扶上她的脸—— 云意却蓦然睁开眼眸,眼底如盛开了红莲,璀璨夺目,“宝公公!” 宝湘蓦然一顿,旋即捂嘴轻笑起来:“呵呵,小云儿好狡猾,竟然装醉,该罚!” 那轻佻的语气,爱昧的笑意,让云意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撑起身子,偏头看着他,扯出一丝讽刺笑意,意味深深道:“论狡猾,谁能比得上公公。一国之君,满朝文武,尽被公公玩弄鼓掌,古往今来,有此能耐者,怕只有公公一人!云意那点道行,只怕拍马难及!” “小云儿不提,杂家还不知道自己有恁大能耐!”宝湘仿佛没听出她的嘲讽,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可惜,这满朝文武里面,没有小云儿。” “胃口太大,当心撑死!”云意淡淡一哂,站起身来,死太监,竟还妄想控制她,白日做梦! 宝湘蓦然伸手往她的腰肢一勾,云意眸中寒光一闪,袍袖一拂,一股劲力猛击向他,宝湘哎呀叫了声,侧身一避,云意已飘然走远。 他转头看了看丢在椅子角落的流金酒壶,眉梢一挑:“酒,还真是好东西。” 顿了顿,目光斜向角落:“皇上,出来吧!” 李沧遗偷听被抓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低着头,如做错事的孩子,蹭到宝湘面前,“公公怎知朕藏在那儿?” 宝湘伸手慢条斯理地平整着他头上的乱发,不答反问:“怎么?皇上就这么不放心杂家?怕杂家照顾不好左相大人?” 李沧遗戳着手指,呐呐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担心老师醉了……原来,老师没醉!”想起刚才自己偷亲的举动,不禁脸红心跳。幸而没有亲到,若不然,还不知该怎么收场。轻薄帝师……古往今来,只怕他的第一个! 只是,她喝了那么多,竟然没醉?那上次——心中顿时一惊。想起那次自己偷偷画下她肩上的图纹,李沧遗暗自心惊不已。那次,她是醉还是没醉? 心思翻滚间,听得宝湘道:“上次皇上交给杂家的地图,杂家不负所望,已是找到了宝藏所在。” “真的!”李沧遗惊喜抬头,神色激动,“在哪儿?地图呢,给朕看看!” “呵呵,别急。”相比他的迫不及待,宝湘的反应则显得散淡多了,仿佛并不将那宝藏方在眼里。 “公公快告诉朕嘛!”李沧遗水汪汪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瞅着他,宝湘环顾了下四周,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个地名:“晋国皇陵。” 李沧遗激动地浑身一抖,“果真?” 宝湘笑意笃定:“千真万确。” 李沧遗低头思索了会,口中喃喃道:“当初诸侯分裂大周朝,晋国是唯一一脉相承的国家……那巨大宝藏想必就藏在晋国……公公,朕要亲自去寻找宝藏!” 宝湘瞥了眼他抓住衣袖的手,伸指轻轻一弹,李沧遗吃痛连忙松开,委屈地瞅着他:“公公!” 宝湘不为所动,“杂家说过什么,身为帝王要以大局为重。宝藏再重要,能抵得过眼下这锦绣河山?如今正值内外交困之际,人心叵测,人人都盯着皇上座下的位置,皇上竟想离开大禹,远赴晋国,这万万不行!” “可是,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李沧遗小声辩解了句,头上便挨了一记,“蠢!传言焉能当真!” 李沧遗委屈地模模脑袋,宝湘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斜睨着他:“皇上莫非还不放心杂家?杂家一个太监,纵得了那宝藏也称不了王,当不了帝。杂家唯一能依靠就只有皇上而已!” 李沧遗顿时肃容,正色道:“公公言重了。若没公公,就没有朕的今日。朕又怎会疑心公公。只不过,对于传说中的宝藏,总难免好奇,想去看看。既然公公说了,朕不宜离宫。朕好好守着宫中坐等公公的好消息便是!” * 皇帝大婚前夕。满城喜庆。 夜半更深,却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出城。很快进入广阔的四野。 片刻之后,车中之人割断马缰,弃车骑马飞驰而去。转眼便没入远处的树林之中。 一弯上弦月,半点星光,双骑并行,马蹄匆匆。 黯淡的月光下,一辆马车正安静地停留在道路中央。恰好拦住了去路。 奔驰的双骑,迫不得已停下来。 车门敞开,一个青年男子缓缓走下来。华服轻裘,步履从容,气度优雅。脖颈上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他华贵非凡。 疏淡如远山的眉下,一双比星子更璀璨的眼眸,流转着月华,他的嗓音温柔,如同情人的呢喃:“清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马上的黑衣女子陡然一颤,盯着他左脸上的黑色的诡异纹路,大片的黑色,如同一朵诡异的花开满他的左脸,花瓣如丝,一直蔓延至眼角。她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惊惧:“二、二哥。”他怎会在此? 身旁的护卫在马上拱手一拜:“末将参见二皇子。” 眼前丰神俊朗,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正是北韩二皇子,凌司空。 他闲庭信步般走过去,笑容温雅,“二哥星夜兼程,特来参加青妹的婚礼。可眼下看来,只怕是婚礼不成了。” 凌司青白着脸:“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呵,散心。”凌司空微微一笑,温润如风,然半面恐惧的黑色图纹却令人心头发憷。 “也罢。既出来了,就不必回去了。二哥、可舍不得你。”说完,伸手将她拉下马背。 凌思青浑身发抖,却丝毫使不上力气,那护卫不知被他施展了什么,竟也如石雕般伫在马背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二哥要带我去哪儿?”凌思青声音都带了哭腔。她打小最畏惧的人,就是二皇子凌司空。不仅仅因为他的脸…… “二哥要送你去一个永远没有烦恼的地方。”凌司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扶上她的脖子,激起她恐惧的战栗,他似乎很享受她惊恐的感觉,笑容愈发温柔迷人,“大禹皇帝年幼懦弱,不过是个傀儡,怎配得上妹妹。妹妹这婚逃了也好。只是,北韩回不去了。这林子风水甚好,乃绝佳的埋骨之地。” “二哥。”凌司青抖若筛糠,极力挣扎,却始终挣不月兑他温柔的禁锢,凌司空“放心。二哥会很温柔的。”他笑,温柔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届时,整个大禹都将为你陪葬!”北韩公主身死大禹,凶手是谁好呢?嗯,原云意就很不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98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二、哥,求你……”凌司青流泪,口中的话已是无法出口,脸色涨得青紫。以为就此命丧黄泉,一个熟悉的邪魅的嗓音如梦似幻般在夜空下响起。 “呵,二皇子这么抱着我朝的皇妃,似乎有些不妥!” 凌司青猛然一颤,下一瞬,已浑身无力地滑落冰冷的地面。她慌忙抬起头,星光之下,一人踏风而来,红衣飞扬,墨发飘舞,绝艳容华,犹如三千桃花盛放的妖娆,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原云意!”分明是恨之入骨之人,此刻凌司青却因为她的到来而雀跃。原云意,想不到,他竟追来了。那么这样,她就可以不必死了。 凌司空从云意出现,视线就始终流连在她身上,他轻轻抚弄着袖口的狐狸毛,璀璨如星的眼眸,卷起了巨大的风暴,似将世间一切吞没。 是她,果然是她!可是,刚才凌司青叫她什么?原云意!手蓦然一顿,袖口的狐狸毛被拔下一戳,在他指尖纷纷扬扬如毛毛丝雨。 她竟是他?!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凌司青微微一笑,优雅温柔:“左相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云意驻足,目不转睛地审视他,疏淡有致的长眉,璀璨如星的眼眸,风度超然,举止翩翩……传闻中优雅如玉的北韩皇子,曾是轰动北韩的美男子,然却因为练功导致半张脸尽毁,成了多少少女一生的遗憾。 曾经的二皇子,随着新皇登基,已被封为湛王。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凌司空微笑着说道,“可是,本王觉得若是左相大人换上女装,才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云意眸光微敛,不动声色道:“湛王是在羞辱本相?” “不是。本王说的是实话。”凌司空无视她摄人的目光,娴雅地踱步到她跟前,眉目温柔含笑:“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莫非识破自己身份?云意惊疑不定,面上依旧滴水不漏,“本相奉命前来,带回皇妃。湛王既然来了,不如随本相回去,明日一起观礼。” 凌司空笑得愈发迷人,如星的眸子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愈发显得他温润如玉。 “卿卿,忘记在下了么?”他轻声问,如同呢喃。 云意陡然一震,刚才只觉他面善。此刻,蓦然想起,那年从临渊禁锢中逃离,却不幸晕倒在山道边。 睁眼时,他就在身边,带着兴味的眼神,让她感觉危险。猝不及防地出手,将他打落山崖。 那人,竟是凌司空?! 她细微的神色落入眼底,凌司空眼眸轻轻一眯,温柔道:“冤家路窄。卿卿,你就是本王的冤家。” 一旁的凌司青早就被二人之间的对话给弄蒙了,她怔怔问道:“二哥,你说什么?原云意她是——”女人?怎么可能! 世间有个姬允祯已是天下奇闻,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权臣。何况,原云意是娶了妻的,听闻还有过孩子。 没人理会她,凌司空眼里荡漾着异常温柔的眼波,看着云意的眼神,如视心爱之人。 云意却恍如坠落冰窖,寒意彻骨。心底已是动了杀机。 凌司空不是爱恨纠缠的临渊,更不是别有目的的宝湘。他温柔的外表下,是狼一般的残酷。他定会想法设法,将她的身份揭穿。 面上不动神色,却已出手如电,袭向他的要害。 凌司空早有防备,轻易躲过她的攻击,袖子里蓦然弹出一把软剑,剑光在空中划过美丽的银河,似灵活狡猾的毒蛇,吞吐着刺向云意。 “以为,本王还是当年那般没有戒心么。原云意,你杀不了我。”他应对得从容,边化解她的攻势边优雅笑道。 当年他对她惊为天人,本想将她带回去献给好涩荒银的父皇……然而,就是刹那的失神,却差点断送了性命。 自此,他发誓要找到她。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苦苦找寻的人,竟然摇身变成男子,公然出现在天下人面前。 云意越战越心惊,当年一掌就解决了凌司空,如今他竟功力暴涨,与自己不分轩轾。 若是从祭坛获得的力量还在,她全然不惧。只是,眼下情势,对自己久战不利。 余光一瞄,正好瞥见凌司青悄然逃离的背影,就在此时,一道银光从凌司空身上弹射而出,眼见就要没入凌司青的后背,云意登时大急。 正欲分神去救,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伞面轻轻一拨,那银光被反射回去,凌司空目光一寒,暗器歹毒,不得不出手抵挡,然这略微的分神,身上便挨了云意排山倒海般掌力。 他蹬蹬后退了数步,口角淌出一缕鲜血,苍白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贵介公子的优雅笑意,“卿卿,好狠的心。”他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猛然飞身再度袭来,云意目光一凛,抬掌迎上去…… “爷,我来!”子幽制服了凌司青,鬼魅般的身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刺向凌司空。黑色的伞面,晃过一道虚影,听得凌司空一声闷哼,显然是受了重创。 云意安然退到一边,看着子幽飘渺却洒落的身影,只觉赏心悦目。 蓦然空中爆发一道刺目的白光,云意下意识地眯上眼睛,听得凌司空温柔含笑的嗓音回荡:“卿卿,本王还会来找你!” “爷,等我。”白光过后,非但没了凌司空的身影,就连子幽,也失去了踪影。 云意眉心微蹙,凌司空有备而来,子幽贸然追去……却也不能不追。凌司空识破自己身份,又与自己有仇,必死。 转头,只见凌司青僵在地上,不能动弹。缓步过去,凌司青睁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云意淡淡一哂:“你以为本相能对你做些什么?” 凌司青眼珠一转,冷哧一声:“对了,本公主忘记,你是个假男人。你是,女子!” 不必细究,云意也知道她想什么。“本相是男是女与公主什么相干?公主只需知道,我朝皇上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你必定不会独守空房就是!” “哼!”凌司青自以为捏住了云意把柄,神色之间也带出了几分不屑来,“识相的放了我。一旦我当上皇妃,绝没你原云意的好日子!” 云意摇头轻笑:“本相很想知道,你这样自以为是的脑子,是怎样在吃人的深宫里活到现在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她笨?凌司青的脸色不大好,但一时也没有反驳。刚才她太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如今自己生死就掌握在云意手里。 她定定望着云意,心底又恨又嫉妒。如同原云意只是男子,她还可以说服自己有机会。可他竟是女人,且还是如此倾国倾城的容貌。无怪乎华殇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叮”一声清响,一枚雕刻着牡丹纹样的令牌落在面前,凌司青垂眸一看,不以为然地转开目光。 云意指着那令牌,冷冷淡淡一笑:“公主端的好算计。竟拿着舞阳公主的令牌出城,只是,本相不知道,舞阳公主何时有公主这样年轻貌美的乳娘?” 闻言,凌司青脸色微红。她命人偷来舞阳公主的令牌,借口公主乳娘病重,混出城门。一方面,是因为舞阳公主因要去大燕和亲,地位水涨船高,守门的自然不敢不给面子。另一方面,则打着离间大禹和大燕的主意。 眼下被戳穿,身为未婚女子,想到自己假扮的是乳娘,不免有些羞赧。 “本公主爱扮谁,你管得着?!”凌司青到底嘴上不肯认输,见云意神情如镜,似笑非笑,不免刺她两句,“女扮男装,欺骗天下。本公主等着看你如何下场!” “可惜,公主大概看不到了。” 凌司青神色一凛,“你想杀我?杀了本公主,看你大禹如何向我皇帝哥哥交代?还有,你私下杀害皇妃,就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何况,你与我二哥有仇。他那样的人睚眦必报,最是护短。你如杀了我,将来必定比我凄惨千百倍。” 这算赤果果的威胁?云意淡然自若,丝毫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怡和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有的是办法让她开不了口。何况,只要顺利完成大婚,北韩还有什么可说的。李沧遗那黑心的小鬼想必也不会留她…… 倒是凌司空,比较麻烦。 但愿子幽——念头刚转,如有感应般,云意忽然转脸往去,便见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飞掠而来。那步履飘渺,点尘不惊,配上那黑色的大袍子,感觉像是夜里的幽灵。 只是,哪怕是幽灵,也是只可爱的幽灵。思及此,云意不禁会心一笑。 “子幽!”瞬息间,白子幽已飘到她面前。云意目光扫过,顿时一惊:“你受伤了?” 指尖扶上他的脸,轻轻一抹,便染了猩红。子幽垂眸看她手指,白皙的指尖上一点嫣红如冰雪上绽放的桃花,绮丽到了极致。不禁目光一动,执起她的手指,轻轻擦去上面的血迹,口中不带情绪道:“没伤。是凌司空的血。” 云意注意到他伞沿上还滴着血,不禁问:“凌司空,死了?” “被人救了。”白子幽说到此,眼神微暗。救他的那人……也许也来自那里。 想不到,当年各族混战,竟有这么多人阴错阳差流落到龙延大陆。子幽对着她的手指出神…… “怎么?救他的人有何不妥?”云意捏住他的拇指,不让他继续,再擦下去,自己手指都破了。 “嗯。”子幽烫了手般,从她指尖滑落,云意却紧握不放,顺势将他带到眼前,紧贴自己,直望入他神秘深幽的眼眸,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脖颈。 “白子幽,说说这些天的面壁心得?” 羽毛般轻盈微凉的触感在脖子上游移,白子幽心尖颤抖不已,身子绷得紧紧的,似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 “那爷要罚你!”云意俯到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子幽低低哼了声,低头对上她流丽的凤目,宛若荡漾一江春波水般,盈盈动人,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一丝邪魅的弧度,那模样,真似要将人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深井无波的心蓦然荡起了涟漪。忽然间有些期待她口中的“惩罚”。 他不禁屏住呼吸,看着她一点点扬起如玉的下颌,完美的线条,一点点蔓延至脖颈之下,他蓦然伸手摘下那碍眼的假喉结,云意低低一笑,却是推开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子幽想做什么?把爷的喉结都给摘了去?” “爷要罚,碍事。”子幽言简意赅,心跳都似失了频率。 云意斜睨他,凤目潋滟:“爷不过罚你说几句话,这玩意碍你什么事?”说着,轻轻夺过他手里的假喉结。 子幽呆了下,“说话?”刚才她那样子分明想……让他想到了她对华殇的“惩罚”。 “是。爷罚你,老实回答几个不想回答的问题。不许说谎!” 闻言,子幽似松了口气又似感觉怅然与失落,“爷问。” “沈画楼是谁?” “临渊的双生哥哥。” 云意挑眉,不算太意外,她也曾做此猜测。 “沈画楼与爷什么关系?” 子幽顿了下,“曾有师徒之缘。” 竟真的是她师父?那沈画楼和前世的师父有关系吗?云意且将疑惑撇在一边,又问:“我是谁?” 子幽默然看她,这次许久没有答案。 躺地上僵硬地难受的凌司青嚷嚷起来,“原云意,快让你的属下放了本公主。” 子幽转身向凌司青走去,不带情绪的话飘入云意耳朵里:“爷,并非百里雅。” 凌司青以为他给自己解开束缚,满眼期待,然而触及他冷漠的目光,一股寒意陡然窜上脊背,还未反应过来,他冰冷的手掌已覆到头顶之上。 “啊”凌司青猝然尖叫,顷刻又戛然而止。子幽松开手掌,凌司青脑袋一歪,完全没了声息。 云意低头看了眼:“死了?” 子幽回头道:“皇帝需要的不过是她的身份,而非她的头脑。” “意思是,她以后只能做没头脑的妃子?”云意若有所悟,眼底泛起一丝玩味,“傻子皇妃。也不错!” “只是,凌司空没死,恐怕有些麻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03 谜团,别绪 风息神情如镜,淡淡反驳:“我救她,她教我武学。本不过是场交易。何来的忘恩负义?” 冷艳女子蹙眉:“她是你师父。” “是她迫我。而我说过,不介意多个师父。如此而已。”风息从容不迫地回道,女子倨傲的目光中隐含一丝愠怒,“我母亲素来心高气傲,怎么迫人为徒?胡说八道,污蔑母亲,如今又与我作对。音杀门的叛徒,待我回禀了母亲,看你还张狂!”话音落点,手腕一转,玉箫直点风息,一股雄浑之力排山而来,风息忙将云意护在身后,不疾不徐,迎上前去。 云意退至一旁,看着打斗的两人,若有所思。音杀门?对于龙延大陆的江湖派别,她仔细了解过,并没有这样的门派。而且,看那女子的武学路数,也与大陆上略有迥异。就是风息,也完全超乎了寻常的实力,举手投足,看似轻盈,却仿佛蕴藏着毁天灭地之能。 如此说来,音杀门,还有这个女子应当也是来自天璇大陆。思及此,云意眼中出现一丝神往之色。 那一片未知的土地,她便是来自那里。天域王朝,她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孩子。 只是当年究竟为何流落至此,又怎么成了百里雅。这些,她并没有记起来。或许,与那场毁灭性的大火有关。那场火,她唯一的记忆,就只是那仓皇的出逃,还有临渊邪佞的笑颜。 右肩上蓦然泛起一股灼热的之痛,云意从记忆中回转,下意识伸手捂住疼痛处,那痛,一直蔓延至后背。 恰恰,就是刺青的地方。云意惊疑不定,莫非临渊所种下彼岸之毒还未解除?还是,因为临渊被反噬之故,她与他还有着牵连? “啊!”凌司空一声惨叫,云意抬眸,见他捂住那里翻滚不休,神情痛苦至极,不禁眉角一抽。 手背上跳上一点微凉,她伸手捂住那小东西,感觉有些无语。也太猥琐了……她是有让它去咬凌司空,不过,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猥琐,咬了那处…… 可是,不得不说。心里感觉很爽快……云意忙将藏在荷包里的上等毒草丢了出来,婆罗鱼啪嗒一下子跳上草叶上,啃得欢快…… 那厢风息与女子皆住了手。“哼。”冷艳女子闷哼了下,侧脸呕了一口血,冷冷擦去,连忙转身去察看凌司空的毒伤。 “伤在何处?”她冷声问,神色却是十分紧张关切,凌司空无力地指了指自己身上某处,女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凌司空已全然变了脸色……女子大惊,“司空!” 背后风声袭来,风息一手探去,将凌司空抓在手中,用力一扼,凌司空浑身痉挛,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女子满眼心疼,厉声斥道:“放开他!”玉箫朝风息面上点去,风流过孔洞,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声响。 整座房屋都震了一震,风息飘然自若,避开她的攻势,始终将凌司空抓在手中,女子神色大惊,咬牙从怀中模出一物,是一只扣在一起的双环,环在空中相击,一时间天摇地动,仿佛天塌地陷般,令人神魂俱碎。 风息脸色微白,身形一晃,女子倾身欺来,他目光一厉,掌心翻转,狠狠击在女子胸口,云意更是趁机背后一掌拍去。 女子月复背受敌,却始终紧紧将凌司空护在怀中,生生受了两掌,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收了双环,抱着凌司空,缓步走向窗边,看起极为缓慢的动作,待要捕捉,却只触及残影。不过瞬息,她已然消失无影无踪。 这轻功……云意怔忪,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一种步法,心念所至,脚步随行,然才刚迈出一步,风息温柔的嗓音就在耳边,“云云,还好吧?” 云意猝然回神,再细想刚才的步子,却已然没了头绪。 怅然若失地摇摇头,“没事。刚才没有防备,气息有些不稳而已。” 想了想,问:“刚才那女子?” 风息斟酌着道:“算是师姐。当年我在大燕皇宫,无意救了一人。那人作为交易,教我武学。后又因我悟性和根骨,要我拜她为师。当年我心中尚有恨,想着回去报仇,因此便答应了。刚才那女子,是那人的孩子。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 云意眸光清亮,水样剔透,看着他,缓声问:“你救那人,来自天璇大陆?” 风息眉目一瞬:“云云知道?其实,我心中一直存有一问。子幽,他究竟来自何方?他,也是来自那里的吧,那么、云云呢?”那个神秘的大陆,与龙延大陆诸多迥异的地方。那里有高深的武学,强者为尊,哪怕是江湖门派,只要实力够强大,就足以称王称霸,地位足可媲美王国。 不过,他了解的还是比较少。也只去过一次……之后,再没机会去那里。 “这个问题,我也正在寻找答案。”云意微微一笑,牵住他的手,“待寻得答案,我会将一切告诉——呃”肩上猝然的剧痛,让她不禁蹙眉。 “云云?”风息轻扶她的脸,关切地目光专注在她身上,“怎么了?” “没事。”云意摇头一笑,没有将心中怀疑道出。她不想,让风息再为自己作出牺牲。上次祭坛之痛,如今回想,仍心有余悸。 风息眼神淡淡一掠,并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将她抱起,云意错愕,“风息,我真的没事。”刚才的那痛,不过是瞬息之间。 “嗯。”风息垂眸一笑,温柔轻语:“我喜欢,抱着你。” …… 两人回到驿馆,已是午时。 轩辕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而他对面的,却是临渊。 两人分别都穿着黑色的袍服,然一者冷酷威严,一者邪佞妖娆,都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看起来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两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眼神无声厮杀,各自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怒火。 紧张肃杀的气氛,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云意恰好此时回来,两人极富默契般,离座迎上来。 “云意!” “小云儿!” 当看到她身边的风息,则各自眸色骤然一沉,别有心思掠过眉梢。 风息淡淡扫过二人,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三人俱都沉默,目光交汇处,杀机凛凛。 空气里火花四溅,云意按了下眼角,缘分真是玄妙的事,上次风息与临渊都打个难分难解,如今三个凑一块,只怕要掀翻天了。 出乎意料的是,三人似乎在对峙中达成了某种默契。火药味一下子消散无形,风息优雅地微笑:“久违了,二位。” “兰皇陛下。”轩辕略微颔首。 临渊似笑非笑,“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 “小云儿,我找到了凌司空的踪迹了。” 轩辕惊愕地瞅他一眼,“凭你?本王的消息只怕比你可靠许多。” 风息淡然自若,笑说:“我与云云刚与凌司空交过手。” 临渊和轩辕顿时语塞,惊疑的目视云意,但见她微微点头,各自脸色都有些难看。 轩辕绷着脸,还以为……终究被人捷足先登了。 临渊比较关注的是后续:“他死了没?” “没。”不过风息当时动了点小手段,那女子必得将凌司空带回音杀门才可医治……提到这个,云意不禁有些凝重。那女子手中的双环,威力惊人,还有她的武学功底,也远甚自己……记得当年哪怕是柔弱的母后,武功也是十分高强……是不是,她找回自己,也可以……成为那样的强者? 念头闪过,心底升起一丝热切。云意握了握拳,抬头看了眼轩辕,“兽王殿下想必对于投诚之事早有计较,我希望明天就可以了结此事。” 她这么急着走?轩辕抿唇不悦,“这就是你身为和谈使节的态度么?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云意淡淡一笑:“那就继续战。兽王若有诚意,当立刻收拾行装,与本相一起进京面圣。皇上,想必也等急了。” 临渊从旁插嘴:“兽王蓄意拖延,莫非是心存不轨?” 风息云淡风轻:“若是兽王有意再战,作为友好邻邦,扶兰不介意伸出援手,以助大禹一臂之力。” 轩辕脸色铁青,握得指节泛白,真的很想强行留下她,然,权衡利弊,他终是压下心头怒火。来日方长,花落谁家还未定。近日来,又想起了许多模糊的记忆。他觉得,无论如何,自己的机会比他们都大。因为他和她,来自同个地方。 “那就明日进行洽谈。后日我随你进京。” 云意勾唇一笑:“好。”余光一瞥,风息明天就要带均儿回扶兰,他说要处理好一些事情,以后……可以毫无顾虑与她在一起。莫非,他打算将皇位传给均儿? * 整洁安静的厢房之内,凌司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冷滟虽不擅医毒一道。但音杀门有不少保命的丸药,足以让凌司空暂时无碍。 然,眼下最棘手的是——目光落在凌司空的胸口,心脏位置那里微微的突起,裂开诡异的黑色纹路。冷滟神色一沉,那是蜀山的锁心麟。寄生于心脏之中,靠吸食血液为生。限制人的修为,并且令人失去行动能力。 原风息,怎么会有蜀山惩戒叛徒的锁心麟? “看来,得带他回去找母亲医治才行。”冷滟自语,一面红着脸,慢慢给凌司空穿上衣服,毕竟是未嫁的姑娘,指尖都在颤抖……想起刚才迫不得已的情况,她只觉浑身都烧了起来。 “大小姐。”有人恰好来打扰,她手一抖,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不善道:“何事?”一面手忙脚乱拉好凌司空的衣服,一面起身出门去。 掩上门,一名门徒正垂首以待,“大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冷滟目光闪了闪,糟糕。那双环扣乃是母亲的珍藏,给她作保命之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毕竟,那东西用着虽威力惊人,却是大损修为。而且,次数也是有限制的,她刚才为保凌司空,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眼下竟惊动了母亲的人…… 心乱如麻,面上却不动声色:“是遇到了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对了,这封信,务必转交给母亲。”以母亲的性格,绝对不放过原风息。也算,为司空报了仇吧。 那人抬起眼帘瞥了她一眼,默默接了信封:“遵命。” “下去吧。” 房间内,冷滟刚走出房门那刻,凌司空便霍然掀开了眼睫,他试着挣扎起身,然而却丝毫动弹不得。眼底划过刻骨的恨意,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原云意!” 目光无意转落到床头放着的双环,阴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异光。 冷滟武功高绝,为人倨傲冷漠,他一直企图收归己用,然其来历成谜,又镇日高不可攀的样子……现在已经隐约探听到她的出处。她刚才提到,要将自己带回音杀门……她对自己有情,或许,可以利用这点…… 推门声起,凌司空连忙合上眼睛…… * 两日之后,云意等人启程,回转京都。同行的,还有自请入朝,面见天子的兽王轩辕及部众。 江南四处流淌的盎然春光,这一日皆笼罩在朦朦胧胧的烟雨中。细雨如丝,渲染着绵绵离殇。 眼见郴州已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云意才默默放下垂帘。 “怎么,舍不得?”对坐的临渊玩味地笑了下,拿起矮几上的酒壶,举了举:“要不,来一杯?” 云意轻轻摇头,轻轻合上眼。酒能误事。那次掉以轻心,被李沧遗钻了空子。此后,她再不敢放任自己。 何况,与风息分别,伤感是有点,却还不至于要死要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哪怕再相爱,也并非离了对方就活不了。 她要做的事,还很多。相信,今日的别离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相守。 大禹和燕国的和亲事宜已经敲定,李沧遗命她作为使臣,送舞阳入燕,顺势迎接燕国的公主回大禹。 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前去大燕一趟。她最先出现是在大燕,心底的许多疑问,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 且,以百里嚣眼下的态度而言,他不会对她善罢甘休。既如此,不如趁机对过往恩怨做个了断。 临渊定定注视她,凤目中浮现一丝挣扎。天域生乱,属下已再三请求他回去主持大局。 为她,他迟迟未作决定。然而,近日以来,他察觉到她的变化,那封印已经封不住她的记忆。也许,她很快就会回到那里。 天域是从她父皇母后手中夺取,她若要,他必定拱手相让。只怕,她届时要的,不仅仅是江山,还有他的性命。 心头蓦然钝痛,临渊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抓住她,云意身子一歪,便斜靠到车壁上,撑着腮看似睡着了。 临渊怔怔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终究抓不住她么? ------题外话------ 谢谢夏然梦雪亲和万俟浅歌亲的评价票。谢谢郑细凤亲的钻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04 你要对我负责 队伍顺利抵挡京师,兽王轩辕率众亲自拜见了当即皇上,并表示以天子为尊,誓死效忠朝廷之意。 李沧遗龙颜大悦,当即封轩辕为一字并肩王,岑王。兽王被加封,恩宠有加,一时风头无两。其族人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京师繁华之处,皆可见到兽族人仰首挺胸的身影。 被压制了百余年的兽族,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因此,轩辕的王位也愈发稳固,受到族人前所未有的尊崇。 这些都是后话。 由于云意顺利完成了与十三部族的洽谈任务,平息了这场持续日久的战争,李沧遗高兴之下,也赏赐了不少东西。另外,正式下旨,命云意护送舞阳公主前往大燕国,作为和平大使,代表皇帝,与大燕商谈联盟事宜,并迎回燕国公主。 一切准备妥当,三月二十三,乃是出行的好日子。风和日丽,天高云淡,舞阳公主的和亲队伍,正式踏上前往燕国的路途。 云意作为这次的主使,将统筹队伍内的一切事务。 队伍一路东行,不日便抵达了燕国的附属国晋国的领域。 燕国为表示对此次联姻的重视,早命晋国做好迎接和亲队伍的工作。 因此,云意一行所到之处,皆受到当地官员隆重接待,与当初晋国使臣往前大禹国的针锋相对截然相反,那些官员对云意等人小心奉承,处处周到。燕国还因此派出了护卫队,从晋国开始,紧紧尾随,务必要平安护送舞阳一行抵挡燕国。 百里嚣的种种做派,在天下人眼里,就是诚意十足,非但是对之前“误会”大禹的弥补,也是表明了大国气度一种姿态,从而重新树立大燕国的威严,可谓一举两得。 而云意看来,他如此大费周章,背后的目的更是令人怀疑。 这夜,下榻锦州城行辕。 锦州城的海棠最是有名,云意寝卧窗前,就开了好几株垂丝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谁说海棠无香,云意靠在窗边,却闻到了淡雅如兰的香气。 她卷了卷手里的书,随手扯下临窗的一片花瓣,夹在书页里,合上书本,正打算就寝,屋子里烛火微摇,一道蓝光掠过,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云意瞥了眼大喇喇躺她床上的宝湘,将书轻轻敲了下床沿:“宝千岁大驾,有何贵干?” 李沧遗也派了宝湘随行,不过这死太监一反寻常高调的姿态,镇日窝在马车里,哪怕是用膳,也都命人送到车中。故而,哪怕是队伍中,知道他的存在者也极少。 云意却也乐的清净,不想,他如今竟深夜造访,是憋不住了?还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许是看穿她的心思,宝湘一手撑着腮,一面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眯眼一笑:“小云儿放心,杂家此来,并无恶意。相反,杂家这是给你送天大的惊喜来!” 云意寻了椅子坐下,不咸不淡地斜了他一眼:“但愿宝公公别给本相好大个惊吓!” 宝湘一脸的高深莫测:“千古传承的宝藏,小云儿想必听过。” 宝藏?云意眸光微动,当初襄王不就是以为宝藏地图在她身上,才将她囚禁的么。之后姬允祯也表示对宝藏的关注,只是,到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得宝藏者得天下,她也没那个野心。因此之后也没有特别关注,想不到今夜,宝湘旧话重提,为的又是哪般? 暗自月复诽,云意面上依旧淡淡,她挑了眉梢,似笑非笑问:“,莫非,公公找到宝藏,要与本相分享不成?” 本是无心之言,不想宝湘顿时抚掌笑道:“小云儿一猜即中,真是令杂家佩服得紧。来,看看这个!”说着,指尖夹着一物,甩给云意。 这死太监,还真有宝藏地图?云意半信半疑地接了绢布,缓缓展开,只见上面绘制了一副简易的地图,其中晋国皇陵以朱笔标记,显然就是宝藏所在? “这是?”她抬眸,狐疑地瞅着笑得诡秘的宝湘,“别告诉我,传说中的宝藏就是晋国皇陵?”莫非,这才是死太监的目的?皇陵就在锦城五十里之外的凤鸣山上,要是想查探,此次倒是个好机会。 怪不得他一路上低调得很,原来打着盗墓的主意。只是,这地图何处得来? 虽说她对宝藏并没多大贪念,但是还是颇为好奇,“你打算去皇陵一探?” 宝湘眼中藏着算计,笑道:“杂家诚意相邀,不知小云儿可有雅兴一道前往瞻仰一下晋国历代帝王的遗容?” “没兴趣。”云意拒绝得十分干脆,好奇虽有,却也犯不着为此冒险。何况,她还有要事前往大燕。 宝湘似早料到她会拒绝,听了,淡淡一笑置之,他动了动身子,换了个睡姿,双腿轻轻交叠,手指轻轻挑开衣领,抖落出雪玉般的肩头,侧脸朝肩上吹了口气,举止之间风骚无比,他鲜红的蔻丹在自己肩头轻轻划着,一面漫不经心道:“哈,若杂家说,那地图乃是出自小云儿肩上的刺青,不知小云儿可有兴趣?” 闻言,云意眸光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宝公公此言何意?” 宝湘朝她挑眉一笑:“小云儿乃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若果真不明白,杂家便于你说个清楚明白。这地图,乃是皇上趁小云儿不备,偷偷描下来,杂家命人参悟了月余才有了这地图。”那小家伙耍的小把戏,却以为他不知,还死死瞒着,果然天真。 云意轻轻磨牙,李沧遗那小鬼……果然如她所料,当初她回府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就算自己酒量再不好,也不可能烂醉如泥,毫无知觉。当洗浴月兑衣时,无意中发现飘落的一根发丝,却彻底印证了她的猜疑。 那样纤细柔软的略带栗色的头发,绝非她所有……当时她就怀疑李沧遗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也许还发现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也就从那个时候起,她才对李沧遗起疑。想不到,当时他真的……竟然还描下了肩头的刺青。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上的刺青? 想到自己被一个小毛孩子算计,云意心底难免有一丝愠怒,却更多是对自己的反省。 除掉姬允祯,自以为改变了命运后,她放松了警惕,掉以轻心,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日后,切记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 宝湘见她丝毫有些意动,连忙又加了把火:“小云儿即便对宝藏不感兴趣,难道对于自己身上为何有宝藏地图也不想知道么?这里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难道没有半分好奇?” 这话真真说到云意心坎上去,让她不禁有些动摇。要不要,随他一起去晋国皇陵? 宝湘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缓缓地起身,向她走来:“杂家明夜行动,届时希望小云儿能来。” 说完,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嘴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好香……”眼波流媚,神色轻佻,颇有几分勾引之意。 然而,云意却丝毫不为所动。对于宝湘的这些伎俩早就看破,只要不过分,她权当没看见。 “杂家,还真期待小云儿害羞的样子……”宝湘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朝云意甩了媚眼:“小云儿记得来呀~”翘着兰花指,扭腰摆臀,无比风骚地推门而出。 要不要去呢?云意靠到椅背上,扶着额头有些挣扎。一丝凉意忽而攀上太阳穴,轻柔而恰好好处的揉按,夹杂着熟悉的味道。她抬手捉住那人手指,冰凉的温度依旧让人有些不习惯,“子幽。刚才宝湘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是否该前往一探?” 来人正是白子幽。他垂眸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指,淡淡道:“一切由爷决定。”天域皇族历来有传承,据说秘密就藏在继承人的身上。是否是那刺青,他也不甚了解。 她若想去,哪怕是地狱,他也敢陪她去闯! 此事到底还是要拿主意。云意心想,转而问道:“这些天,还习惯么?”对于不能晒阳光,不喜欢见光的子幽,这一路大约有些辛苦。本来她想让华殇随行的,但子幽却坚持跟来。 他似乎,对此次大燕之行,很不放心。是为百里嚣还是因为其他? “嗯。”子幽淡淡应声,“明夜爷若要去,带上我。” 次日,因舞阳公主身体抱恙,暂留锦城,随行人马得以一番休整。 凤鸣山秀山丽水,远近闻名,又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晋国皇陵就坐落在此地。 风拂过苍松翠柏,沙沙作响,夜里的山峦,显得有些阴森。 三更已过,巨大的石碑下斜倚的人影忽而动了动,朝夜色中抬眼望去,然而,却未见有人来。 “哧,胆小鬼。”一声轻哧,阴柔至极。此人正是等候云意前来的宝湘。他抬头望了望天,估模着时间,当机立断,依照地图指往,找到了地宫入口。 入口隐秘,且布了疑阵。宝湘早有准备,没费多少力气,就破了禁制,顺利进入地宫。 烛火盈盈,照亮方寸之地。 他的脚步从容不迫,宛如闲庭散步。精神却高度集中,时刻关注周围动静。 而地宫之外,在他进入之后,蓦然出现两条人影。 “刚才他如果打开地宫入口,可都看清楚了?”云意低声问,子幽默然点头,上前依照刚才宝湘的步骤,毫不费力地除去了障碍。两人也随之进入地宫…… 地宫之中,机关陷阱重重,落石、暗弩、流沙、窝弩、石桩等数不胜数,由于宝湘在前开道,云意与子幽二人一路有惊无险。眼见就要到达主墓室,然而,经过一段狭窄甬道之时,两边夹墙之中蓦然冒出一股浓烟。 云意心道不好,听得身后子幽叫了声“小心。”她下意识地回头,迷茫烟雾中,却毫无人影。 “子幽?”她伸手去模,却触到墙上一片粘稠的液体,凉丝丝的,好似动物的分泌物,顿时心中一阵恶寒。 她往回寻找子幽,脚下却蓦然踩空,“嘭”随着坠落,头顶上的石板砰然合上。人已经置身另外一个墓室。 墓室之中也布满了白色的浓雾,景物不辨,云意屏息,扶着墙壁慢慢走着,想以此模清地形,就在这时,模到一只温热的手,她蓦然一惊,不退反紧紧一抓,掌风陡然袭向胸口,她下意识惊呼:“子幽?” 那人动作一顿,云意却趁机一掌拍去,“嗯。”那人闷哼一声,随即躲到一边,阴沉笑道:“小云儿好狡猾。” 云意一怔,是宝湘?他不是拿着地图,怎么也沦落至此?子幽的体温异于常人,她刚才那声惊呼不过是为了麻痹对方,想不到,误打误撞,竟伤了宝湘。 “你怎么也在此?”云意冷声问,宝湘不怕死地又蹭过来,“杂家若不在此,岂非与小云儿错过了。呵,以为小云儿不敢来,原来竟是想做那捕蝉的黄雀。” “眼下情形不妙,还是赶紧想法子出去,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云意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毛手,冷冷说道。 “地图呢?” “哧,地图?”宝湘轻哧,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杂家一生算计,这次却栽在一个小鬼手中!”那地图,压根就是假的,自进入墓室,他就察觉不对。 地图所指,处处死境。若非有属下护着,他早就长眠于此。如今,带来的人手折损的折损,失踪的失踪,只剩他被困在这里。 幸而,她来了。纵死,也不寂寞。 “地图是假的?”云意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李沧遗描刺青是真的,若说地图有假,要么是宝湘等人猜测有误,要么就是李沧遗在图中做了手脚。 “半真半假。”要不然也骗不了他。 “这四面都是墙,我已经模了一遍。没有发现机关。”宝湘冷静地说道,“地上的石板也寻模了个遍,眼下没有发现任何出口。” 云意拧眉,咬牙道:“那轰了这墙!” 宝湘大惊:“不——”可字尚未出口,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却是脚下的石板给陷落,迷雾中隐约见到云意的身影往下掉,背后利刃破空,似有万箭齐发,他低呼一下,连忙趴下,却正好被云意拽住了手。 “嗯~女人,你该减肥了~!”宝湘艰难地吐字,云意抿唇,紧紧一握他的手,借力跃了上来,却发现宝湘还趴地上不动。 低头细瞧,才发现他竟被一米厚的石板给压住了…… “宝湘?”刚才他若挣月兑自己,完全可以月兑身。云意怔了下,旋即运力将石板给搬开。 宝湘痛苦地伸吟了下,“我的腰,要断了。小云儿,你要对我负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05 狠毒 云意默默蹲下来,给他察看,才碰到他,宝湘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别装死!” 宝湘立刻噤声,转瞬,却又无比委屈地控诉:“小云儿,你好凶!杂家这样为你出生入死,你就这么铁石心肠?!” 云意冷冷一哂,检查了一番,道:“还好,只是断了三根肋骨,没有伤及脏器。”撕下衣物给他做了简单的固定处理。 “哎哟,杂家的腰疼啊!小云儿也给模模……”宝湘一面伸吟一面抓了她的手贴上自己腰侧,云意顺势在他腰间狠狠一拧,“啊!”宝湘登时痛得大呼,这次不必装,那狠劲儿着实让他吃尽了苦头。 “起来,找出口。在这里呆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谁知道,这些烟雾有没有毒。”虽然极不愿意与这死太监同行,不过眼下这墓室中危机重重,多个人多找照应。 宝湘这才正经起来,忍痛站起来,扶着墙壁,喘息道:“刚才……嗯?不对劲……”说着,手指望墙壁异常处轻轻压了压,石墙便霍然洞开,露出一个门口来。 “出口?”宝湘笑眯着眼,“小云儿果然杂家的福星!” 两人小心试探了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从门口走了出去,身后石壁自动合上,眼前是一条汉白玉铺就的道路,足有百米之遥,直直通向最大的一扇墓门。 那墓门以完整的一块汉白玉削制,足有数吨之重,门上雕镂着许多精致的花纹,还有诡异的图腾。 门口一对八瓣仰莲的筒灯上,点着长明灯,火光殊异,绿莹莹的好似嵌在门板上的两只眼睛。 宝湘眼睛一亮,大喜:“那应当就是主墓室!” 云意淡淡审视了下,这跟随他走向墓门。二人经过白玉通道时,皆提起十二分精神,高度警惕着,然,一路风平浪静,顺利到达。 就在快要靠近大门时,眼前幻象陡生。 门凭空消失,眼前是万丈瀑布,如银河落九天,气势磅礴,声势惊人。云意甚至还能感觉到那水溅到脸上手背上的微凉。 这是?惊异之间,听得耳边熟悉的呼唤:“云云。”风息?她惊忙回头,风息就在身侧,如画眉目,温润如风。 “小云儿!你好狠心!”是临渊,他斜飞着凤眼,满脸戾气,伸手掐住她脖子,云意大惊,后退一步,却被风息拥入怀中,温柔的吻落下来,却是一片腐臭的气息。 “原云意,死来!”凌司空凄厉的嗓音直刺耳膜,云意挣月兑风息,身后掌风携着风雷之势而来,她险险避开,身边的墙壁被轰出大洞,不禁出了身冷汗。 刚才风息和临渊都是幻觉,眼下这掌却是结结实实,出自宝湘。 他赤红了眼,疯了般朝她攻击,口中低低咒骂着谁,云意暗骂了声,一面凝神应对他的攻势,一面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宝湘到底是受了伤,又功底不如她,不过片刻,便被云意制服,被死死压在墙面上,云意轻轻舒了口气,环顾四周,只见幻像已破,两面石墙千呛百孔,只有前方的墓门依旧。连那灯,也都没有熄灭。 不过,定眼一看,门上似乎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凹槽,倒有些类似之前风息献祭的那个法阵的纹路……一滴血诡异地从其间流下,却停滞在半途,再无寸进…… 云意松开手,宝湘软软地滑落在地,他捂住头,似乎疲倦至极。 云意顾不得他,上前几步,抱着一试的态度,割了手腕,贴向墓门,让鲜血一滴滴流满凹槽……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墓门却毫无动静,云意不禁有些失望,这时,身后的宝湘闷哼了声,“小云儿。” 她回头,冷声道:“可清醒了?若非本相刚才警觉,早被你杀了。” 宝湘面色惨白,却展颜一笑,几分妖邪,“杀小云儿,杂家怎舍得?要死,也要抱作一块死!”他神色一顿,指着她背后,“门、开了!” 云意转头,果然墓门无声开启,两旁的幽绿灯火却啪地熄灭。就连墙壁两边的长明灯也顿然熄灭,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宝湘撑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进去看看。即便是龙潭虎穴,既然来了此,怎么地也要闯一闯!” 云意挣月兑他,径自走在前头。 里面是窄窄的一间墓室,貌似只是侧殿之类,并不是他们猜测的主墓室。 黑暗之中,前方却绽放着七彩缤纷的光芒。 “那是什么?”宝湘不禁轻吸了口气,也连云意情不自禁被那团七彩霞光给吸引住。 椭圆形的约莫有海碗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在黑暗之中绽放着夺目的绚丽,而那石头似乎冥冥中有股魔力,吸引着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莫非,传说中的宝藏就藏在此处?”宝湘嘀咕着,哧地一下擦燃火柴,随手就点着了身边的挂着的铜灯……烛光中,只见那发光的是一块黑色的玉石……云意心头顿时感觉不好,要阻止已来不及。 刚才还美如仙石的石头,刹那化作空气里一团黑色的烟雾,迅速扩散开来。 “快走!”云意一把扯住宝湘,灭了他手中的火烛,转身就跑。 “吱吱!”一只小东西从袖口滑出,是本欲用来试探空气的小白鼠,云意看也不看一眼,只顾往回跑,宝湘耐不住好奇,回头看了眼,顿时骇然吸气。 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被黑雾刮过,顿时化作一滩脓水。 他不过迟疑了一刹,那黑雾已经卷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挥去一道掌风,那黑色的雾气却反倒顺势攀上了手臂,灼痛袭来,但听得一声喝骂“蠢货!”一件白衣狂卷了过来,将黑雾暂时与他的胳膊隔绝。 宝湘顾不上疼痛,立刻转身狂奔。 身后黑雾紧追不舍,两人疲于奔命,一头撞入一个水银镜里,却发现,那水银如水波般散开,身前一空,转眼已踏入另一个地方。黑雾就在镜子之外…… 确信那黑雾被阻隔了进不来,云意不禁长长出了口气,宝湘冷汗淋漓,白着脸喘气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好可怕!” 云意想下,猜测着“那约莫是腐玉。又叫蟦石,常温如石似玉,有火焰引发高温就会变成虫,会通过不断死亡来分泌出大量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吞噬附近所有高温的物体,甚至于,火焰都可以被虫尸的液体熄灭。”刚才若是慢上一步,只怕早就尸骨无存。盗墓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宝湘撩起衣袖,顿时嘶声不已,“还真是没法看了……小云儿会不会嫌弃杂家……” 他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瞅着云意。云意面无表情地瞥了眼他臂上凹陷的的伤口,那里已经化脓,看起来十分可怖。 宝湘咬牙模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削下那一整块腐烂的地方,云意忍不住龇牙,却见他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若无其事地自己给自己上药…… 云意默默转开目光。通常对自己狠的人,对旁人会更狠。看来,她得多提防几分,以免被他算计。 “咦?”宝湘惊疑,蓦然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也不枉杂家生生死死滚了一圈。” 云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所在,这是间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墓室,穹顶高阔,绘刻着日月星辰,山河地理,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四面都是透明的水银镜,能够清晰照出人的脸。只是,那些都是流动的物质,如同水又似空气。 云意伸手一模,粘稠冰凉,却无法穿透。 墓室中很干净,并没发现有什么宝藏之类,倒是摆着各种材质的棺椁。有悬挂与墙上,有摆放在四周,大小材质不一,足有十多幅。 “这应该就是晋国历代帝皇陵寝所在。”宝湘眯眼笑道,“据说晋国早期的帝王都安葬在此处,陵墓也增扩了许多次,墓中道路交错,如同迷宫。我们,也算好运的了,能够顺利抵达这里。” 宝湘一面说,一面信步走向摆放在最中间的一副棺椁,以指轻轻叩了下棺盖,却听得里面也回应了几声。 云意吓了一跳,浑身寒毛直竖。宝湘的脸色也僵得很,两人屏息,听得里面动静不断,正惊疑不定,蓦然,棺椁被巨力冲开,一具僵尸猛朝宝湘扑去。 “该死!”宝湘反应慢了半拍,刚包扎好的手臂又被那僵尸的尖锐的指甲给划破,顿时现出一片诡异的青紫。 似的蝴蝶效应,紧接着,墓中其他的棺椁也纷纷发出动静,饶是云意再胆大,这会也不由白了脸色,只觉头发一阵阵发嘛。 果不其然,那些并没有封死的棺椁中纷纷冒出僵硬的尸体,伸着长长指甲的手僵硬地朝云意和宝湘包围起来。 僵尸力大无穷,又无痛觉,云意和宝湘应对起来分外辛苦。 幸好,他们的动作僵硬,缺乏灵活性,倒也不足为惧。两人背对背,奋战僵尸。 蓦然,墙上掉落一副棺椁,嘭地一下,竟径自在地板上砸开个大洞。洞口下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云意耳朵一竖,试探着唤:“子幽?” “爷?”果然是子幽的声音,不过十分虚弱。 “你受伤了?”云意关切问,一面狠狠切下一具僵尸的脑袋。 洞口下却再无声音,云意心知不好,对宝湘道,“交给你了!”随即,冲出包围,朝着洞口处跃下。 “死女人……”宝湘气急败坏地低吼,却换不来她一个回眸。眼见着不知从哪里冒出越来越多的僵尸,宝湘发了狠,杀红了眼。 直到最后一句僵尸倒下,他身上的尸毒早已扩散至全身,脸上蒙了一层诡异的青灰色,他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浑身动也不动,如同一具死尸。 尸毒侵入他的体内,让他连逼毒的力气都丧失了。神智也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墓室前端的地板上缓缓升起一具棺椁他都毫无所觉。 棺椁咔嚓应声打开,听得动静,宝湘才缓缓转过头,一抹葱绿,如同新抽的柳枝那般,摇曳多姿,从腐朽的棺椁中轻盈走出。 那是穿着水绿衣袍的少年,面容稚女敕,眉目清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李沧遗。 宝湘扯了扯嘴角,眼神阴鸷盯着他:“果然、是你……”他算尽机关,自以为万事掌握手中,原来,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李沧遗稚气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的,无害的笑意,眼神却是冰冷毫无温度的,“朕若不来,谁送公公你上路呢?” “那图,是假的?” “不。半真半假。若没公公开道,朕又怎能得到这传国玉玺!”李沧遗笑着从怀中捧出一颗玉玺,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就是传国玉玺。得玉玺者得天下,天都助朕,上官将军当年苦心孤诣送你入宫,不是就为了这一天么。所以,公公,你可以瞑目了!” 宝湘瞄了眼那玉玺,眼底闪过一丝异光,“你要杀了杂家?” 李沧遗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走近来,指尖对着他的双目轻轻一弹,宝湘但觉一阵剜目之痛,下意识闭上双眼,两行血泪已缓缓流淌下来。他浑身颤抖,显然经受极大的痛苦,却缓缓仰起脸,对着李沧遗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不愧是杂家挑教出来的人,够狠够辣够毒!” 李沧遗微俯身,微笑着看他痛苦的神色,以一种温柔至极的语气说道:“别怪朕。朕狠毒,只因你狠毒。当初你为了控制我,不惜毒瞎我双目。如今,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宝湘轻嗤,并不言语。 李沧遗胜券在握,笑问:“公公莫非还等着你那个武功盖世的仆人?呵,不必等了,此刻只怕已经与老师的男人打得难分难解呢。” 宝湘神色一动,李沧遗目光剔透,一眼点破他的心思:“怎么?想老师了?她暂时不会回来,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才是她最重之人。你算什么呢?刚才险象环生,她却弃你不顾,甚至连头也没回。” 此言正中心事,宝湘胸中一阵窒闷。他恹恹的,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李沧遗算计好了一切,眼下他身受重伤,还中了尸毒,只怕真个活不成了。只是,到底不甘心,这么栽在这个小鬼手里…… 他寻思着,即便死也要找个陪葬的。又听李沧遗道:“公公还是省点心思吧。这陵墓中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只需轻轻动下手脚,就可以令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想算计我,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宝湘抿唇不语,脸上无喜无怒。不让自己再泄露半分心思。 李沧遗干脆坐到他身边,撑着腮,好整以暇欣赏他狼狈的模样,“公公定好奇我为何如此熟悉此地吧。当初父王留下许多珍藏典籍,其中甚至有各国皇陵构造地图。而我,最爱这些,也因此涉略了不少关于阵法、机关之术……自当你关注宝藏开始,我已经开始在布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引你入毂。” “我知道你生性多疑,故意让人透露消息,那地图出自云意身上的刺青,唯有如此,才可以消弭你的疑心。而老师跟随而来,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也正好给我利用的空间。公公对她的心思,我作为旁观者,倒也窥得一二……” 李沧遗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缓缓抓过宝湘的一只手腕,刀刃翻飞,白光划过,便是挑断了筋脉。 宝湘低低哼了下,额头上顿时滚下斗大的汗珠。只是,他已经无力反抗。他勉力露出一双阴柔的笑,成王败寇,他早就有死的觉悟。因此,怎么个死法,倒不重要了。 李沧遗若无其事地把刀子在他袖子上擦去血迹,继续道:“公公一定很得意吧,朕就是个傀儡,任由你操纵。甚至,连选择喜欢的女人的权力都没有……只是,未免有些得意忘形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朕这也是迫不得已。” 宝湘冷笑:“你就一披着羊皮的白眼狼!” “嗯?”李沧遗挑起眉梢,脸上喜怒不惊,“公公想指责朕忘恩负义?凭什么?你不过是利用朕,为的不过是一己之私。对朕,没有所谓的恩义。朕不明白,上官将军当年为我父王出生入死,不惜赔上家族性命,誓死效忠。公公若有乃父对我父王的一份忠诚,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境地。” “上官琦就是个悲剧。我永远也不会做第二个上官琦!”宝湘深吸了口气,胸中愈发窒闷,仿佛喘不过气来。 那样的一个人,为了成全他所谓的忠义,将家族至于险境,弃妻子儿女于不顾。甚至,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作为筹码,送入宫中为太监。这样的男人纵千古留名,也令他感到不齿。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好,如何能称之为真正的男人! 李沧遗望着他,一面又拉过他另一只手腕,熟练地挑断筋脉,一面笑问:“公公在埋怨上官将军当年将你送入宫中么?” 宝湘仿佛没有痛觉,面不改色,闭口不言。李沧遗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时间不多。公公也该上路了……虽然,朕舍不得你,但是,人生无不散之筵席。何况,上官一族在黄泉之下,想必也正等着公公呢,可不能让他们等急了不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06 宝藏 “别人是否等急不知道,但是臣可是等得急了,皇上!”李沧遗话音刚落,便接着响起了云意的嗓音,他愕然抬起头,刚才被砸破的地洞中,云意缓缓飘飞出来,姿态翩跹,飘逸如舞蹈。 红色的衣袂,旋转如花,她缓缓走来,纤尘不惊,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让李沧遗不禁感到一阵惊艳。 目光触及她身后跟随的两名男子,顿时眸色一沉。其中一名他记得再清楚不过,是叫白子幽如同幽魂般神出鬼没的男子,老师十分看重。另一名,戴着斗笠,手持马鞭,真容不辨的男子,正是宝湘身边武功最为高深莫测的仆从。 李沧遗思忖着,缓缓收起匕首,一手拖着宝湘,靠到刚才藏身的棺椁边,看着云意,露出一丝纯真微笑:“老师也想趟这趟浑水么?” 云意挑眉睨他,不置可否,“臣,有得选择么?皇上不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臣往下跳呢?!” 李沧遗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老师你好狡猾。这不也是正挖了坑等着朕往里跳么?”原以为,她至少还会被拖上一段时间,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非但如此,还带回了两个棘手的人物。 云意微微一笑,意味深深:“臣狡猾,是因为皇上狡猾。”她本不想上来,然而,却见不得他太嚣张。竟然连她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李沧遗微微嘟起嘴,神情充满了孩子气,“朕只是不想受制于人,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老师难道连你也不明白我么?宝公公的野心,昭然若揭,何况他并非真的太监,终有一天,他会设法取而代之,朕不能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至于老师,朕并没有预料到宝公公会邀你一道来……也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 “是么……那臣,还得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无视他装可怜,云意淡淡讽刺,视线落在宝湘身上,恰好他睁开眼睛望来,血雾弥漫的眼,隐约掠过一丝惊喜,云意则淡漠无绪。 宝湘以为她是为自己而来,云意则心如止水,并不因他此刻的惨状而有丝毫动容。在她看来,宝湘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李沧遗所言,宝湘只是将他当做傀儡,他若不反击,则终有一天会毁在宝湘手里。 “主子。”那戴着斗篷的仆人上前一步,洒下一路血迹。可见刚才受了伤。 宝湘无力地朝他的方向侧了下脸,“我若死,你便可自由了。可欢喜?” 男子不语,云意诧异地转眸瞥了他一眼,此人正是那次在扶兰大街上巧遇宝湘时的那名驭手,后来,也是他救走了身中剧毒的宝湘。他身上骇人的气息,她记忆犹新。 想不到,他竟非自愿跟随宝湘的么? 宝湘轻笑了下,挂在眼角的血泪颤巍巍坠落,滴在他的衣襟上,“小云儿……”他眼睛分明看不到,云意却能感觉他深沉的注视,蕴含了万千情思,将人深深纠缠,他嘴角一弯,笑得柔和却又惨淡:“看来,你我只能地府相聚了。我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说完,他轻轻合上眼眸,脸上的生气尽数褪去。 “主子!”戴斗笠的仆从陡然发难,鞭子卷向了李沧遗,李沧遗从容不迫地将宝湘丢过去,朝云意诡秘一笑,“老师,断龙石很快开启,一旦它落下,墓道就会被完全封死,你们可就出不去了。只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老师可要好生寻找路径才是!朕,先走一步!” 话未说完,他已经钻入棺椁之中,那驭手眼疾手快,鞭子卷住棺椁,那棺椁抖动了几下,竟然月兑了外层,中间的棺木无声无息急速下沉。轰隆一声,石板合上,严丝合缝。 云意与子幽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运掌,合力轰向刚才合上的石板,随着一声巨响,石板洞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云——”刚才分明已失生机的宝湘,蓦然扣住住她的手腕,也不知被挑了筋脉的他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死死攥住她不放,血雾迷离的眼,灼灼如火,云意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挣月兑他,与子幽一道跃下洞口。 而那一眼,仿佛燃尽了宝湘最后的生命,他惨然一笑,缓缓合上双目,头一歪,任由自己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主子!” 云意最后听见的,是那仆从惊慌失措的惨呼,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看似不深的洞口之下,竟然另有乾坤。密道交错,看似迷宫。那具空的棺椁就弃在一边,李沧遗不知所踪。 要追踪,也无从。 云意和子幽只能靠感觉选择了道路,结果走了半天,兜兜转转,又都回到原地。 眼见时间流逝,云意不禁出了身冷汗。 小半个时辰,不足一个小时。要从这偌大的地宫中走出去,没有任何指引,希望十分渺茫。、 两人正苦无对策,蓦然听得轰隆巨响,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晃动,旁边的石壁蓦然被大水冲开,云意二人猝不及防,被水流卷起抛砸到石墙上。 “爷!”任凭水流如同汹涌,子幽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墙面光滑无所攀附,两人只能手拉手,随波逐流。 云意被水呛得喉咙生疼,眼睛也无法睁开,再好的水性在激流汹涌的暗道里也无法施展。 她凭借本能一手模索着,侥幸的是,竟真让她寻模到一个扶手之类的东西,她顺势攀住,手上蓦然一震,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给吸了过去,身后的水浪铺天盖地,随之汹涌而入。 巨大的冲击力下,子幽也被冲散,云意感觉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水流飞速转动,翻搅着身体,哪怕以内力相抗,也无法抵消那撕扯的力道。 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置,天旋地转之间,云意被重重抛落,身下被咯得死疼,她咳出一口水,缓缓睁开眼……顿时震惊不已。 眼前一片金光璀璨,珠光宝气。金银堆积成山,珠宝玉器数不胜数,她所摔落的位置,也正是一堆金珠宝玉,无怪乎咯得慌。 云意呆了好一阵,才蓦然回神,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确信眼前并非梦境,一时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无意中跌入了宝山?莫非,这才是传说中的宝藏? “子幽!”水流送来一缕发丝,云意下意识地扯了过来,却是一只骷髅,她忙地丢开,也顾不上眼前宝藏,舒展肢体,缓缓游动,开始寻找子幽…… 金光闪烁的世界里,随处可见累累白骨,偶尔飘来几缕发丝,水下世界,一片死寂。显得有几分阴森恐怖。 云意正绕过一堆金砖,蓦然一只手从背后板住肩膀,她大吃一惊,正欲出手,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嗓音道:“是我!” “子幽!”云意大喜,缓缓转过身体,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子幽那白得透明的脸,他的束发散开,墨色的长发随着水流飘动,幽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瞳隐约流动着一丝暗红色泽,看起来格外地诡秘摄人。 “爷,随我来。”水下开口不便,子幽传音入密,示意云意跟随,一面拉着她的手,一面朝前划去。 两人来到一片废墟,随处散落的珠宝,还有倒塌的石墙,云意无意中瞥了一眼,墙面上石刻着一些诡异的场景。像是,以生人献祭……高高在上的那人,似乎在汲取那人的血液? 她看得不甚分明,却听子幽密语,“爷,这里!” 云意连忙跟上去,一座金山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如银的光晕,很是漂亮。然而靠近之时,却能感觉到一片灼热的高温。 子幽袍袖挥舞,那光晕蓦然动起来,四散开去,云意这才注意到,那并非光,而是聚结成群的虫子,它们身上发出莹莹辉光,那光温度极高,哪怕只是靠近都会被灼伤…… 这是什么东西?心中正疑惑,却听子幽提醒道:“这是火荧!爷莫要靠近,当心被它们灼伤!” 云意微点头,发现火荧散开后,金山之上赫然露出一只戒指。分明不大的戒指,却那么突兀地闯入眼帘,让人移不开目光。 确切说起来,那是一只生锈的戒指。戒面足有她两根手指粗,上面已经生满铜锈,看起来粗劣不值一文的东西,却似乎有股魔力,吸引着她,让她想要摘取。 怔忪之间,子幽已经划水向前,他的目标正是那只破戒指。 刚才被他惊飞的火荧刹那之间成群结队朝他覆盖而去,瞬间,子幽黑色的身影被荧荧之光淹没,云意大惊失色,莫说最怕光和热的血族,就是寻找之人被这么多火荧覆盖,也要被烧成灰烬…… 掌风四扫,火荧纷飞,云意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如被火烧一阵阵灼热的刺痛,她似毫无所觉,一面挥舞着手掌一面朝子幽所在扑去。 “爷!”莹莹光火中,子幽窜了出来,抱着她就地一滚,躲到了一堆珠宝之后。 “子幽!”云意感觉到他身上高的吓人的温度,低头一看,他身上的衣衫几乎被火焚尽,露出充满黑色裂纹的肌肤,发丝也被烧焦了不少,脸上更是裂纹密布,唯有完好的,只有那双散发着诡异色泽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将戒指塞入她手里,云意却只盯着他,倔强的神色隐含一丝愠怒:“为个破戒指,值得么?” 子幽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想伸手模自己的脸,却被她死死攥住,他虚弱地喘了口气,“是不是很丑?” 云意拧眉,她心急如焚,他竟还有心思关心容貌?用力闭了下眼睛,深吸气道:“很丑。”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身上的肌肤虽没有被烧伤的痕迹,但是却充满了诡异的黑色裂纹,眼下的他,就像一件破碎的瓷器,能好看到哪儿去! 子幽滞了下,瞬也不瞬地看了她好一会,将戒指强行塞入她的手心,再慢慢合上她的手心,“这是王、王者之……钥……” 云意下意识地攥住戒指,“告诉我,要怎么做?”对于火荧她毫无印象,要怎么解除他眼下的痛苦? 子幽却身体蓦然一僵,眼底的光芒如烟花寂灭,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子幽!”云意大惊,声音都在发抖。许是被手中的戒指吸引,四散的火荧再次席卷而来,她不敢在做停留,忙带着子幽离开废墟。 她好容易找了个冰凉的洞穴,想给子幽降温,不想才刚走入,脚下却踩了个空,水草之下,竟是一个深邃的漩涡,云意猝不及防,与子幽一起被卷了下去。 后脑勺不知被撞上什么,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子幽?”云意从漫长的梦境中醒转,手指动了动,想要抓住那熟悉的冰凉的手指,却蓦然握了个空。 睫毛微掀,陡然涌入的光线让她不禁闭了闭眼,睁开时,眼前的陌生的环境。 简陋的屋舍,简单的木制家具,她正躺在一张竹塌上,屋内空无一人…… 停滞的思维好一会才开始运转,失去意识前的一切刹那涌入脑海,她霍然弹坐起来:“子幽!” “吱呀”门应声而开,有人走了进来。青衣小童,眉目清秀,却是熟人——天星? 云意眨了眨眼,怎么会是他? 天星显是没料到她醒了,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摔了,随即没好气地瞪着她,气呼呼地将药汤搁在桌面上:“醒了也不吭声,想吓死人啊!” “子幽呢!”云意一把扯过他,急声问道,天星翻了个白眼,“什么幽不幽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救了你,你早被喂了王八了!” “说,与我一道的男子在哪儿?”云意死死掐住他,不耐地低喝,天星登时痛得大喊大叫:“啊,要杀人啦!公子,公子快来救命!” “怎么回事?”门被推开,一人缓步走进来,一袭黑衣,一身病骨,正是许久不见的玉微暇。 “你——”玉微暇看见她,浅棕色的眼眸掠过一丝亮光,怔然问:“醒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11 掌掴,威胁 云意一行入抵达燕京时,已是四月底。春光一泻千里,人间四月芳菲尽,转眼已经嗅到了夏天的气息。 草木葳蕤,姹紫嫣红,处处是千姿百态,莺歌燕舞的浓丽画卷。 云意入京的消息始终是秘密,她并没有跟着百里嚣入宫,而是径自被送到了舞阳公主和亲一行所在的驿馆。 进入驿馆,她见到了与自己模样相似的男子,那人眼下就替代她的位置,作为钦命使臣。 云意这才恍然,原来李沧遗早有安排。无怪乎表面看来风平浪静。 那人见到她似乎惊了下,旋即不卑不亢地施了个礼,默默褪了易容,离开了房间。 云意知道他定是下去给李沧遗传讯去了,此举也正合了她的意。知道她未死,李沧遗那小鬼,才不敢轻举妄动。早在入燕之前,她已经联系上了相府的暗卫。得知李沧遗近来动作频频,暗中清洗了宝湘留下的不少势力。 而且,已经把主意打到奔雷军上面。他命轩辕驻守郴州,并将奔雷军分散打入轩辕的军中,如此一来,奔雷军的势力被分化,又没有李君照这个主心骨,日子久了,也就不足为惧。 片刻后,来了娇客。是舞阳公主。 她身穿大朵牡丹刺绣的红色百褶裙,高挽云髻,只斜斜插了支金簪,看起来慵懒妩媚,风情万种。她的神气张扬,仿佛又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大燕的陌生,并没有令她更消沉,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就像将要欲火的凤凰,等待着涅槃重生。 “公主。”再见她,云意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微微笑着问候,“在燕国,公主可还习惯?”观其神色,知道她必是知道之前的并非自己,故而云意也不掩饰。 舞阳公主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惊喜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她看不透的复杂神色,半晌,才轻启朱唇:“原郎!真的,是你!” “是我。公主请坐。”云意怡然笑着,请她坐了,给她倒了杯茶。 “谢谢。”舞阳似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云意一直对她极为冷淡,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而云意,之所以态度转变,是因为分明感觉到舞阳公主已经放下了执念。何况,她素来欣赏这样性情坚毅、敢爱敢恨的女子。对女子诸多束缚的古代,难得有舞阳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若是早些年相遇,不定可以成为朋友。 舞阳低头啜了口茶,复杂地看着她,叹道:“我就知道,你定不会有事的。”晋陵出事,云意又恰好失踪,她就猜到是他。后来,皇兄命人传讯,让她稍安勿躁,一切如常。之后,队伍里的事情便由另一个“他”接手。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几乎以为他已经……幸好。 “婚期将近,公主感觉如何?” 舞阳笑了下,自信满满:“还好。百里嚣尚未立后,本公主就瞅准了那个位置。既然要入宫,本公主就要站到最高。既然没有爱,那么,手中拥有权力,也不错!” 闻言,云意不禁怔了下,舞阳竟然想当百里嚣的皇后?百里嚣那样的人,和亲不过是为了政治利益,那样野心勃勃的男人,后位空悬,想必是为了更大的筹谋,怎么可能让外族女子当皇后? 看舞阳斗志昂扬,到底不忍心打击她。就让她怀着这样的目标也好,有了目标才有奋斗的动力,在那样步步惊心的深宫,才能求得一席之地。 舞阳却飘忽一笑,看着她道:“原郎可是要笑话我白日做梦?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不过人活着,总得有个追求不是?对于百里嚣,我私底下也打探了不少消息。他后宫里女人很多,据说他对每个女人都挺好,却没有特别宠爱谁。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看似有情却无情。谁也无法进驻他的内心,他的眼中只有江山和权位。” 顿了顿,若有所感地叹息:“所以,对于帝王之爱,我并不奢求。” 云意默默听着,心道,舞阳倒是把百里嚣的本质给看透了。他可不就是个只重江山权位的男人?为了江山,他可以舍弃一切。 这样也好,没有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没有爱,才可以理智算计,步步为营。 当初,她可不就是深陷其中,故而才没有看清百里嚣么? 一时各怀心思,俱都沉默了下去。 “啊,对了!”舞阳忽而抚掌一笑,“我说过要送你礼物的,那次被百里烟给搅和了,正好前儿我出门在宝珍楼看中了一枚玉佩,当时就想,若是你平安归来,就买了送你。如今你回来了,不如陪我出去逛逛。镇日在这里呆着,着实闷得慌!” 见她兴致勃勃,云意不忍扫兴,应道:“好。” 两人乘车出了驿馆,直去了燕国有名的珍宝楼。珍宝楼是百年的老字号,专营珠宝首饰,无论是品种还是质量都是上上之选,因此生意很不错。 舞阳刚让掌柜的把预定的玉佩拿出来,背后就传出一个嚣张的声音:“这玉佩,本公主要了!”说完,一只玉手伸过来,从掌柜手中将玉佩夺了去。 这声音——是百里烟。云意转眸,果然看见百里烟扬着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嘴脸。 不经意对上一束惊讶的目光,云意微怔,竟然是关少卿。他站在百里烟身边,显得有些沉郁,此刻,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云意,嘴唇微动,却并不开口。 “又是你这不要脸的贱人!”舞阳柳眉倒竖,指着百里烟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竟敢骂我?”百里烟将玉佩掷向舞阳,气得脸色发青,“来人,给我打!” “烟儿!”关少卿眼疾手快地将玉佩抄在手里,不悦地低喝了声,百里烟转脸,嘟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少卿,难道你也帮着旁人欺负我?” “舞阳公主乃是大燕国的贵客,而且,即将嫁给皇上为妃。你身为公主,怎么能有失体统!”关少卿温声劝道。 “哼!什么妃子!”百百里烟不耐地甩开他的手,转头不屑地笑睨着舞阳,“一个声名狼藉的破公主,皇兄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益所需,她即使入了后宫,也不过是个摆设!” “怎么也比你这个不知廉耻,臭名远扬,没人要的公主强!”舞阳反唇相讥。 此言正戳中百里烟的痛处,她本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多少人巴巴的赶上来讨好她,想娶她。然大禹一行,却让她变成了声名狼藉,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子。 皇兄为了保全她,甚至逼她嫁给关少卿……“你个贱人!”百里烟咬牙一巴掌甩向舞阳。 “公主好大火气!”云意站了出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吟吟看着百里烟。 刚才她隐在暗影里,又不动声色,百里烟这才注意到她,顿时浑身一僵,“原云意!” “正是本相。许久不见,公主可有想我?”云意挑眉一笑,邪魅妖娆。 百里烟却止不住打了个寒噤。对云意她又恨又惧。“谁想你!放开本公主!”想起这里是大燕,且身边还有关少卿,她顿时又有了底气。 “少卿!” 云意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关少卿,静了下,松开百里烟,冷声道:“管好你的女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关少卿抿了下嘴唇,眼底掠过一丝伤痛。那次在相府被她刺伤之后,就再没见过面。然而,事后他还是命人仔细查探了关于原云意的一切。 心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听闻她要来大燕,他整整辗转了一夜……那样的兴奋和激动。 可是当他悄悄潜入驿馆,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她……今天却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惊喜之余,更多的是苦涩。 即便证实她的身份又如何?她再也不是他的小雅。眼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岁月流年,改变的不仅仅是容颜,而是骨子里的东西。 “关少卿,你就任由我被人欺负!”得不到保护的百里烟恼羞成怒,一掌挥向他。 “啪”清脆的巴掌声,惊了众人。 云意愕然,只见关少卿如同木雕,神色木然,没有半分反应。心头蓦然涌上一股苍凉。 看着他,感觉不知是悲哀还是愤怒,曾经恣意洒月兑的纵马放歌的少年,竟然变成了忍气吞声的脓包? 百里烟犹不解恨,颐指气使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没用的东西!” “啪”脸上一痛,百里烟下意识捂住脸,惊忙转头,只见云意正站在眼前,眼神如同无底的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啪!” “啪啪啪” 云意面无表情,一连甩了十几个耳光。 百里烟瞬间肿成了猪头,口角流血,还被打落了两根门牙。她已经被打蒙了,愣愣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 周围的侍女也都惊呆了,没想到,有人胆敢掌掴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舞阳心头大快,差点没拍手叫好。她崇拜地看着云意,露出痴迷而怅然的笑意。不愧是她爱的人,可惜…… 麻木不仁的关少卿总算回了神,不可置信地盯着云意,心中却有一丝感动。 果然是小雅么?她在为自己不平? 云意好整以暇地吹了吹手掌,淡淡道:“本相心情不好,下手重了点。回头让人送医药费过去!” 说完,不理会呆若木鸡的百里烟,施施然走出门口。舞阳连忙紧步跟上…… * “哗啦、哗啦……”沉闷冰凉的锁链声拖过长长的甬道,甬道上前后走着三人,戴着镣铐的苏遂面无表情地被夹在中间。 墙壁上的火把,照亮他清秀的眉眼,神色之间不卑不亢,无喜无怒。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蓦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次倒挺安静,可知自己要见的人是谁?” 苏遂淡淡抬起眼眸,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见谁都一样。别指望从我口中挖出什么!”眼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也算是“熟人”,当从昏迷醒来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又落入了燕国贼子的手中。 他的腿脚已经还未痊愈,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这辈子估计也就残疾了。而这些,皆拜眼前之人所赐,心中恨极,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因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反抗。 对于酷刑,他不是没经受过,因此表现很是淡然。 男子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呵呵,放心。这次爷绝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但是,相信你待会见了那人,不必爷问你,自然就会什么都给抖搂出来!” “嗤。”苏遂冷嗤,分明表示不屑。 男子也不恼,嘿嘿一笑,显得几分阴森诡异。转身,继续带路…… “哐当”铁门打开,缩在角落里的人影被惊了下,随着灯光骤然亮起,那人看到进来的三人,顿时浑身紧绷,当目光转到苏遂身上,顿时惊叫起来:“苏遂!” 漫不经心的苏遂蓦然一震,抬起眼帘,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不禁悚然大惊:“夫人?!” 方语梅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也被他们抓了?这些人是谁?” 苏遂从震惊中定了定身,沉声道:“是、燕皇的人。” 燕皇?方语梅惊愕,她做过很多设想,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落入了燕贼手中。燕皇和夫君有仇怨,她是知道,可没想到,一国之君,竟然做出此等卑劣行径。抓了她,莫非想以此要挟夫君? “呵呵,二位先别忙着叙旧。”刀疤男子抱着手臂斜倚在石墙上,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道:“苏公子,美人能否安然无恙,端看你的选择了。” 闻言,苏遂惊问:“你们想怎样?” 刀疤男子懒散一笑,“没想怎样。就想苏公子乖乖说实话,将所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你的心上人,自然毫发无损。若不然……” 男子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门外四个高大健硕的男子鱼贯而入,将方语梅围了起来,露出猥琐的笑容。 方玉梅脸色一白,不禁往后缩了缩。 苏遂见此,隐约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顿时如坠冰窖。“你们、不能伤害她!”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是左相夫人,你们敢动她,原云意绝不会放过你们!” 男子吹了下口哨,笑眯眯道:“她是谁的女人爷不管,爷只知道,她是你的小心肝!你若不从,爷的兄弟可就不客气了……”随着他的话落,那几个男子欺近方玉梅,朝她伸出了手…… “不要!”方玉梅惊恐地尖叫,苏遂顿时心如刀剜,忍不住大喊:“不要动她!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12 子幽,异变 “苏遂!”惊惧的方语梅陡然沉静下来,无视周围几个虎视眈眈的男子,愤怒地瞪着苏遂,“夫君待你恩重如山,你怎可忘恩负义,背叛与他?!” 苏遂神情滞涩,在她亮得逼人的目光下,不禁羞愧地低下头,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在他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不知何时,情根深种,罔顾礼教,无法自拔。 “恩重如山?你确定?”刚才一直走在后头的男子轻声开口,他穿着白色的儒服,看起来儒雅斯文,他看着苏遂,温声道:“原云意杀了全家,囚你为侽宠,表面看来,似乎看重你,实则也不过是想利用你的才能罢了。还有,上次她分明有能力更早救下你,却待你受尽酷刑,废了双腿,才命人出手相救。可见,她并不信任你,也不曾将你放在心上!” 苏遂紧绷着身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男子的话语不温不火,却字字如刀,字字戗心。 原云意杀他全家,囚禁他、羞辱他……男子说的,也许是对的,他只是利用自己。何况,自己之所以落到如今这地步,全拜原云意所赐! 男子见他意动,嘴角一翘,又加了把火,指着方语梅,“何况,不为自己,也该为喜爱的女子着想。原云意残暴冷情,对方语梅好不珍惜。难道,你忍心让她继续过那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忍心让她以泪洗面?” “够了!”方语梅眼见苏遂神色不对,连忙喝止那男子,急切地望着苏遂,恳切道:“苏遂,你别被他蛊惑。苏家究竟因何而亡,你应当清楚。夫君并没有从中作梗。何况,夫君何曾把你当莮宠?他惜你之才,却也尊重你,府中也并未曾怠慢过你。相反,夫君他不惜一切条件,满足你的需求。甚至还曾说过,要放你自由……如此恩义,你若不知感恩,就是猪狗不如!” “夫人好口才。”温文男子轻轻嗤笑,“不过,事实胜于雄辩。苏遂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一切皆因原云意。这点,谁也不能否认。至于之后的所谓恩惠,也不过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苏遂你若看不清这点,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父老母?” 苏遂浑身剧烈一颤,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看着方语梅,她那样焦灼担忧,却是为了那个不懂珍惜她的男人。值得么?刚才那人说对,苏家之仇,不可不报。何况,就算为了语梅,他也不得不仔细打算…… “语梅,我不能置你于险地。”苏遂柔声道,眼底却翻涌着晦暗的情绪。嫉妒,像条毒蛇,狠狠地啃食了他的良知。长久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在男子的挑拨下,在私心作祟下,终于让苏遂选择了背叛。 方语梅神色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失望地摇头:“不,苏遂,你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早该看清,你居心不良。早该提醒夫君的……” “语梅,不是的,我是为了你!”苏遂急切为自己辩解,他向她靠近,她却一个劲地后退,柔弱的神色缓缓变得坚定决绝,她咬牙道:“别以我为借口。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背叛夫君!”说完,霍然转身一头撞向墙角。 “找死!”其中一个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方语梅,将她拽了过来,狠狠甩到地面上。 “语梅!”苏遂心疼的扶起她,却被方语梅用力甩开,“别碰我!” 那样冰冷而嫌恶的态度,让苏遂的心一阵阵抽疼,他脸上现出一丝挣扎的神情。语梅她这样深恶痛绝,他哪怕保全了彼此,此生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那温文男子心思细腻,目光如炬,顿时发现端倪,脸上闪过一丝狠戾,朝刀疤男递了给眼色,刀疤男子会意,大步走过去,一把提起方语梅,紧紧扼住她的脖子,凶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就成全你,送你上西天!” 苏遂大骇,“不要!”连忙去扒开男子的手,恳求道:“求你,不要杀她。” 刀疤男冷哼一声,手上依旧不放松。苏遂被他一手挑到一旁,歪倒在地,见方语梅痛苦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急着喊道:“别杀她!我知道原云意最新研究的一样东西,那东西威力极大,只需一点点就可以将方圆夷为平地!” “哦?”刀疤男和温文男交换了个眼神,随即缓缓松开了方语梅。 “咳咳~”方语梅匍匐在地,痛苦地咳嗽着,刚才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苏遂松了口气,爬坐起来,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原云意离府之前,那东西还未研制成功。之后,我反复多次试验,终于配置成功。也曾偷偷试过那东西,果然威力惊人。本想等原云意回来,再想他报功,如今……” 温文男神色一动,“若果真如此,我们的主子必然不会亏待你。无论是什么要求,你只管提。” 苏遂转头深深看了眼方语梅:“我要她平安无事。” 温文男点头:“可以。只要你肯真心归顺,我们还可以让你得偿所愿。让你抱得美人归!” 苏遂闻言,心怦然一动,想了下,“在此之前,我想单独与语梅说几句。” 男子偏了偏头,示意众人:“都退下,让苏公子与方姑娘好好谈谈!” 待人都退出门外,苏遂才深深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这才惊觉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湿透。 刚才真的好惊险。差点语梅就…… “语梅?”他挪到方语梅身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方语梅惊魂未定,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蓦然唾了他一口:“呸,狼心狗肺的东西,别碰我!”说完,挪身到另一边,背过身,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心中则暗自着急,自从苏遂上次被废了腿带回府后,夫君明显对他比从前更为重视。之前,她也隐约听闻夫君提过要研制什么东西,那东西若是制造成功,威力惊人,天下都会为之震动。 而刚才苏遂,分明是将那东西贡献给燕贼。若是燕国用这个反过来对付夫君,那岂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方语梅忧心忡忡,眼下她只恨不得自己死了,然而,她不能死。苏遂对她贼心不死,或许,她可以利用这点—— “语梅。”苏遂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她冷漠的背影,苦涩地笑了下,“我知道,你恨我背叛公子。然而,为了你,我甘愿做任何事。哪怕,你恨我!” “别说了。”方语梅转过头,脸上隐隐透着一丝讽刺,“你若真为我,就该想方设法给夫君传递消息,而非转投大燕,助纣为虐。” “即使我给公子传递消息,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冒险前来相救么?”苏遂见她仍旧想着云意,心中又恨又妒,神色也不禁冷了几分,“这些年,他待你如何?你还不清楚?!他根本没把你当妻子,他心里眼里,只有那几个男人。他若是有半点顾及你,你也不会镇日伤心垂泪。” 方语梅神色平静,道:“夫君他,待我没什么不好。当初若没有我,我早被嫡母害死。他只是不爱我,何错之有?” 苏遂不甘低吼:“他不爱你却为何娶你?娶了你,却不懂得珍惜,如此寡情薄幸之人,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 方玉梅冷冷一笑:“这是我与夫君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苏遂神色一滞,顿时无言以对。沉默良久,道:“你好好待着,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说完,站起来,走出牢门。 温文男就靠在门边,转头微微一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先命人送你左相府,其他的,待禀告过主子再说!” “回左相府?”苏遂惊愕,“我这样子还怎么回去?” “放心。没人知道你出来!你回府后,一切如常。等候我们的联络!”温文男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比刚才客气了许多。主子吩咐,做事不可操之过急。苏遂若是失踪,原云意定然察觉端倪。这次,绝不能像上次那样,让她有时间应对,定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苏遂被送回自己的院子,心事重重的他,低着头,正欲推开房门,蓦然一道阴影无声地覆盖,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披着黑色绣金纹披风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他骇然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你、白管家?”白子幽,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他有幸见过几面,面对他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子幽竟然回来了,那自己背叛之事,会不会因此被揭穿?心仿佛要跳出喉咙眼,苏遂勉强稳住呼吸,仔细分辩,却发现眼前犹如鬼魅般的男子面容上与过去有些不同——那双眼,右眼深黑如墨,深不可测,左眼血红剔透,犹如琉璃。而且,左脸上似乎密布了许多细小的鳞片,在星光之下,闪烁着粼光。 这容颜……着实诡异得让人发憷。 几乎窒息的沉默中,听得那幽凉的嗓音淡淡问道:“你认识我?” 苏遂闻言一怔,定定看着他,“白管家?” “我是谁?”男子面无表情望着苏遂。 苏遂心底发毛,疑虑之间蓦然生出一念,不假思索的话已月兑口而出:“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仇家是谁?” “是谁?什么仇?”冰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那闪烁着粼光的脸却逼近了些许,苏遂不禁微微退了一步,只觉那双异色的眼眸格外地骇人,忍住心底惊惧,撒下弥天大谎:“是左相原云意。他杀你全家。而你,叫白子幽。” 情急生智,几乎是瞬息之间,苏遂已经为白子幽编造了一段凄惨的身世,并一一为其道来。最后,还说出了云意身在大燕国的下落。 男子始终不发一言,直到苏遂说完,脸上也没有任何波动,苏遂小心翼翼地审视他,发现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不禁有些心惊胆颤,唯恐自己的谎言瞒不过子幽,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男子身形微动,一阵风拂过,已经消失在跟前。 苏遂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眼前只有随风摇曳的灯影,哪里还有白子幽的人影?! 这骇人的速度还有那诡异的容颜,若非见过此人,还真当自己见鬼了! 紧绷的弦松懈,苏遂一下子瘫软在地。他大大喘了口气,已是汗流浃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来的胆子,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貌似白子幽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不然绝不会就此离开。他是、去找原云意麻烦了吧? 最好,他能杀了原云意!苏遂眼底掠过一丝狠毒,他不知道白子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显然,他失忆了。又恰逢如此形势,他很快就可以带着语梅离开此地,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 燕宫,恢宏壮丽,满城锦绣。绵延不断的宫墙,层层叠叠的殿宇,在阳光下闪烁着瑰丽的色泽。 云意想不到,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里。曾经废弃的宫殿,已经焕然一新,唯独那口废井还留在那里,如同一个丑陋的疮疤,井口边,是她和他当年一起种下的香花树。 当年幼小的树苗,已经亭亭如盖,满目浓翠之中点缀着白色的花朵。馨郁烂漫的香气,如同那些纯真美好的过去,被风一吹,便流散。物是人非…… 这里,也是她和风息相遇的地方。挨着墙边的一颗老树,当年她从树上跌落风息怀中,开始两人之间的缘分。云意伸手抚上树干,指尖微凉细腻的触感,让她不禁有些恍惚。 她来到井口边,往下探望,只见幽深。当年,她被困井中,浑身是伤,挣扎在生死边缘,是百里嚣将她救了出去。 “原来是妹妹。”他笑,眼若琉璃,满目华彩。 肩背上蓦然剧痛,云意下意识地捂住肩头,低低哼了声,这次的剧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剧烈,胸前垂挂的戒指烫若火烧,仿佛从胸口灼了个大洞…… 云意俯在井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勉力支撑着,解开衣衫,扭头看向肩头的刺青,发现刺青如有生命般,在变幻扭动,肌肤也随之扭曲凹凸不平,看起来十分狰狞。 “嘶。”云意骇人吸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13 你是我喜欢的人 像是有什么破体而出,剧烈的痛苦,让云意感觉仿佛陷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眼前一片血红……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炼狱场景,她心中却充斥着暴戾与畅快,嗜血的感觉,让她浑身气血沸腾,一个声音叫嚣着、不够!还不够! 恨意翻腾,杀机汹涌,她素手轻拨,再兴腥风血雨。 有谁在耳边轻轻叹息,“云儿!”无奈的叹息,熟悉的嗓音,是、沈画楼? 未及回眸,长剑已穿胸而过。 “不要!”云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低低喘息,脸色惨白,汗水自额头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氤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细微的声响入耳,云意倏然一惊,连忙拉好衣裳,不过瞬息,一人自花影重重中走出来。 姹紫嫣红,满目锦绣,百里嚣穿着一袭银白色的立领长袍,墨发挽在头顶,白玉轻簪,俊美如玉的面容,如世上最精美的玉雕,完美无瑕,秀丽的眉峰下,一双漆黑的眼眸,如盈星辰,璀璨迷人。 他脚步轻盈,姿态从容,气韵尊贵,衣摆随风轻动,整个人像是一团光,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云意轻轻眯起眼,这身打扮,曾是她最喜欢的,可如今看来,却有些刺目。 身上的异状渐消,她连忙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淡淡施礼道:“燕皇陛下。” 百里嚣皱了下眉头,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番,关切道:“小雅,你脸色不好,可是不舒服?” “多谢陛下关心。外臣,很好。” 百里嚣眉头深锁,似有不悦:“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身份么?你若不是小雅,又怎么会走到这里?这里,是我与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当时,我在那口井中发现了你……你当时,伤的那般重,却面不改色。少有女子那般坚强,你眼底的光芒,吸引了我。” 似被勾起了回忆,百里嚣的神色渐渐柔和,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温柔。 云意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小雅。”百里嚣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伸手握住她的肩头,深深注视着她,叹息道:“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当年,伤了你,是我错了。但是,请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从新开始?”云意听了此言,只觉得好笑。支离破碎的心,可还能愈合? “是,让我们重新开始。”百里嚣只当她心动,神色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微微一笑,道:“我会娶你为后,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云意无喜无怒,淡淡道:“百里嚣,别侮辱了爱这个字眼。你的一生一世,我可要不起!” 百里嚣脸色一沉,“小雅,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真想娶我?”云意蓦然笑了下,眼中却是赤果果的讽刺,“记得我从前说过的么?我不喜欢与人共享同一个男人。若你真想娶我,就遣散后宫,只要我一个!” 闻言,百里嚣顿时怒斥:“你简直无理取闹!我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后宫只你一人。我答应你,此生只宠你爱你。” 云意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么,杀了百里烟。” “小雅!”百里嚣大怒,一把推开她,阴沉的目光像要将她吞噬:“你别太过分!朕身为一国之君,对你如此纵容,你竟然还不知足?之前你打小烟的帐,朕还没跟你算,眼下你竟然还敢提这样大逆不道的要求,你真当朕不敢动你么?” 云意满不在乎地拂了拂肩膀,“百里嚣,这就是你所谓的爱?还真的不堪一击,凉薄得令人心寒。你爱百里雅,却杀了她。如今你还说爱本相,却不知要怎番对付?也要杀了本相么?” 百里嚣神色不定,死死盯着她,蓦然轻笑了下:“小雅,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么?” “什么身份?百里雅早八百年就死了,还是燕皇陛下亲自昭告的天下。你倒是再行昭告,就说大禹国的左相原云意,就是当年和亲途中被杀的毓秀公主……”云意笑颜妖娆如花,目光如冰冷如雪,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本相倒很期待,英明神武的燕皇陛下,再次沦为天下笑谈。” 百里嚣目光狠戾,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铁青着脸,久久从齿龈间迸出一字:“你——”盯着她如花笑靥,心底陡然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那般有恃无恐,就是算准了他不可能将她的身份大白天下。他可以揭穿她的女儿身,但是,她再也不可能是百里雅。 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他可以掌握的百里雅。她就像只妖精,迷惑着他,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深受吸引,无法自拔。 这样的小雅,让他想要征服,比过去的她,更令他心动。 果然,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么? “百里嚣,百里雅已经死了,她早就五年前,已经被你一箭射死!”云意冷冷地、缓缓地将他的手指掰开,她的眼神,如凝结了万年不化的冰,不可攀附、不可靠近。 百里嚣怔然,似被她的决绝与冷漠震慑。 “还有,本相奉劝一句,管好百里烟。否则,下次我不介意也学学你的手段,给她来个透心凉!”云意冷冷一笑,径自越过百里嚣,头也不回地离开。 百里嚣霍然回头,伸手一抓,指尖从她飘飞的衣袂间滑过,却终究什么也没抓住。他怅然若失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再抬头看看那妖娆的背影,眸光沉浮,神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云意从燕皇宫出来,一路回了驿馆。 身上的衣衫早被汗湿,黏糊糊的令人很不舒服。她命人准备了热水,懒懒窝在浴桶中,心头如释重负。 与百里嚣摊牌,亦是与过去做个了断。从今往后,她与他,再无瓜葛。 世间再无百里雅,又或者,从来就没有百里雅。她是天域皇朝的皇女,是原云意。 当年从天域流落至此,她失去了记忆,被子幽安排入宫,易容成了冷宫的公主。际遇与风息倒有些相似,不过,她比他幸运,拥有父皇和母后,无私而纯粹的爱。即便他们不在,他们的爱,还留在她心里。 伸手握住胸前的王者之钥,扭头看看毫无异状的刺青,云意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她下了决心,这次回到大禹,将牵挂的人和事做好安排。就离开此地,寻找前往天璇大陆的路。她要,重返天域。 心中许多疑惑,尚未有答案。而且,她迫切地想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闭上眼,神游之间,云意不禁昏昏欲睡。 恍惚中,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有鬼啊~”她倏然睁眸,那声音戛然而止。 屏风旁,倚着一人。如同幽灵,无声无息,气息飘渺,目光幽凉地盯着她。 云意惊诧地瞪大眼睛,“子幽?” 他岿然不动,面无表情,黑色的绣着金色暗纹的袍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黑得深沉,红得诡异的双眸,还有那闪烁着微光的鳞片,让他看起来,比过去更加诡秘。 可是,那独特的熟悉的气息,却让她心头涌起暖流。子幽没有死,他回来了。无论他外貌变成怎样,他都是她的子幽。 云意用力吸了口气,他已来到浴桶边,异色的眼眸,安静地俯视她,良久,才开口:“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但是,不知她的相貌、不知她的名字,也不知她的下落。” 云意目光微微一动,“要我帮忙吗?” 子幽静了静,目光始终锁着她的容颜:“不必。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他伸手,轻轻攀上她圆润的肩头,云意不禁颤了下。他的指间的温度,比这浴水还要烫上几分。那热力,仿佛要穿透她的肌肤。他身上,再不复过去那冰冷的温度。莫非这就是玉微暇说过的,被火荧之火淬炼过发生的变化? “子幽,你犯戒了。”他的指轻轻摩挲,带来一阵异样的感觉,让云意感觉有些不自在,子幽向来克制,眼下的他,似乎有些古怪。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心似空了一块。”子幽面无表情,指尖游移,享受着那细腻而美好的触感,“我遇到了个男人,他告诉我,你是我的仇人。” 云意一愣,终于察觉哪里不对劲。子幽的眼神,很空。不似过去那般,虽然冷漠,但是却隐藏了许多东西。 “还有,我的名字。” 云意目不转睛打量他:“那男人是谁?你信了?”好卑劣的心思,究竟是谁?子幽显然是失去记忆了,那人却恰好利用这点,让她最亲近的人,来杀她?果然够歹毒! “他说,我就来看看。”子幽目光落在水面,那微微荡漾的水波,漂浮的花瓣间露出的一缕春色,让他想要一探究竟……他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男人叫、苏遂。左相云意的侽宠。” “苏遂?”云意沉眸,想不到,她终究还是看走眼了?“你在哪儿遇到他?” 抬眼,才发现他在走神:“子幽?” 子幽不语,蓦然握住她的肩膀,想将她从水中提起来,云意连忙抓住桶沿,这才发现不对劲。 从前白子幽抗拒与她亲近,故而,她刚才也没意识到要他回避…… “白子幽,你要做什么?” 子幽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仇人。心告诉我,你是、我喜欢的人。” 云意顿时呆若木鸡。这算是表白么?目光扫过他的面瘫脸,不禁眉角一抽。 这大约是最没情调最诡异的表白了。 “白子幽,你若恢复记忆,想起今夜这话,只怕不止自罚面壁,而是要自罚撞墙了!”云意淡淡揶揄,身子往水里沉了沉,“你先出去,爷洗好了再找你!” 子幽深深注视着她,脚步却丝毫不动,“我在左相府见到那人,当时夜深人静,他被一个武功高强的神秘人送回院子。” “你记得相府?”云意挑眉,几分狐疑。 子幽想了下:“直觉让我去那里。” 苏遂深更半夜,被人送回府?那人是谁?云意眉心微蹙,左相府应当是出了变故。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李沧遗还是、百里嚣? “你在府中都发现了什么?” 子幽摇头,缓缓低下脸,清浅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云意这才惊觉他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却被他轻轻按住脖颈,动弹不得。 “我想,抱你。”他说道,声音染了一丝黯哑,眼瞳之中幽光流转,摄人心魄。 云意不禁轻吸了口气,“子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今天的子幽,实在给她太多的惊吓。 “知道,想抱你。”白子幽刻板地说道,面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 “为什么?”云意按了按额角,这样的子幽,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究竟是失忆还是记忆错乱? 这才是他隐藏在心里的话?她不禁想,过去的子幽看似有情又似无情。总是若离若即。眼前的子幽,却直接得令人头疼。 “喜欢。”子幽言简意赅,双臂轻轻一合,已经将她从水中抱起,拥入怀中。 云意:“……” “好了,抱也抱了。放我下来。” “嗯。”子幽手一松,云意猝不及防,狠狠跌入水中,水花四溅,她差点没被水给呛住,“白子幽!”咬牙切齿地坽住他的衣领,“你想淹死爷啊?!” “你让我放手。”子幽安静看着她,显得有几分无辜。 云意头疼地叹了口气,失忆的子幽比过去还呆。 “我再抱你起来?” “不必了。”云意任命地叹了声,仰脸注视着他,伸手轻轻拂过他的眉眼最终落在左脸的闪烁着银光的鳞片上,触手光滑而冰凉,并非真的鳞片,而是仿佛印刻在肌肤上的纹身。 “怎么变成这样?” “醒来就是这个样子。很丑?”他微微偏头,问得极为认真。 “不,很漂亮!”云意真没觉得他丑,反倒觉得这样的子幽,充满了一种邪异的魅力,让她有些移不开眼。 “我想——”子幽蓦然捉住她的手指,“咬你。” 云意愕然,手指已被他咬住,疼痛猝不及防,鲜红的血沿着手指流下,子幽眼底燃起一丝渴切,舌尖一卷,一点点地吸食她的血液。 “嘶”云意顿时僵住,子幽他吸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14 坦白 手指被他含在口中,淡淡的温热包裹合着一丝丝疼痛,异样的感觉从指尖蔓延,云意心尖一抖,“白子幽,冷静!” 子幽顿了下,睫毛微掀,诡异的眼瞳,直直望入她眼底,如孩童般懵懂而无辜的眼神,让云意几乎不忍责备。可是,她不能纵容。暗血族与普通血族不同,他们对鲜血生来有一种渴求。一旦吸食,则再难戒除。 “不许吸血!”云意肃容说道,将手指抽了回来。 子幽睫毛微颤:“我想……” “想也不行!这是命令,懂不?!” “嗯。”子幽点头,目光落在她鲜润的红唇上,意犹未尽般舌忝了舌忝嘴角,“我想——” 云意不禁打了个激灵,眼下的子幽不按理出牌,她真怕他又做出让人无所适从的举动来。 子幽却目光一冷,“谁?”人影一晃,已到屏风之外。 “哎呀呀,别打。自己人!”夸张的惊叫,飞闪的金光,是金镶玉。 云意飞身出了浴桶,连忙穿上外袍。 “哐当”屏风倒了,云意只见纠缠在一起的金光黑影,屋子里的摆设纹丝不动,然而空气却似被罡风扭曲,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风扬起长发,云意眯了下眼睛,子幽的功力,长进了不少。“子幽,回来!” 缠斗的两人蓦然分开,子幽回到她身边,对面金镶玉发髻散乱,有些狼狈。 “呼”他吐了口气,肆意地扫视着子幽,眼底滑过一丝惊异之色,“你这是……变身了?无怪乎爷被你整得惨兮兮。哼!” “说吧,什么事?”云意旋身坐到椅子里,子幽拿来干毛巾,小心仔细地替她擦干头发。 金镶玉眼珠滴流一转:“爷怎么闻到了jq的味道?莫非,爷打扰了二位的好事?” 闻言,子幽头也不抬,云意随手扯过一缕湿漉漉的发,绕在指尖,正色问道:“玉微暇怎样了?”那夜昏倒之后,玉微暇一直未醒,金镶玉将他带走,说是想办法医治。 “嗯,若无意外,也快醒了。”金镶玉也寻了张椅子,慢悠悠地坐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子幽,“别告诉爷,你又收了一个?” 云意抬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子幽,想起刚才他的“表白”,红唇微微一翘,“爷倒是想。” 金镶玉不悦地皱了下眉头,看着她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云意心知他在为风息抱不平,却也没点破。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何况,她跟子幽,也完全不是他想那样。 气氛有些怪异,云意连忙转移话题:“可有风息的消息?” 金镶玉垂眸拨弄着腰间挂着的金算盘,应道:“嗯。他运气太背,竟然遇上了老妖婆。” “玲珑夫人?风息现在怎样?”云意坐直身子,有些紧张。玲珑夫人毕竟是风息的师父,又挟怒而来,只怕风息吃亏。 金镶玉却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别担心。他没事。之所以没能赶来,是因为均儿太顽皮,玩失踪。你也知道,风息想将扶兰交托到他手上。” 云意颔首,风息封了均儿为皇太弟,用意昭然若揭。然她却觉得难以想象,那个反应慢半拍的均儿,当上皇帝的样子。只怕朝堂之上,那些个急性子的臣子会被他搞得吐血。 “风息那边你不必担心。但是你,真是麻烦一大堆。爷为你操碎了心……唉,这损失——”金镶玉一边感叹一边习惯性地拨算盘,“还真是难以计算。要不,改日我建议风息,这些年爷辛辛苦苦挣的银子,都归了爷罢!” “相府那边出事了吧。”云意若有所思地道,“子幽与我说了,苏遂暗中与人勾结,只怕所图不小。” 提及正事,金镶玉总算有了几分正经,他点头道:“你之前怀疑收到的密信有问题,果然是对了。我命人查探,华殇早已离开相府。而方语梅,也失踪了。惊云军那边,也出了点乱子,安子非也顾不上相府这边。这才给了有心之人暗中耍阴谋的机会。” “华殇离府?”云意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可知他去向?” “据说有了李君照的消息。” “唉。终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云意颇有些无奈,华殇重情,如是有了李君照的消息,断然不会置之不理,“语梅怎样?”她欠这个女子良多,若是能将她平安救回,就设法将她送到别处,让她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金镶玉想了下:“我的人寻迹而去,但是,她已被送出大禹。我怀疑,这是百里嚣在暗中捣鬼。若是所料不错,她也许可能被送往大燕。” 云意垂眸不语,金镶玉看着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苏遂,救出语梅。” “苏遂之才,你不是素来最为看重,这次倒是舍得了。”金镶玉抽出金折扇,手指轻轻抚着上面镶嵌的宝石,余光不禁又瞥向始终沉默的白子幽。 子幽眼中,却只有云意。她的发在掌心,被他小心翼翼地呵护,那认真的神色,让他诡异的容貌氤氲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辉。 “人才是把双刃剑,若是用得好,可以所向披靡。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须果断剪除,以免后患。”云意屈指轻巧敲着椅子扶手,面上清冷如雪,“我早就察觉苏遂有问题,然而,却一再纵容。上次自以为是的试探,以为可以勘破人心,殊不知,终究还是养虎成患。” 想了下,补充道:“若这次事情果然是百里嚣的阴谋,他的目的无非是苏遂手中东西……如今他应当还未察觉我已经知晓他的阴谋。左相府的暗卫已是不能用,你命人速速解决了苏遂。至于语梅,我想,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 金镶玉当即离座,整了整衣衫:“分头行事,若有消息再行通知。”说完,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子幽;“还有,悠着点。当心纵欲过度!” 云意嘴角一牵,这厮狗嘴吐不出象牙。 子幽抬头,面无表情盯着他:“你话太多。”话音落,手里的毛巾如疾风骤雨般击向金镶玉。分明是软塌塌的毛巾,在内力贯注之下却硬如铁石,势若惊雷。 金镶玉也吓了一跳,侧身一避,连忙夹着尾巴逃出门去:“太暴力了!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人,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一群变态家伙!” 送走了金镶玉,云意懒懒起身,换了装束。 “去哪儿?”一直如同隐形人的子幽拦在跟前,云意伸手模模他的面瘫脸,有些烫人的温度,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去会会故人。你乖乖待这儿。” 子幽蓦然从背后抱住她,云意僵住,他清浅的呼吸拂在耳侧:“我等你。” 云意点点头,轻轻挣了挣:“我去了。” “嗯。”他应了,灼热的唇轻轻舌忝她的耳廓,云意浑身一颤,他却已松手,转身走入内室。 云意伸手模了模耳朵,热热的,心跳得飞快。子幽,也学坏了。 * 月影横斜水清浅,夜风吹送暗香来。 关少卿推门而入,脚步有些踉跄。今夜他喝了酒,已是微醺。一抹艳绝的身影陡然映入迷离醉眼,他不禁摇摇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少卿。”似熟悉似陌生的嗓音,倚在窗前的女子缓缓转过身啦,美丽的容颜如月下琼瑶,足可颠倒众生。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关少卿怔忪不已,痴痴望着她:“你?小雅?” 云意浅浅一笑,秀雅如莲:“少卿,或许你也可以叫我云意。” 闻言,关少卿的醉意醒了大半,他跌跌撞撞走向她,一把扣住她的双肩,灼热的呼吸流淌着醉人的酒香:“小雅,真的是你!” “是——呃。”猝不及防的拥抱,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云意愣了下,伸手抚上他宽厚的肩头:“少卿,别怪我。你只当,百里雅死了。”语气陡然一沉,隐含一丝凌厉:“早在五年前,和亲途中,百里雅已被百里嚣一箭射死。” 关少卿剧烈一震,低头看她,眼底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云意直视他,红唇微启,字字清晰:“五年前,是百里嚣射杀了我。” “不。”关少卿放开手,后退了一步,只觉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省之他、爱你。”这话说得分外艰难,只因小雅和省之是兄妹。二人之间的感情,本不容于世。 “爱?”云意讽刺一笑,“他的眼中只有这万里山河,所谓爱情,在他眼中不过如尘泥,可以随意践踏,更可以轻易割舍。” “省之他不是——”关少卿说不下去,她眼底的伤痛,让他揪心,感觉世间所有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让他,根本无从为百里嚣辩解。 那一刻,他已经选择了相信云意。若非经历彻骨之痛,小雅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情性? 若是过去的他,或许会替百里嚣找千百个借口。但是现在他已不再天真,看清楚了许多过去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帝王的冷酷狠绝,不择手段。 “我话已至此,信与不信,随你。”云意轻描淡写道,她相信,关少卿最终会相信自己。 果然,在她转身的刹那,关少卿蓦然抓住她,“小雅。别走。我、信你。”他的语气,充满了苍凉与无奈。物是人非,没有谁还停留在原地。如今的省之,陌生得令他害怕。眼前的小雅,亦如是。 云意眸静如水,淡淡看着他:“少卿,你若信我,就帮我。” “嗯。”关少卿深吸了口气,心头有些发苦。原来,小雅此来另有目的。 “帮我打探一个人的下落。” “谁?” “方语梅。” ------题外话------ 亲们,周末两天考试,这几天更新字数相对少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19 蜀山,画楼 “我的眼睛……还有头发……”呼吸微微一滞,云意随手捞起一缕发丝,艳丽惊人的红色,衬得白玉般的手指,透出一种极致的美丽。@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放下发丝,指尖往眉心轻轻一拂,一点朱砂如血,眉目如画。水中倒影,是她也不是她?! 云意怔然片刻,缓缓抬起手臂,衣袖滑落,只见玉臂无暇,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莹润细腻,宛如新生。 目光游移,仔细察看,身上无半点烧伤的痕迹,肌肤甚至比从前还有细女敕润泽。 那场大火,仿佛只是一场噩梦。然而,那肝肠寸断之痛,却刻骨铭心,心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引起她深深的战栗。 “风息。”她低低呢喃,恍惚失神,蓦然,不经意间的转眸,触及池边山壁上垂落的花朵,顿时浑身一震,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碗口大的白色花朵,竞相绽放在浅紫色的藤叶之间,花瓣色白如玉,剔透晶莹,淡淡的雾气萦绕在花朵之中,让那洁白芬芳的花朵多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此花只生于蜀山的天池之水,依水而生,花开不败。据传,此花在月圆之夜,雾气最浓郁之时,会出现异象……且有个耐人寻味的名字——镜花水月。 云意神色渐渐沉寂,她伸手掬起一捧水,碧水盈在掌心,剔透之中隐约散发着点点绿光,如同星子闪烁。 水缓缓自指缝流泻,她蓦然深深闭了闭眼,久违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水在天池水,花是镜花水月,此处,是蜀山无疑。 她怎会在蜀山?风息、却又在何处? 良久,云意缓缓睁开眼眸,眼底一片冷清。她从水中上岸,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朵,她微微一顿,来人已经冲入山洞之中。 似被她给惊了下,来人猛然刹住脚步,身子往后一仰,手中的托盘顿时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你醒了?”来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蜀山派的袍服,头上浅蓝发带松松绑着一个发髻,此刻,他正瞠目结舌盯着云意,眼底难掩惊艳。 眼前的女子,红发血瞳,眉间一点朱砂,妖娆绝艳,如同水中妖。她的衣衫湿透,发梢还在滴着水,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愈发显得妖媚绝伦,隽秀的长眉之下,一双如星月的凤目,却冷冽如冰,令人不敢直视。 妖娆与冷酷的糅合,给人一种强烈的美感,少年移不开眼,痴痴望着她。 云意漠然无绪的目光却只轻飘飘扫过他,瞥了眼地上洒落的衣衫——白裳黑纱,衣角流云,那是蜀山派的衣衫。 她曾发誓,永不穿它。是谁,让送来?又是谁,将她带到蜀山? 云意赤足走了出去,内力轻轻运转,须臾身上的衣衫已被烘干。 少年终于回神,“你去哪?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师叔祖说你至少还要泡两天!” 云意不理会,径自走出偌大的山洞。如诗如画的美景蓦然闯入眼帘。 云遮雾绕之中,秀水青山,繁花碧树,清风怡人,万里飘香。更有百兽奔走,瀑布飞流,各种美景,如诗似画,美如仙境。 “师叔祖交代过——”少年追了出来,云意蓦然回头,血红双瞳盯着他:“师叔祖是谁?” “啊?”少年惊怔地瞪大眼睛,她美丽的容颜忽然在眼前放大,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垂眸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云意眯了眯眼,会是那个人吗? 沉吟间,山间蓦然响起一声吼叫。整个山峰都在抖动,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危险的气息,随风传送。 少年顿时煞白了脸:“是、是吱嘎兽!” “吱嘎兽?!”云意搜寻记忆,蓦然眼睛一亮。吱嘎兽,身形庞大,四肢粗壮,性情暴戾,极具破坏力。而且,它们的兽皮异常坚韧,刀枪不入,生命力极为强悍,唯一的弱点,只在月复部。 此兽并不常出现,然而,一旦出现,必然造成极大的破坏。 少年显然见识过吱嘎兽的威力,脸上布满了惊恐,他扯了扯云意的衣角:“吱、吱嘎兽,快回天池!”那里有祖师爷设下的阵法,万一吱嘎兽闯入,还可以抵挡一时。 云意却勾唇一笑,妖娆的眉目绽放夺人的神采:“不。我要、征服它!”身体之中,有股蓬勃的力量急欲寻找宣泄口,而吱嘎兽来的正是时候。纵声一笑,衣袖一拂,人如飞鸿幻影,急速朝着远处的山峦掠去。 少年抬头,只来得及捕捉她飘飞如蝶的衣袂,风中送来独特的清香,让他心醉神驰。 蓦然,他爆发一声惊叫:“啊,你不能去!”想起师叔祖的交代,少年顾不得内心的恐惧,运起轻功,朝着传来阵阵嘶吼的方向飞奔。 当他赶赴时,看到红衣妖娆的云意正侧身骑着高大健壮如同一座小山包般体型惊人地吱嘎兽身上,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怎么可能?”少年目瞪口呆,只见云意冲他投来冷淡的一瞥,赤果的玉足正微微晃动,看起来十分诱人……尽管她的衣衫破损,头发凌乱,脸上还落下了几道或青紫或血红的伤口,但是,却无损她的美丽妖娆。 他以为,只有师叔、师祖才有那般能耐对付吱嘎兽,没想到,看似柔弱不堪的女子,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在短短时间里征服了吱嘎兽。 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云意收回目光,轻轻抚模吱嘎兽头顶的独角。吱嘎兽外形有点像大象,却没有大象的长鼻子,体型却比大象还要大两倍,看起来十分骇人。 若是能收服更多的吱嘎兽,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也能所向披靡。思及此,心中燃起了烈焰,她的眼中迸出一丝摄人的光芒。 “师叔祖!”少年的惊呼拉回她的神思,云意转过头,只见一行人缓缓向这边而来。 清一色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蜀山的服饰,腰佩宝剑,衣袂飘飘,仙姿难画,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然,当中有一人,却身陷轮椅,不良于行。 云意投下好奇的目光,触及那人熟悉的面容,倏然一僵,眼底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沈画楼,怎会是他? “岚师弟,怎么回事?”一名高大斯文的男子走上前,讶异的目光在云意身上略微停顿,随即转而询问刚才的少年。 少年如梦初醒,一个激灵,忙大声道:“师兄,她、她一个人征服了吱嘎兽!” 男子面色一震,转头审视着云意,却见她轻盈地自吱嘎兽的背上跳下,朝着师叔祖走去,不禁怔住。 沈画楼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银发如瀑,披散在背,他的眼眸静若渊水,波澜不兴。 云意站在他面前,距离他不过半尺之遥。 往事如烟,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她一身狼狈,赤足静立,红衣张扬,面容绝艳,血瞳之中,却透着异常的冷酷,如堕入尘世的妖精,冷媚之间透着一股嗜血的妖娆。 他不良于行,安坐轮椅,无双的容颜,清冷绝尘,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冷眼俯瞰众生,却不染红尘。 沉默对视,各自心思。良久,云意淡淡一笑:“好久不见,师父。”她曾设想过千百种见面的场景,却没想过,自己再见到曾经的挚爱,却是如此平静。 前世今生,他都是她的师父。前世,他从孤儿院中带走她、养育她,今生,阴差阳错,亲密如兄妹,最后却成为师徒。 周围的几个弟子都被她这一声“师父”给惊住,刚才那岚师弟,更是瞪着滚圆的眼睛,低低惊呼了起来:“你、你竟然是师叔祖的弟子?那、那不是……”不就是他的师叔? 沈画楼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对众弟子道:“尔等先回去。” “弟子遵命。”众弟子狐疑地扫了一眼云意,对沈画楼恭敬地施了一礼,缓步离开。 少年却盯着云意舍不得走,“清岚!”刚才与他对话的那名师兄,将呆傻的他给拽了过去,强行将他带走。 山巅之上,除了风声,就只有吱嘎兽低低咆哮的声音。 云意侧转目光,眺望着远处迷离的烟云,淡声道:“是你救了我?” “是。”沈画楼的嗓音清澈,如同山谷幽泉,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他面色无波,轻声说道:“当年封印已除,是时候将你带回。” 闻言,云意神色微动,当年从陷落的皇宫仓皇出逃,她是被带到了蜀山上。 无论她是否承认,沈画楼是她名义上的师父。 是他,封印了她的记忆和血脉之力。她不怪他,只因那必定是父皇的嘱咐。 可是,父皇终究失算了。哪怕失去记忆,她也不愿意待在蜀山,因此命子幽将她带下了山。一次意外落海,辗转流落到龙延大陆。 “你去了龙延?” “嗯。” 云意回头看他,他比过去更清冷寡言,仿佛万事不挂怀,红尘之中,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的心。 她不明白,为何当年喜怒哀乐皆动人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当年他对自己的温柔呵护,已经久远到连记忆都开始模糊。 目光微移,落在他的双腿上:“你的腿,怎么了?” “无妨。”他浑不在意,语气淡淡。表情上,更没有半点因为彼此才重逢的动容。 “大火之中还有一人,你、看到他了吗?”沉默片刻,云意终于忍不住问出口,目光紧紧盯着他,期待之中又感到一丝惶惑。 风息,他还好吗? 沈画楼羽睫微掀,凉如水的目光静静凝视她,比水月花还要剔透莹润的唇微微一动:“没有。” 云意神色一僵,眼底滑过的伤痛,没逃过他眼。 他看着她,目光轻轻流转,:“他是你什么人?” “我爱的人!”云意嘴角边泛起一丝甜蜜又忧伤的笑意,“要怎么回到龙延大陆?” 那样复杂得令人揪心的笑容,让沈画楼一阵沉默。他微垂眼眸,花朵般美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你想回去寻他?” “是。”云意深吸了口气,缓慢而坚定道:“生同衾死同穴,这是我对他的承诺。师父的心意,我只能辜负。” “生同衾死同穴……”沈画楼细细咀嚼着,睫毛轻轻颤动,良久,他扬起脸,古井无波的眼,凝视着她。 淡淡的雾气中,她孑然而立,红发飞扬,衣袂飘舞,瑰丽的侧影,如梦似幻,翩然若飞。明明近在咫尺,却让人感觉远在天涯。 眼底闪过一抹难言的情绪,在她转眸的瞬间顷刻隐灭,他淡然开口:“自从十数年前的诸国混战之后,天璇大陆就再不能像过去那般漂移。如今的天璇,其实离龙延并不远。就在东面的海域之中,隐藏在先人利用自然设下的惊天阵法之下。你要回去,也等伤势痊愈。” “我很好。”云意拒绝,从前的天璇大陆,实则是一块漂移大陆,每隔百年,就会逐水漂移。一段时间之后,会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只是,想不到现在变成了这样,无怪乎龙延那边出现了越来越多从天璇前往的武学强者。 沈画楼静静道:“你还需再泡天池水。” “我要下山!”她坚持,眉目间满是坚决。 沈画楼不为所动,脸上神色淡然,声音静若流水:“没有我,你下不了蜀山。去了不龙延。” “十年前,子幽可以带我离开。今日,我一样可以!”云意傲然道,嘴边掠过一丝讽刺之意。 她转身缓步走向在一旁躁动不安的吱嘎兽,这大家伙不耐静,又不敢离开,低头用独角一个劲地钻地,地上已豁开了个大洞。 云意轻轻模它的独角:“何况,我还有它。蜀山再厉害,也经不住这家伙的破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20 前世今生 似呼应她的话,吱嘎兽扬起硕大的脑袋朝沈画楼吼了一声,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竟流露出一丝人才有的轻蔑情绪。@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云意见了,不禁莞尔,“好家伙,可别让爷失望才是!” 沈画楼安静看着她一闪而逝的笑颜,眸中微微一闪,“你不只是想找那个人。” 闻言,云意蓦然一顿,旋即抬眸朝他挑了挑眉:“师父果然目光如炬,心有七窍。不错,我除了要找寻风息,还要,向那些欠了我的人,一一讨债!” 想起百里嚣,血红的眼犹如滴血,残冷骇人。 “小云儿。”沈画楼目光一颤,熟悉的称呼不禁月兑口而出。 云意错愕,旋即勾唇一笑:“我以为,师父早已经将过去忘个一干二净。却原来,还记得我的小名。” 她的笑意中分明隐含一丝嘲弄,沈画楼却视而不见,滚动轮椅,来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小云儿,放下仇恨,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放下?”云意倏然盯着他,目光犀利:“不,我放不下。师父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抛却七情,心中无尘。我却只是区区俗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无一能舍。爱的,去争取,恨的,设法毁灭。” 顿了顿,蓦然冷冷一笑:“师父劝我放下仇恨,是当真为我好,还是担心我去向临渊寻仇?” 提及临渊,沈画楼平静无波的完美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过刹那之间又恢复静水无波的清冷。 “凡事有因果。当初临渊助纣为虐,夺你原氏江山,手染血腥无数,你若寻仇,也是他罪有应得。我不会插手,亦不过问。” 闻言,云意心头愈冷:“不愧是蜀山中人,无情无爱,无心无我。师父,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得道成仙了!” 说完,不再看他,跃上吱嘎兽的脊背,俯视他道;“徒儿在此预祝师父早日得道。就此拜别,后会无期!” 从前都是她追随他的脚步,这次,决意斩断这段孽缘,是她、不要他! 吱嘎兽迈动沉重的脚步,顿时引起一阵剧烈的震动,四周树木簌簌作响,落叶纷飞。 她侧身而坐,身姿慵懒,神色妩媚,像只妖精,迷惑了人后,决然而去。 “小云儿。”他伸手往吱嘎兽的后腿上轻轻拂过,庞大的吱嘎兽顿时僵硬起来,寸步难行。 “吼、吼!”被莫名禁锢的吱嘎兽不耐地刨着地面,口中发出阵阵嘶吼。 “师父,莫非真要彼此撕破脸?”云意居高临下,冷睨着他。 沈画楼神情如镜,清冷如云中仙,飘渺如空中月,剔透的手指忽而轻轻握住她的一只脚,云意不禁轻轻一颤,瞪大眼睛,他却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翻看她的脚底,淡淡道:“伤了。” 她低眸,白女敕的脚心处伤痕斑驳,还残留着血迹。那是,地面的石子所伤。 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云意怔然,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无动于衷。 “嘶”沈画楼撕下一片衣角,为她小心擦去伤口处的泥污还有碎石,又掏出一瓶药膏仔仔细细地涂抹,最后再撕下一片衣角将那小巧的玉足包扎好…… 当他伸向她另一只脚,云意将腿一缩,面无表情道:“不必。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身体的伤害犹可痊愈,心伤却无法弥补。 他微抬目光,静静看了她一眼,继而收回手,没再坚持。“吱嘎兽威力强悍,然到底灵智未开,它是走不出蜀山的。当年,子幽也是偷了我的魂玉才得以出去。” “那我——”云意忽而俯子,白女敕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秀丽的下颌,嗜血双瞳,紧紧锁着他,嘴边勾起一缕玩味的笑,一字一句道:“以你为质,如何?师父如今已是蜀山掌门,除了上头几个老东西,底下皆是你的弟子。有你在手,不信蜀山派敢不放行!” 即便被调戏,沈画楼依旧波澜不兴,流动着清冷月华的眼眸,无喜无怒。 这样静若止水的神态,却恰恰是云意最厌恶的,她冷冷一嗤,蓦然纵身而下,径自坐到他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指尖触及他的肌肤,触手微凉细腻无比。所谓冰肌玉骨,大约便是如此罢。 如此亲昵,他却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生性高洁,素爱幽兰,便是呼吸也染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她目不转睛注视他,绝艳的眉目间张扬着一抹邪气,玉指轻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衣带,神色之间懒散而妖娆:“师父,你说,若是蜀山满门,看着你我如此亲密,会作何感想?” 沈画楼神情自若,坐怀不乱。 云意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头,“师父……画楼,知不知道,我肖想你、很久了……” 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轻轻撩拨。 他纹丝不动,安静如石雕。然而,清冷的眼眸之中,却泛起一丝波澜。 “师叔祖!师叔祖——师,呃?”清岚狂奔而来,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目中最为尊敬的师叔祖,竟然将师叔搂在怀中……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云意眼波流睇,朝他妩媚一笑,小少年顿时如失了魂般,痴痴望着她。 却见她倾身,在师叔祖唇上落下一吻。 心猛被什么给扎了下,清岚蓦然跳起来,尖叫一声,双手捂脸,转身就跑。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云意不禁失笑,还真是可爱的少年。看样子,当是刚入蜀山不久,功力低浅,性子率真。不知数年之后,是否也会变成与眼前之人如出一辙的性情? “玩够了么?”耳边,是他淡然平静的话语。 云意转眸,定定看了他一会,缓缓离开他的怀抱,摊开手掌,一枚白色的水月花形状的内中流动着诡异的红丝的玉牌安静地躺在掌心,她蓦然展颜一笑,风情入骨,极致妖娆。 “魂玉到手,师父,你阻止不了我!” 沈画楼淡淡扫过那枚魂玉,轻轻合了合眼,似乎有些疲惫,他轻声问道:“小云儿,难道你不想知道,王者之钥的秘密?” 云意心念一动,目光落处,他摊开的掌心处,赫然就是那枚被她嫌弃的破戒指。 听得他继续道:“你如今拥有的力量,或可横行龙延,然而,若遇上天璇的武学巅峰,只怕还不足以应对。” “这算利诱?”云意淡淡一哂,伸手就去抓那戒指,却有人比她更快,一阵风卷来,听得一个苍老的嗓音,声若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此物不可给她!” 云意手背一痛,猛地缩回手,却见一人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宽袍立在沈画楼身侧,指着他,痛心疾首道:“前车之鉴,血的教训还不足以使你醒悟?竟还想将这玩意交还给她,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师尊。”沈画楼淡淡一礼,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来者是一个矮胖的老者,鹤发童颜,宽大的白袍逶迤在地,却纤尘不染。白胖的脸上,肌肤光滑细腻,看不到一丝皱纹,眉毛稀疏,塌鼻子、三角眼,下颌留着垂至胸口的长须,长须半黑半白,泾渭分明。这诡异而鲜明的形象,云意印象深刻,正是画楼的师父,也是她的师祖。 武功高深莫测,个性古怪反复无常,据传那几个老家伙里面就他最不讨喜。然,她不喜欢他,却只因他将她的好哥哥教成这般毫无人情味的古板。 沈画楼的无动于衷显然让老头子很火大,他伸手猛拽他的长发,“好小子竟然装傻?你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想将王者之钥给那臭丫头,难道真要掀起腥风血雨,让天下苍生涂炭?” 云意不禁撇嘴:有这么严重么?把她当十恶不赦之徒?她素来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何曾伤害过无辜? “师尊,有话,我们回去说。”沈画楼开口,语气中隐含一丝无奈。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臭丫头的面儿说!”老头子霍然转头,瞪着三角眼,目光铮亮如探照灯般将云意扫视了一遍,“啧啧,臭丫头原是长成了祸国殃民的大美人,无怪乎你这小子动了凡心。” “喂,臭丫头!”他忽然跳了过来,凑到云意跟前:“你哑巴了?见了师尊居然连声也不吭一下!” 云意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地朝他拱了拱手:“师祖。”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臭丫头,没诚意!” “既嫌我没诚意,那我走了!”云意二话不说,爬上吱嘎兽,却被他捉住脚踝:“把我徒儿的心给勾走就想溜?哪儿那么容易!” 云意侧眸睨他:“师祖想让我大闹蜀山么?” “嗤。臭丫头没大没小。”老头子模着胡子表示不屑一顾,“就你那点道行,也就只能欺负下我那好徒儿!” 云意动了动脚,老头子非但没放手,反而欺身上前,朝她眨眼睛,笑得好不猥琐:“丫头心中不是有许多疑惑么?跟我走,一切自然明了!” “师尊!”开口的沈画楼,云意不禁向他投去目光,虽然他面色平静,然而,却让她感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在阻止,为什么?老头子究竟要向她说些什么,让他失了冷静。好奇,让她选择了跟老头子走。 她俯身一拽师尊的胡子:“希望师祖别让我失望!” 师尊眨眨眼睛,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在沈画楼过来之时,如阵风般飞掠过山巅。 “云儿——”沈画楼凝望两人消失的方向,手紧紧握住扶手,脸上的神情异常复杂。 …… “这是?”云意低头看着眼前落满尘灰的阵法,只觉那图纹异常熟悉。 再看看四周,破烂的桌椅、掀起的地板、开裂的墙壁,上头还留许多洞洞,角落结满了蛛丝网。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这鬼地方……蜀山之人素来最爱洁净,怎么有这么邋遢破落的地方存在? “丫头见过这阵法?”老头子斜了她一眼,没放过她的神情变化。 云意凝神想了下,终于肯定地点点头:“见过。”在通天塔,她曾陷入阵法中,导致神志不清,还强了临渊。 “唔。你可知这是什么阵法,有何用?”老头子捋着胡子,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云意摇头:“师祖究竟想跟我说什么?画楼不在此,有什么您老人家就直说。我记得以前你连其他师祖放屁臭之类的话都敢直言,怎么今日倒啰嗦起来了!” 闻言,老头子重重哼了声,狠狠瞪她:“臭丫头,敢嫌我啰嗦!” 伸手猛然推她:“去,坐到阵中。” 云意满月复狐疑,已被他推坐到阵法中心。感觉身下的地板在缓缓旋转,还没反应过来,蓦然眼前一黑,转瞬跌入了无底深渊。 “谁敢欺负云逸,我打掉他的牙!”听得清脆的童音,云意不禁好奇,眼前缓缓浮现一幅场景。 萧条而破旧的小院子,一个短发的女童将另一个瘦弱的孩子紧紧护在身后,朝前面几个高大的申请凶狠的孩子挥舞着瘦小的拳头。 “嗤,小布丁也敢来挑衅。大家上,揍死她!” 一群人冲上来,对女童拳打脚踢,女童根本无力反抗,但她始终紧紧地将另外一个孩子护在怀中。 “院长来了!”不知谁喊了声,打人的孩子一哄而散。 女童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被她护住的孩子则毫发无损,她轻轻摇晃她同样瘦小的胳膊:“岚岚,岚岚?醒醒……”颤抖的嗓音充满了恐惧。 女童勉强睁开眼睛,艰难抬起手指,拂去她眼角的泪:“云、别、别哭。要、要坚强。” “岚岚!”云逸失声惊呼,眼前天旋地转,已是黑夜。 夜色下,小小的孩童,并肩而坐,遥望星空。 “太阳、星星、月亮……”女童板着手指头,“如同让云逸选择,你愿意做哪一个?” 云逸扭头,不答反问:“你呢?” “我啊~”岚岚托腮,笑容纯真,脆生道:“当然是太阳!它最耀眼,而且可以给许多人带去温暖和光明!” “云逸,你还没回答我!” 云逸笑而摇头:“这是秘密。”最终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自己就像月亮,本身没有光,只能反射太阳身上的光亮,汲取温暖。 但是,因为有太阳,所以,她也可以,给别人带去光和热。岚岚,我要像你那样坚强乐观,极尽所能,也给别人带去温暖和明亮! 少女的心声传达到云意的心里,引起巨大的震动。而之后,云意眼前如同一幕幕电影般,看着两个女童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步入社会…… 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一幕,云意情不自禁伸手想要触模两个女子脸上明媚而阳光的笑容,那样张扬青春,那般热烈的与肆意,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幸福终止在云逸被车子撞飞的一刹,“云逸——”岚岚撕心裂肺的声音犹在回荡,转瞬,却变换了天地。 跌入深渊的她,摇身一变,成了燕国冷宫的公主,开始了与百里嚣的孽缘。 最终他登上帝位,她沦为政治的棋子,和亲途中,被他射杀,心怀怨恨。 沈画楼救了她,并成为她的师父……她无意中发现了“无我”神功,开始疯狂练习,性情大变。 她女扮男装,混入朝堂,呼风唤雨,玩弄朝纲,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佞臣……私底下,与享誉朝野的姬允祯却成了知交……最终,被她背叛,成为阶下囚。 曾经的知交,摇身一变,换了红妆,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她则被判处五马分尸之刑。 行刑那日,轰动天下。 浮华尽散……然,她却并没有死。师父沈画楼,暗中救下她。被分尸的,不过是另一个死囚。 她再次下山……素手翻云,却是掀起了腥风血雨。火药、火炮,热兵器的出现,震惊了整个龙延大陆。 她成为扶兰国史无前例的女相,成了兰皇麾下最冷酷铁血的女将军,文武兼备,身兼二职。 兰烨,他给了她最大权力和最大的信任。她为他,马踏山河,征战天下。唯独,给不了他要的爱情。 冷酷凶残,成了她的代名词。她率领她的惊云军,席卷了整个龙延大陆。每过一城,必屠戮殆尽,无论老幼。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怨气冲天。 师父沈画楼为此再下山,试图让她回头是岸,然而,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心中只有杀戮与鲜血。 她成了无情无爱无情无我之人,获取王者之钥的力量,天下再无敌手,而她的“无我”神功已练至巅峰。 落日城头,残阳如血,她冷眼俯瞰城下无情的杀戮。他翩然而至,却不再苦口婆心的劝诫,而是亲自出手,将利刃刺入她的身体…… 她猝然回首,他清华如水的面容近在咫尺。眼神沉痛,让她麻木不仁的心蓦然一揪……分明痛入骨髓,嘴角却不禁扬起一抹微笑。 原来,她还会痛……从不知道,疼痛也是种幸福…… 谢谢你,师父! 她微笑着伸手,想触模他眼角的晶莹…… “啪”手背上火辣辣的痛楚,让她不禁猛然缩手。身体如被抽光了力气,云意软软地跌坐在地。 眼前是师祖放大的脸,黑白分明的胡子在剧烈的抖动:“臭丫头,竟想占师祖的便宜!” 云意模了模疼痛的手背,满脸震惊:“刚才那是、幻觉?” “不!”师祖肃容,眼神深不可测:“那本是你,今生的命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21 解疑,锁心 “什么今生的命运?”云意瞠目,心头疑云重重,却隐约有一种诡异的猜测。@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师祖背着手,沉沉看了她一眼,旋即指着法阵,道:“你可知此阵名曰轮回?” 云意抿了抿唇,轻轻摇头。 师祖哼了下,继续说道:“蜀山之所以敢号称仙山,乃是因为祖师爷们神通惊人,有不少秘法武学堪比仙术。只是后来蜀山发生了各种变故,导致那些惊人的术法武学失传。如今,偶尔还能从上古的典籍中窥得一二。” 说到此,他怅然一叹:“可惜了……你师父本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张兽皮残本,从那玄奥古怪的文字参悟了此阵,配合本门的入梦之术,可穿越时空……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可是,他让传说变成了现实……” “穿越时空?!”云意失声低呼,心莫名地急跳不止。浑身的血液恍如倒流般,有种难以名状的窒闷。 师祖淡淡扫她一眼,眼神中有一丝凝重。沉默了下,才又沉声继续:“你刚才所见,并非幻觉。而是,你的、前世今生。你本已死,又或者,连我这糟老头子也早已入土……画楼那小子,一人、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闻言,云意浑身剧烈一震,手指不禁深深扣入法阵的纹路之中,恍惚地低喃:“前世、今生?”如此玄奥诡异的事情,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然而,她偏偏却信了。 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让她无法保持平静。 她缓缓合上眼,想起那些如同电影的镜头,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究竟那些才是真实那些才是幻梦。 她的前世,分明有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 刚才所见,她虽长于孤儿院,却有幸结识了如阳光般温暖明媚的岚岚。岚岚温暖了她短暂的一生,也影响了她的两世性情。以至于她堕入另一个时空,身处冷宫,却依旧保持着热情蓬勃的活力。 子幽说过,她像火,吸引着周围的人走入她的光芒与温暖之中。 可是,那是她的前世?那她之前的记忆里,被师父领走,由师父抚养长大,跟随亲生父亲进入豪门,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所害的人生,只是她的幻觉么? 还有,若师祖所言是真,那些当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却记载在话本之中……是师父,他写下的?他藏得深,却还是被她挖出来,并且翻看了。 也许,从她打开话本的那一刻,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运转。画楼他费尽心思,却也没能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她终究还是丧生与车轮之下,穿越到这个时空。只不过,因为前世的命运改变,今生的命运也有了变化。 和兰烨也即是风息在燕宫产生了交集,身边也多了个子幽护航,还有倾心守护的华殇…… 她穿越燕国之时,知道自己穿越而来,记得现代的所学的知识,却独独忘记自己的人生。性格却还保留着受岚岚影响的热情与明媚……命运还真是玄妙,让人无法参透。 在成为襄王阶下囚之时,她记起了前世,记起了师父,却又将燕国的一切忘记。那时,还以为自己的初初穿越……而因为记起翻看的话本,对姬允祯早早产生了警惕,也避免了被其算计最后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回放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那是她本来的人生?在凄冷的燕宫,没有子幽、也没有风息,只有薄情寡性的百里嚣。故而,被射杀的命运,也并没有改变。 只是,想不到的是在大禹国,她和姬允祯表面是势不两立的政敌,私底下竟是知交? 她的人生未免也太凄惨了。一个百里嚣还不够,竟还遭到姬允祯的背叛,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惨烈如斯,悲哀如斯。光是回想,都觉苍凉。 按理说,画楼既然改变了前世她的人生,也就抹去了岚岚的存在,可刚才,她还是看到了自己和岚岚相处的美好时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思路似清晰又似模糊,脑海中一片纷乱,云意不禁头疼地扶了扶额,口中发出一声哀叹。 师祖眼皮懒懒一掀,目光却通透睿智,一言点破:“别纠结了。命运的轨迹已经改变,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将受到影响。画楼他不惜代价,利用血禁之术,去寻你,老头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并且没有踏上那条不归路。老头子我也还活的好好的……只有画楼那小子……唉!” 那一声叹,如此沉重,让云意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师父他怎样?” “但凡逆天之事,必定要付出代价。他自苏醒后,表面看来无恙,实则五脉俱损,已是油尽灯枯。若非有蜀山天池之水还有各种奇珍药草维持,只怕早就命归黄泉。何况,他还——” 心似被狠狠揪作一团,云意急问:“还怎样?”之前一直对自己被画楼刺一剑的噩梦耿耿于怀,如今得知真相,却是释然。那对她,未尝不是种解月兑。 无情无爱无心无我,犹如行尸走肉,只知杀戮的她,活着,又有何意义? 蜀山派弟子非但驻颜有术,而且因为修习功法缘故,寿数也比寻常之人长许多。而画楼本该是被寄予厚望前途无量的弟子,若非因为她,他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师祖狠狠揪了下胡子,龇了龇牙,嘶声道:“他妄自动用禁术,擅改天命,已是大大触犯了门规。那几个老顽固自然不会放过他。若非老头子我拼命保全,加上门中恰好找到一批上古遗留的典籍需要他这天纵奇才破译,只怕他早就性命无存。如今他虽挂着掌门的名头,却是手中无权。” “你们这些老家伙,对他做了什么?”想到身坐轮椅的他,云意的脸上不禁蒙上了寒霜。 见她如此态度,师祖有些愠怒,重重哼了声:“臭丫头,竟敢责怪师祖。要不是有我这老头子,你的亲亲师父如今焉有命在?何况,这一切,皆因你而起。若非为了你,他怎么触犯本门大忌?本门惩罚叛徒,惯用的手段,你也清楚,又何须多问!” 云意一怔,月兑口道:“锁心麟?”锁心麟类似于蛊,寄生心脏之中,以血液为食,限制人的修为,并且令人失去行动能力。每天锁心麟吸食血液之时,被寄生者都会痛不欲生。 画楼他、被种下锁心麟,无怪乎他看起来毫无功力的样子,无怪乎他的双腿不良于行。 心口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酸涩难明,苦涩难当。 云意深吸了口气,心中依旧有许多疑惑:“既然师傅已经改变了命运,为何还会因为擅用禁术而被责罚?” 师祖模着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天意难测。那小子逆天而行,又岂能有好下场!” “罢了罢了!”师祖摇头连声哀叹,转而盯着她,耷拉的三角眼中迸出精光:“你既已知晓来龙去脉,是否还执着于报仇?” 云意内心一凛,这才是师祖的目的。他害怕她利用前世所知,再次为祸天下。 “怎么?莫非你还要重蹈覆辙,让你师父的牺牲白费?”师祖陡然疾言厉色起来,空气中流动着骇人的气流,仿佛要将她挤压碾碎。 云意挺直了脊背,缓缓站起来,平视他,语气决然:“但凡的欠我的,势要一一讨回。师父和师祖的苦心我理解,但是,这是我选择的路,哪怕最后跌个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你、你、你——”师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怎如此顽固!” 云意抿唇不语,神色坚决。画楼的牺牲,她不是不感动,但是只能辜负。 她如今并没有再练“无我”神功,相信也不会变成冷酷弑杀的行尸走肉,自然也不会有为祸天下苍生的惨剧发生。 目光飘落他蜷握的左手,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师祖——” “干嘛?”他没好气地瞪她,“你裤子掉了!”云意慢吞吞说道,手指往他腿部轻轻划过,师祖呀地低呼,双手往裤腰上一提,手中却蓦然一空—— “臭丫头,敢算计师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云意如阵风般卷出破屋子,身后是师祖暴跳如雷的怒吼,却并没有见他追出来。 “师父?”她蓦然止住,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他背对着她,银发如瀑,逶迤在地,绽放着惊人的美丽。 他没有转身,淡声问:“你、都知道了?” “是。”语声低低,云意满月复心思。前世的师父与今生的画楼在脑海中缓缓合二为一,容颜绝色,性情清冷,却让她眷恋不已。 她恨他怨他,如今又掺杂了更多的情绪,一时心中百味杂陈,悲喜莫辩。 她胸臆翻腾,他语气平静:“我只是不忍苍生受苦。”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如同兜头冰水将她内心的波动顷刻封冻住。 云意复杂的神色僵滞在脸上,他在强调,之所以不惜代价,只是为了天下苍生,并非为了她! 刹那之间,静得诡异。 “嗤!”云意轻嗤一声,扶额一笑,眼底却尽是冰冷:“师父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徒儿会因此勾起旧情,再行纠缠?想不到,师父也有自作多情的时候!” 缓缓抬起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充满了讽刺:“徒儿知晓,师父素来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念。所谓大爱无情,大约如是。而我,也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师父,你要有再次牺牲的觉悟!” 紧握手中的王者之钥,她漫然从他身旁走过,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风卷起她的衣袂,那张扬的红色背影,妖娆绝世,却也决然冰冷让人心生震撼。 沈画楼轻轻转眸,飘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神情安静,静水无波。凤目之中,却渐渐透出一抹如水深凉。 “唔。”他蓦然捂住心口,低低俯下头,银色的发丝顺着他孱弱的背脊滑落下来,遮盖了他的脸部,只如银丝水线般的发丝在轻轻抖动不已,泄露了他此刻隐忍的痛苦。 “嘭”背后传来一阵闷响,云意脚步一顿。背后却再无声响。她迟疑了片刻,却始终没有回头,毅然地迈开脚步。 沈画楼从轮椅跌落,久久伏在地上,银白的发丝堕入尘泥,微微颤抖的身躯,那般孱弱无助,如同被天地遗忘的生灵,满是孤寂落寞的气息。 “哎!”一声深沉的叹息自他背后响起,“多情自古空余恨。何必呢?”矮胖的老者站在他身后,万般感慨。 “你若放不下尘缘,就下山吧。” 沈画楼蓦然一震,身体动也不动,良久,缓缓地直起腰,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上,秋水般的眼眸隐含着一丝惊讶:“师尊?” 师尊垂眸,神色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睿智和悲悯:“别自欺欺人了,你既然放不下那丫头,就下山吧。去寻她,争取她的心。何必在此自苦自伤,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去吧,别让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在哀伤中度过。” “可是——”沈画楼眸光微动,却仍迟疑,师尊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担心那几个老家伙?放心,有为师在,都替你扛着!” 沈画楼却缓缓摇头,刚才出现的一点波动也渐渐湮灭在清水无澜的神情之中。 “师尊,就让我留下,与这青山秀水为伴,了度残生。至于小云儿,自有她的人生。”他和她,早已回不去。 “罢了。痴儿,随你去吧……” 因持有魂玉,云意很快顺利地下了蜀山。高坐吱嘎兽背上,转首回望,但见山峰高耸入云,渺渺雾气烟云如同一面神秘的纱布缓缓地将那片秀美的山峰笼罩。直到,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吼~”吱嘎兽对着地上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咆哮了一声,云意低头看了看,不禁皱了下眉头。 之前路遇两方人马在厮杀,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远远绕开,想不到,终究还是遇上了么? 沉吟间,“什么人!”一声呵斥伴随着一道暗器激射而来,几条人影从林中跃出,不由分说,直接冲杀上来。 “找死!”云意目光一寒,徒手握住刺来的刀剑,手腕一震,兵器应声而断,攻击的人也被震飞。 “吼~”吱嘎兽猛然朝其中一人顶去,独角狠狠戳入那人的胸膛,那人的剑砍在它背上,却毫发无损。 “啊,吱嘎兽!”余下一人猛然惊叫起来,而吱嘎兽发出的吼声和动静也吸引了正在林中打斗的人。 一条人影飞掠而来,轻盈落地,黑色的裙装,容色艳美,却冷若冰霜,犀利的目光射向云意,微微一怔;“是你?”尽管云意容貌变化许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云意挑起眉梢:“是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来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风息名义上的师妹,玲珑夫人的女儿,冷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22 临渊,回归 “哼!”冷滟冷冷一哼,目光落在云意身下的吱嘎兽上,眼底滑过一丝精光。@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此兽野性难训,又极难对付,但是若能驯服,用以对敌,却是再好不过。想不到,竟被她给驯服了?怎么可能?上次见此女之时,她还曾被自己所伤……莫非,是因她血脉之力已经恢复了? 冷滟心思滚动,不动神色地审视着云意,红发血瞳,曾是血族的象征,母亲提过,原云意很有可能是天域皇族。天域最后一任皇帝,明光帝和他的皇后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长乐皇女。当年幽冥王叛变,天域皇族尽被诛杀殆尽,莫非,竟有漏网之鱼? “嘭!”高空中有什么重重抛落,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冷滟垂眸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云意眼睫微微一掀,那被掷在地上的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具被戳成了筛子的男子尸体。身上的服饰,与冷滟带来的人相似,当是音杀门的弟子。 而且,看冷滟的神情,那人也非小角色。 “临渊!”冷滟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地回头,却见一人踏空而来,衣袂翻飞,墨发狂舞,说不出的张狂邪肆,白皙漂亮的额前,缀着一颗两色晶石,流转着绚丽的色泽。 云意眸光微凝:“临渊?” 临渊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边还残留着一丝鲜血,他伸手缓缓擦去嘴角血迹,翩然而落,发丝轻扬,嗜血的双瞳泛着残冷的光泽,“音杀门的走狗,惹了本尊,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朝冷滟勾了勾食指,勾起一抹邪异的笑:“玲珑夫人的女儿是吧,本尊今日就摘了你的脑袋喂狗,看看那老妖婆还敢不敢欺负本尊的女人!” 冷滟不屑轻笑:“就凭你?别以为当了天域的皇就有资格跟音杀门叫嚣,说白了,你也不过是幽冥王座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幽冥王?云意脸色微冷。当年,父皇情同手足的兄弟,小时候还抱过她。只不知后来因何性情大变,残暴不仁,无恶不作,成了天域人人翁风丧胆的魔头。更是公然背叛了父皇,自立为王。 而临渊,竟然认他为义父,助纣为虐。这也是她当年不待见他的原因。 当年幽冥王尚未公然叛出天域,但是恶名早已传遍天下,临渊接着他的名头,也没少作恶。她没承想,当年救下的与画楼相貌相类的哥哥,竟会变成对敌。若早知,当初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云意的目光冷而犀利,临渊若有所觉,倏然转眸,浑身剧烈一颤,狠戾的神情闪过一丝错愕、一丝惊喜还有不可置信。 他深深注视着她,如画的眉目渐渐荡起一丝迷离的温柔,潋滟的凤目中,除了她,再无旁人。那眼中的柔情,如水般流淌而出。 分离的这段日子,他无时不刻不在想她。听闻她深陷大火不知所踪,他的心如被挖了个洞……他几乎将大禹国翻了个遍,非但没有她的消息,竟连原风息也绕无音讯。他这才抱着一丝希望回转,想上蜀山看看,不想遭到身边之人背叛,中了音杀门的埋伏,差点殒命。 这才月兑离了仙境,却不想,转瞬,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出现在眼前。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的小云儿。 心乱如麻的临渊用力闭了闭眼,旋即飞身骑上吱嘎兽,不由分说,狠狠地抱住她,“小云儿~”沉声低唤,柔情万千。 他的脸轻轻蹭在她的脊背,深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空洞的心一点点被填满,手上愈发用力,似乎要将她揉入体内方休。 云意皱眉,冷声呵斥:“放手!” 临渊抱得更紧,埋首在她的脖颈之间,温热的舌头轻轻扫过,激起一阵深深的战栗。 “临渊!”云意的忍耐到了极限,正欲发作,却听得一声鄙夷的轻哼:“不知廉耻!” 眸光投射,云意不甚在意的挑了下眉毛。临渊从她身后抬头,冷媚的神情中不满了冷滟的不屑一顾:“也不知是谁不知羞耻,将野男人藏在闺房,闹得人尽皆知!” 冷滟的脸色一沉,眼底杀机凛凛。 临渊冷然一笑:“怎么?想杀人灭口?先把音杀门上下处理干净再说!”玲珑夫人的女儿将房间藏了野男人之事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据说当时连门主都被惊动了。 冷滟眼神一冷,一跃而起,手中玉箫月兑手,直击云意面门,玉指翻飞,朝着玉箫空洞催发数道劲风,刺耳的声音撕裂苍穹。 云意目光如电,竖起手掌,内力催吐,那玉箫在半空微微一顿,旋即猛然倒飞,反朝冷滟激射而去。 “吼~”吱嘎兽发出一声惊天巨吼,云意随手一拨,周围无形的音波便被消弭一空。 冷滟收回玉箫,站回原地,神情中有一丝难以置信。她盯着泰然自若的云意,眸光变幻不定。 原云意不久之前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今竟与自己势均力敌,甚至她似乎还并没有尽全力…… 临渊眉宇间掠过一丝惊喜,小云儿越强大,别人就越不能欺负她。不过……只能他“欺负”,心念之间,又再次缠上了云意。 不料云意早有防备,飘然而起,转身一脚将他踹下吱嘎兽。 临渊本可以避开,却硬是受了她一脚,狼狈地摔落地面,脸色一白,嘴角又渗出了血丝,他仰起头,漂亮的凤目似嗔似怜的睨着她,潋滟生波,妖娆魅惑:“小云儿,好狠的心。人家的腰都给摔断了!” 云意翩然立在吱嘎兽背上,衣袂飘飘,如仙子临凡:“断了?要不要,给你按按?” 临渊凤目一亮,流光溢彩:“求之不得!” “既然你要,那么——”云意顿了顿,诡秘一笑,俯身轻轻抚着吱嘎兽的独角:“让小的们,都出来吧,好好服侍临大爷!” 吱嘎兽硕大的脑袋点了点,蒲扇般的耳朵轻轻扇动了几下,大嘴一张,发出一阵奇怪而刺耳的“吱嘎”声,像的破旧的桌椅被人剧烈的摇晃。 那声音却如同洪钟,深深撞入人的耳朵里,有人受不住当即捂住耳朵,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 “轰隆隆”如同奔雷滚滚而来,远处卷起一阵烟尘,但见上十只庞然大物成群结队而来,大地震动,众人惊骇。 “嘶,那是、吱嘎兽!” “天,这么多!” 云意妖娆一笑,斜了眼骇然变色的冷滟:“我觉得,还是冷姑娘更需要这群‘宝贝’的伺候!” 冷滟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云意与临渊二人联手,她必死无疑。竟然还有这么多吱嘎兽……权衡之间,她蓦然一声大喝:“撤!” 音杀门门徒闻言,轰然退散,云意冷冷一哂:“想走?”屈指在嘴边吹了一哨,慢吞吞走来的吱嘎兽蓦然狂奔起来,径自朝着音杀们撤离的方向追去。 烟尘漫天,远处传来惊呼和惨叫,云意凤目微眯,吱嘎兽体型庞大,速度却是十分惊人。 脖子上蓦然一痛,云意伸手一模,一片濡湿,竟是见血,登时大怒“临渊,你也想找死!”回头一把扯住身后人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偷偷模上吱嘎兽脊背上的临渊龇牙,眼眸中浮起一丝嗜血的妖娆,他伸出食指轻轻压上她丰润的红唇:“小云儿不听话,这是惩罚。”听说她为原风息赴死,他为此痛彻心扉,谁想,她却私底下跑去偷会旧情人。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她与沈画楼亲密的场景,嫉妒几乎让他疯狂。他蓦然搂住她的腰,欺身噙住她的唇,狂乱地吻她…… 突然而激烈的吻,让云意不禁怔了下,旋即猛然推开他,“临渊,你再胡来,我不介意让你成为太监!”说着,狠狠擦去唇上属于他的气息,冷冽说道:“这次,权当是被狗啃了!” 临渊被她嫌弃的动作刺得眼睛发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神色狰狞:“若是沈画楼,你是不是就不会推开?” “与你无关。” 好个与他无关!她夺他清白,乱了他的心,现在还若无其事地姿态,让他情何以堪? 心一阵阵地抽疼,临渊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爱恨交织的情绪在胸臆间翻腾不休,眼见她要挣月兑自己,他再次扑过去,狠狠说道:“爷就是当狗,也要生啃了你!” 炙热的唇再次压下来,手指如同游蛇钻入她的衣领…… 他的灼热与自己的微凉,冷与热的交织,如有电流窜过,云意身体微颤,蓦然用力推开他,“啪”一记响亮,他的左脸高高肿起,五指印鲜明触目。 临渊微偏首,呆了呆,旋即转过脸来,凤目深深,闪烁不定地锁着她,他伸手缓缓抚上火辣辣疼痛的面颊,慢慢绽放一抹妖娆的笑容,目光却心碎而苍凉。 “小云儿,你对我,总是那么狠!”他轻声笑说,语气淡淡,云意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窒闷,她不禁撇开眼,不敢对上他支离破碎的目光。 “主上!”一声呼喊,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云意转眸,只见一队人马自远处飞奔而来,为首者速度如风,顷刻之间已到眼前。 “属下叩见主上!”男子恭敬地跪下,他穿着深紫色的武士服,相貌端方,神情严肃。 临渊坐在吱嘎兽上,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起吧。” “是。音杀门大部已撤退,余下小股人马已被诛灭。刚才属下等看见上十只吱嘎兽,不知——”男子微抬的视线无意掠过临渊的脸,刻板严肃的嗓音蓦然顿住。 临渊若无其事地挑眉:“眼睛,还要不要了?” “主上恕罪。”那人忙低下去头,额头冒汗。刚才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也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扇主子耳光,此刻只怕已经被主子分尸了吧…… “叩见主上!”随后赶来的人马约有百来人,华丽丽跪倒一片,临渊却回眸朝云意望去,复杂的眼神在她冷然无波的面容上轻轻扫过,“刚才在吱嘎兽,尔等也都看见了。而它们的主人,就在尔等面前——” 众人纷纷抬眸,望着云意,震惊中隐含一丝不敢置信。 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如此美丽的女人,竟有那么大的能耐驯服吱嘎兽? 看见云意备受瞩目,临渊与有荣焉的笑了笑:“她将是未来的皇后——” “我叫、原云意!”云意散淡开口,打断了临渊之言,众人愕然相望,她神色之间充满了一股傲然之气,“乃是天域的皇女长乐。是明光帝和孝贤皇后唯一的孩子!”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众人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探究。未来的皇后,竟是前朝的皇女?怎么可能?! 临渊神色几度变换,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冠绝天下的容颜,流动着璀璨的光华,如同出鞘的宝剑,锋芒尽露,令人莫敢逼视。 小云儿,她终究还是想起了一切。她如今是摆明了一种姿态。他给的后位,她不屑一顾。她要的,是属于原氏的江山么? 他妖娆一笑,眸光如水。是释然也是了悟。那么,他成全她!哪怕前路充满荆棘,他也要陪她一起走下去。一起流血、一起痛。 “尔等还不速速拜见长乐公主!” “这——”众人迟疑面面相觑,搞不懂主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眼前的女子是天域皇族唯一的继承人,而自家主子则从人家父母手中夺取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眼下,又将人迎接回朝,莫非,还想将皇位拱手相让不成?主子的性子,可不是那种为了博取宽仁的美名而委屈自己的人! “嗯?”诡异的沉默中,临渊凤目微眯,神色俨然不悦。 “拜见长乐公主!” 临渊想做什么?云意狐疑地审视着他,心思转动间,却见他媚眼横波,舌头轻舌忝自己的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不禁面容一僵。 死神棍,吃了亏还死性不改! 冷冷转过头,眺望天域国都的方向,凤目中闪烁着一抹坚定之色。 天域,我回来了。父皇、母后,你们曾苦心孤诣将我送走,想让我忘记仇恨,快乐平安地生活下去。然而,天意莫测,终究,我还是回到了这片土地。 仇恨的种子,早就种下,只等着,爆发的那一天。 思及此,云意余光微瞥,扫过临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题外话------ 祝亲们“六一”快乐╭(╯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27 试探,遇 “义父?”临渊眸色微沉,脸上添了分凝重。@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那夜的考验,已然通过,他赌赢了,到底义父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今日恰逢绛州王受辱时出现,也不知他心思如何? “臣等拜见幽冥王。”群臣齐声拜道,幽冥王虽非帝皇,但是地位却堪比临渊。 云意脚踩绛州王,悠然自若地朝幽冥王笑了下:“冥叔叔,许久不见,您老竟然还活着,当真令我失望。” 此言出,朝臣皆变色。幽冥王的积威已久,底下不服是回事,然而,面上却谁也不敢挑衅。不愧是皇女,单就这份胆识就足以令满朝文武感到汗颜。 幽冥王无喜无怒,走到她跟前,看也不看她脚下发出声响求救的绛州王,视线锁着她,目光幽深如海,薄削的唇微微一动:“叔叔挂念着你,怎舍得死。”分明是轻佻的话,在他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温柔难舍的滋味。 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竟还有脸在此大放厥词!云意心底不屑的啐了口,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脚将绛州王踢到一边,直视幽冥王道:“此人大胆妄为,仗着叔叔的势,欺辱与我,叔叔以为,当如何处置?” 幽冥王闻言,懒懒地扫了眼狼狈的绛州王,淡声道:“剁碎喂狗!”轻描淡写的语气,如同随意处置一只阿猫阿狗。 众人不禁颤了颤,刚刚爬起来的绛州王顿时啪嗒一下又摔回地上,他虎目圆睁,不敢置信:“主、主子?” 幽冥王却懒得看他,视线越过云意与临渊对视,“恭喜渊儿,如愿以偿。义父,等着参加你的大婚。” 临渊挑眉邪笑:“很快,不定届时义父连外孙都抱上了!”说着,温柔的看了眼云意,显得意味深长。 让小云儿诞下他的子嗣,这个主意不错。 “求之不得。”幽冥王嘴角微掀,似笑非笑,袍袖一挥,一掌将企图爬上来的绛州王轰飞。 “呃~”绛州王缓缓倒地,衣领恰好敞开,露出胸口一个火焰印记。他死不瞑目,云意心下震颤,微垂了目光,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这分明是幽冥王在试探,看看昨夜偷窥之人是否是她的人又或者,临渊? “咦,绛州王身上的纹身倒是别致!”临渊懒散一笑,似好奇地瞥了几下绛州王的胸口处的火焰印记,殿中众人只扫了一眼,便各自心惊,闭口不言。 绛州王死得如此干脆,已是奢侈,若是真被剁碎喂狗,生不如死,更是残酷。 在众人看来,此举是幽冥王的“仁慈”,云意却觉齿冷。绛州王怎么说也是他麾下大将,曾为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说杀就杀,毫不犹豫,可见此人心性之冷酷。 “小云儿,可曾识得这烈焰焚心掌?”幽冥王若有深意地瞅着她,缓缓地走近了一步,临渊目光一闪,连忙上前,立在云意身侧。 他不放心,怕幽冥王对云意出手。 幽冥王了然,淡淡瞥了一眼,便专注在云意脸上,“小云儿怎不说话?” “我在想~”云意佯作思索,“小时候似乎听母后提过,此乃白家绝学,仅传白家男,不传女子更不会传给外人。不知叔叔从何习得此掌法?” “你猜?”幽冥王难得的促狭,眼底滑过一丝笑意,丑陋的面容欺近,气息拂过她的前额,带出一片微凉,云意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不动声色地往临渊身边靠了靠。 以前与幽冥王接触不算太多,总觉得今天的他显得异常的诡异。那时候,母后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他与她的接触,或许,那时候母后就对此人起了防备之心? “叔叔不想说便算。反正白家人已经死绝,这掌法得以传承,不定也是白家先祖的心愿。” 云意无所谓道,幽冥王低低一笑,如冰雪般冰冷,“难得小云儿有这份豁达,既如此,叔叔也不多说。只想问一句,小云儿看想学这掌法?” 云意狐疑地瞥他,这厮打什么主意?她可不信他会如此好心,还教她武学。 “小云儿不敢?”幽冥王眉梢抖了抖,神情一派懒散,对她的防备不以为然的样子,转向临渊,淡声道:“渊儿身为帝王,当知凡事以大局为重,音杀门派使者前来,当以礼相待,怎可将贵客拒之门外?!” 临渊微微一滞,伸手轻轻抚着云意的鬓发,垂眸道:“弱肉强食,我不怪音杀门算计之仇。但他们不该动我的女人。” “哦?”幽冥王颇为意外,目光微转:“小云儿与音杀门有过节?” 云意冷冷一笑:“不错。不过,既然人家送上门来,见一见又何妨?实在不行,还可以关门打狗!” “叔叔既然请了人当贵客,何必将‘贵客’请进来,让我见识下何谓厚脸皮!” 好个音杀门,既然攀上了幽冥王,莫非两者沆瀣一气,一起对付临渊? 幽冥王轻抚手上玉扳指,漫不经心道:“见是要见,只不过,对着这群迂人,实在倒胃口。小云儿和渊儿且随本王去个好地方!” 说罢,不理会满朝文武的尴尬,径自转身走出大殿。 临渊与云意相视一眼,牵着手,一起跟上幽冥王。 翠竹如林,清风送爽,一对男女联袂而来,一色的紫衣银裳,腰挂白玉箫,举动之间,衣袂飘然,颇有些几分洒月兑风流的韵致。 女子冷艳逼人,男子俊逸贵气,端的赏心悦目。只是二人对云意,分明都露出仇恨之色。 云意朝幽冥王挑了下眉毛:“叔叔,你请来的贵客,似乎不怎么友善呢!” 道来使是谁,却原来是“故人”。女子是冷滟,男子竟是中了锁心麟不知所踪的凌司空。 看他举止如常,神采飞扬,想必那锁心麟已解,音杀门倒是有几分能耐。 云意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他腰间的玉箫,据她所知,能够佩戴乐器,习得上乘武学的必是音杀门高阶弟子。刚才他与冷滟相视之间流露的柔情蜜意,让她不禁窥出了几分端倪。 音杀门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闺房藏男案,莫非藏的就是凌司空? 两厢沉默,各怀心思。幽冥王若有深意地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着,淡声问:“不是说暗使来了?怎不来见?” 冷滟还未开口,凌司空拜了拜,“暗使大人因为旅途奔波,身体不适,正在驿馆休养。待得养足精神,再来拜会幽冥王和渊帝。” “好大的架子!”临渊似笑非笑,眸光斜睨,却见幽冥王冷声道:“那就等暗使来了,再与本王谈。凭你二位,还不够资格!”说完,径自拂袖而去。 冷滟面色一沉,凌司空脸都绿了,眼底滑过一丝妒恨。 云意淡淡一讽:“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你——”冷滟作势要动手,却被凌司空压制,“司空!”她皱眉不悦,却见凌司空若有深意地冲她摇头,旋即转眸盯着云意,嘴角吟着一丝冷笑:“别以为当了个劳什子的皇女,就可以目中无人。” 云意不屑作那口舌之争,淡淡一哂,转身就走。尽管凌司空努力压抑,却也能感觉到那强烈的恨意。此人,留不得。 临渊邪气的眉眼勾起一抹嘲讽之意,“利用女人,凌司空,你好本事!” 原云意!临渊!凌司空面沉如水,紧紧握拳,“司空。”冷滟忽而握住他的手,颇有宽慰之意。 “滟,我没事。”他转脸低眉一笑,目中尽是温柔。风过竹林,将仇恨深藏。 “小云云。”临渊追上云意,才抓住她的手,她却蓦然停住脚步,口中发出一声低呼,他探眸一看,竟是一个玉雪可爱的稚童抱住她的大腿。 “姐姐,这里是哪儿?”童子仰起头,包子脸上镶嵌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正巴巴瞅着云意。 云意俯视着他,目光微微一闪,转头问道:“临渊,宫中可有孩童?” “无。”临渊上前一步,一把将那孩子扯开,一手提溜起来,邪异的眼紧紧盯着他:“说,哪儿来的?” “坏人,放开我!”童子拼命踢蹬着双腿,开始大声哭闹。 临渊不耐地皱起漂亮的眉毛,手上一松,孩子啪嗒摔在地上,顿时揉着**哇哇大哭起来。 “哇,坏人……坏姐姐……” 云意冷眼看着,并不开口。宫中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孩童溜进来。而且,还是如此敏感的时候。 就在这时,听得一个轻柔的嗓音低叹:“昆吾~”声音如春风拂过,犹带着春日里清新的气息,让人听了,仿佛看见柳绿轻吐、冰消雪融,处处生机。 这声音分明陌生,然云意听了却蓦然心尖一颤,倏然回首,只见翠竹如云,一人白衣冉冉,翩然如仙。 “爹!爹爹!”童子止住了哭,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朝着那人扑过去,一把抱住大腿,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往那人衣裳上蹭,“爹爹,呜呜,爹爹。坏人欺负我!” 男子抬手轻轻抚模着童子的发髻,一双如烟似雾般的眼眸朝云意望来,云意呼吸一紧,怔怔然望入那双眼中,一个熟悉的称呼在嘴边打转。 然目光触及那人脸上的黄金面具,却硬生生止住。 “你是何人?”临渊站出来,凤目如冰,含着审慎与戒备之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28 挑拨 男子从容不迫,优雅施礼:“音杀门暗使流风拜见渊皇陛下。@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临渊露出一丝诧异:“你是音杀门的暗使?”刚才那两只还说暗使身体不适不便入宫拜候呢,这会又莫名其妙冒出来。音杀门搞什么鬼? 云意目光轻闪,他竟然是音杀门的暗使?据她了解,音杀门的暗使乃是门主的亲信心月复,权力仅在门主之下,余者门徒皆受其管束。视线游移,落在还挂在男子大腿的包子脸上,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他既是音杀门暗使,又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那么定然不是风息。只是,为何她还是有想要揭下他的黄金面具一探究竟的冲动? “正是。”男子温声回道,将腿上抹泪眼鼻涕的小家伙扯下来,按在掌下。 “爹爹~”昆吾不安分地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包子脸皱成一团,十分不满。 临渊冷冷审视,蓦然轻嗤:“朕还道暗使大人病得要死了,正想派人去帮忙收尸,想不到下一刻身体不适的暗使竟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面前。音杀门好大的派头,把天域皇宫当自家花园了么?竟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混进来!” 说到最后,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杀伐之意。这是对他权威赤果果的挑衅。 “渊皇息怒。”男子拱了拱手,一派从容雅致,淡然自若解释道:“本使身体不适,想着晚些入宫拜见。想是传递消息的人出了茬子,以为我是要改期入宫。这才造成了误会。”他蓦然一顿,垂眸看了眼正仰头巴巴瞅着他的包子,淡淡一笑:“昆吾贪玩,本使一个不察,便失了他踪影。不想竟冲撞了渊皇和皇女殿下,还望海涵。” 临渊眼角一勾,不怀好意地盯着包子,笑道:“本皇的脾性素来不好,暗使若要表示歉意,总的拿出点诚意来。不如,留下你儿子给本皇玩几天!” 闻言,流风点尘不惊,包子昆吾却忍不住跳起来,指着临渊大骂:“坏蛋,想留下本公子,先打赢我爹爹再说!”小手猛摇流风的手臂,“爹爹,家里的麒麟兽很久没吃过人肉了,不如将他剁碎了,做成肉饼令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把临渊剁成肉酱?云意挑眉,只见那小家伙鼓着包子脸,大眼睛紧紧瞪着临渊,模样儿端的可爱至极,不禁莞尔。 临渊不屑地哼了下:“小家伙,有志气是好事。但是没那本事,就别大放厥词。还想将本皇剁成肉酱?本皇先将你父子二人丢去喂吱嘎兽!” “小儿口无遮拦,渊皇大人大量,自不会与他计较。”风吹动白衣,流风依旧从容不惊,一副谪仙模样。 昆吾却是眼睛一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一把松开爹爹,蹬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云意跟前,抱住她的腿,讨好似的露出笑容,露出两只可爱的虎牙:“漂亮姐姐,听说你很厉害,驯服了好多吱嘎兽。不如,送我一只吧!” “哦?”云意低头看他,吟着笑意问:“不是坏蛋姐姐么?” “不是,当然不是!”昆吾猛的摇头,鼓着脸巴巴笑道:“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是坏蛋?!姐姐定是听错了!” 云意伸手模模他的脸,触手丝滑细腻,忍不住捏了捏,笑吟吟道:“想要吱嘎兽?可以!不过,要用你爹爹来换!”余光微瞥,恰对上流风幽暗飘渺的目光,不禁微微一怔。 昆吾搔搔她的手心:“漂亮姐姐也看上爹爹了么?门中许多女子都喜欢爹爹,不过可惜,他有娘亲了。姐姐如舍不得,不如我与爹爹留下来,陪姐姐玩几天?” “昆吾,不可胡言!”流风薄责,已是翩然走上前来,昆吾一下子松开云意,转而如八抓章鱼般紧紧抱住流风:“爹爹,你不喜欢漂亮姐姐么?” 流风微微一滞,歉然道:“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 临渊一把扣住云意的手,将她半挡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如剑般刺向流风:“暗使是义父的贵客,眼下我义父已走,你们、也可以、滚了!” 这话当真不客气到了极点,昆吾被刺得一下子蹦了老高,狠狠瞪了眼临渊:“敢骂我们,当心我爹爹发起飙来,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哦?”临渊凤目轻眯,“暗使大人想留下?”本来见那孩子能博小云云一笑,想留下他几天。可是这个男人,却莫名地让他感到威胁。尤其是,小云云对他的态度,实在玄妙得令他警惕。 “昆吾无状,还请二位不予计较。”流风喜怒不惊,拱手道:“既幽冥王已离开,流风改日再行拜会。告辞!” “不送。” “哼,坏蛋,大坏蛋!”昆吾回头冲临渊坐了个鬼脸,又喊了一嗓子:“漂亮姐姐,我还会来找你玩哦!” 云意淡淡一笑,幽深的目光始终追随那飘逸如风优雅如云的身影。直到二人完全消失在视线,才缓缓收起目光。 临渊正意味深深凝视她:“小云云,觉得那暗使如何?” “或许~”云意侧眸一笑,眉目间流转着一丝动人的情致:“或许,他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心头咯噔一下,临渊眸光微微一缩,“莫非云云看上他了?” 好浓的醋味!云意凤目一弯,缓缓抬起手,玉笋的指尖夹着一丝打了个结的长发,“我、早就看上他了……” 视线从那根莫名其妙的头发上转移,临渊顿时屏息,却见她促狭一笑:“他是风息!” 原风息?临渊顿时五味杂陈,不知是悲是喜。“你怎么肯定那人是他?”那人的气质与原风息有几分相似,但是,原风息怎么可能成为暗使? 目光再次落到她手中的发丝:“就凭这个?” 云意轻轻点了下头,却并没有多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她与风息的誓言。刚才风息的举止之间,也透露了一点讯息。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旁人很难领会。 “刚才那孩子,只怕不简单。若我所料不错,风息定然受制于他。” “也许,你会错意了?”就凭一根头发丝,就笃定那人?什么样的默契,才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临渊怔怔看着她神色间流露的温柔,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然早有准备与人分享她,然真正面对时,还是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是与不是,相信很快自有分晓。” * 殿内一片安静。 阳光从雕花的窗子投入,隐约可见光线中浮荡的尘埃。 子幽正对着窗子坐着,百无聊赖的他,开始认真细致的数起空气的浮尘……正入神,却蓦然起了警觉。倏然回眸,只见男子静静靠在一人高的青花瓷宝瓶边,深沉的气质,幽凉的目光,丑陋的面容,是、幽冥王。 子幽神色淡漠,幽冥王不动声色,两人对视良久。 幽冥王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你是白夜的后人?” 子幽一言不发,白夜是他父亲的名讳。已经许久没听人提起。 “嗯?”幽冥王也不动怒,只森凉目光打量了他一番,颔首道:“不错。竟有奇遇,得火荧之火淬炼。不说别的,至少可以重见天日。这、约莫是暗血族最大的心愿。只是,无论怎样,皇家所下的禁咒,却不能破除。” 子幽淡淡垂眸,丝毫不为所动。 幽冥王扯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你的禁咒,也该发作了吧。”他自然是仔细探听过小云儿的一切,白子幽罔顾历代先祖立下的规矩,对那丫头动了情意,已是触发了禁咒。 冰冷的视线游移到他手上:“你掌心的印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他的猜测,子幽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 幽冥王眼神微微一闪,随即淡淡转开视线,“我有办法可以解除白家世代的禁咒。若你愿意一试,可以随时来寻我。” 说完,他默然盯着子幽,期待他的反应。然而,子幽却神色不动,波澜不起。 幽冥王目光闪了闪,这小子倒真沉得住气! 伸手轻轻摘下探入窗子的一支翠绿枝叶,他又道:“白家世代被皇族禁锢,不得自由,甚至不能有所爱。你忍心、让你的子孙后代继续步上自己的后尘,爱而不得,生受煎熬么?” 子幽侧脸,盯着光线中浮动的尘埃,继续数数。 幽冥王见此,不禁神色微冷。还真是冥顽不化! “若不解除禁咒,你就只能像你父亲那样,看着心爱的女子与旁人恩爱,而自己则被迫娶一个不爱的女子,繁衍后代。何其可悲!” 子幽长睫微颤,却始终没有抬眸看他。 油盐不进的家伙!幽冥王耐心耗尽,不禁有些恼怒,却听子幽凉凉道:“太罗嗦。直说来意吧!” 丑陋的面容微微扭曲,幽冥王似是动了杀机,然而不知因何故却隐忍了下来,讽刺一笑,道:“不愧是白家的种,都一样的窝囊。本王,就等着看,看你因爱绝望。等着看你被迫娶妻,等着你的后代给小云儿为奴为婢……” 子幽倏然抬眸:“你活不了那么久!” 幽冥王被呛了下,半晌说不出话。却听子幽继续道:“何况,我只跟她生孩子。子女本应侍奉父母,给她为奴为婢有什么不对?” “你这些年,白活了!”子幽眼神不屑,言外之意,他连这简单道理都不懂。 幽冥王说了半截的话生生被掐在喉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脸都青了。 “你活得不耐烦了!”他霍然起身,座下椅子顿时支离破碎,他丑陋的面容,狠狠的扭曲,狰狞如鬼,不由分说,一掌朝子幽轰来。 罡风将子幽的长发扯得笔直,他眼底浮现一丝凝重,排山倒海的掌力已汹涌而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29 问情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一声疾呼:“主子!”一条黑影从窗台窜了进来,“大事不好!” 子幽本已做好与幽冥王生死一战的准备,不料这节骨眼上,幽冥王却生生收回攻势,冷厉地盯着来人:“何事?” 男子疾步上前,挡住了子幽的视线,未见有声,也不知说了什么,幽冥王登时勃然大怒一掌将那人扫了开去,旋即头也不回地从窗口跃出,瞬间消失了踪影。@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子幽若有所思看着幽冥王消失的方向,那被打伤的男子爬起来正欲离开,却被他一把擒在手中,诡异的双瞳幽幽注视着他:“刚才与幽冥王说了什么?” 男子默然片刻,蓦然眼睛一翻,顿时七窍流血,瞬间绝了气息。子幽神色一冷,随手将他丢在地上。 云意恰好回到,看见殿中一片狼藉,先的怔了下,旋即疾步走过来:“子幽,发生了何事?”将他仔细端详了番,发现他并无受伤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临渊注意到地上的尸体,道:“是义父的人。” “幽冥王来过。他想杀我。” 闻言,云意眉心微蹙:“莫非他已经知道是你跟踪他入了密室?” 子幽摇头:“没有。”却并没有多言详细,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此人来后对幽冥王说了什么,他便急急忙忙走了。或许,我们可以派人探听一下。” 临渊当即道:“我这就去安排。” 云意颔首,看着子幽,不禁“咦”了声,似有些不敢置信:“子幽,你没事了?” 子幽点头,她忽然伸手过来扯开他的衣领,只见胸口上的火焰印记已经消失不见,再给他把了下脉,一切正常。 “子幽——你是怎么做到的?”烈焰焚心,她本来还在苦思接触之法,不想兜了一圈回来,子幽竟然自己解了那掌毒,实在是匪夷所思。 子幽想了下,“或许是因为我的体质比较特殊。” “解了就好。”云意很高兴,在他胸口上掐了把,“唔”子幽闷哼了声,蓦然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心口,幽深的眸静静凝视。 呃?掌下微凉的光华如缎的肌肤,传递着他心跳的频率,云意心头不禁浮起一丝异样,子幽的眼中从来都是一派淡漠,然此刻,却仿佛有一种热度,如火烧灼。 “爷、我想——” 云意一听这话,神经不由自主的绷紧,手上挣了挣,没能挣月兑,但见子幽渐渐贴近脸来,一本正经的表情却说出缠绵的话语:“吻你……” 吻?云意瞠目结舌,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他的唇是滚烫的、舌却软而微凉……脑海里千万思绪,顿化作一团浆糊。 云意僵如木石,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还没完全回转神智,他已经离开。浅尝辄止的吻,却在她的心底掀起了万丈波澜。 她怔怔注视他,只见子幽神色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回味、似迷惘……淡漠的眉宇间却盈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欣喜。这种种情绪交织,让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 “白子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云意总算找回了理智,一把揪住他的衣衫,有点恶狠狠的质问。 子幽微偏着头,眼底的迷茫之色缓缓褪去,如梦初醒般,有些失神的盯着她瞧,一字一句说道:“我只和爷生孩子。” 才刚缓过神来的云意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不止:“咳咳……”一手指着他,涨红了脸,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子幽,你究竟受了什么刺激,转而来刺激爷……你不知道,爷觊觎你很久了么? 虽然这种“觊觎”早就被她埋进了角落,可每每总被他意外的挖出来,好一番辗转。 “爷。”子幽伸手轻抚她的背部,“我说的是心里话。幽冥王说以后我只能娶不爱的女子,生儿育女,给你为奴为婢。可是,我只想和爷。” 云意止住了咳嗽,直起腰:“幽冥王?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可以帮我解除禁咒。” “哈!”云意笑了下,幽冥王果然处心积虑。专属皇家的暗卫,身上有世代传承的禁咒。而要摆月兑这样的命运,除非、皇族血脉尽绝。不然,她死了,一旦还有别的皇族血脉可以继承皇位,子幽又必须成为那人的奴仆。所以,她不能死。白子幽,生死,都只能是她的人! 无关乎情爱,这是她的自私与霸道。 幽冥王这是想挑拨子幽杀了她么?果然好深的算计。不过,想起禁咒,云意不禁又想起一事来……白家历代似乎有祖训,不得爱上主子,否则—— 忙地摊开他的双掌,只见左手手掌心赫然多了个诡异的印记。那是一个血色的骷髅,若隐若现,有点骇人。 心陡然一沉,云意震惊地盯着他:“子幽,你——”若不爱,何以会遭到禁咒反噬? 子幽、爱自己?!心绪如奔涌的洪水,顷刻将她淹没。云意惊怔在那里,半天无言。 一直觉得子幽的感情,更像是一种亲情,哪怕近日从他的举止中嗅到一点苗头,也以为那不过是因为他失忆的缘故……可是眼前事实却大出意料……怎么,是爱呢? 子幽一点点蜷起手心,语气平静道:“爷一直说我失忆……我的真的忘记了,忘了主子的命令,忘了主母的嘱托……怎么办呢?” 轻声呢喃,如冰冷的水滴落心中,云意不禁一颤,混乱的思维总算回复了几分正常。眼下不是纠结有情无情的时候,而是该如何保住子幽的性命。 禁咒反噬,性命堪忧。 然,当初父皇与母后并没有对她提过关乎禁咒反噬的事,也许是出于对子幽的信任,也许是认为但凡违背训诫的暗卫已没有活命的必要。 只是,白子幽,你怎么就这么让人措手不及呢? …… “爹爹,爹爹!”稚女敕的童音洒了一路,昆吾趴在流风的背上,悠闲地晃动两条短腿,粉女敕的小脸轻轻蹭着他的背部,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嘭”门合上,流风二话不说将他扯下来,昆吾一手扯住他的衣角,仰起头,稚女敕的脸上的不符合年龄的深沉:“那女人不过是皮相长得好,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不如从了本座,无论是要什么美人,本座都会给你弄来!” 流风悠然坐到椅子上,随手揭下黄金面具,宛如冰雪般的容颜顿时让昆吾止住了话头,只痴痴盯着他看,好一会,才啧啧叹道:“人都道蜀山画楼的美天上有地下无,然而,本座却不喜。之前玲珑夫人一直夸赞与你,本座只当她夸大其词……” 昆吾挨着他坐下,葡萄般的美眸专注盯着他:“原风息,本座救了你,又给与你至高的权力。日后,待本座一统天下,你就是本座之下第一人,可比你是龙延那样的穷乡僻壤当个小皇帝强多了!至于你喜欢的那小丫头,若果然不能放下,本座不杀她就是……只要你乖乖听话!” 风息静静听着,玉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黄金面具上的刻纹,末了,转眸一笑,轻描淡写道:“承蒙门主厚爱,然——风息对幼嗤不感兴趣。” 闻言,昆吾身上戾气横生:“你想死么!” “不想。”杀机近在咫尺,迫的人几乎无法呼吸,风息却一派自若,谈笑风生:“风息并无嘲笑之意。门主何必动怒?何况,即便门主不是此等身形,风息也还是更喜欢女子……” 望着他美不可言的侧脸,昆吾顿时气消了一半,不悦地哼了哼,旋即道:“你一日不从,本座一日不给你解药。你的女人也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你仔细考虑。” 说完,拍案而起,随手弹给他一粒药丸:“这是今天的解药。” “多谢门主。”风息不为所动,云淡风轻。让昆吾好一阵气结,“哼,不识好歹。” “门主?”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声,昆吾没好气道:“没吃饭么?声音这么小,学蚊子叫呢?!” 门外的人蓦然提高了声音:“属下有事禀告。” 昆吾背着手走到门边,嘭地一声甩开门:“说吧,什么事?” “属下等任务失败了。” “什么?”昆吾的脸阴沉得可怕,眼底闪动嗜血的光芒。 那人出了一身冷汗:“属下等已经将人从幽冥王府邸劫出来,不想半途却被蜀山之人截下。属下等不是敌手……” 蜀山?昆吾眯起眼,嘴角扯开一丝冷笑,“那群自命清高的家伙活的不耐烦了!” 见那人还杵在那里,不禁怒从心生:“还不快滚!没用的家伙!” “是,属下告退。” “回来!”昆吾阴测测地笑了下,道:“设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幽冥王。以幽冥王对那女子的重视,只怕还不掀了蜀山!” 而他音杀门,只需坐观虎斗。 * 幽冥王府。 白静然的失踪,让幽冥王勃然大怒。他疯了般,连杀了百余护卫,尸体随处可见,血流遍地,府中处处飘着一股血腥味。 “啪嗒”又一具尸体被丢了出去,幽冥王赤红着眼,一拳打在墙上:“静然,你是逃不掉的!” “咔咔咔~”雪白的墙面蓦然出现道道裂痕,幽冥王仿若未觉。半晌后,他才收敛了怒气,转身吩咐道:“来人,钦点两万军,将皇城围起来!” 只要原云意还在手里,不信静然不现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30 相见 135 兄弟 临渊陡然一噎。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自己虽更早认识小云云,却被原风息捷足先登。 这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为什么小云云最先爱的不是他?怪只怪命运弄人,让他早早就站在她的对立面。若他当初不曾离开……没有遇见幽冥王……然而,人生没有如果。他以幽冥王义子身份进入宫廷,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了彼此背道而驰的结局。 他做那么多事,也不过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可是每每面对她冷漠的甚至是鄙夷的眼神,却又让他心如刀剜。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做她讨厌的事情。直到,参与宫变,将她逼走。 以为对她触手可及,她却再次从眼前溜走。兜兜转转,幸而上天待他不薄,让他终于可以得到她。 失神间,却见风息上前一步,他的步履轻灵飘逸,举止优雅风流,说出的话却很欠扁:“我觉得有必要先教教你学会察言观色,而且必须给你解释下何谓‘识趣’!” 临渊瞪他,直咬牙:这是怪他打扰了二人之间的好事?可是,他就是故意的!他和小云云好多天没得亲近,凭什么原风息一来就得给他让位? 两人默默对视,无形交锋。 云意懒懒倚到一旁的树干上,始终不发一言。这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且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这几个男人,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寻常女子能够拥有一个,已是奢侈,而她却同时得到他们的爱……她有时候想自己是否太贪心。可若问她打算如何,是绝不愿意放手。除非他们不要她。 暗自计较了一番,这几个除了华殇稍微好点,余者都是强势之人,若聚在一起,势必水火不容,手段百出。必须要有人能弹压得住,那人非风息莫属! “我想~”风息悠然一笑,附耳给临渊说了句什么,临渊眉间掠过一丝不忿,回头定定看了眼悠然若定的云意,神色有一丝挫败:“小云云~” 拖长的尾音,妖媚入骨,云意神情纹丝未动,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临渊凤目微黯,不甘而狠戾的瞪着风息,好半晌,拂袖而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云意表示好奇,一句话就能让临渊不甘退走,她刚才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会,却什么也没听清,也不知风息从中用了什么秘法。 “云云想知道?”他笑,缓缓俯下脸,眼眸中仿若盛开了七月的红莲,那般灼灼如火,妖娆魅惑,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白皙的后颈,动人嗓音含了一丝沙哑:“夜还长,我们、可以慢慢聊……”掬起她的一缕秀发,轻轻嗅着,灼热的目光却始终不离她,让云意不禁脸热心跳,还没回过味,已被他打横抱起,缓缓走向寝宫。 月色温柔,夜正开始…… 这一夜对于临渊而言,特别漫长。他一夜辗转,天未亮就爬起来,随手抓起一把剑,来到花园中,随意舞起来。他本不擅长用剑,也不喜欢用剑,所谓的练剑,不过是为了发泄心头的郁闷。剑光吞吐,周遭的花草树木尽皆遭殃,残枝断叶,花落成泥,一片狼藉。 见他眉间充满了戾气,在旁伺候的小宫人腿一个劲的打抖,他余光瞥见,剑光蓦然一指,不耐低吼:“滚!” 吓得那宫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花叶飞舞间,他长发飞舞,容颜魔魅,手中剑光狂舞,杀气腾腾。听得细微动静,面色一寒,陡然飞身一剑朝来人刺去—— 他陡然瞠目,震惊的眼底,清晰倒影那人如水清华。 来人银发盛颜,清姿如画,安坐轮椅,静若流水的眼眸,亦同样倒影着他震惊复杂的神色。 临渊脑子一片空白,剑光直指那人面门,眼见剑尖就欲戳穿那人完美无瑕的面孔,身形蓦然往后一仰,倒飞数步,手中长剑月兑手飞落,入地三尺。 风静,人定。相顾无言。 临渊的指尖在轻轻颤抖,沈画楼,他竟然出现在此?曾设想过千百种与他重逢的画面,却不想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 他说不清此刻是何感受,只觉得似乎有一边锯子在一点点磋磨着内心,似疼痛又似酸涩的奇异感觉,让他感到一丝无措。 他像个孩童,突然被长辈撞破了秘密,那般茫然立在纷飞的花雨里。 沈画楼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早就掀起了波涛。此生最后的亲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孪生弟弟。他和自己有着惊人相似的面容,性情却截然不同。而这一切,归咎于彼此迥异的人生。 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分明是一起出生的两人,一者被判定为神子,一者却被当做妖魔弃如草芥。 小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个人与自己相依相伴,却彼此不能相见。内心深处时不时传来的孤独与悲伤,痛苦与无助,伴随了他整个年少。 直到那年,惊遇了临渊。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与自己心灵相通。 他是他的弟弟,却被家人无情抛弃。他不知道临渊是如何存活下来,只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双漂亮的凤目中,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将人的心生生凌迟。 临渊恨他,可他却想极力弥补父母犯下的错。然而却一次次遭到拒绝。他在身周树立起了无数的尖刺,让人无从靠近。 而唯一可以令他露出柔软的内心的,只有小云儿……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和小云儿,再无可能…… “你没死?”凉凉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画楼回神,只见临渊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神情邪魅,带着一点恶意的嘲讽:“念在兄弟情分上,我还想命人去寻你尸骨回来好好祭拜一番。却原来你并没有死,只是变成了瘸子?” 画楼不动声色,他心知,这些不过的临渊保护色。看似冰冷无情的表面下,不过是颗千疮百孔的心肠。 临渊最恨他那份万事不惊的神仙姿态,几步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目光冷如冰雪:“你不是万人膜拜的神子么?不是高高在上的蜀山掌门么?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嗯?是不是站得太高,摔断了腿?哈,沈画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要不要朕施舍个大夫给你治治腿?”临渊扬眉轻笑,心却似悲无形的手揉碎了,不过瞬间已经鲜血淋漓。 前尘往事如决堤的潮水涌出来,几乎让他灭顶。就在他以为幸福唾手可得,沈画楼却出现了?他想做什么?与自己争夺小云儿么?那是他如今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幸福,他还想将它夺走么? 不!他绝不允许! “临渊?”画楼伸手轻轻掰开他的拳头,摊开的掌心一片指甲掐出了深深的伤口,血色淋漓,他满眼心疼,从袖袋里掏出药膏,想给他涂抹,临渊却用力挣月兑他,冷笑道:“别做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让我看了作呕!” 临渊急忙退开一步,不想与他靠的太近。靠近的瞬间,过去那种心意相连的感觉又似乎回来了。那种感应,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故而,他曾一度以为沈画楼已经死了。 那种所谓的感应,令人深恶痛绝。他深深闭了闭眼,想起小时候一个人颠簸流离,受尽欺辱,每每挣扎在生死边缘之时,忽而冒出的幸福感,简直让他痛不欲生。 他有多幸福,就提醒自己有多悲惨! 所以当年初见,他恨不得杀了沈画楼。还有那对无情无义的父母! 那年宫变后,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看着沈家人像狗般匍匐在脚下,却丝毫没有感到欢喜。 只因,他始终在意的亲人,在他面前自杀了。就在他以为可以狠狠折辱他们,可以狠狠报复他们,以偿还这些年自己所受的痛苦。他们却死了……临死前那厌恶又憎恨的眼神,如同一个无法摆月兑的噩梦,时常让他夜半惊醒。 心痛无以复加,掌心的血滴落地面,开出暗色的花。 这一刻的沉痛,沈画楼感同身受,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忽而浮起一丝忧伤。这么多年,以为临渊内心的伤痕早已平复,却不想自己的出现,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他自私的想见临渊最后一面,没预料会是这般局面。 “是小云儿接你进来的?”临渊压抑住了内心的翻涌,面上冷如冰封。 “是。”沈画楼微垂眸,浑身轻轻颤抖,银发都在微微抖动,仿若不胜寒风的花朵,在瑟瑟轻颤。 锁心麟虽已除,然耗损过度的身体,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令他不堪负荷。 临渊目光定了下,冷声道:“什么时候走?” “放心,我不会久留。”虽然早有预料,然而听得他无情的话,画楼还是感到一阵心痛。 尽管想要掩饰,然虚弱的声音和额头滴落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的痛苦。 临渊疑惑,皱眉瞅了他好一会,看出他的不妥,却选择了视若无睹。 “但愿你信守诺言,尽快离开!在离开之前,请不要再让朕见到你!”临渊冷酷说道,随手抚落肩头一片残叶,头也不回地走开。 “唔”身后传来痛苦的呻银,断断续续,若有还无。 临渊不禁脚步一顿,料想是他出事,却不想理会。然而,身后却传出重物落地的闷响~ 他握了握拳,倏然转身,画楼正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紧紧捂住嘴巴,粘稠的血色一点点自指缝间滴落,摇曳的银发间,那滴滴妖娆如开到极致的花,透着一股不祥。 心蓦地一抽,临渊不禁僵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36 赌约 那一瞬间,连呼吸都疼,他分明想一走了之,不理会沈画楼的生死,脚步却似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反而,步步向那人走去…… “你怎样?”临渊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那一定只是幻觉而已。 他早就想沈画楼死,如今总算如愿,他有什么可怕的? 沈画楼还在呕血,他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身体愈发颤抖得厉害,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让临渊有种窒息之感。 “沈画楼?”他不禁伸手触了触他的肩膀,沈画楼蓦然剧烈一抖,整个人狼狈地伏趴到地上,银白的发委顿在地,如同一朵残败的花,带着一丝凄艳的意味。 临渊不禁屏息,缓缓蹲身,迟疑着缓缓将他半扶了起来,只见他脸上尽是血迹,鲜红的血和惨白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此的触目惊心。 “沈画楼?你不能死!”临渊脑子空白,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欠我的,我还没讨回来。你怎么能死?何况,你这般死了,我岂非永远争不过你?小云儿会记住你一辈子……我不允许……跟一个死人,怎么争?听到没有,没我允许,你不许死!” 蓦然想起什么,回头厉声大吼:“来人,传太医!” 画楼勉强睁开眼,定定看着他,忽而勾起一丝淡若烟雨的笑意:“临渊……弟弟……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么?” 他企图抓住临渊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临渊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撇过脸,口中冷硬道:“你别自作多情。在我没将你彻底从小云云心底剔除出去之前,你不可以死。仅仅如此而已。” “是吗?”画楼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他决定不去揭穿这不堪一击的谎言。就让他,保有这最后一层薄薄的壳罢。若有时间,相信他会打开心扉。真心,接纳他这个哥哥。 “你不是擅长医术么?怎不给自己看看?”等待的过程最磨人,临渊干脆将他一股脑儿地抱起来,径自迈步步子往太医院飞奔。 “所谓医者不能自医。”画楼揪住他的衣衫,轻笑了下,这个瞬间,觉得若是死了,也无遗憾了。 这么想着,脑海里却蓦然浮现一抹倩影……他不禁恍惚了下,听得临渊没好气道:“太医院快到了,你可别死在我怀里。太晦气!” 还是有些孩子气啊~画楼想着,虚弱的开口:“没用。寻常大夫治不了我的病。” 临渊脚步顿住,低头看了他一下,那般毫无生气的模样顿时刺得他心口一疼,蓦然想起一人,急忙调转方向,“那我带你找原风息!” 施展轻功一路飞掠,片刻之后已到了未央宫前。那里却正热闹得紧,子幽与昆吾缠斗得欢,四面飞沙裂石,不仅花草被摧残得厉害,就连宫门都被毁得泰半,看着耗费心血的一切被人糟蹋若此,临渊眼都气红了。 “白子幽!”他气急败坏,“来人,杀了那小子!” 对昆吾更是恨之入骨,顿生杀机。 他很想亲自上前,看了看怀里几近昏迷的画楼,最终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清冷如泉的声音钻入耳朵,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临渊转眸一看,只见一对璧人站在殿门前,刺得眼睛都疼了。 原风息身上仅穿着一袭白色的单衣,长发披散,慵懒而性感,眼神却透着一股摄人的寒意。而他身边,是穿着水红色绸衫的云意,媚眼如丝,风姿楚楚,说不出的妖娆动人。 两人都这幅装扮,显然是出来的匆忙……临渊不忍继续想下去。 那厢的打斗也已经停止,子幽面沉如水,目光在云意身上略微停留,片刻后,大步上前,面无表情地道了声:“主子。” 云意关切的端详他,发现他并没有受伤。点点头,却见昆吾已经跳上台阶,咄咄逼人地盯着风息:“跟我回去!” 云意不禁挑了下眉毛:“怎么?不演戏了?音杀门的门主大人?!” 昆吾轻蔑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又带着一丝恨意,撇嘴道:“水性杨花!” 转而对风息道:“她配不上你。本座将她的是事情打听了个仔细,这女人不知与多少男子有染。” 风息神色微霜:“那是我的事。不劳门主费心。” “别忘记,你的命还掌控在本座手里!”昆吾阴狠说道,那阴鸷的神色出现在一张稚童的脸上,简直十分诡异,“还有,惹毛了本座,信不信本座将这女人碎了!” 他一手指着云意,张狂而不可一世。 云意淡然一笑:“但愿你能活到那个时候。话说,门主大人今年贵庚?肖想风息,也不怕那口老牙啃不动!哦,不对,瞧你这小身板,只怕牙都还没张齐吧!” “住口!”昆吾的声音尖锐,直刺人的耳膜,他最恨别人拿年纪说事。音杀门所谓返老还童的武学,根本就是个圈套。他自从练了那功夫后,就缩水成如今这幅模样,而且,再也变不回去。顶着这幅身躯,他甚至不敢见人。 盛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云意扫了个巴掌,却被一支优美的手掌轻轻架住,“门主,你的对手,是我。”风息微笑自若,眼底的云雾散尽,倒影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不怕死?”昆吾咬牙切齿,对他既爱又恨,却见风息轻笑一声,神情分明还是优雅如仙的,却让人听出一分傲慢与藐视,这让昆吾愈发怒火中烧:“好!好,既然你不识抬举,本座今日就杀了你!” “慢。”风息顿了下,“风息想与门主一赌,不知、门主敢否?” 一个“敢否”让昆吾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他指着风息,大声道:“赌什么?怎么赌?” 想他横行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挑衅自己。眼下原风息如此轻视他,让他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我以音杀门的武学,若能赢门主一招半式,恳请门主日后莫要干涉天域之事。必要时,音杀门为我驱使。” “哈!小子未免太狂妄!”昆吾冷声一笑,只觉这是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堂堂门主,修炼本门功法数十年,还比不过他这个只涉猎皮毛的小子?就算前阵子为了讨好他,也给了看了本门的高阶功法,然而那又如何?短短时日,他还能练至化境不成? 骄者必败,就让他来教训教训这狂妄的小子,也好让他知道,世界有多大! “本座应你!”昆吾退下台阶,从袖中取出一只袖珍版的琵琶,指尖轻拨,便是一串流畅的音符。 云意心头有些担心,但是风息既然敢下这个赌约,想必是有了完全之策,因此只朝他微微一笑,以示信任。 倒是临渊,眼底滑过一丝凝重,旋即若无其事地刺了风息一下:“别逞强,当心被打得满地找牙,丢小云云的脸面!” 风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沈画楼脸上,神色微微一闪,旋即从袖子中模出一枚瓷瓶,递给他:“先给他服下一粒。稍后我再给他诊治。” 临渊半信半疑地接过药瓶,风息依旧已悠然步下台阶,站到昆吾对面。 云意看着画楼气若浮丝的样子,心头揪疼得厉害,面上却不露半分。他的情况拖不得,看来必须尽快往前神仙谷。 昨夜母后说过,焚狱的机关法阵被破坏,单单练成玄冰诀已经无法进入其中,须得取得神仙谷中的一样宝物,才可以通过灼热无比的岩浆,进入禁地,救出父皇。而神仙谷是与蜀山同样神秘的地方,那里的天材地宝中定有可以救治画楼的……她必须尽快出发前往,不然…… 心念间,听得昆吾大声喝道;“拿出你的乐器!” “琴在吾心。”风息笑着信手在虚空中一拨,昆吾不屑冷哼:“故弄玄虚!既如此别说本座胜之不武!” 琵琶翻转,信手拨捻,无形的气浪逼得云意等人不得比退至殿内。 铮铮琵琶声,声声催人魂。尽管已经运力抵抗,但是云意几人还是感到胸口传来阵阵窒闷,仿佛喘不过气的感觉。可见昆吾功力非凡。 云意看了眼画楼:“临渊,先将他送入殿内。” 临渊虽有心留下,但是画楼的情况实在经不起折腾,只好依言先入了殿内。 子幽默默守护在云意身侧,密切关注着场中战况。越看越的震惊,原风息手中并没有乐器,然而,却又似空气中有无形的琴,随他拨弄,举手投足,优雅自若,翩如舞蹈,令人赏心悦目。 温柔如水的音符却自他手中流淌,与昆吾的雄浑铿锵,咄咄逼人不同,他的音乐柔若春风,却又无孔不入,让人犹沉浸在那美好的感受之中,身体却已不知不觉被其重创。 “铮”断弦之音刺得人耳鼓生疼,昆吾蓦然倒飞开去,神色震惊地盯着风息,他脸色微白,手中的琵琶弦已断…… “你、你竟然参悟了心法的最高境界……怎么可能?!”音杀的最高境界,弦在心中,音化无形。自创立以来,门中能参透此境的人数寥寥。原风息他莫非真是天赋异禀? “但愿门主信守承诺。”风息微微笑道,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白衣飘飘,举止潇洒。 昆吾还有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口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似乎陷入了魔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边自言自语,边踉跄着离开。 “风息!”云意上前,拉住风息的手,“就这么让他走了么?”那岂非白打一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37 宝公公,别来无恙? 风息侧眸温柔一笑:“放心,他那般狂妄自大的人,遭此一败,只怕要好长时间才能振作起来。@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其实,早在接触音杀门最高心法之前,我已经基本参透了这招。只是还差半分契机。这阵子才刚刚将音化无形完全参悟。昆吾输在太过轻敌,不然我不能如此轻易败他。” “无论如何,但愿他信守承诺。”云意叹道,“画楼的情况不妙,你先进去看看吧!” 风息颔首,虽她一起疾步走入殿内。昨夜云云已将她与沈画楼和临渊兄弟的纠葛说了个大概,他心里明白,沈画楼对于云云,意义非同一般。 私心里,他不希望多一个情敌。但是他深知,若是沈画楼死了,云云将永远放不下他。只有他活着,自己才有赢的胜算。 画楼躺在塌上,风息正在给他诊脉,云意关注的目光始终不离,临渊默然守在一旁,微垂眼睫,不知在想什么。子幽微靠着屏风,转眸望着窗外。 一片寂静中,各怀心事。 “如何?”眼见风息号完脉,云意连忙问道,目光中隐含一丝急切。 风息凝了凝眸,看着她:“尽快前往神仙谷,若能取得谷中的还魂草,或许还有得救。” 临渊倏然抬头:“我去!” 云意深深看了他一眼,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留下,照顾好画楼。”心底多少感到欣慰,临渊因此放下对画楼的恨,这是个好的开始。但愿画楼能撑住…… 神仙谷,听起来会让人误以为的个仙境般的地方,实则名不副实。那里不过是片穷山恶水,密林、沼泽、石山、瘴气……各种奇怪的虫类、兽类,危险重重,让人防不胜防。也因此,那里基本没有人烟。 神仙谷中住着的也并非神仙,而是一群怪人。比如眼前这名老者,正捧着一只黑色的钵,用手抓着里头的虫子吃。虫子是那种白白胖胖的如成人拇指粗细的软体动物,看着满钵的虫子在蠕动,云意只觉得头皮发麻。 而那名衣衫破旧,须发凌乱的老者却将活生生的虫子塞得满嘴,吃得津津有味。本来这也没什么,只不过那名老者居然拦住云意与风息二人,笑眯眯地将盛着虫子的钵递到跟前:“二位后生也来尝尝,这好东西可不容易得……放进嘴里‘滋’地一下味美多汁,呀,那滋味简直赛过神仙!老朽我难得好心情,与二位分享,快试试!” 想象那蠕动的小家伙塞入嘴巴的感觉,云意差点没吐出来,她撇过眼,风息却谈笑自若,彬彬有礼道:“多谢老丈好意,只是这样的好东西只怕我兄弟二人无福消受。还是留给老丈您慢慢品尝。” “嘿嘿,小子识货,知道这是好东西!”老者胡子一翘,得意洋洋笑道,竟然直接抓起一条虫子递向云意嘴巴,云意登时一惊,下意识地拂开。 虫子掉地上,老者登时大怒:“老朽一片好心,竟被你们如此糟蹋,简直不识抬举!”说着,将钵一下子朝云意扣过来。 云意闪身避开,挥出凌厉掌风。风息上前一步,从侧面攻击那老者。 老者的武功刁钻诡异,功力深不可测,竟然比他们前面遇到的专门解剖尸体的妇人、怀抱怪婴的大叔等等人物更难缠。神仙谷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他们还没找到正确的入口,却已经遇到了不少险阻。 两人凝神对敌,不知老者使了什么招数,云意竟然一掌朝风息击去,吓得她立刻收回攻势,而风息亦然……就在这个瞬间,云意已被老者扣在手里,浑身动弹不得。 她的发扣掉了,满头红发披散,听得老者嘻嘻笑道:“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女圭女圭,如此正好,给我那乖孙儿当媳妇!” “放开她!”风息目光微寒,素手轻拨,音杀无形,老者顿时一震,“好小子,有两下子!不过,要放她,且追上来再说!”随意一挥手,周遭顿时起了一层浓稠的白雾。 “放了她!”风息却转瞬破雾而入,老者再次惊讶,旋即将云意放到一边,双手连挥,结成古怪的印,眼前景物再次变换。他连忙抄起云意,飞速狂奔,口中哈哈大笑;“那小子破阵虽有两下子,但是这下恐怕有得他折腾。漂亮女娃儿,你就乖乖当老夫的孙媳妇儿吧!” 云意眨了眨眼睛,神色自若地观察着四周。可惜,老者着实跑得太快,她想记住路径几乎不可能。 她是故意让老者逮住,只因为他们已经转了两天,却始终找不到神仙谷的入口,想必是藏在阵法之中。刚才灵机一动,才想出这计策,冒险是肯定的,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对风息有信心,既然已寻得入口,他一定有办法破解那阵法。而她,眼下最多也就有被逼婚的危险…… 转念间,老者已经停下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幢简单的三层小木屋。木屋前一圈矮矮的篱笆,圈出一个小院,院子里种了几块菜地。绿幽幽一片,云意也无从分辨是种的什么。 院子外,青山碧水,与外面的穷山恶水截然不同。虽称不上仙境,却也算是世外桃源。 “丫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现在这里只有爷祖孙俩,日后你给生十个八个崽子,就热闹多了!”老者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快,他将云意轻轻放在院子里一张藤椅上,朝着屋子里大声喊:“宝娃!宝娃,快出来,爷爷给你寻了个漂亮媳妇儿! 云意抽了抽嘴角,只觉得无语。”宝娃“听起来要么是个孩子,要么是个傻子!而老者刚才说什么,生十个八个娃,把她当母猪不成? 里头半天没动静,老者搔了搔头,对云意嘿嘿一笑:”你相公出去了,一会就回来。爷爷看,是不是先给你们准备好婚礼用的东西!“ 云意抿了抿唇,淡淡垂下眼睛,心道,这死老头不会今夜就逼婚吧?那样,可能风息那边时间不够充裕……看来,她得早作准备才行,一个老家伙已经难对付,万一他那什么孙子再是个厉害角色,她可就真个进了狼窝了! 反正已经进入神仙谷,她自己就可以设法找到还魂草还有进入焚狱必备的那件宝物——冰蚕软甲! 云意一坐就是大半天,老头的孙子一直没有回来。 老头好吃好喝地招待她,没事就蹲在旁边,时不时哼个小曲儿,或者干脆抓来那种胖乎乎的虫子来下酒。看得云意直反胃。 直到太阳下山,天边只剩一缕红霞挂着,忽而远处传来”叮铃铃“的响声,老头子顿时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一丢,站起来,兴奋道:”宝娃总算回来了,不然老爷子辛辛苦苦命人准备好的喜堂今天可就排不上用场了!“ 闻言,云意惊了下,这死老头已经命人布置好喜堂?什么时候的事?念头不过转了转,她最关注的还是那”宝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张眸眺望,只见夕阳余晖下,青葱绿意中,一头黑色的小毛驴从黄昏中优哉游哉地走来,脖子上一个拳头大的金色铃铛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许的那光芒太过耀眼,云意运足了目力,也仅仅是看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袍子的男子侧坐在毛驴背上,晃悠着双腿,光着脚丫,脚上似乎还挂着几片草叶。看起来一派悠闲的样子。 似乎是个淡泊的人?云意不确定的想,又或许是另一种怪癖的人。毕竟之前她和风息所遇到的都是有着各种怪异癖好的人物,而且个个都很难缠。”宝娃!宝娃!“人还没到,老者已经跳起来,朝这那头挥手大喊,声音里透出一股兴奋劲儿:”爷爷给你找了个漂亮媳妇儿,快点回来拜堂成亲,别让媳妇儿久等!赶紧滴给爷爷生几个娃崽来抱抱!“ 云意顿时满脸黑线……这惊天动地的一吼,估计远近三里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有多捉急呢。 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加快脚程,反而促使那毛驴掉头就走—— 云意眯眼,这是什么情况?看起来,那厮似乎也不情愿啊!这样再好不过! 正想着,眼前的老者如风般卷了出去,一下子逮住那头慢悠悠的毛驴儿,硬拽着转向,一路拉扯一人一驴入了院子。”……真的很漂亮……不信你模模……“老者一路走一路说道,似乎在劝说宝娃,那宝娃坐在毛驴上,始终不吭声。”而且,那女女圭女圭看样子还很能生……“ 听得这句,云意顿时哭笑不得,这死老头从哪儿看出她能生?! 老头子径自将毛驴儿牵到云意跟前,随即站到一边,”乖孙子,下来模模你的媳妇儿!“ 宝娃不吭声,慢慢滑下驴背……云意目光不经意转到他身上,登时浑身一震,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 清秀的面容,略显阴柔的五官,曾经挂着阴森的残冷的笑意,如今却一副恬淡自若的神情,彷如月兑胎换骨般。然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男子——失踪已久的宝湘! 云意半天说不出话,她想过也许宝湘没死,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38 拜堂成亲 “来,模模看,爷爷没骗你,的的确确是个绝色的小美人儿!”老者抓起宝娃的一只手就往云意脸上模来…… 宝湘这厮从前就阴险狡诈不好对付,眼下她又作茧自缚,不能动弹……云意心头微紧,不动声色,却忽而发现宝湘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睛,看不见?! 带着青草气息的手指抚上面庞,云意也终于确定,宝湘失明了。@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不仅暗自庆幸,天助我也。 宝湘的手在她脸颊上微微停留,随即缓缓缩回手,老头在旁急切追问:“怎么?不喜欢?那爷爷再给寻个?” “不必了。”宝湘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就她吧!” “哈哈,不愧是乖孙子,爷爷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女女圭女圭!”老者喜笑颜开,拍掌欢腾如孩童,他欢喜了好一阵,忽而贼兮兮一笑,道:“喜堂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你赶紧地下去换好衣裳,准备拜堂。大家伙可都等这喝你这杯喜酒呢!” “嗯。”宝湘轻应了声,忽而转脸向老头,一本正经道:“只是,娶媳妇儿没有聘礼怎么行!” “呃——”老者揪了揪头发,“也对呀!只是这匆忙之下,爷爷也没个准备……” “不如就以谷中的还魂草作为聘礼吧!”宝湘轻描淡写,仿佛那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起死回生之能的至宝只不过是根再寻常不过的白菜。 “嘶~还魂草,这个——”老者似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意,拉着宝湘闪一边耳语道:“爷爷手中的可不是那些冒牌货,这还魂草百年才成熟,谷中存货也不多。” “给她不也是给孙儿么!”宝湘轻轻一句便堵了老者的话,老者一拍脑门,顿时大笑了声,道:“瞧爷爷老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茬呢!她人都是你的了,这身外之物自然也不例外!好,就这么定了!” 老者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云意自然听个一清二楚,顿时打消了要趁机逃跑的念头。老者之意,这还魂草还有真假之分。而她只不过是看过图形,若是辛苦弄到的却是一株假冒货,那岂非白费功夫?更重要的是,画楼他等不得! 反正宝湘看不见,她只需留下演一场戏,就可以轻松将还魂草拿到手,何乐不为?不过是拜堂,在她看来这个一点意义也没有。真正相爱之人,是不会在乎这点形式的。 打定主意,云意便静观其变。 只见祖孙二人商定聘礼之事,宝湘便轻车熟路地转入屋内。老者笑眯眯打量她一番,告诫道:“女女圭女圭,只要你乖乖与我孙子拜堂成亲,过个三两日,爷爷我自然会放了外头那个白衣小子!” 云意佯作生气地轻哼了声,撇开眼。 老者不以为意,笑眯眯道:“女人嘛,都这样,等洞房了,生了娃,你自然就会对宝娃一心一意了!” 老者笑嘻嘻走开,不一会便有一个美丽的妇人将不能动弹的云意引入屋内,沐浴更衣,梳洗化妆。 直捣腾到暮色时分,才将一切准备就绪。 云意被塞入一顶大红花轿,随着轿子摇晃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被人引下了轿子。 有光透过红盖头,喧闹声扑面而来,让云意好生意外。原以为那对祖孙只随随便便在家摆弄几下,就像电视上演戏那般,随便弄个喜堂,拜过天地尊亲就算,却原来还请了这么多客人?! 最重要是,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哇哇——”才迈入大厅,忽而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了云意一跳,她转过头,隔着盖头隐约只见影影幢幢,听得有个尖细的嗓音大声喊道:“蛇娘子,赶紧把你那玩意儿扔了!今儿个可是少谷主的大喜日子,可不许整个晦气的玩意儿!” 云意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这大嗓门,她记得是途中遇到的怪人之一。而那婴儿的啼哭声,她也再熟悉不过,那天半夜那脸被烧烂的少妇忽而从石头中钻出来,怀抱一个木头制成的婴儿,她差点以为自己遇上了灵异事件…… 还有,宝湘竟然是神仙谷的少谷主?简直匪夷所思,如此说来,那怪老头就是谷主了?怪不得武功高深莫测,她和风息联手都没能拿下他。 瞬间,云意有种掉入狼窝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很快就被狂喜给取代。宝湘是少谷主,那么她要盗取谷中宝物,岂非更加轻易? 轻吸了口气,云意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不要露出马脚,因为宝湘正牵着自己的手呢。 神仙谷的规矩就是怪,竟然是新郎直接牵着新娘的手,他手中的热力透过肌肤,仿佛要将她灼伤。 而且拜的不是天地,而是什么神,云意也没在意,让拜就拜,就在要拜老爷子时,门口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老爷子脸上的笑意一敛,冷声喝道:“怎么回事?哪个活不耐烦了,胆敢这个时候来闹事!” 一个流泉般清澈曼妙的嗓音飘了进来:“打扰大人,很抱歉。不过,这个亲,不能成。因为,新娘子,她是我的!” 云意浑身一抖,一手扯下盖头,果然看见清姿如画的男子迈入门来,白衣飘飘,容颜如雪,正是风息!竟然是风息来了!他已经摆月兑了神仙谷的阵法了么?这么快,只是这个时候来——环顾四周,虎视眈眈各种怪异打扮的男女不下百人。 欣喜的心陡然沉入谷底。不是她低估风息,只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谷中高手,每个都是难缠的角色,之前不过是领教过的几个的功力,还有其他的…… “啪!”老者一掌碎了椅子,站起来,冷笑着盯着风息:“好小子,老夫本想留你一命,无奈的不识好歹,竟来破坏我孙儿大婚,既如此,可饶你不得!” 话音才落,厅中便有十数人呈半圆围住风息。 云意的心不禁提了起来,风息却神色自若,杏花烟雨般的双眸望着她,温柔至极:“云云。” 心蓦然一悸,旁边一只手重重抓住她的,云意不禁转头,却见宝湘无神的双眼仿佛正盯着自己,他的手握的那么紧,差点没将她给捏碎。 目光微微一转,云意勾起一丝冷笑,蓦然反握他的手,顺势将他扯了过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宝湘牢牢掌控在手里,还紧紧扼住了他的脉门。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宝湘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不禁一愣,老头子气急败坏:“想不到你个死丫头竟然解开了老夫的禁制,快放开宝娃!” 云意控制宝湘转过身,对黑着脸的老头子笑了笑:“放他容易,先让你的人退下,然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条件!” “休想!”老头子不肯让步,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耍了,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小云儿,你跑不掉的。”一直沉默的宝湘忽而低声道,云意怔了下,旋即冷笑不已,“宝湘,原来你早就认出我?莫非,你根本没有失明?!”不然怎么知道是她? 她没吭声,他也没模她五官。不信牵牵手就能认出一个人,她和他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 “呵~”宝湘忽而一笑,细长的眼睛微微翘起,倒显出从前的妩媚来,“铭刻在心的人,哪怕看不见,只要靠近,心就会告诉你,是那个人!” 这看似表白的话只惹来云意个不屑的冷笑,这死太监从前就没少挑戏自己,还以为经历这么多,转性了,原来还是死性不改! 云意灵光一动:“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却假装不知道?” 宝湘眉眼弯了弯,神色难得的温柔:“进入神仙谷的多是冲着谷中宝物而来,我便猜测你是为还魂草而来,毕竟冰蚕软甲虽好,但你非那等贪恋宝物之人……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为了还魂草,你甘愿留下,还与我拜堂成亲。只可惜,就差最后一步——”他轻轻朝她脸庞吹了口气,爱昧吐字:“洞房花烛。我很期待呢!” “不。你猜错了!”云意不理会他轻佻的话语,不动如山,道:“还魂草和冰蚕软甲,两样我都要带走!” 说着,指甲在他脸上轻轻一划,对老头子道:“交出还魂草与冰蚕软甲,再送我和风息离开,你们的少谷主自然安然无恙,若不然——”森然笑了下,威胁不言而喻。 看着宝贝孙子脸上渗血的伤口,老头子暴跳如雷:“好啊,竟然是冲着神仙谷的宝物来了。宝物谷中多的是,哼哼,也得看你们有没那本事!你若敢伤害宝娃半分,老夫灭你全家!” 风息瞥了眼宝湘,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回头将一物拖了进来慢条斯理道;“一个少谷主不够分量,那么,再加上尔等的老祖宗呢!” 一个坐在莲花座上穿着古怪道袍的老者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嘶,老祖宗!” 有人当即惊叫起来,众人大骇,纷纷色变。 云意挑了挑眉,仔细看那不过是个死尸,不知经过什么手法处理,竟然栩栩如生。看众人盛怒却又不敢发作的态度,想必风息押对了宝。 “不得对老祖宗无力!”老者跳起来,就欲出手,只见风息轻轻把手放那尸体头顶上,老者登时刹住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好家伙!”他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吃了风息的表情。 “都退开。” 众人面色铁青,却投鼠忌器,不得不依言退后。 风息始终笑意若定;“云云过来!” 云意一面警惕,一面将宝湘架过去。 宝湘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原以为自己这边胜券在握,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难道就这样放弃? 不!他不甘心。目光转到那被栩栩如生的老者尸身上,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决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43 相思种(二更) 宝湘正色,神情的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郑重:“小云儿多虑了。她如今亦是我的母后,我怎会伤害与她!母后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看到我对你的真心,故而才想成全我。” 真心?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狠辣嗜血曾一度想杀害与她的宝湘,竟然口口声声宣称对她有爱?云意扯了扯嘴角,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了。 宝湘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几分不屑的神情,心中犹如被针扎般,“小云儿以为我在糊弄人?精明如母后,又岂是人随意糊弄得了的?” 云意微微怔了下,他这话倒是说对了,母后虽看似随和,实则也是个颇有心计和手段的女子,若不然,当年就不可能设计灭了白家满门。 不过,说宝湘对自己的有情,她还是不信。两人一直以来,要么虚以为蛇,要么针锋相对,除非他有受虐倾向,不然何以会对自己产生? 宝湘邪魅的目光缓缓扫过她和子幽,笑得意味深长:“何况,母后说了,今日若不洞房,谁也休想走出这座宫殿!” 他起身,手不老实的爬上云意的手背,如脂似玉的微凉触觉,让他不禁心荡神移:“小云儿,来日方长。你终会看清我的心意。这世间,先婚后爱的夫妻多了去,你我也可以效仿。何况,如今木已成舟,我也不介意你有多少男人。这样,你还犹豫什么?” “啪”子幽一言不发,点了他的穴道,力道之大,让宝湘的脸都白了。 他保持着抚模的姿势,僵硬不能动弹,脸上满是怒色,“该死的面瘫脸,快解开我的穴道。不然,回禀母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让主母罚我好了。”子幽面无表情地回道。今夜本该是大喜,然而多了一人,实在是大煞风景。他拾起掉落的华丽盖头,重新盖到宝湘脸上:“放心,今夜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嫁出去。只不过,换个人嫁而已。” “死面瘫,你敢动爷,看爷日后怎么整治你!”宝湘气得吐血。子幽如扛麻袋般将他扛起来。 云意则回头看着子幽,目露赞赏之意。不愧是子幽,说话做事秉承一贯令人吐血的风格。 “爷。”子幽看着她,目光幽深难测:“把他嫁男的还是嫁女的?” 一句话,差点让云意笑喷。宝湘则霎时一静,似乎连呼吸都不畅了。 “白子幽!”须臾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整座宫殿都几乎为之震颤。 子幽二话不说,直接在他伸手一点,这下子宝湘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男的吧。寻常女子弹压不住这妖孽。”子幽面无表情说道,云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忽然有些同情宝湘。他总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她没说话,子幽权当她默认。一言不发,扛着宝湘飞快出了大殿。 云意坐到床沿,不过片刻,子幽已经回来。 灯影下,他一袭红衣,琉璃般通透的异色双瞳始终不离她,目光专注而热烈,从前的淡漠都似乎被这满室的红,燃烧殆尽,化作滚烫的情潮,汹涌于胸臆之间。 这样的他,让云意不禁有些移不开眼,只觉心跳得飞快,身上也因他眼中的热度,渐渐地生出一丝热意。 “爷~”他声音嘶哑,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轻轻执起她的一只手,微仰着头,倒影着烛火的目光,充满了无声的渴求与期盼。 不再言语,眼眸中的却已泄露了所有的心事。 那般专注虔诚的目光里,云意如受了蛊惑般,缓缓倾身,低头,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滚烫的唇。 子幽蓦然合上眼,长而密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蔷薇色的阴影,趁着那闪烁着光华的鳞片纹路,别有一番动人的风致。 彼此的唇一触即分,云意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肩膀,感觉到他战栗,微妙的感觉自心尖油然而生,让她不禁心神恍惚。 红色的发带抽离,如绸缎般华美而清凉的发丝落满掌心,子幽倏然睁眸,刹那的神情,惊艳了她的眼眸。 她微凉的手指在脸上游移,细细的温存,“爷~”他的呼吸忽而急促起来,手紧紧攥住她的,看着她一点点贴近,美丽无双的容颜,一点点落入眼底,一点点占据他的心。 这一刻,眉间心上,只有她一人。 他浑身紧绷,始终跪着不动,手不知何时,已攀上她的发,抽离了发簪,满头眼里的红,如瀑倾落,与自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唇上微凉,是冰与火的缠绵。 无声却热烈的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本能的,紧紧抱住她,汲取她口中的甘美。 心里仿佛燃了一团火,就在他触及那一方清凉之地,却蓦然被推开。 那么猝不及防,意乱情迷的他,如同懵懂的孩童,微偏着头,迷茫的看着云意。 云意深深喘了口气,平复激烈的心跳,道:“你身上的禁咒……不可以……” 子幽呆了呆,旋即恍然,道:“主母说了,只要你能顺利从焚狱中获得传承,禁咒之事,自然有法可解。” 顿了顿:“现在……虽然会有点难受,但是……没有比刚才忽然停止更难受的了……” 闻言,云意眉毛抖了抖,斜睨他:“子幽,你也学坏了。” 他刻板面瘫的样子深入人心,现在是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 “临渊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云意:“……” “爷,我们~”子幽的话没说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临渊略带急切的声音传入:“小云儿,皇后那边出事了!” 母后?!云意霍然弹起,随意拢了拢衣裳,疾步走了出去。子幽也快速整理了下自己,飞快地跟了出去。 “母后怎么了?”云意冲出门外,临渊一把抓住她的手:“随我来!” 走了两步,不禁回头瞄了眼默然跟随的白子幽,目光落在他凌乱的衣衫,眼底掠过一丝幽光。 荣华殿中,烛火通明。 白静然正坐在椅子里,风息就站在她身侧,而对面,则坐着一一名黑衣男子。 那人衣领微敞,披头散发,悠闲而惬意的歪在宽大的雕花靠背椅里,丑陋的面容在光影下,明灭不定,一双幽暗的眼,时不时瞥向白静然,闪烁着狼一般掠夺的光芒。 气氛,静得诡异。 云意三人赶到时,恰好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场面。 她冷冷瞥了眼幽冥王,随即快步来到白静然跟前,关切的目光逡巡:“母后,你没事吧?” “这孩子——你怎么来了?”白静然显然有些意外,拉过她的手,看看她身后低眉垂眼的临渊,再看看面无表情子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定是临渊那孩子,醋海生波…… “母后没事。只是、来了不速之客罢了。”她温声道,神色自若。云意却注意到,她散乱的发髻,还有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青紫痕迹。 倏然扭头,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视着若无其事的幽冥王,却见他挑衅似的朝她笑了下,雪般的手指爱昧的拂过自己的唇。 “嗡”脑子里似是被什么蛰了下,心底浮起的想法让云意蓦然一震。莫非幽冥王对母后……她觉得匪夷所思。 此人虽罪大恶极,但是他的的确确的自己的舅父,是母后的亲兄弟。 一股血气往头顶冲,她动了动脚步,却被母后一把拉住,云意轻吸了口气,回头对白静然微微一笑:“母后做什么?我去和叔叔打个招呼。” 白静然愕然,却见她笑颜如花,从容走向幽冥王,“叔叔既然来了,缘何不令人打个招呼。若是宫里头的护卫,将您当成刺客伤了您可怎么是好。何况,多日不见,总得让侄女儿好好招呼您一番。您说,是不是呢?” 话音方落,一个快如闪电的巴掌已狠狠落在幽冥王那张丑陋的面容上。 电光火石,谁也没想到,笑靥如花的云意陡然出手。殿中霎时一静,“找死!”幽冥王手指在脸上轻轻一抹,神色凌厉,手指陡然迸出十数道银芒,疾射向云意的胸口。 “哼。”不过瞬间,两人已经交上手。 风息默然飘了过去,临渊和子幽也一言不发,联手攻击幽冥王。 “白静溟,住手!”白静然一声厉喝,幽冥王如电的目光望了她一眼,冷冷一哼,身形如鬼魅般往后一闪,径自破墙而出。 墙面无声无息留下一个人形的洞口,幽冥王已失了踪影。 “母后,为何阻止?”云意满是不解,“幽冥王武功再高,我们几个联手,也足以将他诛杀。而他的几十万大军,一旦群龙无首,也便不足为惧。” 白静然轻轻叹息:“我也想他死。但他死之前,必须先解了你身上的相思种。” “相思种?”云意下意识望向临渊,却见他脸色微白,显然想到了什么:“皇后,那相思种,对于皇族修行不是大有裨益么?” 白静然面色凝重,轻轻摇头道:“若单纯只是相思种,自然是利于修行。但若是加了精血的相思种,则变成了要人命的东西。” 本书由潇湘书院到看小说,看的更爽,还有q币赢哦!~~~~~ 144 失踪 “莫非是同命相连?”风息猜测,眉间微蹙,“幽冥王死,则云云也会跟着丧命?” 众人纷纷目视白静然,却见她摇头,嘴边露出一丝苦涩:“不尽然。以精血喂养的相思种,其作用类似于情蛊。最初是为了惩罚背叛的爱人。” 说着,不禁转眸看着云意,似有些难以启齿,迟疑了下,才道:“若幽冥王愿意,他可以令云儿死心塌地爱上他。” 爱上幽冥王?云意顿时恶寒不已。临渊的脸色不禁沉了几分,眼中满是自责。 若非他自以为是,听信幽冥王的话,用那相思种来试探小云云的情意,也不会害到小云云如今受制于人。 “可如今,云云并没有爱上幽冥王。是他不愿意?”风息淡声问,看似波澜不兴,眼底却酝酿着风暴。幽冥王,非死不可。他竟然对云云下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若是他哪天改变主意,那云云岂非…… 白静然默然垂眸,对于白静溟的心思,她多少能猜测到几分。他这么做,一来是存了威胁自己的心思。二来,也未尝不是存了那份龌蹉的心思。毕竟云儿长得与自己十分相似。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几个男人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深藏着滔天的愤怒。只要想到幽冥王对云意存了那般心思,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似心有灵犀般,几人对视了一眼,从未有过的默契,流转在沉默之间。 幽冥王非死不可! “若幽冥王死了呢,我会如何?”云意恶心过了,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你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哪怕是爱了,也会将那份情意忘记得一干二净。心心念念,都只有他一人。” “也就是说,幽冥王扼杀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的爱情?”云意接口,却见白静然又补充道:“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友情,但凡涉及情之一字,你都失去感知。” “说白了,就是变成行尸走肉。”这点倒与练习“无我”神功最终结局有点相似,只不过,心底多了个虚假的爱情罢了。 风息也觉得此事颇为棘手:“如此说来,我们不但不能杀他,还得保护他?” 提及这个,云意不禁想起当初临渊给自己种下的彼岸之毒,下意识寻找他的目光,却见他满是自责的神情,不禁怔了下,挪到他身边,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别想太多。即便不是你,他也会通过别的方式来暗害与我。” 白静然也是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事情,温声劝慰道:“小云儿说的对,如今不少自责的时候。” 临渊点点头,将懊悔与自责之情深藏心底,冷声问:“皇后既然知道这相思种,那么,可知道该如何解除?” “这个——”对上几双饱含希冀的眼,白静然的回答却令他们颇有些失望:“关于相思种,我也是听小云儿的父皇说过。若要找到解除之法,唯有将梦齐救出来。” “进入焚狱,当务之急。”云意深以为然,却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我们离开,幽冥王他——”届时母后岂不是任由他糟蹋?想到这个,心就好似被拧成一团。 “不然,我与风息前往就行。然临渊和子幽留下照顾母后你。” “不可。”白静然断然拒绝,肃容道:“被以为有了冰蚕软甲就一切顺利。焚狱中的一切,谁也说不准。何况,通往焚狱的机关,一旦被人毁坏。则里头的人将永远被困其中,此事非同小可。虽然那机关设置隐秘,外人无从知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至于母后的安危……”白静然笑了下,温和中颇有几分傲气,“虽然武功被禁,然而自保的手段倒还有几分。你们不必担心我。” 云意还欲再劝说,却被她阻止:“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天再仔细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说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缓缓扫过云意和子幽:“何况,今夜可非同寻常……” 子幽面无表情,脑海不禁浮现刚才她那般动人的颜色,心一下子烫了起来。 “对了,怎不见宝湘那孩子?”白静然左右看了看,不禁疑惑。 云意咯噔一下,忙抢先道:“他呀,我让他在未央宫等着。” 子幽本想老实交代的,见她如是说了,忙地闭口不提。 幸而白静然也没细问,只俏皮的朝云意眨了眨眼睛:“小云儿可别欺负他们。尤其是宝娃~” 无良的母后~这会子还来取笑她。云意汗了一把,却见临渊冷冷一瞥,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皇后也早些休息。”风息从容笑道,无视子幽的冷眼,顺势牵住云意,向门口走去。 殿外,意外的看见临渊正站在廊下,而他面前,是银发白裳的画楼。 兄弟二人相对而立,默然不语。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似有所感,画楼转过目光,恰好看见云意与风息联袂而来,两人牵着的手,亲密的神态,让他不禁呼吸一滞。 云意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此,许是太虚弱了,他还没有摆月兑轮椅,那身白色的长袍套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愈发显得他的孱弱,仿佛风一吹,便要倒。 迟疑了下,若无其事牵着风息走过去,淡声问候:“你醒了?感觉如何?” 沈画楼目光微敛,轻声道:“我很好。听说皇后这里出事,我不放心,故而来看看。” 其实,他得知消息比较迟,还在半路,已经得知这里没有危险。可是,听说她在这里,他还是赶来了。只是想……见她一面。 那愿望如此热切,让他甚至有些不顾一切。可是,见到她,却又不知说什么。 他和她之间,竟已陌生至此?一股悲哀蓦然涌上心头,画楼感觉一阵窒闷,不禁低头咳嗽起来。 “画楼?”云意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脊背,手下瘦骨嶙峋,让她不禁心下一惊。他竟然,瘦弱至此? 她失神间,风息依旧替画楼把了脉,温声道:“他没事。只需保持心境平和,慢慢调养,身体必会好转。” 分明是平淡无奇的叮嘱,画楼却有种心事被戳穿的窘迫。他忍住咳嗽之意,头也不抬地道:“我没事。” “我送你回去。”云意不由分说,缓缓推动轮椅,画楼动了动嘴唇,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临渊下意识地跟上,走了几步,不禁回头瞄了眼,却见子幽和风息并没有跟上来。 云意推着轮椅,静静走在宫道上,偶尔低头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画楼,只见他侧影,静美如画,夜风拂动他的银发,不时拂过手背,激起一丝微微的痒,此刻纵然彼此沉默,然而气氛却是难得的融洽与温馨,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温软。 “画楼。” “嗯?” “我命人送你回蜀山吧。”云意淡声道,神色冷而坚定,还魂草虽保住他性命,终究不得长久,若得蜀山上的奇珍异宝维系,也许他受损的心脉可以得到修复。 冰凉的手蓦然轻轻按住她的手背,云意顿住,就连身后跟着的临渊也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 云意的目光停留在那雪玉般的手掌上,画楼微低眸,却并没有将手移开,沉默须臾,轻声道:“云儿,我已被逐出山门。蜀山,已经回不去。” 云意一震:“逐出山门?怎么会……是不是那群老家伙逼迫与你?” 感觉到她隐含的怒气,画楼不禁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要下山……”他没再多言。本想在蜀山聊度残生,然,那阵子夜夜梦里都是她的影子,还有临渊。他想见他们最后一面。几番挣扎,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画楼自请逐出师门?云意有些怀疑,见他始终垂眸,不禁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月光下,那如画的容颜愈发清冷出尘,双眸中却荡漾着盈盈水光,隐藏着千言万语。 两人的目光胶着,似有什么无形的牵扯着,千丝万缕,无法割舍。 临渊挑了挑眉,对于沈画楼,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下山,多半的为了云儿。 此刻莫名加速的心跳,还有心头难以捉模的感觉,甜蜜酸涩,陡然而来,这是属于沈画楼的感情。那么近的距离,那该死的心灵感应又回来了。 临渊咬牙,嫉妒之情正狠狠啃噬着他的心,红唇微勾,他笑得讽刺:“自请下山?可是舍不得小云儿?既如此,不如留下来,让皇后也给你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画楼倏然回神,他挣月兑云意的手,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心却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揉搓,紧成了一团。 他和她,再也回不去。 许是对他的反应早就司空见惯,云意并没感到太大的失落,收拾心情,重新推动轮椅…… “云云!” 熟悉的叫唤,是风息!云意回头,只见风息和子幽疾步而来。 “爷,宝湘失踪了。”子幽走上前急声说道。 云意愕然:“失踪?你不是把他——” “我只是把他送西翠宫的一个老太监那里。”子幽沉声道,眉目间蒙了一层霜色,“然而,刚才去寻,老太监死了,宝湘不知所踪。” 老太监?云意抚了扶额,子幽也恁狠了点。不过,宝湘失踪,究竟是他自己逃的还是有人将他掳走,这个问题很关键。若是他自己走了,自然没什么。若是被人掳走,万一那人用以挑拨神仙谷,那天域可就麻烦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45 焚狱 宝湘失踪事有蹊跷,需要慎重对待,但是云意并没有时间去查这件事,将此事交代临渊之后,隔天便与风息和子幽一起,出发前往血族禁地——焚狱。 焚狱,顾名思义火之地狱。 禁地处在一座火山口上,如今虽无火山喷发,然而,火山口却恰是禁地最后一条通道。 才靠近火山口,已是热浪逼人,从火山口往下望去,只见火红的岩浆汹涌澎湃,如同大海,看起来美丽壮观,却又十分骇人。 尤其是云意,想到自己要从这里通往禁地,不禁头皮发麻。可吞没一切的岩浆还有异乎寻常的高温,别说从中通过,寻常只怕稍微靠近点都要化作焦骨。 素来从容自若的风息,也不禁皱起眉头,连面瘫脸子幽也添了几分凝重。 云意定了定神,依照白静然交代的,打开阵法机关,一股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似乎要将人给蒸熟,心不禁陡然一沉。情况似乎比刚才没打开机关时还要严峻。 “云云,不如,让我下去先探探情形?”只要想到心爱的女子孤身进入这样的险地,风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的提议显然很不理智,云意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母后说了,此禁地唯具有纯正的皇族血脉之人进入,才可以获得传承。寻常进入,必死无疑。幽冥王之前是个例外,但是如今连这个例外也没有办法再次进入其中。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守好外面的机关也一样重要。若是机关尽毁,我就要被困里面——” “不会有这情况发生!”风息忽然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说道。除非他死,不然绝不让人破坏这机关。 子幽上前一步,抿着嘴唇不说话,眼神却已表明他的态度。和风息一样,除非性命不存,否则绝不让她受困其中。 “好了,我也该进去了。你们不必太担心,此行看似凶险,实则应当没有多大的危险。母后也说了,禁地专为皇族继承人而设,只是原先的通道被毁,这才改道而已。若说危险,就是这炙热的岩浆。而我身上有冰蚕软甲护身,又将玄冰诀修炼至最高层,想必应付起来并不困难。” 云意微笑着宽慰二人,才迈动脚步,却被风息一把抱住,她愕然:“风息?” 在人前,他从来都是万事底定云淡风轻模样,而此刻,她分明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云云,记得你的承诺。”他低声道,灼热的呼吸拂过耳际,云意不禁有些脸热。 所谓承诺,不过是两人独处时的戏言……说要为他生几个儿女…… “小心。”子幽只简单叮嘱了两字。 云意点点头,运起玄冰诀,缓缓走入火山口。脚才迈入,就感觉到一阵异样。 本来在外面看来,这入口乃是垂直的,可如今却发现洞口竟是与地面平行,像的寻常的山洞那样,而且脚下特别平坦。 来不及惊讶,脚下蓦然凹陷,如同泥潭那般,让云意不及反应已经陷了下去。 在外面密切注意着她的风息二人只见她身形一晃,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吞噬那般,霎时消失了踪影。不禁一惊,然而想起皇后的叮嘱,忙沉住气,不顾炙热的气浪,静静守在的入口外边。 而这一守就是三天…… 云意觉得浑身的水分都被蒸发完了,就连肌肤都快萎缩成了干瘪的茄子。可是,前方的路却似没个尽头……洞中两边内壁仿佛有层看不见的薄膜将炙热的岩浆隔绝,云意也因此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但是,那炙热无比的感觉还是透过了那无形的结界,让她十分难受。幸而有冰蚕软甲护身,加上之前还带了水囊,饶是如此,还是把她折磨得够呛。 摇了摇挂腰上的水囊,已经空空如也,然而眼前的道路还在延伸,通往未知的神秘。 美丽的岩浆如水般在两侧流淌,云意眼前只见一片血红。“呼啦”一声怪异的声响,云意倏然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流动的岩浆蓦然倾泻而下,不禁大惊失色,万分疲倦的她,反应慢了半拍,手臂上已被溅落的岩浆烫去了好大片皮肉。 惊魂未定,脚下却蓦然一空,“啊!”底下的无尽的深渊,目中所及尽是红色的如浪翻卷的岩浆,左右无依,上下无着,云意顿时心生绝望。 许的高温所致,脖子上挂着王者之钥的绳子蓦然断开,生锈的戒指急速坠落无尽的岩浆中,瞬间被吞没。 而云意,不禁深深闭了闭眼,只道自己死定了……却听得一声巨响,倏然睁眸,脚下触及的竟是实地? 热浪滔天,能将一切吞没的岩浆消失了?! 云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几天的经历都是场幻觉不成? 喉咙里一阵焦渴,让她明白那并非是幻觉。此刻自己的身体严重缺水,若非有深厚的功底支撑,又有冰蚕软甲和玄冰诀护体,只怕早就命归黄泉。 如今她身处一处窄小的洞穴,四周和脚下都是一种黑色的凹凸不平的岩石。岩石中散发这一股幽凉的气息。 莫非这里就是血族的禁地?刚才那王者之钥就是开启此处的钥匙? 惊疑间,凭空出现一个苍老粗噶的嗓音:“呵呵呵,三百年~终于有人来了~三百年啊~” 那声音似从地底钻出,又似从四面墙壁冒出,很是诡异,云意精神一振,提高了警惕。 口中客气有礼说道:“云意无意闯入此地,还望前辈莫要怪罪。若前辈愿意,还请现身一叙。” 禁地中竟还有别人?母后并没有提起,此人既在此,想必定然知道传承的秘密。 他说三百年?难道此人竟然活了三百年不成? “哼!”那人阴阳怪气的哼了下,之后再无声响。 云意却不敢放松警惕,过了片刻,她试探着喊了声:“前辈?” 左侧山岩蓦然诡异地扭动起来,瞬间便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一股十分强劲的吸引力将云意一下子给吸了进去。 山壁恢复原状,云意觉得被一股巨力积压推拒,身体刹那腾空,幸而反应迅速,这才避免被抛落地面的狼狈。 她游目四顾,发现这里竟别有洞天。雪山冰河,四周还长满了一种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像的藤蔓那般,爬满并不算高大的雪山上,显得分外夺目喜人。 冰河边,一个瘦小如孩童的人披头散发盘膝而坐,那长长的头发,足有四五米之长,又浓又密,淡淡的浅灰色铺满了他身周的雪地。 云意抬头看了看,却并不见天空,只灰压压的一层冰霜覆盖头顶,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实在太超乎寻常了。 “过来!”那人冷声喝道,猛然伸手将她吸了过去。云意运足内力,在那人掌下却如同与成人对抗的婴儿那般,完全是徒劳。 那人将云意按坐在雪地上,云意这才得以打量那人,这才发现那人的身形比想象中还要瘦弱许多,分明是成人,却瘦小如七八岁的孩子。他脸上却已布满了皱纹,一双深灰色的眼眸却格外的锐利,如同利剑般。 那人也在打量着她,不屑的哼了哼:“原来是个女女圭女圭。资质一般般……不过,我等的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长着长长指甲的枯瘦的手蓦然往云意的额头戳来,云意只觉额头上一一阵刺痛,不禁惊怒交加:“前辈!” 那人若无其事地**着从她身上获取的血液,桀桀笑了起来:“好,好!果然是纯正的血脉……我终于可以解月兑了,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不端的回荡在无人的山谷,云意见那人如此疯狂神态,不禁有些着急。脑子飞转,正极力想着月兑身之计。 那人蓦然止住了笑,双目熠熠盯着云意:“就你了!” 话音刚落,蓦然伸出一指往云意眉间的朱砂痣猛然一戳,深入寸许。 云意呼吸一滞,血液从额头间冒出,淋漓而下,瞬间模糊了眼睛。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骤然从眉心涌入,让她不禁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力无尽的撑开,剧烈的痛苦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种急剧的痛苦仿佛没有尽头般,让她感觉生不如死…… “啊!”模糊中听得那人厉喝一声,云意刹那觉得身体似爆炸开来,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云意感觉自己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汪洋中,极力想要找寻一点依靠,手胡乱的模索着,终于抓住了什么,她猛的用力一握——“咔嚓”诡异的碎裂声瞬间将她从噩梦中惊醒。 不经意间一看,手里捏着不是什么木棍之类,分明就是一个小小的头颅,骨头都被自己捏碎了—— “这!”云意吓得立刻撒手,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之地,不过是一个足有半个足球场般大的岩洞,身边是一条浅浅的溪流,通往洞外。 刚才的雪山冰河,竟然都只是幻境? 而那怪人——云意很是吃了一惊:那怪人浑身干涸枯死,蜷缩如虾米。灰色的长发寸寸断裂,散落四周。而可怖的是,他的头颅已被自己捏得粉碎。 云意惊怔不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46 脱困 更令云意感到惊异的是,身上的伤口竟已全部愈合,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疲惫感一扫而空,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那般。 目光微转,旁边的石壁上,一个鲜明的血手印顿时吸引了云意的注意,看那掌印大小,应该是刚才那个怪人所留。 盯着那个血手印,云意脑海中蓦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缓缓地将右手手掌印了上去,掌心贴合冰冷的石壁,却莫名感到一丝炽烈之气顺着手心钻入,心底蓦然生气一股奇异的感觉,脑海里刹那之间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云意浑身一震,神色变幻不定。良久,她缓缓松开手,只见那血手印已然变得暗淡。 原来所谓的传承,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玄幻。只不过是皇室采用秘密手段培养功力深厚的暗奴,再将暗奴累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功力全部贯注继承者身上。至此,暗奴的使命也就完成。所谓的暗奴,其实相当于承载无上功力的“容器”。他们没有自我,从出生到死亡,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继承人积蓄力量。 至于是怎样培养这些人又是怎么令他们甘于留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数十年上百年如一日的等待继承者,然后浑身力量枯竭而死,这个云意继承的那点记忆里没有提及。而更重要的是,这个秘密连父皇也并不知晓。 原因当与两百多年前皇室曾经发生过的一场动乱有关,当时命定的继承者猝死,也许根本没来得及告知下一任继承者,就带着这个秘密长埋地下…… 云意低头看看地上不复完整是尸骨,此人当是最后一个暗奴。可怜他等了三百年,才等来她这个不知隔了几代的继承者。死亡,也许对他来说是种解月兑。 这样的制度实在是太残酷了些,而其中的秘密失传未必不是好事。 云意平复了心情,暗叹了声,将地上的尸骨整理了番,挖了个坑埋了,立了块无字碑,算是那人的坟茔。拜了三拜,转身回到刚才的石壁跟前。 模糊中有个念头驱使她,缓缓伸出手,运力与掌,坚硬的足有尺余厚的石壁无声无息粉碎,须臾间已破开一个大洞,更神奇的是,周围的石壁毫无影响,甚至没有产生一丝裂痕。 云意微微瞠目,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难以置信。莫非这极是那暗奴传给自己的力量? 刚才她虽觉得精神振奋,却并没察觉身上有滂湃汹涌的力量,然而此刻的景象却令她震惊不已。 原来并非没有力量,而是那力量如丝如缕,仿佛融入骨血,渗透至每个细胞中,平时并没多大感觉,一旦调动内力,那股惊人的力量就会无声无息中爆发出来。 云意不过呆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跨过洞口,一股冷热交加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眼前又是另一番奇景,三面皆是冰川,却有一面落下一道红色的瀑布,仔细一看,那红色的瀑布,压根不是水,而是灼热无比的岩浆。 冰雪与岩浆,红与白的交织,极冷与极热并存,景象奇异,令人大开眼界。 岩浆并没有流向别处,而是呈一道环形的溪流环绕着一座小小的冰雪岛屿。 岛屿不过数个平米大小,冰雪上赫然盘膝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穿着一袭暗紫色袍服,闭目而坐,长发披散,容颜俊朗,嘴角隐约挂着一丝微微的笑意,看起来俊逸又可亲。 云意怔然而望,口中喃喃:“父皇……”激动的情绪在胸臆中激荡,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父皇!”她纵身跃过岩浆溪流,来到男子身边,微颤的手往他身上探了探,不禁长吁了口气。 虽然他的气息几近于无,但云意可以确定,他并没有死。血族中有一门武功类似于龟息,可令人陷入假死状态。若非如此,父皇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只是这种武功也很危险,因为有可能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因此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施展。 “父皇?”云意又尝试着唤了几声,原梦齐还是没有苏醒。她皱了皱眉,想起母后提及要以同源武学来解除这种武功的限制……不过眼下不是时候。 当即决定要先将人带出去再说。 “父皇,我们先出去。”云意说着,抱起原梦齐,却见他猛然一下子睁开眼。 “父皇!”云意吓了一跳,只因那双眼中仿佛流动着鲜红的血液般,一片血红。父皇的眼睛,本是黑紫色。 而且,似乎感觉到一丝戾气……原梦齐睁开不过瞬间便又合上,不过他的手却指向了瀑布的方向。 “父皇?父皇?”无论云意怎样呼唤和摇晃,他都没有再睁开眼睛。刚才那个瞬间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云意将他带出冰岛,将他小心放置在地上,走向他指向的岩浆瀑布,随手轻轻一拨,却见那瀑布如同纱帘一般轻轻摆动了几下,露出一个黑黝黝洞口。 云意心中顿喜,再次拂动双手,趁着瀑布分开的刹那飞身钻入了洞口中…… 山洞顶上和四壁镶嵌着上百颗夜明珠,将洞内照得犹如白昼。 明亮的光线下,云意触目所及,只见一排排书架,上面的书籍涉及武学、医药、巫蛊、阵法、机关等等,内容十分丰富。 而最令云意感到惊喜的是,四面贴墙拜访的架子上摆放着的却是各种珍奇药材。 这些药材都存放着材质不一,形式各异的盒子里,盒子上面写着标签,标明药名和作用。 想到画楼,云意不禁大喜。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地将那些东西装入兜里,还顺势扒拉了几本认为比较有价值的书籍。见身上再也放不下,才不舍地钻出了洞口…… 此时洞口外,已是黄昏。血色残阳下,是一片修罗场景。 就在火山口附近,地上堆满了尸体,残肢断臂,血流遍地,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风息和子幽背靠背,立在一堆尸体中,子幽神色木然,眼中却充满了决然与杀机。风息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此战是他有生以来,最激烈也是最艰难的一战。然尽管如此,他依旧从容不迫,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神情。 这已是第四天。 云云进入禁地已经四天。而他们,也在此苦战了三天。 就在云意进入禁地的第二天,玲珑夫人率众而来,更有幽冥王的手下,和他们召集来的其他门派的门人,足有三四百人,将风息二人围攻。 而更糟糕的是,神仙谷也搀和了进来。据说是因为宝湘失踪之事,来向云意讨个说法。 几方势力联合,采用车轮战术,风息和子幽又要对敌又要时刻提防玲珑夫人等人破坏入口机关。 再是强悍,坚持了三天也是筋疲力尽。因此两人身上都受了不少伤。 可饶是如此,两人表面看来,依旧强悍得令人畏惧。尤其是两人身边堆积如山的尸体,更是令玲珑夫人等人感到胆寒。 幸而神仙谷那班难缠的人物旨在纠缠,并没有痛下杀手,因此风息二人才不至于太过吃力。 “都四天了,快让那女女圭女圭出来。不然,休怪我们动真格的了!”怀抱怪婴的鬼面夫人施施然站出来,对着风息二人下了最后通牒。他们的耐心亦是有限的,若非顾忌少谷主喜欢原云意,他们早就下死手了。 玲珑夫人身上也挂了彩,她带来的人马也折损得差不多,此刻她正坐边上休憩,等着凌司空带来援兵。闻得那鬼面妇人此言,顿时心中暗喜。如今原风息二人已是强弩之末,若是神仙谷的人真正出手,他二人就死定了。而她,就可以坐收渔利。 思及此,她扯了扯嘴角,神色显得几分狰狞。若说从前对原风息还有几分好感,现在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只因他杀了她唯一的女儿冷滟。 当听到凌司空带回来的消息,她绝望的差点昏倒。杀女之仇,必须让原风息等人以血偿还。 今天她不但要杀死原风息等人,还有破坏入口机关,让原云意葬身火海! 风息听了那鬼面妇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该说的早说了,该劝的也劝过了,这些人性情怪异,一意孤行,那么只有硬拼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机关一步。 那妇人没有得到回应,似乎觉得被撂了面子,不悦地哼了哼,怀里的怪婴蓦然发出一声啼哭,她猛地一挥手:“上,死活不论!”话音落,已经抢先一步揉身而上,朝风息袭去…… “夫人!”一声叫唤,玲珑夫人顿时站了起来,转头望去,凌司空领着十数人飞奔而来,不由的大喜:“来得正好!”神仙谷出手,加上援兵,不信原风息他们还能顶得住! “都给我上!”玲珑夫人厉声喝道,笑容说不出的阴森。 “夫人,请看我带来的好东西!”凌司空阴测测的笑着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球状的东西,“这是什么?”玲珑夫人疑惑,心念一转:“莫非是上次百里嚣——”想要接过研究却被他阻止。 “夫人别碰。这东西危险!”凌司空对着入口处露出狰狞的笑意,“有了这个,原云意必死无疑。”说完,抬手将球给掷出去。 “不!”风息虽是与人交手却时刻注意着玲珑夫人的动静,此刻见凌司空扔出的球体,顿觉不妙,不顾一切欲冲出包围—— 就在此时,听得火光四溅,轰隆巨响,犹如山崩石裂,入口处尘烟飞扬,火光熊熊。 “哈哈哈,原云意,下地狱去吧!”玲珑夫人爆发出疯狂的笑声,凌司空虽是无声,然而恶毒而有兴奋的表情将他此刻的内心昭显无疑。 时间仿佛静止,浑身的血液如被冻住,风息和子幽僵在那里,诸多攻击落在身上,他们仿佛已经失去知觉,没有丝毫动作。 心如刀割,痛入骨髓。 就在被绝望湮灭之际,却见那火光中缓缓走出一人,红发妖颜,绝世无双。 风息和子幽只觉呼吸一滞,双眸定定望着那从火中走出的女子,且惊且喜,犹如身在梦中。 玲珑夫人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凌司空阴冷的笑意僵在脸上,他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步步而来的云意。 神仙谷的人也停下了攻击,一个个盯着云意。 刹那的寂静,陡然被玲珑夫人的尖叫打破:“不!不可能!”这么大的爆炸,那机关已毁,幽冥王不是说,只要机关毁了,她就永远出不来了么?原云意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走出来? 云意的眼中却只有风息和子幽二人,目光脉脉含情,然而,触及他们身上的血迹,却又陡然神色一沉,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玲珑夫人还有鬼面妇人等人……再看看地上的尸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这些人趁自己被困禁地,对风息和子幽两人进行围攻。 “原云意,死来!”玲珑夫人疯了般尖叫着朝云意扑来,身上的铃铛纷纷作响,摄人神魂。 面对来势汹汹的玲珑夫人,云意只冷冷一哧,不避反迎上去,看似轻柔无力的朝着玲珑夫人一抓,却瞬间令她动弹不得。 “啊!”玲珑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下一刻已被狠狠抛落地面,“噗”吐出数口鲜血,如同一潭烂泥倒在地上。 “夫人!”凌司空命令带来的属下上前攻击云意,自己则趁机将玲珑夫人拖到一边。 风息和子幽回过神来,飞身来助,却见云意不过几个挥手之间,十数个好手便已倒地气绝,不禁愣住。 神仙谷那些人更是看呆了眼,尤其是曾与云意交过手的鬼面妇人,更是震惊不已。此女不久前还不是自己的对手,眼下却将玲珑夫人一招废了。如此进展神速,莫非禁地中真个有传承? 惊疑之间,视线一转,看到她抱着的男子,不禁大惊;“那是、明光帝?他、竟然还没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151 他,只能做小! 云意神情若定,勾唇一笑,道:“母后不必担心。我和风息他们早有预料,这一仗,必须要打。要将幽冥王的势力连根拔起!”说完,屈指在唇边吹了一哨。 “爷!”子幽如风而来,淡漠的眼眸闪烁着不同寻常的亮光,云意朝他笑了笑,“护送母后回宫!” “嗯。”子幽点头应道,只见云意灿然一笑,眉飞色舞地翻上隆隆飞跑而来的吱嘎兽背部,轻叱一声,吱嘎兽四肢飞跃,如箭般弹射而去,迷离的月色中只留下一道令人惊艳的背影。 “皇后,请!” 白静然凝视云意消失的方向,听着四面的厮杀声,眉间盈满了担忧之色。 子幽见此,宽慰道:“皇后放心,殿下他们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城门已开,大军长驱直入,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数量上都压幽冥王的军队一筹。因此,此仗殿下必胜,皇后只需回宫安心等待殿下等凯旋而归。” 闻言,白静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不知道,子幽也可以舌灿莲花。” 子幽微垂眼眸,面上却还是波澜不生。 白静然轻轻叹了口气:“也罢。我在此只会拖累云儿,倒不如回去坐等消息。走吧!”深深看了眼火光冲天的幽冥王府,这才转身离开…… 幽冥王的城中十万军与云意等人率领的十三万军鑫战了一夜,直到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才结束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战。 幽冥王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云意的十三万军只余下五万,折损了一半有多,可谓是场恶战。尽管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是能够一举将幽冥王军的精锐歼灭,便是值得高兴之事。何况,于此传来的,还有临渊等人的捷报。 在着力打击幽冥王城的同时,兵分几路,将幽冥王余下的军队各个击破,结果大获全胜。 至此,幽冥王经营多年的势力几乎全军覆没。虽有漏网之鱼,却也对云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尽管很疲倦,云意的心情却很好。她将战后安抚事宜安排妥当,便马不停蹄地赶回皇都。 而更大的惊喜,正在宫里等着她。 未央殿前,繁花似锦,有情男女正执手相望,含情脉脉。 女子一身碧翠,红发如云,身姿婀娜,风情万种,男子一袭暗绿长袍,玉扣束发,丰神俊朗,龙章凤质,卓尔不群。 花团锦簇间,一对璧人,光华绝世足令百花失色。 “小云儿!”女子遥遥朝她招手,脸上笑颜如花,眼角隐含着喜悦的泪水。 “快过来见过父皇!” 男子也转过身来,俊颜如玉,沐浴在晨光中,美如神祗。 云意怔然而立,只觉恍惚如梦。十数年过去,父皇依稀还是旧时模样,笑容温暖,目光慈爱,眼角似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然而非但无损他的神骏,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力。 原梦齐也在注视着她,这个他一直放在手心上疼爱的,阔别了十多年的女儿,已经成长为风华绝艳的女子,心底不禁感到一阵欣慰。这是他和静然的孩子,当年情势危急,不得己将她送走,幸而,上天待他不薄,多年后,一家团聚。 他神色激动,缓缓张开双臂,柔声微笑道:“小云儿,过来让父皇好好抱抱你!” 云意神色一震,旋即迈开大步朝前走去,才到跟前,已被原梦齐一把拥入怀里。 她深深闭了下眼,嗅着记忆中熟悉的温暖的味道,声音微哽:“父皇!” 原梦齐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笑道:“小云儿长大了!”声音充满了欣喜与激动。 “小时候,你才那么丁点大。时间过得可真快!”原梦齐感慨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手指顺势一滑,如同小时候那般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润清澈的眼眸看着她,揶揄笑道:“好了,是不是该给父皇介绍一下,嗯?” 说着,目光飘向她身后不远处的临渊,还有闻讯赶来的沈画楼。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兄弟俩站在一处,一个清冷如仙,一个邪魅如妖,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可谓风景独绝。 云意回头,看到沈画楼,目光微微一顿,却见临渊大步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朝原梦齐跪下。 此举实在出人意料,在场几个人都愣住了。 却见临渊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原梦齐道:“临渊过去所作所为令人不齿,甚至还做过伤害云儿之事。如今后悔不迭……恳请父皇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也请、——”他转眸,定定看了云意一眼,“给我照顾小云儿的机会!” 云意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侧眸看着原梦齐。 原梦齐静静看着临渊,良久没有开口,临渊目不转睛,跪着岿然不动。 然而,心中忐忑难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由地生出一丝绝望来。若是皇上不肯答应,那他该怎么办? 踌躇间,却听得原梦齐一声轻笑,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扶了起来,临渊惊异地瞅着他,原梦齐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总算没辜负我当初对你的期望!”话语中非但没有责怪,还隐约透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临渊惊喜不定,似有些不敢置信:“父皇、不怪我?” 原梦齐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云意,笑道:“只要今后照顾好小云儿,过去恩怨便一笔勾销。若是敢对小云儿不好——” “不会!”临渊断然道,神色坚决:“临渊愿以性命担保,此生绝不负小云儿!” “好!”原梦齐高兴地笑起来,神色之间满是赞赏之意,视线无意中落在沉静如水的沈画楼身上,意有所指地道:“若是画楼那孩子能有你这般的勇气,我就放心了……” 被点名的画楼闻言,微抬眼帘,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幽光,随即缓步上前,躬身拜道:“画楼见过皇上、皇后。” “画楼不必多礼。”白静然温和地笑道,原梦齐却是眼眸一眯,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阵,道:“蜀山虽不涉尘世,然也不乏有情之人。画楼,你若总是将自己隔绝在红尘之外,只怕失去的,会更多!有时候,一味的逃避,也是一种伤害。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 画楼闻言心头巨震,皇上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只是,他的心被太多东西给束缚了,而且伤害已经造成,如今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说爱? 思及此,心头不禁漫上十分的苦涩。 云意不想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关切地问道;“父皇是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 原梦齐心领神会,一面拉着她往旁边的石凳上坐,一面笑道:“父皇是昨夜半夜醒的,恰好你母后回来……父皇并无大碍。唔,昨夜一战,情况如何?” 提及此,不禁感到几分怅然。幽冥王说到底,曾经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惜……昨夜听静然道出往事,才知道幽冥王原是白静溟。当年白家一事,他其实也是知情,却默许了静然的作法,也算是白家灭门的凶手。 因此也怪不得白静溟怀恨报复。虽心有不忍,但是他既对静然和云儿动了杀机,若是他在,也绝容不下他! “幽冥王已死,他的势力基本被消灭。如今,已是构不成威胁。父皇不必担心。” 原梦齐点点头,将那点惆怅之情抛开,转而笑问:“听你母后说,小云儿还招了几个好女婿,不知人在何处?” 这倒没什么不好意思,云意大方地笑道:“华殇还在龙延,风息在幽冥王城处理战后之事,父皇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 顿了顿,“至于子幽,想必父皇已经见过。说到这个,父皇可有解除他身上禁咒的方法?” “这个——”原梦齐皱眉,似有难言之隐,迟疑了片刻,才道:“你母后也跟父皇提过此事,只是,父皇眼下还真想不出办法。这禁咒乃是上古流传下来,并且具有遗传性,要解除、难!” 闻言,云意不禁有些失望,然见原梦齐颇有些愧疚的样子,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父皇不必烦恼。此事相信终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在那之前,让子幽克制一下就可。” “也只能如此。” 父女俩正说这话,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女女圭女圭!女女圭女圭,听说你打了胜仗,杀了幽冥王,我家的宝娃呢!” 听到这个声音,云意不禁又开始头疼。是了,她当时是有吩咐让人去救宝湘,可是由于战事,加上急着回宫,一时没想到老头子还在这里等着孙子! “女女圭女圭,宝娃呢!”老头子跳到云意身边,一把将她抓起来,翘着胡子,神色愤愤然地质问道:“你不是说去救宝娃么?怎不见人影?莫非,我家宝娃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个,不禁怒从心头起,眼底凶光直冒。 原梦齐见此,赶紧进行劝阻:“谷主先莫动怒,且听小云儿解释。” “哼。”老头子松开云意,瞪着她:“快说,宝娃呢?” 云意张口,却听一个优雅温润的嗓音抢先道:“谷主家的宝娃在此!” 话音落,一物从空中猛抛过来,老头子眼尖,“宝娃!”人已经飞向半空,将被抛过来的男子稳稳接在怀里。 云意回头,只见一人分花拂柳而来,白衣如雪,清雅如莲,不禁一喜:“风息!” 原梦齐眼前一亮,好个秀而不群,风华无双的男子,小云儿端的好福气,身边男子皆是人中龙凤。 风息含笑走上前,温柔地看了眼云意,从容地向原梦齐夫妇郑重一礼:“风息见过父皇和母后。” 闻言,云意不禁嘴角一抽,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学了宝湘那般狡猾厚颜,还没定下名分,一个个都叫唤起父皇和母后来了。 “不必多礼。”原梦齐慧眼独具,自然看出风息的不凡,因此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婿,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临渊淡淡哧了下,倒没太大表示。他虽不喜,却也渐渐接受了云意和风息等人在一起的事实。 画楼在旁看着,却是苦涩难言。他觉得自己在此,与这温馨的一家子格格不入,显然是多余的。 “喂喂!女女圭女圭,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夫婿呢!”老头子在旁不满地嚷嚷起来,刚才他已经将宝湘的情况都探了一遍,发现他只是被人下了软筋散,暂时失去了功力,还有就是一些皮肉伤,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眼下最严重的当属宝娃的一双手,已是被伤及了筋脉,若是医治不当,有可能落下残疾。 云意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母后提过的娶宝湘之事,瞥了眼还在昏迷的宝湘,想将这个话题带过:“谷主还是先给宝湘医治吧。” “不行!”老头子精着呢,而且也固执,趁热打铁的道理他也明白:“皇后,之前说过只要老夫救醒皇上,殿下就会迎娶我家宝娃。此言,可还算数?” 白静然颔首:“谷主放心,本宫绝不会出尔反尔。云儿也是担心宝湘伤势。” 老头子点头:“那就行。皇上也好做个见证。”说着,转眸盯着原梦齐,大有不答应就不罢休之势。 原梦齐左右看看,大概了解了个中缘由,不禁看向云意,颇有征询之意。此事因自己而起,若是云儿不肯,他也不愿勉强,再想别的办法补偿谷主祖孙。 面对虎视眈眈的老头子,云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放心,我不会食言。只不过,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这时,风息忽然开口,漫然如歌的语调缓缓道:“云儿娶他并无不可,只是,凡事先来后到。宝湘他,只能做小!” “什么?”老头子咂模了下,领会话中意,顿时暴跳如雷:“我家宝娃怎可能给人做小!你们休想!” 宝湘模模糊糊中听到此言,顿时一激灵,倏然睁开眼睛—— 本书由潇湘书院到看小说,看的更爽,还有q币赢哦!~~~~~ 152 入魔,血色 老头子见他睁开眼睛,顿时大喜;“宝娃,你醒得正好!快快,那女女圭女圭好没良心,非但把你搞丢,如今还打算食言而肥,不想娶你!” 宝湘被扶着站了起来,眼珠子一转,目光定定落在云意脸上,意味幽深莫测。 在水牢里度日如年,曾数度频临死亡,还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见到她,谁想上天眷顾,竟然让他可以活着走出那个鬼地方,而且,她还答应娶自己…… 思绪流转,却听得云意温吞笑道:“谷主,当初我只是答应娶宝湘,却没说过别的。这样,我又怎么算是食言而肥?若是谷主不肯,大可换个别的条件!” “好狡猾的女圭女圭!”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要冲上前找云意拼命的架势,宝湘轻轻扯住他:“爷爷稍安勿躁。”眼眸转向原梦齐和白静然,挣扎着拜了拜:“宝湘见过父皇母后。” “你有伤在身,何必多礼。”白静然伸手虚扶了下,笑容温和慈祥。对于宝湘,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谁人没有心机,只要对小云儿一片真心,她都支持。 原梦齐暗暗审视,微颔首:“少谷主放心,此事我必会给你个交代。不知,少谷主除此条件外,可还有别的要求?”言外之意,还是希望他可以换个条件。 在他看来,小云儿的意愿最重要,毕竟亏欠了她上十年,如今还要强迫她娶个不喜欢的男人,实在是有愧于心。 宝湘还没做表示,老头子已经暴怒非常,指着原梦齐:“皇上莫非也欺我神仙谷无人么?想过河拆桥,也得问问我老头子同意与否!别忘了,你能醒来,全赖我老头子!” “谷主误会了。”原梦齐好脾气地笑了下,“若谷主坚持,未尝不可。然而,若是谷主还有其他的需求,也可以提出来。不过,我想说的是,感情之事,勉强不得,婚姻大事事关少谷主的终身幸福,我希望谷主慎重考虑。” “哼!勉强不勉强这由不得你们,这得我家宝娃说了算!但老头子只强调一点,神仙谷的少谷主地位非比寻常,嫁给原云意已是吃了大亏,若论分位,怎么说也得是正妃!” 老头子拂袖说道,满脸不悦,态度强硬。 风息始终淡然,此刻见此情形,只看着宝湘,意味深长地问了句:“少谷主以为如何?” 看似轻飘飘一眼,却莫名地令宝湘心头一突,若他不答应后果会如何? 不自觉地寻找云意的目光,那双琉璃般的凤目中,淡漠如水,不带丝毫感情。 心头猛地一揪,不禁狠狠握了下拳头:谁说感情不可强求?他宝湘,偏却要强求一回! 思及此,他断然道:“若果真要按照先来后到排分位,那就、照着排吧!” “宝娃!”老头子怔了下,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怎么可以答应?枉费爷爷的一片苦心,你、你——” “爷爷息怒。是孙儿不好。”宝湘边自责,边虚弱地咳嗽了几下,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就倒。 老头子看着他那孱弱的样子,只能将一肚子气生生憋了回去。狠狠顿足长叹:“唉!” “罢了,他日你可别后悔!”说着,扶着他:“还是先回去治好伤再说!” “咳咳,爷爷~你看我这身子,不宜长途跋涉,还是在宫里休养吧。还有,您老人家不是急着抱孙子么?这婚期,您看看是不是和皇上他们尽快定下来!”俗话说,夜长梦多,宝湘急不可耐地想定下自己的名分,也不避嫌,就当众撺掇老头子。 云意撇了撇嘴,这厮着实有够狡诈无耻的。想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公公,如今竟然可以委曲求全?他对自己当真情深若此?这点十分值得怀疑。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对于婚期什么的,云意表示不感兴趣。因此,也不参与,自由原梦齐夫妇与老头子商量。 事后,当听说婚期就定在三天之后,她后悔得差点吐血。而且,据说两位老人家迫不及待开枝散叶什么的,要她干脆把临渊等人也一并娶了,待得日后登基为帝,再予以册封。 也就是说,成婚当天,将会有四个新郎官。四个?云意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凌乱! 她头大如斗,几位长辈却兴致勃勃地操办起了婚事的一应事宜。事已至此,云意干脆抛开这些,和临渊等人将朝野内外的势力梳理了一遍,一面学习处理政事,一面为将来登基做好准备。 三天转眼即过。婚礼前夜,下起了潇潇秋雨。 云意刚洗了澡,正坐在窗下缓缓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她盯着摇曳的灯火,心神有些恍惚。 明天要娶亲……还有父皇和母后在身边……一切都圆满得有些不真实,让她开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窗外风雨潇潇,隐约传来琴声幽咽,云意不禁想起了华殇。想起他那哀婉悲凉的胡琴,还有那孤寂萧瑟的身影,心头泛起一丝酸涩。 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她有派人前往龙延寻找华殇,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待此间大局一定,她打算亲自回去看看。 思绪重重,云意只觉有些窒闷,随手推开窗户,携着凉意的雨丝一下子飘了进来,瞬间模糊了眼眸。 一抹清影,蓦然闯入眼帘,云意不禁一怔:“画楼?” 雨幕中,沈画楼静立窗前,也不知站了多久,衣服都已湿透,发梢不断滴着水,雨水模糊了他的神情,一双忧伤的眼,却格外真切地映入她的眼眸。 画楼也不由地惊怔,显是有些猝不及防,他只是,想偷偷来看她一眼,不想她会突然推开窗子,恰好撞个正着。现在,该如何解释? 迟疑间,却见她伸出手来,蓦然将自己拉着,蓦然用力一提,身子一轻,回神时,已身在屋内。 “嘭”窗子被重重合上,画楼惊了下,眼前蓦然一黑,却的一块毛巾盖了下来…… “该死的,沈画楼,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差么?居然还淋雨!”云意一面粗鲁地给他擦干头发,一面咬牙骂道。 毛巾阻隔了她的神情,画楼屏息,静静站着,心底的藩篱瞬间崩溃,眼底柔情尽溢,这一刻,他想放纵自己。 蓦然,眼前一亮,毛巾被揭开,他脸上极致的柔情未及收敛,恰恰落入云意的眼中,她不禁愣住。 画楼呼吸微滞,渐渐收敛了眼底的温柔与眷恋,却见云意若无其事地转身,扯了一件宽松的衣袍:“换件衣裳吧,省得着凉。” 她这般云淡风轻的反应,让画楼不禁感到一阵黯然。 他微垂眼睫,看着手中轻软的水红色袍子,上面依稀还有她的味道,轻声道:“不必。我这就回去。” 云意倏然回头,目光犀利盯着他:“那你来这里,却是为何?不是要见我?与我说话?师父,难道,这次我又自作多情了么?” 她不是傻子,他那点若即若离的情愫,她看得分明。每每想要忽略,他却又冒出来,提醒她这一点。 这次,她非得要个答案,绝不容许他逃避。 闻言,画楼不禁捏紧了手中衣衫,他清冷无言,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却泄露他此刻的心绪。 “沈画楼!”云意目光一闪,上前一步,蓦然挑起他的下巴,微凉的指尖掠过他的唇,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狠狠地吻了下去。 粗暴而冰凉的吻,却在画楼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浑身僵直,脑子里一片空白。 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冰凉的唇肆意辗转,手指在他后颈处轻轻游移,激起他一阵深深的颤栗。 那般动人滋味,令他心荡神移,情不自禁想要回应她,沉沦在她冰凉的温柔中。那般心悸的感觉,连心脏都似乎无法负荷。 直到她放开他,画楼犹自感觉身在梦中,他眼神迷离,苍白的唇上泛着淡淡的诱人的水光,微微颤抖着,声音破碎而飘忽:“云儿……” 云意却邪魅地挑了挑眼角:“师父,刚才、你动情了!” 画楼一震,如梦初醒,目光定格在她脸上,那淡漠的神色、无所谓的态度,深深刺痛他的心,素来浅淡的眼底渐渐浮上一抹沉痛。 云意却视若无睹,冷淡道:“师父若无事,请回吧。明天就是我的大喜之日,我得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画楼心头大恸,不禁按住心口,呆呆看着她。好半晌,才挤出一字:“好。” 失魂落魄般转身,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她神色清冷,倚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直视他:“师父还有何事?” 画楼从袖袋里模出一个锦囊,走过去,递给她:“若有需要,请打开它。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静了下,艰涩地道了句:“就当是、为师送给你的新婚贺礼。”说完,狼狈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句“新婚贺礼”每一字都似用尽了他的力气,画楼脚步踉跄,直出了未央宫,跌跌撞撞走入大雨中…… 云意目送他离开,许久才低头看向手中的锦囊,素色的锦囊,氤氲着淡淡的梨花香气,她捏了捏,也无从分辨里头是什么东西,最终没有打开,只是默默收起来。 翌日天已放晴,长空万里,秋高气爽,端的好天气。 皇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本来皇女大婚,礼仪十分繁琐,场面也十分隆重。然而,几位长辈商量着办个别开生面的婚礼,便依照民间娶亲之力操办这次婚事。还说是待日后云意登基为帝时,再依照祖制祭拜天地,进行盛大的册封仪式,昭告天下。 满朝文武皆是宾客,婚礼场面也十分热闹。鼓乐喧天,鲜花铺锦,人声鼎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四位容貌绝色,风情各异的新郎官并排站在一起,可谓赏心悦目,风景独绝,惹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天璇大陆强者为尊,女子娶夫民间亦不少见,因此,云意身为皇女,将来的皇位继承人,娶几个夫婿也便显得理所当然。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云意看着眼前四个风华各异的男子,只觉得恍惚如梦。 “过来,爷爷给个礼物!”老头子笑得合不拢嘴,招手让云意和宝湘上前。 白静然也微笑着道:“母后和父皇也准备了礼物,都过来!” 风息等人相视一眼,极富默契地上前去,跪拜道:“拜见父皇、母后。” “好、好,好孩子都起来吧!”白静然将他们一一扶起来,含笑打量着,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沈画楼坐在席间,见此情形,只觉得苦涩不已。目光微转,落在临渊身上,却不想一眼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眸,不禁一惊,脑子还没转过弯,人已经飞身上前—— 云意等人正笑呵呵地接着礼物,临渊也满含期待地等着父皇赐予的祝福,就在这个满是幸福的瞬间,蓦然被人大力推开,一下子推出好远。 错愕的神情中,看见一袭白衣的画楼被一掌击落,狠狠摔在地上,而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原梦齐正狞笑着再次出掌,血红的眼眸仿佛蕴含着吞噬一切的疯狂与邪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不过瞬息,画楼的心口被原梦齐一掌印下,口中蓦然喷出一道血箭。 这一幕,让临渊心胆俱裂,他伸出手,厉声大喝:“不——” 那漫天的血红,让云意心中绞痛不已,然而情势不容许她悲伤,因为原梦齐竟然对身边的白静然伸出了魔掌。 “啊~”呆愣的宾客顿时回过神,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整个婚礼顿时混乱起来。 “父皇!”将白静然推到一边,云意迎上原梦齐,“嘭”地一声,对掌之间,父女二人各退一步。云意暗暗心惊,父皇的功力甚至比从前还要强悍许多…… “云云,我来!”风息纵身而上,素手轻拨,清灵如水的琴声从指尖流淌而出,让疯狂的原梦齐不禁神色一晃。 子幽和宝湘等人也围了上去,将原梦齐困在其中。 “凭尔等也想困住我?哈哈哈,不自量力!”原梦齐仰天大笑,身子一绷,头上的束发顿时散开,长发狂舞,衬得他的神态愈发疯狂。 血红的眼,环视众人,如视蝼蚁。 “梦齐,你醒醒!”白静然忧切低唤,含泪地看着他,原梦齐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再不看他。那冷酷无情的一眼,让白静然心如刀割。 “沈画楼!”凄厉的呼喊,让她不禁转过脸,只见临渊正扶抱着画楼,一脸悲痛欲绝,“醒醒!我不准你死!沈画楼……哥哥……” 画楼脸色青灰,几乎没有生气,白静然心口一窒,蓦然涌上一股深深的歉疚。 是她的错。她早就知道梦齐有入魔之兆,却心存侥幸,没有告诉众人。甚至于昨夜梦齐失去神智差点掐死自己,到了那个地步,她依稀抱着一线希望……若是她早点与云意他们商量,也许不会发生今日之惨剧。 是她的错…… 白静然定了定神,抛开心中的自责,看看与云意等人斗在一处的原梦齐,连忙跑到临渊身边,从身上模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看了看,掰开画楼的嘴,塞了进去。 临渊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他知道,皇室素来有自己的保命秘药,他已用内力护住哥哥的心脉,但愿这药能保住哥哥一命。 然而,他终究要失望了。因为画楼已经没有吞咽的意识……“哥哥?”他颤声低唤,画楼纹丝不动。 白静然捂住嘴,看着他怀里闭目不言的画楼,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父皇,你醒醒!我的小云儿啊!”云意几人合力之下,原梦齐已经受伤,却是越来越凶猛,神态越来越疯狂。 云意等人顾忌他的身份,难免束手束脚,面对越战越强的原梦齐顿觉一阵无力。 不是打不过,只是怕伤害了他。 老头子在旁耐不住了,大吼道:“别管这么多,先拿下他再说。只要不死,老夫都能把他救活。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越加难以制服他。” 说着,已使出了八分功力…… “叮”打斗中,有什么跌落在地,云意随意一瞥,竟是昨夜画楼给的锦囊。心念一动,神差鬼使般拾起来,打开来,里面竟然还有两个锦囊。 打开其中一个,只见一枚晶莹剔透的冰针,不禁一喜。这是蜀山的定魂针,具体效用不详,她却见过师祖用来对付走火入魔的弟子…… 不及多想,她捻起定魂针,飞身扑向原梦齐,拼着被打一掌的危险,终于将针成功刺入原梦齐的眉心。 疯狂的原梦齐僵滞了片刻,终于“嘭”地一声栽倒。 众人不由地松了口气,白静然飞快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满脸担忧:“梦齐?梦齐?” 云意道;“母后别担心。这定魂针只是暂时压制父皇的魔性。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白静然点点头,正欲说点什么,却听得临渊一声大喝;“你是谁?放开我哥哥!” 众人闻言一惊,忙扭头望去,临渊正与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对峙,老者怀里抱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沈画楼。 “师祖?!”云意又惊又喜,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却见老头子黑白分明的胡子一动,抱着画楼径自转身,瞬间飞掠出了大殿。 “师祖!”云意大惊,追了出去。 “放下画楼!” 老者低头看看几乎已经没气的画楼,不禁长生叹道:“他逆天而行,本该有此一劫。这是,死劫。你确定要留下他么?” 云意的心陡然一沉,眼底掠过一丝伤痛。逆天而行,为的正是她。此劫本是因她而起…… 见她如此,老者不由叹道:“痴儿!”足下一点,人已至数里之外,苍老的嗓音遥遥传来:“若蜀山也救不了他,这世间再无人可救他。丫头放心,若他还活着,定然会下山寻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到看小说,看的更爽,还有q币赢哦!~~~~~ 153 表白,别痴心妄想 “若他还活着,定会下山寻你”这一句不断在耳边回荡,云意怔然望着师祖消失的方向,良久不能回神。 师祖说画楼是因为私自改变她的命运而遭到的天谴。可是,她不信什么天命劫数,画楼,你一定要活着!若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将你拉回来! 烈阳下,云意觉得浑身冰冷,一双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些微的暖意透过衣衫,她没有回头,却知道来人是谁:“风息。” “云云,吉人自有天相。” 云意点头道:“他不会死,会好好的活下去。”即便他们再不能相见,只要知道他安然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隅,便足以。 诚如师祖所言,若蜀山也救不了画楼,天下再无人可救。那么,唯有把希望寄托与蜀山。 余光不经意瞥见站在旁边的临渊,云意不禁转过脸,只见临渊呆呆站在那里,眺望远处,面色僵硬如石刻,幽深的双眸莫测难懂,无形的忧伤,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不禁有些心疼他……其实在临渊心里,应是早就认同了画楼这个哥哥。只是,他始终逃避,不肯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直到刚才命悬一刻,画楼舍身救了他,他才将心底的感情爆发出来。 可惜,却再也没有机会叫一声“哥哥”。 他心中的伤痛,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重吧! 想了想,云意缓步走了过去,“临渊?”临渊呆呆的转过脸,看着她,神色空洞,却蓦然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哑声道:“云儿,他会没事的,对么?” “嗯。”云意点头,倍感心酸。 临渊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她,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捏碎…… 良久,他松开她,神色已恢复了正常,只是眉间隐约凝着一丝忧伤。 “我们去看看父皇吧。” 回到殿中,昏迷的原梦齐已经被搬上椅子,老头子正在给他诊脉。白静然一脸担忧地旁看着。 云意快步过去,低声问:“母后,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体内戾气甚重,蠢蠢欲动,许是跟他修炼的功法有关。”回答她的,是老头子。只见他一脸凝重,模着胡子龇牙道:“这个只怕不大好办啊!” 白静然若有所思:“谷主所言极是,记得皇室有记载,曾有一位原氏先祖因修炼功法的需要而运行梦魇大法,也就是梦齐之前假死所用的功法。数载后醒来,忽而性情大变,六亲不认,疯狂嗜杀。之前见梦齐行止异常,我便有此担忧,没想到……” “那后来那位先祖如何?”云意追问,却见白静然一脸哀伤,低声道:“死了。因为没有找到消除他魔性的方法,又无人可以控制他,最终……采取了非常手段,杀了他。” 闻言,云意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望向风息几个,也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凝重。 瞬息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令人倍感压抑。 “哈哈,别一个个如丧考妣。”老头子摆了摆手,“事情未到最后地步,你们就别顾着伤心。还是想想想办法除去皇上体内的戾气要紧。” “谷主可有办法?” 老头子点点头,“或可一试。”说着,从怀中模出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递给风息:“看你刚才所使武学,应是将音杀之术练至巅峰。这是老夫多年前偶然所得,乃是娲族自古流传下来的曲子,具有清心宁神,祛除邪异之功效。若是配合娲族族人本身强大的精神力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惜娲族被灭……不过,以你的能耐,也可发挥其中一二分功效。试试吧!” 风息接过册子,如水的目光望向云意,却见她神色一动:“娲族?”不禁想起了一个人,玉微暇! 他不就是娲族后裔? 风息本就精通乐理,那首娲族的“盛世”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将其中的深意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此曲名为“盛世”,然而不同的人听来却有不同的感受,盛世太平景象,一派和乐。时而却又有如置身世外桃源,远离红尘喧嚣。但无一例外,听了曲子能让人打心里感到一种平和、安宁、静谧的气息,恍如经历一场心灵上的洗礼,获得心底真正的宁静。 风息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原梦齐弹琴,一天两个时辰,却也是十分辛苦。因为不单纯地弹琴,还要贯注内力,运用相当玄奥的指法,高度集中精力等等严苛的条件,否则就难以起效。 而云意等人,也没有闲着,翻阅典籍、求助隐士高人、张贴皇榜悬赏通过各种方式,企图求得一二解法。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而原梦齐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好。不知是否因为早些年他修炼过魔功的关系,如今体内戾气乱窜,风息的琴声作用越来越小,眼见他眉心的定魂针一寸寸被逼出体外,云意等人无不心情凝重。 这天,老头子看完原梦齐的情况,眉头都快打结了:“不行。这样子下去,再过几天,定魂针失效,他的魔性会变本加厉,谁也无法再制住他!”转过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众人,“恕我无能为力,你们看着办!” 看着办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效仿前人,将父皇杀了?云意眸色一沉,一把揪住老头子,冷声道:“神仙谷不是号称连神仙也可救么?怎么这会跟我说没办法?” “哎呀呀,女女圭女圭休要激动。神仙谷号称神仙死了也可以治活,那指的是伤啊病啊,你家老子是入魔,老头子我可不是万能的!”说着,老头子狠狠拍开她的手,吹胡子瞪眼道:“尊老懂不懂……”还欲再嘀咕,瞥了眼自家孙子的脸色,连忙闭嘴。 是了,这女女圭女圭心情不好,他家宝娃心情也就跟着不好,两个心情不好的人生出的女圭女圭,哪里能好?何况,因为皇上之事,搞得宝娃至今未得与女女圭女圭圆房,唉,看来成亲的日子没选好啊! 老头子胡思乱想,却见自家孙子凑到跟前,凝重地问道:“爷爷不是说有那首曲子可以消减父皇的魔性么?为何如今不奏效了?” “这个——”老头子模了模胡子,龇牙道:“那只是能够暂时压制,要真正消减他的魔性,还须得娲族传人来不可!” 闻言,云意不禁转眸,恰对上风息温柔的眼神:“云云,我已传信金镶玉极力寻找玉微暇下落。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话音落,听得外头一声沉喝:“何许人,竟敢擅闯宫廷,来人——” “哎哎唉,别动手啊。自己人~原风息、原云意,再不出来接人,爷我就要被人当刺客给杀死啦!” 听这熟悉的调调,云意顿时喜上眉梢,说人人到,是金镶玉来了,听他嚷嚷的意思,玉微暇也带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大步朝外面走去。 外面一身金光闪闪的胖子已经和禁卫交上了手,看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戏耍那些侍卫,哪里有半分要被杀死的意思? “住手!”云意喝止了那些侍卫,挥手令他们退下,金镶玉嬉皮笑脸地摇着金扇子上前来,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啧啧叹道:“嗯,不愧是皇家之后,这还没登基呢,已经有女王的气势了!” 云意一把将他脑袋给拨开,二话不说,向他身后站着的玉微暇走去。 许久不见,玉微暇还是老样子,一袭黑袍,一脸病容,浅棕色的眼眸淡漠如水,只及肩的头发长了不少。 “你来了。”云意微微笑道,打了个招呼,玉微暇却似乎没有听见,他还震惊与她改变巨大的容貌,死水般静止的心湖蓦然因为再见见到她而掀起了波澜。 他以为,她死了。 “玉微暇,你还好吧?”见他没有反应,云意不禁有些担忧地晃了晃手掌,玉微暇这才拉回了神思,摇头道:“我没事。金镶玉已经跟我说了大概,让我看看你父皇吧。” “请——”云意闻言,也不罗嗦,直接领着他走入殿内。 玉微暇一路走进去,见到风息、临渊、宝湘和子幽,想到路上听闻她娶夫之事,心头不禁泛起了一丝苦涩。 若是当初他没有错认姬允祯,是否也可以…… “玉公子,劳烦你了。”眼见与云意容貌相似的白静然正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玉微暇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朝她行了个礼。 坐下来,认真查看原梦齐的情况……他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体内那股戾气似乎生生不息,蕴藏着极大的魔性,思及此,不禁眉头微蹙,引得旁边一干人个个都不由地跟着皱眉头。 “如何?我父皇的情况,你可有办法?” 玉微暇回头道;“或可一试。”记忆中似乎有关于化解魔性的功法,不过,他得仔细回想,好好斟酌。 闻言,众人不禁轻舒了口气。 “旅途劳顿,要不,先命人送你去休息一番?”云意提议道,玉微暇却拒绝了:“眼下,我先为陛下奏一曲。” 目光扫过众人,道:“你们且先出去吧……”顿了顿,看着云意:“你留下,必要时助我一臂之力。”他的身体羸弱,若是功力不济,云意可以给他输送内力维持。 风息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玉微暇,却什么也没说。白静然带着众人离开,将空间留给玉微暇和云意。 玉微暇身为娲族的传人,用精神力吹奏出来的曲子就是非同凡响,云意仿佛身临其境,陷入了曲子里营造的景物当中,直到一曲终了,才终于回了神。 急忙探看原梦齐的脉息,果然他体内的那股紊乱的气息已经平复了下来,总算松了口气。看来,玉微暇的笛声果然有奇效。 “谢谢——呃?”云意回头一看,只见玉微暇口角流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正摇摇欲坠,不禁大惊,连忙扶住他,焦急不已:“玉微暇?你怎样?” 给他探了探脉门,心中有数,便将掌心贴住他的背部,缓缓输送了几分内力,温暖的气流流经身体,玉微暇的感觉好了些,眼前那惊世的容颜,还有飘渺的幽香,却令他神思恍惚,如陷梦境。 “感觉好点没?”鉴于他的身体太弱,云意并没有给他输送太多的内力,模出一方素帕,轻轻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手却被他一把握住,云意瞬间一僵,惊疑不定地瞅着他。 玉微暇深深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许是身体的不适,让他坚守的神智也随之崩溃,那个瞬间,他毫不犹豫握住了她的手,温软滑腻的触感,令他心生荡漾,目光渐渐浮上一丝迷离的水气:“云意……若是当初,我没有将姬允祯错认成你,如今,你我会如何?” 深藏于心的话不经大脑,月兑口而出,连玉微暇都为自己的失常感到惊异,然而说完,又感到无比的轻松。也许,他是压抑得太久了。 闻言,云意心念一动,有些意外他的执着。在她以为,玉微暇应该早将当初那一缕莫名的情思给抛弃了……没承想,他竟似越陷越深? “云意。”玉微暇的手紧了紧,眼神坚持而执着,固执地等着她的答案。 云意抿了抿唇,心底有些犹豫,唯恐拒绝了他,他会否恼羞成怒,一走了之? 权衡几番,终还是说不出那等违心之语,淡淡地抽出手,看着他道:“玉微暇,人生、没有如果。” 谁知道呢,若是当初玉微暇没有错认人,她会否喜欢上他? 玉微暇怔了下,眼底的光芒如烟花寂灭,嘴角渐渐溢出一丝苦笑。她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留给他半点希望……忽而有些后悔,将心事坦诚…… “爷。”一个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正对上白子幽那张面瘫脸,“玉公子受伤了?爷让老谷主进来看看吧。”不由分说,将玉微暇从云意手里给接了去。 看看白子幽理所当然地样子,那面无表情之下,藏着难以察觉的怒意,玉微暇不禁苦笑连连。 目光却忍不住寻找云意的背影,那抹绝艳妖娆渐渐远去,却作心底一粒朱砂痣,每每想起,便是疼痛。 怔然间,听得子幽冷声说道;“玉微暇,别痴心妄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