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怪异事》 祖宗蛇 韭根十八岁那年,年成不好,他妈偷人被他爸捉到,他妈羞愧不堪,上吊一死了之。他爸戴不起绿帽子,和jian夫打了一架,可老天不佑人,他被打得遍体鱗伤,人事不醒,昏了一夜,到第二天醒转人间,便大呼,“天啦,家门不幸生孽障,丢人现眼没脸做人了。”他呼天抢地良久,口吐鲜血倒地,竟是七窍有四窍流血,直挺挺死去了,把个刚娶妻进门的韭根丢光了做人的颜面。韭根索xing将他爸妈一块恨上了,还将前世怨这世恨的爸妈两个并排埋着,让他们鬼打鬼,没功夫牵难世人。 世事没了,做了鬼自然就不得安宁。不出一个月,村里的人们就听到韭根爸妈的坟头大白天里也打得叮冬辞啪的,着实骇人。若是到了晚上,就是胆大的人在那里走,那辞辞啪啪的声响也让他抱头鼠蹿。 时间一长,韭根的爸妈的鬼事,ri渐一ri地多了起来。有的说,在雾天看到了韭根的爸妈立在各自的坟头上大打出手,披头散发,满脸流着蓝se的血。又有的说,你到满月的ri子里去看吧,那两个上蹿下跳的,手里还拿着蛇呢。互相抛战着,咬得鬼叫狼嗓。有一个猎人说,他在一次鸡叫三遍后碰巧经过那里,我的天,那两个一半人形不半鬼形看得到前面看不见后面虚虚实实的,身子软软綿绵缠在一起,互相撕打着,谁也不让谁进坟墓,最后变成了两头蛇,着实叫人怕呢。 韭根听着这些,想想不关人事,不去管它。但有一天,他也打那儿经过,又是晚上,却见爸妈打到了路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大喝了几声,不见他们空出路来,便大骂起来,不要脸的东西,人间打不够,打到yin间,坟墓里打不够,又打到路上,自己丢人现眼不够,还让我做不起人,要再不知个好歹,我挑两担大粪封了你们。那两鬼这才吓了,化做两股烟,往坟墓那边飘去了。 韭根遇到这种倒霉事,心里老大不痛快,对老婆一说,老婆也不痛快。两个打定主意,来年清明不去上坟,才合抱着睡了。可就在这天晚上,他妈托梦过来,说,我在yin间穷着呢,你爸又经常打我,缠着我,不让我去捡钱,都快没吃的了,你不能不烧纸钱的,要烧,多烧点,我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韭根火了,大骂道,你偷了人,人家不给你烧纸钱,倒要我烧,害了我还说要保佑我,不要脸的东西,不烧就是不烧。 他妈哭丧着脸,说,我没偷人啊,还没做呢,你爸就发现了,算不得偷人。 韭根又骂了,你脸皮还真厚呢,又干上个十七八次才算偷人么? 他妈见他这样,死了心,飘飘悠悠走了。 她走后不久,韭根的爸又来了。 他说,你要给我烧啊,我在阳间治不了她,在yin间治着她呢,但要有个花费,你不烧,我治不了她的。 韭根说,你还有脸,jian夫打不过,倒让人打死了,好似你是jian夫似的。 他爸也没讨到彩头,恼恨着走了。 韭根有个堂哥,人称好大头的,爸妈过世得早,在韭根家过了十来年,大了才分出去,对韭根的爸妈感恩戴德。到了清明那一天,想韭根是不会去上坟的,他自己去了,一去就叫了起来,我的天,两个坟墓都有洞了,两个洞对着,能够放进一个手去,这可不是好兆头,怪不得老是鬼打墙。 好大头在两个洞里都放上了石头,填上土,敲实了,这才开始扫墓烧纸钱,等做完了,起身打量着,乖乖,两条蛇呢,在原来的洞口一条白的,一条黑的,太阳晒着,卷着身子,却进不了洞。好大头吓了,没收拾东西就跑走了。 这天晚上,好大头做了很久的梦,却是韭根爸妈的。韭根的爸哀求着他,去帮扒开洞吧,我进不去了,会晒死的。韭根的妈也说,我进不了家门了。 好大头醒来,还没天亮,就跑来找韭根,将事说了。韭根说,你这是自找的,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他们死了倒好,省得吓了行人,我担戴不起。 好大头说,不成的,到时他们会回来害我。 韭根说,莫理他们,让他们死去。 好大头回了家,想了老半天,最后打定了,反正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不去cao这份闲心。 过了不几天,好大头黄昏回家,推开门,好些没把他吓昏过去,几条蛇呢,大大小小的,就在厅堂里,有白有黑。好大头明白,双手一合掌说,求求你们,快走吧,快走吧。 但蛇跟着他,没有动静。 好大头又说,行行好,我这就开洞去。 开完洞后,好大头小小心心推开家门,没蛇了。在四处找找,还是没有。这下放心了,跑来对韭根说了。韭根一听就火,拿起锄头就往那儿赶,把扒出来的石头泥土又通通塞了回去。 回来的路上,韭根果然遇到了四条蛇,它们正在往坟墓那方向爬去呢,韭根举起锄头,捞头便打,可怜四条蛇转眼就毙命了。 路上遇到好大头,说,你再不用怕了,那些蛇我打死了。 好大头一听,当即青面獠牙。我的天,那是家蛇呢,又是你爸妈,是祖宗蛇呢,打了会遭灾的。 韭根听了,也觉不好,同着好大头回来寻蛇,想把它们好好埋了,可一到那儿,哪也找不到蛇尸,仿佛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们跑上了坟,却见到两个坟都倒了一头。 韭根对族人说了,族人也都吓了。第二天上了山,把坟重新砌了一次,算是了却了一档子鬼事。 第二年chun天,年成依旧不好,遍地的干旱,好容易下了一场雨,人们正想喘一口气,哪晓得蛇过峰了,成群结队的蛇从前面山头上下来,簇拥到路上,大堆涌上后山去,前前后后过了一天,村人没有一个敢有动静的。韭根看完蛇过山,回到家中,点亮了灯,魂都没了。蛇到处都爬得是,一条一条的,白的黑的,他冲了出来,大呼了几声,人都来了,人们看着,都说,还好,你媳妇和崽子在外头,要是在家,可就惨了。于是人们大呼小叫着,象赶鸡一样,把这些蛇从后门里赶了出去。人们这才散走。 韭根一家子进了门,连忙点了好多香四处熏着,想约莫去了晦气,这才开始弄饭。 韭根的老婆坐到了灶前,点上了火,正准备烧火做饭呢。借着火光一看,我的天,蛇呀,她没命地跑着扑向了韭根。 韭根过去,一看,可不是,两条蛇呢,窝在灶里,一白一黑,当即破口大骂,还不滚出去,惹发了火,将你们一条条打个七寸。 两条蛇跑出灶台,竖起头,朝着韭根吐信呢。 韭根说,若是有情义,就赶紧走,我也不难为你们。若是死赖在这里,我可不客气。两蛇一前一后往后门游去,等最后一条爬出去,韭根连忙关上了门。 第二天,韭根打开后门,四处看看,没有异样,翻倒了一把柴,乖乖,还在呢。韭根这下火了,拿着竹鞭子就过来,打了个一五一十,还不解恨,拿着斧头将它们一一砍成了几段,回到家里,扔了斧头,还没说出话来,就见儿子抽风了。 懂风水的过来瞧瞧,不得了,你儿子中邪了。说着话扒开他儿子的衣服,我的天,肚子上一条蛇印呢。 老辈的人说,蛇上了肚子一步一步爬,等首尾相接,人就要死的。 韭根的儿子已经就差一寸的接头了,风水先生点燃了艾草,在韭根儿子的肚子上扎了无数口火,就见那肚子由蓝变紫,由紫变红,现出蛇形来,风水先生用一根奇怪的带子,口里念念唧唧,死下来,死下来,抽死你,抽死你,他左一带子右一带子把韭根的儿子的肚子抽成了个花肚子。说来也怪,抽痕裂断了蛇印,断痕那儿很快就恢复了原se,风水先生没闲着,拿雄黄擦了上去。 韭根的儿子大叫着,滚到地上到处乱撞,等好了,再一看,啥都没有了。 风水先生这才问韭根干啥了,韭根说打了两条蛇。 风水先生说,你打了祖宗蛇了,能还愿就去还个愿吧。 韭根见天se已晚,想明天去,这天晚上他老婆做了梦。梦中韭根的爸和妈都泪眼涟涟说,韭根好狠啊,打断了我们的筋骨,他会没好报呢。 就几天工夫,韭根眼见着瘦下去,还不停地咳嗷,咳出血来,象得了痨病。 韭根更气了,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走到他爸的坟头上,在爸的坟上屙了一泡尿,还不解气,又到他妈的坟头上屙了一泡屎,这才四处看看,却见一条镰刀柄大的两头蛇想进洞,可两头互拉着,说也奇怪,中间竟裂了开来,各自进洞了。但不久就重新出来,追着韭根。 韭根亡命而奔,回到家门口,就倒了地。等人七手八脚忙活开来,他已断气多时了。 清光 清光有七个兄长一个妹妹。由于家境贫寒,倒没有七狼八虎的威仪,一家子小小心心地做人。 对于年迈的爸爸妈妈来说,儿子大了,一个娶一门媳妇,就要月兑一层皮,要一次命。偏又没有女儿可嫁,只是有进无出,有增无减,一个儿子半间屋子,轮到清光,再没个角落了。 好在清光与最末的哥哥有五岁的差距,最末的哥哥迎娶后,清光倒没有被以后的媳妇和瓦屋心急火燎地困扰着。他有两个玩伴,一个是本村的铜块,另一个是太子壁的木子。三个同年,闲时入山打伙,倒也快活,逍遥自在。只是闲暇之余,又同病相怜。 铜块家有三兄三弟,也没个姐妹,眼见着轮到他讨老婆了,家里已是一贫如洗。 木子命不好,家里多兄弟,所以打小就送到山上当了人家的养子,可等到他长到了十一岁,人家倒生了,这一生便起了劲,下猪仔一样生了四个,于是人家在他十五岁那年便把他给送了回夹。他一回来,爸爸妈妈嫌弃,兄弟更嫌,弄得在家里兄不是兄,弟不是弟的。 他们在一起已有了三个年头,已是到了老大不小、成家的高龄人了,清光的妹子也等不得他,先嫁到了山下,想为他积一点家产娶亲,但没有屋子,谁嫁他呢?到了这副田地,三个玩伴只有走入赘一条路了。 在山里,入赘是件丢脸的事,可这脸他们还得丢。铜块入赘木子那太子壁村,那一家有七仙女,六个大的都嫁人了,留个小的照顾爸妈,让铜块入了赘。 木子没那么走远,他嫁到了半山腰的鸭婆坑,是一个拉扯着三个女儿的**,大木子七岁。 清光嫁到山脚下的妹子有个姑姑,姑姑嫁到了更远的村子,她在村子里有个相好的,这相好刚好有个小妹,清光便入赘给她了。到了这时,三伙伴一个比—个离得远,分离了,难得相聚相见。 在清光入赘的第三年,他回了一趟山,相逢了两个伙伴,喝了酒,都恨恨地说,下辈子来过,做过人,等要死了,三个一块死,同去投胎。 清光在家住到了第二天,老妈便央求着他离去。到了第三天,老爸也憋不住了,直说了,你回去了,这儿不是你的家了。清光流着泪哽着喉咙说,我死了后你们把我埋回来吧。老爸说,你回去了,没你地方了。 清光大哭起来,我要死了,不能回来,魂魄也会回来的。 清光哭着走了。 过了两年,清光的妹子在—天晚饭过后发现清光站在家门口,妹妹半冷半热让他进了门,简简单单备了些酒菜,陪他喝,半中,开口了,八哥你就别回山上去了,没住处,哥嫂又嫌,爸妈也难做,你在我这儿住几天,解解心,转回去,算回了山了。 清光说,难得妹子为哥着想,好吧,清光把泪滴在了酒里,你为我打上―壶酒,我这就回去。 妹子心一酸,说,八哥啊,妹子晓得你心里苦,没法子,将就一生吧,来生会过好的,你不急,明儿个清早回去,妹子为你打一壶老酒。 吃罢饭,清光不洗面不洗脚,安寝。妹子为他备好了—壶老酒,收拾好了,也不理会气得半死的老公,睡了。 半夜,清光听见妹子妹夫吵闹,后来就打了,也没去管,自睡自的,在妹子妹夫停歇不久倒是醒了,想想无滋无味,提上妹子备好的酒,没走大门,从柴房里出来,一纵身,窜上了高坎,上了道。由于再十天就是大年,天se又好,有月,清光便披星則上了山道。 走了四五里,清光喝了几口老酒,觉得好喝,竟是喝开了,渐渐头重脚轻起来,忽记得过去下山挑粮食误了赶路藏身的山洞,清光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去了。 清光不晓得自己已睡过了夜又睡过了ri,出了山洞重新上路又是冷月生辉。他走了一段发现前面隐约有人,近了一见,我的天,是铜块。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清光问。 忘了?铜块说,我就嫁在这半山腰里。 那你怎么会呆在这里?清光又问。 我晓得你会打这里经过,特来一会。铜块说。 你真神了,清光说,到你家去吧,我们哥俩喝几碗。 我搬家了,搬半年了,家小,待不得客,只得送你一程了。 两人走了一段,露上蹿出两条狼来,狼眼发绿se,怕人。铜块说,你退后,我来吧,我送你,就是晓得有狼,惊散你魂魄,我来对付它们,你见机跑吧,不用管我,它们伤不了我,安心跑吧。 铜块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猪蹄,引诱着狼上山,把路让了出来。 清光不敢耽搁,没命跑了。一跑便是五六里,实在累了,扶了个石头坐下,搬着自己的头直喘粗气。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来,我的,妈啊,又是狼,不是两条,是四条。它们正在移动步子靠近。就在这时,从清光身后的高坎上跳下一物,没声响,却耀眼强光,在强光中,狼惨叫着蹿下山沟去了。 清光,你不用怕,我是木子,特地守在这里救你的。 是你,木子?真是你?守在这里?我差点被狼分尸了。 不好意思,木子说,我打了个盹,好在你心眼实,唬不散你的魂魄,要不,铜块会恨死我的。 铜块?我刚才还同他走了一段呢,你又是怎晓得我会到这儿来的? 没啥,木子说,走吧,凡事都有缘,缘分来了,总有心通的。 两个一路走一路说,说的尽是过去,让人伤心。 木子望着天,见东边有了鱼肚se,便说,天要亮了,赶不及路,先到我家去坐坐吧。 你家不是在太子壁么?清光问。 搬了,前几天搬的,小了点,但我一个人住着。 怎么?嫂子没一起搬来么? 我们分开了,不得不分开,这就是缘。缘分尽了,就分开了,就象当初我们哥三个,缘尽了,各奔东西了。 两人进了山径,走了很久,到了一个山包的背yin处,清光见到了几座小房子,木子引他进了一座,就掩门闭户喝酒吃肉,喝好了吃好了便睡。 清光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被木子推醒起来了。 木子说,走吧,你回村去,我送你到村头。 清光出得门来,见天漆黑,说,怎么又夜了? 夜了,木子说,村里正在吃夜饭,你去吧。 那你呢?清光问。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进不得村,忘了?我入赘他乡了,进村人家会笑话的。 让人笑话去,清光说,我不也要进去的。 你不同,嫁了老远,想家的你总想回来不是?所以你父母兄弟见丟了他们的脸,嫌弃不是?你尚且如此,我就嫁在太子壁,低头不见抬头见,两村人笑话,哪吃罪得起? 清光走了几步,转过头问,我们啥时候再聚一聚? 怕是没缘了,你快去吧,你的时候也不多了。木子说完,扭了头,先飘飘然走了。 清光进了村,站在家门口,—大家子正围桌的围桌,坐凳的坐凳,蹲地的蹲地,吃饭了。 见清光回来,一家子顿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老母开口了,怎么又回来了?唉,自己拿碗吃饭吧。 清光上了桌,心里别扭着,倒是两个侄子念着他曾经的好处,笑着问他是怎么回来的。清光也笑着,端碗同两个七八岁的侄子窝到了门口,边吃饭边谈开了。 清光说到妹子,一大家子大的都没理会。说到铜块,砰然倒了几个,清光看了看,没去理。说到木子,其余的大人全倒地了。清光还是没理,笑笑的,放下碗,没去扶那些死一般的人,到柴棚里睡去了。 一大家子醒转过来,坐到一起,抖成一团,那些个媳妇,先把自己的铜块已死半年了,坟头的草都长起来了。木子在地里也过了一七,自己兔崽子准是想把我们都吓死,好回来住屋子。没心肝的东西,赶他走,不能让他呆着,要是他真碰上了这两这个短命鬼,把晦气带到家里来,那还了得,短命鬼真会替他把我们一个个捏死,让他们这几个老相好住在屋里。 既有家长的话,众人哪有不乐从的,一家子齐刷刷点火提灯,涌进了柴棚子,但谁都难以开口。老母挤了进来,瞅瞅清光,心有些软,但还是说了,八子,你走吧,你碰上鬼了,铜块木子都死了,快走,留不得你,好歹你也是从这家出去的,积点德,莫牵连一家子。 死了,清光说,死了好,自自在在的,我也要死的,死了做个野鬼,爸,你还记得两年前我想的么?我死了,尸不能回来,魂魄也要回来的。如今回来了,也算了了心愿,我这就走了,临走了,你们行行好,念着我也是这家的,替我包一袋子家里的灰,一路上撒着回去,到时候魂魄也晓得找着标记回来。 老母真的装了一袋子灰给清光,清光用剪刀在袋底戳了个小洞,将袋子背上肩,出了门,家里人望着,觉得清光身行有点飘。 清光上了村头,伫立良久,重开了脚。家人见他没了踪影,却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夜无话,第二天如常,到了傍晚,山脚下的女儿回来了,一进门就哭,哭着对老母说,八哥死了。 死了?老爸问,怎死的? 我姑姑说是淹死的。 你姑姑?他都回家来过了,老母惊奇着,几时死的? 死几天了。 不可能。睁眼说瞎话呢。老爸说。他昨夜里还在家吃饭呢。 啥?他没打我那儿回他自己家去?清光的妹子突然倒地了。 一阵忙乱起来,又是请郎中,又是热姜汤,折腾到后半夜,妹子终于醒转了,开口就是我八哥好命苦啊,她哭了一阵,又说,谁想到他那样想家呢,死了,魂魄还到我家那儿上了山,回家来。 第二天,大哥二哥同妹子下了山,到了第四天,进了清光的家门。清光已经在地上躺了八天了。 转回的路上,兄妹三人称奇不已。还是大哥老道,说,八弟真是念家啊,趁魂魄还没有出窍,硬是上山留了条回家的路,怪不得他离家的那会子身子有点飘,细算算正是他魂魄快出窍的一七ri子呢,所以魂魄渐渐没了湿浊气,便轻了。 三个心里可怜着清光,但怕他依路回家害人,所以一路上寻,灰果然在妹子家的高坎上见了。于是,三个吹的吹,扫的扫,却是灰入石板,去不得。 妹子忙从家里挑出了一担尿,几滴下去,再一扫,灰便了无痕了。两兄弟一个挑,一个滴,妹子扫,寻着灰路前走,到了埋铜块的山脚下,他们就碰上了从家里一直扫过来的老三老四和老五。 炳叔 柄叔是我公公的堂叔。为了同根的缘故,不区分远近,所以我公公叫他柄叔。 柄叔是个好人,娶了山下的李氏为妻,生了方阳、方月、方星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都乖顺的。三子渐渐长大,显出一家子兴旺相。 不过李氏阳寿福份浅,在方阳相面定亲的那一天多喝了一大碗酒,笑笑地咳嗷,笑笑地去睡,一睡竟然睡过去了,不起来了。 那时柄叔两口血气都还旺,所以没有为自己准备棺材,如今李氏乍然摆手,只得临打急敲,草草率率用半干的木料赶出了一副棺材来。 李氏短命,尸重,棺材半湿,显重打滑,碰巧天又下毛毛细雨,八仙抬棺起肩,上陡岭时吃重,斜杠,棺材在杠上往低滑,众人心慌去扯绳子,却把个棺材漏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天晚上,柄叔入了梦。李氏哭泣着来了,喋喋不休道:我命好苦啊,死了还跌断了筋骨,以后做了鬼,也是一个驼背鬼了。 李氏哭哭啼啼地走后,阎王爷又来了,凶道:你好不晓事体,我本以为来了个齐整的好鬼,还派差遣用,真有你的,却把她跌成了驼背,你等着,恼怒了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柄叔醒来,生生记住了阎王爷的话,心是咯噔了一阵又咯噔一阵,最后无可奈何地对方阳说,罢了罢了,阎王是不会放过我,为我准备一副棺材吧。 方阳和方月选好了杉树,砍倒了,晒了一个月的秋阳,抬回来量好裁好锯好,又晒了一个月的秋阳,冬天来了,请了木匠,打了一天半,棺材成了,抬上了楼,放在楼角上。 柄叔见有了棺材,又想怕阎王爷也是枉然,索xing放下心来。ri去夜来,倒象往常的柄叔,见人笑笑的,叼一根旱斗烟,串串门,同人拉拉家常。眼见着大儿子的婚期近了,柄叔便既当爹又当娘张罗,一切都停当了。到了摆酒的前一天,他派方月扛根杉树下山换半担面,派方星挑几张兽皮去换衣物,自己挑一担木炭下山去换一些猪肉猪什,抬脚几步,想到要风光些,沉凝了老半天,还是开口让不宜这天出门的方阳扛上几段树,树上绑上几块枫树砧板,同他一道下山去换几只猪蹄花。 方阳说,爸爸,我不去吧,蹄花是体面,但是我不宜出门的。 柄叔说,是我的错,要是你妈还在就好了,她不会手忙脚乱的。 方阳说,我昨夜里梦见我妈了,她啥也不说,只泪眼涟涟地望着我。 柄叔说,她高兴呢,去吧,女家看得起我们,不敢怠慢人家的,有我呢,不怕邪。 方阳还是动了脚,父子俩上了道,走了约莫十五里,到了土地庙,方阳说,爸,我今儿个有些不对劲得很,想睡,歇歇脚吧。 柄叔可怜地回头望望,自个儿先下了肩,过来帮方阳。方阳下肩后卧地,歪了歪头,竟真的睡去了。大约一袋烟工夫,柄叔叫他,不动,推他,不动,使劲摇,方阳才醒了。 柄叔开口,快起身吧,再晚了,赶不回来的。方阳没理他的茬,自顾自地说,爸,我刚才又梦见妈了,她还是那样哭,不久却走了,可转眼又来了个鬼,好大的鬼,挺威严的,他刚要开口说话,你却在摇我,我想醒来,便攒足了劲,可一回头,却见那鬼在笑,笑得冷冷的。 柄叔听了心下咯噔一下,抓住方阳说,走,我们回去,空手回去,这些东西我们不要了。 方阳倒笑了,路都走了大半了,走吧,不打紧的。 父子俩重新起了肩,柄叔走了一段,侧耳听听,后面没有脚步声,心惊着回头,儿子还站在庙头,笑笑的,大了声音,说,爸,我这就来,我是看了一眼土地庙里的菩萨,它不象往常,眼睛闭着呢。 你放下,别迈脚,我就来。柄叔大叫着抛了担子飞冲上来。但方阳还是迈了脚,走了几步,眼望着爸爸那对滚落的箩筐,脚踏在一个松动了多时的石板上,倒下了,没滚,砧板砸了他的头,后来又结实地压在了他胸上。 柄叔没办成喜事,只得办丧事。他扯出了为自己准备的棺材,让方阳睡下了。 柄叔让方月和方星上山砍杉树,为自己准备另一副棺材。棺材放到了楼角的那天晚上,李氏托梦来了,当家的,快把杉树拆了吧。柄叔问为啥。李氏说,别问了,拆了吧,求求你了。过了一会儿方阳也来了,爸,把棺材拆了吧,那不是你睡的,再做一副吧。不待柄叔开口,方阳便飘高了,渺渺茫茫,不见了。 柄叔醒了,听见鸡叫了,便自言自语,原来天快要亮了,鬼见不得阳,要去的,明儿个吧,问他们个清楚。 柄叔等着做梦,夜一个一个过去,已经两个月了,柄叔也没有梦见他们,心里纳闷,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自己把棺材拆了。不过他还了咬了咬牙:不待问了,明儿个就拆了吧,违背不得的。 柄叔和方星将棺材放下楼来,挪到了户外,等方月回来吃早饭,早饭过后就动手。方月回来了,不过是几个人抬着回来的,他给七步蛇咬了,却走了三七二十一步,才倒地死去的。柄叔拥抱着方月,向天大叫:天啦,这棺材不给我睡,难道是要给他么? 方月还是睡了那副棺材。 柄叔和方星上山砍杉树,在这年冬天请来了木匠,新棺材又打成了。还是放在那个旧楼角。 这晚柄叔喝了点酒,准备做梦,想晓得这副棺材的结局,不过,他这晚什么也没梦到,第二天早上他上了楼,令他魂飞槐散的是,那副棺材象是长了脚,自己走到了楼中间来了。柄叔虽然觉得蹊跷,但不便声张,一个人又把它拉扯到角落里去了。柄叔这天晚上没睡,竖着耳朵听着楼上,没动静,早上上楼去看,棺材好端端地在楼角。 柄叔竖了十几天的耳朵,但没任何动静,于是柄叔怀疑起自己来了,他越想越觉得那天早上是一个梦,后来着实认定那是一个梦了,于是下决心不去理会,安心睡觉了。可几天后他偶然上一次楼,这一次又让他吃惊不小,那棺材竟然又到了楼中间。他将棺材重新挪到了楼角,用绳索捆绑了个牢,再竖着耳朵十多个晚上,可啥事也没发生过。柄叔心是放下了,可这么多事故,这么多煎熬,还有蹊跷,他一时间老迈了。不过柄叔不但不悲哀,体察到自己的变化,心倒是轻松了。 这副棺材是我的了,我的了。他这么对我公公的爸爸说。乘着酒兴,硬要拉我公公的爸爸上楼去看他的千年屋。 我公公的爸爸说,别去了,你爬不动了。 柄叔笑笑,说,你拉我扶我一下,我就上去了。我公公的爸爸没奈何,让他先上,扶他推他,他上去了,不久传下来大叫声:我的天啊,我的老天,它又动了,自己还解开了绳索。 柄叔的棺材会走动的事一时间传得神乎其神,沸沸扬扬,倒是我公公的伯伯说了,走动就走动吧,上天有意,奈何不得,没准是好事,毕竟没灾没难的,天佑呢! 柄叔解了心结,加上上不了楼,就由它去了。 斗转星移,方星迎亲了。洞房那天,新娘赵氏说:楼上那东西太怕人了,会走动。 方星说,莫怕莫怕,让它去,我晓得。 赵氏惊诧地问,你晓得啥,快告诉我。 方星不说,赵氏缠着他。 方星还是不说。 赵氏吵闹,声音大,引来了柄叔。柄叔轻脚来到了洞房窗下,预备他们打起来劝架。 方星拗不过赵氏,说了。 我爸棺材做好的那晚,我妈妈和我两个哥哥托梦给我说,要是我不想睡那棺材,让我爸爸睡,就要半月移动一次棺材,今儿个又是ri子了。起氏听了,原来是这样,怪吓人的,今夜里你别去了,耽搁一天不打紧的。方星说,要去的,我爸已做了三副棺材了,我不想让这副我睡进去。 柄叔听了,不自觉地长嘘了一声,落落然踱回了床上,心里总算是落了块石头。 他竖耳听着,楼上没动静。不成的,这样不成的。柄叔心下说,要去动的,要去动的,我那时就是没拆棺材,害了方月。三更天了,楼上还没动静,柄叔想一定是儿媳妇留住了方星,看来得自己去了。 柄叔起了床,怕惊动新人,没点灯,模黑爬了楼梯,他费了很大力气,老天又保佑,他上了楼,歇了好几口气,去扯棺材,可没动,再扯,依然不动。老了,老了,该睡进去了,但先得挪动它。柄叔想。他终于模索到了一根棍子,一杵实,肩一扛,结实的棺材动了,再使劲却是不动了。毕竟是移动了,少是少了点,毕竟动了。柄叔安慰着自己。他安放好了棍子,模到了楼梯,下了一步,头有点晕,他歇了歇,好了些。得赶快下去。柄叔对自己说。他快步下去,急了些,一脚打滑,下脚又没踏实,手一松,象一根老朽木头滚落下来了。 柄叔第二天还醒过来一次,对我公公的伯伯说,我动了它,动了它,星儿没空,是我动的,我能睡那棺材了,星儿往后的ri子还长着呢。 柄叔在第二天睡进了那棺材,第五天被人抬着埋到了山上。但在埋他的前一天,柄叔托梦给我公公的伯伯说,把墓挖大些,泥土莫踏得太实了。 人们把他的墓穴挖得比往常大了半个头,泥土也是松松垮垮的。上土的那天,方星去捉墓上的米,却发现墓冢驼峰移动了。他找了我公公的爸爸,公公的爸爸去找哥哥,他哥哥一拍脑袋,“噢”了一声,说,该死,忘了,昨夜柄哥托梦给我说,移动了棺材,莫惊吓啊,不移,星儿有灾啊。 如同以往一样,墓冢驼峰每半月移动一次,人们由惊吓到习以为常,直到方星老死躺进了自己的棺材,才止住了,长出树木来。 龙堂 龙堂 龙堂是个遗月复子,偏又是他妈的头胎,所以妈把他当成了宝,惟恐鬼捉了魂去,老来缺少依靠,不容易。 龙堂倒也乖顺,又没个兄弟姐妹,只得靠着妈的庇护,遮风挡雨。他妈也乐意时时抱着他,有事没事哼着古老的无词曲调,一边玩捏着他的**,一边愁苦着脸。母子俩这副样子直到龙堂三岁,妈这才想到让他学走路,我的天,龙堂倒走不得了。 走不得还得走,龙堂就哭。妈说了,乖乖,走,走,走好了妈抱你哼歌歌捏**。有了这话,龙堂小牙咬着,开脚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倒了地,妈便抱着他起来,说,乖乖,好了好了,还有明天呢,今儿个就走这三步。说着便抱起了他坐下来,哼哼小曲子捏捏小**。不久,龙堂便睡了。龙堂都是这么睡着的。在妈的手上是这样睡的,在床上躺在妈妈的怀里也是这样睡的,不捏**,他便睡不着。 龙堂终于会走路了,但有些异样。他的双脚外拧,开档裤里的小**无遮无挡。于是小女孩子要看**便来看他,不用弯腰低头一点不费劲,站着就可以一览无遗。龙堂在外头也玩不久,一顿饭功夫就要回去,爬到妈的脚上,要她捏一会儿**,捏了,他再出去玩。ri久天长,人人都晓得,有不正经的女人就说,龙堂莫要回去,路那么远,到姑姑这边来,我替你妈捏,包管捏得比你妈好。 龙堂说了,不给,我妈捏的,不能给你,你会捏坏的,坏了又不能补。人们就笑,笑了又逗他,你妈不会捏坏么?龙堂说,她不会捏坏的。那要是捏坏了呢,你怎办?人们又逗。捏不坏。龙堂说。 龙堂母子就这么成了笑料笑柄。许久以后,龙堂的妈才晓得。她不捏了,可龙堂不肯,死赖。于是为龙堂过早地穿上了完档裤子,偏又不伸手进去捏,龙堂不舒服,也不稀罕妈来捏了。倒是深夜了,妈守着黑夜,耐不住寂寞,便趁着龙堂睡着,捏着。有时候捏出龙堂的尿来,尿她一手,她也不嫌,在尿湿的地方再放上小被子,再捏,龙堂就在这长久的捏抚中沉沉地睡着。 很多的ri子就这么过去,很多的夜也就这么过去了。有一晚,她捏出了龙堂的黏液,她唬得点了灯,细钿看着,龙堂的**都能翻皮了。嘻嘻,她笑着,原来**会这样呢,象蛇月兑皮,准是退了皮才能钻洞的,**原来是这样长大的。 她将皮月兑一下含一下,后来,她将皮翻转开来,吓,有白的呢,她用手指扣了一轮,放嘴里品品,很腥。啥呀?说这东西很补人,原来是这味道。但说是这样说,她每夜都要来这么一扣。后来不过瘾,竟将小**含着,一口一口,吸完再翻开皮添着。 龙堂越来越瘦了,九岁那年称一称,还没有邻舍四岁的女孩子那样重。龙堂面黄饥瘦不打紧,还经常倒地不醒人事。一个老女人看不过意,进门来低声对龙堂的妈说,他媳妇啊,莫吸他了,我晓得的,会吸死他的。龙堂的妈见破了自己的底,恼怒成羞,又不好发作。倒是老婆婆开了口,他媳妇,我也是守寡过来的,我也玩过我儿子的,后来差点吸死了他。要是你难挨,去挖个萝卜,别去弄龙堂。唉,做女人难,年纪青青守寡更难啦。 龙堂是不能吸了,妈挨着ri子。过了个把月,龙堂有了起se,但她耐不住了,于是真的去挖了一个萝卜,弄了弄自己,倒真解了火,只是没那个味好,但死了男人,也只能这般将就了。龙堂脸上有了气se,除夕那天,她为龙堂擦澡,让龙堂在温水脚盆里,我的天,那**挺挺的。上了床后,她又动了心念,待龙堂深睡了,她克制不住,又伸了手,一伸手龙堂的**便大,一大便一翘一翘的。她胡乱地扒了自己的裤子,抱着龙堂上身,正当龙堂的**顶着自己的肚脐的时候,龙堂忽然醒了,眼熏熏地问:妈,你要干啥?她醒过神来,yu火却冷却了,轻轻地放下他说,没啥,你睡吧。 龙堂睡着了,她不敢再躺着了,起来满屋子走,等到邻居们都把爆竹放响起了,她才把冷僵的身子裹进了被子里去。而这时龙堂已经起来,他为自家放了爆竹,然后就和一般大小的孩子捡爆竹玩去了。 大年初一的夜,妈让龙堂另外睡了一床,龙堂不肯,不肯也不成。龙堂睡了好长时间,也入不得梦,嚷着冷,妈过来模模,我的天啊,脚还象是冰块呢。这孩子火焰怎么这么低? 她把火盆端到了他的床边,叹了口气,说,快睡吧,有火呢,不冷,一会儿就热了。她上了自己的床,捂了捂热,取出了自己藏好的萝卜。 有没正经的后生许是发现了萝卜的事,偷偷溜进龙堂家的萝卜地,他细看了一番,选准了一根细长的萝卜,拔出来,中间拗断,插一根小棍子将头尾合上,模了几把泥,重插在地里。他刚溜走,龙堂的妈便来了,看了萝卜,大骂了几声,捡着回家了。割了叶,去了根,洗净,擦干,藏到了床上。晚上,她用了那根萝卜,慢慢地旋转进去,旋得没留多少在外面,想图舒服,一个猛拨,我的天啊,老半节子没出来呢!她折腾着自己,一夜过去,硬是下不来,见天明了,她哀求着,行行好,快出来吧,龙堂那么大都能出来的。可没作用。她只得去找出这鬼主意的老婆婆。老婆婆来了,听了就说,怎这么不晓事啊,弄一个断萝卜,不过比我过去要好,我那次弄了个番著,不晓得哪个天杀的,断成了三节子,两节子在里面呢。老婆婆又是压肚子,又是进手指,总算是出来了。 有了这次,龙堂的妈恶心这事,再也不想了,一心化在龙堂身上。龙堂满十二岁了,看上去象一般的孩子,可总不显阳。龙堂的妈有些怨恨自己,但又不甘心,有一回掀开龙堂的被子,扒开草,我的天啊,床板上没有水印子。没水印就是没阳气,逼不出水气引在床板上。有阳气的男人都有水印子,没水印子的男人便是火焰低,火焰低的男人那东西是没用的,象阉了,成女人。女人没有水印子。龙堂没水印子,那东西便多半没用了,一没用准看得见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很吓人。所以等龙堂睡了,她去捏了捏,吓,是真的,象一根没烧的粘土条子,难道自己捏坏了它?该死,不经捏的,先前子还会挺起来了,大了怎么不挺了?见鬼了。 第二天,龙堂吱吱呜呜来了,后来开了口,妈,我怕。 你怕啥,莫怕,告诉妈,见啥了?龙堂不吱声。他在昏黄的灯里张着紧张的眼睛。突然,他大叫了一声,钻进了她的怀里,说,妈,他又来了,是公公。公公?妈问。是我公公。龙堂说。胡说,你生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三年了,你哪里见他去?是真的,我问过大伯了,公公的样子就是大伯说的样子,脸上有块黑疤呢。说到黑疤,妈不说话了。她也张大着眼睛四处找寻,没见。他死了,妈说,不会来吓他的孙子,该保佑你的,不怕,抬起头来。龙堂抬头,张望了好一阵,却不窝进妈的怀里,妈,他在呢,朝我笑。 过了些天,龙堂又对妈说,我看见我爸爸了。 又过了些天,龙堂说得更吓人了,说他看见楼上吊着一个女人,啥样子?妈问。 头花白的,额上有一粒痣。我的天啊,妈又叫道,那是你婆婆呢。她真的是吊死在那里的,自己吊的,跟你公公吵架吊的,你怕么?龙堂说,怕的,她吐舌头。 看来这屋子已经不合适住了,妈到了伯伯家要了两间房子住下。妈掀开龙堂的床板,依然没有水引子,晚上偷偷地捏过龙堂的小**,还是那样。龙堂啊,你怎么这样火焰低呢。妈对着沉睡中的龙堂说。 龙堂住进了大伯家的房子以后,有好多ri子没有一惊一乍的,他妈高兴着,又见龙堂有了血红se的脸,更庆幸自己搬出来了。于是到了晚上,她搬高凳坐在龙堂的床边,每见到他的笑意,她便去抚模他那豆腐一样的**,乖乖,好好长,长得象镰刀柄那样粗长,妈就没有罪孽了,我死了也好去见你的爸。他那东西短,所以短命了,你不能短,听妈的,长得大大的。她这么坐了个把月,兀自忍不住,伸起来手,一触,乖乖,顶起了被子呢。妈放了心,这一晚上安然入睡。 龙堂是大了,床板有了水印,火焰高了起来。这个妈高兴,但也有不高兴的地方。他一见姑娘家,那东西就胀大挺起来。偏是热天,只一条纱裤子,顿时象横了一截棍子,姑娘家哪有不害羞不怕的?一躲开,就骂了,龙堂,牲口呢。 于是有许多姑娘家的妈妈就找到龙堂的妈,龙堂是怎么啦,一见人就挺杆,丟人呢,你得想法子,大了姑娘都怕他,谁嫁啊?一天里不来得四五次,让她散架啊?龙堂的妈觉得在理,但想不到好法子。只得拉着他,龙堂,你是怎么啦? 一见姑娘就挺杆,又粗长,骇人呢。龙堂说,妈,我也忍,可它不听话,我还躲人呢。龙堂的妈没折了,望了望他那儿,见没动静,叹息着走开了。 其实龙堂比他的妈还恼他那里,晚上还搖着它呢。但还是不管用。于是他翻来倒去,想入非非,终于入了梦境。 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来了。她一来,四周便亮堂了。龙堂倒也不惊慌,望着她那对仅披了薄纱的nai子,发疼了。那东西就大了。你?龙堂结巴着,不躲我?她笑笑的,我爱看呢。月兑了吧。龙堂羞了,扭捏着要躲,却是躲不开,裤子也下来了。真大也嘿。姑娘笑着,我来治你的。来,这儿,蛇要进洞了,你看看,会喜欢的。龙堂也觉得蛇大要进洞的,他费了好大的劲,进了洞,一出洞,便变小了。进了洞好,不挺杆呢,龙堂说。他们并肩躺着,说了好些个话,鸡第一遍,却是又挺了,龙堂便又进了洞。 龙堂这一天撞到了个姑娘,姑娘看了他那儿,吓,没挺杆呢。以后几天还撞到了姑娘,龙堂都没挺杆,这倒让人惊异了。有人找龙堂的妈说,龙堂好了,不挺杆了。龙堂的妈不信,又坐在他床边守了几夜,还挺呢。过了半月,人又来说了,龙堂对我小女又挺杆了。龙堂的妈找来龙堂,龙堂便说了,妈,你别守在我床边,让我挺杆。怎的啦?妈问。你是不是有我守着,自个儿玩不得?挺了杆?妈,你别问了,我不玩自己的,要它进洞。妈笑了笑,你忍着点,再等一年两年的,到时候妈给你娶一个进门,你就有洞了。妈也不守夜了。 龙堂夜里翻身,有时还喘粗气。 龙堂不挺杆了,但人也瘦弱下来,外拧的腿中间人望去,那儿老是软塌塌的,象女人的。龙堂的脸腊白起来,象他妈早年玩过他后的情景。龙堂的妈有天想起该为他换一条棉被了,乘太阳晒晒垫草,吓,又没了水印呢。原来又没了火焰了。妈不敢怠慢,又来为龙堂守夜,偏是冬天,夜又冷又长,但为了龙堂,她还得一夜一夜守着,总算是没有白费,加上吃了几根野参大补了几场,龙堂又有了水印子。到了初chun,又见到挺杆了。妈因此坚持守夜,想到还有半年就能娶媳妇让他钻洞,她也在意了,不怕熬。再说,姑娘家也晓得,龙堂不挺杆不好,龙堂挺杆没啥,又不进自己的洞。 这一天母子俩喝了点酒,算是为龙堂十五岁喝的。这晚他妈守着守着便睡着了。一睡,那姑娘又来了,说,龙堂,出来吧,你妈在呢,出来,你不会挺杆了,我治好你。 龙堂便象是梦游一样艰她出去了。 龙堂的妈醒来的时候,不见了龙堂,提着心通屋子找,却是不见,又出了门,茅房也找了,也不见。天亮了,人出来了,龙堂的妈对人说了,于是人们也帮着找开了,偏是没踪没影。人们把搜索的范围扩大了,还是没有痕迹。搜索的地界更大了,终于在ri落时分,几个人找到了他。龙堂在埋短命鬼的地方一丝不挂地躺着,躺着的地方是待出嫁却又突然死去的那个姑娘的坟。 龙堂的妈肯定龙堂是穿着衣服出去的,人们找龙堂的衣服,可四面都没有找到,这让人疑忌。刚好见着姑娘的坟前有个洞,洞口有新痕,随请来三到六面的人物,要打开坟看看。 姑娘的坟打开了。我的天,龙堂的衣服全在里面呢,可那姑娘却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招魂 莲子打山下老远的地方嫁来,图的是不用割麦栽禾,等ri子久了,却没有人客来往,才有些后悔了。レ思路客レ 草花虽是山里人,可家里也没个至亲的人,过年过节的也没个去处。于是莲子、草花一合计,远亲不如近邻,好上了。两个男人见着,卖了女人脸面,结拜了兄弟。等见着两个女人同时大起了肚子,端午那天,坐成了一桌,索xing亲到底,来了个指月复为婚。 天从人愿,莲子生了个男孩叫木瓜,草花生了个女孩叫梅子。木瓜大三天,满了月却没请满月酒,硬是等到三天后,和梅子同时办了。吃酒的宾客散去,两家人还坐在一起吃着。莲子说,图个万全吧。草花问,怎个图法。莲子说,在我们老家,女圭女圭亲有成的,有反目成仇的,要成,让他们在女圭女圭时就对上一对,对上了,天地jing怪都不会拆散他们的。 这男男女女根本不想反目成仇,便依了莲子,七手八脚将木瓜和梅子抱到了一起,草花去牵开梅子那朵花,莲子说,木瓜还没尿呢,小东西不硬,咱等着。两孩子**着身子放在四轮车蓝里,四大人连笑着边望着木瓜的**,心里结结实实的,只想着莲子的法子灵,大了他们能成双入对。终于,木瓜的**鼓胀了起来,莲子说,好了,两男人一人抱起一个来,草花利索地备好了梅子那儿,莲子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把木瓜的**放进去了一点点,想让它再进去一点,木瓜便哭了,一哭便**,把梅子那儿弄得象个小泉眼似的,梅子也哭了起来。莲子说,好了,梅子身上长了木瓜的根,木瓜的**也进了梅子的窝,飞的飞不掉,钻的离不开窝,铁块钉钉,成一世姻缘。 两孩子倒是没拂天意人愿,打小就玩在一起,模爬滚打,如影随形,成天价里玩着家家。约莫三四岁,梅子和木瓜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却是玩得少看得多。他们面对面蹲着,不远,双脚都打开了些,木瓜看梅子那儿,梅子看木瓜那儿,看着看着,两个孩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木瓜依旧蹲着移了几小步,梅子也跟着移了,近了些,梅子说,木瓜哥,你有多的呢,我没有,我是不是病了,病没了。木瓜说,你有花花呢,我也没有。两孩子又一近了些,木瓜哥,让我看看你的吧。木瓜说,不好看的。梅子说,好看的。木瓜说,那你看。掩子真看了,头都伸进个半个,等头出来了,又说,木瓜哥,我能用手么?那你用吧。梅子去了手。木瓜不久就拂开了,痒呢,你看了,我也要看你的,梅子说,那你看吧。木瓜说,我也要用手。梅子说那你就用吧。 这一天晚上,梅子对妈妈说,妈,木瓜哥有一张床,我没有,你和爸爸睡,我也要和木瓜哥睡。草花笑,笑着找来了莲子,莲子也笑了,让她来吧,他们还小,不碍事的。木瓜听着,笑了,等听到妈妈来亲他时,假装着睡着了,闭上了眼。这孩子。莲子笑笑的。不大功夫,草花抱着梅子来了,说,莫闹,你木瓜哥睡了。梅子鬼着脸说,晓得。两女人帮着盖好了被子,相视一笑到外间去了。草花说,姐那法子还真灵验,小小的就要睡在一起,比你我都早了十多年呢。真晓得享福。莲子笑笑,这就象戏里说的,青梅竹马呢。草花也笑笑,出了门。莲子点灯关门,到另一间去安寝了。 木瓜哥,你睡着了吗?梅子轻轻地问。 嘻嘻,没呢。木瓜转过身子,象平ri里玩耍时那样,合手将梅子抱了抱。 你坏,真是坏,装睡。梅子说着也拢身过来。 梅子,你就来睡一夜么?木瓜问。 不呢,天天来,你爸你妈、我爸我妈都天天睡在一起,我也要,不和他们一起睡,我本睡在中间,天亮了,我却睡在一边,身上只盖到一个被角子,冷死我了,跟你睡保证不会。 我从前也是呢,有几回我半夜冷醒了,爸爸还在妈妈身上呢,叠得被子高高的,象个风箱子,气一抽一动的,冷死我了。 那样准是好玩的,要不他们怎会那样玩,不管你,让你冻?木瓜哥,我们也来吧,你叠到我身子。木瓜想了想,真爬到了梅子的身上,结结实实伏了下来,梅子坚持了一会儿,喘起气来,终于熬不住了。 木瓜哥,你真沉,压死我了,快下来,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木瓜下来了,是不好玩,气都出不得,只是,只是我爸我妈怎爱压呢?他们大了,身子结实,不怕压呢。梅子说。 那,那我们也等大吧,那时再压,准好玩。木瓜说,那等大吧,我也要睡了。那睡吧,我抱着你,不怕鬼。这两个就这么睡了。等天亮醒来,却是一人在一头。 木瓜对妈说,莲子抿着嘴在笑。梅子回家对妈说,草花也是抿着嘴笑。 两孩子这么睡进了深秋初冬,到了隆冬,他们紧紧相拥相抱,莲子都不忍心抱开他们,这样热乎,想了半天,让他们这么睡了。第二天醒来,见两人竟然没一人一头,笑了。就这样,他们又睡过了冬天和早chun。天热了起来,只盖了纱巾子。偏是夏天有蚊子,木瓜没吹灯,起来打蚊子,睡裤子还没干,木瓜便光着小**。木瓜在床上追蚊子,蚊子飞得高,他一跳一跳的,坐着的梅子望着他的**一跳一跳的,忽然说,木瓜哥,它大着呢。木瓜停下来问,啥大了?,梅子指了指。木瓜说,会大的,我都七岁了,该大的,要不尿不下来的。木瓜哥,我看看成么?你看呗。木瓜走了两步,直挺挺站在梅子前面,梅子看着,惊怪着,梅子说,会长呢。快放手,痒呢! 其实那不叫痒,但木瓜只晓得痒。梅子松了手,梅子这晚假装睡了,等木瓜睡着了,她的手便过起来,我的天,真神奇,会长,唉,要是我有该多好啊,偏是没有。她模了模自己,空空的,又去模木瓜,吓,又小了,吓,又开始长了,唉,我也要这个。她用了点劲,拔了拔,木瓜会痛的,要是拔下来装在我这里,他没有了,会哭死的。梅子不拔了,只握着,就这么睡了。睡梦中,梅子梦见她拔下了木瓜的**,装在自己身上,木瓜又长出了个新的。可醒来一模,自己还是没有。 有一天梅子终于忍不住了,对妈说,妈,木瓜哥多我东西。草花问,多你啥了?梅子说,他有**,我没有。草花笑了,你也想有呢,那不成,大了你就不能和你木瓜哥睡在一起了。那我要有,让木瓜哥没有。草花这下不笑了,不准胡闹。 木瓜拉屎,几只狗争狗屎吃,一边打架一边抢着吃,却是木瓜拉不快又躲不及,**被昏了眼的狗当成屎给咬住了。木瓜痛了好几天,对妈妈叫嚷,妈,我不要**了。莲子过来,叫道,我的小祖宗,那可是命根子呢。不能不要的。木瓜说,梅子也没有,不也是好端端的。我也不要,丑死了,梅子多好看啊。还是一朵花花呢。乖乖,莲子说,造孽了,造孽了,原只顾着让你们在一起,没教你们廉耻。 木瓜和梅子都穿上了连裆裤,还不能一起睡了。梅子家有打了一张床,让梅子一个人睡。梅子说,我不能去他家睡,妈,那让木瓜哥来我们家睡吧。草花说,乖女,你先一个人睡几年,大了你们再睡在一起。梅子不言语,一个人翻来复去睡不着,就想到了木瓜的**,要是我也有该多好啊。木瓜也睡不着,自从狗咬了后,**老是痛,他也想梅子,想象梅子那样光滑滑的,有一朵花,最后自己模模,这**有多丑啊。 除了晚上不能在一块睡,穿了连裆裤互相看不见,其他一切都照旧,他们还是在一块玩,一块儿打猪草。梅子要尿了,木瓜要看,梅子说,我妈说了不能看的。你妈不在呢。木瓜说,那你看一下吧。木瓜真的看了一下,妹子穿好了裤子,木瓜说,真好看呢。要我有该多好啊。木瓜要拉尿,拉完了,梅子说,我要看呢。木瓜说,我妈也说了,不能看的,一看就会变成鸟雀子飞走的。飞了,没准象我一样呢,那就好,我们一样了,我早就嫌它了,想象你一样有朵花。于是梅子看了再看,老半天过起来,**大大小小,就是不长出羽毛,变鸟雀子那样飞走,留下一朵花花。木瓜气得哭了,我妈骗人。倒是梅子过来安慰他,木瓜哥,莫哭, 我妈也骗了我,说男孩子家家看了,我的花花会张出蒂子来,变成**的,可你看了,也没。 但我妈又说了,你有**,我有花花,大了才能一起睡呢。木瓜听到大了能一起睡,眼亮了,问:象从前一样?梅子说,兴许是的。于是两孩子高兴起来。但到了晚上还是梅子想**,木瓜想有花花。他们就这么想着,梦着,有时还会互相看看,更是木瓜想到梅子的,梅子想到木瓜的。也真怪,木瓜老哭,象个女孩,梅子却总是去安慰木瓜,象个男孩子。 有一个夏天,天很噪热,拾柴的木瓜和梅子忍不住太阳,梅子窝在树荫下乘凉,许是累了,两个靠着树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在气喘不过时给憋醒了,一开眼,我的天,一条蟒蛇已经缠住他们两圈了,两孩子当即吓死过去,也是命大,村里的猎户赶巧看到,就放了一铳,蛇不退,又放了一铳,蛇松开了,溜下了高坎。猎户将他们一一抱回家去,见脸se如雪,灌了一碗姜汤下去,没反应,请来了郎中,又熬了药,可一天一夜过去了,依样没气息。巫婆来了,问了问,模了模,作起了法来,迷乱中,巫婆似鬼叫,丢魂了,丢魂了。 既然是丟了魂,便要招魂了。巫婆在莲子家中净了身,又准备了一摞子法器。莲子两个磨米饼,草花两个磨豆腐,邻人找来白纱条子,到了ri偏西泛红了,招魂也就开始了。 巫婆先是发了一会儿疯癫,先上前,撩拢着香火烟把,舞蹈着在前面开路,莲子草花就喊,来呀回来呀,一路伴着巫婆的手舞足蹈,她们的男人将白纱背的背抱的抱,默默地后头跟着。村人送了一段,便空开了路,站里两厢,也喊着回来呀回来呀。 巫婆到了梅子和木瓜惊月兑了三魂七魄的树下,手舞足蹈更加癫狂了。很久以后突然停下,一扑地,边念咒边磕头,完了,点了火,象耍火的艺人吸了一口,再往一个油火把一吹,火把顿时熊熊燃烧。这时,两个女人大呼,回来呀回来呀,木瓜回来呀,梅子回来呀。在这此起彼伏的叫唤声中,两男人掀开了白纱布,先用石头压住了布头,放了一个米饼一块豆腐,牵白纱布依路铺,铺一段又放上些食物。巫婆轻歌慢舞地上了白纱布,走到有食物处便舞蹈,矮去捡入叫唤着回来呀回来呀的。莲子和草花提的篮子里,让魂魄嗅着香味却听不到。 他们就这么引诱着木瓜和梅子的三魂六魄回家。男人们一路铺着,巫婆在白纱布上舞着手,女人在两旁呼唤着,一路迢迢,总算是到了家门,便进了门,巫婆在屋里舞蹈着,男人守在门口招手,女人呼啦啦将食物道在死躺的木瓜和梅子的身上,依旧大呼小叫。一切都完工了,大家便停了下来,守侯在四周。也真怪,躺着的两个同时醒来,坐起来,也不看人,抓起东西就往嘴里送,吃了好大一阵功夫,他们才倒头互相看看,很久,都笑了。 好了,巫婆说,笑了就好了,进窍了,没事,我走了,真累,四个大人便去挽留,巫婆不允,硬是不吃晚饭便走了。 木瓜和梅子和好如初,过了几天,都有点不对劲,草花和莲子将他们牵到了一起,月兑裤子一看,我的天,他们没闲着,双双奔出了门,奔了七八里,找到了巫婆,不得了了,木瓜缩**,梅子在谢花花呢。 巫婆愣了一会儿神,忽然一拍大腿,我的天,完了,全忘了,是两个,不是一个的,偏是又忘了师傅的要一个一个招,没分开,还将他们摆在了一起,这回乱了,全乱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莲子和草花吃惊地问:出令大事?巫婆说,啥大事,他们的魂魄入错了窍。莲子和草花唬得连声问;怎办?有法子么?没治了,巫婆说,没治了,得怨我,怨我道行浅,害了他们了。 莲子和草花忙说,怨不得你,是我们太着急了,损了你的名望了。 莫说了,羞死了,还名望? 木瓜的**越缩越小,越来越短,胸脯越短,胸脯倒是开始隆了。梅子的花花渐渐没了,还长出了个肉丁丁,肉丁丁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长,原来隆起的小胸脯倒是开始蔫了。 既然是魂魄错了位,夜里两个便分开不得,要不各自的魂魄在窍里住得不舒服,再受一吓,飘了出来,窍又不在一旁,又要丢魂了,再一丢,就招不回来了。 木瓜和梅子睡在一起,又在长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是高高兴兴的,他们互相模着,笑笑的,身子抖抖,快活呢。 一年半载过去了,梅子有了完整的**,还在退皮出头呢,好在她原本就有男子气,倒真成了一个少年。木瓜长出了大大的nai子,花花也长成了,还来了chao呢。 偏是一副女儿相,如今一变,倒真袅袅婷婷的,芙蓉一般。 村人从叹息摇头经称奇拍手到默默不语,终于适应了这场变故,梅子和木瓜的爸爸妈妈也认了命,他们更是天从人愿好不得意,所以在大年的宗族会上,族长终于宣布,梅子改叫木瓜,木瓜该叫梅子,还说,这是天意,哪个也不能羞辱他们,打他们的主意。 有了族长的话,变化的两个就是夫妻了,由于亘古未有,不便张罗,怕惊动鬼神,四个大的便偷偷作合了他们。 过不久,梅子,也就是从前的木瓜大了肚子,十月怀胎期满,生了,是个女孩,四个大人将她通体看了三四遍,乖乖,该有的都有了,该无的皆无,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呢。 也是事有蹊烧,当这两口子三十出头了,又在一次大惊失se中丢了魂。这时候莲子已死,全靠着草花张罗,把行将就木的巫婆用轿子抬来,老巫婆没把握,还是招了魂,可就在守的时候死去了。 两口子一次还了魂,这一次是真的还了魂,梅子的魂到了木瓜的窍里,木瓜的魂到了梅子的窍里,他们各自归了小时候的位。只是身子跟着变了,梅子成了男人,木瓜小完了**后又成了花花长出了nai子。 大约到了他们四十岁的时候,被族长重新改回了名字的梅予生了个儿子,也是什么都不多什么都不少的。 村人说,他们一世为二世呢!老的就骂了,放屁,岂是两世?是三世人呢!这活了三世人的木瓜和梅子命很长,四世同堂了,活到了一百零三岁上才无疾而终。 山门 我公公当家作主的时候,山门有些败落了。レ思路客レ 山门有两道,一道在东边,叫东门;一道在南边,叫南门。东山门在三百六十步石级zhongyang。山门大约五尺见宽,从底下到拱顶高约九尺,顶上为平实面,前面画有山神像,后面画有水神像,意即上山有山神保佑,下山有水神庇佑。 山门石级上,是一个庙,庙里只有北厢座落几尊泥菩萨,南厢和西厢则安放着长长的青石板,石板平整,供路人坐卧歇息。 据说南门也是这般构造,只是多了两棵大樟树,荫遮实了夹间的石级,人不用进庙,便能在石级上歇息。 我公公初具后生模样时,曾在石级上坐过,在庙里的石板上躺过。可当他duli门户的那一年夏天,南门塌了顶,庙也毁了,那两棵大樟树倒了一棵,烧死了一棵,后经过风吹雨打,庙没了痕迹,南门也只剩下两边的墙墩子了。就在南门遭殃的时候,我公公也象人一样说,山神发怒了,终于发怒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是说哑巴子红。 哑巴子红的祖辈在这山上可没少风光。他远祖是山里出去闯荡的第一人,后来出息了,当了个官,领人进来开采铜矿,发了财,念及山里人挑肩上下不容易,便建了两道山门,在山门后建了庙,尤嫌不足,又领人凿石开道,石级入山,直通到各村。工程是大了点,惹来了山民不少幽怨,可一旦成了,双脚踏上了石级,**坐在庙里,又念及他的好处来,不过他已死多时了,坟墓也不在山上,没办法,让匠人凿了他的像,刻到山门上,他就这样成了山神冥冥同。至于山门后边的水神,则是他的儿子了。他儿子退官回家,恰逢年年山洪毁屋伤人,他让人们挖沟造塘,让深山也有了鱼吃,于是人们在他死后追忆他,让他做了水神。 哑巴子红一家的血脉一直荣耀着。不过这荣耀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的,等到了哑巴子红当世,只剩下他和妹子红珠了。红珠长得不好看,只是不丑而已,哑巴子红则五官有点错位,还是个说不出一句整话的哑巴。山里人想到这一家子红红火火落到了这副田地,多少有点凄凉,所以平ri里好生善待他们。可等到他们长大chengren,同情便归了同情,就是红珠自个儿张罗了几次为哥哥换亲,也没人答理。哥哥成不了亲,妹妹不能眼瞅着一家子断子绝孙,也就平静着,迟迟不应亲,兄妹俩就这么活着了。又是几年过去了,红珠眼见着不济事,好歹答应了嫁到山下的陈村去。这陈村在南门和东门面对的中间。 自从红珠嫁后,哑巴子红自己也晓得这一生没啥盼头了,见人又嫌弃,索xing破罐子破摔,半疯半傻起来,闹得左邻右舍鸡犬不宁,女人四下里躲着他,生怕他冷不丁往自己胸前抓一把。红珠闻听,将他接到了夫家住了,可有一次哑巴子红还是捏了她,偏又让老公给撞见,这还了得,当夜就把哑巴子红赶回了山。 红珠有半年多没来看他,年关了,红珠同老公说起哑巴子红,提出砍几斤肉去看看他,她老公一听,手高高举起,一巴掌好歹没打下来。 山上赶墟来红珠家落脚的人多了,谈及哑巴子红,竟异口同声说:好了,好了,变好了,见人就笑笑的,还养了鸡,也不那个了,见女人挑不动东西,还帮着挑挑,一点也没那个意思。 是吗?红珠总是这样问,越问就越相信了。他老公想了半天,毕竟那是舅子,虽然不全信,还是让红珠在年前去了趟。 红珠回家一看,心里几分慰籍,因为家里的光景如她在时一样干净,仿佛有女人料理似的,住了一天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哑巴子红做的,既没有女人,也没有鬼魅。所以红珠又有了几分高兴,同兄长喝起了酒来。 这天晚上,红珠想着哑巴子红,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琢磨着如何给他娶个女人,哪怕是一个缺胳膊少腿歪眼斜嘴的都行,生下一男半女的自己替他带上,自己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只是到哪里去寻呢? 鸡叫近了,红珠还没有睡意。忽然听到了响声,不久这响声就异样了,红珠等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不对劲,就轻手轻脚起了床,猫脚过来倚在门框上往饭间望,天啦,红珠不能再看下去了,哑巴子红正双手抓住一只鸡在那个呢。 哑巴子红完事了,让鸡回窝,过来见了红珠,傻傻一笑,你你你见了,好好玩呢,歪脖子马教我的。红珠没吱声,望着他提灯提裤子进屋睡进床去。 红珠睡在床上,恨死了歪脖子马。这个绝死鬼,绝老德绝到了这个份上了,绝到他祖宗十八代那里去了,自己一辈子老光棍cao鸡不打紧,害我兄弟,边个没心没肝的东西,路死拖埋的货。红珠就晓得这样咒着骂着盼光明,找歪脖子马去。 第二天,红珠没去找歪脖子马,他倒来了,一进来,自己掩门,说了,你骂吧,我晓得你晓得了,不晓得我便说出来。 你还有脸……红珠怒火中烧却难以下口。 歪脖子马等着,老半天见没声息,自己说了,说起来我算你公公辈了,我乐意那样么?我也是人不是,偏是男人,长了那么根鬼东西,难受啊,哑巴子红我不可怜么,同病相怜不是,他那样子,见女人就去抓,那儿翘得老高,谁见了不疼煞的?我们这号人,哪儿做人去,难受了,没地方自个儿找了,人见人骂,又有谁可怜过?你是好女人呢,哑巴子红还年轻,你想想法子,好歹一个独苗了,不留下血脉,山神冥冥同一家子人风光了多少辈,怕是完了。我是快要进坟墓的人了,丑过来丑过去也没有多少时ri,他哑巴子红还是个青杆子,好歹让他尝尝腥吧。歪脖子马就这么走了,倒把红珠给凉了。 红珠收拾着东西,回夫家去了。过年了,待过了客,想想兄弟,又上了山。一路上思前想后,也找不出一个女人来,泄了气,终是没折。 妹子,你回来来了?哑巴子红笑笑的。红珠见着,心有点酸。 又是三更天,鸡窝边又有了动静了。红珠没思想,跳床冲了过去,一把夺过哑巴子红手里的鸡婆。哑巴子红愣了神,但那东西却没有蔫下去,在那儿一翘一翘的。 哑巴子红跪了下来,妹子,还我,我就这么个乐乐子,不抓女人,也不抓抓你,给我,求求你了。红珠泪下来了,一把递过鸡,将头扭转。哑巴子红急急干着,一会儿就完了,笑笑的,灯也没提上,跑了。 红珠在床上咬了很多次牙,嘴唇都破了,她终于下了决心,双眼一闭,泪也止不住了。 第三天,红珠止住了兄弟,闭着眼让他上了自己。她死一样躺着,罪孽感让她在内心祈祷:菩萨啊,原谅我吧,我是个坏女人,突难都降临到我身上来吧,莫碰我兄弟,让他象个人。 红珠在家里住了六天,哑巴子红上了四次,每做一次,红珠就叮嘱一次,哑巴子红总算是明白,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后要,就去赶墟。 有了盼头,哑巴子红来劲了,做事溜快,时不时凑上一担干货下去,落脚在妹子家,每次都给妹子家留下些东西,还给妹夫买些烟酒,把他蒙住了。留上一宿,要走,红珠就送,直送到山门,山门没人,他们便在庙里的石板上急急做了。兄弟一走,红珠便跪在山门前,说,祖宗在上啊,我不是坏女人,我哥哥也不是,只为留下一根血脉,一有骨肉,我养大送回家来。 回家路上,红珠也邪想,我男人那东西没用,兄弟的有用,他来难受死了,兄弟来舒服。哑巴子红下山太频繁,偏又有伴的时候又不去,多少让人起了疑心,于是有心的闲汉终于躲在山门处发现了他们,闲汉有了心,专来看,有一次起了念,跳出来,堵住了红珠,也要,不给,就告出去,红珠见兄弟已去,没了帮手,只得让了。吃了这次亏,红珠就让兄弟绕远了些,到东门那儿去,闲汉空了几次手,也想到了,又让他得了手,不料哑巴子红拉下了东西,撂担回来见到了,一把过去,提头一拧,再到举手,闲汉已死了。兄妹俩慌忙将他埋了,不料一个雷下来,劈出了庙火,震烂了山门,幸好又有大雨倾盆,庙才没有全毁。 红珠身子大了,可哑巴子红不让,红珠只得松他上了南山门,却在做那事时动了胎气,要生了,可就在这时,天se突变,雷雨交加,红珠生了下来,好好的一个儿子,还哭着呢。她想大叫,也大叫了,但雷声太大了,一道白光,劈开了一棵樟树,将他们三个压死了,还起了火。毛毛草草的烧着了,许是老天不饶,雨停了,让它烧,直到把庙烧毁了,另一棵樟树也烧死了。 人们来收敛他们,发现了石炭一样的尸体,埋了,不时地叹息,多显赫的一家,终于全完了。 只有歪脖子马流了泪,心里说,是我害了这一家子,自从我发现哑巴子红不养鸡了,就晓得早晚有这一天的,毕竟老天有眼,我也有这么一天的,有这一天的。 然而歪脖子马命好,到了五十二,还娶来了个瞎眼婆子,这瞎眼婆子心不坏,只是嘴碎,断断续续把歪脖子马和哑巴子红的事传了出来,有一天她竟然把红珠的事也说了,歪脖子马气闷了,一板凳拍下去,瞎眼婆子脑浆迸裂,死了。歪脖子马送了一大碗酒落肚,点着了板木房,自己坐在柴火堆上大笑,笑了又叫:我也是人啦,哑巴子红也是人啦。 瞎子万三 万三先是双眼不对劲,眼屎多,眼珠子红一阵青一阵的,接着便是黄昏时分糊糊涂涂,渐渐发展到白昼里也忽明忽暗的,最后是两眼全瞎了,成了瞎子。 这时有人说起万三不瞎的光景来,小时侯眼光好着呢。那时啊人还说,他瞎眼的爸妈的眼力节省下来了,全给了万三呢。等大了,身子又魅梧,能模黑走夜路,从来没塌过八,实打实的,偏是这回全瞎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不,瞎子有崽到时候还是不看见路,不过还好,万三在没瞎的时候就娶上了麻辣子。 麻辣子早就相中了万三,却顾忌万三家里有一对瞎子,迟迟不嫁,人们催她,她火窜窜地抢白,两个瞎子迷迷模模的,怎过ri子?偏是眼不见耳朵灵。我的天,夜里都翻不得身。人们笑归笑,气归气,但深处去想,要cāo也要轻手轻脚的,喜滋滋的事成了啥了?既然催不得,连媒婆也撂下了这件事。这倒急坏了两个瞎子,他们为了儿子,可没有少思量,最后一咬牙,双双敲着棍子,手牵着手,出了门,成了山上第一对下山乞讨过活的人。 万三和麻辣子拜堂后的头几年,两瞎子到了年关还回来住住,但麻辣子摔锅铲砸东西和万三打死觅活,弄的他们一年比一年住得短了,最后一年,他们住了除夕夜,大年初一一大早,两瞎子就流着泪上路了,村人见了,忙不迭送来点心和肉,模着泪看他们敲着竹棍子探着路徐徐远去。有人就说了,昨夜里万三两口子打得凶得很,我就想到今儿个这结局。 万三出来了,脸上全都挂了花,人们怜可地望着他,他深深地“唉”了一口气,猛跺了一脚,冲进了屋,不久就听见麻辣子杀猪一样的吼叫。过了一会儿,麻辣子披头散发鼻孔流血额头发青提一个花布袋子冲了出来,嘴里cāo娘倒x咒着万三祖宗十八代,一瘸一拐地上道回娘家去了。 万三就是这时起眼睛犯红肿痛的,村人不晓得他是恨麻辣子还是想麻辣子所致。但万三的确没去接过麻辣子回家,倒是过了元宵,他去找了瞎眼的爸妈,七八天后回来,还是两手空空。隔了不久,人们见着他的眼睛好象灯笼一样,人们问他,他啥也不说,径自回家,一进门,麻辣子却在家,人们在外头侧耳朵听听,万三家却没有任何动静。 自此以后,万三再也没有出去找过爸妈,这年过年,他们也没有回来。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依旧没有出现。这么四五年下来,人们就想着那两个老的一定是死在外头没人收尸了,于是发出许许多多生崽养女的感慨来,对于人间,都有灰蒙蒙的感觉。 万三动摇了山里人对父辈和子辈养育的信念,万三一出门,就感到老辈的人寒森森的目光,眼睛便开始模模糊糊看不清人的脸sè了。麻辣子一出门,人们的目光象刀子,并得她快步穿越这骇人的目光丛林,渐渐地,她不敢转动眼珠子看四周,终于有一天,她对万三说,我的眼珠子不爱动了,要看旁边,得转身子。万三说,这样多好,看不到丢人现眼。我呢,眼珠子会动,却只能看见脚下三步二步的路,看不见人,多好。 万三彻底瞎了是在他爸妈不回来过年的第六年开始的,麻辣子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叫天的。麻辣子时常叫:天啊,我错了,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万三是孝顺的,你罚错了人了。 麻辣子叫天以后,人们总能看见她忙死忙活,为万三熬药收拾家里菜地,一边忙着一边以泪洗面,弄得人家又渐渐同情她了,有手脚闲的就帮她一把,没手脚闲的送来东西。 万三呢,象曾几何时他爸爸还年轻时的样子,用竹棍子探路,到地里模索着拔草,无事可干了,站在门前的石板上用他那黑眼珠子望天,人们晓得他啥也望不见,但他总在望着,一望就是几个时辰,仿佛想望穿苍天似的。 几年过去了,万三是越来越不中用了。麻辣子还对人说,万三已不上她的身了,问他,他也不说啥,好象她一个人能生出孩子来似的。麻辣子好言相劝,他不听不理。有心的人也来对万三说,万三,都过去了,麻辣子也改好了,你该留一点血脉的,好歹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死了也留条人世的根,不亏天也不亏父母的。本家的上两辈的人都下了架子来劝了,你想做个孝子么?你有cāo不cāo,真想断子绝孙也收不到一个纸钱? 劝归劝,挨骂归挨骂,万三还是不上麻辣子的身。众人开始埋怨万三不是,麻辣子还对万三先是有负罪感,到了这地步,倒发起狠来了。等到自己暗地里几次干了万三没成功,万三收拾东西住进了草棚子,麻辣子便歹毒起来了。 她先是将饭菜换时间,在半上昼或下半昼做了,自己把好吃的全吃了,留下汤汤水水给万三。偏是万三发现了。有一次麻辣子烧了一大碗萝卜块烧牛肉,放在桌上,再进灶间忙别的,等他出来却见万三坐在桌子上,她冲了过来,我的天,一斤半牛肉斩成的块不见了,剩下的全是萝卜块。 麻辣子见万三还在用筷子翻,翻了老半天,万三竟然翻出了一小块牛肉,他把牛肉夹了起来。 万三,求求你,留下这块牛肉给我吃吧,这可是我娘家送来的,你吃一块萝卜,你还没吃一块萝卜呢,萝卜也好吃呢。万三等她说完,将牛肉塞进了嘴里,下了肚,打了一个饱嗝,起了身,敲打着竹棍子出去了。 麻辣子用万三的筷子,将大碗翻江倒海,连肉星星也没有找到。cāo他祖宗十八代,吃得干干净净,气煞老娘了。麻辣子手一拂,半碗萝卜倒地,惹得鸡簇拥过来,麻辣子恨恨一脚,将将近的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踢得飞了起来,挂在半墙上,落地后只拍打了一下翅膀,便不动了。麻辣子过去,捏起鸡,竟死了,麻辣子心似刀割。 万三在外头倒好,能为家做的他都做了,没事可干了,就望望天,和小孩子玩一会儿捉迷藏,小孩子藏,万三捉,却是不管小孩子藏到哪里,溜得再快,万三总能将他们一个个捉住。每逢这个时候,万三便笑,乐呵呵的,很象他小时候,但到了家里,他啥也不做,不言不语,总是那副令麻辣子恨得牙痒痒的死样子。 万三才三十五岁,那东西该还有用的,麻辣子也偷偷看过,我的天,那东西挺挺的,许久不衰呢!这该死的东西,就是不来cāo我,缺德鬼!麻辣子也多次进了草棚子,万三都睡了,可等她一挨近,万三就醒来,起身出去,做到屋后高坎上去望天。麻辣子死了心,但总想明白个理。一个满月,她没进草棚子,躲着,我的天,万三在那个呢,天杀的。 麻辣子冲了过去,骂道,我cāo你娘的,这样下贱呢,我现成的不cāo,cāo笋壳子!万三呼地坐起,大骂,我不cāo你娘,让你娘干死,就cāo笋壳子,也不留一滴给你,老子隔三差五cāo笋壳子,让痒sāo死你,你这个烂货,不稀罕。麻辣子冲过去就要撕万三,万三一摔手,她就摔出了草棚子。 麻辣子终于死了心。 在一个月黑风清的夜,麻辣子备好了,她半夜里溜出了门,在草棚底下浇上了油,退了几步,将一把苎麻秆子点着,抛了过去,掩门进屋了。麻辣子侧耳听听,有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她的心连波纹都没起,铁sè的一块。 麻辣子感到有热了,也能映进红红个火光,越来越热了,火也越来越高了,但只有火烧声,没听见人们救火的声音,吓,忘了,真忘了,这是村最后头呢,我的天,我只想着烧掉草棚子的,他出来也好,只得住到家里来,不出来也好,我再找一个,村前头的刘四就好的。 屋外,风是风,却是北风,一吹,草棚子没烧着,火一帘一帘地撩着屋檐下的柴,烧上了屋檐,竟将屋子烧着了,偏是麻辣子心里有鬼,不想让人怀疑是她放的火,蒙头死躺着,火在屋顶熊熊燃烧着,被子里的麻辣子觉得烫,但没听见人声,她也不能动弹。 火上了屋,烧着了楼,厅堂里没有楼板,屋顶烧塌了,掉下来,堵了里间的唯一一扇门,门也烧着了。 村人终于出来了,万三也拐到了前头,偏是门烧着了,风一大,水又远,一时不灭,入不得内。麻辣子还在里面呢!万三大叫!但吵吵闹闹的,谁也不听他的,万三又到了后头,正好背风,他找到一根大棍,竟捅到了后门,进了屋,里面全是火,但他象重新开了眼,竟找到了里间的门,堵上了,他找到了一个结实处,插上,大棍一撬,开了,再捅到火烧火燎的门,进去了,大叫,麻辣子,你还活着么?麻辣子从尿桶里出来,见万三身上好几处都着了火,也没功夫拍,拉住万三的手就往外头冲。这时前门也烧倒了,麻辣子拉着万三就往前冲,正待要出门,人们几桶水过来,麻辣子和万三身上的火倒是灭了,但也被冲倒了,麻辣子没愣住,没命地拉住万三,可就在这时,屋上掉下一堆瓦砖,麻辣子还是往外拖万三。 出来了,站了起来,灿烂地说,出来了,出来了,万三让我给抱了出来了。她将拉着的手拉到了眼前,一看,就见一只手,生生的一只手。 麻辣子疯了,四野里疯着。村人见了叹息摇头,唉唉,唉唉,这个万三,到了这副田地倒露出了真相,他心里还念着麻辣子,不顾死活要救她,麻辣子也真是,那样恨万三,终了,也是寻死觅活地拉万三,却是老天不开眼,让楼上的刀一样的瓦石塌下来,只拖出了一只截断的手,还抱着不放,说那就是万三呢。 万三死后一年的忌ri,他的爸妈回来了,他们老多了,白发鬓鬓的,他们让人们引着到了万三的坟前,两个老的没哭,烧了些纸钱,万三他爸爸跪了下来,苍天啊,原指望我们不拖累儿子,过得人间寿命,我们走得远远的,让孝顺儿子寻不见,可你还是不放过他,痛煞我了。他一头撞到了墓石,也真神,很准,正着石棱角,脑子开了花,转眼便死了。老婆子一听见,叫了声,老头子,等等我,我也来了。她一头过来,正撞在墓石的另一个棱角,脑子没开,却也死了。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人们的惊得来不及动弹中,活到头了。 麻辣子也没活多久,让人惊异的是,她死在了万三的坟前,死的样子很动人。她是趴在万三隆起的坟梁上,头贴在坟头,脚撂在玫尾,双手垂在两侧。当人们放下她时,发现她是光着的,再看万三的坟,万三爸妈添的新土上竟清清楚楚印下了麻辣子的nǎi子、肚脐和花花。于是见着的人们都说,造孽啊造孽。在这声中,人们将麻辣子埋在了万三旁边。 来年清明,有人的人为他们去上坟,却发现两坟成一,没了界限。 太岁 吉生上几代没有一个是过完一个花甲的,最老的一位还差三天满六十,当时人们想尽办法要将他的寿命拖上几天,到头来他只苦笑着对人说了一句“看来我是注定短命鬼的命”才蹬了腿。 吉生想起这些事来,心里就比刀割还要难受,所以儿子一降生,吉生就叫他太岁。指望太岁能活个一百二百的,将祖宗的岁数补齐。 太岁打小的时候就疯疯癫癫,没个正经。他爱抱小女孩,男孩子他连动都不动一下。也是太岁人小模样好,大人们乐得让他“抱老婆抱老婆”那样笑哈哈抱走。太岁倒也不脸红,一抱上就走远。人们倒是疑心过,但总见他没事一样回来,小女孩也是恬恬绵绵的,在意心也就松了许多。 有一次,太岁把人家的掌上明珠抱走了,许久没有回来,人们便去寻,寻见了,也不动气,偷偷过去看个究竟,等看到了,我的天,太岁抱着小女孩仰躺着,象查看珠子一样摆弄着看小女孩的那儿呢。大人能不气,一巴掌打得太岁滚地,抱着女儿气咻咻走了。 有了这档子事,太岁没有女孩子抱了。ri渐大了,不久就有了补偿。女孩子家不上七岁,穿的都是。太岁比人家大,却不嫌弃她们,专爱跟她们玩。一玩,女孩子多半是蹲着的,开了双腿,鬼jing鬼jing的太岁一边玩一边斜着眼睛,有时离大人远了,他还会说,呀,你那儿跟人家的不一样呢。挺挺的象一个包,人家的是窝进去的,你凸出来。这女孩子不服气,叫来别的女孩子,再一说,几个四五岁的女孩子便把那儿挺出来,互相看看,太岁便象只青娃,在这个那儿蹲蹲,又一小跳,在那个那儿蹲蹲。那个长成了包的女孩回到家,依着妈妈说,妈,我是不是病了,我是一个包,人家是一个窝呢。大人明白过来,问了个一清二楚的,太岁便倒了霉。 有女孩家的人家象防 观音洞 观音洞虽然不在下村地界里,却和下村的邱家缔结着因果。 下村才六七户人家,分着三个姓氏,其中邱家是两兄弟,才一户,有感于势单力薄,就和仁能打得火热。仁能正当年,虽还没有主事,却早已露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汉子相。 邱家兄弟两个,邱山和邱水,有事没事就来村里找仁能。仁能见他们大气,也心仪他们,待他们在下村受欺负,也顺手帮衬帮衬。等他们各自都成家立室了,三人已是至交,于是每逢过年过节的,免不了你来我往,象是亲戚。 有一年端午,邱山和邱水结伴来了,还提来了好多东西。仁能自然是以礼相待,三个人吃了个碗底朝天,喝了个酒壶扁塌。天黑了,邱家兄弟才摇摇摆摆地出了仁能家的门。他们这副模样,村里人早都司空见惯了,谁也不会在意他们。他们起初还走在正道上,可到了村西的岔道口上,却没往西下,往北而行。后来竟到了村后的大山上。事后据邱水说,许是他们眼发花头昏了,仿佛见着了房屋,象家的模样,所以邱山没等他,一个人往那儿走去,他自己想反正离家近了,先歇息歇息,却睡了过去。 邱山进去的不是屋,而是一个洞,这洞,村里人晓得厉害,有的人就在这儿遭遇了吸血蝙蝠,被掀了几块头皮,算他滚得快,捡回了命。在洞的远处,人们能见洞里时有蝙蝠飞进飞出。在近处,大热天黄昏光景,就能看见編蝠塞洞。所以村里人都不敢对这编蝠洞有丝毫的举动,偏是邱山把它当家了,进去了。 邱水到了第二天才醒来,见自己睡在这里,想是梦游了,等细细一看,记起来了,不见房子,又想昨夜里是遭到了鬼屋,连叫几声邱山邱山不见回应,心慌了慌,跑下山去寻仁能。 仁能闻听不好,招呼来了几个人,个个都是猎人打扮,同邱水来了。仁能望望,乖乖,邱山莫不是进了蝙蝠洞了吧,要真是,他早完了。众人围着蝙蝠洞巡视了几遍,还是不见邱山。仁能仗义起来,说会也不让邱水冒险,他让人见猎衣月兑下,自己再穿上,头也包裹的严实,硬是要举火把独个儿进洞。 仁能进去了,不久就拼着命一样冲出了洞,拖出了一副形骸。我的天,形骸上一丝肉一滴血也没了,就剩下骨头,却是新鲜的。人们痴呆了过来看看,七手八脚将抓咬在仁能手上的几个蝙蝠揪下踩死后,再看仁能那手,已是少了不少皮肉。 将邱山埋在蝙蝠洞乱石堆里以后,邱水不顾仁能的劝阻,死活要找蝙蝠报仇。仁能念着他兄弟的情深,也不再劝阻他了,但村里人怕仁能惹怒了山神,不准仁能去,仁能犯不得众怒,只能眼巴巴看着邱水上了山道。 邱水已做了好些准备,还单单挑上了蝙蝠休息的大中午。在前些天,邱水就将洞四周草木砍了,如今一干,他便一把一把往洞口垒,jing戒地編蝠来袭击,有几只伤了他的**的手,但邱水却要了它们的命。 邱水垒好了柴堆,又捡起了几把干杉树枝干松树枝,塞带了柴堆下,正要浇菜油,却想到了别的,也亏他这一细心,才免了山村的难,也免了自己的难。 他上了洞顶,几只大蝙蝠向他冲来,他就地一滚,压死了两只,打死了三只,有两只咬住了他的眼皮,邱水一手一只揪它们下来,掐死了它们,但他那丢了的眼皮早已被血迷蒙住了。许是洞内的蝙蝠闻到了血腥,一时间飞出了七八只,还在邱水先听见,捂着眼睛就地翻滚,也算他命好,竟滚进了一个水潭里,躲多了这一劫,邱水回村让仁能包扎好了双眼,还好,眼没事。 邱水挣月兑了众人,重回了蝙蝠洞,上了洞顶,用石头共诸了八个洞眼,还盖上了干柴枝,这才回来浇油,幸亏顿时焰高火密,将不少钻出洞的蝙蝠烧死,不然,邱水准会没命下山的。火将山洞全裹了起来,透过火的辞啪声,炸裂声,邱水听到了那洞里胆寒的唧唧叫声,仿佛这山洞冲塌一样。 唧唧的叫声弱了,停了,火还在烧着,连洞顶的活树也烧成了死树。 邱水这一烧,让满个后山都弥漫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所以过了三天,还下了场雨,人们才上得洞来,我的天,洞竟然倒塌了,成了个石泥堆。但就在这石泥堆前,露出了另一个洞来,仁能和邱水怕那里也有吸血蝙幅,醒着神,只在洞口探着,并不敢进去。 仁能搬离了村子,山村建了观音庙,观音菩萨的像却是依照蝙蝠洞塌后露出来的一个洞的洞口的那个石像做的。 那年月,邱水死了兄弟,兄弟又没留下子嗣,偏又丢了仁能的帮衬,ri渐一ri受村人的欺负。邱水的小儿子喜同人打架,发了狠,打伤了人,不敢回家,竟跑到蝙蝠洞里来躲。 他不敢入深,就在光亮处转悠,无事,便摆弄那些碎石,不久便见了石像,他当即跪了下来,顶礼膜拜。就在这时,仇家寻来了,他心知不好,大叫,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救我!这一叫,有了分晓,就见飞起了无数的蝙蝠,齐刷刷飞冲到那些人身上,但等抬头,蝙蝠不见了,洞口的那些人傻掉了。 邱水一家得神灵庇佑的事情被传扬开来,加上有那一家所有男丁可怜相的见证,那洞就成了观音洞。山村人也依着石像塑了观音菩萨。 许是由于邱水家人先遭蝙蝠大突后又遇蝙蝠渡难的蹊疑事让人不解,上观音洞的人多了起来,有的人还时常去,以至发现了石像的变异。 人说,那石也真是怪也嘿,chun天里圆着肚皮,等到了秋天,肚皮又塌了下去,还有啊,它会变脸,早晨的苦脸,上昼下昼是笑脸,到了晚上,提灯照照,我的天,它双目紧闭,一个完好的睡相。别人不信,就去查验,发现虽然有夸张,但石像会变却是真的。 邱水是被大儿子没留下子嗣气死的。喜老了以后,觉得自己有子嗣是与观音洞有关联的,于是眼见着自己不行了,不同自己那唯一的儿子说,独个儿来到观音洞,他在观音洞里和几个人坐了老半天,人一个个走了,他还没有去意。 喜的儿子不见了爸,四处寻,到了观音洞,寻不到喜,但发现洞中有洞,他钻了进去,老半天后,他抱出了喜。 人说,喜想死在观音洞里呢。喜的儿子出了大价钱,就将喜埋在了邱山的墓旁边。 邱家就这么一脉单传,也不知过了多少代,到了山村败落的年景,邱家好歹有了两个子嗣,大的一个叫雨,小的一个叫风。 雨当年的时候,就念念不忘祖辈纠葛着的观音洞,他独个儿几次进洞搜寻,有一次是隔天才出来的。他说,乖乖,里面别有洞天呢。见洞走约一里地,有一的大洞,里面桌椅板凳,全有呢,全是石的,好象有神仙住着,约莫两里地,是一个潭,真是游鱼细虾满满盈盈的,你走啊走,人间有的全有,人间没的也有,再往两边的石上看,菩萨,山村里的祖宗像,一个不拉全印在上面,全象是活的,还有一个洞更奇了,人间五谷五畜全在石上,接着的洞……啥呀,全是弄花图呢,蛇呀,虎呀,还有人,能见到的都在上面,我见油不多了,这才折回来,在那石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不想出来已是第二天了。 人们虽然称奇,但没有那胆子,是真是假由着他说。不过这样一来,雨便成了名人了。连新近安脚在大山最东面的鸭婆村都晓得了他。 风娶了老婆多年,雨还是光棍一条。倒不是没姑娘中意他,只因为他中意本村一个叫山秀的。山秀已被家里人逼着和同村的雷成了亲。山秀显然也记挂着雨,总是哭哭啼啼地偷着见雨。也是事有巧合,雷一次染病,经郎中一问,说了自己,郎中便认定雷不能让山秀怀孕。可山秀已经大着肚子呢。事情一败露,山秀和雨便只有逃了。人们左寻右找,还是寻进了观音洞,进了一里许,找到了山秀的包头巾。想再进去,已是没了灯油。也想他们反正总是要出来的,也不想法子进去了,就守在洞口,一守就是四天四夜,却不见山秀和雨出来。 雷进了洞,火把带得足足的,插了两把刀,他也打定主意不出来了。 第五天,鸭婆村的人来说,雨在他们村里,可不见山秀。 雷家的人兵分两路也不管雷了。前往鸭婆村的人全带了铳子,刀磨得亮铮铮的,他们望见了釆野果子的雨,开了铳,雨跑了,转眼不见人了,这一伙人寻着,先找到洞口,却不料突然变天,狂风大作,斗大的雨砸下来。也就在这天,山里人头一次感到了地动山摇,这事,当时的人称作是阎罗王发怒了,雷公发燥的事大约就是许多许多后代后叫做地震的玩意。 等一切平静后,山塌陷了,屋倒了冲了,雷没出来,雨和山秀也全无声息,但观音洞还在,可那个狗洞一样的钻口竟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 邱家总是一脉单传,偶有两根苗,总有一根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夭折,等到了邱田的手里,村里人已是杆分枝,枝分叉,祖先的基业一分再分,人手没多少山地了,偏是邱家人丁不旺,多少代以来,祖业都独根独苗守着,所以显得大富大有了。 富有的邱田并没有多少姑娘作兴他,以至到了三十岁,才娶了个**苗。这全因着他家那一脉单传的命,要是多生一个,总免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苗是本村人,却是嫁到外村后才守寡的。苗嫁给田,起初家里还不肯,只是念着她能过上好ri子,才勉强同意下来。 苗象在前夫家一样,老不大肚子,让苗觉得对不起田。田总是苦笑着对苗说,别念着,我家就这么个命,好歹总会有一个的,多少代都这样了。苗感激着田,越发心里有田了,人们见着,倒生出了许多感慨来。 由于田家的全是好山好地,邱田成了地主,开初也没会,收公就收公,分就分了吧,反正也只有一个丁的命,空着干啥。我邱田又带不进棺材里。到了邱田四十八岁那年,苗大起了肚子,但运动随着苗肚子大着而猛烈了起来。苗的家人不愿意揪住尾巴,硬是让大着肚子的苗回了家。 田被人斗着,被人打着,想死。但临死前想去看看那个他邱家有着纠葛的观音洞,他趁夜sè一路爬,终于进了洞,他跪在石像前,磕了无数个头。天亮了,田抬起头,却望见石菩萨苦着脸,闭了眼。天啦,连菩萨都死了,还有谁来保佑我邱家啊?到头来没有救了,留自己一个全尸吧。 那天天亮下起了雨,越下越大,田听得山洪咆哮,看得见雷电轰鸣,他想没人来了,就是来了,也无所谓,索xing贴着石像睡着了。 苗唤醒了田,田见着她一身水浸了一般,泪下来了。等见着苗端出的漏满了雨水的饭菜,田终于忍不住哭了。 田的哭声被洞口齐刷刷的下村人和上头来的工作组唬了回去,倒是苗很镇静,对工作组长说,我生是邱家的人,死是邱家的鬼,肚子里还是邱家的种,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让我和他吃了这顿夫妻饭,要杀要剐随你们。 苗见来人站在雨中没动,便不紧不慢,一五一十说了,自己先吃了一口,对田说,吃吧,吃吧,怕是要等到来世才有的吃了。田扒了一口,咽不下。苗说,喝口碗里的水一冲就下去了。瞧我。苗果真一口水一咕噜下去。田笑,笑得也凄凉。两口子就这样一口一口下肚,在人们的眼皮底下笑着,吃着。人们也没表情,只死死盯着,生怕他们会钻地洞或者是化为烟云,转眼就消失似的。 苗先矮了身子,不久就往田身上靠过去,田没有顶住她,歪了身子,一手撑地一手拖着苗,缓缓地往石像那边挪,终于靠到了石像,腰上靠着苗。田凄然一笑,头渐渐蔫落,最后耷拉在苗头上,说,这才是我邱家的结局。 许是太凄惨了,许是人心死灰复燃,人们只是望着,久久没有动静。 雨已经停了,出了点洋洋的阳光,树上的水泛出了耀眼的光,鸟叫声声。一幅山sè图画,只多了人。 苗的兄弟下去,拉了一把苗,起来,回去,莫在这里丟人现眼了。又有几个下去,将他们掰开,等停手喘气,才发现苗和田都死了。苗的兄弟说,她在碗里拌了毒,瞧,是毒虎的那一种。 人去了,留下了苗的兄弟。想想也没啥好做的,就在邱山的侧厢挖了个大坑,将苗和田一块埋了进去。好了,苗的兄弟说,一家三口,在你祖伯伯的身边歇着吧。 很久以后,人们看见蝙蝠洞的地界上飞着三只蝙蝠,两只大,一只小。再过一些年,蝙蝠多了起来,人们怕了,想灭了它们,却发现它们不吸人血,这才罢了。人们打肩歇脚进观音洞,仔细看那石像,它已经啥也不像了。于是人们把老辈人的话掏出来,说几通长长短短,要走了模一下会也不像的石像,有点恋恋不舍地说,这种真清凉。起了肩开了脚,有人抛出一句:怕是老邱家的人就是让这种清凉给害绝了。人们大笑,在笑声中有无数个蝙蝠在飞扬。 野合 衰年连绵 年二婶子打开饭甑,一股热气冲天而起,年二婶子没耽搁,伸饭勺子进去,开了公婆ri的饭局子。她将头勺饭压进了一个小碗里,趁热放在菜碗厨子里角,一家人这才一个连一个盛年夜饭吃。 到正月十五,年二婶子将那小碗开生饭端出来,我的天,不是往年的五顏六sè的模样,却是一半毛茸茸暗灰,另一半毛茸茸雾白。见年二过来,年二婶子说了,今年啦,不是个好年头,是个衰年呢。 年二瞪了她一眼,一碗饭能看出啥?莫四处乱说了,惹人背后戳脊梁骨。再说了,海狗子今年还要娶媳妇呢。 年二婶子刮了一鼻子sāo,不敢言语,只是在年二走后,轻轻的嘟嚷了一声:每年子都是准的,就你老不死的不信。 梨花开了,满树满枝的,风一吹,如隆冬的雪。桃花开了,满树米sè。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人们看那树上,空空的,不见果籽子。油菜花开了,象毛簪子,等花谢了结出花夹子,却不见油菜子,只一个皮嚢。初夏了,各种果树显露出收成的模样,却是大都没有挂青果,偶尔有挂了的,也是稀席拉拉的几个,疤痕结着。油菜子只够作种的,没了往年榨油的份。大蒜早早花了芯,如果收起,却是找不到几个好蒜头。好在茶树还挂满了荼子,但摘在手里看看,它们还没涨,就枯死了许多。到了这时候,年二也不得不说今年真是个大衰年景。 在这山里,果树通常是一年衰一年胜的,大衰时几乎收不到果子,而来年大多是大收年景。只是大衰年得挨,树要挨,家畜要挨,人也得挨,因为在这大衰年,哪怕下蛮使劲,女人多半是不结种的,就是勉强结了种,多半养不活,就是活了下来,也大多是短命鬼,在这种年景,山里人不去围猎,怕围上了一头,来年便少了几头,灭了**一窝子的兴盛,所以再没有肉吃,也得熬,只得大丰年来。 到了这年秋天,田野没了金灿灿的果子,过早地呈现出一副衰败景象。寒露到了,人们上山捡茶子,摘下皱皮打疙的一棵,捏捏,很硬,拿石头敲开,却是公的,连籽儿也没有,象早些ri子收取的花生一样,只有壳,没有仁。 按照年二婶子的意思,这大衰年是不宜让海狗子和香珠子成亲的,可香珠子家想在这大衰年进一些年二家的彩礼,再三催,海狗子又同意,年二挨不过人家的意思,也就照准了,于是在十月的一个黄道吉ri,海狗子迎娶了香珠子。 按老辈人的说法,大衰年是阳气大衰,yin气大盛,所以花开得满天满地,却又碰不到雄粉,到头来没有果结。在这年chun天,母猫成天价ri里叫chun,村里七八只母猫到头来只生下一仔,不久还死了。 年二年的大母猪发了一chun的情,前后牵来两头公猪,却是一次也没弄成。母狗更是主动追公狗,好歹弄上了,公狗一滑下来,孩子家一赶,早早就月兑了开来,硬是没弄下几只狗崽。 女人这年里从早到晚、从chun到冬都爱发火,男人则常常一堆一堆坐着聊天,蔫塌塌的,夜深了都不回家。女人只得在家里挨,想这大衰年里,不好强求男人做欢。 海狗子偏在这yin盛阳衰的大衰年里成亲,自找的,起初几ri还挺着,接着就叫,再后来吃不消,也坐入了那堆男人里。这年头,海狗子受的苦不算多的,有些上年成亲没大过肚子女人的男人,吃了四季苦,那东西多半没用,进不了洞,女人便使劲捏丸子,捏得涨痛就叫,所以到了夜深人静总能听到女人的骂声和男人的叫声。于是坐在一起的男人极负报复xing地说,等着吧,来年大丰年,轮到你们女人大叫了。女人不怕丰年,但怕大丰年,这样的年成里,男人那东西总是雄赳赳的,一得闲就大,偏是自己yin气弱,下面干干的,且一来就结果,有孕了,还要受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忍受不得,就开叫了。 海狗子越来越吃不消香珠子,一天怕似一天,年二婶子看不过意,对媳妇香珠子说,别老追他了,要是痒,自己抓抓,留点jing力应付来年的大丰年吧。 香珠子说,我试过,不管用,那儿天天象猴子**红红的。年二婶子说,媳妇不是我说的,当初我就不乐意你大衰年嫁进来,开了包,再不来止不了痒。 年二婶子找到海狗子,说,你媳妇那儿我见过,红红胖肿的,很可怜的,你好歹依旧她一二次,哪怕撒泡尿给她,去去火,她也不会那样的,这个鬼年头,男不男女不女的,一年下来,鬼知道一村子下不下来得一个娃。 男人好歹盼到了除夕,大衰年终于到头了,一年积下的好东西吃了一些下去,又喝了些酒,所以这除夕夜倒真成了公婆ri,只要那东西还没过期的,都男欢女爱一通,嘻嘻笑着,没有叫声,盼来年有个好光景。 到了正月十五,年二婶子把开生饭端出来,还不待看,年二就抢了过去,年二婶子一边忙别的,一边看看年二,年二没做声,只是看,他用了手指,后来把碗放在桌上,耷拉着头走了。 年二婶子过去了,我的天,只见一大半白乎乎,一小半黑熏熏的,这是比去年更衰的兆头呢。 花姹紫嫣红,漫山遍野地开,却不见野蜜蜂花虫子采。母牲口那儿红红地涨,却不见公牲口爬上身细细地耕。年二家的母猪先后来了三次公猪,最后也只生下两只小猪崽,这年到头,整个村子没生下一个娃来,荼树上没捡回一棵饱饱满满的荼子,花生就是有一粒,也是老头儿脸sè,另两截子也是空的,一切都仿佛jing气不顺不肠,有花开没果结,于是男人又被女人捏得叫天。 此后两年接连大旱,真是颗粒无收,接着又却是大涝,收成也只有一季。前后六年风雨不周,yin阳失调,寻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少了那份交欢的闲心,忙忙碌碌为生计cāo劳。 海狗子也没让香珠子怀上半点血肉,按香珠子的话说,就是海狗子让她下面干涸着。 终于来了个小丰年,这年冬天村里的女人生下了七个,还有两个要两年正月里生,但没有香珠子的份,他这一年没叫,倒了香珠子叫了,但只开了无数次花,没结上果。 接下来是个丰年,是天赐的yin阳谐和,没子嗣的在这年里是不会闲着的,男人又chun秋围猎,鹿子和虎都能打到,山里人念情,鹿子割角,虎鞭都给了海狗子,海狗子分了几次全吃了,可一年下来香珠子硬是不大肚子。 男人盼望的女人害怕的大丰年终于来了,这年chun天,花开得并不少,但满天满地的蜜蜂花虫子,一朵花上常常能见到几只虫子争着。母狗并不比往年少,可被几只公狗追着,漫天地叫,年二家的母猪刚见到公猪就没命地逃,大声地叫。母猫不叫,但公猫还是寻来了,令人奇怪的是,人们还见到两只公虎为了一只母虎打的热火朝天。 这一年,香珠子吃了人参,喝了虎骨酒,但还是叫。这年秋天,所以的瓜果都晶晶莹莹饱饱满满的,梨子折断了枝头,枣子压弯了树枝,南瓜有磨盘那样大,花生不够节子,硬是长出一截来,挤上四粒花生米,油茶子涨破了肚,现出油光发亮的茶子来。女人还没隔一年,肚子又大了,到了冬天,只得狠心将一岁大的孩子月兑下nǎi子,让新生的去吸。只有香珠子不应这年景,到了除夕,使劲敲打自己的肚子。 年二婶子又端出了那小碗饭,虽见红见绿,但白黑压着,抢了碗面。看来是个小衰年。年二婶子说。那怎办?香珠子问。媳妇啊,年二婶子说,得赶紧,趁**还没起,ri子还延续去年的光景。香珠子没闲着,转身出门,不久就将在地里忙着的海狗子扯进了房,一掩门子,就干上了。年二回来,大声说,不要脸的,这大白天……年二婶子过去捂了他的嘴,沉着脸sè道,你不想抱孙子了?今年又是小衰年,不趁着年景没来,早早播种,又没收成的。 chun天还是来了,香珠子还象往常一样来了cháo,海狗子白干了,没戏。等见了繁花似织,却不见釆蜂,年二婶子就诧异了,说,我盛的开生饭明明有红绿的,不该是大衰年。海狗子突然哦了一声,我见你没盖实盖子跑了气,就盖了盖,后来冒了气,我想是熟了,开了盖却是不熟。怪不得不准呢,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乱了规矩,见了你的生面。年二婶子说。 大衰年一来,香珠子就急了,想想又不知衰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没骨肉,急死她了。海狗子起先躲进男人堆,香珠子还按住了xing子,可不久就不守规矩,冲进男人堆,朝海狗子就是劈头盖脸大骂,海狗子只得跟了她回去,不久就传出叫声来。海狗子受够了折腾,想想,记起一个地方来,那就是蟒蛇洞,小时候他很cāo蛋,怕打就往那儿跑,躺在上面躲天躲地,他还记得洞顶很平,上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金针草。常年郁郁青青的,洞里是一个大圆洞,圆洞里结结实实塞上了一根圆石柱,就在这种架构上,藏这一块薄薄的大石板。海狗子来到洞顶,我的天,许多年不来,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竹子呢,在这大热天里真是个好凉处。他坐了下来,准备拍打山蚊,可老半天过去,连一只花蚊子也没来,他嗅嗅,闻到一股异味,四处找找,除了一种象做清明饼的草,没多少特别的。那种草一丛一丛沿竹子角长着,海狗子揪了一株,手麻辣着又清凉着。很多年以后人们才晓得它叫薄荷,不过是野的。这种东西长盛了,能趋蚊赶蝇,虫蛇不敢进前,只有成jing的大蟒蛇才不怕这种yin凉。 好一个所在。没有蚊蝇了,海狗子说。他仰躺在金针草上,流目四周,发现了一株百合,两朵百合花并蒂开着。 自从海狗子有了这个所在,大热天不能忙农活就来,吃了晚饭更是每晚不拉,不幸下雨闪电,他就进蟒蛇洞里,模着那个塞在圆洞里的大石柱,想自己如果能这样该有多好。他想,只要熬过这个大衰年,就不怕香珠子了。香珠子偏不让他熬,虽然海狗子jing明着,每回来这儿都是拐七拐八的,还注意后头,但香珠子还是找到了他。香珠子没发火,她念着海狗子的苦,默默坐着。 月是高悬着,四野分明。海狗子望着那两朵百合,香珠子发现后,闲得无聊,起身去采,海狗子拔地而起,扯了她回来,你不让我采也罢,但你要,我现在就要……香珠子这么一说,海狗子倒雄xing起来了,一个虎扑,按倒香珠子和她野合了。 香珠子说,好一朵百合,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好兆头,又是两朵,更是好兆头。你耕两次,准成。海狗子说,也真是的,在家里不成,软软的,这儿不了,有风水呢。两朵,歇息一会儿,让你再开一次。海狗子又说起洞里那构造来,香珠子硬要进去,借着光,香珠子看看模模,乐了。真神奇也嘿。象男女一样。 香珠子这月没来cháo,人们眼见着香珠子肚子隆起来,奇了,该有的ri子没有,不该有的ri子却有了,人人能有的ri子她没有,人人不能有的ri子她却有了,能不奇么。偏有那些个没儿没女、有女没儿、干婚的人家,一个个来香珠子家死缠烂打,香珠子熬不过,就说了出来,一时间村里乱哄哄的,后来规矩了,按地里一家一家轮,到那儿去野合,也真怪,多数人都如了愿。如此一来,那株百合便被人珍视起来了。百合一年一年长大,人们经常看看它,有人说,等到冬天挖了它,准能抵得上十个大蒜轩,装上一小碗。百合年年开花,一年两朵,并蒂着,总能保佑村里那在家**不遂心的人。 香珠子在来年生了个儿子,接生婆正要收拾走人,不料香珠子又冒出个闺女来。后来那些人没香珠子的福气,怀上的也是一胎一个。 香珠子的儿女满了四岁,可香珠子一直都没再大过肚子。于是他和海狗子又想起了蟒蛇洞顶。 那又是一个衰年,海狗子和香珠子倒没去计较别人,这夜里先去了,却是海狗子老不下,另两个不晓得这茬事,轮到他们不紧不慢去了,结果在月光下见到了他们。他们没有去惊动海狗子和香珠子,依在百合不远处等着,偏是那男的雄xing了,将女的一压,不偏不倚正压在百合上,等女的叫了起来,已是晚了。天陡然间黑了起来,月亮刹时不见了,雨滴斗大地砸了下来,四人跑不回村,进了洞,没料想电闪雷鸣一个霹雷砸下,洞顶着了火,不久就传来烧着了金针草的噼啪声,他们顾不得雨,夺路而逃。 四人不敢言及这事,第二天同人一起到了洞顶,我的天,洞塌了,那根大圆石柱直挺挺竖起来,那圆洞倒不见了。懂风水的人说,怪不得这儿灵,原来天造地设的,怕不显,长出两朵并蒂的百合来,见证天地**呢。许是谁冒犯了,才让这天地jing合遭了这劫,怕是以后不灵了。 如他所说,以后真不灵了,到了第二年,那圆石陷了下去,金针草也没有再长出来,那对男女终身没得一个骨肉,老了领养了一个不久就死了。再领养还是死了。后来没人敢给他们。 海狗子和香珠子后来也没怀上,渐渐老了,见儿子的媳妇不大肚子,又想起蟒蛇洞顶,他们每年到别处去挖百合,种在原先那棵那儿,但没有发过一次芽,他们老死了也没见过孙子。 强盗玛蝗 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来个伙衣衫褴褛的人,有五十多个。他们刚住一天,又来了二百多个衣着整齐的人,趁那些人睡了,一合围,将他们一个个捉住。等人们仔细清查,发现少了三当家的。于是寻了两天,但仍是没有结果,便押解着这五十多号人下山去了。山里人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义民、这么多的兵丁,所以惊讶之间管这两伙来来去去的人叫走兵。 走兵后的几天,山里人心惶惶,提防着跑掉的那位。十几天过去了,毫无动静,于是走兵的痕迹便渐渐消退了。人们又恢复了走兵前的光景。几个月后,有个单个儿赶墟的人再度让山里人的神经紧张起来。说是他挑米回来,到了三百六十步山岭上,刚落肩透凉看太阳落山,忽然窜出一个端枪的大汉来,用枪指着他,并扔过来一个袋子,要他装一装米,他装了,也只装了小半箩筐就满了,大汉让他扎紧袋口,提到跟前去,便让他走了。 遇劫的人越来越多,不是丟了半箩筐米,一袋子盐,便是丢了一斤肉、几斤面;倒不全劫,不伤人。有人说,他就是跑了的那个三当家的。蚂蝗是水田的东西,人一下天,它就叮在人脚上吸血,饱了就自己溜走,只让人痛,但不伤人xing命。有感于此,山里人就叫他做强盗蚂蝗。 对于强盗蚂蝗,山里人还是来了几次真格的,但他溜得比泥鳅还快,藏的比山烟还深,人齐刷刷去,又怨气冲天地回来。只是有一次设计差点没捉住他。那一次让一个胆大的后生独个儿下山赶墟,大中午的时候人们埋伏好,等那买面粉的后生在三百六十步岭挨劫。强盗蚂蝗真的来了,由于他有一杆乌黑铮亮的大枪,怕他狗急跳墙害了后生,众人没动弹,却让后生在装好的一袋面粉后偷偷地扎了个小洞。人们顺着强盗蚂蝗散下的面粉跟着他到了他的老窝,等见他放下了枪,便一窝蜂上去,但被他发现了,他一个旱地拔葱,再一个虎窜,拧枪过来,闹倒了几个,一个跳跃,跃下丈米高岩,仰头朝那个追到岩顶的人大笑,大笑着钻进了丛林,不久,笑声就从另一个山头传来,弄的人人毛骨悚然。有人说了,要是他真打呀,怕是我们一个都回不了家了。众人默然。 打此后,山里人再不敢谈猎捕他的事了,怕惹怒了他,反而危害一方。再说了,他也不常出来打劫,就是打了,也就是拿一点,不心疼死人的,犯不着。虽然这样,怕还是怕的,所以独个儿下山的人少了,大多是呼啦啦一起,壮个胆,实在不得了,也要拉一个做伴的。也真是怪,只要有两个人以上,强盗蚂蝗真的不来了。 转眼到了年关,人来人往多了,挑上的东西也贵重了些。由于单个儿上下的遭了几次劫,人也学乖了,一旦事急要单个儿赶墟,就多买一两斤肉,不幸遇到了强盗蚂蝗,给他肉,说那些是家里等用的,强盗玛蝗也不强求,提着肉拉倒,走了。强盗蚂蝗就是这样,遭山里人嫌,但不遭山里人恨。 偏是上里人有几户孤儿寡母的人家,儿女小,不能赶墟,**们只得自己去。有一次有三个**,柳木子、月桂子、金兰指结伴,大清早出门,下昼往回赶。到了三百六十步岭脚下,三个人的身子骨相差就显出来了。金兰指壮实,不想歇肩,柳木子还能熬熬,月桂子已是气喘嘘嘘了。金兰指在岭上歇息了一会儿,见太阳还大,心里蹲实下来,端着的扁担也放下了。良久,柳木子也上来了,金兰指站在高处翘首望望,月桂子还不见影子。她们两人等了很久,柳木子还是不死心,再望望,依旧不见月桂子。金兰指等得不对烦了,对柳木子说,我们不等了,先走吧,她挑得也不重,我回去还要割猪草呢。柳木子说,不成的,万一强盗蚂蝗来了怎办?就月桂子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金兰指说,我一个人坐这儿这么久了,他也不来,他一个大汉,欺负我们女人家算什么?他不会的,就是月桂子真遇上了,顶多给他一袋子面去,没啥,她还轻了肩,回家轻快些呢。金兰指笑了,柳木子想到家里面还有孩子在等着吸nǎi,还要割猪草,便答应了。 月桂子一步三歇肩,抬头看不见她们,一个劲地埋怨自己多挑了斤两,到了太阳泛红,也到了岭上了,心里虽然是怕,但身子硬是不济,想想还有七八里平地,咬咬牙,硬了硬心,还是歇了肩。 山里的夜来的很快,刚才还见太阳在西边的山脑上,不显晚,等一落下去,夜sè就浓了。月桂子心虚起来,想想不能耽搁,起了肩,一抬头,魂都掉了一半,强盗蚂蝗枪靠着身,双手交叉,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呢。到了这田地,月桂子也怕了,她放下肩,静静地望着他,等他扔过袋子来。但他没动静,月桂子壮了无数次胆,终于开口了,拿袋子来吧。强盗蚂蝗一笑,动了动身,一步一步过来,月桂子只好一步步后退。强盗蚂蝗走近了担子,卸下扁担,竖在一旁,套进枪,上了肩。月桂子大叫:你怎的?不守规矩了?一担全要啊?强盗蚂蝗只是笑笑,开了脚,依路小跑着。月桂子在后头拿着扁担跟在后,心里打着无数个主意,要是他坏了规矩独呑,老娘便要跟他拼了。 一个岔道口过去,强盗蚂蝗没溜下去,又过了一个岔道口,强盗蚂蝗还是沿着大道走。月桂子发觉离家近了,心里越来越没了主意。最后一个盆道口,强盗蚂蝗终于溜了边,转进了一条小山径。月桂子在心里叫了一声完了,攒了脚力,举扁担在后头猛追。强盗蚂蝗回头见了,也奔命地跑起来。天有些黑了,月桂子没来过这么远的山间,不觉怕了,但到了这地步,也只得追了。路走了很远,山路越来越陌生,驻了一下脚,再看前面,强盗蚂蝗已远了,偏碰到拐弯,不见了强盗蚂蝗,月桂子玩起命来,不顾扶柴,硬是要往前冲。也就在拐角,她被绊倒了,她吃着痛爬起来,正待要骂,却见了强盗蚂蝗在前面不远处又是倚枪双手交叉在胸前站着望着她。 他说,到了。 月桂子凶着:到了哪里? 强盗蚂蝗遥遥一指,再走一里,就是你村了。 月桂子踮脚一望,可不是。强盗蚂虫皇要走。 月桂子说,你不拿袋子来么?强盗蚂蝗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孤儿寡母的不易,我马笑三就是饿死,也不从你的口袋里掰一粒米。 你叫马笑三么?嘻嘻!蛮好听的嘛。月桂子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我们山里人都叫你强盗玛蝗呢。 马笑三愣了愣神,念念有词,强盗蚂蝗,呜,蛮好听的嘛,就强盗蚂煌吧,反正我也姓马。他走了。 月桂子还是转回了正道,金兰指和柳木子割猪草时正好碰到,问了问,月桂子说,没事。 金兰指又问,真没事?没碰上强盗蚂蝗? 月桂子说,没有,他不会劫我们女人家的。 月桂子真的没同人讲起这事,人们见她也没少东西,也不疑心她。 有了月桂子这例子,五大三粗的金兰指胆壮了,她本不想和柳木子、月桂子一起赶墟,嫌他们拖了手脚,于是跟了男人过后还要下山几次,她也不邀同伴,独个儿下山了,不过她几次下来,确不曾遇到过强盗蚂蝗,柳木子和月桂子再同了两次道,但终于受不了月桂子的磨蹭劲,她也独来独往了。月桂子本不想这样的,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月桂子挑得少,偏是家里还有二男二女,大的九岁,小的四岁,都是要吃的年龄,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多赶几次墟。第一次挑得少些,ri偏西到了三百六十步岭,没事儿;第二次多了些,却是生意顺当,又赶得早,也没事儿。年关近了,天又久不放晴,最后一次,月桂子咬了咬牙,多挑了。才到三百六十步岭zhongyāng,她起不了肩,太阳没了,还刮起了寒风。月桂子心里叫苦,这时,强盗蚂蝗出现了。 月桂子没了敌意,说,你来了正好,我也挑不动了,你装一袋去吧,上次还欠你一袋呢。你拿两袋也成。强盗蚂蝗爽声大笑,喔喔,哈哈,喔哈哈。说完,问月桂子,你可晓得我马笑三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就刚才这笑,笑三下,喜也笑,愁也笑,象马,叫马笑三。 月桂子也笑了,笑着问,这回子有什么好笑? 强盗蚂蝗说,笑你说我欠了我一袋子。 强盗蚂蝗象上次一样挑肩起担,上到岭上,放下了,笑着,枪真是硬。 月桂子说,用扁担吧,扁担软,不损肩膀。 强盗蚂蝗听从了,让月桂子扛了枪,自己挑着担子一路前赶,赶了一段回头,月桂子已落下了一大截子,强盗蚂蝗停肩等着。 月桂子来了,很不好意思地说,枪重呢。我倒忘了,强盗蚂蝗说,四十五斤重,压肩膀,我来吧。他将枪搭在扁担上,起肩开脚,月桂子不停地赶,刚好跟上。到了最后一个岔道口,强盗蚂蝗停下脚,返疑了一会儿,象要赌什么似的,没上山径,径直走了大路。 月桂子赶上去,说,莫走,有人的。强盗蚂蝗说,枪长路小,会拦肩的,反正天也黑了,不怕。只要你在我累趴下时不叫人,我没事,谁也不会想到我有胆子进村去,但你要在前面走,见了咳嗽一声。强盗蚂蝗担到了村头的参树林那儿,放下了肩,取下枪,月桂子不敢邀他进屋,呐呐地说了声,谢了。强盗蚂蝗也没耽搁,很快就没入了夜sè中,没了影子。 年里,强盗蚂蝗被四乡八邻谈论着。他毕竟是山上第一个强盗。虽然不杀人越货,但人们心里总不那么好过,闲了,还请来山下的一个打师,练些功夫,等有了道行,伤害不得他,也要吓他,让他明白这山里也不是那么好呆的,到别处去。只有月桂子心里是另一番情景,有时候还想入非非,毕竟一个女人担戴着一家子,委实太难了,人家柳木子已经有了人,金兰指本来就跟男人似的,儿子也快大了,有接班的,而自己,老大老二是女儿,等儿子大了,猴年马月的事。 月桂子回了趟山下的娘家,背着娘将墟上买好的肉和豆腐烧好了装在篮子里。第二天上山,就在三百六十步岭等。一个时辰过去,强盗蚂蝗没出现,月桂子不死心,不时地望,有时还走走。后悔自己没挑担做做样子。月桂子从曰中等到了曰落,看着夜sè迷蒙过来,终于死了心说了句:他看来是不会来了。然而强盗蚂蝗在她收拾上路时来了,一来就三笑,笑完了,问;怎么了?不挑担还一个劲地歇息,瞧你脸sè好好的没病,也歇? 等你!月桂子说,我烧了一碗肉一破豆腐,还灌了壶酒。月桂子把篮子递了过去,又抖开来一个袋子,将多余的东西装了进去,说,我走了,天黑了。 月桂子在前面走着,强盗蚂蝗扛着枪在后面跟着。到了村后山头了,强盗蚂蝗止了步,月桂子望着,兀自进了村。强盗玛蝗见她进了村后那凸起的屋,转了身,将枪和篮子并在了一只手上,两手捻出了一块肉,一口吸了进去,大嚼起来,哎,真他妈的好吃呢!强盗蚂蝗三步并着两步,到了就近的一个窝,烧了堆火,在通红的火光里喝开了。他这是头一回正经八百地吃锅里、吃女人烧出来的菜,所以吃上几口喝上一口就啧啧几声,还说,我活了这么大,头一回象人吃喝了,要是小时候有娘,大了有老婆,多少这样的神仙ri子啊! 月桂子在一个月后才下山挑粮,强盗蚂蝗接着,递给了月桂子篮子,月桂子觉得很沉,撩开一看,竟是一只兔子好半包银子。强盗蚂蝗先开了口了,上回子那酒菜真是好吃,一辈子了啊,我就知足了。只是这篮子没还你,我才没走,如今好了,我也要走了,到远处去,没准找个象你这样的,成个家室,过下半辈子。 月桂子说,你莫要走了,不如,你跟我回去。 强盗蚂蝗笑着说,不了,我已坏了名声,不牵连你。月桂子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叹了口气,说,你那再迟走几天吧,我再烧一次菜。 月桂子这次烧了好几样可口小菜,还把兔子也红烧了,提了两壶酒,在大半下昼上了道,还掰了些小竹笋,瞧四野里没人,按着强盗蚂蛵说的地方,到了山洞,强盗蚂蝗迎着。 强盗蚂蝗吃了一会儿,见月桂子望着,也劝她吃点。月桂子拗不过,真吃了,不久也喝上了酒。等酒菜过半,便吃喝慢了,两人免不了互相望望,也是酒乱xing,洞里有燥热,月桂子竟月兑了衣,将皓白的手臂露了出来。强盗蚂蝗呑了几口口水,止不住将手伸了过去,在月桂子手臂上模模,月桂子没动,但低了头。强盗蚂蝗两手过来,月桂子依旧没动,他用了劲,将月桂子按倒,不久便**烧成了一团。 天黑时分,月桂子提着一篮子竹笋下山回家,强盗蚂蝗收拾好了,迈脚出门,上了道。他在月下坐在三百六十步岭上,想了些东西,这才披上虎皮下这三百六十步岭,一边走一边喝着剩下的酒。酒喝完了,人也酒上加酒,醉了,一歪身,窝在一棵树上。不久,猎人的枪响了,一共放了三铳。强盗蚂蝗就这样被猎人当做是猛虎打死了。 人们想起强盗蚂蝗从不下到三百六十步岭下抢劫,还没见到他的枪,倒纷纷猜测,但没有一人是猜对了,这一点月桂子晓得,强盗蚂蝗是下山去,等过了几年,人忘记了他,他也变了相貌,再回来,可偏在他不做强盜了,却被人当成了野兽,打死了。 强盗蚂蝗生前没留给山里人多少记忆,死了,人们倒是常念叨着他。山里人的功夫是越来越人在练了,经久不衰,但一露身手,人就说了,你啊你,离强盗蚂蝗远着呢。强盗蚂蝗就这样养成了山里人练武的习惯。 月桂子在令人猜猜忌忌中生下了个男孩,由于山里人经常有神鬼致胎的事,所以人倒没有嫌弃着那孩子。那孩子打小就喜好练武,大了,有一次同月桂子上山,月桂子有意无意地引他进了洞,他竟发现了强盗蚂蝗的枪,从此枪不离手。于是人们见着他舞动,都说,我的天,赶的上当年的强盗蚂蝗呢。 月桂子死后不久,山里又走了一次兵,月桂子的小儿子也跟去,后来再也没有回来,无人知他做终,他便成了山里头第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外出人。 坟 太公太婆的坟在小龙山,小龙山是村后大山连绵下来的最末一座山包。山包平整以后,刚好并排太公太婆的坟。 小龙山年年长高,小龙山的坟在长高的山上年年长高着。风水先生站在小龙山上,双目流连山原,说,好所在,坟头东南,浩浩荡荡。坟尾西北,气韵悠长,当发呢。于是太公太婆先死的大儿子葬在小龙山西山脚,后死的二儿子葬在小龙山的东山脚。 许多年过去又许多代过去了,两支里后面老死的人两山脚葬着,成行成行,由小龙山包隔着,成两座坟冢,只是东边的地盘已大西边许多了。 这时候,东支领头的是仁能,西支领头的是仁义。两支分久了,生出许多摩擦来。要不是仁能和仁义死扳着,早就因着是是非非打得绝根罕苗了。但吵吵闹闹是阻不住了。吵闹中,东支的人就说,你看你们的坟地,小着呢。和我吵,谁当敗谁当发呢,骂得死人么?骂得死绝么?天定的。每说到这,西支的人就蔫了气,把气按着鼻子往心里灌,将人憋死。 在老一辈人眼里,人活有坐相,人死有卧相。坐相好,气宇轩昂,吸纳顺畅,人气冲盈,自然子孙满堂,卧向好,乾坤舒展,采ri月之jing,纳山水之华,天地浩荡,魂祥魄和, 庇佑后代玄黄。所以懂人情世故的人不看坐相看卧相,这倒不是因生相难看,而是因着有些后生小崽虽有好坐相,却不能尽天年,短命一生,不留下骨肉于人间。按仁义的算计,始祖分两支,西支的子女哪一带都不比东支的人少,可东支的人大多长寿,无病而终,西支的人多是中途夭折,不到六十老死的年头,埋不进西支的坟,这样ri久天长积攒下来,西支的坟冢、活着的后代已大不如东支了。仁义越想越不明白,同一个始祖,东西两支夹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原该不会偏心的。 断不会偏心,仁义肯定着,记起了太公太婆。 太公太婆青梅竹马,一大便遇上了战火连天的光景。**之夜,更是喊杀震天。天亮了,躲在床底下的两口子出来,就见老老少少一大家子全死绝了。他们逃离战火,离乡背井的恩恩怨怨每来到了这大山里头,生下了二男二女,老了还大福相,互相撑扶着,四周转转,巡视开辟的村疆域,ri子久了,就爱到村西的小龙山上。两老常常站在山包,老眼山sè莽原,头顶阳光蓝天,仿佛两个衰老的山里的jing灵,时而并肩站着,时儿并排坐着,听任时光荏苒,记忆流长,和山水一sè,和光yin同尘,终了,闲云野鹤一般,并卧在郁郁葱葱的小龙山上,仿佛永久聆听鸟叫空远,水流悠长,相依着,在大山浓浓的气韵里,在天地宽大的怀抱里,活着时苍茫,睡着时空了。太公太婆在世清明,永久了也会清明的,断不会荫育失份。仁义再一次肯定了。 这一定是另外有因果。仁义想,仁能来了,说,如今两支一盛一衰,总不是个长久之理,万一哪天我们顶不住了,持强凌弱,村里不会血流成河?仁义说,我也怕这个。怕老祖宗家业到了我们手上,哪一天打打杀杀,尸横遍野。仁义和仁能请来了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上了小龙山,老半天才下来,说,两座坟许多年都没有再长高了,怕是……怕是发不了了,东支的还好,西支的却堵了通道。 风水先生说,原来小龙山是好的,在小龙山的前爪上,前爪节大着,想成小龙,偏是南山东移了。仁义和仁能顺着风水先生所指的望去,可不是,南山不南了,偏了东了。 风水先生说,太公太婆选了小龙山原本是好的,riri月迁移,南山大了,移了,坟头东南堵了通向,挡了大龙的右眼,断了小龙的气韵,偏又落在西边,原本西边是大贵大发的。 风水先生说,怕是再过上几代,南山再移,龙的去路全堵上了,双眼一抹黑,龙爪绊山石,山sè不开面,水声不长鸣,就要当败了。 西边的一支有仁义领着,去看南山。东边的一支由仁能好说歹说,死扳则后反正没断了龙左眼的看处,就是不去同西支的人挖开南山。仁能无奈,自己领着三个儿子去了。南山很大,想削开东边非一代人之力能让龙右眼看穿南山迁向莽原的,偏又没有东支的人去,只凭着西支十多条汉子,哪年哪月的事情。所以不久,西支的人心灰意冷,仁能的三个儿子也不去了,开南山的事情就这么搁了下来。 第二年chun天,仁义和仁能上了小龙山,往南山望去,我的天啊,南山又右移了。 仁义和仁能管不了别人,只能管自己家了。仁义将自己的家搬到了南山,带着二崽二女开山,仁能终于把家搬到了南山上和仁义为邻。但只带来了二崽二女,大儿子死活也不来了。六个男丁开山者石,六个女人帮着,成年累月,为着龙眼看穿南山。 仁义仁能不在村中久了,村中起了很大的变故,等仁义和仁能发现赶回了村子,召集族人,可到了时辰,竟没有来一个人,仁义和仁能终于失去了控制,东支西支都有了新人。仁义仁能想想,看来村子真的是当败了。罢了罢了。他们回去,也没再开山,将家搬到了南山脚下,子女配成了四对,开出了另一个村落来了。但祖坟在那里,每年的清明还是回去扫墓。 仁义和仁能老了以后,老村人东支灭了西支,东支的人把西坟山开成了地。又是很多年以后,东支的人开出的新枝又打了起来,也就几十年光景,渐渐没了子嗣,ri渐敗落了。等到仁义和仁能的后辈的第六代,老村被一场大火全毁了。 新村的人请了风水先生上了小龙山,风水先生说,你们看看啊,哪有坟?没了,再看龙向,南山和东山相合了,只一条小天缝,怪不得遭天火呢。 新村人就这样另外有了始祖坟,旧祖坟随着代际生衍,没有人来扫了。等新村人到了十五代,后生偶然翻过南山,进到了老村新界,坐在地上仰望参天大树,人模模地,捡起了一片瓦角,纳闷说,啧喷,这哪来的瓦啊? 有人站到小龙山上,望一望,只见并肩的两座山,只在山腰才分了头。再看看东边西边,全是林木,并没有千年之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