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书坊)》 一直想写个新书的介绍 ,一是因为懒二是因为两本书要考虑情节要码字还要抽空把从书店买来的资料看看。关于新书我在开书之前和沙漠巨,狂刀巨,还有我的编-辑海边一粒沙都有过讨论。有一点达成共识,而这一点正是我最担心的。因为新书加进去一些玄幻风格,可能会丢失一部分老读者。看历史的,不喜欢太玄乎的东西。 我的编-辑劝过我,但我这个人很轴。 沙漠和狂刀也劝过我,我这个人依然很轴。 新书的书名争霸天下,从这就看得出来这是一本历史类的书。玄幻会有点,但绝不会有那种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事,历史书里出现那么牛-逼的人天理不容,我真写出来的话自己也会恶心。 新书是没有什么存稿的,因为之前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的编-辑海边一粒沙就提出了担心。她怕我流失读者,所以建议我先写两三万字给她看看怎么样。如果写出来连她那关也过不了的话,让我索性收起念头继续写比较正统的历史文。她的建议其实是正确的,因为毕竟帝胄和将明走的路子已经定型,也积累的一部分读者。 前面说了,我比较轴。 于是我写了大概两万多字给编-辑看,当时还没有确定这本书大的走向,更别提大纲,只是一个雏形。编-辑看过之后觉得可以写下去,于是从头整理思路,设定人物,主线,以及结局。那段时间将明的更新不好,主要是在讨论和整理新书。 之前开书很随意,但新书格外惶恐。 新书到现在发了三十一章,前期江湖味玄幻风可能浓了点。有些将明跟过来的老读者可能不适应,然后离开了。希望你们偶尔念及此书再回来看的时候会有惊喜,前期因为主角还没有进入朝堂,所以江湖味肯定浓些,等到进入长安之后才是历史大戏。 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写有背景的历史题材。 国家对于历史题材的小说有很多限制,根本就无法写的太痛快。能改的不多,能动的不多。所以我选择自己构架一个历史时期,可以随心所欲的写我想写的东西。写权谋写阴暗写争霸写热血写美人写爱情。我知道这样做有些自私,为了自己写的痛快而不考虑老读者的心情。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得不考虑的。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历史小说大神,他们不必担心什么。因为他们的书只要出来就有很多人关注,出版也不是什么问题。而我不一样,我渴望赚更多的钱来改变现在有些拮据的生活,所以必须考虑能不能出版,虽然希望很渺茫。所以我选择了全架空,当然,全架空的书想出版也很难,机会差不多等于零。 新书会是一本很精彩的小说,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完成它。感谢你们,感谢帮助我的诸多大神,沙漠巨,狂刀巨,霸道巨,烽火巨,寂寞巨,四排巨感谢一直鼓励我帮助我的编-辑海边一粒沙。最要感谢的,还是我最爱的你们,我的读者。 请大家给我支持,不求打赏,只求收藏。 收藏只需要在书页点一下,就是对我最大最大的鼓励和支持。真的很希望将明的老读者和争霸的新读者,都能给我帮助。只需您一个收藏,足矣。 最后祝愿朋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愿大家安康。 ; 上架感言 (八月八日感谢!) (感谢忧去无乐.伊堂龙.游离分子.令狐轻侯.miya5202.小菜鸟bird.風過無痕1116.凤樱桃.魔神随风.forrise.赵伟东en123.罗辰何.铁衣1.叛逆鲁路修.冷月云心的月票支持!我爱你们!)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这世界上任何一种速度都无法超越时间,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不可能追的回来。想想看我竟是已经在****码字超过两年了,粗粗算一下累计也码了七百多万字。 对于浩瀚的网文来说,七百万字其实真的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每一个百万字都是一座里程碑。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人,就学历来说,应该算半个残废。最初码字的时候靠的是一指禅神功,现在也能做到让手指在键盘上跳舞了。就好像从一开始身边那些人的嘲笑中走过来一样,慢慢的进步。 我一直不认为只有学历高的人才能写出漂亮的文字,我正在尝试证明这一点。在我蹒跚前行的时候让我欣慰的是,有你们的一路支持。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你们的不离不弃,我会坚持下来吗? 我不知道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没有现在如此稳定的心态。 记得第一次产生自己写一本小说的念头,是在上高一的时候,那时候看武侠小说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当然这也是导致辍学的原因之一。好像是用了超过半年的时间手写了一本二十多万字的武侠,还记得主人公的名字,到现在依然觉得那名字很帅,像李闲方解一样的帅。 那二十几万字的草稿,上厕所擦**用了。 后来又想过写一本关于高中那两年多生活的回忆,因为青春在那里,所以想去追寻。可是后来发现我还真是一个没什么故事的人,就算用花团锦簇的文字去堆积也堆积不出来一个美妙激情的过去。 想想也是,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激情? 青春值得追忆和赞美,每个人的都是。 但追忆和赞美的往往只是自己的遗憾,真回想起来有什么波澜壮阔的故事没有?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最起码大多数是否定的。也许我们遗憾的不是我们逝去的过往,也许根本就不是遗憾,而是渴望再次拥有青春动力。 后来我发现,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是一个能延长青春时长的好方法。 我找到了,那就是写故事。 争霸是我写的第四本小说,而真正让我在****有一些成绩的不是第一本也不是第二本,而是第三本,也就是《将明》 《将明》是我第一次尝试建立属于自己的风格,到了《争霸天下》这种风格延续下来且逐渐成形。朋友说过我的写作路子太小众,因为不够小白也不够老白。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正因为这样,我缺少属于自己的读者群体。 我真想告诉所有人,读者……我有!虽然我的读者群体还没有形成,但我相信现在陪伴我的读者们的眼光。 我以拥有从第一本不成熟的作品跟到现在这本书的读者为荣耀,虽然只有几个人。也以从这本开始跟着我一块努力的读者为荣耀,且必然会越来越多!当咱们逐渐凝聚成一股力量,哪怕人数不多也是一股强大的战斗力。 就好像大隋的给事营一样,虽然只有八百人。 但这八百人的能量,足以撼天动地! 有你们在,我会如信任战场上的同袍一样,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你们。我用我的文字化作锋利无匹的横刀,随着你们的号令声而向前冲杀。 我最遗憾也最心疼的是《将明》时候的老读者,绝大部分都没有跟过来。我不停的在书评区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是一次次的失望。是新来的朋友,将我从失望中拉了出来。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都让我重新振奋起斗志。 转眼,《争霸天下》一百多万字了,马上就要上架了。《将明》的订阅在历史类作品中还算不错,创造了属于三千虎贲的胜利。现在,又到了检验我的时刻了。上架对一本书来说对一个作者来说,就是一场炼狱。走出来,读者和我都将成就辉煌。沉沦下去,将会把我烧成灰烬。 我不奢求打赏,不奢求月票,但渴求订阅。 就好像一个饥饿的人渴望食物一样。 而这些,全要靠你们的赐予。 还是《将明》上架时候的那句话:更新交给我,订阅交给你们。 成功不是作者一个人的,归根结底属于读者。你们的力量能捧起一本书,能让一个作者燃起希望。打破争霸没有成熟团结的书迷团体的桎梏吧,让我们凝结成一股力量,就好像一支强悍的军队一样,去涤荡天下! 每一个人,都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你们的一个订阅,或许就是左右战局的利器。而汇合在一起的力量,则是无坚不摧的箭阵! 我不是一个喜欢许诺的人,因为我怕无法做到而伤了你们的心。随意的许诺只会丧失掉人心,我能给大家的就是稳定的持续的更新。当然,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尽力在存稿,第一天的订阅如果给力的话,第二天这些更新会一口气放出来。在上架的第二天爆出来几更,就看你们的刀子你们的羽箭够不够锋利! 用更新来回报你们。 我爱你们。 挚爱的你们。 ; 书评赛和月票抽奖 @@ 两件事。 第一是打算办一个书评赛,算是第一季,讨论几个主要配角,大轮明王,杨奇,项青牛甚至才出现的桑乱都可以,女主们自然也可以。在书评区发,标题前面加书评赛,每一条我都会仔细看。月底我自己挑出三个帖子,第一名奖励一万****币,第二名五千****币,第三名三千****币。我不是很富裕,奖励有些少大家多海涵,就是促进书评区更热闹些也为了增进交流,贴吧有不少好帖子,为什么不发在书评区来呢? 第二是关于这个月月票榜的,如果这个月最终咱们站稳了前十,我会在所有投过月票的朋友们中抽出三个人,也是一二三等奖。第一名一万****币,第二名五千****币,第三名三千****币。所有投过月票的朋友,名字我会写在纸上随机抽,虽然奖励也不多,但是我的心意! 咳咳下面这句是玩笑话书评赛有土豪要冠名的么哈哈 ;@@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关于书名 到现在为止,对于本书来说争论最大的好像不是情节,不是主角,而是书名。大家都觉得争霸天下和内容完全不搭边,一开始我想到后来的时候大家就会明白,不过想想看这本书应该还要写一阵子,所以就先解释下。争霸天下,从字面上来理解应该是很纯粹的权谋军事文,但这本书却满满都是江湖气,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我决定书名的时候没想到的事,抱歉。 其实这本书确实是争霸天下,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层次上,而不是一般的权谋军事文。我发现自己的词汇比较匮乏,不能很简单明了的解释清楚。如果解释的太清楚,也就相当于剧透了。大家可以往更高一个层次想想,争的是谁的天下,抛开皇权这个束缚来想。和谁争,争的是什么的天下?其实文里一直在铺垫,方解来这个世界的是要做什么的? 快元宵节了,祝大家身体健康,团员和美! ; 第三章 不知之事太多 (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 第三章不知之事太多 当初李孝宗初到边城樊固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带着八百边军突袭狼乳山脉那边那个叫涅槃的石头城。他甚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而立下了遗书,要知道擅自挑起两个强大帝国之间的战争,这个罪太大,即便他出身陇右李家也一样扛不住。 对蒙元帝国开战不同于对其他国家开战,如果是对帝国南疆燕山以南的燕国挑衅的话,会被兵部那些大佬们赞为勇武,若是贸然挑起和蒙元帝国的争端,那么一定会被所有人骂做白痴。 当然,这不代表兵部的那些大佬们不想不愿不敢对蒙元帝国挑衅。 虽然大隋的强大用这百年的时间展现无遗,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世间第一强国的名号依然属于蒙元,论疆域面积,蒙元帝国占据的草原也就比大隋,南燕,东楚,北辽四国的疆域加在一起稍微小一些罢了。 而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疆域,提到蒙元帝国,就不得不提的是在蒙元帝国极西之地的大雪山。大雪山上有一座大轮寺,大轮寺里有一尊大轮明王。 世间之人笃信佛教,除了大隋推崇道教之外,世间其他诸国大多以佛教为国教,尊大轮明王为佛祖。 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在蒙元帝国。 这才是大隋忌惮蒙元的原因,没有之一。 不要说蒙元帝国那百万狼骑,对于大隋军人来说再强大的军人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压力。就算是对传说中的大雪山上那三千金身僧兵,大隋的军人们也不会如别国之人那样心存敬畏。军人嘛,天生就是要战斗的,何必畏惧敌人? 大隋自建国之初便力捧本土道教,虽然没有立为国教,但经过百多年的努力,道教在中原之地也深入人心。虽然也有佛教弟子远来传教,但却极难如在别国那样得到尊崇的待遇。 据说大轮明王座下二弟子智慧天尊曾经有心造访大隋,可大隋礼部的人根本没拿他当回事。要想来大隋觐见皇帝陛下,可以是可以……规规矩矩的递交国书,然后按臣子之礼老老实实的来,按照礼部的规矩先在驿站住着,待遇与各国使节一般无二,皇帝什么时候想见你,你才能进宫。 据说听到大隋礼部官员的回执,智慧天尊微微叹息着说道:“师尊说过,东边是妖魔横生之地,尤其以中原最为混乱不堪。我本想去看看,能救几人出苦海便救几人。奈何中原之人却以沉沦苦海为乐,那么苦海便是他们的极乐之地,我不去了也罢。” 这话传回大隋,被礼部尚书独孤秀嘲笑为厚脸皮。 大隋皇帝私下里也曾经说过,佛教的那些什么天尊,什么佛祖,都不过是一群厚脸皮的虚伪小人罢了。 但不得不提的是,道教在大隋的兴起,不过是大隋的皇帝随性而为罢了,他只不过觉着自己的国家内应该有一个与佛教相提并论的教派,于是便有了对道教的推崇。 说起来,道教对国家的影响力,远不如佛宗在其他国家的影响力。 哪怕清乐山一气观的萧真人展露过神迹。 据说那一年四月,清乐山一夜之间多了万亩桃林。再一夜桃花盛开,再一夜仙桃成熟。萧真人邀了诸多九天谪仙下凡饮酒。山下村民隐约可见半山腰彩云朵朵,隐约可闻仙乐悠扬,却不可见真容,一时间道教之名大盛。 当然,这神迹之说传到大雪山,那位智慧天尊只淡然一笑,做出四个字的评语。 雕虫小技。 当然,这四个字的评语传回清乐山,萧真人同样淡然一笑,做出四个字的评语。 秃驴放屁。 大隋的皇帝没有因为清乐山一夜桃花开,一夜仙桃熟而说什么。倒是因为这秃驴放屁四个字而抚掌大笑,一动念,便封了萧真人为国师。 这些事都太遥远,对于在边城樊固的方解来说都太遥远。 他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最关心的事是如何活下来。活下来之后最关心的事是如何活好,活好之后最关心的事是如何保持下来。 十五年前,他初到这个世界。 从某个盛名之地降生,险些一出生就被投进火坑中烧了。又莫名其妙的卷入一场追杀,被人带着远遁天涯。期间经历过的种种,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三年前,他初到边城樊固。 然后他用了三天的时间精心设计接近了李孝宗,用了七天的时间劝说李孝宗听取了他的意见,用了十五天的时间以李孝宗的名义号召八百边军募集出来三千两银子。用了两个月建了一座三层木楼,又用了半年的时间,让这三层木楼成为樊固城里的标志性建筑。 金元坊。 第二年初,他号召全城百姓募集资金扩建金元坊,又建了红袖楼,引来了红袖招这只金凤凰。第二年春节,全城百姓都分到了红利,而且不少。 于是,方解成了樊固城里最特殊的那个人。 金元坊的大掌柜。 …… …… 正因为樊固城里的这些生意,正因为草原上那些蛮子的钱太好赚,樊固城牙将李孝宗果断的放弃了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攻打涅槃城的念头,他将目标改为好好赚钱,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狼乳山脉那边的草原人都变成穷光蛋。 不得不说,这个理想同样崇高…… 金元坊四十八种赌法,都是方解想出来的。 一个看着赌神电影长大的家伙,想出来这些勾当属实不算什么难事。 每个月集市的日子,便是城中百姓们开心的日子。因为这意味着草原蛮子们又来傻乎乎的送钱了,而且从樊固城有了那三座楼子之后,来这里送钱的傻蛮子越来越多。分到全城百姓手里的银子也越来越多,百姓们对于方解的喜爱自然同样越来越多。 方解不但是金元坊的大掌柜,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边军斥候队的一名斥候。 很多人不解,他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求着李孝宗讨要了一个军职。但所有人都坚信一点,方解这个家伙绝不会干吃亏的事。只有方解自己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或是可以说是那些追杀他的人不敢进入的地方,就是大隋的帝都长安城。 而想要进长安城,需要钱,需要身份。 在这两样进长安城所必须的东西,他都要在樊固城里得到。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长安城。 从他出生到现在,十五年间,保护他的人只剩下了两个。三年前在南燕国都大理城内,为了做一个假象引走追杀他的那些人,最后的七名护卫商议之后做出决定,五个人带上一个抢来的孩子一路往东北跑。而剩下的两个人则护着他潜行西北,逆着那些追兵的方向进入大隋,然后到了樊固。 方解知道,那五个人成功引走了追兵。所以,才会有在樊固城的这三年平淡日子。但他也同样知道,那五个人还有那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只怕已经全都死了。凭着追杀他的那些人强大的势力,发现被骗之后再慢慢从头查起来……三年也已经够久了,方解不认为樊固还是个安全的地方。 保护他的人只剩下了两个,以后他需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只有帝都长安,才是那些人不敢横行的地方。 在云计狗肉铺请付宝宝和邱小树他们吃了狗肉火锅,喝了整整一皮囊酒的方解醉的有些忘乎所以。他拉着狗肉铺看起来已经三十七八岁的老板娘那双手,深情的说非你不娶。到现在方解也不知道名字的老板娘深情脉脉的看了方解一眼,然后一个爆栗将方解的醉意敲醒了七分。 “上次就是用这办法赖了老娘的酒钱,这次还来?” 老板娘掐着腰,面色酡红道:“就因为上次你这小犊子说这话,老娘差一点休了那个懒鬼。幸好没信了你的鬼话,不然老娘上哪儿再去找一个随便捏拔还不敢还手不敢还嘴相公去?对吧,相公……” 络腮胡子但却并不粗狂,相反还有些书卷气的狗肉铺老板抖了一下,立刻点头道:“对对对,这世间哪里还有比我更能让娘子你称心满意的。” 人称苏屠狗的老板也不是樊固原住民,据说是十年前落户在这里的。老家何处无人知,便是他的年纪也没人知道。不过看起来,他最多也就四十岁上下。比老板娘稍大一些,为人极胆小怕事,畏妻如虎的典范。 方解揉了揉被敲出一个包的脑袋,忍不住笑了笑道:“哪里会赖了你的酒钱,上次是真的喝大了。” 老板娘咆哮道:“你来老娘这里,十次有九次喝大!” “还不是你的梨花酿力道太大了些……” 方解掏钱算了酒钱,再次拉起老板娘的手柔声道:“什么时候休了他,你便来找我吧。我已经深深的拜倒在了你的石榴裙下,你的魅力,整个樊固城里没有人可以相提并论。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说完这句话方解扭头就走,一脸的决绝。 老板娘的脸又是一红,忍不住喃喃道:“这么多年,终于又找到一个欣赏我的人了……屠狗,老娘的魅力是不是不减当年?” “是啊……” 苏屠狗叹了口气道:“我只看见,那小子又顺走了一壶酒……” “啊?” 老板娘一怔,随即转身一个耳光扇在苏屠狗的脑门上:“看见了你不拦着他!” …… …… 回到金元坊,钻进书房,方解将房门和窗户都关上,随手将那壶偷来的杏花酿向后一抛。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出来一个黑影,轻轻巧巧的将那壶老酒接住。那身影一转,便又消失无踪。 方解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说道:“这么多年都如此,一个只吃肉不喝酒,一个只喝酒不吃肉……你们两个也不厌烦?” 他坐下的时候,桌子上的食盒已经消失不见。 “就不能坐下来踏踏实实的吃?” 他撇了撇嘴说道。 还是没有回应,喝酒的在喝酒,吃肉的在吃肉。 房梁上,躺着一个身穿大红色衣裙的女子,看不清楚面貌,但身材极婀娜性感。她靠在房梁上,大口喝酒,不言不语。那满满一袋子能有五斤的梨花酿足以放倒下三个边军悍卒,可她一大口一大口的灌进去,竟是脸色都没有变一分。 书架后面,蹲着一个身穿翻毛皮袄,面容猥琐身材枯瘦的老者。他蹲在地上大口吃肉,整整一食盒的狗肉不下七八斤,片刻之间就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将狗肉吃尽,那枯瘦如柴的老者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油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爽!” 他说。 嘭的一声,他额头上被一只酒囊砸中。 “爽你个脑袋!” 红裙女子在房梁上坐直了身子,看着方解极认真的说道:“我没吃饱!” 视酒如饭。 方解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同样用最认真的语气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长大……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马上就要离开樊固去长安城了,我总不能进帝都之前依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万一哪天见了大隋的皇帝,他问我出身何处,我总不能告诉他……老子也不知道吧?” ; 第四章 他在哪儿? (书可以养肥了再看,但收藏不能忘记。没有收藏,我没有动力。) 第四章他在哪儿? 方解问了问题,但没有人及时回答。 红裙女子有一双让男人难以挪开目光的长腿,她坐在房梁上,姿势有些不雅,作为一个女子来说,她绝不应该把自己的腿开的那么大。因为开的大,所以长裙褪到了她的膝盖以上,露出来的两条小腿白的有些炫目,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如果这双腿出现在红袖招里,便会引来无数金客们贪婪的眼神。 如果这双腿的主人愿意,那么必然会有不少人匍匐在她脚下,亲吻她的脚趾,甚至含在嘴里允-吸。 很美的腿,很美的脚。 她没有喝醉,但醉眼朦胧的看着下面仰视着她的那个清秀少年郎。她知道,以这个角度看上来的目光必然会看到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但她却丝毫都不在意。 要知道当年带着这个少年郎从那座久负盛名的大山里逃出来的时候,是她每日给这个家伙换尿布,给他喂饭,甚至在他小时候的大部分夜晚里,这个无耻的家伙总是喜欢搂着她的脖子才能睡着。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那一年,那个败类夜里在她胸脯上摩挲也模索不到什么。 当然,如果她知道这个家伙很小的时候就在捏转那粒粉红的时候心有邪念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败类阉了。 可谁又能想到,还是婴儿的他心理年龄就已经成熟? 她知道他是个天才,但绝不知道他这个天才其实开了外挂。 而蹲在书架后面还在回味着狗肉香味的干瘪老头怔了一下,看着方解认真严肃的表情叹了口气。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从来不会离开自己身边半米以外的剑匣,想着剑匣里藏着的那个大秘密心里就一阵唏嘘。 这么多年来,剑匣一直在他手里。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知道剑匣里藏着什么。 就连沐小腰都不知道。 坐在房梁上的红裙女子就是沐小腰。她的腰很细,非常的细。与之对比,她的臀很翘,她的腿很长。 当年那个人将还在襁褓中的方解交给他们的时候,曾经单独将沐小腰和干瘪老头叫进自己的书房里嘱咐过。但十五年过去,沐小腰不知道那人对干瘪老头说了什么,干瘪老头也不知道那人对沐小腰说了什么。 “商国恨,你来说!” 沐小腰向后一仰躺在了横梁上,一条雪白的大腿从横梁上垂下来来回晃动着。 “原来你叫商国恨。” 方解有些艰难的将视线从大白腿上移回来,看着穿了一件十五年没见他换过的脏皮袍的干瘪老头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就叫大犬” 沐小腰以前一直叫他大犬,因为他的鼻子灵敏到了让狗都嫉妒恨的地步。仙到极处,称大仙。魔到极处,称大魔。狗到了极处……是商国恨。这么多年来,靠着他的鼻子躲过了无数次危机,也找到了无数条出路。方解到了这个世界上之后才发现,原来人的鼻子也可以运用到如此神奇的地步。 一般的毒物,只要在他鼻子前面一晃他就能分辨出来。 他的鼻子甚至能分辨出从面前飞过的苍蝇是公的还是母的,记得当初方解不信,问他如何区分,大犬信誓旦旦的说母苍蝇带着一股子yin-荡骚-味……因为这句话,他被沐小腰毫无来由的打歪了鼻子。 “沐小腰!请你叫我的名字!” 瘦如枯木干柴的老头指着沐小腰咆哮道:“我有名字!” “好吧大狗” 躺在房梁上的沐小腰摆了摆手,看不到她的脸。 “我叫大犬!” “知道了大狗。” 方解不解,他发现自己和这两个人相处了十五年,还是不了解他们,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喃喃的说道:“商国恨……这名字多好,带着点淡淡的沧桑,要是不看见你的模样,这名字也能糊弄几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了……你却不喜欢,难道比大犬还难听?” “因为大犬是主人给他起的名字。” 沐小腰在上面慢悠悠的说道。 “好吧” 方解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告诉我,你们嘴里的主人到底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来都是你们在保护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被人追杀?是不是和你们嘴里的那个主人有关系?如果是,那么请给我一个解释。我总不能一直这么糊涂下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是方解” 大犬认真的回答道:“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方解。” “是啊是啊” 方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这些年我第一百二十七次问你们我的身世,也是你们毫无新意的第一百二十七次给我这个答案。没错,我是方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方解……身边有两个变态高手,但却不能修行的方解,对吧?” 犹豫了一下,他有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变态高手吧?” 沐小腰摇了摇头,大犬却点了点头。 “这个……” 大犬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怅然的说道:“别担心,我一直不相信,你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不会修行?就算是个普通人气穴一百二十八也要开个三五穴,你这样一窍不通的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但我想不到问题在哪儿,你别急,等咱们到了长安之后找个医道大家给你看看。” 方解无语,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不到时候!” 大犬摇了摇头,钻回书架后面蜷缩着躺好:“到时候我把剑匣给你,你自然就知道了。” 方解看了看那个灰黑色脏兮兮的剑匣,眼神里都是绝望。从小到大,他已经不止五百次试过打开那个剑匣,但可惜的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他将视线从剑匣上收回来,看着眼前的账目:“我除了会赚钱,还会干什么?” 躺在横梁上的沐小腰轻轻的叹了口气,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一百二十八穴窍……能通才怪……” 她模了模怀里某处,那件她藏了十五年的东西。 …… …… 距离樊固城数万里之外的长江之畔,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里。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四五具尸体,穿着一样的衣服,但致命的伤口却不一样,如果是经验丰富的验尸仵作看到这些尸体的话,最起码能在这些尸体上看到四种杀人的手法。天下在百多年前大定,格局已成,乱世结束,所以杀人这种事变得不再寻常,今天竟然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不得不让人重视。 从三十里外的县城赶来的捕头方恨水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些尸体。 一样的装束,浅灰色的长袍,身边也看不到有兵器。 方恨水看了看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低声自语:“捏碎了颈骨……杀人的人好大的指力。还有一个用刀的,一个用棍的,另外一个用的是什么?锤?斧?”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尸体,脸几乎被砸平,已经看不出五官的模样,鼻子碎了,眼睛被震的挤出了眼眶,便是嘴里的牙齿都几乎落尽,这必然是重武器重重的砸在面门上造成的伤势,可他偏偏不能确定这重武器是什么。 太大了,不像是是锤或是斧子。 应该是一件很平的东西,如果是锤以这个力度砸在脸上的话,头都会爆掉。 这种死法,让方恨水的脑子里毫无来由的想到一件东西。 蒲扇 没错,就好像一柄巨大的铁制蒲扇扇在这个死者脸上似的。 “捕头!” 不远处,一个捕快从地上捡起来一颗圆圆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却没有看出是什么,这颗东西掉落在沙土里埋住了一大半,若不是他走过的时候蹚起来沙子也发现不了。一个奇怪的木制小球,但上面有一个小孔。 方恨水走过去,将那颗珠子接过来看了看随即脸色一变。 “是佛珠!” 他低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去,蹲下来逐一将那些尸体头顶上的帽子扒掉,当看清了这些人脑袋上的戒疤,方恨水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 “都是佛宗的人。” 他站起来,表情凝重。 虽然大隋对那些张嘴闭嘴渡人渡己的佛宗弟子没什么好感,而且佛宗的人在大隋也没有特权。但这件事确实太不一般了,只怕他这个小县城的捕头是压不住的。佛宗在大隋之外有着绝对尊崇的地位,甚至有几个国家的帝王都是佛宗直接选出来的。 世间最大的权利不是在某个帝王手里,而在大雪山大轮寺里! 大轮明王说一句话,比任何一位帝王的话都要有分量。 佛宗和大隋本土道教历来相处不怎么愉快,如果佛宗借着这件事向大隋问责的话……方恨水打了个寒颤,转身吩咐道:“将尸体都运回县衙,听凭县令大人处置。” 距离命案现场几百米之外的一颗大树上,藏身在浓密树杈上的人见捕快们离开,嘴角挑了挑从大树上一跃而下,几个飞掠就不见了踪迹。转进一片树林,他脚步不停一路冲到林子最深处。 “夜枭……怎么样?” 他才停住脚步,从一棵大树上跃下来一人拦着他问道:“那些大隋的狗鼻子都走了么?” 叫夜枭的男子点了点头道:“走了,不过看样子今天这个小捕头有点本事。横棍……少主呢?” “在里面二里处……你叫她少主还顺了嘴了” “叫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不顺嘴!” 夜枭笑了笑,快步往林子里面跑了过去。 在一棵异常高大的槐树下面,两个人手持兵器戒备。一个是看起来足有两米半高的壮汉,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铁塔似的。长江沿岸的冬季虽然不冷,但总是比不得夏日时候的温热。可这壮汉却精赤着上身,展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这个人身上鲜红色的麒麟纹身。 此人太过于雄壮,让人看了都会心生惧意。他手里拎着一柄巨大的朴刀,刀背竟然比门板还要厚。 另一个是个用斗笠遮住脸的人,垂着头,正在擦拭着自己手里的兵器,很特别的兵器。 那是一对……铜钹。 在大槐树下面坐着两个女子,一个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她怀里抱着一柄剑,没有剑鞘,也没有剑匣。剑身如一泓秋水,动人心魄。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出这女子的样貌,看其身材就已经令人瞩目。 在抱剑女子的身边,也是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十五六岁年纪,支着下颌看着天。 她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在一袭白衣下衬托的更加醒目。她的脸色很白,有些虚弱的白。她的身材瘦弱,单薄的肩膀惹人怜惜。 看眉目模样,她不是那种美的倾城倾国的女子。第一眼看上去,她很普通。如实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五官都很精致,若是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其实也挺迷人。最迷人处,便是那一双明亮干净的眸子。很干净,干净的让人妒忌。这双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或许会与别人不一样吧。 “少主” 夜枭从远处疾掠而来,有些急切的说道:“咱们得走了,追兵还会找来。” “去哪儿?”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有些伤感的说道:“你们还打算让我做多久的替死鬼?” 五个人,保护一个少女。 她说她是替死鬼。 而她替死的那个人,在哪儿? 这是她经常想到的问题。 ; 第五章 好霸道的手段 (收藏) 第五章好霸道的手段 从太阳才升起开始樊固城里就热闹的好像一锅开水,从草原各部族赶来樊固城做交易的牧民们脸上的表情都很愉悦,在樊固城交易是让人踏实且安心的,因为樊固城里有个严苛的汉人将军制定了严苛的交易准则,简单而实效,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 公平买卖。 牧民们用自己手里的货物和金银玉器换取大隋商人们手里的茶叶盐巴和厚实漂亮的蜀锦,各取所需。 一般来说到了正午的时候差不多交易就已经结束,到天黑前城门关闭的这一段时间里,牧民们往往都会迅速的涌入自己中意的地方消遣,或是去茶楼装模作样的学汉人品茶听评书,或者是赤膊上阵在赌场里挥金如土,或者是去红袖招看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绝美舞蹈。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看到红袖招的头号人物息烛芯舞一曲流花水袖。 据说当年有个小部族的王子在看到息烛芯的流花水袖之舞后惊为天人,随即让人抬着满满一大箱子的金银玉器要将息烛芯买回自己的部落里去。结果被人笑掉了大牙,称其为小地方来的小土包子。 一箱子金银玉器就想买息大家……这事确实让人觉着好笑。 恼羞成怒的小部族王子随即下令随从抢人,几十个强壮的草原武士真就冲上去打算动粗,结果被红袖招看门的瘸子老头一个人全部放翻在地,那一天人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那看起来颤巍巍的老瘸子竟是用一只右手把几十个粗壮的草原武士每个人最少打断了三根骨头。 而且每个人他只打了一拳,从开始到结束没用一分钟。 之后赶到的边军士兵们不由分说将所有闹事的草原人拉出去,押到狼乳山下遥遥对着涅槃城全都砍了脑袋。但大家都知道,涅槃城那边的狼骑绝不会出动来救这些犯了错的牧民。这是大隋皇帝杨易和蒙元帝国的大汉蒙哥达成的协议,进了樊固城的牧民,只要犯了错就要接受大隋的刑罚处置。 往往这个时候,涅槃城里的狼骑会在大隋边军撤走之后过来收尸。在狼乳山上随便找一个地方将尸体遗弃,任凭野狼秃鹫啃食。 据说后来那个小部落的埃斤闹到了蒙元王庭,因为他是蒙哥大汗的妻子慧秀可敦的亲戚,结果没用蒙哥大汗发话,慧秀可敦直接让金帐侍卫将那个闹事的埃斤拉出去抽了一百鞭子,身受重伤的倒霉埃斤在回家的半路上又遇到了马贼,最后死无全尸。 当然,大家都知道那马贼是怎么回事。 慧秀可敦可不允许有人败坏自己的名声,她知道蒙哥大汗最讨厌什么。 按照常理,日头已经靠近正南方的时候牧民们已经都跑去消遣了。但今日显然有所不同,在集市上还围着不少汉人的商贩和草原牧民,看着令人震撼的场面心里不住的直哆嗦。 马 竟然有人跑到樊固城里来卖马! 自从大隋皇帝陛下和蒙哥大汗签订了协议之后,双方的交易确实很红火。但有两样东西是绝对禁止的,如果被发现的话立刻就会将商贩或是牧民处死。 中原汉人绝对不许将铁器出售给草原人。 草原人绝对不许将马匹尤其是战马出售给中原人。 当然,随着双方交易的时间越来越久,樊固城里执法的边军往往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中原商人将劣质的铁锅这样的东西卖给草原人,草原人将瘦弱的只能拉车的驽马卖给汉人,这样的交易在暗地里进行还是不会受到惩罚的。 但今天显然不一样。 那个穿着一身肮脏皮袍的商贩,他在兜售的是超过五百匹马,而且还是完全可以装备军队的战马! 而之所以执法的边军没有将这个人抓起来,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他不是纯粹的蒙元帝国牧民,他是个北辽人。 北辽甚至不算是一个国家,是一个紧挨着草原以十万大山为家的半游牧大部族。人口不及蒙元帝国的百分之一,和大隋不接壤,中间隔着一大片隶属于蒙元帝国的草原。但北辽人都极凶悍善战,常年生活在白山黑水极寒之地,让他们的性格也都坚韧而果敢。他们的战士虽然不多,但就连狼骑都不愿意轻易去招惹他们。 北辽是蒙元帝国的附属国家。 北辽和大隋没有直接的贸易往来。 这才是最棘手的。 北辽使臣曾经几次去大隋都城长安觐见大隋皇帝,表示愿意归顺大隋。但皇帝一次都没有见,只是让礼部的人好生接待,北辽使臣离开的时候,往往都会得到很丰厚的赏赐。对北辽的态度,朝廷一直不明确。 所以李孝宗很头疼。 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或许会引起一场争端。 站在集市办公的二层木楼上,李孝宗有些生气的摆了摆手道:“把那些围观的人都清理出去,不管是汉人还是牧民都不要留下……闭市!还有……派人去把方解找来,要快!” …… …… 红袖楼 红袖招 谁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如红袖招这样出色的歌舞团会选择在樊固这座小城落脚,而且谁都不会怀疑,有这样实力的歌舞团即便是去长安也能很快立足,便是在长安城里成为歌舞行的魁首也不一定做不到。 樊固城太小了了些,太偏僻了些。就算种下梧桐枝,又怎么可能引来金凤凰? 对于樊固城来说,红袖招确实是一只金凤凰。 虽然已经在樊固城里定居下来一年半的时间,可红袖招的来历依然神秘。没人知道她们从何处而来,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安心在这个偏僻清冷的地方住下。 虽然这里有座红袖楼,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楼子再豪华也配不上这群天仙一般的女子,就连边城牙将李孝宗到现在都在费解,红袖招的老板是犯了什么傻竟然真的住下不走了。而最让人好奇的是,红袖招只演歌舞不接客的规矩是谁定的。 在红袖楼第二层正对着舞台的地方,有一个雅间永远给人留着。不管这个人来或是不来,这个雅间绝不会让别人走进来。即便是红袖招的当家人也不会轻易进这个雅间,即便是红袖楼的主人方解……也不行。 这楼子是方解盖的,地契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 但他却没有权利也没有实力走进那个正对着舞台的雅间,不只是他,就是樊固城牙将李孝宗也没有权利和实力走进这个雅间。曾经有一次李孝宗试图进入过,但他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都绕不过去那个老瘸子。 方解一直很好奇,这个雅间到底是给谁留着的。 可即便是跟他关系最好的小丫鬟小丁点也不肯告诉他,说这是息大家的严令。在红袖招里有两个息大家,一个是红袖招的当家人息大娘,另一个自然是会跳流花水袖的息烛芯。息烛芯不是息大娘的女儿,但跟她姓息。 闲来无事在红袖招看歌舞的方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二楼那个雅间,摇了摇头问身边坐着嗑瓜子的小丁点:“真不肯透露一些?” 小丁点确实是个小丁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唇红齿白,标志的一个美人胚子。虽然小,但已经美的有些不像话。据说正在和息烛芯学习舞技,将来极有可能成为红袖招的下一个台柱子。 她是息大娘的贴身丫鬟,当然其身份远在一个丫鬟之上。 整座楼子里的姑娘,对小丁点也会客客气气的说话。不说别的,只说每个月她们的分红可都是经小丁点的手发出来的。仅从这一点来看,小丁点在红袖招的地位就不言而喻。 小丫头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绒裙,显得极可爱。 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摇了摇头,很郑重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楼子里最不能说的便是这件事。如果让息大娘知道了我碎嘴子乱说,肯定会打烂了我的**。” “**烂了是可以养好的,可好奇心这种东西是压不住的。” 小丁点白了他一眼,啐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狠的心肠?你只顾着自己的好奇心,就不顾我的**?” 说完这句话她瞬间又醒悟了什么,随即红了脸。 沉默了一会儿,小丁点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方觉晓,你没事就往这楼子里跑,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方解一怔,随即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说吧,是哪个?看你这人还不错,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吃的,我帮你拉个线什么的也不是不成……要是真成了,不管是哪个姑娘跟了你也不算太亏,好歹你也是个有钱人。而且人还不错,像是个专情的。” 方解深深的震惊了:“你这是在拉皮-条么……” “我不收你钱” 小丁点一本正经的说道。 “唉……” 方解叹道:“堡垒果然都是在内部被攻破的,我要说我看上你了怎么办?” 小丁点大惊失色,猛的寒着脸指着方解的鼻子骂了一句:“不要脸!” 方解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什么思想,别的姑娘我随便挑,就不能选你是么?这事要是让息大娘知道了,也要打烂了你的**吧。” “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小丁点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好啊,那你告诉我,那个雅间到底是给谁留着的?” “不行” “我现在就去见息大娘,就说你拉皮-条!” “不要……” “说不说?” “是……是……啊!” 小丁点忽然惊叫了一声,就好像突然被人模了**一样。当然,在红袖招里没有人敢模她的**,她是真的被吓着了。方解有些不解的回头去看,想看看是什么把这个神经大条的小丫头吓成了这样。 “是……是他” 小丁点身子颤抖着看着门口,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来了……竟然真的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让方解看一眼就一辈子不会忘记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衫长袍,一头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眉如远山,眼如日月,看起来极清爽干净,脸色平静,眼神淡然。这是一种能瞬间迷倒一群小姑娘的类型,三十岁左右年纪,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虽然他并不是那种英俊之极的男人,虽然他也不是那种壮硕之极的男人。 有些书卷气,有些落拓不羁。 但看他的装束不像是个有钱人,让方解确信这一点的是……这个人是空手进来的,什么都没带。 进红袖招,哪个男人会空手而来?不背着一包裹银子,根本就没脸进红袖招的门! 当然,方解经常以房东的身份来蹭茶喝。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解的目光,那个看起来平凡但偏偏感觉帅的一塌糊涂的中年男子也将视线缓缓的移过来。淡淡的看了方解一眼,忽然眉头微微一挑,忍不住又多看一眼,随即极轻的咦了一声。 “好霸道的手段!” ; 第六章 如果那里也留不住我 (郑重认真求收藏) 第六章如果那里也留不住我 青衫长袍的男子一进门就吸引了方解的注意力,说实话,这种男人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会成为人们瞩目的存在。不管是身处在闹市之中,还是庙堂之上。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光鲜,看起来稍显寒酸。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人哪怕是站在一群身着锦衣的豪门子弟之中,也绝不会被人遮挡住他的光彩。 看似淡然却炽热如火的光彩。 方解奇怪中透着一些嫉妒的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种人,不需要用言谈来显示自己的博学,不需要用穿着来显示自己的地位,不需要用金钱来显示自己的富有,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拥有极强大的气场。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方解从心里觉得。红袖招舞台对面二层楼上的那个雅间,就该是专门为这个人留着的。 如果是为一个巨富商贾,为一个锦衣高官而留着,那么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俗气。红袖招虽然只是个歌舞行,这里的女子身份虽然说不上高贵。 但 红袖招从来不是一个俗气的地方,息大娘也从来不是一个俗人。 方解看着那个男人的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请他喝一杯酒? 这个念头才生出来,那个青衫长袍的男子已经在那个老瘸子的引领下直接登上了二层楼。方解第一次看到,那老瘸子会对一个人毕恭毕敬。在楼梯转角处,那个男子回头再次看了方解一眼,似乎对他有点兴趣似的,虽然离着比较远,但方解还是看出了那个男子眼神中一缕淡淡的却丝毫也没有隐藏起来的意味。 可不仅仅是好奇,还有……厌恶。 他厌恶的是什么? 方解不知道,也没时间去猜测,因为就在那个男子登上二层楼的时候,门外冲进来几个边军士兵,不由分说拉了方解就往外走。 “将军找你,快去市场那边!” 找到他的付宝宝脸色有些难看,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显然红袖招不是他找来的第一个地方,说不定他已经跑了半个樊固城。 “什么事?” 方解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口气跑到市场监督衙门那座新盖起来没多久的木楼里,方解大概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市场里那数百匹高头大马就在那站着,穿脏皮袍的北辽人靠在木桩子上看似悠闲的吹着笛子,乐音却有些发颤。 之所以方解一眼便认出那个穿皮袍的是北辽人,是因为北辽人特殊的模样。这是一个奇怪的民族,在方解第一次知道这个民族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宫廷剧盛行的朝代。 北辽族的男人,留辫子。 如同方解熟知的某个朝代的男人们一样,额头剃的溜光,后面却梳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看起来有些怪异。 方解大概知道北辽人的态度,他们不甘心受到蒙元帝国的打压,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示愿意归顺大隋帝国,但或许是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大隋的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对北辽人的请求作出什么表态,极寒之地的十万大山占地虽然广阔,但确实太贫瘠了些,皇帝陛下不会因为这块贫瘠的土地这个落后的民族去和蒙元帝国开战。 “想个办法!” 李孝宗看了方解一眼,眉头皱的很紧。 “怎么进来的?” 方解没有回答李孝宗的话而是反问:“这么多战马,怎么进的城?” “今天当值的李敢当就他妈的是个白痴!” 李孝宗愤怒的咆哮道:“收了那个北辽人一块金子,就把人放了进来。把他找来问话,他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跟我说放进来的不是蒙元人,是北辽人。大隋帝国和蒙元帝国之间的协议,对北辽人无效!” “这个家伙……” 方解忍不住苦笑一声,他知道李敢当是贪财出了名的。 “不过,李敢当说的倒是不错!” 方解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道:“皇帝陛下和蒙哥之间的协议,似乎没有提及北辽人吧?那么北辽人也就不在协议的约束范围之内……如果蒙元帝国的人因为这件事纠缠,也纠缠不出个一二三来。这件事最终会由礼部那些官老爷们去和草原蛮子扯皮,我听说礼部的官老爷可一个比一个骄傲且刁钻。论扯皮的功夫,草原蛮子当然不是对手。” “你的意思是……就当没发生过?” 李孝宗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那怎么成!” 方解一本正经的说道:“大隋和北辽人之间可是没有贸易往来的,北辽人做生意,向来是和草原蛮子交易……当然,就因为这个他们肯定吃了不少亏。但毫无疑问的是,北辽人自己找上门来是不合规矩的!对于没有经过大隋朝廷允许就上门来的外族人,而且进入了大隋边城的外族人……” 方解看了李孝宗一眼:“是不是一律视为侵略者?” “道理上,是这样。” 李孝宗想了想说道。 “那么将军还在等什么?” 方解笑了笑问道。 “方解!” 李孝宗使劲拍了方解的肩膀一下:“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 当天下午的时候,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就在樊固城里传播了出去。带着不下五百匹战马来做交易的北辽人被将军李孝宗亲自带兵拿下,北辽人的战马被没收,三十几个北辽汉子被铁链锁了关进了樊固城的地牢里,据说受到了严刑拷打。 这件事被狂风卷着似的传播了出去,没多久狼乳山脉对面涅槃城里的蒙元守军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千夫长阿古达木没敢耽搁,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往二百里外的满都旗旗主满都拉图的驻地赶去。 蒙元帝国疆域之辽阔当世第一,曾经有人说过蒙元帝国历任大汗最困扰的一件事就是,他们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拥有多大的领地,拥有多少臣民。因为蒙元帝国的疆域太大,大到没有办法测绘出来。 蒙元帝国分设四十八旗,最小的一个旗也管理着上千里草场。距离大隋边城樊固最近的是满都旗,旗主满都拉图是个强硬的主战派。蒙元帝国的旗就如同大隋的郡,大小不一,旗主的人选都是由蒙元帝国第一任大汗任命,然后世袭。 满都拉图是个狂热的好战之人,曾经不止一次请求蒙元帝国大汗蒙哥进攻大隋。 不过据说这个家伙有六个妻子,其中三个都是汉人。 发生在樊固城的事会不会成为蒙元帝国和大隋之间战争的导火索,这谁也说不清。但李孝宗知道自己必须随时做好准备,他下令八百边军全部取消轮休,集结起来以防蒙元帝国的人突袭。同时派人往郡治济北城报信,请郡守吴佩之定夺。 消息传到济北城里,吴佩之立刻就吓了一跳。 他只骂了一句李孝宗是只猪,然后立刻写了一份奏折派人用千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长安城。济北郡距离长安……不止万里,谁知道消息到了长安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打起来了?为了保证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吴佩之一边调集全部郡兵集结备战,同时写信派人送去三百里之外的右侯卫大营。 大隋右侯卫五万精锐府兵,可是大隋西北边陲之屏障! 右侯卫大将军李远山也是出身陇右李家,是李家嫡系出身。此人战功赫赫,极受皇帝杨易信任。说起来,能荣任大隋十二卫府兵大将军的,哪一个不是功勋卓著?哪一个出身不是显赫世家? 相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李孝宗这样的小小边城牙将真的不值一提。李孝宗都不值一提,那就不必说身上只有个斥候队副这样不入流职位的方解了。 而此时这个不入流的小人物,正坐在地牢里侃侃而谈。 “这件事是你们北辽人做的太白痴了。” 方解看着为首的那个北辽汉子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样做图谋的是什么?想逼着蒙元和大隋动武?逼着大隋接收你们?白痴!连我这样的边城小吏都看得出来,朝廷里的那些大人物难道都是瞎子?” 方解狠狠的瞪了那北辽汉子一眼:“你以为,凭你们这样劣质白痴的计策,就能将两个帝国拖进来?你以为你们北辽人有这个资格?你想的太天真了,我敢打赌,这件事不管是传到蒙哥的耳朵里,还是被我大隋的皇帝陛下知晓……最多不过一笑而已。” 站在李闲对面的北辽人年纪在二十四五岁上下,身材壮硕,立眉,怒目,脸瘦长,唇薄凉,看面相就是个心志决绝的家伙。 “这位大人!” 北辽汉子抱了抱拳道:“我承认您猜透了我们的心思,而且结果或许正如您说的那样。但只要大隋和蒙元开战,我们北辽人再倾尽全力协助大隋击败蒙元,难道皇帝还会不接受我们?您或许永远也不会了解,我们北辽人想要换一个地方为家的心愿。” “我就不明白了!” 方解猛的站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子问:“老老实实的过生活有什么不好?非得打仗死人你们才开心爽快?难道死多少人你都不在乎?你就不怕蒙哥一怒下令灭了你的部族?守着自己的家园好好过,不成?” “大人……” 北辽汉子看了方解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您一定没有去过十万大山,所以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多冷。也许您以为,樊固城的冬天就已经很让人难以接受了,但在我们的家乡,樊固城现在的天气比我们的春暖时节还要暖和!如果你去过十万大山,您才会知道什么叫做寒冷,令人绝望的寒冷。” “我们北辽人不惧怕严寒,我们惧怕的是被灭族……从蒙元帝国上一任大汗开始,每隔五年,蒙元对我们的部族就会发起一次招募,说是要招募壮年汉子加入狼骑。但事实上,那些被带走的汉子都被屠杀在半路。因为蒙元人害怕,他们不想我们的部族强大,就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来屠杀我们的族人,这样下去……不出三十年我们的部族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看着方解一字一句的问道:“您觉得我们不该去抗争?” “你叫什么名字。” 方解问。 “完颜离妖” 北辽汉子回答道。 “好吧,完颜离妖……你们北辽人会打铁么?” “当然!我们部族战士们手里的弯刀,比蒙元狼骑手里的刀子还要锋利!可是……我们没有铁。所以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器,没有足够的羽箭,无法抵抗蒙元人的狼骑。” “会有的。” 方解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安心在这里住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带到一座非常大的城池里,会有比我级别高也不知道多少的大人和你说话,说不定,对于你来说这是件好事。” “最后……” 方解温和的说道:“我家将军说,让我替他谢谢你的战马。” “别客气” 完颜离妖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北辽人最缺的是铁器和盐巴,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战马!而且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北辽人拥有耐寒的战马。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之所以蒙元人总想着灭我的族人,是因为我们北辽人的寒骑兵是唯一能冲到大雪山脚下的骑兵,所以佛宗的人不允许我们拥有这样的实力。佛宗……那是一群恶魔!” 方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红袖楼的二层雅间里。 “你来了” 眼角上已经能看到鱼尾纹,但面容依然令人着迷的息大娘看着面前的男子说话。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句废话。看不出具体年纪的息大娘脸色平静,但心口起伏的幅度却远比平时要大。 依然高耸的胸脯令人目眩,充满着成熟女子的魅惑。 “要走,所以先来。” “又要走?去哪儿?” “时间最神秘之地” 青衫男子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总是要去的,不然会很遗憾。” 息大娘怔住,眼角缓缓的流出一道泪痕:“你就没有别的遗憾?” 凄婉,无助。 “如果那等凶险之处也留不住我,我会回来寻你。” ; 第十一章 进不去 (这章很香艳,收藏之后更香艳。) 第十一章进不去 李远山是陇右世家出身,他的父亲李乱世袭开国郡公,因为军功卓著而晋封为国公,他是嫡长子,李乱死后,这唐公的封号就由他继承。陇右世家,最大者为李姓,其次为刘姓,再次者为虞姓。陇右,在大隋河西道,距离山东道三千七百里之遥。 大隋取士,虽然以科举为主,但不可否认的是,真正掌权者皆是世家出身之人。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六部官员,从四品以上的大员十之**出身世家。大隋二十四道,二十四位总督,这些权势熏天的封疆大吏,只有河北道总督袁崇武是寒门出身。 虽然十六卫的大将军在品级上低于各道总督,但军政分开,总督是正二品的大吏,却没有权利节制十六卫战兵,手下的兵权也只是州郡的郡兵。但是比起战斗力来,郡兵和战兵绝不可同日而语。 而十六卫的大将军皆是陛下最信任之人,也差不多身上都有国公显爵。各道的总督,见了这些大将军反而要行礼。前朝是以品级定尊卑,而大隋是以爵位定尊卑。比如前朝的国公,若身上只有五品官职,见了四品官员也要行大礼。而在大隋,爵位高于官位。 二十四道的封疆大吏,没有一个爵位高于县侯的。 这十六卫的大将军,除了兵部的虎符和皇帝的旨意之外,哪怕是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正一品大员,也没有权利调动。而除了战兵之外,大隋兵马战力其次者是各亲王属地的门兵,这些亲王在自己的领地内等同于皇帝,士兵的装备物资不从朝廷出,而从他们自己的府库里出,门兵就是亲王们的死人武装力量,自然舍得投入,所以门兵的装备也极好。 各地的郡兵装备物资由朝廷供给一半,另一半由当地官府自行补给。但地方官府收上来的赋税钱粮,大部分都要上交国库粮仓,剩下的本就不多,若是再碰上一些贪财之官,就更没有钱装备郡兵,所以郡兵的战力与战兵和门兵相比差之太远。 十六卫战兵,其中十卫驻守各地。两卫拱卫东都,四卫驻守在长安东西南北四方。 李远山坐镇大隋西北,权利虽然比不得山东道总督杨善臣,但说起来,杨善臣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说话。 所以,御书房秉笔太监吴陪胜就算在宫里再得宠,也绝不敢在李远山面前放肆。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明白一个道理。就算皇帝对他再好,若是因为他得罪了李远山,皇帝也绝不会站在他这边,如果李远山一怒杀了他,皇帝最多下旨责备一番了事。 大隋的宦官,没有实权,再得宠也没有用。 尤其是那些各道的总督,各卫大将军,这些人更是不能惹。 在卧仙山大军营地中,半山腰一棵大槐树下建有一座凉亭。这凉亭的位置选的恰到好处,在山腰一处突起的地方搭建。延伸出山体的巨石上,有巧夺天工之美,远远的看过去,这个地方正是卧仙山这个躺着的仙人的鼻子。 只是这个时节,却并不适合坐在这个地方。 才过了年没多久,河东道又是大隋西北最冷的地方,这半山腰凸起处,更加的风寒冷冽。凉亭里又是四面透风没个遮挡的东西,顺着山坡卷过来的山风刀子一样在脸上割着,生疼生疼的。 吴陪胜紧了紧披着的厚重大氅,还是觉得冷风能轻而易举的钻进自己衣服里。在这个地方,让他坐都坐不住。这凉亭要是放在夏天,绝对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可这个时候,时间久了能把人冻死。 “我的国公爷,怎么挑了这么个好地方。” 吴陪胜冻的鼻涕直流,在亭子里来回小跑。 李远山坐在石凳上看着吴陪胜笑了笑,歉然道:“你也知道,这个地方虽然冷了些,但却有个好处。” “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处?” 吴陪胜跺着脚好奇问道。 “谁都看得到,我在这里请你喝酒。但谁都听不到,你我说些什么。我约公公在这个地方相见,公公想必早已经猜到了我有话说。不然……公公怎么可能在陛下面前那么炙手可热?” 李远山依然穿着那身显得单薄了些的国公朝服,但脸色却没有一丝改变。山风之巨,便是右骁卫七虎将中修为最好的殷破山也不敢在这个时节这个地方久留。虽然他那一身横练的功夫赤-身刀枪不入,但寒风之威又岂是寻常刀剑可比的。 听到这句话,吴陪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唐公,这次随着大理寺和兵部的人巡查,就咱家一个闲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李远山摆了摆手打断。 李远山将面前的食盒打开,微笑着说道:“公公难道不好奇,这奇寒之地我能请公公吃什么?酒可以温着,但菜却端上来就能冻住。” “好奇” 吴陪胜点头道。 “就这一个菜,公公不要觉着李某寒酸就好。” 李远山把食盒推到吴陪胜面前,吴陪胜弯腰看了看眼睛顿时睁大。食盒里就一张纸,但是很特殊的纸。 “我知道公公你老家是江淮道江都郡人,几年前我在江都城里置办了一座前后五进的宅子,本想清闲时候去享受一番江南风光,可惜一直无法得偿所愿。宅子一直没人住,快荒废了。我驻军西北没有陛下旨意不得妄动,想跑去江都水边怕是没机会了。公公清廉,从不收金银。家中也没什么亲人,将来出了宫养老的地方也不好现找……” “使不得!” 吴陪胜连忙推辞:“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咱家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陛下会知道?” 李远山笑了笑道:“陛下即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对身边亲信之人,陛下向来心软。而且,公公你安心,我也没什么忤逆陛下之意的事求你。” “真的?” “真的。” 吴陪胜看了看山下,大营里的人就好像蚂蚁一般大小。他笑了笑将房契收好,然后打着寒颤行礼道谢:“那咱家就谢谢唐公的慷慨恩义了。” …… …… 方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在金元坊后面一个独院里居住,等他第二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那张舒服的大床上。第二次醒过来,非但小月复里依然如有一团火烧着似的,脑袋里也疼的厉害,全身上下都肿了起来,便是眼皮都没逃过,一双本来挺大的眸子几乎被封住,只能睁开一小条缝隙。 看东西极模糊,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几乎发不出来声音。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的。因为嗓子里干的厉害,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干涩沙哑的申吟。 但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房间,因为这房间里有他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源自沐小腰身上。她是一个身有异香的女子,闻着令人心旷神怡。有她在屋子里,也不知道省了多少檀香。 而女人身上的这种香味,比起檀香来更是要胜过不知多少。 “你在?”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 “大掌柜,您可是醒了。” 声音不是沐小腰的,她也不会称呼自己为大掌柜。方解虽然脑袋里疼的如同要裂开一样,但神志却清醒的很。他从声音中判断,说话的是金元坊赌场里四大荷官之一的金凤。这名字虽然俗气,但金凤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而且经过方解教,苦练了一年之后,她摇骰子的本事绝不可小觑,这两年来,还没有那个客人能赢的了她。当然,这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在方解之前,根本就没有骰子。 金凤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身材娇小。最出彩处是她的小嘴,极其性感。这妮子是樊固城里一个孤儿,父亲是边军,有一次巡逻的时候被山狗围住活活咬死,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母亲一病不起,没熬两年就病死了。 金凤身材不错,虽然比不得沐小腰,但也是不多得的美人,小家碧玉,看着很养眼。她的手极为灵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成为金元坊四大荷官之一。 恰是在金元坊开业那天她娘亲病逝,方解便收了她做荷官,精心培养,现在已经是金元坊不可或缺的人。 “眼睛看不清东西,但还是知道你在。” 方解说谎,绝不会脸红。再说,现在他就算脸红也看不出来。 方解喝了金凤递过来的水之后嗓子里好受了些,轻声轻语的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金凤扶着方解躺的舒服些,为他盖好被子:“是巡城的边军发现您的,当时您全身**躺在大街上,身上看着被人打过似的,巡城的边军队正恰是李敢当,立刻带着人把您送回来了,二掌柜连忙请了郎中给您看过,却看不出这伤是怎么来的。刚才李将军亲自来过,您没醒,李将军坐了会儿就走了,特意吩咐我好生照顾您。” 说到这里的时候,金凤已经忍不住心疼的掉了眼泪。 “这是谁这么龌龊阴狠,把您打成了这样。” “呃……” 方解自己还糊涂着,他倒是宁愿相信是被人打了一顿:“天黑没看清,被人蒙住头脑就一顿打,昏了过去,是谁我也不知道。” “李将军说要严查,边军出动了两个队的人手在城里搜呢。” “没事……放心吧。” 方解苦笑一声,他现在也想明白绝不是杜红线对自己怎么了。说不定,是那个青衫男子搞的鬼。可无冤无仇的,他干嘛把自己弄成这个德行?当时在红袖招,他就觉得那青衫男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同寻常。后来在云计狗肉铺子里,他已经微醉,倒是失去了警觉,可那个青衫男子看着不像是个恶人啊? “叫人怎么放心,大掌柜……还疼不疼?” 金凤垂泪,看着方解肿成猪头一样的脸心疼的问道。 “过几天就好了。” 方解叹了口气,然后忽然警觉一件事。想到这件事,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或是发现他脸色有异,金凤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厉害?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也不是……只是发现有些不妥。” 方解有些痛苦,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全身无一处不疼的,为什么偏偏……偏偏那个地方毫无知觉?金凤,你告诉我……那里是不是被打坏了?” 金凤俏脸一红,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有……是我服侍您躺好的,您当时身子赤-luo着,所以我看的仔细,那里……那里好好的,只是……只是……看起来大了许多。” “可为什么一点知觉都没有?” 方解担忧道:“万一坏了……” 金凤轻轻的把方解的被子拉开,偷眼看了看脸色羞的更红了:“还直挺着,看着怪吓人的。” “我动不了,你帮我动动它,我看看有没有感觉。” “噢……” 金凤红着脸应了一声,想用手去触碰却又不敢,唯恐碰疼了方解,她手灵活温柔却还是担心,最终咬了咬嘴唇,俯身张嘴想去含住。 方解觉得脑海里的疼痛顿时一轻,不由得庆幸:“幸好幸好,就这东西感觉还正常。你再来试试,嘴巴张大一些。” 金凤红着脸,吐出丁香小舌轻轻在那东西上舌忝了舌忝,来回按摩一样围着绕了一圈,然后张大嘴巴想吞进去。来回试了几次,最终沮丧的坐直了身子:“大掌柜……肿的太大了些……我……我含不进去。” ; 第十二章 很大很大 (继续求收藏) 第十二章很大很大 “或许是这世上无耻之人见的不多,所以在我看来你在无耻上倒是天下第一,一骑绝尘,无人可及。” 入夜之后,金凤被方解好说歹说劝回了回去。沐小腰和大犬这才从藏身处出来,目睹了刚才那香艳一幕的沐小腰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当看到这个已经几乎瘫了的人却在金凤品箫的时候,还挣扎着抬起手捏住那少女胸脯让她更加的恼火。 她走到方解床前,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方解讪讪的笑了笑道:“我这只是正常的医疗检查……我总得对自己的身子负责不是?” “检查没错” 大犬商国恨不习惯坐着,他宁愿在一旁的地上蹲着:“只是检查的时间久了些,非得等到喷出来检查才算完成?就算要喷出来,你就不能配合些尽快喷出来?” 方解认真道:“我就是为了检查是不是还能正常喷出来。” “结果你满意了?” 大犬笑问。 “不满意……喷的一点也没比原来远。” 沐小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丢在一边。方解顿时觉得身上一冷,想抢回被子奈何手脚疼的根本不听使唤。可怜他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沐小腰,奈何现在他的眼睛里根本什么意思都传达不出来。 眼皮肿的老高,眼睛眯着一条缝难看的要命。 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沐小腰随即叹了口气:“大狗……这是我第一次觉着,原来你看起来没那么丑了,他现在这模样,还不如你……全身上下肿成这个德行,居然还有心思让那丫头给你吹!” “吹这个字用的真妙!妙到了极处!” 方解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无法阻止沐小腰,索性认了命,愿意看就随便看去,反正从小也没少看。 商国恨嘿嘿笑了笑,凑过来看了看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肿的很大,小方解,你知不知道现在很霸气啊。” 方解得意的笑了笑:“日后更霸气。” 日后两个字,说的格外给力。 “呸!” 沐小腰啐了一口,伸手在方解小月复上按了一下。才一触碰,方解顿时喊了出来。只是他的声音却根本没有发出去,张大了嘴巴干嚎。他虽然剧痛,可也知道一旦喊出来外面金元坊的伙计肯定冲进来看他。沐小腰和大犬跟在自己身边的事,樊固城里没一个人知道,李孝宗也不知道。 沐小腰比划了一下方解小月复上那五个指印,皱着眉头喃喃道:“是个男人,手掌很宽厚。手指修长,以五指发力,力道却同时封住了气海丹田。好诡异的手法,好霸道的修为!大犬……当今江湖上能做到这点的,有多少人?” 商国恨摇了摇头:“不清楚,但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 “你们知道我怎么了?” 方解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沐小腰摇了摇头:“如果下手的人是要杀你,那么你早就碎成一滩肉泥。但他到底做了什么,我还想不明白……咦?” 前面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中的惊讶还是瞒不住人。 “怎么了?” 方解立刻紧张的问道。他知道沐小腰和商国恨都是高手,虽然不知道有多高,但肯定是世外高人的那种高。这一声轻咦,让他顿时紧张害怕起来。 “居然……” 沐小腰转过头看向商国恨,一脸的不可思议:“居然……通了!” 商国恨脸色一变,伸手按住方解的手腕,片刻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他娘的不可思议,小方解,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啊,竟然用这么霸道的手段替你通了气海,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通了?” 方解感觉自己的心都快挑出嗓子眼了,激动的下面那个东西都忍不住跳了几下。沐小腰眉头皱了皱,随即扯过被子给方解把身子盖住。她转过头装作去倒水喝,掩饰住脸色上微微的红晕浮现。 “确实是通了。” 商国恨肯定的说道:“脉象上起了变化,这瞒不住人。” “通了多少?” 方解忍不住急切问道。 他心里却想到,我就说那青衫男子不像是个坏人,想不到竟然这么大本事,沐小腰和商国恨想了十五年办法都没做到的事,那青衫男子竟然旦夕之间就给解开了。由此可见,那个青衫男子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的高。 “气海通了,一百二十八处气穴……” 商国恨看了方解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通了一处。” …… …… “你不要这样沮丧……通了一穴总比一穴不通要好的吧?一穴不通的时候,你就算身体锻炼的再强壮最多拉开两石的硬弓,虽然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佼佼者,可终归只是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这一穴通了之后……” 商国恨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勾起方解一些好奇。 “怎么样?” “你就能拉开两石半的硬弓!最起码,就是普通人中罕见之辈了。” 噗…… 方解就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力气全都被重新掏空。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房顶说道:“你不必骗我,普通人气海一百二十八处穴位也要开三五处,而我这般煎熬之后却才只开了一处。寻常人能拉开两石半的硬弓确实罕见,可军中那么多可以修炼之人,比如李敢当……虽然只是个下一品的武者,但拉开两石半的硬弓也是轻而易举。真打起来,我体魄再强也不是他的对手。” “也不是,练体终究不是没有前途。” 沐小腰或是于心不忍,看着方解轻声道:“我知道在大隋朝廷右骁卫中有个叫殷破山的将领,也只是练体而不修内功,一身横练太保的功夫也是极了不得的。刀剑不入,箭斧不侵,阵前杀敌也罕逢敌手。” “练的好像石头人一样硬邦邦的有什么意思?” 方解叹了口气:“算了,趁着这段日子无法走动,我把算学和音律方面的书册多看一些,等身子好些咱们就启程往长安去。盛夏时候便是演武院开门授课的日子,再不动身,此去长安万里迢迢怕是迟了。” “也好。” 沐小腰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道:“在这个地方住了这许久,我们两个竟是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一步。等到了长安就不必这么藏着,扮作你的随从也无妨。” “厌烦了?” 方解问。 沐小腰摇了摇头:“初时在这屋子里不出去,倒是安逸的令人着迷。只是这样的日子久了难免也会烦闷,前十二年都是浪迹天涯的飘荡,现在倒是怀念以往那日子了。” “你说……他们如今在哪儿?” 方解忽然问了一句,很突兀。但沐小腰也好,商国恨也好,都明白他问的他们指的是谁。这三年,方解经常会问这句话。 “或许活着,或许已经死了。” 商国恨叹息一声。 “不会。” 沐小腰想了想说道:“若是他们死了,咱们也不会有这三年安稳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与咱们相隔数万里也说不定。当时商量好的,他们往东南,咱们往西北。” “那个女孩……一定很恨我。” 方解轻声道。 “怪她命不好吧……” 商国恨道:“前十二年,我们都将你打扮成女孩,那些追兵从没见过你,认定了你真就是女孩。十二年前让你换了男装,又抓了一个与你面貌有二三分相似的女孩带走。要瞒过追兵也不是太难,咱们又是逆着追兵走过来的,应该还没有被人发现。小腰说的没错,若是那女孩死了……那些人发现不对立刻就会逆向查过来。” “希望她不会死,好好的活一辈子。” 方解喃喃的说道:“终究是我亏欠了她。”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么? 他问商国恨。 “是从江南沫家偷出来的女子,好像问过她叫什么……可我忘记了,你知道我记性一直不好。” 商国恨歉然道。 “沫凝脂” 沐小腰纵身上了房梁,躺下之后淡淡的说出这个名字。 “是个美人胚子。” …… …… “能不能看出是谁的手段?” 商国恨见方解睡熟了,伸手在他脖子穴位处按了一下,方解身子一歪便昏了过去。以往他和沐小腰谈话,方解睡梦中也不知道被他这样按过多少次。他走到房梁下,看着沐小腰问道:“我总觉着有些怪异。” “看不出,这样的手段江湖上谁能使得出来本屈指可数,可算来算去,能使出这手段的人离着樊固最近的,是卧仙山上那个野人。听说前几年被李远山囚禁在铁笼里当野兽养着,肯定不会是他。咱们虽然不出屋子,樊固城若是来这样的高手咱们也能感觉到。除非……这个人强到咱们都感觉不到。” “不可能!” 商国恨道:“就算感觉不到,我鼻子也能闻到。” “不想了,反正是对方解有利无害的事。这人既然出手,就不会害了他……倒是省却了你我费一番事,不然……为了不让方解被毒蛊吸成干尸,咱们就只能以本身血液滋养,一直到找到葵芫花,芳沁草,七角蛇这三味极罕见的药物。可天大地大,要集齐这三味药材哪是那般容易的,便是耗死你我,也未见得找的到。” “是他造化大,运气好。” 商国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火炉:“你锦囊里是让毒蛊苏醒的药丸,我剑匣里是驱使毒蛊的法子。只需训练十日,他就变成一具尸人,无痛无觉,只知道听命行事。我想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十五年,我日日在想,也想不通。毕竟方解是他的……”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沐小腰仰躺在房梁上说道:“反正咱们都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所以还是赶快去长安的好,这里毕竟不安稳。长安城演武院,清乐山一气观,武当山三清观,这大隋能让那些人忌惮的也就这三个去处。清乐山,武当山,容不得咱们,只有去演武院。” “东楚蓬莱阁,南燕墨溪苑,十万大山的一品山庄,这些地方都算得上盛名之地,但也藏不住咱们。” “只有大隋,只有长安。” “听说长安很大很大。” 商国恨说:“有一百个樊固城那么大。” “很大就很好。” 沐小腰认真的说道:“很大,住到死也许都不会闷。” “那就住到死!” 商国恨使劲点了点头,眼神希冀。 ; 第十三章 二十五个 (咣咣的求收藏!) 第十三章二十五个 出了正月之后天气似乎一点也没转暖,樊固城甚至又飘起了一场大雪。不过比起狼乳山那边来说还要好些,毕竟草原上无遮无拦,一望无际数百里内连个山包都没有,风从北边吹过来没有东西阻挡,再加上蒙元帝国没有几座大城,牧民喜欢住帐篷,风显得尤为狂烈。 风里夹杂着雪,被草原人称为白毛风。一场白风一场灾,白毛风就是草原人的噩梦。而每每想到这个,樊固城里的汉人们就很开心。樊固城里的百姓不耕种,这鬼地方天气冷的时候有半年,庄稼长的还没野草高。他们之前靠朝廷补给,现在靠贸易。所以他们丝毫都不担心风大天寒,反正樊固城里的粮食三年都吃不完。 因为下雪的缘故,边军正常的操练都被李孝宗免了。但边军士兵不能回家,因为前阵子北辽人贩卖马匹的事,蒙元帝国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得防备着。大隋建业七年的时候,这座小城能挡得住蒙元四万人马,能挡得住满都拉图的老子满都狼。李孝宗可不愿意自己在任的时候,挡不住满都拉图。 “方解已经半个月没来报备了吧?” 已经从陪戎副尉升为校尉的李敢当蹲在地上点上烟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下的黑手,按理说方解那小子功夫不错,虽然不能修炼但对付寻常大汉七八个不成问题,怎么被人打的那么惨。再说,这樊固城里谁会恨他?” 烟叶子是樊固城百姓自己种的,被称作烟炮,很呛,劲头很足。 “要不咱们一会儿跟将军去请个假,看看方解去?” 付宝宝捧起地上的雪搓着脸,雪虽然凉,但搓过之后用不了多一会儿,脸上就会暖过来。他是斥候出身,有些习惯总是改不掉。当初跟他一个斥候队的人都死了,他宁愿不做斥候队正,也要求转到普通队伍里来做个伍长。有时候死亡见的多了不会变的冷漠淡然,反而会更加的怕死。 “将军严令,谁也不准离开大营。” 李敢当叹了口气道:“平日里看那小子不讨人喜欢,可几天没见倒是真想的慌。” “队正,你是想方解,还是想狗肉火锅?” 邱小树凑过来笑着问道。 “滚你娘的蛋!老子这是手足情深你懂不懂?” 李敢当白了邱小树一眼道:“你看看你那个贱人的样子,一点义气都没有。要我说,真要是到了生死关头,你这人第一个是叛徒,心里只有狗肉火锅而没有同袍的人,老子算是看清你的本性了。方解挨打的当天,要是你在场说不得也会逃走。” 邱小树脸一红,想辩驳却最终忍了下来。 李敢当抽了一口土烟道:“咱们既然有缘分在一个大营里,那就得珍惜。方解是咱们的兄弟,命都在一柄横刀上绑着。他受了欺负,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回头我再去央求下将军,明日带着咱们队的人再去查查!” 付宝宝使劲点头道:“队正说的没错,有你做我们队正,也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方解要是知道了,也会感念你的好。” 正说着,忽然看见远处大营辕门外突兀的出现一队人马,都披着白色的披风所以到近前才看清,骑着高头大马,人数不多,只有三五十人左右。为首的那人从腰畔摘下来一块牌子递给守门的边军士兵,士兵看了看连忙跑进大营里直往李将军的大帐去了。 “什么人?这么嚣张……到了大营门口都不下马。” “虽然现在比先帝的时候强了些,但整个右骁卫也凑不出两千骑兵。这些人的战马远远看着就都不是俗物,必然是大有来头的。” 李敢当才说完,就看见李孝宗从大帐里走出来,看了看辕门方向,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了过去。 “听说朝廷派了大理寺和兵部的执法使来巡查,莫不是到了?” 邱小树猜测道。 李敢当瞪了他一眼:“怎么?看见朝廷里来的大人物了,打算过去巴结巴结?” 邱小树忍了忍心里的火气,站起来往营帐方向走了。李敢当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道:“付宝宝,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不会安排邱小树断后么?” “不知道,为什么啊?” 李敢当道:“这个人,心思百转可惜是个没胆量的,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说明他心地不正。这样的人,我可不敢把咱们的后背交给他。战场厮杀,兄弟们的命本来就他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让咱们连后路都保不住的事老子不干。” “不会吧。” 付宝宝惊讶道:“我看小树不错啊。” “你看不错?!” 李敢当认真道:“真要遇到了危机,我能把你们挡在自己身后,他这样的人……只能逃到你们身后。方解虽然怕死,但方解够义气。真有事,方解不会逃。所以我把你们当兄弟,把方解当兄弟。” 付宝宝感动道:“有你在,咱们队幸福!” …… …… 李孝宗偷偷看了一眼高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那个太监,心里虽然恼火却也不能发作。毕竟这个太监的身份特殊,是御书房秉笔太监。这个位子,可是紧挨着大隋皇帝陛下的人。他有时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前程。 “吴公公,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李孝宗抱了抱拳说道。 “李将军客气了……” 坐在李孝宗椅子上的吴陪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家奉了陛下旨意,跟着大理寺和兵部的大人们密查四道军务账目,自然不敢大肆宣扬。若是到哪儿之前先被人知道了,这账目也就不好查了。办不好陛下的差事,回了长安可没我们几个好果子吃。” 李孝宗极厌恶这个太监说话的腔调,可表面上却不显示出分毫:“公公说的是,既然公公是来查账目的,那稍后我让人把所有的账目都送上来。” “不急。” 吴陪胜摆了摆手笑道:“既然到了就不急,咱家一路赶来半路又遇到大风雪,饥寒交迫……怎么,李将军不打算请我们喝杯酒暖暖身子?” “是我怠慢了。” 李孝宗连忙回身吩咐亲兵准备酒菜,然后吩咐人将账目准备好随时拿上来。 “咱家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下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其实最脏污不过。身上的衣服沾染了雪花,不多时就皱巴巴的难看的要命……李将军,介不介意带咱家找个地方换身衣服?” 李孝宗说道:“请公公到我书房里吧,我来带路。” 吴陪胜点了点头,站起来对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员说道:“一会儿饭菜上来诸位大人请先用,不用等咱家,咱家换了衣服自然回来。” 大理寺和兵部的人连忙起身,抱拳道:“公公自去,我等候着就是了。” 吴陪胜也没多说,跟着李孝宗往后面走。等快到书房的时候,吴陪胜忽然笑了笑说道:“来樊固之前,咱家先去了卧仙山,见着了右骁卫大将军唐公李远山,坐下来闲聊的时候,唐公还特意提到过李将军你。他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将来成就必然在他之上。咱家想着,这样的将才总不能埋没了,所以回去之后在陛下面前,咱家会提及。” 对吴陪胜这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李孝宗有些不解。但他也是心思灵动的,立刻抱拳道:“多谢公公,我书房里还有从江南贩来的好茶,要不公公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也好,从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北走,很难再喝道江南的茶,尤其是到了山东道,总督袁崇武书房里都找不出几两像样的茶叶来。” 吴陪胜一边说着,进了李孝宗的书房在火炉边坐下来。伸出手在火炉上烤着,不多时,白蒙蒙的水汽就从他身上冒起来。李孝宗亲自沏了茶,放在吴陪胜身边说道:“公公远道而来,路上必是极辛苦的。” “都是为了陛下做事,说不上辛苦。” 吴陪胜接过茶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私下里先见将军你,咱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咱家先去了卧仙山,是因为和唐公私交甚好。唐公特意提起你……却不是如咱家刚才说的,什么不可多得……至于说的是什么,咱家想着,李将军心里必然也是清楚的很。咱们也就不必多费口舌,咱家只问……李将军都准备好了?” “不知……公公需要我准备什么。” 李孝宗心里一紧,脸色有些痛苦。 “既然那个方解是蒙元帝国派来的细作,试图收买大隋边军将领套取情报,那么这事自然不能耽搁,李将军若是准备好了,那咱家就让大理寺的执法使去拿人,人拿下,咱家就走,你写份奏折,咱家走的时候帮你带回长安呈递陛下。” “这个……能不能想个别的法子?” 李孝宗忍不住问道。 “李将军……莫非你以为……咱家跟你说这些是轻而易举的事?事情要是大了,咱家也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 李孝宗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觉得心里有一把刀子在绞动似的。 …… …… “明明樊固城收的赋税足够自给自足的,你每年还要向兵部伸手要钱粮,就这一条,陛下知道了也绝饶不了。咱家说句坦白的话,若不是和唐公私交好,咱家才懒得管你这闲事。你反倒犹豫不决,难不成还要咱家如实报上去?军方……开妓-院,开赌场,这些事,陛下知道了只怕会震怒的掀翻了书案!” “唐公念着你是宗侄帮你,你难道还不领情?” “我知道了。” 李孝宗深深的吸了口气,苦笑道:“都是我自己贪念重,现在却要归罪别人……好……一会儿我派人去抓方解。” “抓一个方解是不够的。” 吴陪胜笑了笑说道:“他既然是蒙元那边派来的细作,被你查到,总得有个过程吧?怎么查到的?同伙是谁?收买了谁?这些都需要你来准备,准备好了告诉咱家就成。咱家挨着个的拿人,一个也走不月兑。” “拿方解一个还不行?!” 李孝宗猛的站起来,脸色越发的苍白。 “拿一个?你当大理寺和兵部的人好打点?还是说……你觉着陛下糊涂,看不出来?” 吴陪胜冷冷笑了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咱家指点一句……既然那个方解有军职,自然是要收买他的同队之人。那个队里的人,自然有他的同伙,也有出卖了朝廷机密的人。一个队五十个人……死一半才差不多够数。李将军要是下不去手,一会儿你把人集合起来,咱家让人动手就是了。” “查出细作,又立军功。” 吴陪胜笑了笑道:“咱家先在这里恭喜李将军,说不得咱家回到京城之后,陛下心里一欢喜,李将军这从五品的牙将,就一跃两级升为从四品的郎将了。纵然不是鹰扬虎贲雄武振威,做到果毅郎将,当是没有问题的。” “人名单,李将军还不写?” 他声音中透着寒意问道。 李孝宗身子微微缠着,缓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化开了浓墨,在一张白纸上缓缓的写下了四个字:主犯方解…… 写完这四个字,他表情已经狰狞的有些可怕。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以至于笔上的墨都抖落了不少。也不知道多久,他才落笔如千斤般沉重的在白纸上继续写下去。 从犯:甲字队队正果毅校尉李敢当……队副陪戎校尉刘三生,什长邱小树…… 长长的一串人名,整整二十五个。 ; 第十四章 不招!招! (每天三更,持续求收藏) 第十四章不招!招! 方解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笑了笑自语道:“终于如以往般玉树临风了,这半个月总算熬过来,今儿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先去红袖招寻小丁点说说话,再去大营里报备,然后再痛痛快快去云计吃个火锅,最后再去洗个热水澡!” “你倒是好自在。” 沐小腰在房梁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十五日没出去过,我已经十五日没喝过酒了。今日出去,先买了云计的梨花酿送回来,你再去胡乱转悠。” “要不……我让客胜居送一桌子上好的席面来?” 方解笑着说道:“大难不死逢凶化吉,说什么也得庆贺一下。客胜居的酒虽然不如云计的梨花酿,但好歹没有勾兑过水。不说酒,客胜居的红烧狮子头,松鼠鱼,一品豆腐锅,水晶肘子做的极出彩,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好啊好啊!” 大犬商国恨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口水说道:“这几日都是我去厨房偷剩菜剩饭,吃的嘴巴里淡出鸟来了。估模着也快启程往长安去,再不吃一顿客胜居的美味以后只怕没机会了。你快去,莫让我们等的心急。” “我只喝梨花酿。” 沐小腰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扭过头不再说话。她一条白皙修长的美腿从房梁上垂下来荡啊荡的,让方解的眼神跟着来回飘。说起来,方解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的腿比沐小腰美的,也从没见过一个女子的腰比沐小腰细的。金元坊的几个貌美女子虽然他早就下了手,可她们终究算不上绝色。 “云计狗肉不知道还开着没有。” 方解忽然想到苏屠狗在那日离开了樊固,嘟囔了一句后又想到一件事。 苏屠狗是晚上走的,那个时候樊固已经封闭了四门。苏屠狗怎么出的城?想到这里,方解的心里一动。樊固城的城墙足有两丈多高,想出去除非会飞。可这个世界虽然听说过修炼之人,却从不曾听说过有人真的会飞。沐小腰的轻功已经不俗,在方解眼里能跃上房梁就已经让他彻底改变前世的观念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苏屠狗,如果能……倒是应该试探下。 他在心里笑了笑,自嘲道方解你真是想修炼快想疯了。难不成一个屠狗辈也能是世外高人?真要是那样,那这世间世外高人也就太多了。不值钱的世外高人,还算世外高人么?不能修炼有不能修炼的好处,将来在演武院若是不能谋职,好好用功,参加科举说不得也能中。人生总有不一样的道路可以走,何必这么偏执? 劝完了自己这番话,他舒展了一子站起来。在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除了修炼有没有好出路?有!那么还想不想修了?想!非常他妈的想! 这无聊的想法他自己的都习以为常了,笑了笑,转身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晚上时候应该偷偷带着李敢当邱小树付宝宝他们从军营里跑出来,临走之前怎么也要和这些贴心体己的同袍再大醉一场。 李敢当那个家伙虽然贪财,但整日嘴里都挂着缘分二字,说起来可不就是缘分,自己两世为人还能认识他们,值得一醉。 正想着往外走,他忽然觉着身后衣服一紧,然后腿脚不听使唤飘起来,身子顿了一下后猛的飞回房间里。没错,是飞的,不过是被人抓起来扔的那种飞。 “干嘛?” 方解看着一把将自己扔回去的沐小腰问道:“能不能别把我当沙包玩?你不知道我现在这体魄有多霸气?撞墙上扎出一个坑来怎么办!” “咱们现在就得走。” 沐小腰看了方解一眼,脸色格外的凝重:“不要收拾东西,带上些银票够用就成。你最好化妆,我教过你。大犬,判断一下往那边走最稳妥,一刻也不能耽搁了……城里进了高手……四个!” …… …… 边军营地 站在李孝宗面前的是三个大理寺的执法使,李孝宗感觉的出来,这三个人的实力都极强悍,据说这三个人都是六品上的高手,看来不会有错。五品的高手军中就不多见,一下子看见三个六品上,李孝宗心里难免有些不平静。 “李将军,咱家知道你的修为也不俗,据说在演武院的时候就已经破镜突破五品上,这几年俗物缠身,不过想来也有不少精进。这三个人是大理寺的执法使,兵部侍郎候君赐大人手下的亲信,他们虽然都只是正六品的官职,但本事……哪个也未见得比您低了。” 李孝宗知道吴陪胜这话什么意思,无非是在逼自己罢了。 “名单我已经写了,你们去抓人就是了。我乏了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在客胜居,我为几位大人接风洗尘。” “那就等着将军你破费了。” 吴陪胜摆了摆手道:“慕大,幕二,你们两个去擒那个什么方解。幕三……你跟着咱家去甲字队走一圈,先从几个当头的开始拿,虽然罪名已经坐实了,但审问还是要审的。队正,队副,什长,伍长,这些人先都拿了再说,签字画押,一件也不能少了。” 幕氏三兄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大哥慕大,老二幕二转身往外走,没再带一个随从。这个小小的樊固城里除了将军李孝宗外,再找出一个三品的高手都难。他们兄弟都是六品上的实力,去两个人已经算是对那个叫方解的人格外的优待了。 幕三跟在吴陪胜身后,亦步亦趋。 这个人人行走看起来颇为怪异,身子挺的笔直,就好像一柄出了鞘的长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冷冽。李孝宗下意识的多看了这个幕三几眼,忍不住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虽然这名字极有可能只是个代号,而且今后也许再无相见的机会,但这个人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他记住。 六品上,似乎隐隐有突破至七品的迹象。 到了七品,就已经属于一流高手。 “咱家知道你们兄弟三个中,你年纪最轻……但你的修为却是最高的,但你能不能别总盯着我的后颈看行不行?就算你想拿咱家的脖子试你的剑,可咱家毕竟是御书房秉笔太监,你敢动手么?” 走在前面的吴陪胜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就算你们兄弟是六品高手又怎么样?还不如秉笔太监这四个字的名头强大。” 幕三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咱家知道你们三个不爽,若没有咱家跟着,你们三个这一趟说不得能多往自己的腰包里塞一些银票,可既然陛下让咱家来了,咱家就不能徇情枉法……要是觉着不公,你们也可以现在就把胯-下那没用的东西自己割了,我去和陛下说,宫里面再添三个六品的好手,毕竟是一件好事。” “有用!” 幕三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却让吴陪胜气得脸更白了。 “有用你就留着!”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咱家不知道有用?咱家……也有过!” …… …… 从午后开始,风雪越来越大了些。大街上已经开不到一个行人,又不是逢集市的日子,便是红袖招都关了门。这样的天气,楼子里的姑娘们倒是难得休息。相好的姐妹凑到一起,挨着火炉打打叶子牌倒也自在。 小丁点不喜欢打牌,也不喜欢喝酒。而且她对楼子里的那些姑娘们都有些看不起,除了息大娘和息烛芯之外,她觉着这楼子里的女人们其实都不检点。虽然红袖招不接客不做皮肉生意,可看那些姑娘们那浪笑的劲儿就知道,要不是息大娘约束的紧,这些人说不得给银子就能分开腿! 所以小丁点有些百无聊赖,一个人靠在窗户边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失神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大街尽头出现了两个黑影,逐渐变得清晰,小丁点发现这是两个生人。不是草原蛮子,是汉人。可这两个人,小丁点一次都没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两个人就觉得更冷了。 她关上窗子,将风雪阻挡在外面。 走到红袖招门口的时候,慕大和幕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住,往小丁点所在的窗子看了一眼,慕大摇了摇头示意不值得多事,两个人随即再次往前走去。 在红袖招关了的房门后边,靠着门板喝酒的老瘸子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喃喃道还算知趣,然后继续喝酒,看样子再喝一口就会醉倒人事不省,可他又喝了无数口,依然是这副一碰就倒的模样。 边军校场最里面有一排木屋,那是将校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只有操练的时候,才会有校尉官职以上的人偶尔进去躺下歇会。 在靠左面最边上的木屋里,忽然一声凄厉之极的哀嚎声传了出来。这声音太凄惨,似乎连天上厚重的乌云都吓了一跳。 “你叫李敢当?” 吴陪胜笑呵呵的看了李敢当一眼,然后指了指面前正在受刑的人问道:“告诉咱家,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 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尿了裤子的李敢当连忙回答道:“回圣使,他叫邱小树,甲字队什长……” 吴陪胜嗯了一声,走到邱小树身边温和的说道:“只要你在这份指证方解的供词上画押,咱家保证你不死,怎么样?” 邱小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但是很快,这畏惧就消散无踪:“觉晓是我兄弟……我不能诬陷兄弟……” “好样的!大隋边军都是硬汉,咱家心里真替陛下高兴。” 吴陪胜拍手笑了笑,然后冷声吩咐道:“拔了他十个指甲,不点头就拔了他十个脚趾甲,再不答应……就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耳朵鼻子,再不答应……那就割肉,一片一片的割。” 哀嚎声再度响起,没多久,邱小树的手脚指甲都被拔掉。行刑的大理寺官差已经做熟了这种事,看着血淋淋的人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拎着一柄短刀走到邱小树身前,比划了一下回头问道:“先剜左眼,还是右眼?” 吴陪胜叹了口气,走到邱小树身边低声劝道:“现在说,敷上药手脚都能保住。你只需画押就没事,不画押……眼睛就没了,耳朵鼻子也没了……最后咱家让人在你身上割三千六百刀,保证不割完最后一刀你都死不了。” 气息微弱的邱小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吴陪胜没听清凑近了过去。 “我不是……胆小怕死的……人……方解是……兄弟,我……不出卖他……他可以,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我……” “杀了!” 吴陪胜冷着脸吩咐了一声,行刑的大理寺官差随即干脆利落的用那短刀割断了邱小树的喉管,他手法纯熟,没伤着动脉,所以血喷出来的并不多。 “李敢当是吧?” 吴陪胜在李敢当身边蹲下来问道:“咱家问你,你招不招供?画不画押?” “我招……我什么都招!” 队正李敢当拼了命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吴陪胜站起来阴测测笑了笑,忽然啐了一口骂道:“贱!吓都吓怂了,你也配叫个爷们儿!” ; 第十九章 九品不跪皇帝 (求收藏) 第十九章九品不跪皇帝 樊固城西门这边打的一塌糊涂,本来很强势的慕大和幕二在更加强势的老板娘面前连放个屁的机会都没有,从开始到结束,两个六品上的高手就好像被孩子虐着玩的布女圭女圭似的,一个被塞进了城墙里,一个被剥成了血尸。 把一个大活人塞进坚硬的城墙里绝不是一件容易,最起码比把一个圆茄子塞进屁-眼里要难得多。要知道就在几十年前,蒙元帝国四万大军来袭,上百架抛石车狂轰滥炸,也没将樊固城的城墙轰塌。老板娘硬生生把一个人塞进城墙里,不管是在谁眼里都是一件不可复制的壮举。 后话是,李孝宗派人要把慕大的尸体拽出来的时候,负责干这事的士兵骂了一个时辰的娘,最终还是用铁锹把墙里面的尸体戳碎了铲出来的。然后随便挖了个土坑埋了,还在上面撒了一泡骚-黄尿。 方解知道红袖招的老瘸子是个高手,但他绝不认为这个瘸子有很高很高,因为他之前笃定的相信沐小腰能感知到任何一个高手,既然沐小腰三年来都没说那老瘸子值得提防,那么就肯定不如沐小腰和大犬实力强。 但是今夜,他终于知道坚信的事有时候很可笑。 这世界太大,大到方解知道自己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樊固城又太小,长不过三里半,宽不过三里。 可就是这大世界里的小边城,竟然藏着这么多变态的高手。能轻易废掉两个六品上,最保守的估计老板娘也有七品上甚至有可能是八品的实力。方解真不能理解,老板娘那具看起来颇娇小的身躯里怎么就蕴藏了那么大的能量。杀两个六品上,看起来比宰两只鸡还容易。 还有那个老瘸子,哪里有一点世外高人的风范。穿着旧皮袄,腰畔总挂着一个好像两颗人头连起来那么大的酒葫芦,里面装着最劣质的白酒,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觉着红袖招因为他的存在而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世外高人应该什么样? 不都应该是白衣飘飘,就算长的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要看起来顺眼才行吧。手里擎一柄秋水般的长剑,抖一个剑花说一声妖孽还不快快现形!轻松简单降妖除魔,然后踩着飞剑说一声走你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是落魄不羁型的,最起码也要有型啊。这老瘸子看起来总是一阵风就能撂倒的模样,那身板瘦的除了骨头就剩下鼓膜了。再看那张猥琐丑陋的脸,怎么看他年轻时候都像是干过强-奸未遂的事。 颠覆 彻底颠覆了方解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爱情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毁三观? 艰难的站起来,方解真想对那老瘸子说一句难道你没发现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的苗子?可他又担心老瘸子这样的高手放个屁就能把自己崩飞出去,万一跟被老板娘镶嵌进城墙里那两个倒霉蛋似的就太冤枉了。 大话西游里孙悟空一个屁崩飞了一群小妖,方解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这点本事,绝对比不上那些被屁崩飞了的小妖。 “你到底跟不跟我!” 老瘸子微怒,看着沐小腰认真的说道:“我虽然找了一辈子徒弟才找到你这样一个顺眼的,但不代表我就得低三下四的求你。虽然这些年在江湖上我已经本分老实,可当年也是跺一跺脚能吓死不少人的。你要是再犹豫,我立刻就走就当没见过你。我数到五,你再不答应,就算以后跪下来求我也没有用了。” “一!” “答应答应!” 方解从旁边跑过去,嘿嘿笑着说道:“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答应呢?她就是吓傻了,我跟你说老瘸……老爷爷,她是我的随从,我说的话比她自己说话还管用呢。从今儿开始她就是你徒弟了,这事我做主。” “你能做主?” 老瘸子问。 方解点头道:“自然能。” “那好!” 老瘸子道:“你走吧,她留下。” 方解连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他把大犬从地上扶起来,拍打着大犬身上的尘土微笑道:“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喽,不过想想身边少了个女人还真是不适应。再想想……倒是能省不少酒钱是吧。” 大犬犹豫了一下说道:“真让小腰留下?” 方解笑了笑,搀扶着大犬往前走:“你是不是说过,沉倾扇是小腰姐的师妹。” “是” “沉倾扇是八品上的高手,三十个小腰姐加起来也打不过她是不是?” “是” “所以小腰姐很不服气,心里很难受。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等要强的人,是不是?” “是” 方解笑了笑,有些不舍的说道:“她陪了我十五年了,十五年都在为我做事,现在机会来了,她总得为自己做点事吧。虽然沉倾扇也是保护我的,但我更想更愿意看看小腰姐是怎么把沉倾扇打败的,想想就爽……” “我怎么不爽?” 大犬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我这样的觉悟,快走吧,老子好不容易装一回慈善逼,别让我后悔行不行?往长安还有几个月的路要走呢,不抓紧怎么行。别回头看啊,既然决定了就得拿出点风度来,就算小腰姐喊咱们也不能回头。” “行不行?” “行!” …… …… 沐小腰压根就没喊,因为她跟上来了。 “你干嘛?” 方解看着拎着包裹跟在自己身后的沐小腰,一脸苦-逼相的说道:“我好不容易觉着无私了一把,你就不能成全我发扬风格?你这样我心里很歉疚你知不知道啊?要是我碰到这么好的个机会,板上钉钉不走了。可惜……我这个人是修行废,这辈子只怕没这机会……你又干嘛!” 方解无奈的摆了摆手,两只脚开始乱蹬。 沐小腰一言不发,提着方解的腰带往前大步走。 “我自己能走!” 方解说。 沐小腰沉默着走了几步说道:“我知道你能走,但城里的危险或许还有,我虽然感知不到那个老瘸子,也感知不到那个女人,但之前感知到的四个高手还有两个在。我拒绝了老瘸子,他应该不会再出手帮咱们。你那个老板娘也未见得会再管闲事,所以咱们必须快点出城去。只要出了城,有大犬在咱们就能甩了他们。” “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好的一次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超越沉倾扇的吗?” 方解一边挣扎一边说。 “是想……做梦都想。” 沐小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六岁进山门,就被师父视为本门的荣耀。师父说过,将来光耀师门者必然是我。沉倾扇也是六岁进山门,但比我晚了三年。她进山门的时候我已经是三品上,而她还没有开悟。她进山门的第二年,我四品,她开悟。她进山门的第三年,我五品,她四品。十二岁……我跟你一起逃亡,十五岁到了五品,自此之后再无进展。十二年了,依然还停在五品不得寸进。” “她其实从开始就看不起我,因为她进山门之后,师父把对我说过的话全都对她又说了一遍,然后她就成了山门的荣耀。十几年了,我毫无进展,她已经是八品上的实力,就差一步就成为九品的绝世强者。她比我晚修行,却走在我前面太远太远。师父说的没错……和她比,我就是个凡夫俗子。” “你师父知道你有感知别人实力的本事吗?” 方解问。 “不知道,在山门,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所以你师父就是个渣渣啊。” 方解笑了笑说道:“天下间八品上的高手就算少之又少,但绝对不止她沉倾扇一个对不对。刚才的老瘸子我看就比沉倾扇牛-逼多了,还有老板娘,真打起来沉倾扇未必是对手。但能感知敌人实力的,普天之下只你一人而已。这么厉害的本事,你难道不该臭屁得瑟?” “这算什么本事?预知危险然后逃命?” 沐小腰声音沙哑的说道:“在我看来,远不如实力强大有用!” 大犬在旁边插嘴道:“我看这本事不错,我比你大二十岁,比你多修行二十年,还不是实力不如你?但跟我一同修行的,十之六七都死了。我没死,因为我有个好鼻子,我能嗅到杀气,所以活的好好的。” “你比她大二十岁!” 方解惊讶道:“真看不出来!” 大犬难得的脸一红:“我面女敕……” 方解不可思议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比她最少也要大四十岁来着。” 大犬:“……” 方解见沐小腰笑了,随即劝道:“咱们三个大风大浪走过来多少?别总想着不开心的事,咱们现在可是要去长安祸害大隋帝都的啊,到时候风华绝代的小腰姐一走进长安城,也不知道有多少九品高手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恳求你收他做徒弟呢!” “放屁!”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瘸子一晃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以为九品高手是菜市场卖菜的大婶?随随便便一个人就是九品?整个大隋,九品上的高手也能数的出来!让九品高手下跪,大隋的皇帝都不敢勉强!” 老瘸子白了方解一眼,视线看向沐小腰随即变得温软下来:“你再考虑考虑,我这个人选徒弟是极严格的,不然怎么一把年纪了一个徒弟都没有对不对?错过了我,你可要后悔一辈子的。我再问你,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沐小腰看了看方解然后认真的说道:“他去哪儿,我去哪儿。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真这么决绝?我最后再劝你一次,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九品高手之一。你不要觉着九品高手多如牛毛,世界虽大,但能修炼到九品的人真的少之又少。是不是因为我出现的太简单轻易,你不信我?要不我露一手给你瞧瞧?保证你看了会大吃一惊!” 沐小腰摇了摇头:“你不收他,我不跟你。” 老瘸子生气问道:“你知道你自己错失了什么吗!你知道就算是大隋的皇帝陛下,也休想让一个九品高手下跪吗?你知整个天下,有几个九品高手吗?!” 沐小腰再次提起方解的腰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扑通一声,老瘸子竟然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哀求:“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就答应了做我徒弟吧?我给你磕个头行不行?遇到一个好苗子不容易啊,你之前那个混账师父看不出你的潜质,那是他狗眼看人低!你留下好不好?你……你再走……你再走我就自残!” ; 第二十章 蠢材 (不知道有没有女读者,祝你们节日快乐求收藏) 第二十章蠢材 李孝宗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一排人,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越肿越高的半边脸。他虽然看着面前的人,脑子里却一直想着之前在云计狗肉铺子里跟那个变态女子打的那一架。从演武院出来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被揍的这么痛快过。 要知道即使是演武院里,当初那一批学员中能揍他的也不超过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都是大隋公认的天才中的天才。他挨揍,是因为他恰巧属于天才那一类。其实说起来,放眼整个大隋,二十六岁晋入七品境界的屈指可数,就算仔细认真的虑一遍,他也能排进前十。当然,或许还有很多不出世的天才在某处隐居。 可就是这样骄傲自负的李孝宗,在狗肉铺子里被那个霸气女人揍成了猪头。 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先出的拳,他本意是想一拳把云计铺子里那个柜子震碎,让那女子知趣也就罢了。可正因为他打碎了云计的家具,所以招惹来那女子狂风暴雨般的一顿狠揍。 竟然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要是传回帝都,还不被那三个人笑死? “李将军,你怎么在这?” 看着李孝宗摇头苦笑,吴陪胜忍不住脸色一寒:“刚才明明响起了号角声,咱家也看到大营里的士兵集结然后分了一半人马出来,为什么咱家才走到半路,那些士兵就又都回去了?刚才咱家接到消息,那个蒙元帝国的细作方解要从西门逃走。你不去拦截,站在这里做什么?” 李孝宗摇了摇头道:“方解是大隋樊固边军中出类拔萃的士兵,自参军之后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下二十一件,按照大隋皇帝陛下定下的规矩,凡士兵立功超过二十次者,无论年纪大小,无论出身,皆可参加演武院考试。我已经准备开据一份证明,推荐方解赴长安参加今年的演武院招生考试。” “你说什么?!” 吴陪胜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伸出手指着李孝宗的脸怒道:“蒙元帝国的奸细,怎么又变成了有功之士?!” “在半个时辰之前,他确实是蒙元帝国派进我樊固城的奸细,人人得而诛之。但半个时辰之后,他就是我大隋边军的有功之士。” “给咱家一个理由!” 吴陪胜寒着脸,却压着怒火说道。 “理由很简单啊。” 李孝宗不以为耻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极认真的说道:“就在不久之前,方解的一个朋友狠狠的打了我一顿。然后她去救方解,估模着现在你派去的人手已经被料理干净了。方解好好的,我又打不过他的朋友,所以他不能是奸细,只能是功臣。” “慕三!” 吴陪胜冷冷的吩咐道:“带上人去西门看看,咱家倒是想瞧瞧,这小小的一座樊固城里,到底藏着多少神仙!” “樊固城里没有神仙。” 李孝宗笑了笑说道:“这里很小,长不过三里半,宽不过三里。边军士兵八百,百姓两千两百六十一人。没有一个神仙藏在这里,都是人……但不可否认,越是你觉着不起眼的地方,越是有些世外高人喜欢隐居在这。” 吴陪胜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李孝宗:“幕三,你去吧。这里没有事,咱家最不信的,就是李将军敢对咱家做什么。现在抓不抓蒙元帝国的奸细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大和慕二或许折在这里了。你们大理寺丢的起这个人,咱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喏!” 慕三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个大理寺的官差往西门方向冲了过去。李孝宗根本没打算拦着,反而面带着微笑让开路。一笑,被打肿了的脸就疼。 “咱家现在才知道,原来蒙元帝国派来的奸细不是那个叫方解的不入流的小小边军士兵,倒是你这个大隋从五品的牙将。今儿做这事,李孝宗……就算咱家想帮你推月兑也推月兑不过去了,放任贼人杀大隋朝廷命官,就算你在陛下面前再得宠,也难逃一死。” 李孝宗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如果不改变主意,等不到陛下杀我我就死了。就算必须要死,晚死几天也挺好,不是么?” 吴陪胜冷笑道:“你就笃定的觉着,你能杀的了咱家?别说你没这么想,既然你打算放了方解,又看着慕大慕二被人杀了,那么你就肯定不会放过咱家。” “既然明知道,公公为什么把慕三放走去了西门?” 李孝宗问。 “因为你杀不了咱家,而且今晚谋逆的,咱家都要杀。” “怪不得……” 李孝宗叹了口气道:“你就是那个破镜多年的符师吧?藏的真好……怪不得陛下重用你,一个阉人竟然是六品上的符师,这事说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信啊。我早就知道帝都藏龙卧虎,却现在才知道阉人中也一样藏了一群没鸡-巴的虎豹。” …… …… 吴陪胜缓缓的将自己肩膀上披着的大氅解开,随手丢在雪地上:“李孝宗,你应该知道和符师交手,你没什么胜算。” 李孝宗点了点头:“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同阶交手,武者绝对不是符师的对手……但,你我好像不是同阶,你是六品上,还不到七品。就算这样我胜算依然不大,但好歹有打赢的机会了。” “你错了……” 吴陪胜有些难掩得意的笑了笑说道:“六品上……你说的那是三年前的咱家,而不是现在的咱家。咱家看过兵部的备案,知道你在演武院的时候就已经是六品高手。这三年在边城磨砺,想来已经突破六品进入七品。不巧的是……咱家在三年前因为陛下赐了件貂绒马甲,心里一高兴就突破到了七品。” 李孝宗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才想退?晚了些啊。” 吴陪胜阴测测笑了笑,慢慢的抬起他的右手遥遥指向李孝宗。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干净,如果不看样貌只看这一双手的话,多半会被人认作是女人的手。即便是在女人之中,这双手也算是秀气漂亮的。 指甲修剪的极短,指甲缝隙里看不到一点污垢。手指修长,手心微厚,看得出来平日里他对这双手极在意,保养的很好。 当他的手举起来的那一刻,李孝宗立刻做了一件事。 逃。 他脚下猛的一点,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十几米外。他的动作已然极快,而且反应更快。这让吴陪胜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帝都里现在还有人说,你将来的前程不可预料。周院长甚至说过,你要是三十岁不死,就有可能成为咱们大隋帝国自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总督。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风光无限。” “可惜……周院长说的没错,你活不到三十岁了。” 李孝宗没答话,而是再次朝着远处逃了出去。他身形一晃之际已经又出去十几米远,动作快的甚至让眼睛都跟不上。但吴陪胜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横伸在半空中的手屈回四根手指,只留下食指,缓缓的在半空中画下一道符咒。 而这个时候,李孝宗已经在三十几米之外。 就在李孝宗准备第四次点地后撤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背后的危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的往前扑倒趴在了雪地上。三根锋利如槊锋的冰锥,虽然不大,却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如果不是他躲闪的足够及时,这三根冰锥就会狠狠的刺进他的身体里。一根后脑,一根脖颈,一根后心。 这便是符师作战的方式,防不胜防。 “你逃不掉的,咱家最擅长的就是写水符。这天寒地冻的,水结成冰,水符的威力竟然大了不少。你就算动作再快,还能快得过这铺满了樊固城的积雪?” 吴陪胜得意的笑着,手指画符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筷子大小的冰锥出现在李孝宗身体周围。无论他怎么躲闪,那些冰锥都如影随形。一个七品的高手,放眼军中也并不多见。诚如李孝宗自己预料的那样,只要他回到朝廷,用不了多久就会晋为四品鹰扬郎将,前途无量。可现在这个前途无量的大隋军中未来的新贵,却被同样是七品的符师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哧的一声,终于有一根冰锥刺中了李孝宗。看似脆弱的冰锥,轻而易举的将他身上的棉服刮破。一缕血丝从棉服里面缓缓的渗透出来,李孝宗却根本没有时间查看伤势。就在他身形一顿的片刻,至少三十根冰锥将他团团围住。 “是不是很憋屈?” 吴陪胜微笑着说道:“一个七品高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若换做是咱家,咱家一定觉着很憋屈。” …… …… 李孝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单膝跪在地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在他身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口,肩膀上还有一根冰锥深深的刺了进去,被他的血液暖着缓缓融化。他身上的棉袍已经被割的破碎不堪,很多处口子里都隐隐有血迹可见。 吴陪胜缓缓的挥动手指,至少二十根冰锥再次漂浮起来对准了李孝宗:“从你想杀咱家开始,你就犯了个错误。你是武者,除了近身之外你再无一分可能杀的了咱家。但你没有抓着机会,你可知为什么?” 他得意的说道:“因为从咱家看到边军士兵退回去,咱家就开始怀疑你,既然怀疑你,怎么能不提防你?” 他冷哼一声:“演武院的天才……不过是像狗一样匍匐在咱家面前大口喘气。你当留恋这世间空气的味道,因为地狱中的气味估模着可没这么新鲜。李孝宗……咱家回京城之后,会对陛下说,你是在抓捕奸细的时候力战而死的。这样对你对咱家,对你们陇右李家,都好。” “多谢。” 李孝宗郑重的说了两个字。 “哈哈!你竟然还能说出多谢这两个字,是谢咱家帮你保留颜面?” 李孝宗摇了摇头,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是多谢你这么得意,所以才会露出来这么多破绽。” 吴陪胜一惊,手指刚要有动作后脑上猛的一痛。紧跟着一根冰锥从他的前额刺了出来,露出来寸许长短。吴陪胜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孝宗,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软软的倒了下去。随着他倒地,李孝宗身边漂浮着的冰锥尽数落地。 李孝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吴陪胜身边蹲下来,看了看那根冰锥随即有些满意的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我是演武院的天才,那就应该知道天才总是想多学会些东西。被那三个家伙在演武院压了我三年,若是再不练些本事,回去之后怎么压回去?但我修炼符术毕竟才不过三年,不能如你这样如臂使指般流畅,所以总是需要世间来准备,你若不得意,我怎么骗得过你?怎么杀得了你?你或许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我自请来樊固,因为这里太偏僻,没人知道我能修炼符术……回去之后,那三个家伙难道不会大吃一惊?” “噢……不对。” 李孝宗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只是想试试我的符术管不管用,就算符术不灵光,你也杀不了我。至于我这一身的伤……我总得为以后积累些经验,万一遇到更厉害的符师怎么办,对不?符师太少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我自然得多玩会。” 他从袖口里丢出一支短小轻便的连弩,然后拍了拍吴陪胜死不瞑目的脸:“不做至少两手准备的,都是蠢材。” 恰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孝宗起身回头去看,便看到那个穿着极土气的碎花蓝布棉袄的女子,一只手攥着慕三的脚腕缓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冷冰冰的慕三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就好像死狗一样被那女子拖拽着,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 第二十一章 哪家的美姐姐? (多谢羽凡提供的新群,群号56703750) 第二十一章哪家的美姐姐? “你真不该在我面前露出符术的手段来。” 老板娘杜红线随手把慕三的尸体丢出去,那尸体横着飞出去拦腰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他的后腰撞在树干上,身子立刻往后弯了过去。咔嚓一声,脑袋竟然撞到了自己**。这样高难度的事,除了专门练习柔术的人能做到,就只剩下死人能行了。 杜红线貌似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李孝宗,拍打了拍打身上沾染上的雪沫子。 “我就不信在樊固这三年我瞒得住你。” 李孝宗摊了摊肩膀,回头看了一眼吴陪胜的尸体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这个家伙可是御书房秉笔太监,皇帝陛下甚是宠信的一个阉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有着极重的分量。他死在了樊固,我要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来,难保不会被拿回长安城问斩。” “如果皇帝舍得杀你,才是白痴。” 杜红线瞪了他一眼:“吴陪胜已经死了无可挽回,难道因为一个死人,大隋的皇帝陛下会再赔上一个七品符武双修的天才?真要是能干出这事,那他怎么可能从七个皇子中月兑颖而出得到皇位?” “你好像对朝廷的事很了解。” 李孝宗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我在帝都生活的时间,只怕比你还要长些。” 杜红线看了看吴陪胜的尸体问道:“你现在只能驱使一根冰锥?” “是” 李孝宗点了点头。 “真应该趁着现在你还没成大器就杀了你。” 杜红线认真的说道。 “但你好像不打算杀我。” 李孝宗有些无赖的摊了摊手。 “大隋修炼一道的天才实在太少了,你死了,委实可惜。我就当为大隋的皇帝陛下做点好事,也为咱们大隋百姓做点好事。能看到日后或许再多一个九品高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你应该为自己庆幸,庆幸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天分。” 杜红线想了想后说道:“不过……我要问一些问题,如果你不如实回答我,我就再打你一次,这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问。” 李孝宗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从身上找出伤药,在伤的最重的肩膀上洒上药粉,然后撕下来一条衣襟包裹。 杜红线问道:“如果今日我不出现,方解就死了。然后还会被按上一个乱七八糟的罪名,死都死的不得安宁。尸体或是随意埋了,或是丢弃在城外喂了狼乳山上的山狗野狼对不对?” “非常对!” 李孝宗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出现,我怎么可能白痴到平白无故去杀一个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有大理寺和兵部加在一起超过三十个官差?你以为我在樊固一手遮天,随便怎么杀人都没有顾忌?如果我这有这个地位,我还跑樊固来受罪三年做什么。” “大营里因为陷害方解,是不是还死了不少人?” 杜红线又问。 “二十五个。” 李孝宗如实回答。 “你打算怎么办?” 她再问。 “大隋天佑五年,钦差御书房秉笔太监吴陪胜率领大理寺和兵部三十六人到达樊固巡查,在樊固城外二十六里遭遇潜入大隋境内的蒙元帝国骑兵袭击。本将军得到消息带上八百精兵赶去救援,去的时候钦差已经战死,杀死钦差的是一位八品上实力的强者。本将军虽然自知不敌,但还是带兵追击。负伤三十二处,损兵数十,却依然没能为钦差报仇。” 他顿了一下说道:“当然,我会上一份言辞恳切的请罪折子。请求陛下再派贤能驻守樊固,我自愿以命抵命为钦差之死恕罪。不过临死之前也不能忘了为帝国选拔贤才,帝国樊固边军斥候队副方解,作战勇敢,立战功二十一次,尤其是在追击蒙元帝国骑兵时,奋勇杀敌,诛杀敌骑兵六人,负伤多处。按照大隋皇帝陛下立下的规矩,本将军举荐方解入演武院参加考试。” 说完之后他问杜红线:“够不够?” “皇帝会信?” 杜红线问。 李孝宗笑了笑说道:“诚如你说的那样,陛下不信也会选择去信,为了一个死了的阉人,再赔上一个前途无量的军中新锐将领,这样赔本的买卖你不会做,大隋的皇帝陛下自然更不会做。责罚是必然的,但绝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我是陇右李家的人,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若是再上一份奏折,确认我所说的都是实情,那我还能有什么事?” “你不怕挑起蒙元和大隋的战争?” 李孝宗笑了笑反问:“说不得陛下就等着这么个借口和蒙元开战呢,不过扯皮就要扯上最少一年。到时候朝廷里那些老臣必然阻拦,最多也就派人杀过去屠几个小部落罢了。至于蒙元那边……要是想打,还至于等到今天?” “如果你不是大隋的人……” 杜红线转身就走,声音逐渐消散在夜色中:“我早已经把你砸碎成肉泥……厚葬那些枉死的士兵,每个人家中多发抚恤,若做不到,我还会来杀你。” “这不是问题。” 李孝宗看着杜红线的背影说道,只是眼神见那一抹阴霾一闪即逝。 …… …… 红袖招 小丁点看了一眼瘫软在床上的方解,有些生气的说道:“明知道自己不能打,还偏偏学人出去打架。我听说在西门死了好多人,也就是你运气好才能被骆爷救回来。息大娘也是,找谁不行,非得让我来给你擦伤药!” 方解一边笑一边费力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解开:“还不是知道我对你早就暗生情愫?息大娘这是在成全咱们,你怎么这么不知情?” “去死!” 小丁点狠狠的在方解胸口上捶了一拳,方解吃痛哎呦喊了一声。他身子一软,竟是往后倒下去不动弹了。小丁点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装死,就会这样骗我。你就不能不拿这事开玩笑?我可是个正经女孩……方解,你起来!” 她伸手去拉,却哪里拉的动。仔细看时,见方解竟是真的昏迷了过去。小丁点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起身往外跑去喊人。 息大娘的房间在红袖楼二层最里面,这是一个三间连在一起的大房间。屋子里布置的古色古香,暖炉烧的很旺,和外面的温度天差地别。为了让屋子里的烟气味没那么重所以点了檀香,这种东西普通人家可用不起。 冬天屋子里干燥,所以屋子里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三盆热水。水汽飘起来,就不会觉着嗓子里鼻子里干的难受。这屋子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靠墙的那个大大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各类书籍。经史典籍,琴谱画册应有尽有。书桌上放着的是最名贵的黄州沉泥砚,纸是德州七滤宣纸。 仅仅是这屋子里的布置,折换成钱就足够整个樊固城的百姓生活一段日子的。 穿了一身淡紫色雍容长裙的息大娘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沐小腰,又看了看一直嘿嘿傻笑的老瘸子。 “骆爷,恭喜。” 她微笑着说道。 老瘸子使劲点了点头道:“若是以往息大娘说恭喜,老瘸子可不敢当。但今天这事确实值得恭喜,老瘸子就受了。一辈子了,我寻寻觅觅寻了几十年,这才找到一个传人,总算临死前没带着遗憾。” “怎么会,诸事上天早有安排,以前没遇到,是因为缘分不到。” 息大娘肖将视线转向沐小腰,微笑着问道:“你可愿意留在红袖招?既然是骆爷的徒儿,我自然也不能把你当一般姑娘看待。这样,我也收你做个义妹,以后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和烛芯亲近。骆爷辈分高,我认你做妹妹倒是还占了你的便宜。” “我留不留,看方解留不留。” 沐小腰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息大娘对面,比她面对那个霸气的老板娘,面对老瘸子还要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息大娘看似随和却仿佛站在山巅看人的气势,还是因为这屋子里太暖和。 “哦?” 息大娘似乎有些感兴趣,忍不住问道:“你和方解什么关系?” “不能说。” “你们从何处来的?” “不能说。” “你和你的同伴为什么要藏于暗处?” “不能说。” 息大娘问了三个问题,沐小腰说了三个不能说。 怕息大娘不高兴,老瘸子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丫头第一次见您,难免紧张。” 息大娘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不能说便是不能说。若是想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骗我,还不如这般直截了当。骆爷……这个徒弟中意?” “中意!” 老瘸子使劲点头道。 “可方解是要去长安城演武院参加入试的,方解若走,她必然也跟着。” 老瘸子脸色一变,讪讪的笑了笑道:“我再劝劝……我再劝劝,她既然是徒儿,徒儿自然要听师父的话,不尊师命可怎么行。” “劝不动的。” 息大娘站起来,亲自为沐小腰倒了一杯茶:“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劝不动,索性不要再劝什么。” “多谢!” 沐小腰抱拳道:“若是因为拜师就必须留在红袖招,那我便不能拜师。我与方解不可分开,我们三人,都不可分开。” 息大娘问:“为什么是方解在哪儿你便在哪儿,而不是你在哪儿,方解就在哪儿?” “因为他是方解,我是沐小腰。” 回答的理直气壮,没道理却偏偏说的很有道理。 …… …… 小丁点见方解真的昏了过去,吓得连忙往外跑去寻人帮忙,出门跑的太急,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将倒时被一只纤纤玉手拉住。 “总这么毛毛躁躁,也不怕摔了。” 拉着小丁点的女子像是责备,其实语气中满是怜惜。她穿了一件雪白长裙,腰身处收的恰到好处,看起来竟是比起沐小腰也不逊色。只是她身材比起沐小腰来更加完美,腿,腰身,上身,脖颈,比例完美无缺。无论她身上任何一处,都是添一份则肥减一分则瘦,找不到一点瑕疵。 她赤着脚走路,偏偏那一双脚儿美的令人迷醉。 只看那一只玉手,便会令人挪不开眼神。这手也如她身材一般,怎么看怎么舒服,总觉得无法再美一些,也不能有一丝改变。 她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绑着一个青铜的小鱼。不止是手腕,脚腕上也有。白皙的皮肤,纤手皓足,配上那一根红绳,这简单至极的饰品却勾勒出一幅无暇画卷。 “小姐……方解……方解要死了。” “方解?是谁?” “是这楼子的东主,受了伤……” “我去看看,你莫心急。” 就在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昏迷中的方解却猛的坐了起来。抽了抽鼻子,喃喃道:“好香……这味道,是哪家的美姐姐?” 说完这一句,他又软倒了下去。 ; 第二十二章 好大志气 (收藏) 第二十二章好大志气 方解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迷迷糊糊中总觉得自己与一个绝色佳人在梦中相会过,可是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来那女子什么模样,隐隐间只还有一点印象,那就是这女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沐小腰身上也有异香,但方解肯定自己在梦中恨不得追在人家**后面只求说几句话的女子绝不是她。 因为梦中那女子的气质,与沐小腰完全不同。 费力的抬起手想揉揉皱巴巴的眉头,一动就忍不住疼的申吟了一声。 “你这声音还挺**。” 坐在他床边的大犬嘿嘿笑着说了一句,让不远处站着的小丁点羞红了脸。她啐了一下骂道方解身边的人果然都好不要脸,然后扭着还不算太圆润挺翘的**一颠一颠跑了。大犬哈哈大笑道小美人果然有小美人的迷人之处,那小**扭的真他娘的带劲儿。 方解呸了一口说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难怪找不到个愿意跟你的娘们儿传宗接代。” 大犬极认真的解释说我们修行之人看淡世间一切,即便是流连花园也追求的是片叶不沾身的至高境界。见一个爱一个可以,那是风流本色。见一个上一个的,那是畜生。我境界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五品高手,随便放出去话难道还少的了娇妻美妾投怀送抱?想当年二十几岁的时候老子走路都是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抬着,一路撒花而行,人称玉面公子,走到哪里不都是女人无穷无尽的尖叫欢呼。一个个那样子就跟二八月的猫咪似的,就差扑上来抱在怀里可劲的疼。 方解说是啊,那得花多少银子给人家做出场费。 大犬白了他一眼,索性打量起这屋子里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山水。 “不错不错,笔锋由浓转淡恰到好处,但笔法细腻,看起来倒像是出自个女子之手,而又不失大气,已经登堂入室,颇具大家风范了。” 方解想坐起来心口疼的却厉害,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又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你有看着那几幅山水胡说八道的时间,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到底伤的重不重?” “不重。” 大犬连头都没回。 “可我为什么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为什么坐都坐不起来?” “肋骨断了四根,脊椎也有些伤势能坐起来才怪。挨揍的那天你站起来就走我也以为你没受什么伤,谁知道原来是你硬扛着,不过说起来你能扛住真不容易,要是换了我说不定爬都爬不动。你也别担心,一心想收沐小腰做徒弟那个老瘸子在医术上看来也有不俗的见识,救你……他说没问题。” “他说?” 方解苦笑一声:“大犬啊,第一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 大犬刚要说什么,老瘸子拎着那个两颗人头大的酒葫芦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醒了就好,在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口酒:“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劝劝沐小腰,她的潜质确实万中无一,老瘸子我一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苗子,不教她我余生都不会好过。这几日她不应允,喝西北烧都没了味道……” “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诚意吧?” 方解撇了撇嘴说道:“你先把我身上的伤势医好,我再去劝她。” “你身上的伤势根本医不好,还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老瘸子笑了笑说道:“再说,你瘫痪在床走不了,就只能留在红袖招,你不走,沐小腰也不走,我何必要救你?” 方解叹了口气道:“世外高人是不是都跟你似的说话这么不要脸?” 老瘸子瞪了他一眼道:“我只找传人,你死不死好不好我有什么关系?世界上那么多人受伤死去,我一个一个去救还有喝酒睡觉的时间么?救苦救难那是佛宗宣扬的事,跟老瘸子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就算佛宗不管,还有朝廷。” “骆爷,别吓他了。” 恰在这个时候,换了一身富贵气十足淡金色衣衫的息大娘缓步走了进来,看着方解笑了笑说道:“你运气好,前阵子是不是吃了一粒小金丹?那是天下最金贵的丹药,也不知道他怎么看你顺眼,就赐了你一粒。” “小金丹?” 方解不解。 “小金丹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莫说你只是断了几根肋骨,伤了脊椎,便是内脏尽碎,一粒小金丹也能让你恢复如初。” 息大娘微笑道:“他和我是一家人,小金丹既然是他给你的,也就是我给你的,那小金丹价值万金……便是普通富家倾尽家产也未见得求的来。算是你欠我的,什么时候你还清了欠下的这万金,你再走。” 方解舒了一口气,随即叹道:“我不走,沐小腰便走不了是吧?你看看,同样的事从人家嘴里说出来才更阴险,而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老瘸子比起息大家你来……真差出几条街去。” “但我一定要走。” “为什么?” “我要去长安。” “那好……” 息大娘淡然道:“红袖招也去长安。” 老瘸子脸色一变,忍不住鼻子一酸:“息大家……多谢。” 息大娘摆了摆手笑道:“骆爷你守了红袖招十年,就当我还您老一二分的恩情。不用再说什么了,长安总是也要走一趟的。若他回不来,我还要去求先生。” …… …… 短短三日,连方解自己都想不到伤势竟然好的这么快。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还伤了最要紧的脊椎,三天,竟是能下床自己走路。这一颗小金丹的妙用,果然让人大为赞叹。 反正红袖招也要去长安,被息大娘称为骆爷的老瘸子必然是抓着沐小腰不放的,既然如此,有他这样一个变态高手沿途护着方解自然不会耍性格带上大犬两个人万里迢迢危险重重的走。有骨气是好事,但什么时候都装作骨气硬在方解看来和傻-逼无异。 红袖招要离开樊固的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在小小边城里激起一股滔天大浪。这两年来红袖招为樊固带来了多少财富谁也算不清楚,只说樊固城百姓已经习惯了红袖招里那些天仙般女子们的存在,冷不丁听说红袖招要走难免都会不舍。就连背地里没少骂那些女子狐媚子的大婶们小媳妇们都觉得心里难受,空落落的不舒服。 因为樊固城里有三楼,红袖招,金元坊,客胜居。所以樊固百姓的日子这两年过的极好,每家不但有余粮有余钱,年底的分红总是让人格外欢喜。这个鬼地方一年有半年冷的拿不出手,若没有这三座楼子,哪里这么容易过上舒服日子? 所以人们一听说红袖招要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方解。让方解央求红袖招的息大娘回心转意,哪怕分红再减几成也没关系。毕竟草原上那些蛮子出手最豪阔的地方还是要数红袖招,其次才是金元坊。 飞了金凤凰,梧桐枝和枯草没什么区别。 可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方解竟然也好几天没见踪迹了。后来打探才知道,方解积累军功二十一件,已经足够得到兵部的批准参加帝都演武院的考试。也正是因为方解要走,所以红袖招也要搬到帝都去。 人们更加惊讶震撼起来,没了方解的樊固城,似乎不仅仅是少了钱少了乐趣,还少了一个以往忽视现在才惊醒不舍的主心骨。 连着好几天,金元坊外都是聚集起来想见方解的乡亲。可一向好脾气的方解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这般的铁石心肠,关起门来谁也不见。便是平日里和他关系极好的何婶几个老街坊上门央求,金元坊的保镖护院也不肯打开房门。 有人忽然想到去求边军牙将李孝宗,可人们到了将军府的时候才发现将军府竟然也关闭了大门。和守门的军卒打听,原来前几天京城里来的钦差被蒙元帝国渗透进来的骑兵围杀,李将军有失职之罪,所以把自己关在将军府里,等候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和朝廷的处置。 顷刻间,百姓们觉着樊固城的城墙都不是如以往那样坚不可摧了。 没了李孝宗,没了方解,没了红袖招……樊固,还是樊固吗? 百姓们惶恐起来,甚至忘了自己最初来求李孝宗的初衷是怕红袖招和方解走了之后,樊固城会少很多收入。 而此时,就在李孝宗的将军府里。如今在樊固百姓风口浪尖上的两个人平静的面对面坐着,喝茶,谈话,好像关系比以前还要好了似的。屋子里的火炉依然烧的那么旺,杯子里的茶依然是就连山东道总督袁崇武都极难喝道的江南尚品好茶。 茶是大隋的行商不远万里运来的,虽然新茶到了樊固也已经不新,可味道却没散掉多少,这样的好茶是草原上那些部族首领们不惜花大价钱也要买了去彰显身份用的。用方解的话说就是花钱装-逼,据说还有个小部族的王子拿江南好茶泡水洗脚以表示自己富有,后来却被他老子打成残废的例子。 一壶莲心,就算是在帝都也要卖到百十两银子。 茶也分九品,这莲心便是上九品的好茶。一斤莲心,细细数来最少也要有一万两千女敕芽。少于这个数字,便算不得上九品也叫不得莲心这个名字,而是其次的碧芽。据说当年帝都豪阔吴一道喝过一万六千芽的莲心,那一壶茶就要三千金。 吴一道,据说其富有可以买下大隋一道山河。 据说坚固之名天下第一的帝都城墙,有一整面是吴一道出钱重新修缮的。也正是因为这大功劳,当今皇帝封其为散金候,可免三次除谋逆之外的死罪。人们却一直不解为什么修修城墙,功劳竟然比开疆拓土的将军还要大? “你去兵部的举荐信,我已经写好。” 李孝宗把桌案上放着的一份用过印的纸张往方解面前推了推:“祝你在演武院考试一鸣惊人,不要丢了咱们樊固城的脸面。你是樊固城自建成以来第一个有资格参加演武院考试的人,几十年才出一个殊为不易,别灰溜溜的回来,让人看不起你没什么,别捎带着看不起樊固这三里半水土。” “这话不怎么好听。” 方解笑了笑,将举荐信收好:“这是我用性命换来的机会,自然会珍惜。至于丢没丢樊固城的脸面,将军大人,你觉得你还能替樊固城百姓说这句话么?” “你以前很好,圆润机灵。现在这话语太锋利了些……樊固不比帝都,到了长安之后还是要谨慎小心些好,有时候一句无心之失的话就能得罪权贵,死都不知因何而死。” “得罪权贵哪里需要说话?您也太看不起权贵了。” 方解笑了笑,站起来准备告辞。 “希望日后还能见面。” 李孝宗站起来抱了抱拳:“我还要在这里等着济北郡,右骁卫和朝廷派来的调查官员,所以不能送你。按照道理来说,总是要送出三十里才对的。终究是相识一场,你也不会怪我失礼。” 方解哈哈大笑,回头看了李孝宗一眼道:“三十里外有一座亭子,不知道将军还记得否?” “放鹰亭,那亭子百年历史了,是大隋太祖皇帝得了一只通体雪白极金贵的海东青,却将其放飞予其自由的地方,据说之后二十年,年年都能看到那白色猛禽回这里盘旋一阵,颇神异,一直到太祖驾崩之后才不见它再来。那亭子归樊固城管,年年都要派人维护修缮,我自然记得。” 方解转身就走,没再说一句话。 李孝宗看着方解的背影叹了口气,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少年郎,好大志气。” ; 第二十七章 樊固城里都是好人 第二十七章樊固城里都是好人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也或许是因为将火炉移了出去的缘故,单膝跪在地上的李孝宗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李远山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皱眉:“虽然你不是陇右李家嫡出的孩子,但从你小时候我就觉着你将来会有出息。也许你自己也不记得,在你七岁那年……大年初五,你父亲,我的二哥李远谋在猎场建了个围子,里面圈起来三五十头饿狼和两头同样饥饿的猛虎,说是找点乐子给族里的人看看,连老太爷也请了去。” “那一日群狼与饿虎缠斗,看起来确实有些意思。老太爷站的久了有些累,你父亲下令将围子里的畜生都射死。乱箭射下去,狼虎皆死。老太爷非要下去看看,你父亲和我搀扶着老太爷进了围子,才七岁的你手里拿着一柄短刀也像模像样的跟着。谁知道走到一头饿虎身边的时候,那畜生还没死透。” “你父亲和我同时抽刀,你却先跨了一步大声说祖爷爷安危才最重要,父亲和三叔护着祖爷爷要紧,你上前一刀将那饿虎捅死。” “当时你父亲骂了你没有规矩,我没有说话,便是老太爷也转身就走,没对你多说什么。但你不知道……老太爷事后感慨了很久,遗憾了很久。他说可惜了你这娃儿的胆魄智慧,若你不是庶出的孩子,当大力栽培才是。” 李远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七岁时候,就有杀虎之勇。自那日起我便一直留意你,你能进演武院,也是我与你父亲说过之后的事。你父亲的本意,是从他嫡出的孩子里面选一个送过去考试。我劝了他半日,他才同意。” 李孝宗的脸色变了一下,改单膝下跪的军礼为双膝下跪。 “谢大将军。” 李远山在椅子上坐下来,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叫我三叔。” 李孝宗垂首道:“身着军服,不敢以三叔相称。” 李远山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嗯了一声道:“你在这个时候还能记着军律,很好……只是你小时候的勇气就已经令人赞叹,为什么现在做事如此畏首畏尾?我送了一座在江都的大宅子,吴陪胜才答应帮你的忙把贪墨的事压下去。死几个喽啰,死几个百姓,这对于你的前程来说不过是细如微尘的一件小事,你怎么就下不去手?” 不等李孝宗解释什么,李远山继续说道:“就算你有苦衷下不去手,吴陪胜死这件事你干的更让我生气!吴陪胜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是御书房秉笔太监,死了必然会震动朝廷,会让陛下震惊。但……死了就死了,也无需太过担心什么……只要事情做的干净漂亮,难不成陛下还会因为一个死人再杀一个前途无量的将军?” “但你这件事又没有做好,毫无魄力!” 李孝宗垂首,索性不去解释。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觉得你会有出息。正因为一直觉着你是可造之材,所以难免管的多了些。” 李远山站起来,拍了拍李孝宗的肩膀:“你考虑的多,这没错。但既然要考虑,就不能考虑的太狭窄……你打算以蒙元骑兵渗透进来为借口,搪塞住将来帝都来的调查官员,这根本不可能,就算塞过去再多的钱财,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日后会不会反悔,帝都里的那些人……一个个阴到了骨子里。” “我说这么多,你明白该如何做了吗?” 他问。 李孝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将军,我之所以不忍心不是妇人之仁,而是想为以后留一些帮手。樊固城的边军六年论调一次,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等过几年,我打算把他们想办法还调到我手下。” “老兵是宝贝,但不是前程。” 李远山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件事你心存不忍,你就不要插手了。” 他转身走向门外,到了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你不想杀人,我不勉强……但是往朝廷的奏折你需要重新写一份,朝廷派来查案的官员最快也要两个月到,两个月够做许多事了,而且……我没打算让你等两个月。” “大隋天佑十一年二月初二,因为北辽人私运马匹的事蒙元帝国悍然对樊固发动攻势,满都旗一个万人队越过狼乳山脉,进攻樊固。樊固牙将李孝宗率军迎战,血战数日,毙敌上千……恰逢钦差吴陪胜到达樊固,入城协防,京城兵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与边军并肩作战,坚守城池……然寡不敌众,坚守十数日,城内守军战死大半,钦差吴陪胜以及随行官员三十六人战没,牙将李孝宗身负重伤六七处依然血战不退。城破在即,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率军赶到,破敌于樊固城外,杀敌六千……” 李远山声音清冷的说完这番话之后,回头看向李孝宗道:“你前几日送去朝廷的请罪折子,我扣下了。上面说的这些,是我给陛下的奏折。” 李远山神情僵硬,自嘲的笑了笑道:“幸好,是大半而不是全部战死。” 李远山微笑道:“是全部……奏折上写的剩下那一小半,我会自右骁卫拨给你,兵部有樊固边军登记造册的名单,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谁都可以叫张三,也可以叫李四。” “至于那个方解……我会派人除掉。” 说完这句话,李远山扬长而去。 …… …… 大隋天佑十一年二月初二,樊固边军七百七十五人得到军令在校场集合。久等之下,却不见牙将李孝宗前来。在校场上站了足足三个时辰,水米未尽,众人皆疲惫不堪。至傍晚,忽然又得军令,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调樊固守军出城三十里,有紧急军情。 一日没有吃喝的士兵们拖着疲惫之躯出城,赶到城东三十里放鹰亭附近,等待他们的却是五百重甲骑兵和三千精锐步兵。 七百七十五人,尽死。 深夜,换了边军服饰的右骁卫士兵进入樊固。次日,樊固百姓得到消息,蒙元帝国铁骑三百寇边,李孝宗率军迎敌,不料中了埋伏,敌骑何止三百,不下数千。边军苦战,大部战死。 百姓震惊,群情激奋。 身受重伤的李孝宗召集全城百姓,招募兵员。不料就在此时,数千蒙元帝国士兵在奸细的接应下杀入樊固城,屠尽百姓。全城两千多人,无一幸免。 李孝宗当日才清醒过来,原来那日李远山说屠城有些麻烦,不是杀人麻烦,而是如何向朝廷解释麻烦。 就在屠城前之前的夜里,右骁卫精兵假扮樊固边军进城的时候。云计狗肉铺子的老板娘杜红线在城头放飞了一只信鸽,然后背上一个不大的行囊出城而去。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走后没有多久,满城百姓都做了无头野鬼。 …… …… 马车摇摇缓缓前行,虽然风扫过来依然冷冽,但裹紧了衣服在风中寻找阳光的温暖,在无聊中也是一件有点意思的事。大犬赶车赶的不紧不慢,远远的坠在红袖招那七辆马车后边。前边的人不理会他们,他们也懒得去和那些姑娘们套近乎。 大犬虽然喜欢在雪地上画luo-体女郎,其实对女人真没有**。最起码这十五年来方解没看到过他去找过女人,所以方解对大犬的定义就是,这个人要么是个爱钱胜过一切的吝啬鬼,要么就是身体有问题。 而沐小腰更不愿意去和红袖招的那些女子打交道,漂亮女人和漂亮女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话说。所以她宁愿天天躺在马车里睡觉,也不愿意去和那群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相称。而方解之所以宁愿裹着大氅坐在外面和大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天也不进马车里,是因为沐小腰实在是个不把自己当女人的女人。 她那红裙本来就单薄,而她睡觉又没有一点淑女范。翻来覆去之后,一双白如凝脂的美腿就露在外面。让方解这样一个正常男人坐在车厢里看娇躯横陈秀色可餐而不能餐,他还不如在外面和大犬闲聊。 “大犬,你说如果我回樊固的时候已经做了大隋的高官,樊固城的百姓用什么样的方式欢迎我?” 大犬笑了笑说:“不外乎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方解摇了摇头没继续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大犬问。 “刚才靠在车厢上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多年之后回樊固,全城的乡亲们都在城门口接我。我看到他们高兴坏了,恨不得每个人抱着亲他们一口。可我笑着往前跑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很多年过去,何婶还是老样子,就好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似的没有变化?为什么小娇娇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只到我膝盖高?说话还是女乃声女乃气?为什么曲风这么多年过去,还只是个边军校尉没有升职?我看着他们,越来越害怕,最后把自己吓醒了。” “因为你才离开樊固,做这梦他们肯定没有改变。” 大犬想了想说道:“你脑子里是他们现在的模样,做梦自然也是现在的模样。” “不……” 方解缓缓的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脸色比衣服还要白……我去抱他们,可一个都没抱住……他们的脚都没有踩在地皮上,而是飘着。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在梦里看到的他们……都死了。” 大犬一怔,钻进马车把沐小腰的酒壶拿了出来递给方解:“不过是个荒唐之极的梦罢了,你要真是不放心,咱们现在返回去看看也行。” 方解灌了一口酒,觉得后背上还冷的厉害:“不用……人不都说了吗,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梦到谁死了,谁就会加寿。我梦到樊固的乡亲们都死了,那他们岂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命百岁?” “嗯!” 大犬点了点头笑道:“这十五年来我梦到过很多次咱们死了,可咱们依然活得好好的,而且有句古话不是说了嘛,好人才不偿命,祸害都活千年的……我不是好人,沐小腰不是,你也不是。” 方解笑了笑,心里的压抑也散了几分:“樊固城里的……都是好人吧?” ; 第二十八章 你能纯洁点么? 第二十八章你能纯洁点么? “大犬,问你个问题。” 方解蹲在地上翻烤一只不久之前射到的兔子,已经出樊固城十一天,老板娘送的炖狗肉和包子早就已经吃完了。前几天过的地方连只飞鸟都没看到一只,吃了几天的干粮他和大犬早就已经馋肉馋的受不了。方解吃肉虽然不似大犬那样狂暴,但也是无肉不欢。至于沐小腰……根本不需要担心她对食物挑剔,因为她只喝酒。 在马车车厢里除了必需品和方解路上解闷用看的书籍,剩下的就只有酒和干粮了。而酒的数量远比干粮多,要知道沐小腰一天最少也要喝五斤酒。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为什么对酒之外的食物没有一点**。 她甚至不喝水。 大犬爱肉,但他宁愿吃生肉也懒得自己去把肉做熟。 “什么事?” 他蹲在一边看着方解烤肉,不时擦一下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方解笑了笑,看了看兔肉已经烤的差不多,留下两只兔腿剩下的都递给大犬:“你叫商国恨……我记得当初在咱们流亡到南燕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据说在十五年前南燕还不是南燕,而是商国……十五年前,当时的大隋皇帝以左前卫大将军罗耀为征南大总管,提兵十五万南侵,攻破了商国都城雍州城,商国灭亡……据说商国太子逃走,在朝臣的保护下重新立国,却不敢再称商国而改称燕国,向大隋称臣。” “现在罗耀镇守的雍郡,就是当年的商国都城雍州城。那一战,据说商国皇室被罗耀屠尽。只逃走了一个太子,其他皇室成员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你是不是商国人?” 大犬怔了一下,随即讥讽道:“如果叫商国恨就是商国人,那么佛宗的领袖叫大轮明王,为什么佛宗不叫大宗?大隋的皇帝姓杨,大隋为什么不叫大杨而叫大隋?” 方解一边啃肉一边说道:“你急什么,我不过就是闲着无聊猜测。” 大犬撕咬着那只烤得金黄的兔子:“罗耀是个狠人……当年他率军南征,攻破雍州城之前,大隋皇帝曾经下过旨意,只要商国皇帝慕容罗投降,可以封其为王,善待慕容氏。可罗耀根本就没听皇帝的,杀进雍州城之后非但皇族慕容氏杀了个干净,城内的世家大户也一个没留,尽数屠了。你所说的那个什么逃走的太子……也就是现在南燕的皇帝慕容耻根本就是假的。你也不想想,大隋的皇帝难道会真的容许一个仇人活在世上,而且还建立了国家?” “你怎么知道?” 方解问。 “我确实是商国人。” 大犬片刻间就把那一只兔子啃光,眼神飘向方解手里另一只兔腿。方解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把兔腿递了过去。大犬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几乎一口把那个不大的兔腿连骨头带肉都吞下去。 “我是商国人,但商国灭亡之前没有商这个姓氏,国破之后,家父是商国愚忠之臣,把姓氏都改了,也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家门惨变。家父曾经是商国高官,自然知道一些秘密。现在的南燕皇帝骨子里没有一点商国皇室的血,不过是个趁势而起的小人罢了。我甚至怀疑,南燕的皇帝是不是大隋皇帝当初派去商国的奸细。” “他向大隋皇帝非但称臣,而且还自称儿皇帝,一点商国人的勇气都没有……不过若不是因为这样,他的南燕也保不住。正因为他低声下气的讨好大隋皇帝,所以他那个只有原来商国三分之一大的燕国才会保存下来。” “这算血泪史吗?” 方解笑问。 “血泪个屁!” 大犬叹了口气:“我家老爷子就是顽固愚忠,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家破人亡。为了纪念他老人家,商这个姓氏我就留着了。我那个时候也是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家破之后逃亡出走,后来才受人委托照顾你。” 方解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半个兔腿:“告诉我,是谁委托你保护我的,这半个兔腿也给你了。” 大犬舌忝了舌忝嘴唇,裹紧衣服往后面草丛里一躺:“饱了。” 方解低声骂了一句,恨恨的把兔腿吃完连骨头几乎都嚼了。 “大犬。” “嗯?” “我再问你一件事。” “要问是谁让我保护你的还是免了吧,这事我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你要是真憋的难受……要么去前面找那些小娘皮泄泄火,好么我给你把风你自己解决?” “滚蛋!” 方解骂了一句,挨着大犬身边坐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修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知道我不能修行,所以理解的有些浅薄。也正因为感觉不到,所以更想知道那感觉到底什么样。”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 大犬反问。 “应该是很美妙的吧。” 方解回答。 “得不到的东西都是美妙的。” 大犬拔了一根枯草叼在嘴里:“跟你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修行到底是什么感觉。如果说仅仅是只身体里的变化,我倒是能跟你说说。要是指修行而得到的感悟……我什么感悟都没有,除了比以前吃的多了之外。” “身体里会有什么变化?” “最简单之处在于,气海拓宽变大,气海里修行而来的劲气进入四肢百骸。从而让人变得更强壮,更有力。最基础的修行,就是让气海里的劲气游走于经脉,最终融入血肉。一旦能把劲气运行于全身,那就是一品修行了……一品之人,身体比普通人要强壮许多,能轻易拉开两石半的硬弓。普通人要想拉开两石半的硬弓,需要锻炼很多年。” 方解嗯了一声:“普通人练的是肌肉,修行人练的内劲。” “也可以这么说。” 大犬看了方解一眼说道:“不过你就是个异类,你这样的年纪,纯粹看体魄已经能与二品下的修行之人相比,殊为不易,甚至可以说极为罕见。我所知道的……灭了商国那个大将军罗耀或许跟你是一个类型的人,他也不能修行,但单纯练体就已经达到了九品的境界。” “这没什么奇怪的。” 方解自然而然的说道:“科学家研究过,普通人只能发挥肌肉微乎其微的力量。如果能把全身肌肉的力量用于一处的话,能有万斤之力。” “科学家是什么?” 大犬问。 “呃……一种比九品高手还恐怖的人。” …… …… 方解在沐小腰身边挤了个地方坐下来,谄媚的笑了笑说道:“今儿外面一点风都没有,太阳光照下来暖和的好像烤着火炉子似的。这么好的天气,小腰姐不打算出去走走?” 沐小腰翻了个身温柔客气的说道:“有事说有屁放。” 方解白了她后脑勺一眼道:“刚才跟大犬说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本没想打算扰你睡觉的,可你知道我这性子,一旦有什么事想不通我就睡不着觉。” “你性子我知道,想不通就睡不着觉这事我真不知道。” 沐小腰坐起来,也不去理会已经快卷缩到自己腰际的红裙。她盘着腿坐好,那两条白净净的大腿就暴露在方解的目光之下。可惜的是这个妖颜惑众的女人根本没有一点自己是女人的觉悟,丝毫也不在意这么美的大腿被方解看了个遍。 似乎是睡的太久了些身子有些发皱,所以她还伸了个拦腰舒展了一下。舒展的时候,胸前那一对波涛自然而然的更加诱惑起来。红裙,白腿,纤腰,丰胸……散乱的长发,慵懒的面容,无论如何这样子都足够让男人怦然心动了。 这个样子的沐小腰,方解已经看了十五年。 沐小腰是看着方解长大的,方解何尝不是看着她“长大”的? “什么事?” 舒展完了身子,沐小腰把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挽了下。 “修行,到底是什么感觉?” 方解问。 “修行……” 沐小腰看向方解:“为什么忽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方解笑了笑说道:“临出樊固的时候,不是机缘巧合开了一穴么,我就想着,帝都那么大,能人辈出,万一遇到个神仙似的人物帮我把气海全都打通了个也说不定呢?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存在,我就要考虑到不是么?” “若真有人能帮你把气海全都打通,你自然知道修行什么感觉了。” 沐小腰丝毫没有被方解脸上的热情打动。 方解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下车。**刚离开马车的时候,身后又躺下来准备睡觉的沐小腰淡淡说了一个字。 “疼。” “疼?” 方解回头,不解的问了一句:“什么疼?” 沐小腰伸出一根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说道:“比如你的气海有这么大……” 方解懊恼道:“就不能比大点?” 沐小腰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修行就是不断的让你的气海变大,而之所以修行先要练体,是因为你气海逐渐变大,你的身体为了适应自然要先一步变得更加强壮。修行气海而不修身体,最终不过是个爆体而亡的下场罢了。所以修行并不美妙……因为随着你修行的越高深,你的气海就越大,随即你的经脉也会变得开阔,就好像……” 她又伸出大拇指:“硬生生把小拇指撑开成大拇指,然后撑开成胳膊,成大腿……每一次精进,你的身体就会被淬炼一次,也就承受一次被撑开的痛苦。” 她看着方解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疼痛有多强烈,只能告诉你初修行时第一次拓宽你气海最痛苦不过。你可以想象……生孩子那样的疼。” 方解讪讪道:“我真想象不出生孩子什么样的疼……不过能理解,第一次肯定会比较疼,后来疼着疼着习惯了。等到疼的次数多了,说不定就会慢慢的生出快感来。” “滚蛋!” 沐小腰骂了一句,随即闭上眼扭身继续睡了。 方解自己都没觉出自己话里的yin-荡味儿,还以为沐小腰骂自己是她那怪脾气使然。转身离开马车,再次回到大犬身边。 “大犬啊,你现在一个月疼几次?” 他问。 大犬一惊,忍不住惊诧道:“沐小腰跟你说了什么!” 方解回答:“疼啊” “每个月都疼一次,那是女人的事!当然,也不一定每个女人都会疼,有的会疼有的不会。有的多些有的少些……那要看个人体质不同,但我是男人你问我疼几次……她……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方解震惊,随即鄙视的看着大犬:“你能纯洁点吗?” ; 第二十九章 真正的精兵 第二十九章真正的精兵 方解没心情和大犬讨论关于一个月疼几次的问题,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仔细回味沐小腰之前说的话。他总觉得自己隐隐间明白了什么,可沐小腰说的听起来很浅白却总好像蒙着一层雾。方解其实也知道这一层雾是什么,因为不能修行所以看不清修行本质。 前面红袖招的人也在停车做饭,她们吃她们的也从来不招呼方解三人,倒是老瘸子偶尔过来寻沐小腰交谈一会,沐小腰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自从老瘸子酒葫芦里的西北烧以惊人的速度减少之后,连老瘸子都很少再来了。 每每沐小腰对老瘸子爱理不理的时候方解就来气,真想替老瘸子狠狠打沐小腰的**几下。在方解看来,这和有钱人不懂穷苦人艰辛是一个道理,真的很欠揍。 他不能修行,而沐小腰是能修行且天分不俗,还有一个估计是九品强者的师父上赶着教她,她还不怎么乐意……这就是差别,让方解有时候想起来就唏嘘无语的差别。 会疼。 方解想到了这个关键之处。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体内经脉被拓宽的那种撕裂般的疼,但是他可以从脑海里想象出那种感觉。他靠坐在草坡上,身后是松软的枯草,闭上眼想象着……作为一个空降到这个世界的人,方解前一世没少看那些神乎其神的网文小说。里面对于修行的描述千奇百怪,总之是一件很刺激很爽的事。 可为什么在这个世界,疼痛会伴随修行一生? 气海有内劲,贯通四肢百骸…… 他闭着眼,开始幻想气海到底是个样子。存在于话语中的东西,却很难想象到一个具体的形态。比如人人丹田内都存在的气海,只怕行医一生的老郎中也不敢说自己知道它是个什么模样。 气海无形,内劲无形,但这无形的东西却能让有形的身体变得健壮,一旦气海内的劲气能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最终改变经脉,淬炼血肉,那么人强大到徒手生裂虎豹也不是难事。据说大隋的左前卫大将军罗耀十五年在攻打雍州的时候,硬生生将商国皇族最后三个八品上的修行者拍成了肉泥。 其中还包括一个八品上的符师。 八品上的符师,是整个世界上都难得一见的绝对强者。据说符道修行超过八品,就已经能影响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胜负。事实上,当年这个八品上的符师就是一个人守着雍州皇城城门,挡住了数百名精锐的大隋战兵进攻的步伐,数百精锐战兵猛攻多次而不能冲入。 一符化火,最先冲过去的十几名大隋士兵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一符化电,之后举盾列阵往前碾压的大隋士兵手里坚固的盾牌就被击的粉碎,手里的锋利钢刀甚至都被烧的通红,根本不能握住。 一符化石,几十块城砖突然改变形态,变作尖锐的石刺疾飞而出,将失去了盾牌的大隋士兵戳死了十几个。 一个八品符师守在城门前,几百名训练有素的大隋府兵竟然不能靠近。军中随即急调来两名七品上修为的将领,两人联手,竟是没能招架住三道符,一个被巨石砸成了肉泥,一个被火烧成了一团焦炭。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符师守住了最后一道城门,商国的皇帝才能趁机从宫城另一侧逃走。虽然……他最后的下场还是被罗耀命人用绳子活活勒死。 就在得知皇帝已经出城,这名符师准备撤走的时候,大将军罗耀到了。 感受到了罗耀那一身冰冷刺骨的杀意,符师根本就没敢有一点保留。第一道符化作闪电之矛,前后五道,用一种肉眼几乎追寻不到的速度刺向罗耀的前胸。第二道符化作两块千斤巨石,忽然出现在罗耀左右,如两扇沉重的大门一样狠狠关闭。第三道符化作一道火墙,熊熊烈火在符师身前燃烧挡住了他的身影,符师做出这三道符之后立刻转身就逃。 罗耀的眼神一直看着那火墙后依稀可见的身影,缓步向前。 两块巨石轰然而来,罗耀不躲不闪。巨石狠狠的撞击在他身上,然后……巨石碎裂,化作一地的石砾。坚硬的石头,竟然没能在罗耀身上留下一点伤痕。第二道符化作的闪电顷刻而至,罗耀依然不躲不闪,甚至向前的脚步都没有停顿片刻,步伐依然稳重,每一步跨出的距离好像计算过一样,惊人的一致。 闪电正中罗耀的前胸,剧烈的闪动之后光芒逐渐散去。 罗耀依然前行,只是上半身的衣衫都被闪电烧掉。阳光下,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泛着一种冷幽幽金属般的光泽。 巨石碎,闪电落。 罗耀出手,隔着火墙打出一拳。 然后他看都不看转身就走,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待火墙散尽,冲过来的大隋士兵在城门口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八品上的符师。直到冲进城门之后众人才惊讶的发现,那符师的尸体镶嵌在皇宫大殿前的石阶里。从城门到登上大殿的石阶,最少也有五十米的距离。 也不知道那符师是跑了这五十米之后被一拳隔空砸进了石阶中,还是被一拳轰飞了这五十米镶嵌进石阶中。 这个故事方解在流亡到南燕大理城的时候听到过,每次回想起来脑海里出现罗耀那霸气一拳他心里都会难以平静。虽然在方解看来这个故事传了十五年肯定比当时实际的情况夸大了不少,但丝毫不影响罗耀在方解心中成为目标的决心。 罗耀不能修行,他也不能。 劲气无形,体有形。 感觉不到气海…… 方解缓缓的睁开眼,看向苍穹……那就索性不再去想它,人的身体本就是绝强的武器。 …… …… 就在方解告诉自己放弃修行气海这决定的同时,前面红袖招的第二辆马车里,一只握着玉杯的纤纤素手忽然停了一下,忍不住往方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穿透不了马车的车厢,却似乎看到了什么。 她放下玉杯,美眸看向一边闭目养神的息大娘。 息大娘微微笑了笑,摇头:“有骆爷在,无妨。” 握着玉杯的玉手缓缓抬起,玉杯接触到了那两片红唇:“这次……好像骆爷也应付不来。” 息大娘一怔,起身,在车厢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 “十年不用,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她语气有些萧索,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也正是在这这个时候,躺在马车里睡觉的沐小腰忽然猛地坐起来,她的脸色一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只是一个恍惚,她就已经出现在方解身边。 方解看到沐小腰下了马车愣了一下,笑了笑道:“怎么,难道你除了能感知到高手的实力,还能感知到我这样坚强坚定的人又下了一个了不得的决心?是不是因为我这决心让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变化,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 “去红袖招那边。” 沐小腰没理会方解略带着自嘲的话,表情变得格外凝重:“马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犬也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站在沐小腰身边,看向正南方向,两条本就不浓密的眉毛几乎纠结在了一起。 “杀气太浓……咱们根本挡不住。” 方解这才看到,大犬的手上已经戴好了那一双带钢刺的手套。而一直不知道被沐小腰藏在什么地方的红绫,此时就缠绕在沐小腰的腰畔。 “感觉不出有特别强的人。” 沐小腰看着大犬,疑惑的说了一句。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二次闻到这么浓烈的杀气。我实在不敢想象,一会儿要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手上到底染了多少血,有多少条人命。小腰……不怕你笑话,我的腿现在在打颤,要不咱们都退到红袖招那边?那个老瘸子变态的强,或许还能挡得住……如果挡不住,咱们立刻就逃。” “好!” 沐小腰没多说一个字,拎着方解的腰带转身就往后掠了出去。 当他们三个冲到距离大概百米外红袖招营地的时候,发现那个老瘸子已经站在了队伍最外面。他手里拎着那个巨大的不像话的酒葫芦,眼神微微眯起。 方解丝毫也不觉得被沐小腰拎着腰带跑过来是什么羞耻的事,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老瘸子身后。 站好之后想了想,又退了几步站到一辆马车后面。 老瘸子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怎么样,能感觉的出来吗?” 他问沐小腰。 “一个六品,十二个四品,剩下都是不超过二品的人,大部分是一品。” 老瘸子点了点头,脸色却一点也没变轻松。 方解忍不住问:“既然大部分是些一二品的人,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如临大敌?” 沐小腰的目光盯着远处,轻轻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超过五百人。” …… …… 方解不是没有见过几百个男人在一起出现的那种壮阔场面,上辈子看古惑仔的时候百十人凑在一起的镜头就够让人觉着过瘾了。尤其是当所有人身穿同样的服饰,哪怕只有几十个人聚拢起来看着也颇有气势。 在樊固,他是一个合格的斥候。 樊固有八百边军,方解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边军训练的时候找个地方坐下,看着那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边军操练。八百这个数字说起来并不多,可当你亲眼看到八百名身穿统一号衣的边军整齐划一的操练的时候,就会真正理解这个数字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在樊固三年,方解依然觉着八百边军集结的时候很拉风。大隋的边军战力很强,狼乳山那边的涅槃城里可是足足有两千骑兵。由此可见蒙元帝国的人,对大隋边军的重视程度有多高。 方解不是个没见识的人,最起码八百边军经常见。 可是当沐小腰刚才说的五百人出现在方解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如果说樊固城那八百边军就是方解在今生见过最精锐的军队,那么踏着尘烟而来的这五百士兵让方解对精锐这两个字有了重新的认识。来的不是骑兵,而是步兵。也正是因为不是骑兵,方解的震撼才会从第一眼看到就变得无以复加。 五百步兵,踏出来的尘烟如骑兵过境,漫天黄沙中一道黑线如浪潮翻涌…… 五百步兵,奔跑起来的速度竟然快如奔马!才看到黑线出现顷刻间那浪潮就到了跟前。 五百步兵,骤然停住竟然阵型纹丝不乱!那么快的速度奔跑,在一声令下之后士兵们立刻停住脚步,方阵还是方阵,士兵之间的距离甚至都没有多少改变。 动如奔雷,静如重山。 厚重的一个五百人组成的方阵停住,尘烟往前荡了出去。待尘烟散尽,那些黑甲士兵的真容随即露了出来。没有战鼓,没有号角,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话,静的让人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没有看到金黄色的绣龙战旗,但在大隋的国境内这样的精兵自然不可能出自别处。 方解看着那些士兵,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精兵。 ; 第三十章 女子也会杀人 第三十章女子也会杀人 方解看着面前那五百精兵,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他知道个人实力如果达到一定的高度可以影响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胜负,但他绝不会相信这世界有人能一对五百且打赢的。不要说面对的是五百武装到牙齿的大隋精锐战兵,就算是面对五百个流氓地痞,什么样的高手能挡得住一片拳打脚踢? 五百训练有素的大隋战兵,又岂是同等数量的泼皮混混能相比的?毫无疑问,方解面前这样的士兵,五十个人绝对能轻松干翻几百个泼皮。如果是一个精锐的士兵,或许只能打倒三五个混混。那么五十个人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只怕不止是十倍增长。 这些士兵们之间的配合已经默契到了毫无瑕疵的地步,五个人一组的小梅花阵一旦形成,几十个普通人冲上去也不见得能占得了便宜。 更何况,方解看到了那五百人背上都挂着硬弓。 老瘸子的实力虽然只是露出冰山一角,方解丝毫也不怀疑他是那种一个打几十个甚至一百个的变态。但面对五百张硬弓,老瘸子就算再变态哪里有点胜算? 所以不仅仅是方解的脸色变得极难看,老瘸子的脸色也变得极难看。 “你怎么看?” 他问沐小腰。 沐小腰盯着那五百人组成的钢铁一般的方阵,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除了跑我想不到第二个办法,不过到了现在我担心的是……跑都跑不了。” 大犬这个时候倒是比他们镇定些:“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跑得了的。”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沉声道:“这些年已经很少听说有九品修为的人出手了,十年前那次是我所知道的,九品高手出现最多的一次厮杀。除了那次之外,也就只有十五年前大隋攻灭商国的时候罗蛮子出手灭了几个八品上的强者。仔细回想起来,这十五年间能让九品之人出手的就这两次。” 他冷冷笑了笑道:“就因为九品之人出手的次数太少了,以至于让人失去了最起码的敬畏。” 听到这话,方解的眼神顿时一亮。 这话让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期待来,说实话他非常的想看一看这世间据说已经站在巅峰的九品强者出手是个什么风范,又会是何等的威势。他没听人说起来十年前什么最多九品高手参战的那一场厮杀,可十五年前罗耀毙敌的故事一直让他心怀激荡。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一颗成为至强者的梦,哪怕是传说故事中的强者出手也会让有梦的男人们心中充满了火热的期望。 不只是方解,沐小腰和大犬也都很期待。 他们是可以修行的人,所以比方解更深切的知道一个九品强者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不仅仅是世俗的地位,还有一种冲破人类极限的挑战。诚如老瘸子所说,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再听到九品强者出手的事了。不管是能不能修行的人,这个级别的强者出手总会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老瘸子将酒葫芦提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把酒葫芦递给沐小腰:“帮我拿着。” 沐小腰第一次正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瘸子,然后郑重的接过那酒葫芦。第一次,她对这个老人生出真正的尊敬之心。 老瘸子的喉咙里咕嘟一声,那一大口烈酒西北烧就滑进了他的肚子里。然后,他向前跨了一步。 “弓!” 就在他向前跨出这一步的同时,为首的那个身穿铁甲的牙将立刻将手里的令旗举了起来。随着一声如闷雷般的弓字出口,五百名士兵整齐划一的将背后的硬弓取了下来。他们的动作几乎完全一致,在摘弓的同时方阵也变成了半月阵。短短的一二分钟时间,半月阵就将红袖招的整个车队笼罩在射程之内。 毫无疑问,只待那牙将一声令下。五百名士兵就会没有丝毫迟疑的射出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狼牙箭,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只要箭雨覆盖下来,老瘸子就算能杀些人,能保些人,但绝对杀不了全部,也保不了全部。 弓!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透着一股滔天的杀气。 可以想象,有多少人被这一个字的号令吓破了胆子。 为首的牙将目光阴冷的看着老瘸子,方解觉得他应该能感觉的出来老瘸子是个很危险的人。但那个牙将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敬意,甚至看老瘸子的眼神和看方解等人的眼神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不屑。 老瘸子脸色一变,显然有些发怒。 一怒间,身上的衣袍随即鼓起。他再次向前跨出一步,似乎对那五百名已经拉开了弓弦的士兵没有一点惧意。 果然是高手风范! 方解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 “别放箭!我只是想过来问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就在方解对老瘸子生出敬佩的时候,老瘸子却忽然点头哈腰的笑着对那牙将行了一礼:“我们都是正经的商人,要去帝都。我们身上有官府发的路引,还有边军检查放行的勘核,不知道这位将军围着我们做什么?” 那牙将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冷声问道:“你们之中,谁是方解?” “他!” 老瘸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指向方解。 牙将的视线从老瘸子身上移开,森然的转到方解身上:“你就是边军斥候队副,准备到京城参加演武院考试的方解?” 方解先是鄙视的看了老瘸子一眼,然后深呼吸挺胸抬头大义凛然道:“不是!” 这下,那牙将真愣了。 …… …… 大隋右骁卫精步营牙将李落从来没有遇到过说假话还这么正气凛然的人,正气凛然到他甚至怀疑那老瘸子是不是说了谎话。愣了一下之后,他招了招手从亲兵那里要过来一张画像,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画像又仔细看了看方解。 “樊固牙将李孝宗给你的评语是勇敢果毅,倒是让人大失所望。” 李落冷哼了一声,随即高高举起右臂。 “弓箭手准备!” 刷的一声整齐的衣甲响动,五百张硬弓齐刷刷的对准了方解。 “等下!” 方解立刻喊了一声,然后遥遥问李落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大隋边城樊固的边军斥候队副,既然知道我是李孝宗将军推荐往长安演武院参加考试的考生,却用这么多弓箭对着我,到底什么意思!” “刚刚得到兵部下达的文书,方解乃是蒙元派往樊固城的奸细,试图混入演武院窃取军情,任何人发现方解踪迹,格杀勿论。” 李落冷冷的回答道。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老瘸子极正义的瞪了方解一眼,然后向后退了三步站在沐小腰身边说道:“身为一个对大隋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臣民,我绝不会阻止军方诛杀奸细。这里没有咱们的事了,咱们走吧。” 他拉沐小腰一把,却发现沐小腰看他的眼神凶悍的可以杀人。 “大犬你带方解先走,我断后。” 沐小腰说完,腰畔的红绫如同有灵性的蛇一样自动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她的红绫如果用作攻击并不算太犀利的武器,但是用来防御确实恰到好处。 “好!” 大犬没有一丝犹豫,抓起方解的腰带就要向后退走。 “射!” 没等大犬的脚步移动,六品实力的牙将李落就大声喊出了这一个字的军令。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人死在这军令之下。大隋自立国至今从没有打输过任何一场对外战争,依靠的就是他们这些训练有素且心志坚定的精锐步兵。而箭阵,一直以来就是大隋军队对敌最犀利的手段之一。 蒙元帝国的骑兵最惧怕的,除了大隋的重甲步兵之外,就是这让人望而生畏的箭阵了,一百多年前,蒙元帝国的大汗带领的几十万大军,就在大隋的步兵箭阵下吃了很大的亏。 攻灭商国的战役中,青锋山下,最后一支商国北域边军朝着大隋军队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反击,五千人,甚至没有冲到大隋军阵三十步之内就被箭雨尽数屠掉。 九年前镇服东楚,号称拥有天下最精锐弓箭手的东楚军队,在大隋东北边军的箭阵下连半个小时都没能坚持住,损失了超过四千人之后不得不狼狈逃走。 五百人拉弓,但并不是五百人同时放箭。 第一排大约二百名士兵率先松开了弓弦,二百余支羽箭几乎同时扑了出来。随着弓弦响动,那羽箭如一道道闪电一样迅疾而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闭上眼再睁开眼,方解和大犬沐小腰他们三个就会被射成刺猬! 红绫动。 就在羽箭离开弓弦的一瞬间,那一丈红绫就如灵蛇一样从沐小腰的手臂上跃了出来。灵蛇扭动,红绫在沐小腰身前形成了一堵红色的绚丽的墙壁。这墙壁看起来并不坚固厚重,但当羽箭触碰到红绫之后却纷纷坠地。 “找死!” 李落冷哼一声,再次抬起手臂:“一个不留,射!” 嗡! 第二轮羽箭再次齐射而出,密集的如同一阵暴雨。 “他娘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愤怒的骂声响起,紧跟着一道灰黑色的残影就从那密集的箭雨中穿了过去,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看起来胆小如鼠且猥琐不堪的老瘸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牙将李落的面前,鼻子尖对着鼻子尖,近在咫尺! …… …… 两轮羽箭,红绫就算护的在严密还是有不少羽箭漏过去。大犬将方解挡在身后,抬手快如闪电的将那些漏过来的羽箭击落。也不知道他手上的手套是什么材料所制,竟然连锋利的狼牙箭都不能刺破。 可就算沐小腰有红绫,大犬有钢爪,几百支羽箭终究不是他们都能挡得住的,一支狼牙箭从大犬的身边疾飞而过,笔直的朝着方解的咽喉射了过去。 方解错步,抽刀。 大隋边军的制式横刀。 刀光起,如一道匹练。 啪的一声,那已经到了方解身前的狼牙箭被他一刀劈飞。这一刀精准的斩在箭簇上,在半空中激荡出一小朵绚丽的火花。 与此同时,老瘸子终于出手。 只是一个眨眼,他就出现李落面前。 眼睛看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老瘸子张嘴,酒气让李落忍不住胃里翻腾了一下。 “你要杀方解你就杀方解,你为什么偏偏还要说什么一个都不留?老爷子我虽然不愿意多事,可不代表我会怕事。你千不该万不该说都杀了,更不该对老爷子我的宝贝徒弟动手!” 李落大惊,急退。 哪里还有退路? 老瘸子一伸手攥住了李落的脖子,如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李落身材魁梧壮硕,比老瘸子高了一头不止,可他这样一个大汉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老瘸子掐着脖子拎回来,竟然显得那般弱小。 “我数到一,你手下人不撤走我现在就捏死你!” 老瘸子拎着李落回到沐小腰身边,看着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的李落恶狠狠的说道。李落的眼神里都是惊骇,却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 “骆爷,别杀他。” 就在这个时候,小丁点甩着马尾辫跑了过来。她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在李落眼前晃了晃,声音清脆的说道:“我家主子说,你看过这个如果还想动手的话,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红袖招多是女子,但未必就屠不了五百精兵!” ; 第三十五章 实在是高! 第三十五章实在是高! 河西道算不得什么太过富庶地方,比起江淮道,河南道来说差的很远。但河西道有个陇西郡,陇西郡有数个在大隋整个朝廷里都能排的进前十五的世家。最有名气者,莫过于襄城李家。 陇西的世家中,李家算是最特殊的一个。按照底蕴来说,这个崛起才不足百年的世家无法和虞家,刘家,甚至是崔家相比。虞家和刘家这样的世家,是在大隋还没有立国的时候就已经名扬天下的。而李家是因为大隋雄踞中原才得以发迹,甚至是到了上一任家主李乱的时候才真正跻身一流世家的行列。 但毫无疑问,正是因为皇帝陛下对陇西李家的信任,让这个和其他世家比起来还很年轻的家族,成为襄城,陇西郡,乃至于河西道都首屈一指的望族。 河西道一百四十城,到演武院招生的时候,这一百四十城每城选出一个青年才俊参加考试,无论城大城小,都只有一个名额。襄城在前两届演武院考试选举的考生都出自李家,六年前选出的人就是现在樊固牙将李孝宗。三年前选出的李伏波据说比起李孝宗来还要出彩,三年来在演武院每一次的考核中都能名列三甲。 这个成绩,足以让李家为之骄傲了。 要知道演武院每一届学生毕业之后,前三甲的学生都会直接被兵部拔走。最不济的,也是直接封为正五品别将。 演武院招生打出的口号是不论出身门第,只要有才学都可以报名参选。但这也仅仅是句口号罢了,那些寒门出身的子弟根本就没机会成为考生。每一城才选一个学子,大隋二十四道天下,数千座城池,演武院只取三百人。十几分之一的入学率,怎么可能轮得到寒门出身之人身上? 每城只选一人,还想公平? 公平从来都是宣扬出来的。 不过据说因为这事演武院的周院长和大隋的皇帝陛下曾经有过一次很激烈的争吵,按照周院长的意思是,既然制定了一城一考生的制度,就有必要再制定另外一条,那就是世家出身的考生和寒门子弟必须五五分。一半世家子弟,一半寒门子弟。皇帝当时笑着说不管考生出身如何,你得到了数不清的优秀学员难道还不足够? 寒门出身也好,世家出身也好。选考生都是选品学兼优之辈,从其中再择其优者进入演武院。就算都是世家出身,难道演武院里就少了好学生? 听到皇帝这话,周院长当时拂袖而去。冷冷的丢下一叶障目这四个字,竟是理都没理皇帝直接走了。 皇帝陛下听到这四个字开始时愤怒,静坐小半个时辰之后惊醒。随即下旨改了演武院的录取考生的规矩,从每城一人之后增加一条,各卫战兵,各道郡兵以及边军中选拔优秀人才,报上兵部之后参加演武院考试。人数与各城选拔的考生相当,军武出身的考生官职不得超过校尉。 这样一来,才是真正的给了寒门子弟进入演武院从而一鸣惊人的机会。 回到青鸾山的周院长听说了皇帝旨意,随即笑了笑自语道幸好还没糊涂透顶。整个大隋朝廷里,只有两个人敢直接指摘皇帝的过错。其一,就是三朝元老礼部尚书怀秋功,另外一个自然就是演武院的周半川。 不过,怀秋功指摘皇帝过错,只限于礼制和学问。 怀秋功是帝师,当年在太庙的时候没少打皇帝的手掌心。 周半川则不然,他是敢砸皇帝茶杯的人。 皇帝有一次曾经笑谈,演武院是为大隋选拔良才不可或缺之处。但演武院不是朕的,而是周半川的。 方解赶上了好时候,赶上了演武院对军队底层士兵敞开大门。 不过贵族子弟一直对军方出身的考生仇视敌对,原因很简单。如果没有军方的考生,那么演武院是从参考的数千学子中抽取三百人。而现在,演武院是从近万人中抽取三百人。凭白被那些出身低微的兵痞抢去了一半的名额,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 李缘更生气,因为这次演武院招生河西道总督杨修臣推举的是崔家的那个白痴。这让心高气傲的他怎么能接受? 前两届,都是从他李家中选人才。李孝宗不过是李家庶出的不入流的小人物罢了,毕业的时候排名尚且能进演武院前五。李伏波是李家长房的嫡子,更加的争气,现在结业在即,进入三甲毫无问题。 而李缘也是李家的嫡子,论身份比起李孝宗来要高出去太多太多。只要是在李家,即便李孝宗身上有着从五品的军职,即便论辈分是他的叔叔,可只要是在李家大院里,李孝宗见了他也要主动让路问好。 凭什么一个庶出的人都能?我不能? 这是李缘最大的愤怒,甚至比得知崔略商成为演武院考生还要愤怒。 在暮山的密林里,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露出一些口风,自己身边的那几个马屁精绝对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崔略商若是残了,这襄城里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进演武院? 弄残个人而已,哪怕弄残的也是世家出身之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爸也是姓李的! …… …… 方解找到崔略商的时候,这个家伙正在山下小溪边洗脸。出身世家之人最重仪表,他那张脸本来就比方解的**还要干净。但他却使劲的在洗,如果方解不阻止的话极有洗秃噜皮的可能。 方解知道崔略商洗脸不是因为脸脏,而是因为脸烫。 他塞给崔略商的仆从每人一块碎银子之后,陪着笑脸在崔略商身边蹲下来:“崔兄……别在洗了,再洗就出血了。” 崔略商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方解,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懊恼道:“都没脸再回襄城去,洗出了血才好,出了血就没人认识我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了你那烂主意,竟然做出那样有辱斯文的事情来!唉……遇人不淑啊!” 方解嘿嘿笑了笑道:“崔兄,这你倒是不必担心。我对那些女子的来路去处都清楚,她们不打算进襄城。而且当时在场的就你的几个仆从,难道他们还敢把这事说出去?” “那些女子不进襄城?” 崔略商一怔,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遗憾:“你怎么知道?” “她们是急着赶去长安城的,而且你想想,在这偏僻之所她们都如此引人注目,若是进了襄城难免不会引起轰动。若是再被那些达官贵人们缠上,想要月兑身可就难了。所以她们今夜在此休息,到山边镇子里采购路上所需,明儿一早就启程走了,绕过襄城根本不会进去。” “那就好……” 崔略商讪讪的笑了笑:“不过与我同来的那几位同窗也是看到了的,刚才我逃回来没见他们等我,显然也是因为我做那龌龊事而不齿,羞于与我为伍都先回去了。” 方解心说你那几个好同窗正在林子里商议着怎么打断你的四肢呢,这会自然是没闲工夫搭理你。 “方才我看他们往山上去了,说不定是去寻住宿的地方。” 方解安慰道:“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找你,要真是好兄弟,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就伤了感情?” “也对……” 崔略商感慨道:“他们对我都是真心实意的,都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方解心里骂了一句蠢货,还过命的交情,人家现在都想如何让你丧命了。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身白衣,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的李家公子李缘,带着那几个跟屁虫施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离着还远,那李缘就高声说道:“略商,你这是去哪儿了?刚才我们几个去半山道观捐了香火钱晚上就住那里,左等右等却不见你来。我们只好又下山寻来,你倒是好兴致竟是在这里观风景!” 崔略商对方解低声道:“果然是被你说中了,这才是真正的好兄弟。” 方解跟着他站起来,缓步迎着李缘他们走过去。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书生款式,但却不是锦衣。所以和那风度翩翩的李缘公子比起来,看着自然寒酸许多。只是他面貌清秀,虽然说不上俊美之极,但终归是让人看了觉着舒服。 李缘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得崔略商身边那少年郎就是在山坡那边撒尿的野小子。此时见他和崔略商站在一起不免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或许此人和崔略商也是旧识,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络?要知道崔略商在襄城就是个异类,非但和世家公子们交好,便是城中许多寒苦人家的学子与他也多有来往。 这个傻子最傻的一句话就是英雄多出屠狗辈,李缘他们当初听了的时候几乎笑掉了大牙。 “这位是?” 李缘对方解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见礼,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脸上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看着就令人不爽。方解对姓李的本来就不爽,看李缘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更觉得厌恶。世家出身的人就是这副模样,明明看不起那些出身不如他们的人,可为了表示自己的礼仪气度,即便是对贩夫走卒也偏偏要装作客气有礼。 这样的做作,在方解看来尤为恶心。 “在下姓商,自边城樊固而来,是个做小生意的。” 说到演戏,方解自然不会输于别人。他抱拳回礼,而且腰身弯的极大。脸上的表情也都是谦卑,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种令人绝对不会怀疑的惶恐。这感觉,就好像真的他自己就觉得低人一头似的。 “我听说樊固城里可都是大生意啊。” 李缘笑了笑说道:“听说从西川之地贩运到樊固的蜀锦,能比在中原多卖两倍的银子?那可真不是少数了,跑一趟能不能赚五百文?看商公子这般气度,想来每年的收入也有几十贯钱吧,即便是在襄城一年几十贯的进项,也算是富裕人家了呢。” 方解赔笑道:“切莫称我公子,我身上没有功名。” “哈哈” 李缘笑了笑道:“你自己倒是识趣,有意思。” 大隋虽然对于百姓没有什么明确的等级划分,但自古以来-经商之人最是让人看不起,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便是穷的揭不开锅的农夫在狭路和商人相遇,也可以骄傲的抬起头等对方让路。 方解陪着笑了几声,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与崔公子一见如故,刚才还想请他晚间一起吃酒。恰好之前在山上猎了几只野味,若是几位公子不嫌弃,赏脸一块喝一杯?” 那矮小的汉子骂道:“哪里有闲工夫跟你喝酒,你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略商,我们已经在道观定下了上好的席面,咱们走吧。” 崔略商为难的看了方解一样,刚要对他道歉就听到李缘笑着说道:“山上道观的饭菜时常都能吃到,这位商兄弟的野味却不能。刘一能,你这人就是这么俗气。人家商兄弟好心邀请,你拒绝难道不怕寒了商兄弟的心?” 他对方解抱了抱拳语气温和客气的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今晚就叨扰商兄弟了。” 他前后态度转变之快,倒是令人敬佩。方解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快请快请,我那手下仆人想来已经收拾了野味,今晚我亲自动手为贵客烤肉……幸好车里还有几壶好酒。” 李缘又客气了几句,趁着方解转身的时候压低声音对那叫刘一能的矮瘦汉子说道:“碰到一个背黑锅的险些被你赶跑了,这便宜都不会捡……笨!” 刘一能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挑了挑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 第三十六章 急死我了 第三十六章急死我了 如果按照辈分算起来,李缘是李孝宗的族侄。不过世家大户表面上看来等级森严制度分明,其实内在里也乱的一塌糊涂。李家老太爷已经快八十岁的时候还取了一个十四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两年以后这小妮子产下一子。莫要说别人便是老爷子自己也不信,于是滴血认亲,若是那孩子不是他的,莫说孩子,便是孩子他娘只怕也会沉尸大江。 奇怪就奇怪在,滴血认亲之后这孩子居然真是他的。老爷子大喜,摆了三天宴席。这事除了证明李家老太爷龙精虎猛之外,只能证明这世家内部真他娘的乱。老太爷是李乱的父亲,也就是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的祖父,是边城牙将李孝宗的太爷,是李缘的祖爷爷了。 李家老太爷已经活了九十几岁,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虽然按辈分是李缘的太爷辈,可因为是庶出根本没什么地位。那三天宴席与其说是庆祝他的降生,不如说老太爷庆贺自己依然雄风不减。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长得格外像他大侄子…… 李孝宗也是庶出,所以哪怕身上有个从五品牙将的军职,只要回到李家大院他也没什么身份。 李缘是李乱的嫡孙,虽然不是长房嫡孙。 李家在陇西郡本来就是一家独大,所以李缘的跋扈也就情有可原。襄城李,放眼整个大隋也是一棵大树。 暮山脚下,方解之前特意吩咐大犬把马车赶到距离红袖招的营地比较远的地方,还让沐小腰去红袖招那边过夜,沐小腰第一句话就是问方解你又打算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方解一本正经的说这次是替天行道,沐小腰就说这倒是新鲜事说什么我也不能走,必须留下来看看。 沐小腰说要留下来,方解也好,大犬也好谁都没脾气。 于是沐小腰还在马车里睡觉,大犬则不情愿的蹲在一边打算给猎到的獐子剥皮。这事他很少亲自动手,虽然他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每当方解要他亲自动手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可他身上永远也看不到一点君子的模样。 他爱吃肉,但除非逼不得已绝不会自己做饭。 也不知道他这毫无意义的坚持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方解曾经试探过却一无所获。 所以当方解带着李渊崔略商等人回到马车所在的时候,大犬还在看着几只已经死透了野味发愁。他面前放着一口铁锅,锅里的水也已经烧沸,可那只野鸡还原样不动的摆在一边,两只獐子还挂在一边的树杈上。 方解回来之后看到这样子,佯装生气骂了几句随即赔笑着让李缘等人稍后,他亲自动手给那些野味拔毛去皮,这样粗鄙的事李缘等人绝不会插手,甚至看着方解手脚麻利动作娴熟的把野鸡丢进沸水里烫毛,然后把一只獐子丢在地上用利刃剥皮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着一股极浓烈的不屑和轻蔑。 君子远庖厨,贵族子弟,自然更不会沾手这样粗鄙恶心的事。即便是崔略商看了一会儿也觉着不舒服,索性拉着李缘等人爬上一座高坡观夜色山景。李缘和崔略商说说笑笑,给矮瘦貌丑的刘一能使了个眼色,这个在襄城里臭名昭著,五岁偷看女人洗澡,九岁就踹过寡妇门,十二岁就已经睡了身边所有丫鬟,十七岁就睡遍襄城青楼所有女子甚至包括老鸨子的家伙立刻转身回去,手里捏着一包出自江湖下三门的劣质毒药。 本来他们是打算将崔略商打残了事,可现在忽然冒出来方解这个替死鬼,他们自然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即便毒死了崔略商,只要嫁祸给方解说一个荒郊野外谋财害命的故事,襄城里那些衙役捕快甚至县令郡守,难不成还会真的仔仔细细去查从而得罪李家刘家? 崔家在襄城的势力本就远不如李家和刘家,所以这事在李缘和刘一能眼里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可他们两个一个阴险一个毒辣,都自以为聪明却根本忘了考虑,前两次演武院招生,河西道总督杨修臣推荐的都是李家的人,怎么这次就换成了在陇西也不过是二流世家的崔家? 人自大到了极致,就是愚蠢。 就在两个月之前,皇帝陛下把崔嫔升为贵妃。 刘一能手里的毒药根本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是三笑堂秘制的精品,也不是鬼哭子的七步毒,更不是凌雁谷那个疯女人的百花毒。只是一瓶从江湖下三滥手里买来的下三滥毒,一贯钱能买十瓶。 劣质归劣质,要人命却不含糊。 坐在一边烧水的大犬嘴角挑了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龌龊东西。然后自哀自怜道鼻子太好使也不是什么好事啊,这破毒药的腥臭味真他娘的难闻。 刘一能假装看方解给獐子剥皮,然后挡住大犬的视线悄悄把那一包毒药洒进铁锅里。锅里的水忽然噼啪噼啪的爆了几声,大犬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下毒下的这般垃圾也真是难为你了,然后故意扭头去看别处装作没有发现。 这般低劣的手段,便是方解看了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在心里把刘一能祖宗十八代每个人骂了三遍。但绝对没有问候刘一能的任何一个女性亲属,原因很简单,刘一能长的实在太丑,方解对这样人的母系真没有什么**。 下毒还需要被下毒的两个人装作视而不见,方解真替这个在襄城里作威作福的公子哥着急。这样的手段也就在襄城这里混,而且永远都是李缘**后面的尾巴。若是到了帝都遇到真正大世家出身的人,早就被人家玩死连渣滓都剩不下。 下了毒的刘一能转身离开,志得意满。 大犬看了一眼那一锅的泡沫问方解:“怎么办?这傻-逼是不是连水烧开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他娘的这水都腻糊的跟粥似的了。” 方解无奈,起身拿了个木瓢一点点把沸水上的泡沫舀出去:“别怪人家,业余的终归是业余的。” …… …… 野鸡需要沸水去毛,獐子剥皮之后也要下水洗净。所以这两样东西都碰了水,也就都有毒。这是大犬最不能容忍的,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刘一能八辈祖宗。浪费什么他都能容忍,可浪费肉他很难接受。 若不是方解一再说等进了帝都带他吃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席面,大犬说不定立刻就罢工不干了。 所以在庆幸遇到猪一样对手的同时,方解也在感慨还得小心提防猪一样的队友。噢不,是狗一样的队友。 让人觉着有些煎熬的半个多时辰之后,方解招待贵客酒肉终于准备妥当。当烤熟了的肉切好摆上来的那一刻,不管是李缘还是方解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酒呢?” 方解见去马车上取酒的大犬还没回来,故作不悦的喊道:“让你取些酒来都这般磨磨蹭蹭,你是不是嫌我给你的工钱多?等到了长安城我就雇一个机灵些的,又老又笨要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缘和崔略商等人下意识的看向马车,却见那马车剧烈的晃动起来,便是那拉车的驽马似乎都受了惊吓,几乎要往前跑出去。崔略商看的心惊胆颤,忍不住问方解道:“怎么你的酒藏在铁箱里锁着?取酒这般大的动静!” 方解这才醒悟一件事,忍不住在心里替大犬祈祷了几句。 就在这时候大犬扑通一声从马车里翻了出来,脸着地。 他挣扎着站起来,提着两个酒囊歪歪斜斜的往这边走,眼圈黑了一个,嘴角肿了半边,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取酒……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 方解连忙迎过去,接了酒囊嘿嘿笑道:“这老家伙就爱偷我的酒喝,所以藏的隐秘了些。” 大犬哼了一声扭头走到马车旁边,靠着一棵树坐下来揉着生疼的嘴角低声骂道:“沐小腰……不就是拿你两袋子酒么,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幸好他说话声音很低,李缘等人也听不到。 方解亲手为李缘和崔略商等人把酒满上,陪着笑脸说道:“这仆人是从乡下雇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几位公子切莫见怪。不过这酒倒是好酒,从边城樊固才能买到。” 崔略商端起酒杯闻了闻忍不住赞道:“酒香扑鼻,确实是好酒。不用品就知道,这酒最少也有三五年的窖藏了。” 李缘也是个好酒的,忍不住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确实不错,虽然比不得咱们襄城的龙潭酿,但也是难得的佳酿了,想不到樊固那般清冷偏僻的地方竟是出这般好酒,难得。” “酒不俗,商兄弟的手艺更是不俗!” 李缘指了指面前的烤肉赞道:“色泽金黄,外酥里女敕。” “尝尝?” 方解连忙说道:“看看还合不合口味?” 李缘愣了一下,刘一能从旁边见了连忙说道:“商兄弟今天是主人,我们是客人,哪有主人不吃客人先吃的道理。你先吃,我们再吃。” 方解放下本来已经拿起来的筷子认真道:“不对不对,正因为今天我是主,几位公子是客人,哪有客人不吃主人自己吃的道理?我看李公子德高望重,李公子今天就先动第一筷,不然大家这样让来让去菜都凉了。” 李缘连忙摆手道:“我们也是沾了崔公子的光才能吃到如此美味,不如让崔公子先来动筷如何?” 崔略商是个实在人,想了想道:“那就我先来吃好了。” “等下!” 方解阻止道:“咱们大隋是礼仪之邦,不能失了礼仪。这样吧,咱们说说各自的年纪,谁年纪最大谁先吃。” 崔略商笑道:“这样好!” 李缘脸色发白,看了看身边几个人却是自己年纪最大:“这不好……年纪大的,自然要让着年纪小的先吃,这才是大隋提倡的美德。” “也对!” 崔略商道:“商兄弟你年纪必然是最小的,还应该你先吃。” “不行,还是李公子先吃” “商兄弟先吃” “李公子先吃” “商兄弟先吃” 如此争执不下,来来回回让了十几次谁也不肯先吃。到最后已经想不到什么词汇来拒绝,只是谁也不肯先动筷子。 恰在此时忽然一道香风飘了过来,跟着就是一片红影挡住了视线。众人一愣的时候,却见一个绝美的红裙女子一把将李缘按倒在地,一只手捏开李缘的嘴巴,另一只手端起盘子就往李缘嘴里倒! “他妈的!急死我了!” 沐小腰骂了一句,狠狠的瞪了方解一眼。 ; 第三十七章 下次我自己来 第三十七章下次我自己来 崔略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撼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彻底呆傻下来,虽然他也是可以修行的人甚至在两年前就已经达到二品,但当李缘被那个红裙女子一把掐着喉咙按倒在地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那个女子端起盘子里的烤肉往李缘嘴巴里倒的时候,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解,又看了看刘一能等人。 “这是……干嘛?” 他问方解。 方解骂了一句白痴,跳过去蹲在李缘身边。李缘的嘴巴被沐小腰捏着,嘴巴里全都塞满了烤肉。他的身子和四肢拼了命的挣扎着,身体也越来越扭曲。可在沐小腰的手下,他的头却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害怕。 怕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求……求你……” 从他嘴里艰难的发出几个声调,可才一说话嘴里的肉块就钻进了喉咙里。有一块肉比较大,卡在喉咙里下不去,以至于他的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脸色更是因为惊吓而由红变成了惨白。 方解看他这样难受于心不忍,按着他的喉咙往下顺了顺,随着李缘喉结动了几下,卡在嗓子里的肉终于被他咽了下去。方解并没有停止,而是捡了一双筷子夹起掉在地上的烤肉,一块一块往李缘嘴巴里塞。 刘一能等人吓傻了,等到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才骤然发现,那个青了一个眼眶嘴角还有些肿的丑陋汉子,带着一双有钢刺的手套看着他们嘿嘿的笑。刘一能在襄城里被孩子们女子们称之为恶魔,可是今夜在暮山下他才知道恶魔是什么模样。 大犬狰狞的笑了笑,然后往前猛的一冲,瞬间就把两个只知道风花雪月公子哥放翻在地,那两个人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就昏了过去。一拳一个,都打在太阳穴上。这两下重击一般人怎么可能承受的住,说实话到底是昏迷了过去还是死了,刘一能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逃走的话,下一个被打翻的就是自己。 于是他逃。 可是天下间论跑来说,能赢得了大犬的真的不多。这世界太大,肯定有人比大犬的轻功好,但刘一能肯定不行。 他才跑出去一步,就被大犬从后面追上一脚踹在他的臀部。这个在襄城里作威作福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少女少妇的恶霸,如炮弹一样往前飞了出去足有五米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等他忍着胸口里的剧痛挣扎着想要逃走的时候,大犬已经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 “别……” 他费力的回头看向大犬哀求道:“别杀我……家父是襄城刘府的二爷,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保证你后半生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我是家中独子,请好汉饶命啊!” “姓刘的……” 方解把最后一块肉塞进李缘嘴里,嘿嘿笑了笑说道:“姓李的我尚且不怕,难道还怕你一个姓刘的?” 这话里的潜含义只有方解自己明白,带着点恶趣味。 直到这个时候,崔略商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商兄弟……李公子不愿先吃,你也没必要动手逼他吧……这样不好……你怎么能这样动粗?动粗是有辱斯文的事,圣贤曾经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闭嘴!” 方解回头瞪了他一眼,指着刘一能说道:“你自己去问问他们几个在密林中商议了什么事,人家都想杀你了,你还在这里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姓刘的,你来告诉他你们在密林都说了些什么!” “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刘一能吓得哭了出来,鼻涕顺着上唇往下淌。而在鼻涕淌出来之前,他的裤子里早就已经湿透了。 “都是李缘那厮想出来的事,是他自己作恶,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大侠……英雄……好汉,不要杀我行不行?而且你要是杀了我,肯定走不出陇西郡的。是李缘要我下毒毒死崔略商的,真的不是我的主意!” “为……为什么?” 崔略商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你们为什么要毒死我?” 刘一能急切道:“是李缘……他嫉妒你今年参加演武院的考试!所以才指使我在饭菜里下毒,想要毒死你再嫁祸给商兄弟的。” 崔略商嘴角抽搐着,颤抖着走到刘一能身前看着他语气凄苦的问道:“就因为一个演武院考生的名额,你们竟是狠心要杀死朋友?” “屁!” 方解骂了一句:“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把你当朋友?” 这句话将崔略商的怒火彻底激发了出来,这个心地善良心机有些愚钝的男人暴怒的一脚踹在刘一能的下颌上,这一脚势大力沉,竟是把刘一能的身子踹得再次飞了出去。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抓着刘一能的前襟将其提了起来。 “同窗多年,相交多年,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 “是你自己太傻。” 方解说了一句,然后疑惑的看了李缘一眼:“怎么还没死?” 大犬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方解问道:“沸水煮过之后,是不是消除了毒性?又或是将毒性降低,不能直接毒死人了?” “不会吧?” 方解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到远处将那个铁锅端了过来,看了看锅里还剩下一多半的水,他走回去对沐小腰说道:“扶着他,把水都灌进去就知道是不是毒性退了。” 李缘哀呼一声,竟是吓得昏死了过去。 几十米外,红袖招的老瘸子坐在一块大石头看着方解他们那边的闹剧,皱了皱眉低声说了一句瞎胡闹然后起身往回走,才走了两步忽然站住,忍不住回头朝着方解那边大声喊道:“要弄死就快些,天这么晚了由着他大喊大叫,吓坏了夜宿野外的人怎么办?你们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 …… 红袖招营地 老瘸子在马车前面坐下来,举起那个巨大的酒葫芦灌了一口。这口酒还没有喝下去,就听到马车里息画眉轻声问道:“骆爷,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方解他们三个在杀人罢了。襄城里的下三滥,虽然出身世家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手脚干净些,想查清楚也难。” “那就好。” 息画眉淡淡道:“只要别因为这事耽搁了行程就好……回头您盯着点,若是他们因为自己愚笨留下了什么祸根,咱们不能也受了牵连。此去长安还有万里之遥,这才走出山东道就开始惹事,真要到了帝都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那小子不傻。” 老瘸子笑了笑,闭上眼靠在车厢外面:“夜也深了,息大家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要赶路,由着他们三个自己去善后就是了。这荒野之中少几个人,三五天也不见得有人察觉。等到时候发现那几个家伙没了,襄城里的人再查到这的时候咱们已经出去几百里了。” “嗯,骆爷您也早点休息,您去帐篷里睡吧,夜风大……这里不用您守着。” “没事” 老瘸子轻声道:“帐篷里憋闷,不如外面畅快。 他不再言语,闭上眼。 为什么突然要杀人? 老瘸子问自己,却注定得不到答案。 几里外,方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随手把铁锅丢在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怀疑的不是沸水去了毒性,而是他娘的这几个傻-逼买的根本就是假药!妈的,灌进去半锅水就算是撑也撑死了!到现在还没中毒……累死我了。” 他在地上坐下来大口喘气。 “你不是不愿杀人吗?” 沐小腰看着他诧异的问了一句。 “杀恶人也是行善。” 方解顺口说了一句。 沐小腰皱眉:“这是佛宗说的话。” 方解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谁说的不要紧,道理还是有的。而且……樊固那件事之后我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会因为你心存善念,所有人就对你也不起杀心。如果不是我恰好看到这个王八蛋在林子里商议要杀崔略商,也就不知道这同窗相残的龌龊事。” 他还想说一句话,但没说出口。 若不是在樊固侥幸不死,也不会开始怀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他和李孝宗算得上惺惺相惜,三年来也确实有了感情。可为了自己的利益,李孝宗动念杀他的时候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到现在也不想杀人。” 方解恢复了平静,看着沐小腰轻声说道:“所以我才会管这闲事……在樊固,没有我想杀的人,我也下不去手。但既然明白了一些道理,总得适应一些必须适应的事。当初出任务的时候,我总是在暗处放冷箭将那些最凶残的马贼射落。但也不愿意伤他们的性命,总是妇人之仁的射他们的手脚。” 他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可他们还是死了,只要受伤落马自然会被李敢当他们杀死,割了脑袋带回樊固换军功。我一直安慰自己说他们不是我杀的,是李敢当他们杀的。这样骗自己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说起来他们还是因为我才丧命……李孝宗说我是樊固八百边军最优秀的斥候……他说的没错。” “我总能找到那些马贼的落脚点,然后边军出动赶尽杀绝。” “我手上没染血,但血债都在我身上。” 他缓缓的站起来,看着沐小腰认真的说道:“既然终究是要杀人的,那还是在必须杀人之前练习一下的好。” 在没必要杀人的时候杀几个人,算是为以后必要杀人的时候做准备吗? 沐小腰一怔,忽然发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方解有些陌生。 “就为了想杀人,才会有今夜的事?” 她忍不住问。 方解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我想试试。” …… …… 崔略商没阻止方解杀人,他心机并不深沉但这并不代表他真是个白痴。今天的事已经发生了,就算自己放过李缘他们,难道他们会放过自己?李缘和刘一能他们为了隐瞒住今天的事,早晚还会对自己下杀手。 他打够了,打累了,然后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一个大男人竟然哭成了个泪人。而在他身边的刘一能早已经被他打的面目全非,却还没有死去。这样的外伤就算再重,没伤及内脏还是可以休养过来。 就在他哭的声嘶力竭的时候,方解缓步走到他身边。 “你杀过人吗?” 方解问。 听到这个问题崔略商的哭声骤然一停,抽搐了几下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 方解塞进他手里一柄短刀,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刘一能说道:“我也没杀过,今夜想试试。如果你下不去手,等我杀了那个姓李的之后再回来帮你。” 他起身,走到李缘身前。 李缘的身子颤抖着,早就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他的四肢都被沐小腰捏断,一身三品的修为根本就发挥不出来。看着方解走到自己面前,他眼神惊恐的哀求道:“你别杀我……求你!刚才……刚才我听到你说樊固李孝宗,那是我五叔,是我五叔……我和他是一家人!” “我知道。” 方解在他身边蹲下,看了看手里的刀子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将刀子戳进李缘的脖子里,血一瞬间瀑布一样喷出来溅了他一身一脸。 “所以我才想杀你。” 他抹去迷住眼睛的血水,看向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感觉不太爽,下次再杀人,我还是应该自己动手的好,不用你打断敌人的手脚。” ; 第三十八章 跑起来 第三十八章跑起来 夜深人静。 在暮山上游玩的人都已经各自找地方睡下,有钱有势者住进了半山腰那座道观里。普通人家的游客只能找平坦宽敞的地方自己搭帐篷,大隋的百姓生活的一直比较安逸,百年来强盛的国力,让百姓们也养成了一种自信且有些慵懒的性格。 踏春游玩,并不是世家大户之人的特权。 富人们有富人们的玩法,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玩法。 只是很少有人选择在山脚下露营,大部分都栖居在半山腰道观前面青石板铺成的小广场上。道观不赠送饭菜,但供应热水。这也是这道观香火鼎盛的原因之一,因为这座山,道观里的道士们倒是日子过得极富裕自在。 道观里外的有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下,山脚下的三个人却忙着挖坑。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在挖坑,一个人坐在树杈上靠着树干有些百无聊赖。 “挖的深一些。” 大犬不用工具,带上那双带钢刺的手套就开始干活,没多久就在地上刨出来一个不小的土坑。他看了一眼方解挥舞着横刀掘土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挖两个你也挖不好一个,做事还是要靠自己双手的好。” 方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今天才知道狗刨不只是游泳的一个方式,佩服佩服。没有趁手的东西,到天亮也挖不了多深啊。” “要不分尸吧。” 大犬一本正经的说道:“分尸比较容易些,分成许多小块,这样挖坑就没必要挖的太深,多挖一些就行了。” 李闲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残忍?” 大犬道:“我杀了两个你杀了两个,残忍也是一样的残忍。” 他回头看了崔略商一眼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说这位崔公子,你现在就算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了吧?你能不能帮忙动动手?你就算现在跪下来用佛宗的手段为他们超度,他们在阴曹地府难道就不恨你?” 有些失神落魄的崔略商看向大犬,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彩。之前方解递给他一柄短刀,他当时看着已经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刘一能却不敢下手。后来见方解一刀刺进李缘脖子里之后他才颤抖着挪到刘一能身边,举起刀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刺下去。也许是因为太紧张太惊慌,连着刺了四五刀都没有刺中要害。 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喷,溅了他一身一脸刘一能却还没死透。 方解杀了李缘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一刀戳穿了刘一能的后心,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人杀了四个,方解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会颤抖,可真的杀过人之后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他甚至还仔仔细细的去感受,却有些失望的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激动。 杀人对他来说,原来并不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这让方解有些自嘲,当初在樊固的时候他坚信自己是个下不去手杀人的人,自己哪怕不是善良的人最起码不是凶狠的人。可是现在杀过人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抗拒杀人不是因为还存留着的那几分善心。而是他记忆中对杀人还是有所抵触,这只是一种惯性思维罢了。 就在他们挥汗如雨的时候,半山腰的道观后门缓缓打开,两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人缓步走到一块凸出山腰的巨石上,其中年老的道士看着山下微微皱眉,问身边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胖乎乎的道士:“大凶之事,要不要管管?” 问话的道士的最少也有五六十岁,戴着道冠挡住了白发却挡不住花白的山羊胡。和他身边的年轻道人相比,他更显得仙风道骨看着就令人尊敬。可他对身边年青道人说话用的是问句,而且语气很尊敬。 这个小道士年纪不大,而且很胖。一身本来很飘逸的道袍穿在他身上,竟然被那一身肥肉绷紧的好像要裂开一样。所以他走路说话都显得有些气力不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身衣服勒的难受。 他的脸很圆,白乎乎的看不到一丁点的褶皱。如果非要用一个东西来比喻他的脸,那么只能是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他非但很胖,而且很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彻底长开,他的身高勉强与老道人的肩膀齐平。也没有戴着道观,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束了披散下来,倒是有着一种让女子都不得不妒忌的顺滑。 “天下大凶之事那么多,你都去管……岂不要累死?” 年轻道人白了老道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夜深人静的你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不就是杀个人么……这世界上哪天不会死人?别说你这修为下山也是让人笑话,就算你修成神仙会飞了……难道你每天飞来飞去的就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凶事都阻止住?能吗?能吗?能吗?” 他连问三声。 老道人脸一红,讪讪的笑了笑回答道:“自然不能。” “那你还说个屁。” 年轻道人瞪着他说道:“打扰我睡觉,这事就先记下了。以后要是再因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我,我就把你赶下山去。” 老道人惶恐道:“下次不会了……对了,每年演武院开堂考试的时候,萧真人都会受邀前去……上次就派人来了三次请您,这次您要不要去?” “不去不去!” 年轻道人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三个师兄,一个做了道门领袖整日都要装模作样迎来送往,一个消失十年无影无踪不知死活,另一个躲在皇宫里做看门狗不得自由……谁有我这般潇洒快活?人生嘛……追求的就是自然大道,什么是大道?” 他看着老道人一本正经的说道:“吃喝拉撒睡都能自己做主,这便是大道。” 年轻道人转身回了道观,临进门的时候回身吩咐老道人道:“这几日游客渐增,观里的肉蛋鲜菜都不够用了,明儿一早你下山去买些回来……” 他看向山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可惜:“那肉剁碎了的话其实也分辨不出是人肉还是猪肉吧?做成包子卖也不会有人吃的出来的吧?就算吃出来只要咱们不承认也没什么事吧?” 老道人吓得魂飞魄散,拉起年轻道人的手就往院子里走:“您该睡了,该睡了……” “明儿下山记得给我带回来襄城宋记的点心,油酥饼,五香瓜子。还有陈记的熏猪腿,老瞎子家里的腊肠,还有……” 声音渐渐远去,道观再次恢复平静。 …… …… 山下 崔略商捧着土盖在刘一能的尸体上,看到刘一能死不瞑目的表情吓得又一**跌坐在地上:“这可怎么办?万一被人查到了的话,我这一辈子的前程就没了。家父也不知道送了多少金银卖了多少人情才帮我寻到了进演武院的机会,我却自己把前程毁了……若是被家父知道,岂不要打断了我的腿?” “出息!” 大犬白了他一眼微怒道:“人都已经杀了,你现在后悔后怕有个屁用?” 崔略商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却抹了自己一脸泥土:“可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啊,不少人都知道我们五个结伴游览暮山。李缘他们说好了是为了给我践行才有这趟游乐,可若是只有我自己回襄城,他们四个却没回去,官府轻易就能查到是我杀了他们。” “肯定是瞒不住的。” 方解把一具死尸拽过来丢进土坑里,看向崔略商说道:“这件事你也根本就没必要瞒着,一会儿把他们的尸首埋了之后你就即刻赶回襄城,明儿一早城门开了你就赶紧回家,如实对你父亲说清楚。这件事错不在你,而是李缘他们想杀你在先……你父亲自然会帮你想办法,我们在襄城外等你,到时候一起上路奔长安,也有个照应。” 方解一边埋土一边说道:“到了现在我也不瞒你,我不叫商国恨,也不是樊固城里做生意的行商。我是樊固城边军今年推荐往演武院参加考试的边军斥候,我叫方解。既然遇到也是咱们的缘分,你我同行,往演武院考试也算是有个照应。” “你也是演武院的考生!” 崔略商大吃一惊,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你没骗我?” “这事骗的过你?现在骗的过你到了长安还骗的过?” 方解笑了笑道:“干脆你也别插手这边的事了,现在就赶回襄城去吧。再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骑马往回赶天亮恰好进城。回去就找你父亲商议,我估模着当天你父亲就会尽快送你出城。” “真的?” 崔略商忍不住担心道:“若是家父将我抓了扣下怎么办?”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亲肯舍得花大价钱让你考演武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毁了前程,快去吧!”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保证不会有事。” 崔略商想了想方解说的也有道理,这地方他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索性起身,抱了抱拳说了一句再会扭头跑了。 等崔略商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沐小腰从树杈上跳下来走到方解身边,认认真真的看了看方解,然后认认真真的问道:“你杀这几个人,不只是因为你想杀人对不对?” 方解点头:“对。” “也不仅仅是如你所说帮那个呆傻货一次对不对?” “对!” 方解再次点头,然后看向崔略商消失的方向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边军斥候,没有尊贵的出身,没有强硬的后台,即便到了长安城也必然多有磨难,举步维艰……襄城崔家虽然远不如博陵崔家那般底蕴雄厚多出朝廷重臣,可也是不折不扣的名门。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总会省去一些麻烦。”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那呆傻货?” 大犬惊讶的问。 方解笑了笑:“我是在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不是么?与人行善,便是与己行善。这话好像也是佛宗的,但依然有道理。” “若是有可能,再结交几个权贵做朋友才好。无论如何我这样的考生在长安城里也不会走的太平坦容易,能找到几个帮手我自然不会错过。我记得出樊固城的时候我和你们说过,三年前我靠你们和沉倾扇他们七个人,这三年我靠你们两个,但今后……我得多靠自己一些。” “被你拎着腰带走了十五年。” 他看着沐小腰认真的说道:“也该自己走了,最好……能跑起来。” ; 第四十三章 眼睛 (第二卷开始,历史大戏展开,求收藏) 第四十三章眼睛 方解是个有见识的人,不只是这十五年走了许多地方,上辈子他也不是没去过帝都,所以在他思维中长安城不过是个青墙红瓦还有不少木楼的古城罢了。所以当项青牛说起帝都如何雄伟的时候,他真没提起什么兴趣。 倒是崔略商听的津津有味,很快就心驰神往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帝都的城墙有多高?” 项青牛挨着大犬坐在马车红上,得意的挑了挑下颌站起来比划了一下:“有那么高!” 骑马而行的方解扑哧一声笑了:“尊敬的道长,你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身高来作为长安城很雄伟的依据?哪怕是你从马车上站起来比划……如果长安城的城墙是用你的身高加臂展可以比划出来的,那么我真怀疑这天下第一城的名号是不是有些虚。 他伸出手在项青牛的头顶比划了一下说道:“便是樊固的城墙也有这么高。” 项青牛对这个来路不是很清楚的少年有一点很恼人的惧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方解手心里那四道相交的纹路和那颗红痣,还是因为这个家伙无论是脸厚还是心黑都比他强那么一点点的缘故。 所以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觉得必须找回点面子随即装出很高傲的样子:“你也就不是演武院的考生,不然我保证你考不过。” 崔略商一愣,然后指着方解说道:“他就是演武院的考生啊,而且还是军方出身的考生,说起来比我们这些人弄来一个考生的身份还要容易些。你知道我姑姑是因为新近被封为贵妃,有这一层颜面再加上送了不知道多少礼物才弄到的名额。他只需在边军中攒够了军功,然后有个推荐就能参加考试。” “啊哈!” 项青牛立刻来了兴致,眼睛都睁的溜圆:“你真是演武院的考生,那你可惨了!” 方解没理会项青牛,而是看着崔略商认真肃然的说道:“好像在你们这些世家大户出身的人眼中,军队里的士兵根本就没资格拿到演武院的生员名额?好像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没有显赫背景的普通士兵比你们这些显贵子弟拿到名额还要简单?” 崔略商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道:“不是这样吗?”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那么阴森:“我不知道你用多少银子,也没兴趣知道你家族里卖了多大的面子帮你换来了个名额。但你想必也不知道我用什么换来的,也许就算我告诉我是用二十一次军功换来的你也不会觉着这有什么。” 他认真的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道二十一次军功意味着什么吗?” 崔略商问道:“什么?” 方解一字一句的说道:“意味着我命大,二十一次该死而不死……你们这些人永远不懂的一个演武院参考的名额对一个普通士兵有多重要,也是多么奢侈的一个梦!那是他们拼死拼活无数次或许一辈子也换不来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你们靠的是家族名望和金银珠宝换那个名额,我们……靠的是用自己的命去换。”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自嘲笑了笑道:“当然,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边军小兵的性命或许根本不值你们送出去的那么多银子。” “我……” 崔略商脸一红,忍不住摇头解释道:“我真的没那么想。” 方解冷冷笑了笑问:“那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你或是你的那些贵族朋友,因为故意也好不是故意也好,打死了一个普通士兵。这件事一旦发生,你们如何解决?” “赔偿。” 崔略商认真道:“赔偿一大笔银子,足够死去的人的亲人能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当然……也会有些世家出身的败类借助自己背后的势力强行把这事压下来,根本就不会提到衙门里打官司。李缘当初在襄城就打死过一个捕快手下的帮闲,一个铜钱都没赔,还把那家人赶出了襄城……我知道这样做不对的,我劝过他……” 方解打断了崔略商的话,又问:“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失手打死了你们这样的显贵子弟,又会如何?” “会……抵命……” 崔略商脸色一变,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小的几乎不可听见。以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现在仔细想想心里确实有些触动。 “抵命就完了?” 方解冷哼一声:“如果襄城那个帮闲失手打死了李缘,他只怕不止是抵命那般简单,家破人亡……甚至会祸及亲戚朋友!” “边军的士兵杀多少贼才积累一次军功你知道吗?” 他问。 崔略商摇了摇头。 方解缓声道:“伤一敌策勋一转,杀伤三人以上策勋九转,策勋九转之后积累军功一次,而想要参加大隋演武院的考试,最少需要积累二十次军功……你算过是杀多少贼了吗?那你知不知道,每杀一人,就面临着一次被杀的大风险之事?” 方解不知道的是,李孝宗骗了他。按照大隋的规矩,积累五次军功就可以报名参考演武院。李孝宗为了留住方解,这个谎话说了至少两年。 而就在方解说被杀这两个字的时候,一支劲弩迅疾而来,直奔他的咽喉! …… …… 弩从土中来! 官道两侧的草丛中忽然跃起几十个身穿黑衣的大汉,之前或是藏于事先挖好的坑中,只等方解等人经过,这些人突然凌空跃起就如同草丛里忽然振翅而出几十只雄鹰一般。他们手里都擎着一模一样的单弩,威力惊人。 单发弩箭比起连弩来说杀伤力自然略逊一筹,可也要看是在什么场合使用。若是两军对阵,连弩的威力绝对称得上是一件杀器。可用以刺杀,单弩的优势便极为明显。单弩的射程更远,力度更大,即便是门板也能一弩射穿。 几十支单弩同时发威,就如同几十条闪电同时劈向一个目标! 方解毫无防备,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沐小腰和大犬这两个人的感知能力。一个能感知到敌人的修为,一个能感知到杀气。以前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机,这两个人都能提前示警。 可是这次,毫无征兆。 车厢里的沐小腰没有感觉到附近有高手存在,而大犬甚至没有闻到他绝不会闻不到的杀气。 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杀,方解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 他没有在大犬身边,也没有在车厢里。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目标极为明显。除了他身边两步之外同样骑马而行的崔略商,他甚至没有找不到一处可以抵挡弩箭的障碍物。那些刺客从官道两侧凌空跃起,距离方解最近的一个只有二十几步远。这个距离对于单弩击发的弩箭来说,转瞬即至。 而上一秒方解还在为边军士兵抱不平,他毫无戒备。 可是下一秒,他背后的横刀已经到了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方解一刀将已经到了面前的硬弩劈落,然后毫不犹豫的从马背上跃了下来,也不管是否会被崔略商和他护卫的战马踏中误伤,在官道上连着滚了出去,然后调整好身姿如猎豹扑敌一样向前急冲了出去。 他没有躲藏在马车后面,而是出人预料的冲进了一侧的刺客之中。在他身后,那些弩箭在官道上插了一片。 若是他的动作慢半秒的话,只怕已经至少被三支弩箭穿透身体。 就在他跃出官道扑向那些刺客的同时,一条红绫从马车里如巨蟒一样飞了出来,卷中了距离方解最近的那个刺客,巨蟒缠住猎物后猛的一勒紧,咔嚓一声,那刺客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立刻毙命。 下一秒,沐小腰已经从马车里冲了出来。 而大犬已经捏碎了一个刺客的脖子。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其他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崔略商身边修为最高的一个护卫一脚将他从马背上踹了下去,然后跟着跃下压在了崔略商身上。箭雨过后,崔略商的四个护卫竟是全部被钉死,保护崔略商那护卫后背上中了三箭,眼看着是不活了。 而项青牛,在第一时间钻进了马车里。 方解身子伏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在向前急冲一样。趁着一个刺客来不及丢弃手里的单弩,方解的横刀猛的斩了出去。那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匹练,顷刻间就到了那刺客身前。噗的一声之后,那刺客的半边头颅就被锋利的横刀卸掉。 这刺客来不及呼喊一声,身子还没有倒下的时候方解脚下一点已经冲向第二个刺客。这个时候,第二个刺客才丢掉单弩抽出腰畔的环首刀。 但他还是慢了。 方解的横刀在侧下方以一个很难想象的角度刺上去,穿透了那刺客的下颌后刀锋从头顶钻了出来。一刀得手之后,方解的手腕一扭,刀锋在那人的脑子里猛的打了个转后又抽了出来。 尸体倒下去的同时,白色的脑浆混合着血水从伤口里缓缓涌了出来。因为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所以看起来格外的粘稠。 第三刀,方解直接切开一个刺客的小月复。肠子和内脏顺着裂开的口子噗一下子几乎是喷出来的,黏糊糊的一大团啪嗒一声落在那人自己脚边。一条肠子挂在伤口上,连着地上那一团如烂泥一样的东西。这刺客正要跨步刺向方解一刀,却一脚踩在自己的内脏上,肠子绊住了他的脚踝,身子随即不受控制的往前倒了下去。 就在他连杀三人的时候,沐小腰已经杀了七个人,大犬杀了六个。 对于纯粹的杀人来说,新手方解似乎比他们两个也不慢多少。要知道方解可是个不能修行的人,这样杀人的速度几乎可以用变态来形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在边城不曾杀过一人的懦弱之人,更像是一个从刀山尸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兵! “不对劲!” 大犬猛的跳过来一拳砸穿了一个刺客的心口,手从那人胸膛里收回来的时候还攥着半块滴血的心脏。 “这些刺客太弱,充其量就是普通武者!连一品的实力都没有!” 方解一刀卸去一个刺客的半边肩膀,躲过一柄劈过来的环首刀后回了一句:“为什么你没闻到杀气!” 大犬咔嚓一声直接将一个刺客的两条胳膊从肩膀上硬生生拽下来,再一脚将那人光秃秃的身子踹翻出去:“不知道,我也没想明白!” 方解他们三个忙着杀人的时候,吓坏了的崔略商看着为保护自己而死的护卫惊慌失措,完全浪费了他那二品的修为,而躲在马车里的项青牛却忍不住哀呼了一声。 “方解你个王八蛋!你到底什么来路,怎么会惹上这群天下第一等难缠的家伙!谁要是被他们盯上,必死无疑!” 但方解这次没死。 那几十个刺客死伤了二十几个人之后,为首的汉子打了一个呼哨后转身就跑。大犬和沐小腰分别追了出去,不多时便每人生擒一个。可毫无意义,因为生擒的同时这两个刺客便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再想去追其他人,路边林子里冲出十几匹战马,接应着那残活的几个刺客逃走。 方解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跃过去一把将项青牛从马车里拽了出来。 “他们是谁!” 项青牛吓得哆嗦了一下,身子几乎软倒下来。不是因为这场刺杀,而是因为方解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赤红色的眼睛。 ; 第四十四章 那些人 第四十四章那些人 当项青牛看到方解那一双已经彻底变成赤红色的眼睛的时候,心跳似乎都猛的停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如此恐怖过,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普通人会有这样一双只能用妖异来形容的眼睛。 方解此前曾经经历过很多次伏杀,但因为身边一直有修为不俗的护卫而有惊无险。 今天这次看起来同样的有惊无险甚至解决的显得有些轻松的刺杀,却是他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一次,如果他的反应慢半秒,那么现在他就是躺在地上那些尸体其中之一。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刺客竟然不足二十步远,这个距离用单弩射出来的弩箭没能杀得了他,是因为他的反应和一点运气。 那个刺客跃起的时候,弩箭的箭簇上反射出了太阳的光辉晃了一下方解的眼睛。 如果不是这个小小的警示,方解根本来不及抽出他的横刀。 今天的遇刺,是方解有史以来最紧张的一次。他手臂上的肌肉现在依然坚硬如铁,硬邦邦的隆起来的肌肉带着一种力量的美感。他的右手握刀,左手攥着项青牛的前襟几乎让他窒息。 “我听到你说的话了,那些人到底是谁!” 方解直视着项青牛的眼睛问道。 这个明明不能修行的普通人,甚至气海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少年在这一刻身上忽然爆发出一种气势。项青牛感受过他二师兄动念杀人时候那种无坚不摧的气势,大气磅礴,令人心悸。可他二师兄的那种气势是无与伦比的压力,而方解身上的,则是一种阴冷残酷到令人畏惧的气息,如蛇,如刀,如恶魔。 “你的……你的眼睛。” 项青牛没有回答方解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的指了指方解的眼睛。 这一问,沐小腰和大犬也发现方解的变化。 方解愣了一下,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眼睛里的赤红色光彩随即渐渐退去,恢复本来的黑白分明。 “怎么了?” 他问。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项青牛竟然在自己的手里被勒的几乎窒息。 他缓缓的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紧张之后的放松导致这样的感觉,还是其他缘故。他甚至疲劳的想躺下来,两条腿软的几乎都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但他没有倒下来,而是用横刀当做拐杖戳在地上。 “先告诉我,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前面红袖招的马车队伍也远远的停了下来。片刻之后,腰畔栓着大酒葫芦的老瘸子就到了他们这边。老瘸子扫了几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下来。 “如果……” 项青牛使劲咽了一口吐沫,表情有些痛苦:“如果我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一种人能把自己的身形几乎完全隐藏于天地之间。虽然他们的修为或许很低,但即便是绝顶的高手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曾经创造出过很多次以普通人的身份击杀修为高手的神话。” “不过……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方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感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疑问,却忽略了一件自己本该注意的事。他跳下战马,伏地滚身然后非但没有躲避而是冲进那些刺客之中,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在遇刺的同时他就察觉到了那些刺客的身手并不强大?如果是后者,那么该需要多么冷静的判断力? 可是现在的他,哪里像是一个冷静的人? 项青牛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出答案。老瘸子蹲下来查看了一具尸体后叹息了一声,扭头看向方解:“如果这个小道士猜测的是对的,那么我真该怀疑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了。因为这些人,从来不会对普通人下手。他们的目标,往往都极有针对性从来不会插手不相干的事。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杀刺客的刺客,杀斥候的斥候……” 大犬和沐小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浓浓的担忧。 老瘸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随即离去。项青牛也不再言语,哪怕方解逼问也不肯继续说下去。可方解感觉的出来,项青牛和老瘸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在陌生中甚至还藏着一丝敌意。 这让他恼火,甚至愤怒。 明明项青牛和老瘸子都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可对这些刺客他们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敌视,甚至还带着些许尊敬。也正是因为这种隐隐约约的尊敬,让方解甚至错觉自己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而那些刺客,都是英雄。 …… …… 马车继续前行,看起来走的依然平缓,但毫无疑问,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也不知道是因为惧怕方解那恐怖的眼睛,还是别的缘故,项青牛这个懒得走一步路的家伙竟然放弃了坐车,而是艰难的爬上一匹战马和崔略商并肩而行。他似乎刻意拉远了和方解的距离,或是警惕,或是敌视。 这感觉很不好。 才刚刚开始的五人行,转瞬之间身边又只剩下了大犬和沐小腰。 崔略商因为受到了惊吓和打击,神情还一直有些恍惚,他骑马跟着马车往前走,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好像在梦游一样。而项青牛这个白白胖胖的小道人,不时偷看一眼坐在马车上的方解。 他有几次欲言又止,方解也都看在眼里。 “方解……” 大犬甩了一下马鞭,似乎是在宣泄着心里的憋闷:“咱们要不不去大隋帝都了吧?我总觉着,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你在怕?” 方解问。 “确实有点。” 大犬点了点头,靠在车厢看着前面已经把距离拉远到了足有三百米的红袖招车队。似乎那边的人也刻意保持着更远的距离,不想和这边的马车有一点牵连似的。 “刚才那些刺客,没有高手……” 大犬叹了口气。 方解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一连杀了五个人,这些人的身手比起百战老兵来说还要差一些,单对单的打,绝不是咱们遇到的右骁卫精步营那些士兵的对手。他们的反应虽然一流,但身手根本跟不上他们的反应。所以他们杀我其实只有一个手段,那就是最早那一击……几十支单弩射击之后没能杀死我,他们就已经失败了。手段这么单一,修为这么低……偏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杀死,这样的刺客……很可怕。” “确实很可怕。” 大犬回想着刚才那场厮杀,敲了敲车厢问里面的沐小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睡觉,没有躺着,而是盘膝坐在马车里身子挺的笔直的沐小腰放下酒囊,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们修为低,是因为如果想完全融入于自然之中,修为越高的人反而越难以做到,因为修为越高,就会显得越特殊,自身的气势就会越足,无法被自然所掩盖。而他们反应一流,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但训练他们的自然也不是如何去修为,而是如何做到一击必杀。这训练必然很残酷……只一点就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什么?” 方解问。 “掩藏住自己的情感,不宣泄出来哪怕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感。在埋伏的时候,他们就是自然中的一部分,是一棵草,是一块石头,是一捧黄沙,但绝不是人。在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没有一点情感。” 大犬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在动手之前,没有一点杀气。” 方解怔住,脑子里将沐小腰和大犬的推论迅速的整合了一遍,越是仔细去想,越是觉得这些普通人可怕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因为一点点运气,如果不是这十五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伏杀,那么今天他必死无疑。 一群普通人,却能压制住身为一个人的所有的情感。不会激动,不会兴奋,不会忐忑,在他们动手之前,他们甚至不是一个人。 “不是咱们之前这些年遇到的追兵。” 大犬认真的说道:“如果之前追杀咱们的人有这样的一群刺客,只怕……咱们都已经死了。他们亲近自然,融于自然,他们在酒楼坐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多看他一眼。他们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你甚至也不会有一点注意。比起那些修为高深的人,他们这样的刺客才是真的防不胜防。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所以……” 他看着方解劝道:“咱们是不是不去帝都长安?” …… …… “必须去!”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解给出了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抚模着手里的横刀,声音逐渐?*吕矗骸罢庑┤宋蘼鄱嗝吹目膳拢??幸桓鋈醯憧梢匀范ā??包br /> “什么?” “他们不敢在帝都中杀了我!” 方解声音清冷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此时出现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到帝都去。或许是我到了帝都之后,会给他们背后的主使带来很大的威胁。而到了帝都之后,这个人觉得很难再有机会杀了我。” 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想了想继续说道:“到了帝都之后,我就要参加演武院的考试。如果说我考不进演武院,就要回兵部报备然后要么调回樊固要么调往别处军中。只要离开帝都,他们就还有机会杀我,而且只要我离开,对他们的威胁就没了……所以他们惧怕的是我考进演武院,惧怕的是我进了演武院之后他们没办法下手,而且……他们似乎确定我能考进演武院,所以才会急着来杀我。由此可见……这些人就是来自长安。” “他们为什么会确定我能靠近演武院?难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们惧怕我到了演武院会做什么事?” “这些刺客配合娴熟组织严密,绝不是江湖里的人。” “我触动了谁的利益?我威胁到了谁?” 他一连问出了很多疑问。 “李孝宗?” 大犬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李孝宗没有这个能力。” 方解摇了摇头:“也不会是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如果是他,那么第一次他派人杀我就不会出动精步营。” 疑问 太多的疑问。 而就在这个时候,樊固城中李孝宗的将军府里。依然是便装而来的李远山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地图,指了指狼乳山的位置对李孝宗微笑道:“这里,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战场,大隋的军威,将要在那边施展炫耀。所以你要多准备些,这将是你晋身的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一战打完之后,只怕又会有几十年的太平。军人……终究是只能在战场上发出夺目的光彩。” “陛下决定了?” 李孝宗一惊。 李远山摇了摇头:“这是京城里的人用隐秘的渠道带给我的消息,陛下或许会用我右骁卫来打这一仗。他也是好心提醒,让我做好准备。” “方解的事,会不会有影响?” 李孝宗忍不住问。 李远山笑了笑释然道:“这件事已经不是咱们该惦记的事了,你也知道樊固大捷的折子兵部已经递给了陛下,陛下也做出了批示。吴陪胜是战死的,京城来的三十六个官员都是战死的。所以……这件事已经跟咱们没关系了,如果陛下怀疑……第一个倒霉的是谁?” “是兵部!” 李孝宗点头道。 “不只是兵部。” 李远山微笑着说道:“还有陛下的眼睛和耳朵,那些人才是最不愿意真相被陛下知道的人。他们也拿了我的银票,也帮我说了谎做了假,一旦陛下知道之后震怒责罚,他们才是首当其冲的人。放心吧……那些人下手,一个小小的边军斥候怎么可能不死?” ; 第四十五章 飞鱼袍 第四十五章飞鱼袍 方解钻进马车里把横刀随手丢放在一边,从沐小腰手里把酒囊拿过来狠狠灌了一口。车外的大犬挥动马鞭,让马车加速和红袖招的车队保持着距离。毫无疑问,如果追上去和红袖招的人一起走,这一路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应付起来也会更从容些,毕竟红袖招那边有个变态老瘸子。 虽然这个老瘸子一直没有展露过什么过人的实力,但方解确信一个独身一人就能守护着整个红袖招的老人,绝不会是酒囊饭袋。要知道红袖招那么多莺莺燕燕,这些年难道还少得了招蜂引蝶的事? 老瘸子既然能一力扛下来,绝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 “现在可以肯定是大隋朝廷里的人。” 方解放下酒囊,发现自己手心里有些潮湿。 “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樊固城肯定出事了。” 沐小腰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看向方解。却见这个从来不曾露出过悲伤神色的少年,眼角竟然已经湿润。这个样子的方解,是沐小腰十五年来第一次见到。 “或许……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她只能安慰。 方解缓缓摇了摇头,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世,所以朝廷动用这样厉害的杀手不可能是和之前追杀咱们的人串通一气。而且大隋朝廷对外历来高傲强势,也不可能因为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而和别国的人有什么勾结。所以推测起来就变得简单许多……刚才我说过,之所以是朝廷的人杀我,肯定是有人不想我进演武院。” “我身上没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秘密,如果非说有的话,那么很容易就能想到李孝宗身上。那天夜里在樊固死的那几个人,应该都是朝廷派去的。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朝廷要巡查边军贪墨的案子。李孝宗为了逃避,所以将罪责都推在我身上,试图杀了我洗清自己,但那些人死了,李孝宗必然没有办法和朝廷交待。” “我现在在想的是,李孝宗用了什么办法来掩盖这件事。当天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所有边军士兵都知道……要想瞒过……除非……” 他顿了一下,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 “除非杀了所有边军士兵,然后再编造一个出现了战争的借口?而你是边军唯一还活着的人,所以朝廷里肯定有人不愿意你进帝都。要想瞒住这么大一起案子,绝不是兵部一个衙门能做到的事。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倒霉?道爷我听了只能对你说一声无量他妈的天尊。” 这话不是沐小腰说的,也不是大犬。 而是项青牛。 方解一怔,看向撩开帘子钻进马车里的胖道人。 “你什么时候上的车?” 方解有些惊讶的问。 项青牛揉了揉鼻子得意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很高很高的那种高手。别说你这样一辆破马车,身边有两个勉强算是一般高手的护卫。便是我想进天下第一等戒备森严的地方,也没人拦得住我。” “当然……” 项青牛坐下来,毫不客气的翻出来一些吃的抱在自己怀里:“还是因为我肚子实在饿的受不了,身子发飘骑不得马了。我虽然是绝顶高手,但一肚子饿就会浑身发颤毫无力气,甚至手脚都会颤抖,这滋味难受的厉害。所以当我有饥饿的感觉的时候,就必须吃东西。所以……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而是来找吃的。”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从他手里把那有些油腻的已经冷了的烤野鸡腿拿过来,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项青牛:“以后再有这种感觉,就吃两块这个。” “糖果?” 项青牛打开纸包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别这么小气?我吃你一个野鸡腿你会心疼死?” “这个管用。” 方解懒得解释什么。 项青牛怀疑的看了方解一眼,本来最不喜欢吃黏糊糊糖果的他因为手脚渐渐开始颤抖,心里发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不得不抓起一把塞进嘴里。他还想继续吃的时候却被方解拦住,将那纸包重新包好塞进他怀里。 “够了,静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项青牛一怔,忍不住诧异道:“你懂医道?” “不懂,但恰好知道你这毛病是怎么回事。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有这毛病,吃几颗糖就好了。” “这是什么病?” “我跟你解释也有些难,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胃亏糖。” 方解指了指车外的大犬,又指了指沐小腰说道:“他是胃亏肉,她是胃亏酒……都不是什么大病,但犯起来挺难受。” 过了一会儿,项青牛忽然惊喜的发现,手脚发虚心里发慌的症状真的消失了,这让他对方解立刻多了几分钦佩,更多的则是欣喜。 “以后不用看见什么往嘴里塞什么了,随身带一包糖就管用。” 方解淡淡的说道。 “我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演武院考试的时候我放水,让你轻轻松松考进去?” “别来这套……告诉我之前那些刺客是什么人。” “这……是秘密……哎呀你别抢我的糖,我说还不行?” …… …… 枫林渡 这是从襄城往帝都而行所必经的最大的一个渡口,从枫林渡坐船过襄水之后就算出了陇西郡,进入河东郡。襄水是大隋五条最富盛名的大河之一,也是大隋西部最大的一条河流。最窄处也宽有百丈,而枫林渡这一段水域是襄水水流最平缓的地方,每日都有几十条渡船往返而行。 在枫林渡栈桥一侧是一片芦苇荡,每日都有不少人在此垂钓。襄水中多大鱼,运气好的话便是在这人多的地方,一天也能钓上几十尾。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老者曾经在这栈桥边上钓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大鱼,那鱼名铁头,力大无穷,也不知道怎么就咬了鱼钩,将那老者从岸边拽进了水里。 这铁头鱼是确实有的东西,有不少行船的人都曾经看到过这种大鱼露出河面的脊背。若是遇到,必然要抛下河行船必备的猪头,算是对河神的孝敬。 只是这故事传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本来那大鱼才是主角,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道,到现在最流行的版本,说的是当年那老者单手拎着鱼竿,竟是硬生生将那一条十几米长的大铁头从河道里拽了出来。 那铁头鱼凶悍异常,满嘴的钢牙就要做凶。老者伸手点出一缕金光正中那大鱼的鱼头,嘴里喝了一句:“孽畜!还不快快伏法!” 然后那大鱼就逐渐缩小,最后竟是化做了人形拜服在老者脚下。老者念起本性不恶,收其为弟子,自此远行再无踪迹。 这故事传的绘声绘色,以至于沿岸不少孩童每日都会到河边搓土为香,朝着东边磕头参拜,希望有朝一日那老者腾云驾雾而来也收了他们做徒弟去。 传说就是传说,当不得真。 但这几日,栈桥几十米外倒是每日都有一个中年男子在此垂钓。这人带着一个大斗笠,身穿灰色布衣,每日拎着一个板凳一个鱼篓一根鱼竿而来,一坐就是一整日。也不见他每日能钓上来几尾鱼,但兴致不减。 本地摆渡之人细心者发现,自从这岸边多了一个中年男子钓鱼之后。栈桥附近摆摊的人也多了不少,都是陌生面孔。还有人无意中发现,在芦苇荡后边的林子里隐秘的地方拴着好多匹难得一见的战马。 这钓鱼的中年男子也不怎么与人交谈,偶尔会有人过去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然后就走。所以这人引起了渔夫们的主意,有人上去搭话那人也极随和,说话客气,能听出是带着京城那边说话的口音,这种口音百姓们称之为京片子,吐字清晰,与本地口音大不相同。 这人长相很平凡,若是走进人群中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样的人,或许走在繁华城市中每天都会遇到几百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也没有留着胡须,即便在江边坐了好几天也没有晒黑了他,脸色白的有些像是生了病。剑眉,朗目,鼻子高挺,嘴唇略显薄凉,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小伙。 不过虽然现在眼角上有不少皱纹,眉宇间也总带着一丝疲惫,可依然很有男人的魅力,显得很淡定从容。 每日中午,都会有人给他送饭。饭菜也不奢侈精致,差不多只是几盘小炒,但必有一条鱼,不管是煎炒烹炸。 还有酒。 摆渡之人多是好酒之辈,遥遥就能闻到那酒香飘过来。所以有人厚着脸皮提上一块腊肉讪笑着过去讨酒喝,那人也不拒绝,总是微笑着点头,然后留下过来的渔夫同饮。所以渐渐的,这人在枫林渡认识了不少朋友。 不过有一样让人觉着不过瘾的就是,那人每餐只要一壶酒。十人喝也好,一人喝也好,喝完了这一壶就不再喝。哪怕是渔夫拿出自己的酒来劝,他也绝不在沾。 所以渔夫们最后达成了共识……这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怪人。 此人出现在枫林渡的第六天中午,他的家人照常来送饭菜和那一壶美酒。送饭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眉目俊朗,身材魁梧健硕,虽然也是一身布衣,但浑身上下收拾的极干净爽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年轻汉子瞎了一只右眼。有一道伤疤,笔直的划过他的右眼,自额头至下颌。 大家都觉得,这一定是那中年男子的儿子。所以大家都说这个年轻汉子很孝顺,每天都会准时来给父亲送饭。 瞎了一只眼睛的年轻男子把食盒放下,垂首低声说了几句话。 钓鱼的中年男子微微点头,然后摆了摆手,那年轻男子随即转身要走,却又被那中年男子叫住。 中年男子指了指那年轻汉子的布衣长袍下摆,语气平淡的说道:“天宝……还记得你的眼睛怎么瞎的么?” 叫天宝的年轻汉子身子一震,眼神中都是压制不住的恐惧:“回镇抚使,卑职不敢忘。”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下次再出这样低级的纰漏,我就斩瞎你另一只眼。两只眼睛都瞎了的人,我留着自然也没了用处。” 这个本名高天宝的汉子立刻俯身,将里面露出一角的锦袍藏好。 这锦袍很漂亮,暗红色,隐约可见银线纹路。 帝都中官场上的人哪怕只是看见这锦袍一角,也会认出来然后心生胆寒。 飞鱼袍 ; 第四十六章 一鹰一犬 第四十六章一鹰一犬 虽然已经同行了许久,但项青牛对沐小腰还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便是逼不得已同处一辆马车之中,他还是选在距离沐小腰最远的地方坐下来。方解确定过,这个人绝对不是以这种低劣的手段来换取沐小腰的主意的贱人。因为项青牛每次见到沐小腰,确切的说是每次见到女人,都会出汗。 方解曾经问过项青牛,是不是某个女人给了他童年惨痛的磨难,以至于现在这个胖子见到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畏惧,还是那种发自真心的畏惧。 但项青牛只是不说,挨揍都不说。 所以方解解决了他一饿就浑身没有力气的毛病之后,他立刻拉着方解从马车里钻出来,跑到前边挨着大犬坐下,大口喘息了几次之后才恢复了平静。对于他来说沐小腰这样妖精一般的女子,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项青牛发现方解在看向前面几百米之外的红袖招车队的时候,眼神中有些不易觉察的失落,他知道是因为红袖招那边的人刻意拉远了距离,这让方解心里有些不舒服。 项青牛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没必要怪她们冷漠。” 方解摇了摇头:“这世界本就冷漠,我自己也是只管自己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怎么会奢求路遇危难别人拔刀相助这种事?其实人情本就薄凉,哪里有故事中那么多豪杰那么多侠女?” “那你还这副样子。” 项青牛讥讽道:“一边心里发酸,一边还掩饰……矫情了。” 方解一怔,忍不住想把这个胖子再次踹下马车。胖子连忙做出求饶的手势,谄媚道:“其实要我说,你又何必装得这么难受?直接追上去就和她们同行,赶都不走。反正要是我,我就这么办。” “没必要连累别人啊。” 方解叹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些事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头看向在一边骑马而行垂头不语的崔略商。这个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接连遭受到打击,脸色难看的要命。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因为护卫之死而难过,已经一整天不言不语了。自从方解他们就地掩埋了那些尸体之后,他就没有和方解他们交谈过。 方解劝过他几句,他只是默不作声。 “崔兄” 方解叫了一句,崔略商转过头看着他却没有回应。 方解想了想说道:“有件事我不好说出口,但还是不得不说。我知道崔兄仗义,但事关生死我还是不得不劝……你和我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这件事你没必要牵扯进来。前面红袖招的车队里有高手保护,你可以过去寻她们同行。哪怕只是骑马跟在她们的车队后面,也比跟在我身边安全百倍。” 崔略商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方解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你真没必要和我同行。你想必也猜得出来那些刺客来路不俗,若是被缠身是极麻烦的。你有大好前程,何必白白送死?” 崔略商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方解认真的说道:“你我不是泛泛之交。” 方解气的想乐:“不管什么交情,你都没必要留下来。” 崔略商嗓子沙哑着说道:“暮山下你救过我一次,那是救命之恩。崔某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丈夫,但还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现在换做你有难处,我若转身逃了他日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我的随从都死了,现在已经不是没有我的事了……杀我家人,哪怕只是些仆人,于我来说也是血海深仇!” 方解心里一震,他实在没想到崔略商居然会有这样的胆魄。本来还想再劝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项青牛叹了口气道:“倒是一个好男儿,可惜太白痴了。” 崔略商瞪了他一眼说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大犬想了想说道:“你父亲知道,会生气。” 崔略商沉默了一会儿后摇头说道:“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若是不幸我死了,下辈子做牛马报答家父养育之恩。若是我侥幸不死,家父只怕也会觉着我这样做是对的。” 方解揉了揉鼻子,忽然一把掐住项青牛的脖子恶狠狠问道:“看到人家这种胆魄气概了么?再看看你这贪生怕死的龌龊德行!你要是再不说那些人什么来路,信不信现在就把你扒光了用马鞭子戳开你的后-庭-花?!” “不需问他……我知道。” 崔略商看向李闲肃然道;“我虽然不学无术,但家父曾经提及的一些朝廷秘闻却还记得。家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人不是那些武学高手,而是一群纪律严明的刺客。刚才你们谈论的时候我猛然想到,或许这些刺客就是家父曾经提到的那些人。” “谁?” “大隋……情衙。” …… …… 崔略商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他父亲偶尔提起的秘闻,而这些秘闻来源于崔家在皇宫里的那个贵妃,只是她之前身份不高,也不知道太详尽的事。再说这些事对于崔略商来说根本引不起他的好奇心。只是今日心伤之际,却忽然想了起来。可他知道的本来就不多,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对于大隋情衙,知之者甚少。 但是很显然,方解确定项青牛肯定知道的很清楚。红袖招那边的老瘸子,肯定也知道。不然他临走之前,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方解一眼。也不会说出那句:“他们本是杀刺客的刺客,杀斥候的斥候。” 方解是边军斥候,他能理解杀斥候的斥候这几个字里面透着的强大。 最终在方解不给肉吃不给酒喝的威逼下,这个毫无节操可言的胖道人终于松了口。可这口也不是白开,他从方解手里要去了所有的糖果存货。 “世人皆知大隋帝都里有个司职守护皇城保护大隋皇帝陛下的衙门,而且也负责缉拿朝廷乱党叛逆,虽然这衙门领头的官员职位并不高,但权势极大。帝都百姓也好,官员也好,听到这个衙门的名字都会心生畏惧。即便是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见了这衙门的统领也要客客气气说话,甚至献媚者也不在少数。” 项青牛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大内侍卫处。” 方解一怔,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之前埋伏刺杀我的是大内侍卫处的人?” 项青牛摆手道:“不是不是,大内侍卫如果都这点本事,那天下间想杀大隋皇帝陛下的人那么多,怎么大隋皇帝还活得好好的?你虽然不能修行,但好歹也知道天下间最稀缺的是什么吧?” “是什么?” “白痴!当然是九品高手!” 项青牛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世上能修成九品境界的人凤毛麟角,可在大内侍卫处里就有两个。一个是大内侍卫处统领罗蔚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皇帝陛下的贴身护卫,据说当初商国余孽派出不少高手准备在皇帝南巡江都的时候设伏刺杀,商国残余势力的高手倾巢而出,可还没动手就被查到了行踪,那一次罗蔚然赤手空拳震死了二十三个商国高手。” “你一直自诩为高手高手高高手,那你是几品?” 大犬忍不住问。 项青牛脸一红微怒道:“想不想听?想听就别打岔!” 他往嘴里丢了一块糖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表面上大内侍卫处的司职很简单,只负责皇城戍卫陛下的安危,在必要的时候配合官府缉拿逃犯叛逆。但实际上……大内侍卫处根本就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两个。” 他得意的挑了挑下颌:“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是大隋朝廷里的重臣。虽然这不是什么刻意隐瞒的事,但因为另一个衙门职责的缘故,所以皇帝还是严令知道的人尽力不要外传。所以一直到现在,知道这衙门的人也不多,恰好……我就是其中一个。” “很多重臣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方解问。 项青牛得瑟道:“这你别管,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就算你用黄金万两来买这消息,我也不卖。” “实际上,大内侍卫分作两个衙门,一个职责保护皇帝,另一个则神秘的多,叫做情衙……当然不是专门负责谈情说爱的衙门,而是专门负责搜集情报,甚至是刺杀行动的一群疯子变态。情衙是由大内侍卫处副统领侯文极督管,他还有一个官职叫做情衙镇抚使,当然……他就是我说的另一个九品高手。大隋帝都官场上最特殊的两个人,一个就是大内侍卫处统领罗蔚然,一个就是情衙镇抚使侯文极。” “这两个,可以说一个皇帝的鹰,一个是皇帝的犬。” 项青牛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糖果太甜腻了嗓子,找了口水灌进去后继续说道:“情衙,主要的职责就是暗中清查所有对皇帝不利的人,不仅仅是大隋朝廷内部的人,也不仅仅是大隋民间反对朝廷的人,还包括清查别国潜入大隋的奸细,必要的时候还会随军出征,清理敌军的斥候。” “所以红袖招那个不知道来头但见识不俗的老瘸子才会说,情衙的人是专门杀刺客的刺客,专门杀斥候的斥候。” 听到这里,方解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被情衙的人盯上了?” “十之**,便是那些人了。” 项青牛说道:“情衙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或许帝都城里卖肉的张三,走街串巷的货郎李四,甚至是青楼的龟-公王五,赌场的护院孙六这些不入流的小人物,都有可能是情衙的密探。情衙下属到底有多少人,只有侯文极和皇帝陛下两个人知道,便是罗蔚然都不知道。” “情衙里有一支专门负责刺杀的队伍,非但高手如云,还有一些经过专门训练的普通人,杀起人来比高手还管用。因为这些普通人,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他炫耀完了自己的知道的秘闻,得瑟着说道:“现在你们是不是觉得,遇到我是你们天大的运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解看向项青牛认真的问道。 项青牛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蔚为壮观能让少女嫉妒的胸脯自豪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是那种很高很高的高手,而且我还有着极其神秘的来历,有着深厚的背景。虽然我一直刻意表现的很低调,但依然隐藏不住我风流潇洒的本性和睥睨天下的修为。” 他想了想后补充道:“另外,我真的是今年演武院招生的监考。” ; 第五十一章 红马 白虎 第五十一章红马白虎 方解看着完颜重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好奇。他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有些忐忑的问道:“完颜兄,你们北辽族的男子为什么要把头发留成这样?” 或许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问这个问题很不礼貌,所以尴尬的笑了笑。 完颜重德倒是丝毫都不在意,他在自己光溜溜的前额上抚模了几下手说道:“这是我们北辽地的男人展现勇气和毅力的一种方式,我和你说过北辽地十万大山是天下间最寒冷苦楚的所在。而我们北辽地的祖先为了显示自己不畏严寒的勇气,就把额前的头发全都剃掉了。” 他微笑着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头发太长的话从额前垂下来会遮挡住视线,北辽地因为太过寒苦而无法耕种。所以要想生活,我们只能在十万大山中不停的射猎。头发太长的话会影响射箭,这样显得干净利索一些。” 方解了然的点了点头,心说前世时候的那个民族难道也是因为这个理由留了和北辽人同样的发型? “方兄弟,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完颜重德好奇的问道。 方解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是今年樊固举荐往帝都演武院参加考试的考生,但在半路上我遇到了一伙儿曾经的仇人,出樊固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就没安生过,几乎每日都在被伏击中战战兢兢的度过。我只怕这样下去,到不了帝都我就会被那些仇人杀死。所以想请完颜兄送我三匹好马,这样我就能甩月兑那些仇人。” “哪里来的仇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完颜重德诧异道:“大隋境内法制天下,官府怎么会容许歹徒这样行凶?再说,你还是往演武院考试的考生,身份何其特殊,只需到沿途官府中说一声,官府也会派人保护。” 方解叹道:“那些人都是来去无踪的高手,官府即便肯派人保护我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这是我的私事,怎么能让别人为了保护我而枉送了性命?我做不出这样的事,还是自己多小心些好。若是完颜兄为难的话,就当今日没有遇到。” 他起身,抱了抱拳道:“咱们后会有期。” 完颜重德还没有说话,那个北辽女子立刻说道:“方智者何须客气?我们北辽人最重恩义,也最重朋友感情。方智者在樊固的时候救过我们使者大人,这就是对我们北辽地有恩情。既然如此,我们又怎么会心疼几匹马?” 她微笑道:“更何况,我们北辽人最不缺的就是日行千里的好马。” 完颜重德张了张嘴,却不好再说什么。他悄悄瞪了那女子一眼,连忙附和道:“说的就是,方兄弟太见外了些。不就是三匹马么,你自己来选,选中哪匹就拉走哪匹。” 方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哪里还会客气什么。他回身招了招手,大犬和沐小腰立刻从后面芦苇荡里钻了出来。方解抱拳对完颜重德深深一礼道:“今日救命之恩,他日我必然会报答。完颜兄,以后若是再到大隋,只要方某不死,有什么难处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 他也不选,随意牵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完颜兄,还有件事你要谨记。回去十万大山之后,所有兵马调动不要太过明显。你们进大隋只怕早就有蒙元的人注意着,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蒙元人察觉。大隋即便愿意出兵帮忙,可千里迢迢,等大隋的兵马到了,你们的部族只怕早就已经遭了灭顶之灾。” “可请你们北辽的可汗,亲自修书一封派人送去蒙元帝国金帐。不要说什么效忠之类的话,只说徭役苛捐太过沉重,北辽人不堪重负,请蒙元帝国的大汗蒙哥减免部分税贡。” 完颜重德惊讶道:“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告诉了蒙哥我们要反出蒙元了吗?” “不会” 方解淡然一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只要蒙哥不是被门板夹了脑袋变成了白痴,否则绝不会疑心,反而会对你们北辽人放下戒备。” 此时大犬和沐小腰也过来每人牵了一匹马,对完颜重德抱拳谢过之后上马到了方解身侧。 那北辽女子看着方解,美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彩。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北辽族的男人身上,看到这少年一般的淡然自信。他的话虽然不多,但那种成竹在胸的风采让她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 北辽族从来不缺勇士,但如此年少就这样睿智之人实在是找不见一个。她自幼跟着北辽地可汗完颜勇处理族中事务,自然知道智慧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在她看来,这少年的风采甚至可以和族里的水月先生相提并论。 虽然,这浑身湿漉漉的少年看起来有些狼狈。 “多谢方兄弟指点!” 完颜重德抱拳,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方解拨马而去。他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那北辽女子轻生责备道:“晴儿,下次可不许这么草率。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这样帮他万一招惹来什么祸端……” “就你胆小!” 被唤作晴儿的女子白了他一眼,索性转身走向一边。 完颜重德似乎对这个女子也没什么办法,只是苦笑着说道:“那方兄弟说话不尽不实,谁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隋名门,又或是根本就是被官府追捕?咱们这样贸然帮了他,万一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对咱们北辽地的大事没什么好处。” “我才不管这些。” 晴儿看向方解消失的方向认真的说道:“我只知道,父汗从小就对哥哥你说,咱们北辽族的汉子要知恩图报,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方智者在樊固帮过你,刚才又一语道破了大隋朝廷的打算,还帮忙想办法不让蒙元帝国的人怀疑咱们,咱们送他三匹马怎么了?若是连这点小小的忙都不肯帮,怎么对得起父汗的教导?” “我说不过你!你自己不要心疼就好……他牵走的可是你的烈火!” 晴儿嘟着嘴说道:“烈火就烈火,大不了跟父汗再讨要一匹好马就是。咱们北辽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宝马良驹!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们骑不了咱们北辽地的寒骑。” 完颜重德懊恼道:“随你随你……咱们也不能耽搁了,即刻就走,尽快出关。” …… …… 方解纵马而行,一边飞驰一边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北辽地十万大山所产的骏马,比起草原良驹来似乎还要强上一些。他自己坐下这匹通体赤红的战马竟然快的好像一阵烈风似的。 非但速度快的惊人,而且竟是通灵一般。自己才有所念头,它总是能立刻做出反应。或是纵跃,或是急停,骑马竟然有一种如臂使指般的感觉。方解知道,烈马都要驯服,而自己现在骑乘的这匹马能有这样强健的体魄如电的速度,必然不是一匹凡马。可若是一匹性烈如火的宝马,怎么会如此温顺? 他想不通,所以更加好奇。 前世看小说看电视的时候,说到一匹好马必然是暴烈如虎。没有大毅力大本事的人,绝不是轻易就能驯服的。可这匹奔跑起来如同一大团燃烧的烈火一样的骏马,完全颠覆了他头脑里固有的观念。 不只是他的战马,就连大犬和沐小腰骑乘的战马也一样。根本没有对新的主人有一丝抗拒,温顺的就好像不是马而是一只小猫。 而最让方解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随意选的这匹马看来在北辽人的战马中也绝不是凡品。才跑出去不足五里,就把大犬和沐小腰两个人甩在身后很远。若不是后来他刻意控制放慢了速度,只怕用不了半个时大犬他们连自己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北辽地的良驹,果然不同凡响!” 方解放慢速度之后,大犬追上来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和沐小腰坐下的都是通体雪白的战马,跑起来就好像一朵云在地面上飘动一样。对比之下,方解这匹马显得更加的耀眼夺目。这马的鬃毛很长,跑起来的时候真如一团火焰在升腾。 “不过……” 沐小腰皱眉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马身上带着一种寒意?” 要知道沐小腰可是在樊固那么冷的地方,也是整日只一身单薄红裙。让她都感觉到了寒意,可见这北辽地的战马果然有些古怪。 “确实!” 方解点了点头道:“而且这寒意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子里似的。” 大犬犹豫道:“是不是因为北辽地太过寒冷的缘故?” “不管他!” 方解笑道:“只要适应了就好,我现在对这匹马可是越来越喜欢!” 他们三个说话间从小路转上官道,一路往东南方向疾驰。可没想到的是,才上了官道没多久沐小腰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前面有不少高手,应该是将官道封住了。” 她看向方解,刚要问他怎么办忽然又皱了皱眉头:“后面也有人来了。” “能不能感觉到前面拦着的人什么实力?” 方解问。 沐小腰勒住战马闭上眼,大犬和方解也停下来不敢打扰她。足足过了五分钟之后,沐小腰缓缓睁开眼说道:“两边的人都距离咱们三里之内了,前面封住官道的人中似乎感觉不到有强者,实力三四品者有几个。后面的人,倒是不乏咱们应付不来的高手。” “那就往前冲!” 方解咬了咬压骂道:“老子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演武院门口!” …… …… 距离枫林渡大约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子,村口坐在大树下闲来无事聊天的几个老人忽然发现从远处有人走了过来。是个陌生面孔,独自一人。那人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一身月白色书生长袍,行走间白袍飘摆,身后那一头随意束了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整个人看起来竟是带着一股出尘的飘逸。 这些已经活了六七十岁的老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能美成这样。非但美,而且身上似乎不带着一点人间烟火气。 身材,面容完美到了极致。 举手投足,雅致到了极致。 “几位老人家,请问往枫林渡还有多远?” 这年轻公子走到那几位老人身边客气的问道。 “枫林渡?就是襄城往河东郡去的那个渡口?” 一个老人问道。 这公子点了点头。 老人想了想说道:“大概还要过千里吧,没有去过,说不好。” 白衣公子语气温和的问道:“那此去的方向,我可是没有走错?” “没有!方向是对的。” 公子听到老人肯定的回答,笑了笑再次施礼道谢。他转身走回官道,伸手招了招。忽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跃出一只比牤牛还要大一些的通体雪白的猛虎,对着老人们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天咆哮。这猛虎的四肢粗-大,宽肩细腰,虎尾看起来就有一个人那么长,尤其是额头上那个王字,竟是血一般的颜色。 这一声虎吼,直接把几个老人吓得全都瘫软下来。 “伏魔,不要胡闹。” 白衣公子伸手在那巨大白虎的额头上轻轻一点,那白虎顿时变得安静乖巧下来。它伏低身子,温顺如猫。公子抬腿骑在白虎背上指了指面前的方向,那白虎低低咆哮一声后立刻向前一跃冲了出去,片刻之后就不见了踪迹。 ; 第五十二章 四品修行 (亲爱的们,我需要收藏,多谢多谢啊。) 第五十二章四品修行 三匹骏马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南方向急冲而去,将踏起来的尘烟远远的甩在身后。马背上的骑士两男一女,虽然人少,但奔驰而行隐隐带着一种锐不可挡的气势。这三匹马的速度快的惊人,路边的行人听到马蹄上连忙避让的时候,那三匹马已经风一样卷了过去,站在路边惊诧的行人甚至都没看清楚那骑士什么样子。 前面不远处,几十名河东郡当地官府的差役有些百无聊赖的站在路边,他们是馆乐城县衙的巡捕,今儿一早就接到命令,让他们在这里设置路障,拦截三个可疑之人。这命令是县丞大人亲自下达的,虽然没有说的太仔细,但从县丞大人那张凝重的脸上,差役们就看得出来那三个通缉要犯必然来头不小。 馆乐县县城是河东郡第二大城,仅次于河东郡郡治所在的河东城。这些官差平日里不过是在县城里来回巡视一番,或是奉命抓捕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小贼罢了。出城设路障拦截要犯,这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干。 再加上他们私下里议论的时候,都猜测那三个人说不得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所以每个人心里都很紧张,一是怕那三个强盗武艺高强他们这些人拦不住,二来怕的就是万一走月兑了嫌犯他们向上面没办法交差。 馆乐县捕头刘封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那四五个身穿飞鱼袍的人,心里暗说幸好还有这几个京城来的高手,不然自己手下这些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差役还真是信不过。他偷眼看着那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忍不住有些羡慕。 这身飞鱼袍,是大内侍卫的独特装扮。只要穿上这身衣服,别说是在小小的馆乐县,就是在帝都也能横着走。 刘封不由得幻想着,自己穿着这暗红色的飞鱼袍,头戴锦冠,腰挎直刀,披着大红色的披风走在馆乐县的大街上。便是县令大人也要对自己点头哈腰的谄媚,自己看上了许久却没敢下手的刘寡妇一脸媚笑的主动投怀送抱。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痒痒的要命。当想到刘寡妇的时候,他更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小寡妇火红的嘴唇妖娆的身材。跪蹲在自己身前,用那张樱桃小口在自己胯-下吞吞吐吐。 柔软的嘴唇包裹着那敏感的地方,丁香小舌在那东西上轻轻卷动…… 刚想到这里发热的时候,忽然一声断喝把他所有的幻想瞬间掐灭。 “抬路障拦住,有人冲过来了!” 喊话的是一个飞鱼袍的百户大人。 他的话刘封不敢不听,毕竟按照品级来说,这百户和馆乐县令都是七品,可人家是帝都里来的,还是大内侍卫处的人,比县令大人的身份显然还要尊贵的多。 刘封立刻招呼手下差役将路障抬起来横陈在官道上,才摆好的时候那三匹骏马已经到了不远处。看那三个骑士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竟然是要打算从路障上跃过去似的。 “放箭!” 那个飞鱼袍百户大声喊了一句,然后从自己腰畔将连弩取了下来。这连弩是大隋军方的制式装备,可以连续击发十二支弩箭。中距离战斗,连弩是制胜杀敌的不二利器。这样的好东西,地方官府的差役可是没资格拥有的。 四五张连弩几乎差不多同时举了起来,瞄准了那飞驰而来的三骑。而当第一支弩箭射出去的时候,那些馆乐县的差役还没有把硬弓举起来。刘封倒是反应最快的一个,拿起了硬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没能拉开。 他低声骂了一句才看清,自己当时随意从县衙库房里拿的竟是一张两石的硬弓。当时只觉得拿一张大些的看着霸气,根本就没考虑到自己是不是有拉开这张弓的力气。 即便是只有四五张连弩,要想封堵住官道也不难办到,连弩击发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两分钟之内,每张连弩弩匣里的十二支弩箭就能倾泻干净。 当看到那几个飞鱼袍举起连弩的时候,方解大声喊了一句:“大内侍卫你们两个应付,那些官差我来!” 沐小腰说了句:“你倒是不客气” 然后缠绕在肩头和腰间的红绫就如同自己有意识一样飞了出去,红绫漫卷,如蜿蜒的大蛇一样在半空中来回飞舞,那几十支弩箭竟是一支也不能穿过。 “拦路者死!” 方解想了一句霸气的词喊出来,然后纵马从路障上跃了过去。这赤红色的战马一跃足有人高,飞一般过了那路障竟是丝毫也不费力气。有沐小腰的红绫护着,三个人几乎没做停留就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为首的那飞鱼袍百户抖手甩出一条链枪笔直的戳向方解的后背! …… …… 眼看着链枪就要戳进方解后背的那一刹那,大犬在战马上一跃而起,如同一只盘旋而落的大鸟一般,在半空中硬生生用手攥住了那链枪的铁链。也不知道他那副手套是什么材料做成,竟然有刀枪不入的神效。 沐小腰见大犬下马,也没有耽搁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红绫一卷将另外几个飞鱼袍拦下,她看向已经冲出去十几米远的方解喊道:“你先走!” “走个屁!” 方解勒住战马低声骂了一句,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抽出背后的横刀朝着人群冲了过去,面对着几十个馆乐县的差役,他竟是没有一丝惧意。 “速战速决,后面的追兵很快就能上来!” 他喊了一声,一刀拍在正对面一个差役的脸上,将那差役横着拍飞了出去,他用的是刀身横拍而不是劈砍,不然这一刀下去那差役的半边头颅早就飞上了半空。这些平日里在馆乐县县城里耀武扬威的差役,根本就不曾真正的厮杀过,哪里懂得什么杀人的技巧,更没有什么视死如归的勇气。 方解身子一旋,侧腿一脚把第二个差役踹翻。身子陀螺般旋转着绕过两个挥舞着腰刀的差役,刀身一转再次横击在一个差役的心口,将那人砸的向后倒飞出去两三米才怦然落地。 沐小腰用红绫卷住一个飞鱼袍送上半空,那红绫在半空中如巨蟒勒住猎物般猛然收紧,咔嚓一声,也不知道那飞鱼袍身上断了多少肋骨,红绫松开的时候,尸体从半空直直的摔下来扑通一声砸起一片尘埃。再看时,那飞鱼袍的身子竟然对折起来,就好像一根折断了的木棒。 沐小腰用红绫挡住一柄横刀,偷空回头看了方解一眼,却见这个自己看着他长大的少年,竟然有些陌生起来。她从来不曾在方解身上看到过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方解出手竟然已经快到了让她都不得不吃惊的地步。 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沐小腰不知道。 但她却知道这种转变对于方解来说绝不是一件坏事,不只是身手看起来更加的灵活矫健,甚至人也变得越发冷静下来。她看着方解出手的时候发现,方解的每一击都极干脆直接,几乎都是最快解决掉眼前敌人的办法。 这样的方解,和在樊固城里不敢杀人的方解,还是一个方解吗? 沐小腰没有时间仔细去想,因为那几个飞鱼袍虽然实力不算太高,但身上的手段五花八门令人头疼厌烦,对付起来并不是很简单。而为了给方解减少压力,她的红绫还要不时击飞一个准备偷袭方解的差役。 大犬的攻击历来也是直接有效,他更喜欢的就是近身格斗,不然他的兵器也不会是一双手套。 只是就连方解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枯瘦无力性格上甚至有些一些畏首畏尾的大犬,为什么每每在厮杀的时候都暴戾的让人不敢去看,他杀人直接,可越是直接越是血腥。 带着钢刺手套的双手合什往前猛的一送,噗的一声直接戳进了一个飞鱼袍的小月复里。插进去之后那两只手向外一番,硬生生将那人的肚皮撕开来一道血糊糊的口子。大犬的嘴角咧了咧,双臂向外用力一分。 嚓的一声,那人的肚子竟是被他撕开! 肠子,还有辨认不出来的内脏混合在一起,一大团呼啦一下子掉下来,沾染了泥土之后变成了灰黑的颜色。 沐小腰的红绫一头将一个差役击飞,另一头缠绕在一个打算偷袭她的飞鱼袍脖子上,她攥着红绫往前一送,那飞鱼袍的脖子立刻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脸朝后,垂头的时候这个飞鱼袍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和**。 “别恋战!” 方解一拳砸歪了一个差役的鼻子,身子往前一冲躲过一柄劈下来的腰刀,错步绕到那歪了鼻子的差役身后,横刀狠狠的拍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咔的一声,那人的锁骨立刻就碎了。 刘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横刀,又看了看那个状若凶虎一样冲进自己手下人群里的少年,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视线触及另外两个看起来更加凶悍的嫌犯,在转身就跑和拼一把之间犹豫的他经过剧烈的挣扎,终于还是咬着牙选择了方解冲了过去。 “贼寇!速速束手就擒!” 他将腰刀舞动起来倒是如旋风一般,看着颇有气势。这一招老树盘根看来-经常使用,隐隐竟是有些大家风范。 “滚!” 方解冷眼怒骂了一句,一刀劈出去将刘封手里的腰刀震飞上了半空。 就在这刹那间,之前一直藏在差役人群里的飞鱼袍修为足有四品的百户看准了机会,从后面一跃而来用半截链枪刺向方解的后背,这一下太过突兀,大犬和沐小腰全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百户足有四品修为,而方解却根本不能修行!况且他还是偷袭,那链枪控制的距离又比横刀远,看起来……方解必死无疑! 大犬和沐小腰束手无策。 两个人只来得及喊了句小心,再往前冲显然是晚了。 在下一秒,大犬和沐小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满脸的震惊。 方解就好像感觉到了后面的危险似的,忽然想一侧猛的转身,上身伏低,两腿弯曲,爬下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头蠢蠢欲动的猎豹! 就在链枪击空的一瞬间,他的两条腿和双手同时猛的往后一蹬,身子如同一颗出了膛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只一个眨眼就到了那百户眼前。这一扑,恍惚中竟然真的好像猎豹扑住了猎物一样。 方解有刀 “你也滚!” 一声暴烈的呼喊之后,那百户的身子猛然一僵。片刻之后,一道血线从他的身子上出现,紧跟着一股血瀑布一样喷出来,百户的身子竟然从额头至胯下被方解一刀劈开。 反手上行刀 一刀 两片 “四品修行……” 沐浴在一阵血雨中的方解冷冷哼了一声,语气微微带着一丝傲意。 ; 第五十三章 湖不是湖 湖只是瓢 (拜求收藏,多谢!) 第五十三章湖不是湖湖只是瓢 在那四五个飞鱼袍全都死了之后,那些馆乐县的差役哪里还敢往前凑。捕头刘封被方解磕飞了手里的腰刀,再一脚踹飞了三颗牙齿之后就蹲在一边发抖。见那三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停手之后,他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连话都没敢说。 方解冷眼看了那些差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先把手里的腰刀远远的丢了出去,其他人立刻效仿,纷纷把自己手里的兵器丢掉。然后极自觉的站到一起,双手举过头顶以显示自己绝不会再反抗。 方解讽刺了一声你们也配穿大隋的官服,迈步过去走到刘封身前问道:“前面可还设置有路障?” 刘封连忙回答道:“这位大爷,我们也是身在公门身不由己,不是我们愿意拦着你们的,而是上面的命令实在不能拒绝……” “没问你这个!” 方解瞪了他一眼,用横刀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刘封颤了一下,还以为方解要对自己出刀喊了一声哎呀吓得软倒在地上,等了一会儿没感觉身上疼,这才敢睁开眼。见那个一身都被血泡透了的少年冷冷看着自己,他连忙爬起来说道:“没了,一直到馆乐县就只有我们这一批人在此拦截。馆乐县虽然有数万人口,可只有我们这几十个差役捕快,其他人都是我们的帮闲,那些帝都来的大人说我们手下那些帮闲弟子什么的上不了台面,没让我们带上……” 他喋喋不休的还在说着,方解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缓步走到一个与自己身材相差无几的差役身前,用横刀指着那人的脖子说道:“把你的衣服月兑下来。” 那人一怔,随即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他忍不住带着哭腔哀求道:“大爷……我不行啊,我伺候不了您……” “想他妈的什么呢!” 方解气的一脚把这人踹翻出去微怒道:“我数到十你若不利索的把衣服月兑了,我就阉了你。” 那捕快立刻手忙脚乱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月兑下来,月兑了外衣之后还不停手,没多久竟是月兑了个溜光,那边沐小腰转过身,眼神里隐藏着微微怒意。这人倒是个实诚的,非但把衣服都月兑了,连脚上的袜子也一只都没留下。 他月兑完之后看方解竟然也飞快的把衣服月兑掉,立刻吓得变了脸色。喃喃了一句我好可怜,他羞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见没人有帮自己的意思后咬了咬牙跪下来趴伏在地上,却不敢把**抬起来,他语气悲痛道:“大爷……您要轻点……” 方解把自己身上被血泡透了的衣服月兑下来,换上那差役的衣服后刚要走,忽然看到那个光着身子的差役跪伏在地上,浑身都在打着颤。 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我叫铁衣……” 那差役回头看着方解羞愤着回答,满脸的决绝。 方解走到他身边,看了看这家伙身材倒是不错,然后一脚踹在那人**上说道:“铁衣是吧,名字倒是不俗……你很有潜力。我估计今日之后这公门你也干不下去了,我为你指一条明路,听说世家大户之人多好男-色,有人专门喜欢这口味,不如你转行吧……” 说完这句,方解转身跃上那匹一直站在路边的赤红马,招呼了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大犬和和沐小腰上马紧随其后,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叫铁衣的俊俏男子一**在地上坐下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之后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他喃喃了一句,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同伴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尤其是平日里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个,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 “罗辰何!” 他叫了一声怒道:“你们都给我滚开!” …… …… 方解三人没有进馆乐县,而是绕过县城之后直接往东南方向冲了过去。好在有这三匹好马,没多久就把后面的追兵甩开。虽然情衙布置在枫林渡的那些飞鱼袍也有战马,可他们的坐骑和方解三人的相比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口气冲出去足有五十里,方解对后面紧跟着的大犬和沐小腰摆了摆手后将速度减了下来。就算他们不需要休息,可战马也需要吃些草料喝几口水。如果一口气把这么好的战马累死的话,那才是得不偿失。 再说,所谓的宝马日行千里,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论一定时间内的奔跑速度来算,战马日行千里好像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可实际上,规模以上的队伍,哪怕是如蒙元帝国的狼骑那样机动能力极强的轻骑兵,集团行进一日能走二百里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 战马也需要休息,也需要吃东西。 看见前面有一座矮山,矮山下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林子,方解指了指那边,三个人催马跑了过去。一直冲到林子深处,方解下马之后拍了拍赤红马的脖子说了声自己吃草,那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听懂,却不肯低头吃草,而是慢慢的往林子深处走也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去了。 那两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也是一样,对地上的落叶和顶翻了落叶才钻出头的正女敕绿的小草不屑一顾。跟在那赤红马后面缓缓往前走,就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似的。 方解也懒得去管,他让沐小腰休息,自己和大犬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一点一点把战马留下的痕迹清理掉。项青牛对他说大隋情衙里的那些人都是在最好的斥候,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把那些人招惹来。 幸好这林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没有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记。他和大犬两个人折断了几跟树枝做扫帚,一路慢慢的扫回去。 虽然这样做也不可能将痕迹完全消除,但最起码比什么都不做要安全些。这些年大犬他们做这样的事早就轻车熟路,手脚麻利,而且看起来十分专业。清理痕迹之后,两个人又做了些他们往另一侧逃走的假象。 等好不容易弄的差不多再返身回去找沐小腰的时候,方解和大犬两个人却不由自主的傻了。 林子里,哪里还有沐小腰的踪迹? 方解刚要喊,大犬拉住他胳膊把他拦住,然后使劲闻了稳随即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小腰身上的味道很独特,应该是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方解皱眉道:“小腰姐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 他仔细看了看四周也有打斗的痕迹,随即往大犬指的那个方向走了出去:“虽然她有感知敌人的能力,可真正进入大隋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有感知也未必真就能发现敌人,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未必就真的没有打斗过……” 他一边走一边缓缓将横刀抽了出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 大犬快走几步超过他说道:“还是我在前面走吧,找人这种事还是我比你擅长一些。小腰身上带着示警的烟花,除非是遇到她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的高手,不然她不可能不示警。” 方解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忧却更深了些。 樊固虽然也是大隋的领地,但毕竟太小了些。那个长宽都不超过三里半的小城里,都能有老瘸子,狗肉店的老板娘那样的高手潜藏着,大隋疆域如此广袤,可想而知有多少籍籍无名的高手存在。 往前走了大概几百米之后,方解忽然眼神一凛。 之前看起来很幽深的林子,竟然到了尽头。 大犬蹲在地上看了看落叶后轻声道:“就是往这边来了,小心些。” 方解嗯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缓步走了出去。他身子前倾,全神贯注的看着林子外面。行走的时候两腿上的肌肉已经绷紧,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也能立刻做出反应。或许到了现在他自己还没有察觉,自从出了樊固之后,他身体比起在樊固的时候要强壮了不少,听觉,嗅觉,视觉都更加灵敏起来。 全神贯注的时候,他甚至隐隐听到林子外面那些细微的声音。 …… …… 林子外面没有危险,只有一座湖。 也不是这片林子到了尽头,而是这座方圆大概有二里左右的小湖在一片密林环抱之中。湖水平静的好像一面铜镜,或许是因为林子太密所以风从任何一面都很难穿透,所以湖水上竟是没有一丝波纹。 四周密林幽深,湖水平静无波。这里美的不似人间,即便是,也是人间仙境。 而就在出了林子之后,方解立刻发现了沐小腰。 她就站在湖边,似乎看着那湖水正在发呆。距离沐小腰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那三匹北辽人的战马正在喝水。或许马之类的动物不如人这样拥有很强大的智慧,但它们生存的本能远比人要强大。或许在林子里的时候,它们就知道这里有水可以喝。 方解没有贸然过去,而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数百米之内都没有人埋伏之后,他才快步朝着沐小腰那边冲了过去,大犬紧随其后,不时往四周观察。方解一直冲到沐小腰身边,他和大犬一左一右将沐小腰护住之后问道:“小腰姐,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到这边来了。是不是遇到了敌人?” 沐小腰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很轻但其中透着一股很浓的恐惧:“我也不知道……在林子里的时候,忽然就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一路走到这里。到了这湖边之后被束缚的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了……我仔细看过,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方解在这一世可不是无神论者,因为他能再活一次本身就不是科学能解释清楚的。 “难道……有鬼怪?”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这里这么安静,怎么可能会有污秽的东西,再说……青天白日的,就算有那些东西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吓人吧?” 大犬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今天这事太怪了。 “安静……” 方解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神骤然一亮:“这里好像有些古怪啊……安静!就是太安静了些。不要说连飞鸟都没看到一只,就连湖水也一动不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除非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方解连忙回头去看,只见上百名身穿暗红色飞鱼袍的大内侍卫纵马从林子里冲了出来。那些飞鱼袍看到方解他们三个之后立刻呼喊了几句,随即百余人散开扇面形包抄过来。 随着马蹄踏碎了宁静,四周的景色骤然一变! 哪里有什么湖水,这里只不过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而已。 就在他们三个不远处,草地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中年男人。这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瓢,从身便一眼极细小的泉水中接水。接满一瓢之后就喂给身边站着的赤红马,赤红马喝完之后,第二匹马过来接着饮那木瓢里的水。第二匹马喝完,第三匹再过来喝。 那灰布衣衫的男子,将三匹马喂过之后伸手在赤红马垂下来的头上模了模,他眼神赞许的看着赤红马,声音极轻的说道:“比人还要懂规矩,很好。” ; 第五十四章 假话 第五十四章假话 灰布衣的中年男子就坐在方解他们二十几米外的草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木瓢饮马,在他身边有一眼潺潺清泉,很小,但泉水清冽。那三匹北辽地的上好战马极规矩的轮流饮水,秩序井然。 喂三匹马都喝过水之后,这中年男人还忍不住赞许了一句:“比人还要懂规矩,很好。” 他说马很好,意思是说有些人在他看来很不好。只是这不好的人到底是方解他们,还是方解和大犬身后已经冲过来的情衙飞鱼袍就不得而知了。那三匹马饮了水之后就去一边的草地上垂头吃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是怕惊了这地方的安静祥和,还是因为某些事让它们不敢嘶鸣。 中年男人将木瓢随手丢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一瓢水化一湖水,终究是到了极致,再难突破。”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追兵明明已经到了身后,方解却没有一点害怕,他看着那灰布衣衫的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一瓢水化作一个湖到了极致,那么下次你若是想再幻化的大一些,不妨用一桶水。” 中年男人竟然不恼方解这话,而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后缓缓摇了摇头否定了方解的提议:“木桶太大了,不好随身带着。” 这话明明有些好笑,可他却说出来时候的语气却显得很认真。 方解也没笑,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刚才自己半开玩笑的话,面前这个男人也真的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遍。这是一个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的人,所以值得尊敬。 “先生为何将我朋友引到这里来?”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几十米外停下来的飞鱼袍后问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微笑道:“本来是想请你们三个一起过来的,奈何本事还是太低了些,所以只能请到这位姑娘自己。你们两个……一个心智坚定的让我惊讶,另一个心中有大恨所以心防太坚固,我请不来,只好诱你们来。” “至于你……” 他看着沐小腰,眼神中都是赞许:“本就有难得一见的敏锐,感知之力远超常人,所以我无需太费力的动念,你也能察觉到我。既然你能察觉,我自然就有办法让你自己走到这里来。你天赋极好,如果遇到一位名师的话,不出十五年这江湖上怕是要出一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这是第二个说沐小腰天赋极好的人。 第一个,是红袖招里那个不靠谱的老瘸子。 “先不急着说这个,你让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 大犬往前走了一步,缓缓的钻进了拳头。他将沐小腰和方解都护在身后,看着那中年男人的眼神里都是敌意。只是这敌意中,还隐隐有一种虽然刻意隐藏但依然展露出一丝的惧意。因为之前这个中年男人对说的一句话,让大犬心中顿时起了惊涛骇浪。 你们两个,一个心智坚定的让我都感到惊讶。另一个因为有大恨,所以心防太重…… 大犬惊惧就在于,自己藏了十六年的心事似乎被这个中年男人一眼看穿。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个人不是人,真的是藏身在这密林中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得道修成人形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就在大犬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大犬脸色骤然一变,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将横刀抽了出来。他看着那中年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你有没有敌意,但请你说明你的来意。或许你真的是修为竟然的绝世高手,可我们也不是轻易低头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中年男人看着方解笑了笑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嘴里说的豪迈,也做出了随时准备拼命的姿态,可心里却在想着怎么逃走……我不知道是该说你虚伪,还是该说你狡猾。” 他不等方解说话,往前一边走一边问方解:“我想知道,你刚才说那湖太平静了些,不似真实,除非……除非是什么?” “幻术” 方解轻轻吐出两个字。 “幻术……这名字倒是贴切。”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称呼这种方法为蜃景,总觉得太过隐晦了些不好理解,你说的这幻术两个字很好。以后别人再问起来的时候,我就用这两个字来解释……谢谢。” 他说谢谢。 “别客气,现在可以说你是什么人了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肯定和我后面那些情衙飞鱼袍是一伙的,对不对?” 方解问。 “很对,也不对。” 中年男人缓步走到方解面前认真的说道:“很对的意思是说,我确实和他们都出自情衙。不对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来杀你的,而我是来救你的。当然你也不用感谢我,因为如果我勤快一些你这一路上或许根本就没这么多的危险。我可是比他们先出帝都整整五天,可因为贪恋路上的风景所以走的太慢了些……”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姓卓。”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些情衙飞鱼袍:“他们都叫我卓先生。” …… …… 高天宝看着面前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人,心里不住的打颤。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情衙副镇抚使孟无敌,希望从后者那里得到什么指示。可毫无疑问的是,当孟无敌看到那灰衣男人的时候,脸色变得比高天宝还要难看。 “卓先生,您怎么来了。” 孟无敌立刻从战马上跃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然后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大礼。要知道他的身份是情衙副镇抚使,而这个灰衣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功名,只是个寒门出身的布衣。 以堂堂五品官职,对布衣行大礼。 所以方解看到这个场面之后忍不住有些诧异,于是他忍不住去猜测这个中年人就是情衙的镇抚使侯文极。可是他偏偏又自称姓卓,如果真的是侯文极,貌似他没有理由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份。也根本不需要和孟无敌他们合伙来演一出戏。 因为项青牛对情衙的了解也不是很详尽,所以方解不知道情衙中有一个地位很特殊的布衣。 “本该早到,路过梅庄的时候与老庄主手谈了几局,连战连败反而激起了好胜心,结果在那庄子里一住就是七天,倒是忘了正事……没你们的事了,这三个人我要带去帝都,你们都回去吧。” 被称为卓先生的人淡淡的说道。 “回去?” 孟无敌一怔,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这是镇抚使大人的命令,这几个人也是朝廷严令捉拿的要犯。” 卓先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四个字:“执迷不悟。” 孟无敌脸色一变,心里迅速的算计了一番。他还没有想出对策的时候,就听那卓先生淡然道:“你不必想着如何应付我,只要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回帝都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而且你也不要以为能瞒得住什么,镇抚使大人已经知道了。我比你们还要出帝都早五天,你却还傻乎乎的以为什么都能瞒的下来。若不是镇抚使念着你十几年的功劳,难道还许你活到现在?” 听到这番话,孟无敌竟然两腿一软跪了下来。他匍匐在地,一边叩首一边颤声哀求道:“求卓先生在镇抚使大人面前替卑职说几句话,卑职……卑职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收了那些人的钱财……卓先生,这件事卑职知道错了。” 卓先生摇了摇头轻叹道:“你到现在其实还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你收了李家和兵部那几个人的钱,这不算是大错。你错就错在,你居然以为可以在情衙里做一些能瞒得住镇抚使大人的事。情衙是陛下的情衙……但管着情衙的,永远都是镇抚使大人。” “卑职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孟无敌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声音都有些撕裂。 方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就是诧异,都对这个卓先生的身份格外的好奇。情衙的副镇抚使,竟然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头求饶,这个场面不管是谁看见,或许都会惊讶的无以复加。 卓先生叹了口气道:“这个少年的事,镇抚使大人已经在陛下面前提过。如果你真的杀了他……你知道会为情衙带来多大的灾祸?” “陛下……” 孟无敌抬起头,一瞬间脸上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镇抚使大人让我先于你出帝都来接这少年,而不是点破你,不是阻止你,也没杀了你……其实镇抚使大人已经给你留了颜面后路。是你自己因为一点黄白之物就迷了心窍,眼界这么低……不应该。”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转过头看向高天宝,语气淡然中透着一丝不屑:“你这人倒是比孟无敌有胆魄,竟然动了要杀我的念头。” 高天宝大惊失色,先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忍不住对孟无敌喊道:“大人,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咱们手里有一百多张连弩,再凭借大人您的修为,就算他们是神仙也没有活路!大人,不要听他蛊惑,杀了他们之后返回帝都,谁能知道这事是咱们做的!” 孟无敌颤抖的身子猛然一僵,看着卓先生慢慢的站起来。他转身走到孟无敌身前说道:“你说的不错,杀了他们之后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也会想办法把今日在场的人都杀了以绝后患?卓先生说的也没错,你比我有胆子……我虽然心黑,但从来没有想过背叛镇抚使大人。”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高天宝已经在逃。 孟无敌只是打了个手势,然后一百多张连弩举起来,片刻之间就将高天宝射成了一只刺猬,连二十步都没有跑出去就跌倒在地没了呼吸。 “自断一臂,回帝都之后我会与镇抚使说。” 卓先生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向方解他们三个。 “多谢卓先生!” 听到自断一臂的话,孟无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他伸出左臂,猛的咬了一下嘴唇,噗的一声,那一条左臂竟是毫无征兆的从他身上飞了出去,洒出一蓬血雾。手臂飞出去很远,忽然在半空中爆开化作一片碎肉。 脸色苍白的孟无敌单膝跪下,看着卓先生的背影说道:“留下右臂握兵器,还能为情衙多做些事。” “嗯” 卓先生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去吧,我依然应允了让你活着,就不会食言,在镇抚使面前,我说话还有些用处。” 孟无敌又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转身就走。那些飞鱼袍连忙跟上,连一秒钟都不敢多做停留。 这个看起来神秘而且强大的卓先生,在孟无敌走后却悄悄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里的汗水。 他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心中自语道:幸好……没人知道我一说假话手心就会出汗的毛病……而这身份最大的好处在于,说假话也没人敢不信。 ; 第五十九章 风华正骚 第五十九章风华正骚 方解绝不会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卷入了一场大隋朝廷里外都席卷在内的血雨腥风,虽然他只是这场风雨中极边缘的一个小人物。当然,就连操控着这场风暴的大隋皇帝陛下,也根本就没有在意方解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边军小卒。 这场皇帝为了自己开疆拓土大业展开而提前发动的风暴,是为了将自己的威信提升到最高,让朝臣们收拾起所有的对皇帝应有的敬畏,也是让朝臣们知道当皇帝决定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既然不能阻止,那么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协助皇帝做好这件事。 所以,兵部侍郎候君赐的死不过是个开端,皇帝立威的开端。 如果皇帝不先动手的话,一旦他宣布即将在西北用兵的决定,支持者必然大有人在,但毫无疑问的是,朝廷里敢于站出来反对的也必然大有人在,到时候在朝堂上听那些大人们来回扯皮就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皇帝可没有心情没有兴趣更没有时间去看他们从理论逐渐转化为互相诋毁谩骂的过程。 杀几个人,尤其是被杀的人中还有分量不轻的人。这样,朝臣们的嘴巴就会闭住。 已经几年没有杀过当官的,皇帝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威严逐渐在降低。而一旦开战,他需要的是一个齐心协力的大隋,需要的是一个以他为中心所有人为了这场战争而不断努力的大隋。 怀秋功走下虞东来马车之后,豁然开朗的虞东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皇帝陛下让他在家里反省一天的真正意义是什么。若不是怀秋功提醒,他根本就没明白皇帝让他反省什么。也仅仅是以为,陛下真的只是让他闭门反省。 反省的,是那一份该掉脑袋的名单。 这份名单分量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所以真的需要他费脑子去好好斟酌一番。而也就是在走下马车的那一刻,他也明白了这件事对他来说虽然有些损害,但得到的利益必然远远的超过损害。所以送走了怀秋功之后,虞东来的嘴角上都是笑意。 陛下要拿兵部开刀,名单由他来拟定。 要死的,都是对皇帝西征想法不同意的人。而作为兵部尚书的虞东来……不,现在是兵部侍郎了,他自然要坚定的站在皇帝这边,所以,到时候补充进兵部的人必然也都是支持皇帝陛下西征的人。空缺出来的位置,他可以安排自己的人。 候君赐和他历来貌合神离,陛下以前不希望任何一个部府的官员都太团结,所以乐于看到他和候君赐勾心斗角,一个尚书一个侍郎,斗得越厉害陛下只怕越开心。可现在不同,陛下要的是一个必须团结的兵部,甚至是必须团结的整个朝廷。而借着这次机会,他就能将兵部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所以相对于失去的来说,得到的要多的多。 回到自己家里的虞东来就让人把府门全都关上,任何客人都不见无论是谁。虞东来书房里的灯光整整亮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书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红了眼睛的虞东来看起来好像刚刚跑完了五十里一样的疲惫,只是他的表情却透着一股让人不解的轻松。 出了书房之后,虞东来甚至没有洗漱吃饭直接回卧室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下一个天明,起床之后,虞东来没有穿那身兵部尚书的官服,而是一身常服直奔皇宫。他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份奏折。 大内侍卫处 大内侍卫处统领罗蔚然缓缓的端起杯子,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慢慢吸了一口,这茶是前阵子大隋首富吴一道送给他的上等大红袍,据说一斤这种茶叶能在帝都里换一所不算太小的宅子。 情衙镇抚使侯文极推门走进来,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赞叹了一句好香。 罗蔚然笑了笑,亲手为侯文极斟满了一杯茶后微笑道:“前两日你眉头上的阴霾总算是不见了,今儿看到你嘴角上有笑意……怎么,昨日见了陛下事儿都办妥了?” 侯文极坐下来,端起茶杯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他没急着回答罗蔚然的问题,而是忍不住感慨道:“这一斤茶叶,只怕我一年的俸禄也买不起。” 罗蔚然笑道:“你太看不起这茶了,反正我两年的俸禄也买不起。” “这是最正宗的独枝大红袍,每年除了敬献给陛下的之外,流通在世面上的不超过五斤,大隋的巨富多如牛毛,能买的起这极品大红袍的也是多如牛毛,可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到,还得看有没有这个面子。” 侯文极点头道:“这么贵的东西,当官的没一个敢买。只要是谁买了……监察院的御史们也就有事干了。” 罗蔚然哈哈大笑。 侯文极品了一口茶后缓缓舒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门口站着的侍卫把房门关上。他放下茶杯,看了罗蔚然一眼说道:“这事还是你看的透彻,若不是你给我出了这个主意,我真不知道这一关怎么过去。” 罗蔚然摇了摇头道:“即便我不帮你想个谎话,陛下依然会放你过去这一关。怎么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陛下要的本来就不是情衙难看……不管这个谎话怎么说,陛下都会把怒火引到兵部那边去。” 他瞥了侯文极一眼笑道:“你以为,陛下真的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你当情衙镇抚使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连你自己都以为,情衙是你的。但你却忘了,情衙一直都是陛下的……如果陛下想知道什么,难道在大隋有人能瞒得住?” 侯文极一怔,脸色变了变然后不得不点了点头:“是我确实太放肆了。” 罗蔚然微笑道:“没事,陛下要的你已经给了……说起来,陛下这一招棋落的太漂亮。漂亮到让所有人都淬不及防,可不仅仅是兵部和咱们几个人。” “还有谁?” 侯文极问道。 罗蔚然白了他一眼道:“何必装傻?你这样的人就算装也装不像!” “我只是不知道你特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西北战事……最先要牵扯到的是谁?” “李远山?” “对……对西北用兵,陛下必然是要倚重李远山的。右骁卫驻兵西北边陲多年,没道理放着这样一支战力惊人且熟悉地形的人马不用。一旦真就开战,右骁卫必然就是为大军涤荡阻碍的先锋。” 侯文极听罗蔚然说完这番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他皱眉沉思后忽然醒悟过来,猛的一拍脑门说道:“我才知道陛下这一手棋,竟然漂亮的让人不敢不赞叹啊!一石三鸟!” …… …… 侯文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第一,借着这次樊固的事大做文章,让军中诸将和文官都安静下来,杀几个人,压几个人,朝中百官就算再自以为是的人,难道还敢在这会儿违逆了陛下的意思?除非是不想活了,要不就是想月兑了官皮去耕田。” “第二,把兵部里那些恰好管着军务,但和陛下不是一条心的家伙都宰了。这样兵部的人再做事必然是战战兢兢,尽心尽力,唯恐做错了什么步候君赐的后尘。战事一旦开始,后勤补给为重中之重,兵部调度甚是关键,这个时候陛下整肃兵部,对开战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三,陛下既然要对西北用兵,必然要用李远山的右侯卫……以李远山的本事再加上右侯卫那五万精兵,只怕战事一起之后军功就会一件接着一件叠加在他身上。而陛下为了彰显大隋的天威和鼓舞士气,对有功将士的封赏必然不会寒碜……可李远山已经是国公,正三品的大将军,再封赏……还能赏他什么?难不成还要封王?晋位二品镇军大将军?” 罗蔚然摇头:“太祖皇帝遗训,大隋绝不可有任何一位异姓王。就算是皇室宗亲,除了皇帝的兄弟子嗣之外,也不准封王。李远山就算靠着他那五万右侯卫就把蒙元平了,生擒活捉大汗蒙哥,也别指望能封王。” 侯文极笑道:“所以,陛下在动兵之前必须先压一压李远山。把他的官爵都压下去,这样一旦开战,李远山立下大功,陛下只需给他官复原职,再赏赐一些土地金银也就够了……这才是陛下这手棋妙处所在啊,越是去想,越是妙的不可思议。” 他叹道:“一石三鸟……妙极!” 罗蔚然却摇了摇头道:“哪里是一石三鸟……这一石头下去,也不知道要砸死多少鸟。” 他掰着手指头说道:“除去你说的这三件事之外,还有很多人和事被陛下这一招棋全都算计了进去。比如,陛下是要立威,在大战开启之前让所有人不敢对皇权有一丝一毫的不敬。这样一来,陛下指挥西征才不会有阻挠。比如,给边军提一倍的饷银上去,这件事不论落实不落实,消息一旦放出去,边军将士必然对陛下感恩戴德。一旦开战,边军打起来谁不奋勇杀敌?” “再比如……” 罗蔚然看着侯文极一字一句的说道:“敲打敲打你这个情衙镇抚使,陛下或许还想告诉你……情衙,自始至终都是陛下的情衙,交给你是让你打理……而不是把情衙赏赐给你,变成了你的。” 侯文极点了点头,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后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再把权利分一些出去?七年前,我从大牢里把卓先生接出来带进情衙。这七年有他在,陛下对我不疑……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似乎应该再分一些出去了。” 罗蔚然摇头:“分?你如果真敢现在提出来,陛下立刻就会骂你白痴!这个时候陛下敲打你不是怀疑你,恰恰是因为陛下依然信得过你……不然你以为陛下只是罚你三年俸禄了事?便是朝廷一品大员也不敢对你候镇抚使如何,可陛下要杀你,只需一句话而已。” 侯文极非但没有惶恐不安,反而笑了笑说道:“我知道。” 罗蔚然道:“知道还在装。” 侯文极笑道:“若不从你嘴里确定下来,我不踏实。我这样想,你也这样想……那么十有**便是陛下是这样想。” 罗蔚然瞪了他一眼骂道:“老狐狸!” 侯文极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后准备告辞:“我可不是老狐狸……即便是,也是一只很有活力的狐狸,风华正茂。” 罗蔚然笑骂道:“滚你的蛋,你从来都是风华正骚。” 而就在他们这两个大人物聊天的时候,小人物方解经过三个月的行程之后终于进了京畿道。虽然还要走一段日子,但进了京畿道,就算贴近了大隋的心脏了。骑在赤红马上的方解看着前方微微眯起眼睛侧耳倾听神情专注,大犬不解问他在听什么。 方解笑了笑说:“试试能不能听到大隋的心跳。” ; 第六十章 就不告诉你 第六十章就不告诉你 沿途的景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也不知道怎么了,离开河东道进入京畿道的范围之后,方解总感觉自己在感官上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帝都长安是大隋的心脏,而京畿道,就是保护心脏的肋骨。 大隋二十四道,除去京畿道之外各道总督都是二品官职。而京畿道的总督,却是从一品的大员。 或许普通百姓的认知中,一品大员无非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罢了。可要知道这很大很大的官代表着的可是皇帝陛下的信任,自大隋立国以来,历任京畿道的总督都是皇帝十分器重信任不疑的人。京畿道拱卫帝都,皇帝怎么可能会把这一大片地域交给自己不放心的人? 就如同,战阵厮杀的时候,士兵们怎么敢把自己的后背放在敌人眼前? 京畿道是大隋二十四道划分中比较小的一个,即便如此,京畿道的地域之广还是比东楚国要大一些。 方解一行进入京畿道的时候天气已经暖的让人开始迷恋午后的阳光,每每经过一个村子看到那些老人安静祥和的靠坐在柴禾堆上晒太阳聊天,方解都会有一种很羡慕和怀念前世的心情。上了年纪的老人总会有些倦懒,比年轻人更喜欢长久的在太阳下面享受温暖。 他们聊天的内容也许涉及不到什么国家大事,往往更多的是关于他们年轻时候的回忆。 方解看着那些老人们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这些看起来老态龙钟的村民之中,也许有人曾经是经历过无数次战场厮杀活下来的老兵,也许有人曾经也富甲一方过。他们的晚年虽然不富裕,但却很安详。 大隋的社会制度经历百年之后已经逐步完善,对老人们的照顾也有一定的成文规定。比如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个月能从村里里正手里领到十个铜钱的补助,六十岁的老人可以领到十五个铜钱,每年冬天还会有棉衣和被子。要是能活到七十岁,非但能得到更多的补助和照顾,甚至县令出行见到七十岁以上的老者都要避让。 尤其是到了这一代皇帝,对老人的关注更加的让人觉着心里暖和。所以天佑皇帝杨易,又被百姓们称之为大隋百年来最尊老至孝的帝王。 有一个故事虽然不知真假,但在民间流行极广。说的是当年皇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有一次以巡查钦差的身份南巡。仪仗队伍经过一座石桥的时候,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或是走的累了,就坐在桥中间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午后的阳光太温暖,这老人坐了一会竟然靠在桥上睡着了。 四皇子杨易阻止手下去把老者叫醒赶开,亲自走过去将自己的大氅月兑下来为老人盖好。怕这个老人着凉,他还特意让人把自己马车里的棉垫拆下来垫在老人身下,动作轻柔的扶着老人在棉垫上躺好。然后他就在老人身边坐下来,拿了一柄蒲扇为老人驱赶蚊虫。 当时随行官员侍从,尽皆动容。就这样坐了小半个时辰,那老人才睡醒。四皇子杨易问他多大年纪,老者答七十二岁。杨易随即封了一个大红包交给老人,说这是朝廷对七十岁以上老人的孝敬。 他用的是孝敬这两个字,而不是恩赐。 老人醒来之后杨易搀扶着老人过桥,然后队伍才起行。就在人们都以为这个小插曲已经过去的时候,杨易却又做出了一件让人不得不敬佩的事。他命人查到那老者家住何处,然后将那老者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一大群人都抓了来,当着全村百姓的面狠狠的骂了一顿。 让七十几岁的老者一个人出门,没有人搀扶随行,这就是不孝,尤其是……那老人是打算自己步行十几里到镇子上去买想吃的桂花糕,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竟然没一个主动帮老人去买的,这更不能容忍。 一顿鞭子抽下去,那老者的儿子孙子哭嚎认罚。 这件事一直被民间传颂,当然也很快就传到了当时大隋皇帝陛下的耳朵里。皇帝陛下知道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打消了过一阵子就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念头。 后来据说那位老人活到了九十几岁,无病而终。 临终之前老人拉着自己已经近八十岁的儿子手说委屈你了,让你在村子里半辈子没能抬起头。不过挨了一顿鞭子换来咱们家一世无忧,也值。不是还有那么厚重的一笔银子呢吗,现在我要死了,可以把这笔银子拿出来去城里买下一座宅子,让孩子们去城里吧,我不能让他们也跟着你再被村子里的人当笑柄。 当然,这话没有别人知晓。 方解是在进京畿道之前听到这个故事的,当时他只是笑了笑低声说了一个字。虽然大犬和沐小腰以及卓先生都听到了,但没人理解这个字的含义。卓先生悄然动念,才知道原来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少年心思竟然剔透的让人吃惊。 方解说的字是:“秀” …… …… 京畿道七郡,方解他们从河东道进入京畿道走的是西平郡,笔直的从西平郡穿过去之后是北地郡,过三水,三阳,三原之后,就是大隋的帝都长安城。 不得不说的是,进入京畿道之后治安之好令人赞叹。方解一行人在河西道,河东道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路经山野偶尔还遇到过几次劫匪。进了西平郡之后方解恍然大悟自己一直觉着的不同是什么,每一座城里甚至每一个村子里,别说强人歹徒,就是要饭的花子也没有看到一个。 在西平郡走了几百里,竟然没有看到一个要饭的叫花子。即便是放在方解前世,这也是很难实现的盛况。由此可见距离帝都最近的京畿道官员们,确实不敢无作为。 “大隋之盛,世所罕见。” 在鹿来县县城找客栈住下的时候,方解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感慨。 卓先生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说这是因为京畿道的官员都深知一个道理所以不敢懈怠。 方解问是何道理,卓先生微笑道自大隋立国以来,历任皇帝杀的最多的就是京畿道的官员。因为这里距离帝都太近,而且官员之间又各自不太信任和睦,所以谁要是犯了错,只怕用不了多久弹劾他的奏折就会放在皇帝的书案上。 官员们要提防的可不仅仅是敢进京城告状的所谓刁民,还要小心戒备着身边的同僚。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还和自己在一起饮酒品茶的好朋友,第二天就一道奏折把自己的过错上书朝廷。 “官官不相护,甚至不相信任……” 方解喃喃了一句后叹道:“也不知道这样的官场,对于大隋来说是幸事还是不幸。” 卓先生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趣,坐下来后问道:“何谓幸事?又何谓不幸?” 方解一**坐在床铺上,顺势躺下枕着手臂说道:“幸事,因为官官不相护,百姓们得到的好处自然很多。也因为这样,皇帝陛下根本就不必担心什么官员结党营私的事。朝臣们,地方官员们不互相勾结,大隋的江山就稳固。陛下对于这样的局面只怕乐见其成,甚至为之动了不少心思吧。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过,官员们互相提防到了这个地步的。” “至于不幸……我是说万一,万一大隋到了什么危险的境地,官员,将领之间完全不信任,这就是巨大的隐患。比如外敌杀入大隋境内,难保不会因为官员之间的私怨而互相不协作的。一旦有这样的危机,大隋只怕要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反而来自内部。” 听到这句话,卓先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问:“那你觉得,当世之中有哪个国家的士兵,能踏进大隋的领土一步?蒙元?还是孱弱如羊的东楚,南燕?” 这句话的语气中,身为隋人的高傲和自信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解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确实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的士兵能在大隋的领土上横行无忌。” “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若非千古明君,只怕不敢让下面的臣子们如此战战兢兢勾心斗角。不然皇帝岂非要累的吐血?” “不敬” 卓先生白了方解一眼说道。 “敬与不敬不在表面,而是内心。” 方解认真的说道。 卓先生看了方解一眼后忽然叹了口气:“我从你内心也没看出来多少对大隋皇帝陛下的尊敬。” 方解愕然,随即微怒道:“你这是作弊!” 卓先生一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也说除非千古明君否则没能力把控这样的朝局,那么我也可以认真的告诉你。陛下既然能一手把朝局变成这样,自然也能一手把朝局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陛下想让官员们不团结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团结。陛下想让官员们团结的时候,谁又敢不团结?” 方解一怔,然后诚心的说了一句:“霸气了。” …… …… 卓先生看着方解认真的问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你心里对任何事都充满了怀疑不确定,甚至是危机感?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少年人身上看到这种心思,即便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怕也不如你在某些事上看的透彻,你每天这样生活在担忧之中,不累?” 方解想了想回答道:“或许是习惯。” 卓先生道:“那我更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竟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方解笑道:“你不是自己能看吗?” 卓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读心无所不能?我之前就说过,对于心智坚定,又或是心防坚固的人,读心也没有任何意义。我看不到你心中最深处隐藏的东西,所以才会疑惑你这样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方解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也算天赋行吗?” 见他不愿多说,卓先生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虽然你一直在说自己对考入演武院一点把握的都没有,但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心,你都对进入演武院好像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忧。你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本事?” 方解问:“先生真想知道?” 卓先生点头。 方解看了看左右无人,凑近卓先生耳边声音极轻的说道:“就不告诉你……” 见卓先生吃瘪的表情实在可爱,方解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对能不能进演武院真没有把握,但我似乎有点把握能一头钻进大隋官场。或许……我更适合做个文官?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能想到的办法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幼稚但毕竟新奇且实效有用,说不定真就能让咱们大隋朝廷里的夫子学士们刮目相看,甚至皇帝陛下对我也会刮目相看呢。” 卓先生想了想说道:“或许你真做了文官之后才会发现……原来文人之间的血腥味,比武将之间还要浓烈的多。” ; 第六十一章 别小看我 (求收藏) 第六十一章别小看我 鹿来县城很小,比起樊固城来也大不了许多。如果大街上没人的时候站在县城东西正街看过去,一眼能从西面看到东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京畿道范围内任何一座城池无论大小,都繁华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虽然一路从西北而来方解见识了不少城池,但哪怕是很多有名的大城也不如京畿道境内的一些小城里看起来熙熙攘攘。这种场面,方解在樊固每逢集市开市的日子才会见到。虽然离着帝都还有不近的路程,但在这个小县城里已经能看到不少产自帝都的名贵物品。行人络绎不绝,商品琳琅满目。 很多在樊固城里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东西,就安静的摆放在各家店铺的柜台里等着客人们花银子买走。当然,这些产自帝都的商品全都价格不菲。比如绘锦庄的胭脂水粉,一小盒就要三两银子,还不是绘锦庄真正的精品。再比如松墨斋的文房四宝,据说一块产自黄州的沉泥砚就能换一座大宅子。 就算在路边小摊上甚至都能看见凤凰台的金银玉饰,当然,方解绝不会认为这些东西是真品。 因为路上没有耽搁,所以比预期行程要稍微快了些,所以方解他们四个人决定在鹿来县休息一天,恢复些体力,也购买一些路上必备的东西。卓先生的坐骑猪小花最近倒是很争气,半路上没再沾花惹草。这也印证了卓先生没有说谎,猪小花确实不是滥情之猪,它还是很挑剔的。 由此可见在那个小村子里遇到的家猪,说不得在猪界真的能算得上有闭月羞花倾城倾国之容貌的美女猪。也不知道在猪小花离开的日子里,那美女猪在寂静的夜里会不会寂寞。凭栏望北斗,垂眸思小花。 卓先生是个很懒的人,他虽然喜欢看风景喜欢亲近自然,但不喜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闲逛,再加上他的坐骑实在有点惊世骇俗,所以一直很低调。不过大隋境内能修行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坐骑千奇百怪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 比如方解他们在河东郡的时候就遇到一个骑七彩梅花鹿的仙风道骨的道人,在一个大雨之日他们都在一间破庙里避雨。 方解他们先到,那骑七彩梅花鹿的道人后至。一进门的时候那道人还得瑟的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结果进门看到猪小花之后就险些吓尿了裤子。那头简直可以当祥瑞报到大隋皇帝陛下那里的七彩梅花鹿也不争气,被猪小花哼哼了几声就吓得掉头逃跑,结果大雨一冲,那七彩也没了,梅花也没了,鹿角也跑没了……甚至鹿都没了,只剩下一头秃顶毛驴在雨中奔走。 卓先生留在客栈里休息,方解和沐小腰大犬三个人上街去买些半路上需要的东西。比如大犬最需要的卤肉,比如沐小腰离不开的老酒。 进入京畿道之后,见到的最多的酒就是帝都南七十里神泉山庄酿制的烧刀子和老白干,当然也有最廉价的西北烧。京畿道这边的酒虽然听名字都很霸气,但论酒的烈性来说远比不过樊固狗肉铺的梨花酿。 梨花酿名字柔和,但酒劲霸道。 京畿道的酒名字霸道,但酒劲柔和。 所以沐小腰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买不到称心如意的酒在她看来和大犬吃不到肉是一个道理……好吧,这是一句废话。 在鹿来县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也没寻到像样的酒肆,沐小腰愤闷的几乎想立刻回客栈去倒头大睡。大犬倒是颇有兴致,因为这大街上很容易就能买到卤制的很香的熟肉。 当方解的眼神被一个小摊上的一件凤头钗吸引住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算买下来似乎也没人可送。沐小腰从来不是一个把自己当女人的女人,这凤头钗的做工再精美用料再讲究,只怕她也不屑一顾。 但方解还是没有离开,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到了该送给某个女人一件礼物的年纪了。虽然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买下来也只能是送给沐小腰。 “这位小哥好眼力。” 路边的小贩见方解在自己摊位前驻足盯着那支凤头钗,连忙拿起来介绍道:“这可是凤凰台的精品,看小哥您这眼力自然也知道,凤凰台出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凤凰形状,这一件即便是放在过去十年凤凰台所制的饰品中也算得上精品之作。看小哥你面善,这样……我便宜些让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五百钱” 方解开口。 “小哥,你开什么玩笑,五百钱?五百钱你想买凤凰台的金银玉饰,你真能说笑……九两银子,最低价了。” “五百钱。” 方解淡定的说道。 小贩咬了咬牙说道:“八两,少一个铜钱都不卖了!” “五百钱” 小贩微怒,忍不住把凤头钗放回盒子里说道:“你要是愿买就出个实在价钱,不愿买我就不留小哥你了。” 方解转身就走,那小贩连忙喊道:“五两,五两银子行不行?” 方解回身微笑道:“一两。” 那小贩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小哥你是特意来踢我场子的吧……一两就一两,咱俩有缘,让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旁边有个女子嗓音清澈的说道:“五两,我要了。” …… …… 方解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墨绿色长裙的女子。身材婀娜,尤其是那束腰极漂亮,看她腰身竟是比沐小腰也差不了些许。只是她身材比起沐小腰来要高一些,肩膀也略微宽一些。所以沐小腰比她多了几分女人味,她比沐小腰多了几分飒爽。 长发垂在脑后,头顶上一件很夺目的纯金蝴蝶钗。 她的脸色很白,眼睛很大,五官精致,尤其让人看了不想挪开目光的就是她的红唇。这是一张性感到让人想入非非的小嘴,看的时间稍微久一些,就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小月复里生出一股火热来。 毫无疑问,仅仅是这两片红唇就能迷住不少人。她的唇不是涂抹出来的鲜艳,而是天生的娇美。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解第一眼看到这红唇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女人。然后他的视线才停留下这女子怀里抱着的那柄无鞘长剑,随即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这墨绿色衣衫的女子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小贩道:“五两,一个铜钱都不少你的,这凤头钗我要了。” 谁知道那小贩却慢慢的摇了摇头,看着那貌美女子认真的说道:“这位姐姐,真是对不起……虽然我极想要你手里的五两银子,但这个东西是这位小哥先看中的。若是他给的价钱我没答应,我也能把这凤头钗让给你,小哥出的一两银子虽然少了些,可我已经点了头,那这生意就算做成了。既然是做成了,就断然没有再高价卖给别人的道理。” 小贩歉然的说道:“抱歉,若是您再看上什么其他的东西,我便宜些给您。” 这就是大隋百姓的骄傲。 他可以多要些价钱,但一旦成交就绝不会反悔。哪怕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商贩,也依然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尊严。 “多谢!” 方解从怀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小贩说道:“一两银子是这凤头钗的钱,另外剩下的,给你孩子买些糖果吃。” 他指了指小贩身后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很脏,但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很可爱。 “谢谢。” 小贩没拒绝,将凤头钗包好之后递给方解说道:“这件东西是仿品,不是凤凰台的真品。” 方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从你一开口我不需要看东西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那墨绿色长裙女子头上的金蝴蝶说道:“凤凰台的金银玉饰可不只有凤凰造型,她头上这只蝴蝶簪也是凤凰台的真品。” 小贩顿时大为钦佩,忍不住问道:“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解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四年零三个月之前在南燕大理城,我看着她买的。”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沐小腰。 有很多件衣服但只有这一个款式红裙的沐小腰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女子,眼神里没有敌意,没有恨意,平淡的让人吃惊。方解知道沐小腰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个抱剑的女人,也知道此时沐小腰的心里肯定不似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头顶上有一个蝴蝶簪,怀里有一柄无鞘剑的女子看着方解,微微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她忽然笑了笑说道:“看来他们两个也不算真的废物,三年半不见竟然把你养的胖了些。” 方解苦笑摇头:“沉倾扇,你就不能不这么刻薄?” …… …… 茶楼 方解和沉倾扇相对而坐,大犬则拉着沐小腰去去路边小摊上看金鱼。沐小腰本不想离开,可她看到方解悄悄对她摆了摆手示意放心这才转身出去。她不会怀疑这个女人会伤害方解,但她担心的是自己和大犬辛辛苦苦保护了三年的方解会被这个女人就这么带走。 也许此时的方解在她眼里就是一件心爱的玩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件玩具只能她自己一个人玩。 “我知道师姐和大犬虽然本事差了些但肯定能护着你,但确实没想到养你养的这么用心,小方解……三年不见你都发育的这般好了。” “发育……” 方解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看了一眼沉倾扇丰满高挺的胸脯说道:“你也很好。” 沉倾扇忽然娇媚的笑了笑说道:“确实很好,想不想模模看?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模着师姐的胸脯睡觉,但你难道不觉得我的应该比她的更美更好一些?” 方解垂头,看着茶杯里倒映着的自己略显尴尬的脸低声说道:“我的姑女乃女乃,已经三年不见了,你能不能让我先适应一下?” 沉倾扇坐直了身子挺起胸脯温柔道:“好啊,晚上让你适应。” 方解没说话,垂头做微羞状。 沉倾扇看着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别在我面前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怕比师姐看的还要清楚。五岁的时候就敢趴在窗户上偷看我洗澡,你难道会因为我说几句话就真的会害羞?真的会不好意思?如果我肯,只怕你会立刻把手伸过来对不对?” 方解抬起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真不是因为你而害羞,我在害羞的是今晚就要被你破了我的童子身,应该跟你要个多大的红包?” 沉倾扇一怔,随即狠狠的瞪了方解一眼。 大街上,大犬蹲在路边看着鱼缸里来回游曳的金鱼叹道:“怎么这个魔女会在这里?这个女人啊……浑身上下那骨子骚-媚劲要是使出来,小方解未必抵挡得住啊。” 沐小腰却笑了笑:“别小看方解。” 然后她也挺了挺胸脯自信的说道:“也别小看我。” ; 第六十二章 鬼魂可否会冷笑? 第六十二章鬼魂可否会冷笑? 大犬回头看了一眼茶楼里有说有笑的方解和沉倾扇,然后看向沐小腰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我怎么觉着你现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醋味?” “醋味?” 沐小腰初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犬已经跑出去十几步远,不再看路边的摊位鱼缸里的金鱼,而是蹲在一边看一位老者在兜售四只小狗。大犬眼力出众,一眼就看出那老头嘴里所谓的西域獒犬幼崽不过都是柴狗罢了。 沐小腰看向茶楼那边,心里不由自主的问了自己一句。 “我难道真的会吃那个小屁孩子的醋?我可是比他整整大上十二岁!” 茶楼中,方解有些无聊的数着盘子里的花生豆,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怎么会突然之间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横棍和麒麟他们呢?还有……在南燕大理城你们偷出来的那个女孩子呢?” “那可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沉倾扇没有回答方解的问题,反而感慨了一句:“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见了她,都会被迷的神魂颠倒吧。” “好大的陈醋酸腥味。” 方解挪揄道。 沉倾扇白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抓着方解的手捏住了脉门,方解一怔,但没有反抗。片刻之后,沉倾扇的脸色忽然变了。 “师姐和大犬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破了你身体里的东西。” “是什么?” 方解立刻问道。 沉倾扇这才醒悟自己说了不该说不能说的话,随即摇头道:“你应该去问师姐和大犬,当初逃出来的时候我是临时才加入队伍的,他们两个才是受托之人。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他们两个?” “我如果能问的出来,何必问你?” 沉倾扇看着方解的眼神从惊诧逐渐变为欣赏,还有很浓很浓的好奇:“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体质有多特殊?明明应该是个残废才对,可你现在壮实的好像一头猎豹!我现在真想把你带走,然后绑在桌子上一刀一刀的割开你的身子,看看你的经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方解知道这个疯女人真能干出这种事来,所以立刻将手抽了回来:“你来找我,是不是就想看看我是不是死了?” “你死不了。” 沉倾扇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说道:“我这次来也算是机缘巧合,那个在大理城偷来的女孩子已经拜入清乐山一气观萧真人门下,随萧真人一同进帝都演武院观礼。那个女娃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连萧真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前阵子萧真人接到飞鸽传书,好像有个道门弟子在这边遇着难处,萧真人派人来查,他交待那些徒子徒孙的时候提到你的名字说是找到你之后妥善保护送到大隋帝都,我整日待在一群臭道士身边也无趣,索性跟来瞧瞧。” “修行奇才?” 方解没理会她话里别的内容,倒是对这四个字格外的感兴趣。 沉倾扇嗯了一声说道:“你现在虽然开了两窍,但毫无疑问在修行上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那个女娃可不一样啊,她……一百二十八穴,全开。” 方解脸色一变,眼神里的疑惑和惊讶难以掩饰。 “你知道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全开意味着什么么?” 沉倾扇微笑着语气轻柔的说道:“意味着她可能是普天之下或许排在第一的修行天才,这种体质甚至被萧真人称之为神体。在萧真人的教下,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晋入五品,甚至六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年之内天下间就将再多一个九品高手。” 看着方解变幻不定的脸色,沉倾扇笑着问:“嫉妒了?” 方解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沉倾扇认真的说道:“我已经习惯了被人称之为废物,所以对你口里的天才真没有什么嫉妒之心。倒是你……语气里的酸味之浓,甚至带着杀气。” 沉倾扇微微怔住,随即妩媚一笑道:“你说的没错啊,我是真的想杀了她。” 方解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路边站着的沐小腰看似随意的问:“沉倾扇,是不是能威胁到你的人,你都想杀掉?” 沉倾扇没回答,而是也看向沐小腰说道:“别担心,她不够格。” 路边 大犬看着那四只小狗,听那个卖狗的老头吹嘘这狗有多名贵忍不住撇了撇嘴。在那老头嘴里,这四只狗长大后都是能与狮虎一对一撕咬也不落下风,能轻易将西北狼撕成随便的西域獒犬。这样的谎话,根本骗不了人。 他不屑的白了那老头一眼,忽然发现那老头喂狗用的盘子有些特别。他蹲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虽然那盘子脏兮兮的满是污垢,但大犬还是认出来这个盘子竟然是曾经商国皇宫里的东西,如今商国已经灭亡,当年罗耀一把火烧了皇宫之前,将大部分好东西都装车送回长安城敬献给了大隋皇帝陛下,藏于大隋进攻,现在能流传在世面上的,都是珍品。哪怕仅仅是这样一个碟子,如果懂行的人看到只怕立刻就会砸钱买下来,拿到商行,就能换回来让人震撼的一大笔银子。 大犬看着那盘子,又看了看卖狗老头,心说这老家伙肯定是不识货,不知道怎么得来的这个盘子。 于是他打算把这个盘子搞过来,可转念一想,若是直接提出来买这个喂狗的盘子,那老头肯定生疑心,到时候再狮子大开口就不好办了。 大犬灵机一动,指着那四只小狗问:“多少钱一只?” “十两银子,一文钱都不讲价。” 老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大犬咬了咬牙,然后笑着说道:“都是纯种的西域獒犬啊,十两银子倒是公道价……这样,四只我都要了,能不能便宜点?” “说了不讲价!” 老头白了大犬一眼。 大犬心说算了,那盘子最起码值几百两银子遇到喜欢的说不定能卖上千两,为了这个,花四十两就花四十两吧。 他交了银子,用一个木箱子把四只小狗装好假装要走,然后又为难的对那老头说道:“老人家,我缺一个喂狗的东西,要不你把这破碟子送给我得了。” 老头看白痴一样看着大犬,嘴角撇了撇说道:“别逗了,我还靠着这盘子卖狗呢!” …… …… 襄水 枫林渡 就在方解在大街上路遇沉倾扇的前一天夜里,一个一袭月白色儒衫年轻俊美男子,骑着一头巨大的白虎到了枫林渡口,已经是深夜,所以枫林渡口所有的渡船都已经靠岸。渔夫也好,官船的水手也好,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月色下岸边整整齐齐停靠的渔船忍不住微微皱眉,他轻轻抚模着白虎的额头低语道:“伏魔,如果这么晚了去把船家叫醒让他渡我过河,是不是有些不道德?而且,如果叫醒了一个摆渡人他吵闹起来,会不会让其他人都起来帮忙骂我?你知道佛宗弟子是不能骂人的,所以如果他们无论怎么骂我,我也只能听着不可反骂回去对不对?” 那巨大的白虎似乎是听懂了,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极低的嘶鸣。 白衣男子笑了笑,眼神明媚。 他生的极美,若是换做女装即便仔细去看只怕也很难分辨的出来。他比男人美,比女人美,所以无论他是男是女,都是天下难寻的美人。 “明王说,要时时记着向善……我若是吵醒了人家,那就不是善举。虽然也不是大恶,可终究会让人心里厌恶。当年明王赐我法号尘涯,是告诉我哪怕我心中只有一粒微尘,也最终会与成佛咫尺天涯。明王说,当我心中无尘污垢的时候,就能成为佛宗的第五个天尊。” 白虎静静的听他说话,不时畏惧的看一眼这个嘴角上有明媚笑意的男子。这男子看起来和善文雅,无法想象当初他是怎么降服这头凶恶猛兽的。 “前十年,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尘……后十年,我一直在找心中之尘,可我一直没有找到……为什么?” 白衣男子看着那些渔船说道:“自然不是因为我心中无尘,如果真的无尘,我或许已经和师尊同坐罗汉堂了。但我没有,师尊一念便能让我跪伏。当我找了十年依然没有找到的时候,我越发的心急,越急,越是不能通悟。可就在刚才看着这些渡船听闻那些渔夫的鼾声,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抚模着白虎的额头轻轻说道:“我找不到心中之尘,那我就自己放一粒尘进去。然后我再把它拿出来,你说好不好?” 白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河就在我眼前,船也在我眼前……我需人来渡我,可人却不愿渡我?怎么办?” 他翻身从白虎身上下来,一身无尘污垢的白衣在夜风中轻轻飘摆。他的步伐极缓慢,但前行的速度却极快。 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自语道:“别人不肯渡我,而我只好渡己。” 法号尘涯的年轻僧人轻轻一跃上了一艘渡船,双脚落在船甲板上的时候,漂浮在水面上的渡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水波如何摆弄船只,船只就如何微微摇晃。尘涯上船,就好像船上只是落下一片叶子。 站在船上的尘涯看了看天空中的皎洁月亮,双手合什低语一声:“明王说渡人先要渡己,今日却要因为渡己而先要渡人。今日借一艘船,但求来日用来慈航普渡。”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渔夫罗三癞子伸了个懒腰从船篷里钻出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江边潮湿中微微带着鱼腥味的空气,回身对自己婆娘吆喝道:“你去枫林镇帮我买一壶酒回来,今儿若是渡客不多,我打算去上游捕些鱼虾,晚上喝一口。” 他婆娘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大早晨就被丈夫弄乱了的前襟,感受着衣服摩擦在那两个已经挺起的颗粒上带来的微微快感,脸色上还残存着没退去的潮红:“那你自己小心些,前日吃了人家宋二的酒,被他嘟囔了两日了,今晚让他一起喝就是,省的被他说你小气。” 罗三癞子笑了笑道:“宋二那个懒货,今儿怎么还没起……咦?宋二的船呢?难道一大早就有渡客让他送过河去了?” 他妻子眼尖,往对面看了看道:“船在对岸,可为什么他撑船走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罗三癞子嘿嘿笑了笑道:“还不是你叫的声音太大,外面就是打雷下雨只怕也听不到!” 女人的脸一红,别过头去不敢看丈夫挑逗的目光,可才一扭头,她忽然啊的惊呼了一声。 罗三癞子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宋……宋二!” 女人指着一边说话,声音里都是颤抖。 罗三癞子连忙看过去,只见同村渔夫宋二的尸首就在水面上飘着,那尸体就靠在自己船边所以没被水冲走,面孔朝上,闭着眼,脸上没有什么惊恐表情。就好像依然在熟睡似的,只是……额头上多了一个圆圆的小洞。被江水冲刷了一夜,也不知道那脑壳里是不是已经空了…… 他再仔细看时才发现,宋二的尸体不远处水草里缠着的就是他妻子的尸首,女人的怀里……还紧紧的抱着才出满月的婴儿。与宋二一样,女人和婴儿的额头上都有一个圆圆的小洞。 对岸三十里树林边,尘涯轻轻采下一片树叶把叶子上的露珠滴进嘴里。然后双手合什念了一遍转生咒,这才轻手轻脚的摘下一颗野果送进嘴里。 “伏魔,你要记着。” 吃了几颗野果的尘涯对那白虎一脸慈悲宝相庄严的说道:“花花草草也有生命,也知疼痛苦楚,我采下果子就是伤了它,本该果熟落地来年发芽的种子被我吃了,也是杀生……所以我要念转生咒为它超度。” 也不知,宋二一家的鬼魂会不会在他身后冷笑。 ; 第六十七章 一指 第六十七章一指 在帝都长安十几里外的小镇子里,方解和大犬每日闲来无事就是在路边树杈上蹲着。看看远处巍峨的帝都城,说些没边际胡乱扯皮的笑话。他们蹲在树上看风景,而每每这个时候沉倾扇都把他们两个当风景看。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指着大犬和方解问沉倾扇:“姨,那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蹲在树杈上面去?” 沉倾扇轻轻捏了捏那小丫头的娇女敕脸蛋认真的告诉她:“那是两个鸟人。” 小丫头显然不知道什么是鸟人,所以她问翅膀在哪里藏着。沉倾扇笑着说那俩都是不需要翅膀也能飞的鸟人,很厉害。小丫头问姨你会飞吗,沉倾扇想了想说能,然后一闪而逝消失无踪。 小丫头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掉头就跑。 方解看着从一棵大树后面悄悄露出头,看着那小丫头落荒而逃的背影抿嘴微笑的沉倾扇。他忽然觉着,这个女人自己一点都没有看透。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清楚沉倾扇的性格,三年半之后他以为沉倾扇没有一点改变。但是现在,他恍惚中觉得自己看到的沉倾扇都不是真实的沉倾扇。 也或许,都是真实的沉倾扇。 “你到底有几面?”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 大犬以为方解在说他,仔仔细细的想了想之后不确定的回答道:“两面?” 方解哑然失笑,随即问道:“哪两面?” 他这一问,大犬更不知道自己想的答案是否正确了,所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正面和背面?” 方解哈哈大笑,一脸的畅然。 大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忽然眼神一凛指着官道南边方向沉声道:“似乎来了大人物。” 数百骑 道袍束带,高冠散发。 三两大红色的马车居中,缓缓而来。 方解眯起眼睛,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句果然大人物。 站在一棵大树下的沉倾扇纵身一跃跳到方解身边,一点也不淑女的在树杈上坐下来指着那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说道:“一群臭道士不足为虑,但马车里有两个老道士倒是厉害的让人害怕,一个修为高的能吓死人,另一个根本就深不见底。” 她转头看着方解说道:“当然,你或许对另外一个人更感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方解在那一行数百人的队伍里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所以他有些失神,看着那些人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在一辆马车旁边跟着的不是道人,也不是接引他们的朝廷官员。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一个腰间挂着一对铜钹的瘦子。一个后背上缚着铜棍的中年男人,一个一袭黑衣大白天也蒙住口鼻的刺客。 麒麟,横棍,铁奴,夜枭。 那个队伍里本来应该还有一个沉倾扇,但现在沉倾扇坐在方解身边。她双手扶着树杈,两只脚在半空中来回荡着。这个样子的沉倾扇才让人忽然醒悟,她的年龄其实远没到给人感觉的那般成熟。 “我是不是该下去打个招呼?” 大犬笑了笑说道。 “铁奴还欠我一顿酒。” 沉倾扇皱眉:“你不是不喝酒的么?” 大犬认真道:“三年半不见,值得喝一杯。” 方解揉了揉鼻子,或许是蹲的腿有些酸麻了所以也在树杈上坐下来。他看着那一行数百人,盯着其中一辆马车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真的是个废物,假的是个天才。” 他问沉倾扇:“如果你是我幕后那个人,会不会觉着就把那假的带回去更好些?你们当初干的这叫什么事,随随便便偷来一个人都比我生猛牛-逼……而且如今还贵为萧真人的关门弟子了,日后岂不是要更生猛?” “你可以下去拦住马车。” 沉倾扇微笑着说道:“她一直很想见见你。” 方解从腰畔的鹿皮口袋里拿出烟袋点上,吸了一口撇了撇嘴道:“她想见我绝不是因为我比较帅,积压了三年半的怨气有多大我用**想也能猜的出来。如果那怨气能转换成杀人利器,隔万里也能把我绞成一滩烂泥。”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沫凝脂” “好听,漂亮不?” “很漂亮” “那我更得小心了,以后真见着她说不得要夹着尾巴做人。人漂亮的一塌糊涂,还是个他娘的天才,而且还被大隋道宗领袖收为弟子,十年之后就是人见人怕怕的九品高手……还让不让人活?” 沉倾扇笑了笑,没言语。 叼着烟袋眯着眼睛坐在树杈上的少年郎,看起来样子怪异……如同一个妖孽。 …… …… 礼部负责迎接清乐山萧真人的官员早早的就在南城三十里外的送客亭等着,这些官员的级别并不高。官儿最大的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不过要知道能劳动大隋礼部的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的人,当世真就没几个。 当年南燕皇帝慕容耻亲自来大隋帝都递降臣表的时候,礼部的官员也不过是在长安城门口等着罢了。 用一位礼部官员的话来说,萧真人虽然算不得什么通天的大人物,但这个人是如今大隋的一种脸面,所以礼部的人不得不小心应对。蒙元帝国有佛宗,有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于是皇帝陛下就让大隋有了道宗,有清乐山一气观萧真人。这是大隋皇帝陛下亲手竖立起来的一面旗子,礼部的官员怎么敢不举得高一些? 而且这次是大隋皇帝亲自下旨,邀请萧真人来观礼演武院考试。是邀请而不是征召,连陛下遣词用句都这般严谨,下面的官员们如何敢不当回事? 对于萧真人,礼部官员也真有几分敬意。 陛下要立起来一个宗派,可不是随随便便指定一个人就能立的起来的。虽然清乐山那一夜桃花开一夜仙桃熟的典故不知真假,但能骗得了大部分百姓那就是神迹。换做别人,真不见得有这个手段。 早晨的时候方解和大犬是看着礼部官员过去的,这会看着他们陪在一辆马车旁边缓缓回来,方解忍不住赞了一句:“道宗领袖就是要有这般的架子,几个五六品的小吏还真没资格上他的马车。” 大犬撇了撇嘴:“你可知道即便是蒙元帝国的大汗去大轮寺,也要一路三拜九叩的上去?大轮明王指一个人就能让他成为帝王,再指一次就能把他变回凡夫俗子。那才是真的有地位,萧真人的架子比起大轮明王来还是差了些。大轮明王出行,三千金身僧兵护卫,四大天尊随行左右,撒花千里,沿途百姓官员能跪满了草原!” 沉倾扇却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佛宗立教时间久了,如果道宗能坚持几百年不倒,那么几百年之后的道宗掌教只怕出行也会如大轮明王那样被人沿街跪拜。也能随随便便指一人为帝,凌驾于凡俗世界任何皇权至上。” “不会” 方解摇了摇头道:“只要大隋不倒,道宗就永远不会有那么辉煌的一天。除非道宗将宗门转移到大隋之外,去和佛宗抢下来一片江山做自己的根基。” 沉倾扇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是……是我想错了,大隋的皇帝太强势,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帝国内有人的影响力超过自己。如蒙元帝国那样,皇帝也需要大轮明王指定的事,在大隋只怕再过多少年也不可能出现。” “皇权离不开神权。” 方解笑了笑道:“因为皇帝要指望着神棍们为他多骗老百姓。但除非做皇帝的是个废物……否则绝不会允许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 大犬忽然自嘲的笑了笑道:“有时候皇帝不废物,也可能面临灭国的惨苦境地。” 这话和前面的交谈不搭调,也不知道他因何而发。 方解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官道上的大队人马越来越近,排场看起来也就越来越大。 最前面的那辆大红色马车到了镇子边上的时候将帘子挑了起来,能看到里面有一位剑眉高鼻的中年道人盘膝而坐。与其他道人的装束不同,这位道人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用金线绣着很繁琐纹路的锦袍。他端坐在马车里,闭着眼,双手捏了法印放在膝盖上。看起来极有气势,尤其是他额头上有一点朱红最为惹眼。 也不知道那是点上去的,还是天生如此。 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他的额头上开了第三只眼睛似的。与桃核差不多一样大的朱红色印记,像是一只竖着的赤红色眼睛,那颜色太鲜艳比他身上的红袍还鲜艳,所以格外的夺目。 虽然离着有些远,但方解仔细看了看之后忽然觉着心里一阵憋闷。 “别去看。” 沉倾扇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那老道人额头上的印记有些诡异,上一次见他即便是我也险些失了神。” 方解微微皱眉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修为高的离谱的老道人?看起来也不怎么老啊。” 沉倾扇点了点头道:“这个红袍神官叫鹤唳道人,在道宗执掌刑罚。虽然修为高的吓人但在我看来即便打不过他或许还能逃走……因为我能看得出来他的高,而后面第二辆马车里那个老道人才真的可怕,因为……我看不出来他究竟有多高。” 能让沉倾扇觉出害怕的人,或许才是真的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到了镇子外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镇子里不少百姓都围在那里看着,大部分都在窃窃私语。对于道宗来说,百姓们其实还都不是十分了解。大隋天佑皇帝力推道宗,因为清乐山在江南,所以江南百姓中道宗信徒已经不在少数。而河北,京畿等地,百姓们对于道宗还有些许陌生,甚至是排斥。 让一群从来没有信仰的人去信仰一件事,其实并不容易。 见百姓围着的多了,一个身穿暗青色道袍的弟子走到众人面前开始宣扬道义。有人提出问题,他都含笑回答。 “天上没有住着神仙,因为天本身就是最大的神。” 这道人微笑和善说道:“时间万物,皆是天所赐予。人之命途,也是天定。而大隋的皇帝陛下之所以称为天子,是因为陛下真的是天的孩子。陛下说的话,代表天意。为什么陛下的话不可违背?因为天意不可违。” 听到这句话,方解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道:“这些道人倒是尽职尽责,一路上想必没少为大隋皇帝陛下宣扬。” 百姓们听的认真,不时有人提问。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树林子里冲出来一头奔牛,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直接朝着人群冲了过去,那牛的主人在后面一路狂追,不断呼喊让人们躲开。 眼看着那奔牛就要撞进人群,一直闭目端坐在马车里的红袍神官忽然睁开眼,缓缓抬起手往奔牛的方向指了一下。 一指。 地陷。 坚硬如青砖的官道上忽然塌陷下去一个大坑,那奔牛来不及收住脚步猛的掉了进去。一声哀鸣,那牛也不知道摔断了几根骨头。它在坑底挣扎,却如坠缠网一般就是站不起来。 “我-操!” 坐在树杈上的方解顿时睁大了眼睛,然后很欠揍的说了一句:“这逼装的太过了吧!” ; 第六十八章 挖坑等方解 (泣血求收藏) 第六十八章挖坑等方解 大犬不解,看向方解低声问道:“怎么就装的过了?” 当着沉倾扇的面,他还真不好意思如方解一样自然而然说出那个逼字。他刚才只是震撼于那道宗红袍神官的一指之威,根本就没有去想旁的什么事。但是听方解说话的语气,显然吃惊的绝不仅仅是那一指地陷的修为。 “几百人的小场面,就敢劳动一位红袍神官……萧真人的亲传二弟子出手,这秀做的确实太过了些。” 方解看了一眼沉倾扇,也没好意思在用装-逼这个词。 “这头疯牛就算不是事先安排好的,真的只是突发事件。难道需要劳动他一个在道宗中身份奇高的人亲自出手?就刚才说话的那个青衣弟子,论实力只怕一掌拍死那头老牛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就算红袍神官要出手,难道不能打牛?非得一指戳出来一个大坑?” “对啊,为什么?” 大犬被方解说的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作秀啊。” 方解压低声音道:“故意展现修为,你看着吧……百姓们就要心悦诚服了,心悦诚服之后就是感恩戴德。” 果然,方解的话音才落下去。被救了的那几个百姓率先跪倒在地,嘴里不住的说些感谢的话,而那一身红袍的鹤唳道人见众人下跪,随即起身离开马车,带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出尘风范走到众人面前,一一将人搀扶起来。 他样貌冷傲,但说话客气温和,几乎是这一瞬间,就征服了那些百姓的心。 “几百人是不多。” 沉倾扇笑了笑道:“但如果这几百人都去散布消息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帝都。” 听到这句话方解眼前一亮,嘀咕了一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沉倾扇和大犬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方解摇了摇头,没回答。 看着远处那些肃穆的道人,看着那举止高贵与人客气的红袍神官,他知道自己之前猜测的这不过是道宗为了扩大名气而作秀的想法真是太肤浅了。大隋的皇帝既然已经竖立起来个宗门,何须他们这样的道宗神官有些自降身份的去给一群老百姓变戏法? 道宗之人才到帝都城外就做了这么一场秀,其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引导百姓信奉道宗。 而是为了大隋朝廷,为了皇帝! 在半路遇到完颜离妖的时候方解就猜到,大隋只怕不久就要对西北动兵。而要对蒙元帝国那个庞然大物扬起刀子,可不仅仅是要整肃朝廷整顿军备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皇帝把自己的威信提起来那么简单。 世间之人皆知蒙元帝国有大雪山大轮寺,佛宗又在大隋之外被捧到了人世间权利的至高峰上。即便大隋之人不信佛宗,但依然会忌惮这个几乎控制了大隋之外所有国度的宗门。世间传说,大雪山是当世拥有九品高手最多的地方。而佛宗大轮明王座下那三千金身僧兵,号称世间无敌。 这些传说,都是大隋百姓们心里的担忧。 虽然大隋百姓也好,朝廷百官也好都自信大隋军力天下无双。即便和号称拥兵数百万的蒙元帝国叫板也不会有人犯怂。但佛宗不同,如果说蒙元帝国是一个庞然大物的话,那么这个庞然大物也不过是佛宗的冰山一角罢了。 如果大隋和蒙元帝国开战的话,一旦佛宗的修行高手介入战争,那么大隋百姓,甚至朝臣都会生出惧怕之心。 所以…… 大隋皇帝这次亲自下旨邀请清乐山一气观萧真人入长安演武院观礼,又怎么可能仅仅是观礼那么简单? 所以…… 红袍神官鹤唳道人在镇子的百姓们面前展现修为,又怎么可能是为了阻止疯牛伤人那么简单? 大隋皇帝要萧真人来,就是来展现道宗的实力给百姓们看,给朝臣们看的。只有道宗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实力,那么大隋官员和百姓对即将发起的战争才会更有信心。有道宗高手做后盾,大隋军队也就不必惧怕佛宗的修行者。 皇帝看似平淡之举,所蕴含的深意令人不得不钦佩。 所以方解推测到这些的时候,对如今大隋帝国的这位掌舵人充满了敬意。如果他知道皇帝陛下为了准备这场战争而做的其他事,只怕会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一位掌权者应有的城府,几乎把所有将要面临的困难全都想到了。 方解忍不住去想,如果大隋的历任皇帝都有这样的城府心机,那大隋百年雄武不减也就不是难以置信的事了,他甚至相信,如果大隋之后的皇帝也如天佑帝杨易一样,那么无需多,再五六代皇帝之后,说不准大隋能一统天下。 就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麒麟横棍他们四个也发现了坐在树杈上看热闹的沉倾扇等人。年纪最大的铁奴悄悄摇了摇头,示意另外三个人不要过去相认。虽然十五年之期已经到了,但每个人都不敢真正的放下心。 不只是担心那些一路追杀不知疲倦的僧人,还有那个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也必须戒备。谁知道……十五年之后那个人会不会卸磨杀驴? 又或是……斩草除根? …… …… 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萧真人很满意自己看到的热烈场面。虽然聚集的人并不多,但他确信这件事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帝都的大街小巷。到时候道宗中又一个神迹将被人疯传,虽然这比不得一夜桃花开的故事,但在这个关键时候其效果只怕比桃花那次还要好一些。 陛下的密诏里提到要对蒙元动兵,让他想办法尽力去消除世间百姓对佛宗的恐惧。这件事在别的地方做起来极难,但是在大隋不是一件完不成的事。因为大隋百姓没有信仰,让他们有信仰虽然不是轻易简单就能做到的,可终究比抹除已有的信仰要容易的多。 自清乐山一路北上,这样的所谓神迹他已经授意鹤唳道人展现过不少次。大隋百姓对于道宗的信仰,也变得越来越浓烈。 他知道皇帝陛下是个做事大气而不失谨慎的人,在将要展开那样一场大战之前,皇帝必然会将所有事都考虑到。民心勇,方可一战。民心畏,战之必败。大隋军人是世间最强大的军人,但不代表他们真的能长胜不败。只有百姓们都坚信这一仗不会输,不遗余力的支持这一场有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战争,军人们才会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所以,萧真人知道自己必须做好皇帝陛下交待的事。 他也乐于做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如果做的好,不仅仅是对于皇帝有益。道宗虽然在大隋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可萧真人有自知之明。论整体影响力和实力,佛宗甩开道宗几条街去。而论领袖的地位和修为,那个大轮明王比他只怕还要强上不少。 这样的道宗,如果不尽全力去发展的话,别说他这一世,就算再过许多世也无法真正的和佛宗相提并论。 道宗偏居大隋这一隅,而佛宗已经广播天下。 当他还是个混迹江湖骗钱的懒散道人的时候,他心里没有这样雄阔的理想。但自从那一年他在还是四皇子的杨易手里骗来了一百两银子和一个承诺之后,他的命运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四皇子成了皇帝,他成了国师。 而这个国师,却不仅仅是因为他为陛下发扬道宗而换来的。在当年四皇子杨易看似无欲无求谦卑谨慎的争夺皇位的时候,他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正因为那件事,陛下才会信任他。 见百姓们的反应已经足够热烈了,萧真人低声吩咐了外面的道童几句。那道童连忙往前走去找到鹤唳道人,在他耳边将萧真人的意思说了一遍。鹤唳道人点了点头,缓步走到那个蹲在大坑旁边看着自己的耕牛哀鸣的他自己也忍不住想哀鸣的农户。 鹤唳道人让道童取过一块银子递给那农户温和说道:“伤了你的耕牛实属逼不得已,这银子是赔偿给你的。你的牛伤了骨头,以后只怕也犁不得地了。回头你用这银子再去买一头壮实的耕牛,若是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去帝都找我。” 如此放低身份,立刻赢得了那些村民的好感。 有人开始叫好,有人开始鼓掌。 鹤唳道人转身,重新坐上马车。那农户拿着银子,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队伍重新上路,那些陪行的礼部官员一个个都有些傻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修行者的能力,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力竟然真的能如天威一般震撼人心。 大队人马缓缓起行,百姓们夹道欢送。 马车队伍经过树林边的时候,铁奴等人对树杈上坐着的方解微微点头示意。方解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第三辆马车的车窗帘子忽然撩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平静清冷的目光从车窗里探出来,先是看了沉倾扇一眼,然后很快就移开最终停留在方解身上。 这目光很平静,没有一丝恨意。 方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看过去的时候马车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 一直到那辆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方解都没有明白那目光中的含义是什么。没有敌视,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平静清澈的就好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 可这样的目光,让方解心里没来由的一震。 …… …… 距离官道二三里处的一座高坡上,一身黑袍的鹰鹫用千里眼看着树杈上坐着嘴里叼着一个烟斗的少年。他嘴角向上勾起,不是笑意,而是阴冷的杀机。虽然兵部侍郎虞东来跟他交代过不止一次,但是对于方解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深厚背景的小人物,他真没有什么忌惮之心。 在他身后,一排十几个同样身穿黑袍的人站在那里,浑身都包裹在黑色袍子里只露出眼睛,阴冷的如同在地上插着一排刀子。 “那个女人似乎有些麻烦,剩下的不足为虑。” 鹰鹫低声说了一句,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 “听说……明儿演武院的李伏波他们就在城南空旷处演练兵法,怡亲王要代表陛下亲自到场观看?这可是演武院三甲之间最后一场比试了,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他一个属下点了点头道:“侍郎大人才安排过,确有其事。” “如果让那个傻小子明儿不小心进了局,他死于兵阵之中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波澜吧?” 鹰鹫冷笑了一声,回头吩咐道:“想个办法,明儿一早把他引过去。演武院前三甲那几位贵人可都是冷傲严酷的性子,有人擅自闯进演武之地得不了好果子吃。就算不死,兵部也能借机把那小子除名。” “只要他不是演武院的考生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再次举起千里眼,却发现树杈上坐着的少年郎不见了。 他距离方解不足三里。 如果沐小腰在一定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但是很可惜,沐小腰进了帝都,进了大内侍卫处。 鹰鹫移动千里眼寻找那个该死的少年去了哪儿,没多久就发现原来那个少年走到了官道正中。似乎正在对着这个方向摆手,他吓了一跳,仔细去看时才发现,原来官道上又出现了一个队伍,一连串足有七八辆马车。而在队伍最前面,一个肥硕如猪的胖道人正使劲挥舞着手臂和那个少年遥相呼应。 鹰鹫咬了咬牙,在心里祈求那个胖道人千万别是和萧真人一道来的。如果把道宗的人牵扯进去,事就不好办了。 ; 第六十九章 一式刀法 第六十九章一式刀法 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句话方解在前世听过无数次,当他走进长安城的时候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因为进了长安城的他,与当初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应该是一样的心态。 不仅仅是眼睛不够用,不仅仅是各种震撼,还有从心里不可抑制的冒出来的那种渺小感。任何人,站在长安这座大城里的时候,都会生出自己不过是一粒微尘的感觉来。一座城大到无论往哪个方向去看都看不到边际,无论往哪个角落去看都全是繁华,那么这座城池就已经是成为一个不朽的传奇。 前世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中外雄城,比如古罗马城,比如巴格达城,再比如拜占庭的帝都君士坦丁堡。这些名声显赫的大城和现在方解眼前的长安比起来,就如同野草与巨木之比。萤火与皓月之比。 而最让方解诧异的不是帝都的庞大和繁华,也不是帝都里肃穆巍峨的建筑,更不是大街上那些衣着大胆的美艳女子,而是红袖招居然在帝都里有房产! 而且还是在帝都最繁华的明华大街上,一座看起来很恢弘的三层木楼。前后两个大院,在寸土寸金的长安竟然占了不下十亩地! 这座走近了看才发现已经落满了灰尘漆绘也失去鲜艳颜色的木楼,门口上挂着的那串链锁也已经满是锈迹。不知道它已经尽职尽责的封住了这木楼多少年,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又或是,如人一样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而就在红袖招的队伍在这座木楼前停下来,表情有些凝重和伤感的息画眉站在铁锁门前的时候,方解恍惚中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他下意识的左右环顾,忽然发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息画眉身上。 附近门店的生意人也全都涌了出来,看向红袖招这边的表情也都很怪。 方解不知道这种表情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但他现在就肯定红袖招曾经在帝都必然有过一段很辉煌的过往。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红袖招回长安喽!” “红袖招回来了!” 随着这声呼喊,整条大街甚至都陷入了沸腾了之中。人群开始往这边拥挤过来,尤其是所有的男人们,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彩。最让方解奇怪的是,虽然围观的女人们没有跟着一同呼喊,但她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 一家歌舞行,到底有多神秘辉煌的过往,才会引起大隋最骄傲的帝都百姓们如此热烈的反应?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小丁点有些得意的抽了抽鼻子,用肩膀拱了拱方解说道:“当年红袖招在帝都长安的名气很大很大,大到你就是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的那么大。十一年多前,红袖招在长安城开业的时候,你知道到场道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大人物么?” 她骄傲的昂起圆润的小下颌,掰着手指头说道:“舒华阁的大学士,尚书左仆射,各部尚书,侍郎,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就连清高冷傲的都监察御史这些在帝都里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全都到了,亲手送上贺礼。甚至皇后娘娘都派人送来一面屏风,上面写着芳华人间四个亲笔题词。” 小丁点脸上的骄傲是装不出来的,很真实。 “十一年前?” 方解微微皱眉问道:“那个时候红袖招里还没有你吧?” 小丁点白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不管有没有我,但我现在是红袖招的一员。现在楼子里的姑娘们,没有一个是十一年前那批人。但你看看,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那种骄傲是假的吗?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加入的红袖招,我们都要以红袖招曾经的辉煌而自豪。你要知道的是,那个时候就算王公贵族想要来红袖招看歌舞,也要规规矩矩的交门钱。如果姑娘们不想跳,一二品的大员也没资格让她们跳。” “这样辉煌值得骄傲的过去,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息大娘说,只要一天不回到长安,就一天不要提往事。往事再荣耀,终究只是往事。她还说,只要红袖招再回长安,就一定要把十一年前的荣耀再找回来。” “息大娘好大的魄力,只要她回来了,那些达官贵人门还会如十一年前一样,趋之若鹜吧。” 方解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小丁点神色微微黯然下来,喃喃的说了一句:“红袖招之所以在帝都能有如此大的面子,其实不是息大娘手眼通天。而是……红袖招原来的东家是帝都里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让那些眼高过顶的大人们心甘情愿的来送贺礼。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让一家歌舞行在帝都身份超然。”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方解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随即脑子里猛的出现了一个人名。 所以他惊诧的问道:“他那般的人物,怎么会开一家歌舞行?而且……十年之前他消失无踪,红袖招为什么会在他消失几年之后出现在樊固?” “就因为他是当时整个大隋最出彩的人物,就连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都对他尊敬有加,所以你应该知道,身份地位到了他那个地步的人,终究是要为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考虑。大隋的皇帝陛下没能拦得住他开一家歌舞行,他不入朝堂,皇帝陛下也没能留下他站在群臣最前面的位置上。这其中的洒月兑,又岂是任何人都能看得懂的?” 说这话的不是小丁点,而是老瘸子。 方解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知进退,才是最大的福气。” …… …… 红袖招的随从仆役都在打扫木楼,街坊四邻有不少人也都过来帮忙。息大娘派人买了时鲜水果,沏好了香茶放在一边。她这样看起来高贵尊荣的女人,竟是也换了一身布衣和街坊邻居一同动手。 不只是她,所有红袖招的姑娘们都在动手打扫。 只有两个人没跟着一块动手,其一,是根本就没下车的神秘的让人偶尔念及就会心痒难耐的息烛芯。另一个就是坐在一旁石阶上喝酒的老瘸子。 当然,方解和沉倾扇也没有帮忙。 进城之后崔略商就去拜访世家长辈去了,他这样的出身自然有许多礼貌不能忽略。不靠谱的项青牛据说要去见清乐山萧真人,可他离开的时候眼神一直飘向城门大街那边的蜀香楼。大犬去找能落脚的地方,沉倾扇站在一夹竹桃下看花团锦簇。 方解去旁边一家小酒馆买了一些熟肉,用油纸包了回来坐在老瘸子身边。 “要不要陪您喝一口?” 他有些谄媚的问。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模出一个酒杯递给方解。方解接过来,倒了一杯之后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问:“能不能给我讲讲红袖招的过往?” “你想知道那个人的事吧?” 老瘸子问。 方解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说道:“那样一个惊采绝艳的人物,怎么就会突然消失不见?虽然我不愿意承认是当今皇帝做了什么手脚,但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老瘸子道:“你这话若是让官府的人听了去,立刻将你锁拿下狱。到不了秋后,甚至无需问罪就能剁了你的脑袋。” “您老不是那样的人。” 方解讪讪笑了笑说道。 老瘸子灌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息大娘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虽然那个人只是她的东主,并没有什么旁的亲密关系,但是听说他离开长安之后,息大娘就独自离开长安去寻他。因为他对息大娘有恩,有恩就要报答……虽然那个时候的息大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报恩,也正是在寻找那个人的半路上,息大娘遇到了当日你在樊固看到的那个青衫男人。” “一见倾心?” 方解问。 老瘸子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些伤感:“算是吧,他陪了她一个月,然后就走了。这一别就是十年,她从找一个人,变成了找两个人。” “红袖招在长安城里风光无限,但只开了一年多些。红袖招的东主消失之后,息大娘离开长安城,没多久,东主在的时候那些对红袖招千方百计巴结的官府中人就来了,宣布红遣散红袖招,那么多好姑娘都被驱逐离开长安城。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当初那些人过的好不好……听说,有些沦落风尘了……这都是孽债。” “当初您在?” 方解问。 “我在” 老瘸子点了点头。 “您也不能阻止?” 方解又问。 “我?” 老瘸子冷哼一声道:“个人的修为再强能有什么用?一个人难道挡得住一个帝国?当初官府虽然没有查封红袖招,但带着的是一位大人物的手谕,之前那些给红袖招送过贺礼的朝臣们谁也惹不起那位大人物,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袖招就这么破败了。最让我记恨的,不是那个大人物的冷酷无情。而是坐在更高位子上那个人的冷漠,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出来为红袖招说一句话。” “如果当初他说一句话,红袖招也不会在长安销声匿迹。” 方解整理了一下老瘸子的话,然后仔仔细细的思索了一遍。一个让人心里发堵甚至恶心的阴谋随即逐渐清晰起来,越是仔细去想,越觉得这世界阴暗冰冷的让人无所适从。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实的,那么这个阴谋之可耻足以把如今坐在大隋至尊权利宝座上的那个人永远钉在耻辱架上。 老瘸子喝了几口酒之后,也不知道是有些微醉还是心情痛苦,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低头看着手里的酒葫芦喃喃道:“如果当初我有足够的勇气,不畏惧死亡,去杀几个人,把这件捅出来,只怕那个人的位子即便不会丢也会摇晃上一阵。” “只是猜测,不是么?” 方解拍了拍老瘸子的肩膀说道:“或许,根本就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或许?我们?” 老瘸子笑了笑,眼神里恢复了一些神彩:“那你告诉我,我们是怎么猜测的?你只听了这一点,如果能猜得出来的话,老爷子我就承认你很聪明。” “承认我聪明有什么用?一点好处都没有。” “如果你能靠我之前这些话就把所有的事推测出来,不管是不是跟我们推测的一样,不管是不是对的,只要听起来合理……我就传你二十四手分筋错骨。如果你猜的和我们当年猜的一样,我就传你一式刀法。” “抠门!” 方解撇嘴道:“一式刀法……你怎么不说半式?” “别不知足……” 老瘸子轻抚胡须微笑道:“老瘸子我这一式刀法,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如果我不乐意,天资超群的八品高手跪下求我,我也不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看了一眼夹竹桃花下站着的人比花娇的沉倾扇。 而听到这句话的沉倾扇,嘴角挑了挑眼神冷傲。 ; 第七十章 地干土裂苗子歪 第七十章地干土裂苗子歪 老瘸子眯着眼等着方解的答案,眼神里多多少少有一些期待。他对这个看起来废物的一塌糊涂的少年郎越来越有兴趣,因为在这个少年身上仔细去寻找的话总是能发现很多让人喜欢的东西。 方解是个有意思的人,该明白的时候比谁都明白,该糊涂的时候被谁都糊涂,他不会刻意装作一个白痴笨蛋来示弱,或许是不屑,也或许是他这样的人就算装白痴也装不像。又或许,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 也许有人喜欢扮猪吃虎,但这个少年深切的明白自己不是猪所以扮不像更吃不下一头猛虎。在这个世界上,扮猪吃虎是生猛到几乎百无禁忌的人才会玩的游戏,方解算不上强者,没扮猪吃虎的本钱。 方解捏了一块熟肉放进嘴里,沉吟了一会儿在心中整理着措辞。 “如果按照常理来分析,这件事其实不难揣测出来。” 他将嘴里的肉用一口西北烧冲下去,回味着西北烧的火辣。 “那个人是当初七子夺嫡中,唯一一个一直站在皇帝陛边的皇子。对于那把椅子,或许他也是唯一一个从来没生出觊觎之心的皇子。这是大隋百姓全都知道的事,在路边随便问一位老者他都能将那段往事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当今陛下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其实并不被先帝看好。当时论声望最有希望接过玉玺的,是三皇子。三皇子杨继为人善交游,能诡辩,莫说朝廷里,就是江湖上也有不少愿意为他死的豪杰。仗义疏财,从不吝啬用自己手里的特权来帮助别人。所以在朝廷里,在百姓中,杨继的名声一直很好也很高。” “能与杨继争夺皇位的另一个炙手可热的皇子,就是长子杨雄。他是正宫皇后的长子,皇后当时对他格外的喜欢。有后族为其撑腰,手下自然也少不了臣子辅佐。后族在军中极有威信,所以皇长子杨雄比起人脉广阔的杨继更有把握继承皇位。” “但是杨雄这个人很高傲,仗着有后族的支持就有些不知收敛。以至于后来皇帝渐渐的对这个背地里没少欺男霸女的长子越发的厌恶,是皇后苦苦撑着才没让杨雄彻底倒下去。” “因为皇帝对杨雄的厌恶,所以三皇子杨继越发显得出类拔萃。” 方解喝了一口酒,笑了笑说道:“这段故事,便是边城樊固的百姓都知晓。但其中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就谁也说不清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隋皇帝从来不会对选太子的事遮遮掩掩,他更喜欢自己的孩子们凭真本事去争。所以流传出来的故事也就不少,不似前朝那样,所有事都是在暗地里干出来的。” 老瘸子笑了笑道:“这些事大部分都是真的,诚如你刚才所说。大隋的皇族和前朝皇族最大的不同在于,不会满嘴标榜仁义道德但背地里尽干些阴暗冷酷的事。大隋的历任皇帝挑选太子,都是堂堂正正的选择最优秀的子嗣。皇帝甚至鼓励皇子们争一争,但仅限于明面上凭真本事的争。” 方解点了点头道:“毫无疑问的是,当时谁也没有看好当今皇帝能坐上那把椅子。先帝病重,临终前还没有选定太子是谁。正领兵镇守东疆和东楚国谈判规划国界的大皇子杨雄得知先帝病危,带甲士五千从东疆星夜兼程赶了回来。” “而当时三皇子已经胜券在握,甚至在先帝病榻前最得宠的几位老臣也站在他那边。得知大皇子领兵归来,三皇子派当时同样站在他那边的陛下带人拦截。陛下直闯禁宫太极大殿,带走了调兵虎符。调天子六军的左武卫精兵出城拦截大皇子,半路上被七皇子杨奇追上,谁也不知道当时杨奇和陛下说了什么,但陛下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才下了决心。” “陛下带着左武卫的精兵半路截住大皇子,以违抗皇命擅自带兵返京为由将大皇子扣下。然后立刻带兵返回帝都,三皇子下令帝都所有城门关闭,是七皇子带着二百六十家奴,守住一座城门一直血战坚持到陛下带兵归来。那一战,二百六十家奴,只活下来十九人。七皇子身负重伤十三处,其中三处前后通透。” “陛下带兵直入太极殿,将所有臣子全都困住。老纳言苏维在先帝病榻前问,谁来继承皇位。当时恰好陛下带甲进门,先帝看了一眼三皇子又看了看陛下,然后伸手指向陛下。” “虽然那些老臣更愿意让三皇子继位,但先帝遗命不可违背。于是陛下登基,三皇子被贬为庶人,发配宁安塔戍边。大皇子被贬为违命候,永驻南疆信水城不得出城一步。罗耀一直在南疆镇守,未必没有监视大皇子的使命。” “七皇子杨奇……就是红袖招的东家,对吧。” 说完这句,方解看了老瘸子一眼。 老瘸子叹了口气道:“这些事,绝不是路边随便一个老头子就能说的出来的……方解,你到底如何得知?” …… …… 方解知道的这些,都是李孝宗跟他提起过的。在边城樊固,能和李孝宗坐下来喝酒聊天说话无拘无束的,也就只有方解一人。李孝宗虽然只是李家庶出的孩子,但想要知道这些内幕并不是太难的事。当时七子夺嫡闹得那么热闹,哪个世家能置身事外? 其实说白了,皇子夺嫡,拼的还是自己背后的实力。 而之所以李孝宗知道的这般详细,是因为当初左祤卫大将军李乱是为数不多站在四皇子杨易身边的人。 若不是如此,李乱凭着战功就想把李家带入一流世家的行列也是难如登天。 陛下向来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必报的性子。 李孝宗当初跟方解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方解成为死仇。那个时候,他还一心想把方解培养城自己的心月复。李孝宗是个有大野心的人,而方解虽然年少但绝对有让他动心的本事。 所以这样已经算不得什么秘闻的秘闻,他讲出来还能显得自己对方解很信任。 方解对老瘸子解释了一遍,然后微笑着说道:“说起来,当时陛下能在最后时刻成为先帝选定之人,最大的功劳归于七皇子杨奇是毫无争议的事。若不是杨奇千里独行跑死了两匹战马追上陛下,若不是他带着家奴死守城门,陛下……不是陛下。” 这话他说的声音很低,不敢让其他人听见。 这种事,乱说的话被人听了去谁知道会不会招惹来什么祸端? 老瘸子嗯了一声道:“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封七皇子为忠亲王,位列所有王公大臣之首,俸禄是其他亲王的三倍,封地是其他亲王的十倍,甚至可以拥有三千完全听命于忠亲王的士兵。这恩典之隆重,大隋立国百年之唯一。就连守城门力战不退残活下来的那十九个家奴,也全都封了县子的爵位!子嗣后代,永世不服兵役,不交赋税!”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三天,忠亲王辞去所有军职,不入朝参政,不回自己的封地,而是在长安城里开了一家叫红袖招的歌舞行。皇帝连下七道旨意,让他入朝,他偏偏抗旨不尊。皇后甚至亲自摆酒劝说,皇后敬一杯他喝一杯,皇后敬酒十六杯,他就连喝十六杯,半醉半醒,只是不肯再上殿一次。” 方解感慨道:“世间大智慧之人,莫过于此了。” “但他的影响力太大,在先帝时期,忠亲王就领兵出征数次,屡战屡胜,无人可敌。而且……他是大皇子的亲弟弟,大皇子失势之后,后族也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所以……难免还是会招人猜忌,哪怕他做出的决定已经表明了态度。” 方解道:“所以我说,表面上看起来,忠亲王十年前离开长安消失无踪,红袖招被另一位亲王殿下驱逐,这事怎么都和陛下月兑不了关系。如果陛下念着情分,怎么可能会对红袖招的事一句都不过问?” 老瘸子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微微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事?” “我这些年所闻,陛下虽然是大隋历代皇帝中脾气最温和的一人,但绝不是没魄力的人,如果他要对忠亲王动手,不会用让人失踪的这一招这么幼稚,然后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忠亲王的产业赶出帝都,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太明显了?” 方解想到在帝都城外镇子里看到的道宗红袍神官一指地陷的那一幕,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一个算无遗策的皇帝,怎么可能当初犯下那样低级的错误? “他要是想除掉忠亲王,必然会除根……而且,也不会用这么没水准的办法。” 老瘸子愣住,想了想说道:“忠亲王的家眷一直过的很好,封地也没有动。每年陛下都会有不少赏赐,虽然忠亲王封地里只剩下了一群老家奴。我一直以为,这是皇帝内疚……” “内疚?” 方解笑道:“真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怎么会内疚?” 老瘸子嗯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当初红袖招被迫离开帝都城,是另一位亲王做出来的事。皇帝没阻止,说不定是皇帝根本就来不及阻止。那位亲王有忠亲王压着,哪怕忠亲王不上朝不参政也轮不到他出头,所以在忠亲王失踪之后他就以为自己抓着机会了。皇帝再想管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为了维护自己另一个弟弟的脸面,皇帝也不能将被逐出帝都的红袖招再请回来。” 他脑子里仔细思索了一遍之后说道:“也许这才是真相,红袖招被遣散的事,只是某个白痴王爷为了表忠心为了博上位而干出来的白痴事,他以为忠亲王没了,皇帝就会借机除掉忠亲王的实力,没想到……马屁没拍好。” 老瘸子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说道:“似乎……当年把红袖招逐出帝都的那个王爷,这些年陛下一直没有用他。虽然还位列亲王,却实打实一个没权的闲散之人。” “凡事,只要肯用心去看,应该都能看得清。” 方解很臭屁的总结了一句。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喝干,肉吃完,话已尽,恰到好处。 “明儿一早你来红袖招后院,我传你一式刀。” 老瘸子起身,微醉,所以走路有些发晃。 方解起身,没醉,走路依然四平八稳。 但微醉的其实真没醉,而看起来没醉的,真的醉了。 为了那一式刀,方解可不仅仅只费了一番脑子,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那么大的一个酒葫芦,空了。 息画眉看了一眼走远的方解,又看了看打着酒嗝的老瘸子。 “想帮他?” 她问。 老瘸子嘿嘿笑了笑:“投缘,对脾气……他是个没修为的废物,进演武院比试还不得让人随随便便就能揍成猪头?好歹是从樊固一块出来的,比一场输一场再被人打成残废,我也跟着丢人……一式刀,好久不用,也该见见光了。” “这礼重了。” 息画眉认真的说道。 老瘸子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靠在门框上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喃喃的低估了几句,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醉话还是梦话,可终究有些耐人寻味。 “地干土裂怪不得苗子歪,多浇水再洒上粪……还有得救。” ; 第七十五章 大老爷和大小姐 第七十五章大老爷和大小姐 距离演武院考试已经不足一个月,天气已经从温暖转为令人有些烦躁的热。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皇帝陛下今年早早的就从东暖阁里搬了出来,住进了距离太极宫二十里外的畅春园。 畅春园里绿木成荫,每年盛夏时节皇帝都会搬到这里来居住。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今年皇帝整整比往年提前搬来一个月,怎么都有点耐人寻味。臣子们闲暇时候难免议论此事,可谁也想不出来是什么事让皇帝陛下心里比夏天到来还要早的就生出了燥热,非得搬到畅春园去清净不可。 皇帝确实需要清净,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不静。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这种事或许只有到了发生的那天他才会彻底的静下来。继位十一年,这位志雄高远的皇帝终于要动一动手里的刀子了。 “苏不畏” 斜靠在土炕的墙壁上,皇帝指了指面前桌案上的茶杯说道:“你最近倒是越来越懒了,给朕添茶。” 苏不畏没敢提醒,是刚才皇帝陛下自己说不需要再添茶的事。连忙过来将那茶倒掉,换了新茶重新沏好。 “陛下乏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皇帝闭着眼揉着发皱的眉头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去把岑贵人找来,她按摩的手法别人比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些风,还是来早了没适应畅春园里头的凉快,肩膀也疼,后背也疼。” “奴婢这就去。” 苏不畏连忙转身要走,皇帝却微微摇头说道:“这样的事以后让下面人去办就行了,你一个御书房秉笔太监整天干些跑腿的事,传出去也不怕别人说你无能不会御下,吩咐下面人去就是了,朕还有话问你。” “喏” 苏不畏出去吩咐小太监去请岑贵人,又急忙回到屋子里垂首站好。 皇帝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城外演武场那边有没有消息送过来,朕吩咐过一旦有了结果就先来报知。” 苏不畏连忙说道:“还没有消息送进来,演武院这三甲定名次的最后一场比试,限时是三天,今儿才头一天,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结果。” 皇帝看了窗外的天色点了点头道:“已经快黑了,估模着今儿打不起来了。那三个家伙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先急着动手。不过周院长这次想的这办法好,朕喜欢。大隋从来不缺能征善战的将军,但真正能一眼看穿大局的人却不多。有人说许孝恭是靠资历和家世才被朕提拔起来做大将军的,说这话的都是嫉妒之心作祟罢了,看不出许孝恭之才的,都是庸人。” “朕看来,大隋十六卫大将军里边,看大局看的最透彻清楚的,除了许孝恭之外也就一个罗耀还说得过去。至于其他人,勇武者有之,多谋者有之,但眼光难免局限住,眼睛只看一条线,看不到整个面。” 这样的话题,苏不畏不敢搭话。 皇帝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今儿看折子乏了,你想个笑话说来让朕听听,若是说的好,朕有赏。” “喏” 苏不畏应了一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让奴婢一时半会想个逗陛下开心的笑话倒是难了,奴才肚子里的东西本就不多。就说个奴才小时候的事儿吧……记得那年才七八岁年纪,也是盛夏时节,闲来无事在树下挖知了猴玩,遇到一位老者,对奴婢说这知了猴要在地下最少蛰伏三年,才能蜕变成蝉,振翅鸣叫。奴婢当时还不信,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真事。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要想叫唤的响亮得在地下憋三年的劲儿,真不容易。” 他微笑着说完,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却发现皇帝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寒下来,吓得他连忙跪下。 “奴婢不会讲笑话,陛下恕罪。” “这话你说不出来,是谁教你的。” 皇帝冷声问了一句。 苏不畏的身子微微一颤,犹豫了一会儿如实回答道:“是礼部尚书怀秋功老大人教奴婢的,老大人说陛下心里烦闷急躁,听奴婢讲过这个就不急了。奴婢哪里懂这些,只觉着老大人也是好意,奴婢一个字也没敢多没敢少的说了一遍。” 沉默片刻,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说道:“起来吧,朕没怪你……那个老家伙自己不敢过来跟朕说,倒是让你来背黑锅……朕不是知了猴,朕为了响亮一回也不止憋了三年,而是已经憋了十一年,若不是时机到了,朕再憋十一年也憋的住……你回头去告诉怀秋功,朕要治他大不敬之罪,让他自己爬过来解释。” 见皇帝语气缓和,苏不畏的心这才踏实下来一些。不过对怀秋功的敬佩,倒是越来越浓了。老大人曾经说过,陛下是明君,一点就通,而且绝不会因为这事怪罪下面人。 “你去准备一下,明儿早朝之后朕要亲自去演武场看看。不必声张,让罗蔚然和侯文极随行就是了。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的儿子虞啸,左前卫大将军罗耀的儿子罗文,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的侄子李伏波,三个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杰,恰好赶在这个关节上……朕想看看他们三个是不是真的可堪一用。” …… …… 到了演武院三甲比试第二日的时候,观战台上就剩下了四五个人。第一日前来观看的兵部,吏部的大人们因为要上朝,部府衙门里也有的是琐事处理,所以没再来演武场。毕竟帝都长安太大,从畅春园上朝回来再赶到演武场怎么也得半天时间。 诸位大人们事务繁忙,可没时间在这耗三天。 第一日来,是不得不来。 怡亲王昨夜根本就没回长安城里,而是就住在演武场。虽然演武场的小院不如他的亲王府宽大舒服,但身边有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陪着,换个地方睡还能寻点不一样的情趣刺激。而且住这木屋小院,比起恢弘大气的王府来说有一种感受人间烟火的意境。 吃过早饭之后,怡亲王杨胤就带着随从到观战台。一坐就是小半天过去,难免有些腰酸背痛。 他起身舒展身体,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周院长埋怨道:“您老也是,一日之间把胜负决出来也就是了,非得要耗费三天的时间。孤虽然闲着没事,可你知不知道耽误孤三日,耽误了多少好玩的事?歆水河畔的姑娘们……呃不是,怀老还约了孤去歆水钓鱼呢。” 周院长嘴角挑了挑,没言语。 倒是右祤卫大将军许孝恭忍不住笑出了声,觉着尴尬又赶紧低头。 杨胤白了他一眼,索性自顾自在观战台上打了一趟拳舒展筋骨。久坐之累虽然比不得劳作之累,可这种累对于这位闲不住的亲王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若不是皇帝让他来这里观战,他才懒得来,早就扎进某处温柔乡醉生梦死了。 周院长眯着眼睛看怡亲王杨胤打拳,忍不住赞了一句道:“王爷这拳法极有章法,只是章法好像太多了些。岭南白家的长臂通拳,河西刘家的铁三锤,秦岭吴家的半步劲拳,还有几手我也看不出来出处,看起来杂,可王爷使的倒是融会贯通,不俗。” 杨胤收势,喘了口气道:“府里养着几个拳脚功夫不错的武师,看家护院所用。闲来无事的时候孤也跟着他们学几招,想入门是难了,强身健体还是有些效果。” 周半川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而杨胤垂头收势的时候脸色也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许孝恭脸色平淡,心里却震了一下。 周半川揉了揉鼻子,起身道了歉说去方便。许孝恭跟着站起来说我陪您去,又问杨胤是否同去。杨胤摆手道你们两个军武出身的怎么还没孤这身子好,一壶茶下去就憋不住尿,要不要孤介绍个名医调理调理,他说完这句,三人都忍不住大笑。 周半川和许孝恭离开观战台,待两个人走了之后,杨胤立刻回头对身边一个美艳侍女低声交待了几句,那侍女嗯了一声快步离去。 茅厕里,许孝恭叹了口气低声道:“交游广阔不是错处,可若是结交太多武林人士……就怕被人抓着辫子不放了。” 周半川解开裤子,撒了一泡绵远悠长的骚-黄-尿,舒服的申吟了一声之后说道:“不过是实在闲得慌养着玩的,这事该侯文极那个阴狠家伙去操心,你操什么心?早饭是吃咸了还是吃淡了?” 许孝恭嘿嘿笑了笑,挨骂,但没一点不高兴。 “十年前,怡亲王可不是现在这个性子。” 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那时候锋芒毕露,快的好像横刀一样。” “锋刃太快,不是伤了别人就是伤了自己。” 周半川整理好衣服,举步往外走:“打个赌?” “什么?” “少没少人?” “肯定会少啊,四个美人,回去就剩下三个了。” 周半川瞪了许孝恭一眼道:“无趣,装傻能憋死你?” 许孝恭认真道:“不敢装傻……装傻输银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士兵急匆匆从观战台那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急切道:“院子大人,大将军……陛下到了!” …… …… 距离演武场十几里外直通长安南城的官道上,也就是长安南城外三十里的送客亭里,一身宝石蓝颜色锦衣的大隋首富吴一道看似悠闲的坐在亭子里品茶,实则眸子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 “小姐说什么时候到?” 他问身边一个身材很胖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比起项青牛来还要胖,还要矮,如果他在大街上行走,离着远了看过去很像是一团肉球在滚似的。因为太胖,所以在他脸上寻找到眼睛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胖子自然很难受。 明明胖的离谱矮的过分,可这家伙还偏偏穿了一件款式很新颖的月白色儒生长衫。这件造价不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真是对不起那裁缝。月白色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泡透了,后背都变成了蛋黄色。 “老爷,今儿一早得到确切的信儿,小姐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足六十里了。按照道理……按照道理应该是快到了。” “我花了一大笔银子把她塞进清乐山一气观,她倒是一跺脚就跑回来了。那么大的一笔钱,我需要辛辛苦苦赚多久?已经送了出去,难不成我还能去找那牛鼻子把银子要回来?这买卖做的太亏了。” 吴一道一脸懊恼的说道。 名字叫酒色财的胖子管家低声纠正道:“是金子。” 酒色财,无气。 看起来,他确实是一个什么事都不会惹他生气的和和气气的胖子。 “来了来了!” 胖子指着官道上惊喜道:“小姐回来了。” 吴一道连忙起身,快步迎过去一边走一边发狠说道:“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看我怎么教训她!” “大老爷威武!” 胖子管家不忘拍一句马屁。 可是当看到独女吴隐玉额头和鼻尖上细密的汗珠,这位大隋首富立刻掏出手帕递过去:“热了吧,亭子里冰镇着酸梅汤,要不要喝口润润嗓子?” 吴隐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亭子冷哼道:“难道让我自己过去取?” “我来我来,自然是我来。” 吴一道连忙回身,一溜小跑着去取酸梅汤。 “大小姐才威武!” 胖子立刻挺直了胸脯赞美道:“真的威武。” ; 第七十六章 谁是谁的运气 (真诚的请求大家,为本书加一个收藏,多谢!) 第七十六章谁是谁的运气 天气好的让人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喊的冲动,没有一丝风,好像洗过一样的蔚蓝天空上甚至找不到云朵。阳光从天上无遮无拦的照射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温暖。皇帝陛下的车驾碾着阳光前行,慢慢的进入了巨大的演武场。 进了演武场之后又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隐隐看到那座土城。皇帝在马车里低声吩咐了一句,马车随即稳稳的停了下来。太监头子苏不畏躬着身子将马车帘子撩开,皇帝探出头忍不住贪婪的呼吸了一口城外的新鲜空气畅然道:“到了演武场,不坐车,骑马。” 苏不畏连忙招手,吩咐人将皇帝的坐骑牵过来,这是一匹纯白色的产自北辽地的骏马,是第一次北辽地使者到长安的时候敬献给大隋皇帝的礼物。得到这匹马之后皇帝立刻就抛弃了自己原来的坐骑,一匹产自蒙元帝国的雄骏战马。虽然那匹马是同样名贵的汗血,但谁叫它出身蒙元呢。 这匹被北辽人成为雪麒麟的战马野性十足,皇帝陛下为了驯服它整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饶是皇帝登基之前也曾领兵弓马娴熟,驯服雪麒麟的过程还是搞的他有些焦头烂额。 下车上马,皇帝抖擞精神。 大内侍卫处统领罗蔚然,副统领兼情衙镇抚使侯文极两个人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上百名身穿飞鱼袍的大内侍卫,内侍宫女等人都只能继续步行,慢慢的往观战台那边走,跟着战马**后面吃烟尘。 纵马跑了几里,皇帝感觉这几日来皱巴巴的身子都舒展开了。 所以心情大好。 离着观战台还远,怡亲王领衔,演武院院长周半川,右祤卫大将军许孝恭等人已经快步往这边迎了过来。见皇帝陛下到来,怡亲王率先撩袍跪倒口称万岁。在他们三个身后,演武院的教授们和右祤卫军中将领跪了一片。 皇帝下马,走过去先把周半川搀扶起来说道:“朕不是说过吗,先生德高望重,可以见朕不跪。” 周半川朝怡亲王杨胤挤了挤眼睛说道:“王爷先跪,我等怎么敢站着。” “起来吧老六,以后只要不是朝会那样的正式场合,你们都不用下跪见礼,太麻烦。” 皇帝笑了笑,举步往观战台那边走:“朕今儿打算偷一天的懒,所以跑到你这演武场来看看三甲之间的比试。大隋演武院前三的青年才俊,都是人杰。朕昨儿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抵得住诱惑,下了朝会就直接过来了。” “还没开始。” 周半川回了一句。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昨儿听说没打起来,朕想着他们应是都在等天黑夜袭。可早晨还没消息送到朕手里,朕才醒悟那三个家伙应该是都在等着别人先出手。所以朕就来了……朕坐在观战台上,他们还好意思等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竟然带着些许小孩儿般的得意。 周半川和怡亲王杨胤三人相视一笑,尤其是怡亲王杨胤笑得尤为开心。如果不是陛下亲自到了,只怕他真要在演武场里足足等上三天。用他自己的话说,三天耗在演武场,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精彩节目。 皇帝看起来兴致很高,快步登上观战台后在局中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看着杨胤笑道:“你府里存的茶叶比皇宫里的都好,赶紧拿一些出来,别小气。” “臣弟的茶叶哪里比得上陛下宫里的,臣弟嘴馋今年江南进贡入宫的大红袍已经很久了。每每想到,睡不着觉……” “就知道你不肯吃亏!” 皇帝白了他一眼说道:“朕今儿喝你的茶,回头让苏不畏给你送一斤独枝大红袍去。” “谢主隆恩” 杨胤抱拳弯腰,带着点占了便宜乐不可支的味道。 香茶上来之后,皇帝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忍不住赞道:“朕就说老六手里全是好东西,这茶只怕是最少一万四千芽以上的莲心,这一壶换成银子就够一户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用度。” “吴一道送的。” 杨胤连忙垂首道。 皇帝笑了笑,没再继续茶叶的话题。他指了指几里外的土城问道:“派个人去催催,就说朕今儿就要看到结果。天黑之前如果再分不出胜负来,朕就把他们三个都送到宁安塔戍边去,就算罗耀,虞满楼和李远山三个人来跪着苦求,朕也不会收回成命。” 下面的侍卫不敢耽搁,连忙上马往土城那边飞驰而去。 皇帝品了一口茶,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侧头对周半川说道:“周老,前两天侯文极告诉朕个有意思的事,朕听了心里着实高兴……红袖招回长安来了。” “啊?” 眯着眼睛喝茶的周半川神色一变,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坐在最远处的许孝恭下意识的看了怡亲王杨胤一眼,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他知道陛下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某些事某些话。陛下对臣子们讲的任何一句话,往往后面都藏着比字面意思更深的一层意思。 他下意识的看杨胤,是因为他知道陛下这句话红袖招回长安看似是对周半川说的,其实是对怡亲王说的。 “老七回来了吗?” 杨胤立刻站起来,急切难耐的问道。 皇帝摇了摇头道:“十年半了,朕派人找遍大隋,也没有一点老七的踪迹……不过红袖招那歌舞行回来了也好,也算能看到个老七的影子。朕已经吩咐过侯文极让他知会下面的官员们,红袖招既然回来了就应该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的开下去。该那楼子交的赋税一个铜钱也不要少收,老七在的时候也是这规矩……不过长安府该怎么给批文用印不能刁难,朕若是知道有人从中搞什么小动作也不会轻饶。” 这话的听起来是在说长安府衙门,但在座的人谁都明白话里面是什么意思。 周半川又眯起眼,但眼里都是笑意。 许孝恭垂目看着脚尖,不言不语。 杨胤苦笑摇头,叹了一声俯身说道:“臣弟错过一次,不会再错。” …… …… 皇帝到了演武场的消息送过去足足半个时辰,土城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怡亲王杨胤有些不悦,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不知道神游去了何处的周半川,忍不住问道:“周老,你看今天还打的起来吗。” “打” 周半川睁开眼睛笑道:“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那三个小家伙怎么敢抗旨不尊?只是估模着还没想好该怎么打,无妨……再等等。” 皇帝微笑道:“如果因为朕一道旨意下去,他们三个就忙不迭的带兵往上冲,那今儿也就没看下去的必要了。为将者,出手就为求胜。如果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纯粹为了迎合朕而出手,是废材,不用也罢。” 杨胤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土城那边生闷气。 皇帝道:“老六,你这性子还是一样,太急。” “臣弟已经沉稳许多了。” 杨胤语气谦卑道:“这些年养花养鸟养性情,慢慢再沉淀吧。” “嗯” 皇帝嗯了一声道:“修身养性的事更急不得,如果急了就不是修身养性,而是继续养着急脾气,越养越燥。” 听到这句话,杨胤的神情微微黯然。 继续修身养性。 他心里苦笑一声,心说陛下,我已经打算一辈子这么修身养性不问朝政了,你又何须再次提醒我? 就在这个时候,许孝恭忽然将千里眼递给皇帝说道:“陛下,那边动了。” 皇帝接过千里眼往土城那边看过去,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笑道:“怎么是三个人一起动了,南,东,西,三面都打出了旗子,难不成他们三个打算同时进攻?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总算是悟透了几分周老如此安排的深意。” “看样子是。” 许孝恭笑道:“周老这样安排,为的是让他们知道有时候面对看似解不开的难题,只要谨记团结二字,就能迎刃而解。土城驻兵两千,他们三个每人才五百兵,轮番去打的话谁也不可能打的下来,只有他们想到了团结一心,合力攻城,才会有胜算。” “所以,从一开始,周老就没打算今年演武院的三甲分出什么一二三的名次来,而是想用这样一场比试教会他们身为军人更应该懂的道理。” 皇帝点了点头道:“罗文,虞啸,李伏波……周老,你觉着是谁先想透了,然后说服另外两个人的?” 周半川想了想微微摇头道:“罗文性子冷冽却简单,难。虞啸心机太深沉反而容易钻进死胡同,也难。至于李伏波最是沉稳但缺少灵动,还是难……臣想不出是谁。臣本以为,三天之期到了他们也想不到臣如此安排的深意。” 皇帝道:“谁想出来的,朕就直接封为从四品郎将,送到西北李远山的右骁卫里去。” 这话,才是真的大有深意。 在座的几个人,除了怡亲王杨胤不理政务不知道皇帝要对西北动兵之外,周半川和许孝恭可是都知道。这个时候把其中一个送到西北,可见皇帝要重用新锐将领的心思有多浓。要是抓着这个机会,在西北取些成就的话,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咦?” 许孝恭忽然惊讶的咦了一声,指着对面土城方向说道:“似乎有变化。” “怎么北城突然出现一支人马?” “漂亮!” 皇帝龙颜大悦,忍不住一拍大腿说道:“南,东,西都是疑兵,只怕也就布置了几十个人插满了旗子罢了,那三个人却合兵一处绕到防守最薄弱的北城合力进攻,妙哉!朕之大隋有这样的良将,当真值得庆贺!” 只是不知为什么,周半川的眼睛却再次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 …… 土城 看着士兵们蜂拥爬上北城墙,三位演武院的青年才俊脸上都挂着笑意。二十一岁,注定会继承国公爵位的虞啸指着城墙微笑道:“善武兄,若不是你顿悟院长大人的心思,只怕咱们三个还得在大帐里对着地图急得团团转呢。” 罗文微笑道:“定呈兄,只是侥幸而已。” 他看向李伏波微笑道:“我本以为,谋文兄应是咱们三人中最有希望夺魁之人,私下里都已经备好了贺礼了,看来要省下这笔银子了。” 李伏波笑了笑道:“进城吧,回头还要去面圣。” “两位请” 罗文做了个请的手势,虞啸一马当先入城,李伏波在后面跟着,等他们两个走出去几步之后罗文回身低声吩咐自己手下亲卫:“去把那个人杀了,手脚干净些……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破城的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 他麾下亲卫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十几个人往大营方向冲了回去。 看着自己亲卫离开,罗文嘴角冷冷笑了笑自语道:“你这样的人就算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处?遇见我是你运气不好,而你钻进我的大营,是我的运气太好。” 他看着那土城城门,似乎看到的是一套从四品郎将的铠甲。忽然起了风,土城上那刚刚竖立起来飘扬而起的大隋战旗,就像是命运之神在对他招动的手。 ; 第七十七章 恶魔 (求大家收藏本书,多谢) 第七十七章恶魔 罗三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他不是因为自己要杀人而紧张,而是因为在这个环境下杀人而紧张,当然,还有一些让他手微微发颤的兴奋。这里是演武场,是帝都内外除了皇宫之外最肃穆的地方之一,而他就要在这个寻常百姓进都进不来的地方杀一个人。 这也不是让他兴奋的理由,让他感觉到心在狂跳呼吸粗重的理由是陛下也在演武场。 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杀人,不管怎么想都很刺激。 罗三郎是罗文的家将,自从罗文到帝都演武院之前左前卫大将军罗耀把他派给罗文做贴身护卫开始,他就成为了罗公子的心月复。 在帝都这个到处充斥着权利阴谋和陷阱的地方,罗公子除了信任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所以罗三郎坚信,一旦公子离开演武院之后进入军中任职,他依然是公子的亲信,因为他知道公子太多的秘密,也帮公子做了太多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事。罗公子现在已经离不开他,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更离不开他。 比如这次要去杀那个断了一条右臂狼狈如狗的少年。 公子在帝都的时候他这个亲信,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可一旦公子进入军中任职,他自然而然也会混到一个不低的军职。要知道从四品的郎将身边的亲兵队正,只要放下去做到六品校尉轻而易举,若是公子肯保举,哪怕做到从五品的牙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身上有了军职,罗三郎知道自己的命运就真的改变了。 在罗家,他不过是个家奴。 即便在罗府里有些地位,可说来说去还是个奴才。 所以,他将自己的前程都寄托在了罗文身上。只要杀了那个断臂少年,就没人知道攻破土城的办法不是罗文想出来的。这样,罗文就能名正言顺的拿下头名,然后直接进入十六卫战兵中任职。 罗文的前程似锦,他的前程也一样似锦。 带着十几个罗府的家奴,罗三郎催马直奔之前屯兵的军营。那个少年是见不得光的人,他只能藏在军营里等着与罗文公子一道返回长安城里。再者,他即便想逃也逃不走。他进得来,但出不去。 没有人领着,先不说他能不能走出去,就算出去,难道外面等着杀他的人会再让他逃过一次? 所以罗三郎坚信,那个断臂少年现在依然藏在军营里。 十几匹战马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军营,能容纳五百人的营地真的不大,几十座帐篷大坟包一样分散矗立,开始进攻土城的时候罗文让方解就在他的大帐里等着消息。所以罗三郎直接带着人冲到大帐外面,他打了个手势,让手下众人把那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兄弟,还在不在?我奉了罗将军之命前来接你,快出来吧。” 罗三郎对着大帐里叫了一声,然后侧耳静听等着方解的回答。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大帐里依然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罗三郎脸色微微一变,指了指那大帐,立刻有三个家奴下马,抽出横刀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一个家奴用刀子缓缓把大帐的门帘跳开,探着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摇头,示意里面没人。后面跟着的两个人随即将门帘撩开快步冲了进去。 就在门帘撩开的那一刹那,几支弩箭电一般从帐篷里射了出来。那两个家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几支弩箭钉穿了胸口。这个距离连弩机括产生的巨大力度下,非但让弩箭几乎全部没入了他们的身子,还将他们两个人撞的又从帐篷里跌了出来。 “他就在帐篷里!” 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音。 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和他们一同谈天说地的同伴就被射死。罗三郎的脸色变得极为阴寒,抽出横刀指着帐篷示意众人靠过去。一个家奴小声提醒道:“要不放火烧了帐篷,把他活活烧死!” “放屁!” 罗三郎骂了一声:“你他娘的就是白痴,一旦起了火立刻就会引人过来。陛下现在就在演武场里,如果那些大内侍卫处的人扑过来,咱们这几个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找盾牌,顶着冲进去,他只有一个人还断了右臂,只要冲进去难道他还能挡得住十几柄横刀?” “是!” 几个家奴从别的帐篷里找到盾牌,四五个人凑在一起挤成一团,将盾牌顶在前面,慢慢的往大帐里面挤。门帘拉开之后,没见再有弩箭射出来。这几个人心里松了口气,猛的一发力全都冲了进去。 啊! 惨呼声从帐篷里传来,让罗三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几个冲进去的家奴发出几声惨叫之后,后面的人将最先进去的两个人拖着从帐篷里拽了出来。 那两个人的脚上也不知道被什么刺穿,血流了一地。想来一定是那个少年在进门的地方,土里埋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军营里有专门对付步兵冲锋用的铁蒺藜,洒一地的话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罗三郎估模着就是这东西,自己几个手下急着往里冲根本就没注意到脚下有什么问题。 “倒是个有些本事的。” 他狰狞的骂了一句,从战马上跳下来大声吩咐道:“去找弓箭,往里面乱箭射过去!” …… …… 演武场的军营里什么都不缺,基本上大隋战兵制式装备在这里都能找到。非但有硬弓,甚至还有并没有普遍装备军队的连弩。因为连弩的造价太高,而且制作工艺繁复,所以这个东西一直以来就只有最精锐的军队才配备。演武场是训练最精锐将领和士兵的地方,只要和军武有关的东西几乎一样都不缺。 之前帐篷里射出来杀了两个人的弩箭,就应该是连弩射出来的。由此可见那个断了右臂的少年,在军队开拔之后彻底的熟悉了一遍这个军营。 所以,罗三郎有些头疼。 如果不畏死亡的往里冲,想杀了那个少年也不是太难的事,可这样一来必然还会损失人手,死的人太多对罗文他没办法交代。而且死的人太多,清理现场也会变得艰难。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很有可能被人发现。 所以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甚至不愿意下令手下人往帐篷里放箭。 但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在顾忌那些小事只怕拖的时间越久事越不好办。土城已经告破,用不了多久罗文他们三个就会得到皇帝陛下的接见。然后演武场的人就会回来收拾军营,清点器械。 留给罗三郎的时间并不多。 “射,不能耽搁了!” 他低声嘶吼了一句,率先拉开一张硬弓往帐篷里射了过去。两个人在一左一右挑着帐篷的帘子,其他人站在门口疯了一样一支接着一支的把羽箭往帐篷里倾泻-出去。等到每个人射出最少三根羽箭之后,罗三郎猛的喊了一声,带着几个人丢掉硬弓持刀冲进帐篷里。 脚蹚水一样往前冲,谁也不敢迈大步子。 他知道羽箭乱射进去或许杀不了那少年,可一定会让那少年手忙脚乱。只要那少年没机会瞄准扣动连弩,他们冲进去之后用横刀杀人易如反掌。他们虽然是罗耀府里的家奴,可罗大将军麾下,哪怕是家奴也皆是弓马娴熟之辈。 等冲进帐篷之后,罗三郎却傻了。 帐篷里根本就没有人,正对着帐篷门的桌子上绑着几支连弩,机括上的绳子已经断了,显然是之前冲进来的人撩开门帘的时候拉动了绳子,然后连弩里的弩箭便自己射-了出来。地上确实洒了不少铁蒺藜,有的上面还沾着血。 “上当了!” 罗三郎一惊,立刻转身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从围在帐篷外那些家奴的身后忽然闪出来一个黑影,那黑影藏在另一座帐篷里,一直在等着时机。那人一出现就对着那些家奴的后背扣动了连弩的机括,噗噗噗的闷响中,四五个家奴后心中箭哀嚎一声倒了下去。 大隋的制式连弩威力极大,从后心射穿心脏轻而易举。那人瞄的极精准,几乎没有浪费一支弩箭。 连杀四五人之后,那黑影一闪即逝消失在一座帐篷后面。 罗三郎脸色一寒,大骂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人追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家奴才转过帐篷,就看见一个少年对着他嘿嘿笑了笑,然后单臂将手里持着的长矛刺了过来。噗的一声,那长矛狠狠的刺穿了家奴的心脏。偷袭得手之后,少年转身就跑。 等罗三郎转过来,只看到软软倒下去的手下,还有一闪消失的背影。 “追!” 罗三郎喊了一声,带着人继续往前追。 绕过三四个帐篷之后,那少年又不见了踪迹。才停下来,忽然一支投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掷了过来,直接将一个家奴穿死。剩下的四五个人再转身去找,哪里还能看到人影。正惊惧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惨叫,他们赶紧冲过去,却见之前伤了脚的两个家奴已经被人抹断了脖子,血还如瀑布一样往外喷着。 罗三郎的心几乎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他急切的往四周去看,却根本看不到那个恶魔一样神出鬼没的少年。 “三哥……咱们走吧。咱们杀不了他……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一个家奴颤声说道。 还没容得罗三郎说话,又一支投枪掷了过来,精准的刺进了那说话家奴的后心,投枪锋利的枪尖从这人前胸上钻出来,带出一股浓稠的血液,喷了罗三郎一脸。 看着那面容狰狞的尸体倒下去,罗三郎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到现在,他手下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三个吓破了胆子的人。 …… …… “从现在开始咱们别分开,背对背往前找,四个人靠在一起,他就不能偷袭!” 罗三郎吩咐了一句,四个人背对着背靠在一起,然后缓缓的往前移动寻找那个少年的踪迹,就在他们往前移动的时候,一个黑影如壁虎一样爬到一座帐篷顶端,虽然他只用左手向上攀爬,但速度依然奇快,动作灵活矫健。 爬到帐篷顶上之后,少年把嘴里叼着的投枪拿在手里,看着下面那四个人冷冷笑了笑,然后猛的将投枪掷了下去。从上而下,投枪从一个家奴的头顶插了进去,一直插到了脖子里。他甚至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嗓子就被堵上。身子一软,那家奴缓缓的倒了下去。头顶上露出来的半支投枪顶在帐篷上,死尸身子的姿态看起来怪异的让人心颤。 罗三郎三个人大惊失色,连忙往上面看过去。在他们抬头的那一刻,就看到少年郎如单翅雄鹰一样从帐篷上跃了下来。半空中的少年从背后抽出横刀,立斩而下,噗的一声,直接将一个家奴的脑袋从肩膀上卸了下去。 下一秒,少年的横刀直刺,笔直的穿过一个家奴的咽喉,刀尖从家奴的后颈又钻了出来。 收刀,少年用滴着血的刀尖指着才举起刀子的罗三郎冷冷说道:“乖乖听话,我不杀你。” 罗三郎心里一哆嗦,下意识的把手里的刀子丢掉。 “把尸体都藏进那边的料草堆里,动作要快,慢一分,我先卸掉你的四肢再剜去你的五官。” 方解吩咐了一声,罗三郎立刻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将所有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拉到草堆边,用草料盖住。 “把衣服月兑了。” 方解用刀尖指着罗三郎的鼻子尖说道:“不杀你,是因为还得让你回去找你家公子报信,让他赶紧带人回来把尸体处理了,不然事情要是暴露了的话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没什么可怕的,倒是你家公子的前程只怕就毁了。你家公子要是足够聪明就忘了今天这事,如果忘不掉还想杀我,只怕他也不好过……提醒你家公子,他马上就要升任将军了,还是多为自己的前程想想。” 罗三郎颤抖着把身上那套大隋右祤卫的战衣月兑了,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方解一刀敲在罗三郎的后脑勺将其击晕,然后手脚麻利的将自己衣服换了。换好之后,先一刀割掉了罗三郎的耳朵,再一刀挑断了罗三郎右臂的手筋。剧痛让罗三郎醒来,然后忍不住发出哀嚎。 “滚!” 他冷声骂了一个字,然后翻身跃上一匹战马冲了出去。 在罗三郎的视线里,那个恶魔逐渐消失。 ; 第七十八章 肥球 (求恩赐收藏) 第七十八章肥球 罗三郎都不太记得他是怎么回到自己人身边的,他尽力避开所有人,忍着疼,忍着屈辱,忍着想嚎啕大哭仰天大骂的冲动。在军营里,他扒下来一具尸体上的衣服胡乱穿在身上,因为右手已经废了,所以穿衣服对他来说也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 然后他用布条缠住头,带上皮盔。 幸好还有战马。 他没敢直接去见罗文,他先是找到了罗二郎。 罗二郎不是他的亲哥哥,他们这些包衣奴没有自己的名字,家主赏什么名字就是什么,他叫罗三郎,是因为他在这群包衣奴中论年纪排第三。罗二郎看到摘掉头盔的罗三郎吓了一跳,随即眼神里冒出来一股能杀人的火。 “我先带人回去处理尸体,那小子有一句话没说错,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不能为少爷添乱,万一影响了少爷的前程咱们也跟着完蛋。少爷正在面圣,没办法禀告他了。你先休息,找人包扎伤口。我带人去,等我回来再说。” 罗三郎也没别的主意,只好先找地方躲起来让人给他重新敷上伤药包扎。 罗二郎带着其他家奴赶回去处理尸体和那军营里留下的痕迹,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暴露出来。一旦被别人知道的话,尤其是今儿落了下风的虞啸和李伏波若是知道,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事捅出去。 他们罗公子倒了臭了,那两个人受益最大。而且论家族势力,虞家也好,李家也好,对罗家都没什么忌惮。 还有就是,如果这件事被大将军罗耀知道的话,以罗二郎对大将军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和那些家奴们会是个什么下场。大将军为人肃正严苛,即便是对家中奴仆也用军律约束。少爷怎么做错大将军最多骂一顿,打一顿,还能如何?可他们这些没地位的奴才,比狗命还贱。 就在罗二郎心事沉重的带着人赶回那军营收拾残局的时候,杀了十几个人却平静的好像只是折了支花捉了只蚂蚱的方解正在想自己的退路。杀人于他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恐惧和抵触,之所以说折了支花捉了只蚂蚱,是因为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不值一提。但这两件很小的事,都能让人有些开心。 杀了要杀自己的人,难免会有些开心。 骑马狂奔的方解到了土城不远处,把战马丢在林子里,然后借着地形和荒草的掩护,猫着腰压低身子冲到土城外面。战斗已经结束,没有人再注意外面是否还有人想偷偷进来。土城里的士兵正在整顿队伍,两千多右祤卫的士兵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即将撤离,返回他们在帝都的驻地。 方解贴着土城的城门往里面看了看,发现城内的队伍已经在聚拢。他小心翼翼的探视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注意这边,随即一闪身钻进土城。 他刚要往人群那边潜过去,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道:“站住!” 方解下意识的顿住脚步,手放在距离腰畔横刀很近的位置上。然后他慢慢转身,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个有些发胖的校尉,从一堵土墙后面走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瞪着方解问道:“你是哪个队的,怎么到处乱跑?一会儿队伍就要开拔回营,到时候把你自己丢在这再想回都回不去!” 方解刚要编个谎话,那个胖校尉又问道:“憋不住了,撒尿?” “嗯嗯嗯” 方解使劲点头。 “滚回去入列!你鬼鬼祟祟的冒出来吓了老子一跳,尿一半差一点憋回去!妈的……本来就逆风尿了一裤子了……” 胖校尉摆了摆手,表情微怒。 方解连忙道歉,然后如蒙大赦一般一口气跑向队伍集结那边。他也没时间去理会那么多了,把头顶上的皮盔往下压了压,然后低着头钻进队伍里,找了个位置站好。那胖校尉整理好了衣服,扫了一眼没注意到刚才那小兵跑哪儿去了,他也没在意,和几个校尉商议了一下随即向别将禀报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领兵的别将嗯了一声,摆了摆吩咐道:“大将军军令,土城防御的任务完了即刻开拔回大营。各团校尉校对人数,别少了人。” 听到这句话方解心里一惊,唯恐几个校尉挨着个的点名。可没想到那几个校尉根本就没点人数,象征性的走了一圈随即宣布队伍起行。方解在心里松了口气,心说多谢诸位校尉大人犯懒。 可他后来一想这不是那几个校尉犯懒,而是因为大隋的战兵素质极强。清点人数不过是例行公事,根本不用特别在意。那些校尉和那个别将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的队伍会不会少人,惯性思维下,他们更不会注意队伍里多了一个人。这是自信,也是对手下士兵们的信任。 从演武场走到帝都,最少需要一个多时辰。进入帝都再走到右骁卫的大营,最少还要一个多时辰。所以领兵的别将也不敢耽搁,唯恐到了天黑长安城门关闭。队伍很快起行,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前进发。 …… …… 一路上一直低着头跟着队伍跑,方解的脑子里把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过滤了一遍。将他引到演武场来的那几个人,说不得真的是兵部的官差不是假扮的。而他们没用兵部的马车,正是怕在别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说,想要杀自己的人肯定是兵部的人。 可他到了长安之后,根本就没得罪过兵部的人啊? 去兵部衙门办理手续的时候,他是陪着小心带着谦卑。虽然没有塞进去一个铜钱,倒也没受什么刁难。边军举荐的信核实之后用上了兵部印章,很顺利的就拿到了兵部的勘核。方解知道,肯定是卓先生帮了忙。 正因为如此,他说什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兵部会有人要治他于死地。他只进过兵部衙门一次,之后和兵部的人再无来往。而且有卓先生从中帮忙,那些兵部的官员不应该难为他才对。 一路小跑一路想。 方解还是理不出多少头绪,可以确定的两件事,其一,自己到了帝都之后没得罪过人。其二,如果非要和兵部的人扯上瓜葛,那么肯定和樊固的事月兑不了关系。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解心念一动,心说难道和死在樊固的那些兵部官差有关系?难道兵部的人查到了自己杀人的事? 心神一凛。 方解知道自己在帝都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方解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楚。兵部的人想杀自己,但因为有卓先生,或是其他什么缘故,以至于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下手,甚至不敢夺了自己参加演武院考试的资格,只好在背地里做手脚。 将他引入演武场,借刀杀人。 毫无疑问,罗文就是兵部的人借到的一柄锋利之极的刀子。若不是方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信罗文,不然真没准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以他对那些世家子弟的了解,他知道罗文在夺得头名之后必然容不得自己。 攻破土城必须联合另外两个人的办法是方解想到的,罗文依靠着这个上位,这件事他决不允许传出去,所以他肯定要杀方解。方解在给罗文出主意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层。世家之人,从来不会在乎一个无名小卒的死活。 尤其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小卒。 罗文带兵离开之后,方解就开始布置。军营里不缺武器,用这些武器杀人对方解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再仔细一些的事也推测不出来了。他停住这个方向的考虑,开始计算着如何月兑身。 半路上都随时有可能被人认出来他不是右骁卫的兵,更何况回到大营?只怕进了大营各队士兵返回自己的帐篷,方解立刻就无可遁形。所以想要月兑身,就只能在回长安城的半路上想办法。 方解开始故意减慢速度,不会慢的非常离谱。而是缓缓的减慢,让后面的人逐渐超越自己。这个过程很慢,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成功的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不得不说的是,右骁卫的士兵素质极好,就这样一路跑着,出去近十里路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因为累而掉队。 当然,方解是肯定要掉队的。 队伍又向前急行军五里之后,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刻意坠在最后面的方解。他开始跑偏,到了官道一侧的时候迅速扎进路边深沟的草丛里。为了排除积水,官道两侧都要挖出来沟壑。正是草浓的时候,方解滚下去之后找个最茂盛处迅速钻了进去。 透过草丛,见队伍渐行渐远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掉队,方解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然后躺在软软的草上使劲舒展了一体。 触碰到了右臂伤口,很疼。 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进城之前沐小腰对他说的话:“老瘸子的实力我看不出来,但我知道他必然是善用左手的。他左手劲气流动远强于右手,如果万一要对付他你要小心他的左手。” 方解喜欢用刀,所以他也看得出来老瘸子左手掌心里的刀茧。 但方解不会告诉任何人,断右臂,可绝不仅仅是为了练老瘸子的左手一式刀。 …… …… 方解在草丛里一直等到右骁卫的队伍消失在视线里才敢站起来,看了看身上这身右骁卫的战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就在他有些发愁该怎么进长安的时候,忽然看见官道上浩浩荡荡又来了一队人马。他连忙躲藏在暗处,唯恐是朝廷的某位大人物从演武场返回城内。等那支队伍到了近处他才稍微安心一些,那一连串六七辆马车百十人的队伍看样子不是官府的人。 打头的是十几个骑高头大马的人,没穿官服,但鲜衣怒马颇有气势。因为大隋缺马,能骑着高头大马的即便不是官军或是官府的人,也一定有朝廷背景。因为一般的富商,绝不敢这么招摇。 躲在草丛里的方解没敢动,等马车到了跟前就注意到了上面插着的一面天蓝色旗子。每辆马车上都有,上面绣着一行红色大字。 货通天下 方解心里一动,随即忍不住笑了笑。敢这打出旗子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商行,竟然这么大的口气! 货通天下,这四个字拉风到了极致。 就在他有些嘲讽的目光落在那旗子上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异样。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握住了横刀的刀柄,侧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个胖的几乎都已经成了球的中年男人。 这个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前心后背却都被汗水浸透的胖子正一脸诧异的盯着他。 太突兀,这个胖子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方解身边不足一米的地方! 方解毫不怀疑,如果这个肥球想杀自己,自己在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紧跟着,方解就被自己看清楚的一幕惊的瞪圆了眼睛。 那肥球蹲在他身边,蹲在一棵野草的叶片上。 野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那肥球随着野草轻轻摆动! 大犬是轻功高手,可大犬的轻功如果和这个肥球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么重的身子蹲在一片草叶上,而且竟然还能随风摆动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方解忍不住往后爬在退出去,瞪着那胖子问:“鬼?” 在任何人的常识里,人都做不到这样。鬼才能,比落叶还要轻。 ; 第八十一章 她会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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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又怎是偶遇之邀?罗蔚然的话虽然不多,但方解从中确实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当然,他所推想到的东西无法去证实,他也没有理由觉着自己想到的东西@@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机锋 @@第一百八十八章打机锋为了能欣赏到外面舞台上息大家的流花水袖,雅间的门并没有关闭。一楼大堂中间的舞台几乎与二楼等高,所以一楼二楼三楼的人都能很舒服的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雪道独行 长安多命案 @@第一百九十三章雪道独行长安多命案从太极宫出来之后方解并没有乘坐穿城马车回去,而是迎着雪花在大街上缓步而行。没出宫城的时候雪才在地上铺满一层白,转过两@@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山上的那些人 @@ps:新的一周各种掉榜,请求火力支援。红票轰炸,点击齐射,后续支援要跟上!第一百九十四章那山上的那些人“四个人了。”方解微微皱眉,听丘余把话@@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院长的桌子和亲王的宝甲 @@第一百九十五章院长的桌子和亲王的宝甲牛淼死了。两天之内死去的第五个演武院学生,就在方解他们离开牛慧伦大学士府邸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大内侍卫处的人就@@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挡杀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挡杀心怡亲王的王府大院在西二条大街上,距离演武院所在隔着三分之一的长安城。这座王府的规模也不是很恢弘,他是已经被分封出去的亲王,按规格@@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除夕宴言 @@第二百零一章除夕宴言厮杀整整进行了一夜,当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爬过狼乳山的时候,厮杀终于停了下来,大胜的隋军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清点伤亡。开战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不速之客 @@求红票第二百零二章不速之客卓布衣看了一眼那个在皇帝面前慷慨陈词的少年,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这少年之前说过,这个时候自然要捡着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花团@@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他的眼睛特别好 他的眼睛也特别好 @@第二百零三章他的眼睛特别好他的眼睛也特别好房间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坐在屋子里的人全身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和黑夜融为一体,他闭着眼,呼吸稍微有些@@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黑夜三瓣莲 倾扇入九品 @@(感谢苍白的打赏,另外准备好明天的红票了吗?)第二百零四章黑夜三瓣莲倾扇入九品裹在斗篷里的男人撞破了窗子从屋子里跃了出去,迎接他的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光天化日杀人 @@第二百零九章光天化日杀人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怡亲王府里这楼船之妙,这船虽然只有三层,但建造的规格与一般楼船不同,三层,顶的上水师艨艟战舰五层楼船那么高@@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兄弟局 @@第二百一十章兄弟局当方解看到这柄名为朝露的直刀的时候,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之前对那短铳的注意力完全被这柄直刀吸引过来,眼神炙热。怡亲王杨胤一直看着方@@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试探你试探他试探我 步步惊心 @@(红票能不能砸的啪啪响?)第二百一十一章试探你试探他试探我步步惊心怡亲王杨胤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对蒙元之战到底是对还是错?这话若是传出去@@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令人心忧 @@第二百一十二章令人心忧方解回到散金候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车在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方解发现侯府与平时有些不同,院子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和平日里的寂@@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草原狼 @@第二百一十七章草原狼第二天一早,十四个人组成的队伍离开了长安城,出城的人一般不会接受检查,所以带着兵器装作行商的大犬他们出城门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两个要证明自己的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两个要证明自己的人演武院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守门的士兵一如往常的看到了那个和和气气的小方大人。他们对这个如今在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战局中的局 @@第二百一十九章战局中的局左领军卫大将军裴欢的人马一直负责督押后队,算上从各地调来的队伍,如今他麾下的兵力超过十万,虽然比起冲在最前面的右骁卫大将军李@@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突如其来 @@第二百二十章突如其来转眼演武院的十五天休课就宣告结束,没有再发生命案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从第一起命案发生到最后一起,前后死了七个人,按照@@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朝露刀与傀儡兵 @@第二百二十五章朝露刀与傀儡兵太阳西沉的时候,方解离开藏书楼,出门之际习惯性的对老人笑了笑,然后走出这座装满了书籍的木楼。演武院早已经下课,学生们三三@@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露怯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诗诗,堕落之人生,tangguoguo,莫小瑞,胖河马,中国黑炮,笑笑亲爸爸,治感冒不用要,zhang196910,烂泥猪,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上不上? @@ps:章节最后的问题,请在书评区回答第二百二十七章上不上?样貌秀美可人的清倌人蹲下来要为方解月兑了靴子,方解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躲闪。但他@@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对自己你可足够冷硬? @@第二百二十八章对自己你可足够冷硬?庄蝶是个尚未开-苞清倌人,如果不上的话今晚上的事自然要穿帮。若是上了,方解心里那关却又是不太好过。所以坐在床边的方@@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筹谋东暖阁 @@第二百三十三章筹谋东暖阁陛下的旨意在二月初一这天终于在朝堂上正式宣读,定于二月十二大军开拔奔赴西北战场。日子和之前传言的二月初八稍有偏差,但领兵的大@@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不对 @@(你们支持的猛烈些,我看看还能保持三更几天!)第二百三十四章人不对当红袖招的小当家看到跟在方解身后走进来的庄蝶,她眼神里的敌视竟然比沉倾扇还要浓@@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的很高 @@第二百三十五章真的很高松柏楼是长安城里的老字号,这家酒楼的老板背景很深,据说和朝中某位大人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里经常能看到绘着各豪门标示的马@@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武当山的道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武当山的道人方解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嘿嘿傻笑的黑小子燕狂,然后不住的摇头叹气。为了让这家伙看起来顺眼些正常些,方解特意让他换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在黑暗中挣扎 @@感谢剑气双双,银针,飞翔的肥企鹅,jacky22的打赏。第二百四十一章在黑暗中挣扎墨万物冷冷的看着面前那神态倨傲,甚至可以说有些癫狂的年轻男子。@@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不能动 @@第二百四十二章他不能动方恨水将嘴里嚼烂了的肉咽了下去,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他看着还在挥舞着唯一能动手臂的墨万物,眼神中竟然生出些许怜悯。他坐在地上,背@@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欲行险 @@第一百四十三章欲行险方恨水说到得意处,眼神里又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狠戾。他慢慢的低下头看向墨万物,很认真的问:“我原来一点都不笨,竟然在最后的时候发现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二月十一 @@第二百四十四章二月十一怡亲王府杨胤回头看了秦六七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庄蝶得来的消息准确?”秦六七低声道:“是她在方解房间找到的,方解是从@@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四十九章 哪儿去了? @@ps:新的一周也是新的一个月,求火力支持。第二百四十九章哪儿去了?莫洗刀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商人怎么能有这样的修为!他在蛇卫也能知道不少秘闻,@@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五十章 你刚死了爹? @@第二百五十章你刚死了爹?一直到快到正午的时候早朝还没有结束,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从清早到现在大人们早已经饥肠辘辘,而其中一部分又担@@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来混太难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出来混太难了这个来自东瀛的剑客一直跟着东楚的商船到了大隋,因为东楚的商船要走许多地方,他从自己的国家到达大隋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所以@@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来咬我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来咬我啊方解看着那些管事们说我是不是很厉害的时候,才真的是有些许得意。那个老者不知是谁不知来处,万一是个有八品甚至就九品修为的变态方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该死 @@第二百五十七章他该死眼看着方解就要转身离开,想到自己若是落入大内侍卫处手里绝没有好下场的方恨水沙哑着嗓子哀求:“别走……只要你保证我不死,我肯定对你@@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相逢 @@(如果一周之内收藏破万我就爆更,还差一千六,看你们的了,我大不了一天一夜不睡码字。)第二百五十八章相逢大内侍卫处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领队的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五十九章 等待 @@第二百五十九章等待怡亲王府秦六七小心翼翼的看了怡亲王一眼,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看今天的局面,皇帝应该是有所警觉了,明天的事……属@@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六十章 原来如此 @@第二百六十章原来如此太极宫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方解和沉倾扇沐小腰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发现当值的护卫并没有增加,来回巡视的飞鱼袍数量一如往常。方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 长安城中皆是局 @@第二百六十五章长安城中皆是局皇帝的御辇从大街上经过的时候,沿途的百姓们纷纷叩拜。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皇帝,尊敬杨氏皇族。若是没有杨家人在一百多年前统@@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隋的明王 @@第二百六十六章大隋的明王在点将台正对着广场的这一面,最靠近点将台站着的是两列金瓜武士。他们都是自禁军中挑选出来身材魁梧高大之人,其实就是仪仗兵。不过@@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刺杀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刺杀来了歌舞行的姑娘们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舞姿展现到最美。她们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希望可以好好表现自己,换一个半生无忧。虽然这只是她们@@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六十八章 江湖事江湖人办 @@第二百六十八章江湖事江湖人办大旗,长槊,短弩。近百件明器暗器暴雨一样迅疾的砸向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即将到皇帝身前的时候尤其显得密集起来。而皇帝,@@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断流 @@(停电才来,所以更新的晚了些。)第二百七十三章断流已经从点将台下面走出来的皇帝看起来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难免紧张了一下。那两个变态老道人突然@@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老人妇人孩子 @@ps:小额打赏在书评区不显示,那我就在这里感谢大家。对于我来说,一百****币的打赏也是对我作品的赞美。(感谢:烟织成诗.浮沉男子.警醒雨夜.眼神杀@@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七十五章 落幕之前 @@第二百七十五章落幕之前秦六七手下的人折了不少,却依然没能闯进太子东宫。昨日他就在慈寿宫的人协助下,带着人潜伏在宫城里只等今日做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要做大神官 @@第二百七十六章我要做大神官怡亲王府那个站在河道里的老者一手抵着的大船,大船便不能再动。一手指向一里之外的萧真人,萧真人便不能再动。拦住大船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程 @@第二百八十一章新程木三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跟在方解身后,他竟是比方解笑的还要开心些。托盘里一身簇新的子爵冠服,还有正五品游骑将军的令牌。这是皇帝的赏赐,@@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争不通 @@第二百八十二章不争不通门口没了卖热汤面的老王,方解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些不适应。再找一个物美价廉且人也顺眼的地方吃饭,不容易。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老王竟然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八十三章 能不能少杀些? @@第二百八十三章能不能少杀些?方解和卓布衣将喝醉了酒的陈哼陈哈背回铺子里安顿好,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即笑了笑。走到后面小院子里坐下来,方解沏了一壶茶给卓布@@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八十四章 登门送礼 @@第二百八十四章登门送礼方解这些日子有些无所事事,除了每天去演武院和教授丘余学习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可做。怡亲王的案子之后第四天,铺子里忽然来了客人。来人@@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两次一箭双雕 @@第二百八十九章两次一箭双雕太极宫东暖阁外面空地两侧,是一排看起来和太极宫的整体风格一点儿也不搭调的建筑。这是五间瓦房,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倒是也不怎@@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九十章 黄门侍郎的话 @@(感谢细雨笑嫣然.长发vs如雪.鹅头红.火笑.花开了呀.半月如弦.妖怪罗格.等释般的默然的打赏,多谢!)第二百九十章黄门侍郎的话方解认识裴衍,也@@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久不见 @@第二百九十一章好久不见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就光数数一二品的大员不算封疆大吏不算勋爵,只说朝廷里就有十来个,但真正能成为皇帝心月复的朝臣,只是方解面前这个@@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九十二章 懂你的意思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懂你的意思了皇帝显然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最疼爱的孩子便是长公主和太子殿下。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嫡庶之分看的很重,皇帝也不例外。@@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九十七章 祝你好运 @@第二百九十七章祝你好运方解不知道庄蝶是怎么离开自己视线的,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押送犯人的队伍已经过去了挺远。他往人群中寻找,却哪里还能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浴室凝香 @@第二百九十八章浴室凝香方解离开东十八街的时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百姓们在议论着菜市口的血流成河。两千多颗人头就那么被一刀接着一刀的剁了下来,西瓜一样大@@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二百九十九章 剑谱 @@第二百九十九章剑谱沐小腰的身子随着每一次撞击而前后晃动着,她那双修长结实的美腿依然绷得很紧。来自身后的冲刺让她有些意乱神迷,虽然这是她初次品尝这种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章 又一件好事 @@第三百章又一件好事三月二十,距离怡亲王造反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长安城里菜市口每天都会处斩一批囚犯,多的时候上千人,少的时候也有几百人。等到派方解去西南@@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零五章 梦里梦外 @@第三百零五章梦里梦外钦差的队伍出行,沿途官府自然要盛情款待。一开始地方上的官员还颇为收敛,毕竟怡亲王叛乱的事才过去,谁也不敢大张旗鼓。但出了京畿道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零六章 你到底是谁 @@第三百零六章你到底是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鸥此时的表情就好像看见恶鬼一样,当他看清了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那个人竟然是方解的时候,他心里的绝望@@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零七章 入土为安 @@第三百零七章入土为安方解的匕首就停留在陆鸥心口外一寸的地方,他的手是如此的稳定。匕首停在半空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就好像刀柄是插在一块岩石里一样。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零八章 暗侍卫 @@第三百零八章暗侍卫方解看着面前这座新起来的坟包,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你希望有来生可以找我报仇,我希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在我亲手杀了的人面前说这话@@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一十三章 看他是什么态度 @@第三百一十三章看他是什么态度方解上马车之前看了黑小子燕狂一眼,却没有问什么。但燕狂显然明白了方解眼神里的含义,所以摇了摇头。陈哼和陈哈回来之后说没有@@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过大山渡大江 @@(为了感谢悍卒的状元打赏,为了感谢诸位的打赏和月票支持,今天加更,不会少于五更!请支持争霸天下订阅,拜谢!)第三百一十四章过大山渡大江芒砀山东西@@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一十五章 离火 @@(求订阅)第三百一十五章离火大船横渡长江,方解站在船头看着下面被船头切开的波浪心情依然没有平静下来。之前在开山台上那莫名其妙的幻觉让他心里一直有@@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一十六章 求个方便 @@第三百一十六章求个方便离火的修为是他的哥哥离难亲自指点的,这个人的悟性很强,再加上有一个九品强者倾尽全力的教导,进境自然不慢。在苏不畏手下暗侍卫当中@@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错了 @@(看到所有作者都在拼更新求月票,让我一阵阵的歉疚。等过几天我恢复些,也不求月票,就为了大家的支持再爆一次。没有什么月票多少加更订阅多少加更的要求,只是想@@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这里好多门 @@(求订阅)第三百二十二章这里好多门为了彻底控制住萧一九,最初的时候除了用巨型锁链缠绕其身,用锁链上的铁钩勾住其骨之外,还用一百二十八根金针封住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眸刃盘旋 杨柳新枝 @@(昨晚狂风暴雨随即停电,我以为今天来不了,没想到十二点之前来电让我很惊喜啊,更新送上,另外求订阅。)第三百二十三章眸刃盘旋杨柳新枝大内侍卫处密牢@@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要去看看 @@(投了月票的朋友,我在上架感言中列举了名字表示感谢!希望我的更新能换来您的一个订阅,真诚的感激你们。)第三百二十四章我要去看看大内侍卫处地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二十九章 去吧我的孩子们 @@(让订阅来的更猛烈些吧,在存稿噢。另外,红票什么的还是要投的啊。)第三百二十九章去吧我的孩子们叶近南从感慨中收回思绪,对方解笑了笑道:“西南之地@@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八百三十章 聂小菊的针线活 @@(求订阅,需要感谢的投了月票的朋友已经在上架感言中列举了名字感谢,谢谢你们!)第八百三十章聂小菊的针线活安来县的县城是大隋灭商之后重新修缮的,当@@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小题大做 @@第三百三十一章小题大做刺客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不能说其中没有一个懂拳脚功夫,但可以肯定的说其中一个三品以上修为的都找不出来。这样的人除非来成千上万,@@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三万六千颗 @@(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往往是这样想的要订阅也要红票月票!)第三百三十二章三万六千颗下西南之前还有路上方解想过不少次如何和罗耀会面,想过第@@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你自己看着办吧罗文的住处也是一座三层高脚楼,就在罗耀那座高脚楼的正对面,一个在小湖东一个在小湖西。从外观上这两座高脚楼几乎没有区别,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三十八章 野心 @@(求订阅)第三百三十八章野心方解从和兴楼回来的时候大街上已经看不到有别的行人,月亮挂的很高但却分外的亮。月色洒下让夜晚看起来并没有那种让人害怕的@@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可怜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可怜人听到野心这句话的时候方解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注视着那个冷傲男人离去的背影,而说这句话的罗耀没有回头。“男人自然要有野心,没@@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四十章 兄弟 @@第三百四十章兄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北方的百姓们中开始流传关于西北战败的事。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西北三道尽失……当这消息开始在京畿道的百姓中开始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夫人有请 @@第三百四十五章夫人有请方解离开长安之前特意去见过吴一道,他确信到了雍州之后自己手下的人立刻就会被罗耀的人看的死死的,而他安排大犬他们十几个人在暗中要@@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夫人的笑容 @@(不知何故要停电两天,晚上七点多才来电赶紧码字,幸好有昨天有写出来的半章,今晚争取再码两章,尽力做到明天不断更。)第三百四十六章夫人的笑容大将军@@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四十七章 那些娃娃 @@第三百四十七章那些女圭女圭楚氏无论是笑还是为方解夹菜,都显得有些生硬,从这一点方解就能看得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这样相处过,包括和她的儿子罗文也一样。@@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变态的沧蛮山 @@第三百四十八章变态的沧蛮山沧蛮山上多奇峻险要之处,这山中风景也绮丽多姿。半山腰以下绿木成荫,山顶上却是白雪皑皑。这山上有不少小的纥族部落散居在丛林深@@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有客到 @@第三百五十三章有客到方解一个人再想轻松回到鹿猴洞里就不是件容易事了,没有人帮忙他很难做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些甲士身后。就在他顺着石壁爬下来刚要到之前@@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五十四章 退路在何处 @@第三百五十四章退路在何处方解听到崔中振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种伤感,脑子里一瞬间就回想起崔略商在离开长安的时候那萧索的背影。因为一张肯定不会是真@@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五十五章 态度! @@第三百五十五章态度!方解两次动念直接去找罗耀摊牌,都在同一天。从沧蛮山回来之后确定了罗耀就是当年安排一切的人,他和沐小腰沉倾扇说干脆直接去找罗耀问清@@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超过四个 @@第三百五十六章不超过四个血顺着朝露刀滴滴答答的落在书房的木质地板上,很快就积了一汪。朝露刀自身有寒气外冒滴血不沾,刀身上血液流过的地方有一层浅浅的痕@@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打到死 @@第三百六十一章打到死方解将山字营建制打乱,这让雷虎等人越发不满起来。一千二百名战兵,方解挑出来五十个亲兵,又挑出二十名射艺不俗的弓箭手和八十名朴刀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六十二章 畏罪自杀 @@(求订阅,另外获奖名单会在下周公布出来。)第三百六十二章畏罪自杀“将军……”见方解真的下了杀手,雷虎硬着头皮抱拳道:“将军明鉴,昨日他们几个@@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吓你一跳 @@第三百六十三章吓你一跳方解一夜之间将山字营的旅率以上军官杀了一小半,却没有从自己带来的人中选人补上,而是史无前例的让所有战兵投票选举,空缺出来的三个@@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点意思 @@第三百六十四章有点意思方解从山字营回来之后因为实在有些累把自己仍在床上就不想动了,沐小腰哄孩子一样把他拉起来月兑了衣服伺候着洗了澡。“大犬他们联络@@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说真相 三 @@(那个我要出尔反尔了,老在这月票榜第二十一的位置上很难受的啊。月票进前二十,月底最后一天爆个五章?)第三百六十九章说真相(三)方解的@@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章 说真相 四 @@(月票前二十,月底爆五更)第三百七十章说真相(四)叶近南的盾阵一直向前挤,弓箭手的打击果然没有什么作用。这种比试,包住的羽箭毫无作用。雨点一样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说真相 五 @@(进了前二十,还不稳固啊随时有被爆菊的危险,这两天和了了还有步行换姿势很频繁,咱们不能当受对不?)第三百七十一章说真相(五)方解带着十@@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说真相 六 @@(这个月还有两天,最后时刻求月票有点恬不知耻了,但还是希望能往上爬一爬,多谢!)第三百七十二章说真相(六)竹林里很凉爽,虽然风打不透如此密集的青@@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博赤 @@(三更,求月票)第三百七十六章博赤这次到沧蛮山的速度更快,方解他们将战马在山下藏好,然后步行上山。有大犬在,丝毫都不必担心半路上会躲不过什么猛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七章 见到了它 @@(第四更,最后一天了,咱们虽然起步的晚,昨天才开始准备冲击月票榜,但这没什么,给事营不过八百人,照样天下无双!)第三百七十七章见到了它方解看到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才是真相! @@(这么久,终于揭开一半的秘密了,那么月票就投过来吧。)第三百七十八章这才是真相!博赤回忆了一会儿后说道:“那是一口很奇特的棺材,奇寒无比。尸体在@@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这个东西叫嘭嘭嘭 @@(第六更,十一点了,剩下的一个小时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只能靠你们了!属于咱们的第一次拼争,再有一个小时画上句号。虽然咱们只有两天时间,但我坚信足够了。打@@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八十三章 北上之前 @@第三百八十三章北上之前吴隐玉离开雍州,方解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初到长安城的时候方解举步维艰之际,是吴一道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当时吴一道为什么帮他,方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八十四章 助你大成 @@第三百八十四章助你大成几天之前,雍州南大营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尽数开拔,就驻扎在雍州城外五里。布置在南疆一线的十几万大军抽调一半,五万人赶赴雍州汇合,四@@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八十五章 长生之秘! @@第三百八十五章长生之秘!罗文往后退了几步,戒备的看着释源:“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释源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道:“你不必对我保持这样@@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看破不说破 @@(今天订阅了吗?)第三百八十六章看破不说破青竹林随着风起伏,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虽然竹林在动,但这样青翠幽雅的景色依然会让人心中安宁。@@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就是个猪猡 @@第三百九十一章你就是个猪猡当杨胤得知皇帝答应见自己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求狱卒打来一盆水。他先是用手指蘸水,将头发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然后从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九十二章 绳在人在 @@(这个月打赏光秃秃的,赏点?)第三百九十二章绳在人在前几天又下了雨,黄牛河的水道看起来又宽了些,幸好大隋在河工治理上下了大力气,几条大河的堤防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九十三章 铁嘴钢牙 @@第三百九十三章铁嘴钢牙天气有些闷,似乎是又要下雨似的。趴伏在草丛里已经超过一夜半天,身上绑着一丛野草的方解就好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幸好这一天太阳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剑客 @@第三百九十四章三剑客方解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牙齿都是酸麻酸麻的。他已经看出仲伯的异样,所以心里忍不住舒了口气。幸好……如果仲伯还是正常人,此@@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三百九十九章 桥在那里 路在哪里? @@第三百九十九章桥在那里路在哪里?刘阔是当年伐商的时候就跟着罗耀的老人了,对于这种渡河战丝毫也不陌生。他站在岸边看着方解斩了对方的将旗,忍不住心里叫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四百章 计划之外的交锋 @@第四百章计划之外的交锋就算再强大的修行者,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改变一场战争。卓布衣的修为足够强大,沉倾扇的剑气足够凌厉,可在黄牛河北岸,一个战斗力很烂的@@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四百零一章 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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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带血的走下去 第四百九十二章一路带血的走下去 二十几个佛宗弟子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那只凭空出现的大脚直接踩进了地里,这一式小登临让后面的佛宗弟子惊讶的目瞪口呆,可还没等他们从惊讶中平静下来,那个穿着黑色道袍的胖子伸出中指比划了一下,说了一句操翻。 然后那二十几个弟子的头颅就爆了,血雾纷飞。 盘膝坐在辇上的那个红袍年轻僧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微微皱眉,紧跟着脸色一变,身形突兀的消失,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一根巨大的手指从辇后戳了过来,轰的一声将那辇撞了个稀碎。 抬着辇的十几个蓝袍僧人被劲气撞的七零八落,四个白袍僧人也在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十几米外,这四个人伸出手搭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座椅,那个红袍年轻僧人就坐在上面,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项青牛。 “汉人,你是隋国道宗中人?” 他说的是汉人的语言,嗓音很清澈悦耳。 项青牛往前走了几步,提了提有些往下滑的金色束带微微昂着下颌:“你先报个名字,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红袍年轻僧人抿嘴笑了笑,大家闺秀一样。 项青牛却恶心的想吐,在他看来男人举动像娘们就算长的再标志漂亮也令人作呕。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而你是谁我很快就会知道。擒下你之后送回大雪山戒律院,没人能熬过那些手段。” 红袍年轻僧人伸手指了指项青牛:“如果你们不能将他擒住,那么你们就去死好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完全不把那些僧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拿下他!” 一个白袍僧人怒喝一声。 剩下的所有黄衫僧人往前挤压,很快形成了一个圆阵将项青牛包裹在中间。项青牛一只手扶着金色束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然后笑着自语道:“怪不得二师兄这么喜欢在西北停留,原来杀佛宗的人这么舒畅。” 他看都不看那些黄衫僧人,昂着下颌问那个红袍年轻僧人:“问你件事,前阵子有没有一个从中原来的老人杀上大雪山?” 听到这句话,那个年轻僧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一下:“你认识那个大魔?” 他问。 “魔你-妈-了-个-逼! 项青牛极粗暴粗俗的骂了一句:“看来你是知道的。赶紧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 “死了” 红袍年轻僧人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看着项青牛认真的说道:“所有敢触犯我佛宗威严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入轮回,承受诸般煎熬,无穷无尽。你刚才杀我佛宗弟子,也会一样的下场。” “威胁人的都是弱者,强者善于直接扇耳光。” 项青牛冷笑了一声,眼神扫过那些围着的黄衫僧人语带怜悯的说道:“你们不怕死?” “拿下他!” 之前下令的白袍僧人怒道:“这是从中原妖魔横生之地来的,刚才的狠辣手段你们也看见了。这样的妖魔若是不擒住就会为祸人间,佛宗弟子身系天下苍生,怎么能不尽心尽力降妖伏魔?”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愣住。因为他嘴里所说的那个妖魔没给他啰嗦下去的机会。 “大登临!” 项青牛低低说了三个字,所有僧人都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紧张的戒备着那只刚刚将二十几个僧人踩进地里的大脚再次出现,可他们仰着头等着却没有任何发现,就在他们忍不住要舒一口气的时候,地面忽然轰的一声往下沉了下去,方圆五十米内,就连那个红袍年轻僧人所在的位置都包括在内,地面骤然下沉。一片浓烈的烟尘冒了起来。 陈哼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本来叼着的毛毛草掉了下去:“哎呀……小哈,这个胖子原来这么能打。” 陈哈也同样的惊讶,他揉了揉眼睛道:“真没看出来,我以为他就会欺负那两个小道童来的。” 尘烟逐渐散去之后,一幅壮观的画面呈现在陈氏兄弟面前。他们忍不住站了起来,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心里的震撼。 一个长超过五十米的巨大脚印出现,这个脚印所在的地面下沉了足有半米! 这个脚印之内,那些黄衫僧人一个不剩全都被挤压成了肉泥。 他们死的彻彻底底。甚至已经连尸首都看不清楚,非但是血肉被挤压成泥,便是骨头都碎成了粉。超过六十个僧人,就这样被一式大登临灭掉。这样的威势,已经超乎了平常人的想象力。 陈哼看着远处那个提着金色束带的胖子,咽了口吐沫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项青牛回头淡淡道:“杀人,从出了关开始杀,不会留一丝一毫的情面。二师兄如此,大师兄应是如此,我也当如此。师尊传我道心首推仁念,但道心已经动了杀意……” …… …… 小登临 大登临 道心杀意 道法凛然 只是那四个白袍僧人抬着红袍年轻僧人再一次避开,没有被这一式大登临压住。除了他们五个之外,便是那十几个蓝袍僧人也都死了。虽然他们修行远比黄衫僧要强,也只不过尸首看起来稍微完整而已。 红袍年轻僧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他从那四个人搭的手椅上下来缓步往前走。每走一步,便有枯荣。他的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有绿色的小草迅速的从干硬的地面下冒出来,等他的脚离开之后,那些小草立刻枯萎干黄。这些草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让那个年轻僧人的赤脚不会沾染尘土,所以一生极为短暂。 年轻僧人朝着项青牛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一直以为东方妖魔地出不了太多惊采绝艳的大修行者,今日才知道是我眼界低了。明王曾说,光明普照的地方广袤无边,黑暗笼罩的地方也同样巨大,你们这些隋人的修行者从黑暗中走出来,虽然敢于踏入光明的寥寥无几,但每一个都令人刮目相看。” 项青牛撇了撇嘴:“光明黑暗……瞎-逼扯淡。” 从他遇见这些佛宗弟子开始,似乎变得越来越粗俗。 “但明王还说过……妖魔终究是妖魔,生于黑暗中,即便强大也只能生存于黑暗中。一旦走入光明最终也会被业火焚化。” 他抬起手指向项青牛:“你可认罪?” 他抬起手的那一刻。项青牛身边忽然出现了许许多多五彩缤纷的花朵,各种各样。这些花朵没有根茎没有叶片,一朵一朵漂浮在项青牛身体四周缓缓的旋转着。这场面看起来极美,若是有女子看到必然会惊喜莫名。但是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会杀人的花。 项青牛不是女人,也不怎么喜欢花。 于是他摇了摇头:“怪不得有人说过,你们佛宗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动不动给别人定罪,不管做什么龌龊事都先要摆出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样,就好像你们说的一切都是不可违逆的道理……” 他说话的时候双手往外一翻,然后便有漫天花雨飘落。 也不知道有多少道无形剑气澎湃而出。将每一朵花都斩为碎片。花有千万朵,剑气便有千万道。不多不少。 “西域的牧民之所以笃信你们讲出来的道理,是因为你们很强。可是在比你们还要强的人面前,你们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他也往前踏步,迎着那红袍年轻僧人。 “我的运气还真是好,才入草原就遇到一个传闻中的佛子。” 红袍年轻僧人神情一变:“你如何得知?” 项青牛却懒得回答:“既然佛子还有活着的,说明明王那个老东西还没到该死的时候,也好。我先把他的继承者宰一个,拎着你的人头去跟他讲道理怎么样?” “无礼!” 红袍年轻僧人显然动怒,双手合什:“金刚怒”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他的身体忽然起了变化。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拔高,只一个恍惚身形就比之前大了一倍,看起来,项青牛也就只到他腰间。这种变化若是常人看到,早已经吓得跪地磕头。 “怒个屁啊!” 项青牛骂了一句,依然是一手提着那因为肚子太大而不断下滑的金色束带。另一只手捏了一个印诀往前一指。一道剑气澎湃而出,狠狠的刺在那佛子的胸前。佛子身上的红袍已经被撑的裂开,碎布遮挡不住他已经变成了金属般颜色的肌肤。剑气撞在他胸口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居然没有将他胸膛破开。 “果然啊” 项青牛丝毫也没有意外:“佛子皆是金刚不坏之身,不过你这金刚不坏太丑了……” 他张开手心:“小周天” 三字一落,已经超过三米身高的佛子忽然身子一僵竟是再难往前迈步。他只来得及诧异了一下,身子忽然不受控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着往前急冲,眼看着那庞大的身躯就要撞在项青牛身上的时候,这吸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磅礴雄浑的斥力重重的撞在他胸口。这一下的力度之大,竟是连佛子金刚身都有些承受不住。 不等佛子运内劲挣月兑束缚,那股吸力再次出现,被狠狠砸出去的巨大身躯滚着被吸了回来,然后再次被斥力轰飞了出去。如此三次,佛子金刚身上咔咔的传出响声,看他那金属色的肌肤上竟然出现了裂纹。 “很惊讶很震撼很害怕很不解?” 项青牛眯着眼睛问,此时的佛子哪里还有之前的傲意。 “你是佛子,高高在上。” 项青牛冷笑道:“我为道尊,你再高也在我脚下。” 他的手往前伸着,那具庞大的身躯再次被拉了回来:“我就不问你叫什么了,因为会有越来越多的佛宗之人死在我手里,你说了我也记不住。” 他将佛子吸回来,手掌心抵在坚硬的肌肉上:“佛宗号称有万法,明王号称一法通而万法通,你师尊没吹牛-逼,他确实万法融汇天下无双。但我师尊也教了我一样本事,叫做……一剑破万法。” 他掌心里之力向外一吐,那佛子再次被轰了出去。就在那巨大的身躯翻滚之际,剑意从天而落,无形却锋利,噗的一声将佛子的胸口撕开一条口子,那剑气却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一团光钻进佛子的身体里,下一秒,佛子的脸忽然一阵扭曲,紧跟着从嘴里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哀嚎。 “疼!” 数以千计的光芒从佛子体内一道一道的射出来,不断的撑破他的肌肉,只一瞬,号称不灭的金身就被剑意撕了个七零八落,碎肉横飞,嘭的一声,那巨大的身躯被丢进了绞肉机一样碎裂开来,肉块飞的到处都是。 “杀了一个佛子” 项青牛微笑着自语:“果然很有成就感啊……” 他看着那四个吓傻了白袍僧问:“你们是跑呢是跑呢还是跑呢?” 那四个僧人愣了一下,掉头就跑。 陈哈走过来,沉默了一会儿项青牛:“为什么留活口?” 项青牛耸了耸肩膀:“让他们去叫人呗……咱们自己去找了杀,总是不如他们自己扑上来送死容易,既然我来了自然不能一路躲躲藏藏的走到大雪山,而是一路带血的杀到大雪山。” 陈哼问:“刚才他是说萧一九死了?” 项青牛摇了摇头:“我不信,大师兄哪是那么轻易好杀的?”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这只是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 第四百九十三章这只是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 陈哼蹲在那巨大的脚印旁边比划了一下,咧了咧嘴:“胖子,你和萧一九比起来谁厉害些?” 项青牛懊恼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他发现那条金色的束带系好之后很快就会滑到肚子下面,就算系的很紧也没有用处。陈哼见他只顾着摆弄那条腰带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非要让那腰带在你肚子上面,就算滑到肚子下面又怎么了……” “因为在肚子下面我看不见!” 项青牛有些感慨道:“在大隋的时候我没在意过这条束带,因为我不必在意自己道尊的身份。可是到了草原就不一样了,我总要让这束带醒目些。在自己家里没必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但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敌人面前身份这种事不能糊弄。我现在代表着的已经不是我自己,而是一种尊严你懂吗?” “好深奥” 陈哈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项青牛无奈之下还是只能一只手拎着束带上马,然后对陈哼说道:“你问我和大师兄谁厉害一些,这还真不好回答你。大师兄没有疯癫之前,我肯定打不过他。大师兄疯癫之后……我还是未必打得过他。”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我总觉得那不是疯癫,而是一种超月兑。” 陈哼陈哈虽然被项青牛用道心开悟,但性子里的东西终究还是不能改变,陈哼忍不住嘿嘿笑了笑道:“我们兄弟之前也疯癫,难道也是超月兑?” 项青牛撇了撇:“呸,你们现在也是疯的。” 陈哈道:“胖子啊,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我们疯癫就是疯癫,你大师兄疯癫就是超月兑,照你这样说,我们放的屁就是屁,你大师兄放的屁就是香气?” 陈哼不满道:“你这词用的不对,屁是一个字,香气是两个字。不工整。” 陈哈点头表示赞同。想了很久之后忍不住恼火起来:“那你倒是想一个和屁对应的字啊?难道只说是气?屁就是气,无法让人知道香臭对比。难道要用一个香字?可你说一个香字谁又知道你说的是气?” 陈哼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笨蛋,你就不会都说两个字吗?臭屁和香气,这就工整了啊。” “大哥好学问!” 陈哈由衷的赞了一句。 项青牛一拍脑门:“我现在有些后悔带你们出来了,如果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怕我也会傻掉。” “放屁!” 陈哼微怒道:“是疯,不是傻!” 陈哈点头:“对,是疯不是傻……不过大哥,疯和傻的区别是什么?” 陈哼想了想半天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到合适的话,然后他追上项青牛:“胖子,疯子和傻子的区别是什么?” “第一个字不一样!” 项青牛直截了当的回答。 “胖子你好学问!” 陈哼陈哈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赞了一句。 项青牛痛苦道:“我感觉我自己已经疯了……我还是问你们两个一件事吧。很认真的问,所以你们也尽量很认真的回答我。因为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决定有至关重要的影响。所以我需要你们两个的真心话。” “你问” “这次西行本来是我自己的事,但我却很自私的拉上你们两个,现在我道心初悟,按照道理应该放你们回去找小方解,但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终究还是惧怕孤单。可我又觉得于心不忍,因为我现在走的路极有可能是自己送死,你们继续跟着我。也是送死……” “他真疯了!” 陈哈怜悯的看了项青牛一眼后对陈哼说道:“小哼,他居然问这么白痴癫傻的问题,看来是疯透了吧?这需要回答吗……虽然你要去杀佛宗的人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们答应你了啊,既然答应的事自然就要做完是吧。” 陈哼点头:“这还需要问吗,你把我们两兄弟当什么?” “当……朋友……朋友!” 项青牛回答。 陈哼忍不住笑了笑起来,压低声音对陈哈说道:“我以为他会说当咱们两个是疯子,如果他那样说咱们扭头就走,他肯定傻-逼。” “可他说当咱们是朋友。” 陈哈似乎有些郁闷:“我最怕是这个回答。” 陈哼点头:“我也是……真麻烦啊。你把我们当朋友我们就得把你当朋友,太麻烦了。你想去做什么自己我们就得帮你,更麻烦啊……” 项青牛叹道:“就不能给个靠谱点的答案?” 陈哈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项青牛认真的说道:“你的道心很厉害,让我们兄弟明白了许多事,也记起来以前做过的很多事。在中原的时候我们杀了不少人做了不少恶,但最终那个能杀我们兄弟两个的人没杀我们,为什么?” 陈哼说道:“因为我们可怜。” 陈哈道:“对啊,因为那个人觉得我们是疯子傻子,觉得我们可怜所以没杀我们,我们还真是走运。” “但是!” 陈哼道:“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 陈哈道:“所以,现在就得做点什么对的事,弥补以前错的事。如果我们两个死了,放在以前以前的话江湖上的人都会说哎呀大喜事啊,那两个疯子终于死了。如果我和你西行一同死了,人们提起的时候会说……哎呀那两个疯子死了……真可惜……” 陈哼问:“这理由可以不?” 项青牛点了点头:“可以!”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模了模腰畔那个酒葫芦。那是在芒砀山上方解交给他的,里面是半壶梨花酿。方解说,如果他西行遇到苏屠狗就将这半壶酒给他,告诉他杜红线还念着她的汉子呢。项青牛当时接过这半壶酒的时候感觉分量很重,现在他感觉这半壶酒依然那么重,但心情却放松下来不少。 是啊,西行……不管过程结局如何,这都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屠狗是自愿的,陈哼陈哈也是。 三个人三匹马朝着西方而行,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拖拽出去很长很长。他们并排而行,嘴里说的都是疯话,却傻呵呵的笑着。 “胖子,你看那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像什么?” “像猴子**!” “不像!” “为什么?” “你傻啊……因为没有眼啊!” …… …… 方解追上完颜重德带着的大队人马的时候。西平城那边的战事已经明朗起来。完颜重德带着骑兵在距离西平城大约六十里的一座矮山后面驻扎下来。这个距离其实已经不算稳妥,随时都可能被叛军的斥候发现。 朝廷大军已经攻打西平城超过七天,李远山布置在这一带的精锐兵力尽数调了过来,一开始试图对朝廷大军形成合围,可惜,到了现在似乎所有事都已经不在李远山的控制之内。方解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个时候李远山心里会有多么浓烈的愤怒和不甘,也可以想象的出来此时那个病入膏肓的皇帝脸上一定带着得意的笑。 按照李远山的规划,朝廷大军被引到西平城之后,他手下的精锐会在第一时间将朝廷大军挡住,然后孟万岁所部叛军。殷破山所部叛军也会立刻赶来,对隋军形成合围。而在这之前。本应该出现在隋军身后的蒙元狼骑没有出现,一个人都没有来。如果仅仅是蒙元狼骑没有出现也就罢了,李远山还不至于悲凉绝望出离愤怒。 孟万岁没来,殷破山也没来。 所以,现在西平城附近聚集的叛军数量和朝廷大军旗鼓相当,而士气上却完全不能相比。虽然皇帝带来的都是骁勇,可这些骁勇士气如虹。他们都认为李远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而李远山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真是奇怪!” 完颜重德看着地图不解道:“蒙元狼骑没有出现在隋军身后,李远山布置的最锋利的一刀就没有砍下来。如果说蒙元人是在坐山观虎斗还可以解释,阔克台蒙烈在等着李远山和朝廷大军杀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击。可为什么孟万岁和殷破山的叛军也没来?我一直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不难想明白,罗耀先摆了李远山一道,左前卫数十万精兵没有和叛军一道对朝廷人马合围,虽然咱们现在还没得到消息罗耀的人马到底去哪儿了,但李远山已经失去了一个同盟。然后蒙元人没有来,李远山又失去了一个同盟。因为李远山失去了这两个最重要的同盟,孟万岁和殷破山对李远山就失去了信心。” “他们已经不能确定李远山是否会最终取胜。所以他们舍不得将手里的兵力投进去。他们才是真的在坐山观虎斗……” 完颜重德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等着李远山和大隋皇帝决出胜负?如果李远山胜了,他们依然是李远山的人,而那个时候李远山手里必然也没有多少兵力了,所以也不敢和他们两个闹翻。若是皇帝胜了,他们两个会立刻率军围剿李远山残兵,向朝廷宣誓效忠?” “不” 方解摇了摇头:“不管是李远山胜了还是皇帝胜了,孟万岁和殷破山都不会再对谁效忠了……因为胜利的一方战后必然极度虚弱,论实力还不如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宣示对谁效忠?不管谁是胜者,这两个人都会立刻扑上来……已经到了现在,他们两个都明白,不管是李远山还是皇帝陛下都不会再接受他们了,索性等到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做最后的那个胜者!” “汉人的头脑好多弯弯绕。” 完颜云殊叹道:“怎么全都是不信任?” 方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因为已经彻底乱了,谁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成为胜者。”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完颜重德问。 方解道:“维持咱们最初来时候的目的不变,咱们也等着,等到西平城那边的战局到最后时刻再说。咱们只有三千骑兵,卷进去百万大军的战局中连个水花都不会打起来。而且,从一开始咱们就不是来参与决战的。” 他抬起头看向西平城的方向:“只是来做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无关乎利益,无关乎前程,只是我应该去做。” 第四百九十四章 拭目以待 第四百九十四章拭目以待 西北的苦寒终于走到了头,比中原晚来了两个月的春天似乎在一夜之间悄然而至。风虽然还从北边吹过来,但显得温和了不少,气候好像一下子暖和起来,连冬衣都有些穿不住了。西北这个地方虽然荒凉,单纯从景色来说也当得起天高云淡山雄地阔这八个字。 方解爬上矮山伏在枯草丛中的时候,忽然发现厚厚的一层枯草下面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出来一层毛茸茸的新绿,和枯黄干硬的草相比显得那么醒目,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普普通通的野草,看到了枯败中的欣欣向荣。 这座矮山目前是叛军控制,但没有派驻重兵把守。方解带了几个修为不俗的手下潜上来,为了观察西平城外的战局。 双方在城外已经拼斗了超过十天,朝廷大军虽然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但在气势上完全将叛军压制。面对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叛军精锐,这些一年多前还拿着锄头镰刀务农的骁勇们没有一点惧意。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因为皇帝陛下就在他们身边。 这座矮山距离西平城不过十几里,山下五里就是一个叛军营地。 已经连续三天,方解每天带着人到这山上来观察战事。这山上的叛军并不多,以方解他们的修为想要瞒过那些叛军士兵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拿着千里眼看着西平城外交织混合在一起的两股洪流,脸色肃然而平静。 经历过战争的人对战争的态度都会很严肃,百姓们或许会将战场上的事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笑谈,可从尸山血海中过来的军人,哪怕心平气和的谈起过往的岁月眼神里也会带着一种别样的悲伤。 即便是胜者,又怎么会不失去一些东西? 看得出来,朝廷人马这一战又要打赢了,所谓的叛军精锐其实从根本上并不比朝廷那些骁勇强大,他们只是装备上比普通叛军要好上许多,和朝廷骁勇比起来跟本没什么优势可言。而这些骁勇连战连胜之际士气如虹。再加上皇帝身边的将领远比李远山麾下那些将军们要懂得如何取得胜利。所以每天都会发生的战争十之**是朝廷人马获胜。 偶尔叛军占一次便宜,却也挽回不了颓废的士气。 “又克一营” 完颜重德将千里眼放下压低声音道:“李远山的援兵不到,他战败只是早早晚晚的事。这三天大隋皇帝的军队已经连克三个叛军营地,城外的叛军又是散沙一样缺少互相支援,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士气就会彻底崩碎。” 方解点了点头:“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呢,别忘了李远山手里还有最少六万人的真正精锐。那些曾经是大隋右骁卫的战兵素质远非其他叛军可比,而这几日观察我没看到朝廷那边有一面战兵的旗子,说明皇帝带着的都是骁勇。凭着手里那六万精锐,李远山就算想走朝廷人马估计拦不住。” 前面战场上的局势已经明朗。没等其他各营叛军的支援过去,这一营的叛军就被朝廷人马摧枯拉朽一般击溃。 方解翻身在草丛里躺下。不再去看战局:“派出去的飞鱼袍和斥候都还没有回来,咱们不知道蒙元蛮子的骑兵和罗耀的左前卫到底去哪儿了,这一战依然充满了变数。” “大隋的皇帝陛下应该胸有成竹吧。” 完颜重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很睿智很伟大君主,这样一位掌握着中原天下的至尊,做任何事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准备吧……” 方解知道完颜重德说的没错,皇帝那样的人即便病入膏肓也不会糊涂。即便皇帝有在临死之前灭掉李远山的那种决绝,可方解不相信皇帝会甘心情愿的吃亏,在皇帝眼里,他的命可不是李远山那条命能换的。 “咱们继续等着?” 完颜重德问。 “继续等着” 方解点了点头。 他躺在草丛里看着蔚蓝蔚蓝的天空,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到了现在,其实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方解在狼乳山上的预判。他带兵出来的时候可没有想到,最后决战中看不到蒙元狼骑看不到罗耀的影子。 那些狼骑是在某个地方虎视眈眈的看着等着,还是已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加入了战争? 罗耀的数十万大军又去了哪儿? 他躺在那儿,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一个巨大的鸟窝。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野禽的家,几只小鸟从鸟窝里探出头叽叽喳喳的叫着,等待着父母带回来食物。一条才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蟒顺着树干往上爬,看样子目标正是那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鸟。 看到这一幕,方解的眼神忽然一亮。 “我知道了……” 他坐起来,捡了一块小石头屈指一弹,那石头去势如电啪的一声正打在蟒蛇的头上,手臂粗的蟒蛇身子抽搐了一下从树上掉了下来。 “你说什么?” 完颜重德问。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战场那边喃喃道:“罗耀对皇帝没兴趣了,或许他已经知道皇帝病重的事,所以他这次来西北根本就是做样子,做给李远山看做给皇帝看,只有这样,皇帝和李远山才会放心的按照自己的安排行事。可罗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搀和进西北的事里,他来只不过是为了促使这结局早些到来罢了。一旦皇帝和李远山形成决战之势,罗耀就要抽身而退了……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皇帝,而是长安城。” “雄鹰为了下一代而出来捕食,蟒蛇却盯上了雄鹰家里的雏鹰。” 方解揉了揉发皱的眉头:“希望皇帝会有布置……现在也只是希望了。” …… …… 只一个上午双方的交锋就宣告结束,叛军败退,朝廷大军已经将西平城难聚集过来的叛军驱赶到了两侧,试图对朝廷人马合围的叛军最终因为兵力不足而宣告失败。或是知道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执行最初的设计,李远山下令各路叛军在西平城西北两侧集结,而在三天的争夺之后将城南城东丢掉。 超过四十万朝廷大军和近五十万叛军在西平城这个在此之前几乎不会出现在史册上的地方聚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这一战最终结局如何,西平城这三个字的分量都会变得很重很重。史书上会对这一战用最浓墨的笔法书写,不管是按照谁的意思去书写。 方解回到大军驻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草草的吃过晚饭之后就靠在石头上休息。因为要躲避叛军斥候。所以大军没有搭建帐篷也没有生火,休息的时候只是裹着毯子躺在草地上。 沐小腰挨着他身边坐下来,看着天空中璀璨的星辰:“觉晓,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方解嗯了一声,很轻。 “为什么?” 沐小腰问:“你是一个理智的人,但这次出行本身就不是一件理智的事,而现在态势混乱,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各方的军队都有可能成为胜者,你带着这三千骑兵就处在夹缝中。一个不小心就会卷进去。” “我知道” 方解点了点头:“是我自私了,但这件事我必须做。” 沐小腰语气很轻的说道:“如果只有我们几个跟着你。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问为什么。但是现在跟在你身边的不止是我们,还有那三千骑兵。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带着他们到这是来做什么的。” “等着,看着。” 方解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这样做确实自私了些,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拉上几千人陪着……我本来以为,皇帝是要用自己做诱饵引得四方混战,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不惧怕死亡了。现在虽然不是我预料的那样。但我却想着,他不应该是沦为战俘或是被人围杀的那种人。我知道皇帝从心里还是不相信我,可他却在最大限度上给了我信任。我总是不希望亏欠别人,所以能救他一次就救一次,救过之后对他给的那份信任也算有个交待了。” “但现在看来皇帝未必会输。”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过,他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人击败的人。” “是” 方解道:“从战局来看皇帝确实未必会输,他肯定有一个很强的后手,而且说不定已经施展出来,但他还是在用自己做诱饵。还是在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所以即便胜了他也不是胜者,让一位帝王用自己的命哪怕是残存的命来做赌注,这本身就是败了……我只是想还他一些人情,以后做什么,就不会有牵绊……” “方解……” “嗯?” “我很高兴。” “为什么?” 方解看着沐小腰问。 “因为你还是你,从来没有变过。” 沐小腰笑了笑,眼神明亮:“你永远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放弃所有感情的人,或许这样的性格在其他成功者眼里很不屑,但我们都很高兴你依然是你。也许你最终不会站在比所有人都要高的地方,但那不一定就是没有成功。” 方解懂沐小腰的意思,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忽略了她们的感受。自从带兵之后自己行事确实有些改变,或许她们一直在担忧。 他笑了笑,手揽着沐小腰的肩膀说道:“或许我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些不同,总有些事做不出来吧。” 沐小腰也笑,看得出来很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处飞快的跑过来一个飞鱼袍,急匆匆到了方解面前道:“将军,陈百户他们回来了!” 方解立刻起身,大步往前走去。 方解离开之后,沉倾扇出现在沐小腰身边。她看着方解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叹了口气:“他这样的性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我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不能变的更冷酷一些,他今后的路会有多么艰辛。对于咱们来说不变的方解是一种安慰欣喜,对于他来说……他会更辛苦。” “但有句话你说错了。” 沉倾扇对沐小腰笑了笑自信道:“我一向比你看人要准确些……他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对手。所以,你之前那句也许你最终不会站的比别人都高是错的,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第四百九十五章 换命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换命吗? 月亮的银辉温柔的从天空中洒下来铺满整个大地,还没到夜闻蛐蛐声的时候所以显得格外安静。偶尔有夜鸟扑棱着翅膀从天空飞过,抖翅的声音都那么清晰。骑兵们裹着毯子已经入睡,没有人交谈。 方解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静静的听着陈孝儒的汇报。 陈孝儒的嗓音沙哑,显然这些日子着实辛苦。 “属下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陈孝儒借着月色偷偷打量了一眼方解的脸色,或许是背光的缘故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朝廷大军攻克襄城之后没多久,在四盘镇驻扎的罗耀所部人马就开始向东开拔。左前卫的兵马一动,阔克台蒙烈的狼骑也跟着动了。陛下让大将军高开泰带兵二十万左右在秦川设防,左前卫一让开,高开泰的人马就会直接面对蒙元狼骑。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阔克台蒙烈居然会对左前卫动手。” 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天,但显然陈孝儒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左前卫的人马才让开四盘镇,蒙元狼骑就从后面毫无征兆的对左前卫发动了进攻,二十几万狼骑分作三路,三叉戟一样狠狠的戳进左前卫的后队。罗耀应该是绝没有预料到蒙元人会对他下手,左前卫纵然精锐骤然遇袭也立刻就乱了。就在罗耀调集各军才将阵脚稳住,高开泰的大军从另一侧扑了过来,左前卫月复背受敌,大败退走,据说这一战左前卫损失兵马近半,罗耀吃了大亏。” “阔克台蒙烈偷袭得手之后,一直追在左前卫后面黏着杀,左前卫已经向南退出去上百里,变战边退。若不是罗耀的重骑营实在强悍,这样被狼骑黏在后面追杀换做一般的队伍早就已经彻底溃败。” “属下不解的不只是阔克台蒙烈为什么不是抄到陛下大军的背后而是对罗耀动手,还不理解高开泰所部的行动。自那日他和阔克台蒙烈联手击败左前卫之后。蒙元狼骑追击左前卫。高开泰却带着人马撤了出去,估计着现在已经在水师的协助下返回河东道了。” 方解听完这些消息之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的震撼一点也不比陈孝儒轻。 他也没有想到蒙元人会对罗耀动兵,这样的转折太突兀让人无法预料。 “属下回来之前,左前卫已经快退回到芒砀山了。” 陈孝儒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蒙元狼骑突然袭击,罗耀的数十万大军估计也已经到了洛水。不过看起来,高开泰好像之前就已经知道阔克台蒙烈会这么干了,明明还在秦川,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多里忽然就杀到了左前卫一侧,恰好和蒙元狼骑形成前后夹击。如果不是这样毫无征兆的话。以左前卫战兵之精锐若是正面对敌,就算高开泰和阔克台蒙烈联手也未必能赢。” “皇帝……” 方解紧绷着的神情慢慢的方松下来一些。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现在终于知道皇帝的后手是什么了,这一招棋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明明是李远山请来的帮手,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变成了陛下借来的钢刀。” 方解将脑海里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管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一招棋的,对于罗耀对于李远山的打击都足够沉重。李远山算计了那么久,罗耀算计了那么久,却都没有算到皇帝居然会和蒙元人联手……这是李远山和罗耀都绝对不会去想的事。那是大隋的皇帝陛下,怎么可以跟蒙元蛮子结盟?” 坐在一边的卓布衣直到现在才缓过来一些,脸上一片凝重:“确实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往这个方面去想。所有人都认为,谁都可能和蒙元人联手,唯独皇帝不可能……可正因为这不可能,皇帝在一瞬间就将两个对手都压住了。” 他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大隋皇帝是什么时候和蒙元人商议好的?又是出于什么和蒙元人联手的?” 完颜重德更搞不懂为什么局面突然变成了这样,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怎么就忽然成了盟友? “当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时候。唯一促使其完成的只有一个理由。” 方解叹息了一声:“那就是皇帝陛下和蒙元人找到了共同利益,所以不可能就变成了水到渠成。或许,皇帝还没从长安城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而不是到了西北之后才下的决定。” 陈孝儒忽然笑了笑:“属下这一路上都在幻想着罗耀当时会是什么表情,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算计他,也从来没有人能从左前卫手里拿走胜利,但是这次他算是栽了……” 方解嗯了一声:“从现在得知的消息来看,虽然看似罗耀一直在局中实则一直没有入局。说他在局里,是因为他是促成朝廷大军和叛军决战的人。而说他不在局里,是因为他随时随地可以抽身出去。可忽然之间,这个掌握着最大主动的局外人突然成了局中人共同的敌人,就算罗耀用兵如神又能如何?” 他站起来,看着东方:“李远山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只怕西平城那边的局面也要变了。” …… …… 西平城 哗的一声,刚刚送进屋子里的食物被人掷了出来,瓷盘在院子里摔了个粉碎,才炒出来的菜洒了一地。 “滚!” 一声暴怒之极的咆哮从屋子里传出来,紧跟着几个身穿内侍服饰的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都被吓得白了脸色。他们连头都没敢回,唯恐跑的慢了被屋子里那个暴怒的人溢出来的杀气吞噬。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定西王这是怎么了,之前虽然看着心情不好可也没有发火,直到刚才大将军石磊急匆匆的进去之后,定西王的火气好像立刻就冒了起来。 “小人!” 哗啦 不知道是杯子还是茶壶也劫数难逃,定西王的怒火似乎也只能拿这些东西来撒气了。 “主公息怒” 大将军石磊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 “息怒?!” 身穿黑色绣团龙王袍的李远山一脚将桌子踢翻:“先是罗耀,然后是阔克台蒙烈,都是卑鄙小人!罗耀让开四盘镇之后如果是对来西平城围剿杨易,怎么可能让蒙元人从背后捅一刀,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来西平城,而是打算向东进军!阔克台蒙烈更无耻。这三年来吃着孤的拿着孤的。却在关键时候成为了孤的敌人!” 李远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怒火从眼睛里向外蔓延:“孤这三年来,竟是耗费了无数钱粮养活着敌人!” “父亲,别气坏了身子。” 李孝彻连忙上前,搀扶着李远山在椅子上坐下来:“父亲,其实想想现在知道阔克台蒙烈的真面目也不算晚,他将刀子戳在罗耀后背上对咱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阔克台蒙烈没有直接对咱们动兵。” 李远山摇了摇头:“彻儿……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为父三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怎么会不生气?孤苦心经营西北只等今天,本以为大业将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若是罗耀和阔克台蒙烈不背信弃义。孤现在手里已经拎着杨易的人头了!” 他重重的跺了跺脚:“这三年来,孤苦心谋划。所有事都在孤的预计之中,唯独没想到杨易居然会和蒙元人联手……孤知道罗耀靠不住,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罗耀入局,孤只是借罗耀的势而已。即便罗耀不背信,孤早晚也要除掉这个人。孤只是后悔,居然错信了蒙元蛮子!” 石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主公,属下只是想不通。杨易怎么会和阔克台蒙烈达成了协议?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联络的?又是为什么阔克台蒙烈会选择和杨易站到了一起?” “为什么?” 李远山冷笑:“还不是因为利益……” 他语带悲凉的说道:“是孤低估了杨易也低估了阔克台蒙哥……” “属下还是不懂” 石磊问:“蒙哥派阔克台蒙烈率军入关的时候,难道就已经在准备今天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蒙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让中原更乱!” 李远山回答:“我现在才算看明白阔克台蒙哥的意图,也明白了杨易的意图……哼,杨易身为大隋的皇帝,竟是也不惜借敌人的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凭着这一点他就远不如杨家历代帝王。杨家人一直宣称宁可战死也不向敌人妥协,杨易却破了这个规矩,所以就算他胜了一次又能怎么样?杨家会因为他而身背骂名!”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是完全忘了蒙元狼骑是他带进西北的。 “父亲,孩儿愚昧” 李孝彻不解:“孩儿还是不懂,阔克台蒙哥为什么这样做,杨易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孤刚才说过……” 李远山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若是你仔细去想,不难猜到蒙哥为什么会这样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易在出长安之前就已经和蒙哥达成协议了。阔克台蒙烈没这个胆子不经过蒙哥同意就和杨易达成谈判,所以孤现在也就明白为什么杨易要等到两年之后才对西北动兵……这两年,他一定是派了人暗中和蒙哥在协商。孤开始以为杨易是想调集人马筹备妥当,原来他在两年前就开始为今天这一刀而谋划。”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蒙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想让中原更乱些。他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出现不可逆转的胜势,孤,杨易,罗耀……阔克台蒙烈率军先打罗耀,是因为他觉得罗耀实力最强。孤与杨易决战,无论谁胜谁负都会实力大损,得利者唯罗耀一人。蒙哥不希望中原有一个强大的对手,他又没有能力打下这片江山,所以便打算搅乱这片江山。” “孤不知道蒙哥和杨易到底交易了什么,但孤可以肯定,杨易正是因为看穿了蒙哥的心思,才会派人与其联络的。” “那咱们怎么办?” 李孝彻急切问道。 “怎么办?” 李远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猛的站起来:“孤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杨易……这是要与孤换命!” 第五百章 尸山血海的决战(二) 第五百章尸山血海的决战(二) 厮杀已经让人麻木,流血也再也不能刺激人的神经。交战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两个时辰,最终演变为近百万兵力全部投入进去的大决战。没有亲眼所见这场战争的人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其壮阔和惨烈,闻者也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何等血腥的场面。 这片荒原上的土地都被血泡透,以至于士兵们如踩在刚下过雨的泥泞路上一样,靴子踩下去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内脏和尘土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当决战来临的时候,李远山时隔多年再次亲自提槊上阵,全身披挂着铁甲的叛军领袖带着自己的重骑兵狠狠的撞进了官军队伍中,因为重骑兵无与伦比的战斗力竟是压的官军开始后退。 金世雄看着重骑兵如一柄重锤一样狠狠的将自己的前军砸穿,他嘴角往上挑了挑勾出一抹冷笑。看起来,他好像并不担心那些重骑兵有可能左右整个战局。 他扬了扬手挥动令旗,号角声响起之后官军的队列开始往两边闪开,主动的为重骑兵让开一条通道。跟在官军后面的叛军步兵以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呐喊着追在重骑兵后面往这条口子里塞。 就在重骑兵深入官军阵列之后,金世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没有动用的队伍,他将手指向那支已经奔着中军碾压过来的重骑兵大声说道:“这是李逆最后的本事,今日能不能一举将逆贼清剿就看你们的了!陛下信你们宠你们,你们想要报国恩就在这一战!” 他身后大约千余名勇士开始呼喊,挥舞着手里特殊的兵器。 这千余名士兵是皇帝让人特别挑选出来的,可以说他们是队伍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他们不是典型的军人。这些人都是绿林出身,每个人都有着不俗的武艺,但他们也是最难带的一支队伍,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也懒得去模索如何配合。这些江湖客性子粗犷野性十足,让他们完全按照大隋军律行事比让他们去死一点也不容易。 皇帝自始至终也没有让这些人必须遵守军令。他们是骁勇队伍里唯一一支可以战前饮酒的队伍。皇帝给予了他们特权。他们甚至可以不和其他士兵一起参加操练。而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对付李远山的重骑兵。 李远山手里有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不是什么秘密,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不足但在战场上就如同钢铁猛兽一样能轻易形成碾压。他们身上的重甲无惧羽箭,就算锋利的横刀也破不开那厚厚的甲胄。而他们手里的重槊又太霸道,步兵根本抵挡不足。 随着金世雄的一声令下,那千余名江湖客迎着重骑冲了出去。在距离重骑兵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他们将手里特别的兵器掷了出去。 或许这算不上是什么兵器,只能说是一种工具。 塞北南疆的野蛮人在捕捉野兽的时候,经常会用到的一种工具。一根绳子,两头绑着石块。遇到猎物的时候将这东西掷出去,如果准确无误的缠在猎物的腿上。立刻就能将猎物擒住。 两头绑着石块的绳索旋转着飞出去,千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配合但他们的反应力远比一般士兵要强,他们将绳索掷出去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迎着重骑兵冲过去。并不是每一条绳索都能绊住马腿,但只要有一百人成功就足够了。 最前面的第一排重骑兵几乎没人有好运气躲闪开那绳索,那是因为这些江湖客为了今天也已经准备了很久。他们可以不像普通士兵那样操练,但他们必须让自己熟练使用这简单的捕兽工具。 前面的几十个重骑战马被绊住了马蹄。战马嘶鸣中狠狠的往前扑倒。因为人和马都披挂着重甲,一旦栽倒再想站起来不是一件容易事。而提起速度来的重骑兵想要让战马立刻停止下来也难如登天,所以后面的重骑兵不可阻止的撞在前面栽倒的同袍身上。 重骑兵的极强威力不仅仅来源于坚固的甲胄和骑兵强悍的身体素质,还需要密集的阵型来保持足够的碾压力。 可正因为队形密集,一旦前面的骑兵大规模的倒地后面的人也只能跟着遭殃。 至少有七八十名重骑兵的战马被绊住然后扑倒,又导致后面至少二百多重骑兵撞上来后纷纷倒地。这个时候,那些狂傲不羁的江湖客们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他们轻灵的跃过去,不给那些栽倒了的重骑兵站起来的机会,用手里的镔铁短棒收割走重骑兵的生命。 重骑兵的甲胄可以阻挡锋利的兵器。但挡不住铁棍的重击。 一个江湖客嘿嘿笑着冲过去,一脚将才要爬起来的重骑兵踹翻,紧跟着大步上去,手里几十斤沉重的铁棒狠狠的砸在那骑兵的脖子上。重骑兵防御力最弱的地方就是脖子,为了保证必须的灵活性脖子上的链甲并不厚重。可即便厚重,如此沉重的铁棒狠狠的砸在咽喉上其后果也可想而知。 重骑兵的脖子里传出咔咔的轻响,然后面甲后面就有血不住的溢出来。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都喷在面甲上,很快就没有了呼吸。 这些江湖客在重骑兵的缝隙里轻巧的来回钻着,躲开重槊的攻击后找准机会下手。他们手里的铁棒砸在马腿上立刻就能将战马废掉,而落地的重骑兵就只剩下笨重哪里还有什么强悍可言。 坐在高坡上的皇帝看着那些江湖客将李远山的重骑兵搅乱的一塌糊涂,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为了对付重骑兵他特意训练了这支队伍,然后这些人用行动证明他们也可以成为战场上的主角。 “可惜了。” 皇帝喃喃的说了三个字。 也不知道是可惜那些被重骑兵碾死的江湖客,还是可惜于那些精锐的骑兵。 …… …… “陛下,不好了!” 一个传令兵骑着马飞速而来,追上李远山的战马大声喊道:“大将军周定国的重甲步兵被官军重甲拦住,咱们人数上不占优势已经被压回来了。敌军就好像事先知道咱们的重甲步兵都在周将军那边似的,早就有所准备!非但如此,右翼的人马也受挫,轶亲王的人马开始大胜结果冲的太猛与中军月兑离,被敌军引诱着深入后困住了!” 听到这句话,李远山觉得胸口里一窒! 他忍了忍将从胸月复里冒上来的那口腥甜的血咽回去。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重甲步兵都在周定国那边。隋军怎么会知道? 他的弟弟,才封的轶亲王李远括性子简单冲动,隋军肯定也事先就安排过战术,先是佯装不敌后撤引诱李远括追击,然后合围将李远括的人马截开成几段分而击之。隋军所有的战术安排,都那么有针对性! “是谁将咱们的战术泄露给了敌人!” 李远山怒吼了一声,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口血涌上来喷了出去。 “陛下,暂且收兵吧!” 有亲信哀求道:“已经失去了先机处处受制,若是再打下去越发不利,陛下请早作决断。现在回军死守西平城重整士气还来得及!” “不!” 李远山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不能退!太子还没有走远!” 听到这声咆哮,所有人心里都一震。 李远山这次决战的目的。竟只是为了掩护他的儿子李孝彻逃走?以他自己,再加上数十万人马为代价来换取李孝彻的生路?人们心里立刻就充满了悲凉,原来大周的皇帝自己也没有对决战必胜的信心。 “继续往前冲!” 李远山怒吼着,丝毫也不顾及嘴角上还挂着的血痕:“天黑之前如果有人退缩,立斩不赦!来人!去告诉督战队,谁退后就杀了谁!” 他如野兽一样咆哮着,面目狰狞。 “报!” 有一名传令兵飞骑而来。脸上都是惊慌失措:“陛下,大事不好!周将军的重甲全军覆没!” “啊!” 李远山猛的喊了一声后一槊将那传令兵刺死:“谁再敢在朕面前说大事不好这样的话扰乱军心,立斩不赦!”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留守西平城的宋谦会衣衫凌乱的骑着马飞奔而来,他是个文人本身骑术就一般,因为来的急切竟是连梁冠都颠簸掉了不知道丢在何处。 “陛下,请速速撤兵!” 宋谦会气喘吁吁的说道:“臣在城上观战发现两翼皆溃,此战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陛下万金之躯还请立刻回军。放弃西平,直接退往晋阳!臣知陛下不甘,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在意一时之得失,请陛下三思啊!” 李远山大怒,挺槊就要杀宋谦会被亲信将领拦住:“陛下三思啊,丞相也是为陛下着想!” 被拦住之后,暴怒的李远山疯了一样的吼着骂着,众人苦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眼睛通红的他扫视了一眼这些手下,脸上的肌肉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鸣金退兵!” 他就好像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一样,手里的重槊都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不能鸣金!” 宋谦会连忙阻止:“臣已经知会后面步兵的将领们停止往前冲,前面已经冲过去的重骑和步兵都来不及召回来了,一旦鸣金,本就溃败的两翼立刻就会彻底崩塌,中军士兵后撤,敌军黏在后面追杀,就算是神仙也破不了这败局。陛下,此时只能放弃前面的队伍了,请陛下带着后面的人马后撤。” 李远山的脸色一变,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快去传令,后面的步兵立刻后退。不要听号角命令,保护陛下为重!” 宋谦会大声说道:“让人吹角继续进攻!” 这个决定,如此残酷。前面有超过十万人和隋军混合在一起厮杀,宋谦会让人继续吹角擂鼓进攻,却吩咐后面的队伍后撤,前面的叛军士兵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炮灰。 “陛下速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谦会伸手抓了李远山战马的缰绳,拉着战马往后转。 “是谁……到底是谁出卖了朕!是谁将咱们的战术泄露出去的!” 李远山依然无法平静下来,咬的牙都咔咔的响。 “还能是谁?” 宋谦会叹息一声,心里想说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去信那个家伙,你偏偏不听,今日这一败其实早已经注定,是你现在已经被蒙蔽了眼睛,再也看不透彻了。当初那个家伙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对这个人绝对不能放松提防,可用但不可信,现在看来,果然被我猜中了。 只是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他不说,但李远山却还是反应了过来:“侯文极!朕必杀你!” 第五百零一章 樊固边军一小卒 第五百零一章樊固边军一小卒 皇帝看着潮水一样往回退的叛军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的释然得意之色越来越浓:“朕之前心里还一直担忧着,怕着……怕朕等不到这一天。容李远山在西北祸害了三年朕对不起三道百姓,不过总算没将这事拖到留给太子解决。朕现在是在偷老天的时间,多偷一天……就值得大大的得意一番。” “陛下这几日停了药,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苏不畏在一边垂着头说道。 皇帝笑了笑:“朕不是说过吗,西北虽然疲敝荒凉气候也寒冷,但这里干净。朕记得看过户部这些年的文案,大隋各地都算上,西北三道的百姓死于各种病症瘟疫的人数是最少的,几乎就没闹过病灾。二十几年前江南瘟疫横行的时候,有不少富户跑到西北来避难,这地方其实挺好。药……朕是不会再吃了,奏折也不会再看了,既然是在享受偷来的时间,再把时间都用在这些上面是罪过。朕这许多年来做过诸多决策,这个决定最不违心,最对得起自己。” 他伸出手让苏不畏搀扶着自己站起来:“回去吧,血腥味已经飘了过来,朕不愿意闻。胜负已分,没必要再看着了。” “陛下,侯文极回来了。” 苏不畏低低的说道。 “让他直接去找金世雄吧,这一年来叛军的底细他也模的差不多清楚了,就算西北的乱子平了侯文极也要在西北再停留一阵子,协助金世雄把这西北三道清理一遍。抓人办案这种事,他比谁都拿手。” “陛下不见他了?” “不见了,他自己心里明白朕为什么不见他。这一年多来他心里是不是纯粹的想着是为朕做事,朕不点明不代表朕不明。让他好自为之,别因为聪明反而误了自己。” “奴婢这就派人去告诉他。” “嗯” 皇帝嗯了一声,缓缓的往回走。他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但苏不畏却知道,没有人能真正模清楚皇帝陛下的心思。他在笑的时候,未必就是真的心情不错。 叛军的前军在石磊带人逃走之后先溃败下来。失去了指挥的叛军士兵就好像掉了脑袋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虽然李远山用箭阵阻止了溃败冲击本阵。但因为隋军的一切布置都是针对他之前制定的战术,处处受制于人,所以溃败还是不可抑制的蔓延出来。两翼先后被隋军击溃,大将军周定国死于乱军之中。轶亲王李远括轻敌冒进被隋军困住,亲兵护着他左冲右突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可一抬头才发现竟是撞到了隋军的中军这边,再次被困后只能跪地投降。 重骑被阻挡之后,叛军的败局就再也没有能力扭转了。 李远山在大约六七万步兵的保护下往西平城那边撤,边走边战。当初在满都旗的地面上,金世雄的人马都死在右骁卫手里。这个时候金世雄怎么可能轻易将李远山放走。他亲自带着中军大队人马往前碾压,根本就不去管一路上跪地投降的叛军。 到了后来。李远山的人在前面跑,后面是隋军在追,隋军后面还有叛军在跑,叛军的后面还有隋军在追。从决战之地到西平城距离不过二十里,这二十里简直乱的一塌糊涂。双方的人马纠缠在一起却很少再有厮杀,全都只顾着往前跑。 大将军杨有志带着隋军在后面收拾残局,竟是和金世雄的人马拉开超过十里的距离。 为了拖住后面的追兵。李远山不断的抛弃一支又一支人马,到了后来被他下令留下来阻挡金世雄的队伍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索性连打都不打,将兵器往旁边一丢蹲在地上,而金世雄带着的隋军果然懒得理会他们,依然死死的咬着李远山的后队不放。 带着三万多人马收拢俘虏的杨有志到后来不得不请示皇帝调派人马协助他,收拢的俘虏都超过十万人了,他的队伍有些忙不过来。 眼看着距离西平城已经越来越近,李远山不断的催促队伍加速。步兵连惊带吓的跑了二十里早就筋疲力尽,终于看到西平城的时候竟是有不少人激动的哭出来。 “你出城来。何人守城?” 李远山问宋谦会。 宋谦会连忙道:“臣出城的时候,将守城的几千人马都交给了将军雷台。” 李远山印象里没记得这个人,不过想想这也没什么。他的队伍扩张太快,莫说一个带着几千人的将军,就是手下带着数万叛军的大将军李远山也有几个没记住长相名字的。 “派人让他将城门打开!” 李远山大声说大。 “啊?” 宋谦会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对……臣出城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过他,让他切不可关闭城门!” 听到这句话,李远山的脸色顿时变的发白。他猛的的勒住战马,抬起头往城墙上面看,之前没有注意,此时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才发现,西平城上竟是看不到守军的踪迹! “不好,这个雷台竟是弃城逃走了!” 宋谦会脸色大变,连忙吩咐道:“他一定是从北门逃走了,然后让人关闭南门这是唯恐被发现。陛下……是臣疏忽了,没想到这个雷台竟然会弃城而逃。” “没时间理会这些了,说不定城门没有顶住,派人去推!” 他手下亲兵立刻带着一队人往城门方向冲了过去,而此时后面的隋军距离他们也已经不足一里。上百个叛军士兵冲到城门口,他们合力推动城门这才发现城门果然没有顶死,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李远山长长的舒了口气,催动战马带着人立刻进城。 …… …… 城门打开之后,空荡荡的大街立刻呈现在众人面前,哪里还能看到留守西平城士兵的影子。叛军的战旗丢的到处都是,还有衣服甲胄兵器,想来是守城的那些叛军逃走的时候丢弃的。他们不敢穿着叛军的号衣甲胄也不敢带着兵器逃走,应该是怕被朝廷大军以后搜捕的时候抓到。 “朕……” 李远山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进城的时候看着空城心里一疼,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就好像刀子在心里来来回回的割着一样。先是石磊临阵月兑逃,然后是留守西平城的叛军全都跑了,到了这个时候李远山竟然有一种大梦方醒的错觉。之前那几年的事历历在目。却如同一场春秋大梦般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 “快进城” 宋谦会催促后面的叛军赶快进城。已经容不得让所有人都进来了,落在最后的士兵已经被隋军黏住,若是等着他们的话只能将隋军一块放进西平。 先进城的百十个人推开城门后让开道路,护着李远山的骑兵立刻蜂拥而进。大约有四五百人进来,李远山下令弓箭手赶紧上城墙防守。就在这时候,忽然轰隆的一声巨响从城门洞里传来,紧跟着就是一片哀号声和咒骂声。 李远山立刻回头去看,瞳孔瞬间收缩! 城门上的千斤闸不知道怎么竟是突然放了下来,沉重的石门瞬间将城门洞堵死,来不及躲闪的士兵都被压在下面。刹那间变成了肉泥。外面的叛军进不来开始疯狂的吼叫咒骂,城里的人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惊失色。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城墙上刷的竖立起来一面大旗迎风抖开,那烈红色战旗上斗大的隋字让人心惊胆颤,随着大旗打起来,城墙上冒出来数不清的士兵已经拉开了弓弦面准了城内的几百个叛军。 李远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宋谦会吓得啊的叫了一声,竟是把持不住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城墙上出现的士兵穿着大隋的制式皮甲,手里擎着硬弓已经拉满只等一声令下。此时聚集在城门洞附近的叛军。全都有一种被死神盯上了的感觉。没有人怀疑,只要那些士兵松开弓弦,死神的锁链将拉着他们走进地狱。 “陛下快往城里冲,冲出北门!” 掉在地上的宋谦会挣扎着站起来大喊,因为惊恐嗓音都变得沙哑难听。可就在他喊完李远山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忽然从城中各条街道上涌出来大队的骑兵,很快就围拢过来将叛军堵死在城门附近。 当看到那些骑兵出现的时候,叛军所有人都吓得面如死灰。 那些骑兵穿的不是大隋军队的号衣甲胄,有不少人甚至还光着膀子。他们手里擎着长达一米半的马刀。脑后那条黑亮的大辫子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北辽地的蛮子!” 有人吓得跌倒在地,当的一声将自己手里的横刀丢在一边。 那些北辽地的骑兵们勒住战马,呈半圆形阵列将叛军全都堵死。叛军后面被千斤闸封住,前面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北辽地蛮子,城墙是已经严阵以待的隋军,无论怎么去看也再也没有一分活路。 李远山在对面的北辽地骑兵中没有寻找到自己认识的身影,他转身去看城墙上面,然后在那面烈红色战旗的下面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这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没有拿着兵器,虽然隔着几十米但李远山依然感受到了他眼睛里的寒意,那是那年轻男人不加掩饰也不愿压制的杀气。 李远山不知道城墙上的隋军和那些北辽地的蛮子怎么就突然冒了出来,但正因为北辽地寒骑的出现他立刻就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历。只有在狼乳山上的那支隋军中,才有北辽地的骑兵。 可是西平城和狼乳山相隔数千里,这些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 “放下兵器!” 城墙上的弓箭手大声喊着,叛军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先将兵器丢了,随即所有人将兵器扔的远远的唯恐招惹来那些弓箭手的打击。 李远山看着那个身穿黑袍的年轻男人从城墙上缓步走了下来,脑海里却怎么也搜索不到一丁点的印象。对这个年轻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这个人肯定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过往的生命中,但他眸子里的寒意为什么那么浓?那是恨吧,李远山觉得后背上一阵冰冷。 “你是谁” 他看着那年轻男子问。 “樊固边军一小卒” 那个面目清秀俊朗的年轻男子很认真的回答了一句,李远山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他才忽然惊觉,然后下意识的拉着战马往后退了几步。 “方解?!”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很好……非常好……特别好。不然我还要解释一下我是谁,麻烦。” 第五百零二章 接下来是限制级场面 第五百零二章接下来是限制级场面 方解看着李远山,看的很仔细。 这个人这个名字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了数年之久,但这个人的容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从相貌上来看,李远山似乎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李远山,就算两个人面对面走在大街上方解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方解见过许多只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人,比如吴一道,比如罗耀,比如皇帝,但李远山绝对不是这种人。 李远山身上有那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或许是此时落魄心寒到了极致的缘故,方解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的这种气势很淡,看起来他此时只是一个走到尽头的普通男人。 此时在李远山的眼睛里,方解看到的只是绝望和惊讶。 方解忽然想到,如果是吴一道陷入这种必死无疑的境地,他会怎么样? 毫无疑问,哪怕吴一道身临绝境也依然能保持那种儒雅。如果换做是罗耀的话,也不会改变那种舍我其谁的性格。如果是皇帝呢? 方解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他失望于李远山的落魄,失去了一个枭雄的风采。 李远山看到了方解眼神里的失望,所以他有些恼火。 “想不到,当初我一念之仁留下活口的一个小人物,竟然会在今天成为我最后的敌人。世事无常,你当初在樊固只是个小卒的时候或许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我面前吧。那个时候你就好像是一只井里的癞蛤蟆,而我是你连仰望都望不到的存在。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很骄傲,因为你依然跟我有着太大太大的差距,这种成就感是不是让你很满足?” 他看着方解的眼睛说话,想从对方的脸上找到情绪的变化。但他失败了,这个看起来这么年轻的男人竟然平静的好像一块石头。本以为这样的话会激怒方解,可他只是在方解眼神里看到了更浓烈的轻蔑。 “你真可笑” 方解微微叹了口气,越发的失望。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就因为你此时站在我面前?” 或是因为激动。李远山声音变得有些发颤:“到了现在你也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即便我失败了我依然站到过人世间最高的地方。你是在看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今天之前,你这样的人我若是愿意,随意挥挥手就能杀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 方解看着他,忽然笑了。 很愉快的笑了。 他耸了耸肩膀,示意李远山可以继续说下去。 李远山勃然大怒,伸手去模战马一侧得胜勾上挂着的长槊。当的一声,一支羽箭迅疾飞来精准的射在他手将要触碰到的地方,羽箭在槊锋上擦出一串火星。李远山下意识的抬头,看见远处有个络腮胡子的北辽人擎着弓对着自己。 “你可以继续说话。” 方解微笑着说道:“在见到你之前,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你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会是怎样的一种方式。等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对手竟是……这么烂的一个人,你让我失望了。但我依然可以很大度的给你说话的时间。就……我数三十下好了,够不够?” “你这个卑贱的小人!” 李远山破口大骂。 这句话才骂完,站在他身前大约两米的方解忽然消失了,他恍惚了一下才发现方解竟是已经到了他的战马前面,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他看到方解伸出手抓着马缰绳往下一拉,那马嘶鸣了一声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四蹄尽断。战马的身子狠狠的砸在地上。激荡起一片尘烟。 “可以说话,但不可以骂人。” 方解依然温和:“我给你这个时间,是因为我还没考虑好怎么杀你。如果将你活着交给皇帝的话,皇帝一定非常高兴。皇帝高兴的话,我会得到很多很多赏赐。比如高官显爵,比如金银珠宝。想想就诱人啊,你还真是一座大宝藏。” 方解看着李远山从地上站起来,微笑着摇头:“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兴趣。” 李远山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盔。眼神阴狠:“看到你,我就知道什么是小人得志。” “打一架吧。” 方解忽然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示弱,你刚才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时候其实不用摔倒,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你想让我以为你的武艺很烂,然后你说不定就有机会擒住我,然后要挟我的手下放你离开……我给你这个机会。” 李远山的眼神一变,向后退了几步。 他将自己头上的金盔摘下来放在一边,是放而不是扔。 “你看” 方解笑着说道:“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如果我直接杀了你,说不定会有人说出去我有生擒你的机会而却非要弄死你,皇帝问的话我也不好解释。所以你千万别跪下求饶,那样我可怎么下手?” 这句话,比刀子戳在李远山心里还难受! …… …… 方解说话的声音很轻,远处的士兵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谁也不会想到,他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将李远山逼到了尊严崩碎的地步。李远山是骄傲的,一个在他眼里的小人物用这种语气这种方式对他说话,他无法承受。 外面就是朝廷得胜的大军,皇帝就在几十里外。 方解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因为他太了解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外面的仗是那些人在打,而李远山是他擒住的。这份功劳是自己硬生生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如果他再贸然将李远山杀掉的话城外的某些人立刻就会找到攻击他的机会。他们是不允许一个小人物将天大的功劳据为己有的,李远山的死会成为他们攻击方解的理由。 所以,方解在用自己的方式逼迫着李远山先动手。 那些叛军方解不会杀,要留着他们做证人。 而这个时候的李远山心已经乱了,以他的智慧想看破方解的心思其实不难。但是今天,失去了一切的李远山已经几近癫狂。他的梦碎了,心怎么可能平静无波? 当方解看到李远山捏了一个手印的时候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他看到了李远山捏印,却在这一刻转身然后对手下大声吩咐道:“将所有人都绑起来,一会等城外大军得胜之后将他们都献给陛下。” 那些叛军都听到了这句话。 然后。他们发出一声惊呼。 方解的脚下忽然有一根土刺毫无征兆的冒了出来。这土刺看起来很尖锐,若是被刺中的话立刻就会被穿透。 方解在那根土刺冒出来的一瞬间移动,脚下一点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来一个土坑,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李远山面前。 李远山没有预料到这个年轻人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下意识的双手往外一架挡住方解的拳头。 轰的一声。 李远山双臂上的甲胄被砸碎,金甲的碎片崩飞出去溅的到处都是。若不是他修为不俗,这两条胳膊也会被这一拳直接轰碎。李远山借着方解拳头上的力度向后急退,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一下然后双手连环结印。方解身边立刻有至少十几支土刺冒出来,迅疾而有力。 方解在这些土刺之间穿梭,身形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对于李远山是个符师的可能。方解早就有所准备。既然李家能出一个李孝宗,李家人的体质接近。那么极有可能李远山也是符师。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方解还是做足了准备。现在看来,李远山在符道上的修为比李孝宗还要精纯一些。 方解不知道的是,最初李孝宗的符术就得到过李远山的指点。 方解在土刺的阻拦中急速穿行,李远山退避的速度远不及他快。眼看着第二拳就要砸过来,李远山立刻向下一蹲手按在地面上,轰的一声。一堵土墙拔地而起拦在他和方解之间,在土墙出现之后李远山立刻后退,可脚步才移动,一只拳头砸穿了那道厚重的土墙伸了过来,李远山吓了一跳,当发现那拳头距离自己还有半米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稍稍松懈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好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忽然向后飞了出去。毫无征兆,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胸口上似的。半空中佝偻着身子的李远山来不及调整身子就狠狠的撞在城墙上,咔的一声将几块城砖撞的裂开了无数道口子。 李远山觉得心口里一窒。气血竟是不能顺畅运行。 他挣扎着站起来转身抠住城墙的缝隙想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回头看着方解是不是追了过来。他对自己的修为很了解,虽然距离九品还有一定距离但八品中找不到一个对手。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那样年轻的人可以拥有超越八品的修为,所以一开始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但是现在,他只想避开方解。 他不是那种因为武艺超群修为极高才被提拔为大将军的,在这方面他也自知和罗耀那样的人没有任何可比性。可这不代表他认为自己很弱,八品上的修为也不是白菜满地都是。 他回头看着,发现方解刚刚穿破土墙过来。 他立刻加速,如壁虎一样顺着城墙向上爬行,可才爬出去三四米远忽然小月复上一疼,身子立刻失去力度从半空中坠了下去。在往下掉的时候他看到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尖锐的凸起,刺进小月复中的就是这根突刺,上面还带着血迹。 就在一恍惚的时候,那跟突刺咔嚓一声碎了。 他强行扭转身子落在地上,小月复的伤口上已经有血流出来,顺着他的金甲溪流一样往下淌。 他抓着自己的甲胄向外一拽,然后迅速的撕下来一条衣服裹在小月复上防止肠子挤出来。 “你……你怎么也会……” 他看着方解惊恐的问。 “惊讶吗?”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有很多让你惊讶的事会发生,我劝你现在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的事会很限制级,太血腥不宜观看。其实我自己也很惊讶,能让你成为我检验实力的靶子还真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特别开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方解伸出手对着李远山,然后猛的一握拳。 咔嚓一声,空气似乎变成了无数条无形的绳索捆在李远山身上狠狠的勒紧,又好像有一条巨蟒缠绕在李远山身上拼尽全力的缠着。李远山的骨骼被勒的咔咔作响,肌肉都深深的陷了下去。 “这是独家首发,别人都没尝过的味道。”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话,语气森冷:“有句很装很俗被人用烂了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第五百零三章 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五百零三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李远山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勒碎了,而他心里的震撼比身体上的剧痛还要强烈。他无法理解之前方解的攻势是怎么回事,完全防不住。他是一个八品上修为的强者,而且还是一个对天地元气感知最敏锐的符师,可是方解的拳头砸穿土墙后再将他震飞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变化。 刚才方解对着他张开手然后握拳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变化。 符师的武道修为基本上都很弱,取胜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远距离攻势,借助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天地元气的变化,从而判断出对手的攻势提前做出应对。对于这一点李远山一直很自信,可现在他却对方解的攻击没有能力做出预判。 看着方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李远山拼尽全力艰难的抬起手在自己的伤口上抹了些血液,然后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半空中写下一道符。 方解的正前方空气忽然出现剧烈的波动,就好像半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数不清的血色飞针密密麻麻的从那道口子里飞出来,迅疾如电的扑向方解。距离太近,那些血色飞针的数量多的惊人,多到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辨认。 看起来,方解似乎是怎么也无法避开这些血色飞针。 方解根本就没有躲避。 他依然前行,就在那密密麻麻的血色飞针就要撞击在他身上的时候,忽然自己燃烧起来,每一根血色飞针在距离方解一尺范围之外就开始燃烧,好像被点燃的柳絮一样迅速消失。可因为血色飞针太过密集,看起来火焰练成了一片。 方解往前走,那火焰始终在他身前一尺之外。 数以千计的血色飞针被火焰吞噬,消失无踪。 李远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魔鬼一样吓得张大了嘴巴:“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佛宗的手段!” 方解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李远山的身子骤然失去束缚后血脉顿时畅通。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内劲忽然之间恢复了流动就好像刚刚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击着他的全身气穴。 这种束缚。竟然不止是身体外面的束缚,而是连他的气脉都给勒住。 被自身内劲冲击之下,李远山的脸色由惨白变成了红色,红到看起来好像在往外渗出来血液一样诡异。 “我用了好久才找到第五条气脉在哪儿,用了更久的时间来模索这条气脉到底有什么用处。”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着李远山根本听不懂的话:“当我发现竟然是这种能力的时候,我才恍然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感知不到,就好像那气脉是死的一样……原来,这种力量就是真真正正的无形,无形到连我自己都差一点被骗过去。” 他不管李远山懂不懂,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喜悦。 “你是个符师。但你完全感觉不到我的攻势对不对?” 方解走的很慢,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杀李远山。 噗的一声。李远山胸前忽然凹陷下去一块,看那凹陷的大小和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上面一般无二。 “什么是无形?” 方解自言自语道:“修行者运用天地元气转化成攻势,常人无法看到无法感知就称其为无形,其实这种无形是假的……你是符师,你对天地元气的变化有很敏锐的感觉。普通百姓认为是无形的事,在修行者看来其实还有迹可循。但是现在你承受的,是真正无形的攻击。因为你感知不到。” 方解说话的时候,李远山的身上又遭受了四次锤击。每一次都能将他胸口砸的往下陷,可想而知其力度有多大。李远山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脸上的红退去变成了死灰一样的颜色。 “放心,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方解站住,距离李远山大概两米:“你其实自己也明白,我之所以要杀你这只是一个很无聊很不稀奇很老套的报仇故事啊……你在下令屠掉樊固城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会有一个人早晚都会来找你讨还这笔血债。也许你还高兴过,因为那些冤魂从来没有去找过你。就好像你遗忘了他们也遗忘了你……那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缠着我啊,哪里有空去理会你呢?” 他看着李远山喃喃道:“这三年多来,我都有些佩服自己怎么能忍受每一个夜晚都重复一个噩梦,可偏偏这样一个梦做了三年多我都没有适应变得坦然面对,每一次梦到你杀掉的那些人我都会惊醒,然后发现竟是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作恶的是你,为什么让我来做噩梦呢?” 他叹了口气:“你看,多不公平的一件事啊。” 他说话的时候,李远山的脸上被无形的拳头砸中,下颌被砸的月兑钩,几颗带血的牙齿从他嘴里飞出去落在远远的地上。 李远山嘴里都是血,滴下来的时候拉出来长长的血丝。 “所以就算我不为那三千条人命讨公道,我也得为自己讨公道。你让我三年不曾睡个安稳觉,这已经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了……我不是一个轻易让自己因为仇恨而变得狂暴的人,可这正是你悲哀的地方,因为你会死的很慢。” 他指了指李远山的,李远山的肩膀上随即被气劲贯穿。 李远山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沙哑难听,因为下颌被打掉所以方解只是依稀判断出他说的是什么:“杀了我!” “好” 方解点了点头:“但你别急。” …… …… “我真不是一个特别伟大的人,如果是的话我算在你头上的血债就不止那三千条人命,应该算上满都旗草原上战死的那数十万大隋精甲,不过这债应该是皇帝来找你讨要,我就不替他多打你几拳了。其实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你落在皇帝手里的话必然是凌迟处死,而且还得比别人挨凌迟多挨些刀子。” 方解的话很多,而且有些不着边际。 “真是抱歉啊……我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可以理解为激动兴奋所致,因为我想杀你已经太久太久了。而我又不是一个特别沉稳的人也不是一个特别冲动的人,前者可能会理智的将你交给皇帝,后者会迫不及待的一刀砍断你的脖子,所以我话多些你就忍着吧。反正我只是想说。未必是想说给你听。” 方解耸了耸肩膀,似乎对自己此时的状态也很无奈。 “你有自己特别在乎的人吗?” 方解问。 李远山惊惧的望着他,哪里还能回答。 “你肯定有,比如你的儿子李孝彻。” 方解道:“你自己带着人马和皇帝决战,却将所有的精锐交给李孝彻带走保命。其实我有能力带着骑兵突袭,最起码有七分把握在李孝彻没有防备的时候杀入中军割了他的脑袋。不管是从报仇要彻底还是斩草除根的角度说我都有必要这样做,但我没有……你猜猜是为什么?” 李远山眼神里的惊恐越来越浓,可下颌被打掉他无法说话。他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就好像是在威胁又好像是在哀求。 “我不杀你儿子,不是因为什么报仇不及下一代的善人道理。而是因为我得为自己找好下一条路。你儿子逃了,必然是去晋阳。而我杀了你之后又必然被人嫉妒猜忌,皇帝身边肯定是不能留太久,我愿意带兵去追击叛逆残部皇帝肯定应允。因为这不是个讨好的差事,毕竟你那六万精锐不是纸糊的。之前我有机会攻其不备,以后就难了。” “而那些朝廷官员虽然恨我夺了这么大的军功,但肯定不会阻止我去追杀李孝彻。其中的缘故我不说你也明白是为什么……那块骨头太难啃,打好了是理所应当打不好还会被皇帝责罚。而此时皇帝身边也没有多少兵力可以调动,还要维持地方,还要清剿残匪,最重要的是还有二十万蒙元蛮子在后面呢,所以只能是我带着黑旗军干这件事。” “恨我吧?” 方解问。 李远山的眼神就是答案。 “我现在要杀你了,将来还要杀了你儿子。” 方解摇了摇头:“你肯定会特别恨我,就好像这三年来我恨你那样。” 李远山拼命的挣扎着,奈何身体里的内劲已经彻底乱了根本无法正常运行。方解之前的束缚让他体内乱成了一团,内劲四处乱窜不能再控制。不仅是如此。李远山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一种外力依然在搅动着,甚至是引导着他自己的内劲不断的冲撞他的丹田气海。 就算方解现在不动手杀他,用不了多久他自己的内劲也会将他的丹田气海撞碎。 这也是为什么,方解会这样平心静气和他说话的原因。因为李远山已经是个死人,只是还没有到时间而已。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更痛苦一些。报仇这种事从来都不应该去压制自己的怒意,既然是想报仇自然就怎么狠毒怎么来,何必假惺惺夹杂进来什么仁义道德?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给你一个痛快,那样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我自己。” 他们指的是谁,李远山明白。 在方解说话的时候,李远山一直在承受着打击。那无形的拳头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身上,将他的骨头打断了至少十几根。 就在这个时候,方解听到了城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他知道,那是叛军的抵抗已经彻底结束了。被堵在外面的叛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不会被杀光,只能是投降。 “到时间了。”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喂……这下你们终于安心了吧?” 他抬头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等待着回应。可天空依然平静,云静静的飘,太阳稳稳的挂着。 “看来是的……” 方解将视线从天空中收回来,再次看向李远山:“我听说你已经宣布登基做皇帝了是吧……唉……这皇帝还真短命。杀仇人已经是一件很爽的事,如果仇人还是一个皇帝那就更爽了,想想都觉得挺牛-逼的。”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你是一个大人物,但结局与这些无关。”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远山的眼睛忽然猛地的往外一凸,嗓子里发出咔咔的几声响,然后一大股血瀑布一样从他嘴里涌出来,其中还有很多碎肉。他自己的内劲终于将他的内脏全都绞碎,还有他的气海。 看着软软倒下去的尸体,方解揉了揉眉角:“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说完这句他又摇了摇头:“这下又没有安稳觉可以睡了……” p:这章是补欠更,还差六章。 第五百零八章 果然都是会骗人的 第五百零八章果然都是会骗人的 老人瞥了一眼方解逐渐握紧的拳头,很平静很认真的说道:“你打不过我。” 方解沉默,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 “所以根本不用打,你可以这样想……” 老人笑了笑说道:“你好奇于我在做什么,而我好奇于你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想要做什么。当然你是礼貌的好奇,而我是不礼貌的好奇。如果你需要我道歉的话我就道歉,如果你要打架的话我就揍你。” 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在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老头,方解之前的怒意倒是消散了不少。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 方解没再叫他前辈:“那么出于公平你用自己的手段来满足你的好奇心,是不是现在也该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老人嗯了一声:“除了扒我衣服之外,其他的你随便。” 方解顿时一寒,心说为老不尊就是这个类型的吧。 “你是谁?” 方解问。 “刚才还喊我前辈,因为我得罪你就开始直呼你了,你这后生的心性还真是不够平和……不过既然你叫过我前辈,我也不跟你一般计较。毕竟我修为比你高,年纪比你大,不跟你计较就是了。你问我是谁……我就不告诉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你要是有本事就来打我啊,关键你还打不过是吧。 方解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方字,还在那里没有一点改变:“刚才那是什么手段?” 老人见方解换了问题而且并没有动怒显然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对自己的手段感兴趣立刻又有些得意。饶是已经经历过太多沉浮太多沧桑的他,到了现在依然没有改变性子。 “刚才我说过,是浮生梦境。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再没第二个人会的本事,想不想学?” 他在等着方解说想学,然后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偏不教你。 方解却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 老人诧异问道。 “如果一个人的心性平和纯善,这手段可以帮助不少人。如果一个人心里杂念太重就会用这手段害人,一个人心里若是私念太重,帮不了别人也害不了别人。只会让自己沉进去难以自拔。我知道自己的心性如何,有些诱惑可以忍住一次未见得能忍住第二次,咬破了舌尖会疼,陷入虚幻会死。” “有意思。” 老人看着方解一脸好奇:“很久没有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之前我说你没见过我,是因为你没看过来的意思你现在懂了吗?刚才我问你懂了吗却没打算跟你解释什么,现在我觉得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所以你不想听我也要说了。” “为什么?” 换了方解来问。 “我还真是老了,我居然在跟一个年轻后生在讲道理……” 老人似乎有些懊恼,自言自语的一句后对方解说道:“我以前听过你的名字也听过别人对你的评价,但跟我提到你的那个家伙修为烂的可以眼力烂的更让人愤怒。我这辈子教出来那样一个笨蛋徒弟简直就是耻辱……我现在想告诉你了,是因为我看上你了。我还缺个关门弟子你有兴趣吗?” 说完这句话不等方解回答,他立刻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好像十几年前我已经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了,当时我还说过那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呸!叫你嘴贱……后悔了吧。” 方解对这种人实在提不起怒意,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前辈,你玩够了吗?”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问方解:“我能窥破天道你信不信?我能观人未来你信不信?” 方解想摇头说不信,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老人看着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脸色肃穆起来:“我说你看不见我。是因为你全神贯注的在看别的东西。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方向,你在不住的往你选择的方向去眺望。所以你看不到别的方向,看不到别的选择。如果我愿意收你为徒,你愿意放下你选择的那个方向随我修行吗?如果你点头,我能为你指点一条光明大道。” “有多光明?” 方解问。 “你揍过九品修行者吗?” 老人问。 方解摇头:“自然没有。” 老人诱惑道:“很好玩的,揍一个以后就会上瘾……如果你愿意跟我修行,以后我每天带你去欺负九品修行者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手揍过人了,如果你不信我的说的。我现在揍两个给你看看怎么样?” “为什么是两个?” 方解问。 老人朝卓布衣和沉倾扇那边努了努嘴:“刚好有。” 方解白了他一眼:“靠谱点行吗?” 老人叹了口气:“尊老点行吗?” 方解起身要走:“我走还不行吗?” …… …… “真不打算跟我修行?” 老人追问。 方解止住脚步回头问:“如果前辈只是让我跟你修行,我多谢前辈美意。如果前辈是站在一种自以为可以看破一切的高度来跟我说这些话,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要骂你滚蛋。所谓的浮生梦境我已经体会过,要不前辈再试一次?” 方解挑衅似的看了老人一眼,老人忍不住叹息一声:“已经好多年没有人骂我了,所以感觉还挺新鲜。” 他指了指方解刚才坐的位置:“还不算晚,天黑之前你就能追上你的队伍,就算你不打算跟我修行,陪我聊一会儿总可以吧?” 方解犹豫了一下,再次坐下。 老人问方解:“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骗子?” 方解郑重的摇了摇头:“不是,你就是个骗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辈也是道宗中人吧?” “我-操!” 老人实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道宗的名声这是有多臭?” 方解认真的说道:“我见过许多道宗的人,德高望重者有之,后起之秀有之,但毫无例外都很会骗人。我离开西北往长安城的时候半路遇到一个胖子,他说了很多谎话唯一的真话就是他是个道人。在长安城外我见了一个额头上有一只眼的红袍神官,为了骗老百姓居然不惜耗费内劲去挖一个坑来坑一头牛……后来又见到了一个大身份的道宗中人,居然连自己都骗了以为他可以登天。”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第一个人将来必有大成大就,第二个人是个小丑不值一提,第三个人……已经近天了啊。” 方解一怔。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波澜。 老人有些失望道:“论人才。中原武林从来都不缺,而道宗中惊采绝艳者多如牛毛。可修行之人一旦和功利之事牵扯在一起,再惊采绝艳的人也会越来越弱。你说的第三个人,其实他看的也无比透彻。当初在一阳峰上我与他坐而论道,他问我如何让道宗凌驾于佛宗之上,我说没有牺牲就做不到,他说他愿做牺牲之人。” 说完这句话,老人摇了摇头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 方解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萧一九想让道宗超越佛宗,所以他才会去想控制一个帝国。佛宗之所以能在大隋之外皆为尊,就是因为佛宗才是那些国家的实际控制者。佛宗在西域至高无上。没有人可以挑衅佛宗的威仪。正因为如此,佛宗才越发的庞大。萧一九想让道宗成为中原的佛宗。想让道宗成为中原第一甚至天下第一,所以他选了那条路。 听这个老人说了那句他愿做牺牲之人,方解心里豁然开朗。 萧一九是个笨蛋白痴吗? 不是! 萧一九难道就真的那么笃信怡亲王杨胤会成功? 不是! 萧一九那般的执着,是因为他只是在执着于自己的梦。他想将道宗发扬光大,想让道宗顶天立地,就只能走这一条路。帝王控制宗门,那么宗门永远也只是帝王手里的一个工具。这个工具不趁手。皇帝可以换一个。若是宗门能如佛宗那样控制帝王,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个宗门就会真正的成为天下间最强大的存在。 萧一九说出我愿做牺牲之人的时候,是多么的决绝? 一个人的好与坏,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真的不一样。 “然后呢?” 方解问。 “然后他疯了。” 老人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方解问。 “因为我想劝你专注修行,有些事一旦涉及进去再想抽身就难了。” 老人指了指自己眼睛:“我说过我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事。” “前辈看我如何?” 方解直接问。 老人沉默,然后语气有些异样的说道:“你一路踩着血走过来,还会一路踩着血走下去。我若是不能拦住你,便再没有人能拦得住你。我看到的你,浑身上下都是血。别人的血。” 方解冷冷笑了笑:“好像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了解你自己。” 老人回答:“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玄而又玄的事,你不信我说的,是因为你觉得我信口开河。可你难道忘了,你如何而来?玄而又玄的事,莫过于此吧……” 一句话说出,方解的心里顿时波涛汹涌! 我如何而来? 他知道我如何而来?! 他忍不住看向这个老人,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可老人的脸色依然平静,波澜不惊。 “罢了” 老人叹了口气:“或是注定如此,我又怎么能干涉天意?” 方解脸色一变,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的眼睛里有红芒一闪即逝。 就在这一刻,老人的脸色也忽然变了变,他看了一眼那口枯井笑道:“我守了这畜生多日,它已经滑了说什么也不肯上当。现在它躁动不安,是因为你吓着它了。” 老人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然后忽然站起来向上一提钓竿。方解向后急退,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随着钓线从枯井里提出来,一条超过四丈比人还要粗的巨蟒被老人甩上了半空,那畜生嘴里咬着的钓饵,竟是一头牛!如此庞大的东西会有多重?竟是被老人以一根普普通通的钓竿甩飞上天。 方解大惊失色,心说怪不得那钓线竟是绷的那般笔直! 那巨蟒被钓出来甩上半空,看起来就犹如一条龙在天上飞。 “你走吧” 老人对方解摆了摆手:“没兴趣搭理你了,既然不打算跟我修行,那你就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只需记住……莫失去了本心。” 老人身子腾空而起,双脚踏着那巨蟒踩了下来。那蟒一动何止万斤之力,可被老人踩着居然无法挣月兑轰然落在地上,将坚硬的土地砸出来一条深坑!剧烈的尘烟中,巨蟒不甘的来回扭动身躯,老人如一叶在狂波中的扁舟却占尽了上风。 方解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而去。 老人一脚踩在蟒头上,直接将巨蟒的头踩进土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离开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微怒道:“你这畜生再不老实些就活剥了你,抓了你走了他……赔了!” …… ……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看了一眼面前桌子上一个铜盆里放着的巨大蛇胆,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老人:“多谢真人费心了,这东西……只怕比万老的药还苦些吧。” “此物多奇效,对陛子有益处。” 老人说。 皇帝嗯了一声,看着那蛇胆问:“见过他了?” “见过” “真人如何看?” 皇帝抬起头,看着老人的眼睛。 “很好” 老人点了点头。 皇帝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很好就好,朕不想看走眼。” 老人笑了笑,在心里说了一句他娘的的原来那家伙说的没错啊,道宗的人都很会骗人…… p:这一章写完才发现居然差一点就四千字了,不过还是按三千字收费。话说争霸的章节都很实惠吧,最起码超出三四百字。如此实惠了,难道还不赏点月票吗? 第五百零九章 十五斤粮食 第五百零九章十五斤粮食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拦,叛军的溃兵大部分都月兑了甲胄丢了兵器找地方躲藏起来唯恐被官军战后的搜捕抓住,剩下的一部分凶悍之辈遁入山林为匪,但也不敢对大队骑兵发动进攻。李孝彻逃走之后在晋阳派人四处收拢败兵,那些实在吃不上饭的叛军有不少也投奔了过去。 来的时候昼伏夜行,回去的时候方解让队伍排开阵势,让大车走在队伍中间,两边都是骑兵,大车上也插上战旗,从远处看起来就好像一支万余人的队伍似的,所以小股的叛军和山匪马贼即便发现他们也会远远的躲开。 方解一路上都在沉思,回忆着和皇帝和那个老人短短交谈后面藏着什么。 皇帝的表现一如既往的亲近,在长安城的时候这亲近让方解心里很暖。可是现在,他越发觉得这亲近后面藏着些冰冷的东西。方解想到自己离开樊固到长安再到现在的这几年,心里微微有些发苦。 在樊固的时候他是个合格的帝国边军,是个天生的斥候,因为他的存在樊固方圆几百里的马贼都遭了灾。但他莫名其妙的卷入到了李远山的阴谋中,险些成为吴陪胜的一个陪葬。然后进入长安,自己从不曾做过对不起这个帝国的事,也从不曾想过要对不起这个帝国,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方解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典型的隋人。 但是到了现在,似乎他经历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信任。 皇帝用他防他,方解可以理解。毕竟他连自己的来路都还没弄明白,皇帝怎么可能不心有疑虑?说实话,皇帝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殊为不易。方解甚至去想,如果做皇帝的是李渊是罗耀,和杨易换一个位置的话,自己说不得已经死了。 所以方解心里没有什么怨恨,只是有些无奈。 那个老人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方解隐隐间已经猜到那个老人是谁。他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字一句一句都敲打在方解心头。他问方解难道你忘了自己如何而来?他说方解你前行的每一步都注定了血流成河。难道他真能窥破天机? 难道真的已经是上天安排好的? 骑在战马上缓缓前行,方解抬头看着天空。 就好像多年前在逃亡路上一个破落农户的院子矮墙上,还年少的他坐在那里抬头看天的表情一模一样,充满了疑惑。首先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超出了方解前世所受教育带给他的认知。即便在这个世界,人们也很难接受更何况是现代人? 然后他莫名的卷入了大隋和蒙元,佛宗,罗耀,这些人这些势力之中。 以至于他越发的不认识自己,无法看清自己。尤其是让他不舒服的地方是。好像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别人反而知道。方解可以肯定罗耀知道很多。从那个老人的话里他也能猜到一些。 “先生” 方解问身边的卓布衣:“你了解武当张真人吗?” 卓布衣摇了摇头:“江湖上没人敢说了解张真人吧……毕竟论年纪,最少已经百岁开外。江湖上正当年的这代人几乎没有人和张真人有过交集,对他也只是皆有耳闻。武当山历来行事低调,从不像清乐山那样张扬。我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来源于许多江湖传闻。” “说说吧。” 方解道:“我很敢兴趣。” 卓布衣问:“那个人你觉得是张真人?” “十之七八。” 方解点头。 “为什么会在大营?” 卓布衣喃喃了一句,然后忽然想到:“是了……皇帝多罗耀的提防可不仅仅是那数十万雄兵,还有罗耀本身的修为。所以在身边带上张真人也就情有可原。如果真是他,罗耀未必就敢冒险,不是罗耀不自信,而是罗耀认为不值得。” “嗯” 方解嗯了一声:“所以我才对张真人好奇,百多年前大隋最盛名者非万剑堂万星辰莫属,百多年后江湖最盛名者非清乐山萧一九莫属。张真人按年级比万星辰小比萧一九大,活在这两个人之间却一直没有如他们两个人那样名声大噪,这有些不正常。” 卓布衣道:“江湖传说,张真人曾经用过很多名字闯荡天下。八十年前一剑荡江南的张初平,七十年前靠一双拳头扫平九沟十八寨的张东林,五十年前单掌灭掉黄河以北十三门的张柳律,都是昙花一现便再无消息,于是有人将这些名字都归于张真人身上,但他自己却从不曾承认。” “有人说他本名张峰山,有人说他本名张三笑,他皆不置可否,但因为他住在武当山三清观易阳草庐,所以人们也称其为张易阳。” 卓布衣道:“但是近四十几年来,再也没有什么关于他的传闻。武当弟子都说真人闭关不出,很久不问江湖事。所以人们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个名字,甚至已经忽略掉大隋江湖中还有这样一个老怪物活着。” 方解问:“在你看来,张真人修为比萧一九如何?” “不好置评。” 卓布衣摇了摇头:“有人说张真人更胜一筹,但因为他太久没有在江湖上露面,这个观点被更多人讥讽。萧一九的大周天……很强。” 方解点头:“不管怎么样,有张真人在皇帝身边……” 这句话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微微变化:“皇帝……就是在等罗耀去杀他。” 卓布衣也明白过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蒙元人从背后捅了罗耀一刀,罗耀必然大怒,说不得他会一怒之下去杀皇帝,而皇帝在身边带着的肯定不止一个张真人,皇帝还是想着以自己做钓饵,把大隋的内乱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不想给太子留下隐患。” “有一个前提” 方解道:“罗耀会不会因为蒙元人对他动武这个理由,就真的去杀皇帝?” “或许还有什么咱们考虑不到的理由。” 卓布衣道:“以至于罗耀非去不可。” “你想回去?” 他问。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回去,如果皇帝不是猜准了罗耀会去,不会这么让我这么匆忙离开。他是想留着我,为太子效力……” …… …… 行军走了将近一个月队伍才回到樊固,一路上方解让骑兵顺便解决了一些为祸一方的匪徒,士兵们就当狩猎一样,对那些残寇都称不上是战斗而是屠杀。回到樊固的时候气候已经暖和了不少,一路上方解看到有灾民在开荒心里格外的酸楚。这些灾民种下去的种子。或许是他们饿死了多少人也没舍得动的粮食。因为李远山已经败了,百姓们从各自藏身地方出来,准备重新建立家园。 他们期望着,到了秋后这些粮食能有些产量这样日子还能继续下去。 但即便是种周期最短的粗粮,这几个月内也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 他们种下去的不止是希望,还是生命。 因为山寨里不缺粮,打劫了叛军西大营的粮食足够大军坚持很长一段日子。所以一路上方解将从隋军大营里带出来的粮草留下一路上够吃的,其余的都分发给了沿途百姓。虽然每个人分得的并不多,但最起码给他们的希望加了些分量。这些经历了战祸的百姓们,对于这样小的帮助也会感恩戴德。 方解不知道的是也没有去想过的是。就因为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善举让他的名字逐渐在灾民中传播出来。 京城来了个小方大人,爱民如子。 如果方解知道的话。也会心里有愧。 方解回到樊固的时候才发现,或是因为李逆兵败的消息传播开来,所以灾民们纷纷出来去寻找有官军驻扎的地方聚集,他们只是觉得这样会有安全感。在樊固四周,那些残破的村落都已经被重新收拾起来住进了人,男人们结伴进山狩猎维持生计,女人们将破旧的屋子打扫干净。然后去开荒。 方解很欣赏孙开道看的足够远,回到樊固的当天方解就看到了樊固城外排起了长龙的队伍。那些都是来领种子的百姓,按户籍登记,每户发十五斤种子,如果勤快的话开荒种下去,入冬前能打下一些粗粮应付漫长的冬天。 这并不是一笔很大的投入,却能换来很多百姓的支持。 看到官军队伍入城的时候,排队的百姓自发的让开道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善的微笑。眼神里都是亲近和敬意。方解没有生气孙开道的自作主张,山寨里只需拿出大军半个月的消耗就足够满足这些百姓们对种子的需求,而这些百姓,是绝舍不得将这每户十五斤的种子拿去吃掉的。 快入城的时候方解忽然发现前面有些骚乱,他催马往前,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排队的百姓有人闹事,陈孝儒刚要吩咐人约束秩序,方解却摆了摆手制止。 那是几十个百姓在围殴三个男人,被打的人嗷嗷叫着哀求。可打人的百姓没有停手的意思,打到那几个人几乎连呼救的力气都没了。奇怪的是那么长的队伍,其他人都只是看着没有人去管,反而有不少人在叫好。 “你这种畜生!就应该打死!” 一个衣衫破旧的男人一边狠狠的踢着一边怒骂:“方将军慈悲,每户发十五斤种子是为了让咱们能活过下个冬天!你们这几个败类昨天就领了种子,晚上回去就煮了饭吃,今天居然又来!畜生!你们领走一份,别人就少一份,到时候就又多一户人家熬不过冬天饿死!” “打死他!这种贱人!” 撕扯中,忽然被打的一个人露出了破旧衣服里面的土黄色号衣,那是叛军的衣服,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人群立刻沸腾了。 “打死他!” “打死他!” “这群败类,居然敢混进来领粮食,打死他!” 愤怒的人群冲上去,拳打脚踢。 方解并没有派人制止,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百姓将那三个人活活打死。尸体被人拖着丢在路边,面目全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朝着尸体吐了口水才走,那身土黄色的号衣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发泄完怒火的灾民回到官道一侧继续排队,回到原来自己站的位置上,竟是没有一个人因此而争执。 方解催马继续向前,心中难以平静。 第五百一十章 你到底是谁? 第五百一十章你到底是谁? 知道方解要回来,孙开道带着众将在樊固城门口等着,远远的看见方解的将旗出现,孙开道立刻带着人迎了过去。离着还远他就单膝跪下来行礼,后面诸将也随即齐刷刷的跪倒。 “属下等恭贺将军旗开得胜,荣升侯爵。” 孙开道郑重道。 方解从马背上跳下来,伸手将他扶起来笑着道:“都起来吧,回来报信的人也是多嘴,早早的先宣扬出来。这事先放放,这些日子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 孙开道笑道:“不过不出将军预料,柏火的一万狼骑前阵子就在几十里外驻扎下来,估计着是看到咱们兵强马壮没敢直接进攻。毕竟他们都是骑兵,樊固城也坚固,峡谷那边陆封侯带着人建起来两道高两丈多的石头墙,蛮子应该是没料到后路已经被堵死不敢贸然行事,在等阔克台蒙烈拿主意。那二十万狼骑一日不退回来,柏火都没有胆子擅自开战。他那一万人,真不够本钱。” 方解嗯了一声:“往青峡多运送粮草,一旦开战的话守青峡的士兵就是月复背受敌,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如果朝廷援军不到,咱们的仗可要打些日子。蒙哥不会舍得将超过二十万狼骑丢在西北不要,就算蒙元再强大这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伤筋动骨。” 孙开道点了点头:“属下已经调运了大批的粮草辎重运送到青峡,将兵力分作三批,一万人戍守樊固,一万五千人守山寨,其余兵力都在青峡那边。按照将军的吩咐,陈搬山守樊固,夏侯百川和陆封侯守青峡,属下带兵在山寨策应。” 方解嗯了一声,这样的布置中规中矩,虽然兵力稍显分散但呈品字形阵势。互为犄角。来回策应,山寨上的人马算是机动救援队伍,樊固和青峡无论哪边吃紧都可以立刻支援,从后方骚扰敌军。 “很好,另外为百姓发粮这件事做的尤为好。”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要告诉百姓们,过些日子便有恶战,让他们种下粮食之后就先避开,西北这地界靠天吃饭,粮食种下去就只能等着老天爷降雨浇灌,他们也没什么事可做。提前避开也好,不要枉丢了性命。” “属下已经在发粮的时候派人告诉百姓们了。” 孙开道看了西边一眼道:“斥候一直在狼乳山西边侦查。阔克台蒙哥确实有调兵接应蒙元蛮子的动向,这些日子不断有蒙元的游骑兵出现在满都旗草场上,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咱们会堵住峡谷,现在咱们的优势在于两边的敌军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到了,所以不敢轻易进攻。” 方解点了点头:“趁着这段日子难得清闲,让士兵们歇歇,先进城。稍后我要去峡谷那边看看。” 众人跟着方解进城,因为峡谷那边才是防守的重中之重,所以方解下令将从隋军大营那边带回来的羽箭甲械全都送过去,守城之战,羽箭的消耗最重。皇帝应该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调拨的辎重羽箭占了大部分,足有十五万支。 方解进了樊固之后首先检查了城防,看得出来孙开道这段日子可没闲着,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又经过了加固。关键的地方还用麻袋装满了土堆高。城中百姓的民居屋顶上都铺了一层泥土,这是为了防止敌人用羽箭火攻。 钉拍的密集程度足够令人咋舌了,这种防御利器放下去就能将攻城的士兵轻易拍死,而且能多次使用,直到钉拍坏掉为止。方解看到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一口大缸,里面装的是火油,如果敌人攻势猛烈的话将这些火油倒下去,随便有个火星就能烧成一片。西北虽然贫瘠,但狼乳山附近不少地方都有这种火油,甚至不用去挖掘,走在上面就好像走在海绵垫上似的,一个不小心被陷进去就难以自拔。 这个时代的人对火油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可以燃烧。方解在樊固做斥候的时候就曾感慨过,这要是在前世这个地方因为盛产石油早就已经因此而繁华起来。西北的百姓就不是如此贫苦,而是富裕到流油。 从城墙上往外看,樊固东边是开阔地无遮无拦,对于狼骑来说有优势可言,骑兵瞬息而至肯定挡不住,所以从一开始方解就没打算让黑旗军和狼骑野战,隋军的优势在于有着绝对丰富的守城经验,而狼骑对攻城来说还是学生。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隋军并不怕什么。 往城里看,粮草存放的地方就是当初的别将府,院墙已经加高,房顶上也铺了土,看起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有一个得力手下的好处就在于,即便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基本上所有事都已经安排好。 “属下让人堵死了另外的城门。” 说这话的时候,孙开道脸上带着决绝。 他知道这次和他不得不投降叛军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若是不降十之**会死,这个时候只要扛过去蒙元蛮子的进攻,他就有个好前程,甚至以前投降叛军的事也可以揭过不提,他现在看的最真切的一件事就是,自己表现的越好方解就越舍不得他,日后朝廷若是追查往事,方解就会为他开月兑。 “很好” 方解赞叹了一句,想起侯文极对他说的那件事忍不住心里挣扎了一下。如果此时他离开去大草原,来回数月之久,必定耽误了战局。而且侯文极只是说了忠亲王大概的所在,想找到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对了” 就在这时候孙开道想起一事:“前阵子侯爷的朋友曾经来过,一个胖胖的道士,才出峡谷没多少日子。” 方解顿时一喜:“让斥候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 …… 峡谷 方解站在石头墙上俯视下方,陆封侯站在他身边嘿嘿傻笑。 “干得不错” 方解笑了笑:“从今儿起你就是名符其实的五品将军,陛下许我这个权利,从四品以下官职可以任免。” “多谢侯爷!” 陆封侯傻笑着拜了拜。 这也是战时特例,按照规矩,即便是正三品的大将军也没有权利随意任免从四品的官员,方解现在不过是正四品,更没有这个资格。皇帝知道此战重要,所以才会给了方解这个特权。以此来鼓舞士气。 “夏侯百川” “属下在” “之前你已经是王爷提拔的五品将军。我现在升你为从四品雄威郎将。” “属下……谢侯爷提拔!” 夏侯百川连忙跪倒。 “都起来吧,你们心里其实都清楚,现在升多大的官都没必要太高兴,熬过这一战之后才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到时候陛下给你们的绝不止是这些。从军者报国唯效死力,陛下是圣明君主不会埋没了你们的功劳。太平盛世,国家养兵,许多人都说军人无用,咱们只需一笑置之罢了。但国逢乱难,正是我辈拔刀涤荡的时候。让那些说军人无用的人也瞧瞧,关键时候是谁保他们平安。” “属下等听侯爷调遣!” 方解嗯了一声:“告诉士兵们。这一战不会轻松……你们拦着的不仅仅是战力凶悍的蒙狼骑子,他们还是一群迫切要回家的人,后者这个身份……远比前者更让人重视。如果换过来,是蛮子挡了咱们回家的路,你们就能想到敌人这次会有多凶猛了。” 方解检查完了峡谷这边的防御,又到西边查看。两道石头墙之间是整个峡谷,就是近两万士兵的生存空间。整个峡谷被从两头堵死。东边的石头墙还留了门,西边则完全堵住。站在西边的石头墙上往外看,不用千里眼就能看到广袤无边的大草原。 几年前,大隋七十万精兵百万民勇从这里走出去,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谁又能想到,短短几个月之后就会兵败人亡。也不知道此时在草原上还有没有残存的汉人,是依然在躲躲藏藏,还是被蛮子抓了做了奴隶,每日饱受折磨。 事情的发展似乎总是不会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命运先是戳了大隋一刀,现在轮到戳蒙元一刀的时候了。 方解站在石头墙上看着已经绿草覆盖的草原,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关于忠亲王杨奇和罗耀的事。 其实到了现在,事情依然透着诡异。 按照道理,阔克台蒙哥扔进大隋数十万人马,后路必须安排妥当,可陆封侯带着人在峡谷耗费两个月修建石头墙,蒙元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阔克台蒙哥是个白痴,那么就只能说明蒙元那边也出了什么事,让蒙哥没有余力照顾这边。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帝国的大汗,是什么能在蒙元国内牵绊着这位皇帝以至于束手束脚? 和忠亲王西行,萧一九西行有关系吗?而先后两位天尊出走,这背后又藏着什么事?对于蒙元,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方解摇了摇头,不觉得前者有太大的可能。忠亲王和萧一九的修为就算强大,也没有强大到靠一己之力绊住整个帝国。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解忍不住想到了阔克台蒙烈率军攻打左前卫的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驱使下,让蒙元大汗和大隋皇帝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协议?毫无疑问的是杨易和蒙哥的目标都是罗耀,蒙哥为什么如此忌惮一个大隋的将领,甚至因此不惜和大隋的皇帝短暂的站在了一起? 蒙哥当时难道就不知道,大隋的皇帝就算和他有什么协议,也是断然不会轻易将那二十几万狼骑放回大草原的,若蒙哥能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不提前派兵占领峡谷接应?这都不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应该做出来的事,让人怎么都看不透。 看着草原,方解不得不想到了那个叫罗耀的男人。 一个引起了大隋和蒙元这两个强大帝国至尊敌意甚至必杀之心的男人,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兵强马壮的大隋将军,蒙哥可没有必要调派二十几万人试图杀他。 方解甚至坚信,为了杀罗耀在蒙元军中必然带着大批的高手。这些人既然有自信能杀掉罗耀,为什么不干脆去刺杀了大隋的皇帝?这说明罗耀这个人在阔克台蒙哥的心目中,竟是有着比大隋皇帝还要重要的地位! 以至于,两位皇帝需要为他而联手。 方解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里的疑惑并没有散去。 罗耀…… 你到底是谁? 方解…… 你又到底是谁? 第五百一十一章 这才是朝露刀 第五百一十一章这才是朝露刀 想不明白的事就只能去探寻答案,光靠自己凭空去想得到的最终还是疑惑。方解猜不到许多事,无非是因为不够了解。对罗耀不了解,对杨奇不了解,对阔克台蒙哥不了解,甚至对自己都不了解。 蒙元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导致发生了那么多不合道理的事,方解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隐隐间只是觉得应该和杨奇,萧一九西行有些关系,可这两个人去去大雪山找佛宗麻烦的,和蒙元王庭似乎又牵扯不上。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但方解眼前需要准备的只是对蒙元狼骑的战争,其他的事似乎距离他并不是很近。只要罗耀不来,方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方解本身的修为还不够强大,无法保证在危险到来的时候自保。 沉倾扇的剑意似乎到了瓶颈,想突破很难。 卓布衣靠的本身就不是修为之力,他要想突破似乎比沉倾扇还要难些。 说起来身边有两个九品高手跟着,这样的待遇便是封疆大吏都没有,若不是方解要面对的敌人过于强大,这已经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陈孝儒联络了不少大内侍卫处的人,但因为皇帝并没有遇到什么危机,所以方解暂时不打算让这些人靠拢过来,一旦引起皇帝的警觉反而无益。 倒是布置在西南的飞鱼袍已经联络到不少,正在逐步赶过来汇合。罗蔚然被赶出京城,锦衣校取代了飞鱼袍的旧日地位,这些布置在地方上的人没有了靠山,日子过的更是提心吊胆。在罗蔚然离开大内侍卫处之后,这个时候方解派人联络他们,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找到了新的依靠。 更何况方解这样的新贵,更容易让人看好。 连着几日,方解没有离开峡谷,来回巡视之后的时间都在修行,感知自己体内五脉的能力。顺便等等斥候的消息。既然项青牛才出关没有多久。而且那家伙的容貌举动又格外的显眼,想要发现踪迹并不难。方解现在暂时不能月兑身,所以去寻忠亲王的事只能拜托项青牛,更何况项青牛本来就是去找杨奇的。 方解最初感知到了体内四条气脉的能力,这和普通修行者大为不同。普通修行者的气脉起到的作用,只是输送内劲的道路而已。而方解的这些气脉,每一条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发现前四条气脉能力并不吃力,第五条让方解费了些时间。 第五条气脉之所以发现起来很难,是因为这一条气脉的能力就是无形。 对于方解来说,这条气脉最为实用。他已经能精准控制天地元气。在身体之外形成攻势。但这种攻势虽然有突兀性还是明显了些,对修为不如方解或是稍稍强一些的人来说。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对于修为远比方解要强大的敌人来说,这种攻击手段毫无意义。 现在将第五条气脉的能力发挥出来,方解勉强做到让攻击真正的达到无形这两个字。 与其说这是一种修为,不如说这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就好像卓布衣的画地为牢,用修为之力将精神力扩大进而对敌人控制。他的五条气脉不是运送内劲的道路,更像是一种具备功能的器官。就好像心肺一样,心促进血液循环。肺主使呼吸,气脉,就是各种能力的发挥之处。 这就是体质上的优势,巨大的优势。 站在军帐外面,方解伸出手遥遥对着一棵枝条上已经满是绿叶的树,心念一动之际,那棵树立刻摇晃起来,树干上凭空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树皮被砸的碎裂纷飞。 沉倾扇站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种手段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只是威力上稍显小了些。对一般的修行者,只此一招就能杀其于无形之中。对于大修行者,就算不防备也伤不到对方。” 方解点了点头:“我现在还无法将那气脉的能力完美运行,将气脉的无形之力送出来和天地元气融合之后,天地元气化为无形,可因为我掌控的太小,所以现在也只是勉强能成一拳之力。若是再多,我无法调用。” 沉倾扇微微皱眉,因为她不了解方解的体质所以无法提供意见。 “你能感知到气脉,却还没有发现这气脉能力的极限。”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能多运用一点?” 方解向外虚空一击,那棵腿粗的树咔嚓一声折断,巨大的树冠砸落下来,激荡起一片尘烟。 沉倾扇叹了口气:“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变化。” 方解嗯了一声:“只要我催动的天地元气超出了气脉供给的无形之力,虽然威力变大但出招之前大修行者就能感知到,所以反而没有了威力。罗耀的修为我不知道有多高,但应该不在萧一九之下。我虽然没有见过萧一九出手,也知道他即便被困监牢依然杀了很多大内侍卫处的供奉,这样的实力已经算得上恐怖。” 沉倾扇想了想到:“再试试其他气脉,将其能力和天地元气融合我看看。” 方解闭目凝神,然后缓缓击出一拳。 一道金色的拳风轰然而出,再看远处,一块大石头上竟是被拳风砸出来一个圆洞,洞口圆润平滑,刀子切出来的一样。方解再一拳,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紧跟着一条冰龙一般的拳风呼啸而出,再次击打在那块大石头上,瞬间那石头表面就被冻结。沉倾扇有些失望,这冰之力似乎没什么作用。 就在她才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再看时,那块石头居然碎裂开来! 冰裂而石裂。 方解似乎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再出一拳。 这次是他最早发现的火之力,或许是因为运用最久最纯熟,这火已经不是最初的红色,而是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火焰落在那些被冰裂的石块上燃烧起来,竟是一直没有熄灭,好像不把石头烧尽不罢休一般。 “第五种呢?” 沉倾扇问。 方解摇了摇头:“我一直不知道第五种是什么能力,好像毫无攻击威力一样。” 沉倾扇想到那天在屋子里,方解闭目找寻体内气脉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直到方解离开沐小腰扫地的时候才发现,那张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桌子上竟是生出一片女敕芽。枯木逢春。可用于攻击好像确实找不到如何施展。 …… …… “冰的能力甚至能将岩石冻碎。火的能力能将岩石烧尽,金的能力足够锋利尖锐,而看起来最好用最合用的还是你的无形之力。” 沉倾扇眼角一挑,剑气澎湃而出,那棵倒下的大树树冠上立刻经受了一场洗礼,所有的纸条全被剑气斩落,而最恐怖的是这并不是一条剑气所为,而是有多少纸条便有多少道剑气。 这么恐怖的控制力,方解望尘莫及。 沉倾扇叹道:“若是能将这无形之力溶于剑气,我将无敌于天下。” 这话说的不过分。若剑气真能达到彻底无形,这世间谁还能挡? “你只能化拳风?” 她问。 方解嗯了一声:“我倒是也想如你那样。将天地元气化为剑气,可我做不到,看来我天生就不是适合修行剑道的人。” “刀” 沉倾扇忽然说了一个字。 方解瞬间领悟,顺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横刀,然后将无形之力灌于刀身,在将天地元气依附于刀上向外挥出,才刚运力。当的一声脆响那刀竟是碎裂开来,显然承受不住灌注在上面的压力。 方解一怔,转身回军帐将朝露刀取了出来。 看着朝露刀,他眼神里有些不舍。 他想了想,刀身上自带水汽,滴血不沾,而且刀身奇寒,所以他先是将冰之力从体内调运而出,灌注在朝露刀上。这冰之力才运用起来,随着轻微的咔咔声响看起来刀身上就结了一层蓝色的寒冰。而随着冰之力越来越强,那冰层越来越厚。方解怕朝露刀也承受不住,收住冰之力准备融合天地元气,可就在这时候方解骤然发现,那冰层居然不是在刀身之上,而是在刀身之外! 刀身外面,还是那一层水汽。 冰层在水汽之外! 这刀,竟然将方解的力量隔绝在了外面。 看到这一幕,方解忽然心里一亮。 他不断的催动冰之力依附在刀身上,冰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长,片刻之后,这柄刀看起来就足有三米,格外的惹眼。依然是刀的形状,但看着狰狞了许多。若是方解可以持续加力的话,这冰刀还可以更长一些。 沉倾扇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惊讶了一下,然后心里一动刚要提醒方解,却见那柄冰刀正在逐渐消失,不是融化,而是消失。 从朝露刀开始,外面的冰层消失不见了,这消失缓缓的推移,直到全部的冰刀消失不见,看起来方解手里还是只有一柄朝露刀。沉倾扇眼神一喜,方解此时做的正是她要提醒的事。然后方解往前走了几步,对三米外的一棵大树猛的一挥。 咔的一声,那棵大树被什么东西砍中了似的切开一道口子,然后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爬满了整棵大树,方解再一击,那大树轰然碎裂。 方解立刻回头去看沉倾扇,发现沉倾扇的眼神里也都是惊喜。 “这刀……”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有些干的发疼。 “真棒!” 沉倾扇笑了笑:“朝露刀是武林至宝,原来其功效是这样的。人们最初只以为它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刀,却不知道原来可以承载你这样古怪的力量。试试别的,如果成功的话,将别的力量依附在刀身上,再用无形之力将这力量隐去,便是大修行者也要吃亏!” 这就好像为方解打开了一扇门,充满了光明。 他小心翼翼的将冰之力从刀身上撤去,然后催动火之力附着在刀身上,一开始他还担心那种无所不焚的火焰会伤了朝露刀,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火焰附着在刀身上之后,依然被那一层水汽隔绝在外面。方解不断的催动,那火大逐渐增大,成了一柄三四米长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刀锋。 方解再将无形之力催动,火刀逐渐消失。方解挥刀,几米外的一棵大树瞬间升腾起火焰。 冰刀还是冰刀,火刀还是火刀,但融合了无形之力后,却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看到他这一幕,他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终于找到最实用的手段了,朝露刀啊朝露刀……太让我惊喜了。” 沉倾扇赞道:“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武林至宝朝露刀!” 第五百一十六章 前后无路 第五百一十六章前后无路 钉拍一次次的放下去,提起来的时候一尺长的狼牙钉上挂着的碎肉和血不住的往下掉。石头墙的尸体已经堆起来半米高,尸体下面的土地似乎已经喝饱了血似的,以至于血液不再渗透而是汇集成了小溪往低处流。 一个时辰,短短百米长的石头墙下面已经铺了至少一千具尸体,有蒙元人的也有黑旗军士兵的。 一个中箭的黑旗军士兵没稳住身子从墙上掉了下去,落在厚厚的尸体堆上没有立刻丧命,可还没容得站起来,十几个狼骑兵咆哮着围上来,十几柄弯刀不断的落下,很快这个黑旗军士兵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弯刀落下再抬起的时候,血液,内脏的碎块,骨头渣子被甩上半空。阳光下,血液反射出一种令人目眩的颜色。 “我-操-你们祖宗!” 石头墙上的黑旗军士兵怒吼着,再次将钉拍放下去,沉重的钉拍狠狠的砸在围攻那个黑旗军士兵的人群上,至少有四个狼骑兵被拍翻,钉子刺穿了他们身上的皮甲,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不止一处血洞。 密密麻麻的钉子造成的伤口格外的恐怖,即便没有当场丧命的也再也看不到生的希望。 喊杀声和哀嚎声在峡谷上空一直没有散去,山中丛林里的野兽和鸟儿被吓的四散奔走。浓烈的血腥气招惹来几只猛兽站在峭壁上方往下观望,却被下面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得落荒而逃。在某些时候,人比猛兽还要猛兽。 战斗空前的惨烈,蒙元人损失了一个千人队后并没有停止进攻。第二个千人队呼哈呼哈的喊着,清理着道路上的尸体试图推着一架攻城锤靠近。这个攻城锤打造的极为简陋,不过看起来那两人合抱的巨木足够沉重,如果荡起来撞在门上的话,石头墙唯一的一道闸门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撞击。 “弩车!” 夏侯百川看到攻城锤的时候用沙哑的嗓子大声喊着:“所有的弩车,把攻城锤给我拆了!” 城墙上操作弩车的黑旗军士兵们几乎换了一茬,最早的那批人大部分已经被乱箭射死。但他们死之前干掉的敌人更多,当战争开始的时候战前的紧张和恐惧就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就是一股子绝不能放敌人过去的决绝和报仇的心念。 在满都旗草场上。大隋的军人们归家无门。 今天,这些黑旗军士兵们正在做着当年蒙元人做的事,让那些蛮子有家不能回! 调整好了方向,操作弩车的士兵们将重弩装填进去,奋力的绞动盘索然后猛的松手,重弩笔直的飞出去后将推动攻城锤的狼骑兵放倒了一片,第一次没有攻击在攻城锤上,士兵们立刻再次调整方向。 第二轮重弩再次呼啸而出,一根重弩极巧合的撞在悬挂着巨木的铁链上,当的一声激荡起一片火星。铁链被撞断,巨木一头掉下来撞在基座上。咔嚓一声将基座撞碎,两个推车的狼骑兵被砸翻在下面,一个被挤破了脑袋,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从压瘪了的皮盔里被挤出来,拌了酱油的豆腐脑一样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另一个士兵腰被压住,肠子被挤出来却一时没有死去,凄厉的嚎叫着让同袍救他。他身边的一个狼骑兵实在看不下去,挥刀刺进了他的心口。 攻城锤被废掉堵住了后面的路,哲裂别大声的命令着士兵们将残破的攻城锤搬开,看准了时机的黑旗军弓箭手立刻将一片箭雨倾泻过来,攻城锤附近的狼骑兵就好像被冰雹砸中的野草一样顷刻间倒下去一片。 一个半时辰之后,石头墙上的五百名黑旗军士兵已经损失了半数以上,预备队两个队一百名士兵已经递补上来,而不适应攻城战的狼骑兵损失超过一千五百人,一比七的损失数字。足以说明狼骑兵的凶悍。他们虽然不习惯这种双脚奔跑双手攀爬的的战斗,但他们性子天生存在的狠戾让他们不会退缩。 “放火箭!” 夏侯百川的嗓子已经喊到几乎发不出声声音:“把他们往后逼,前面的人下去歇一歇,预备队的人给老子顶上来!”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黑旗军弓箭手们将早就准备好的包了油布的羽箭点燃后射出去,一支接着一支,几分钟之后狼骑兵的队列就开始乱了,不少狼骑兵中箭,火焰一开始是零零散散的出现,最后开始蔓延成火团。 因为峡谷两侧多是光秃秃的峭壁,所以夏侯百川才会放心的让人射出火箭不必担心引起山火。 那些狼骑兵们没有发现,哲裂别也没有发现,那些火箭之所以落地即燃是因为峡谷里不少地方都泼了黑乎乎的火油,虽然大部分火油被狼骑兵们践踏后粘在了靴子上,可并没有阻止火焰燃烧起来。 大火升腾起来超过两米,数百名来不及撤回去的狼骑兵被火海吞噬。后面的士兵们被大火逼着向后退,很多人的胡子眉毛都被烧掉。站在石头墙上的黑旗军士兵们感受着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不少人累的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照亮了他们的眸子。 虽疲惫,却如此坚毅。 预备队的人冲上来,将累坏了的士兵换下去。 这样的火势不会燃烧太久,或许半个时辰之后敌人的第二次攻击就会更加凶猛的过来。 “补充羽箭,调试弩车!” 夏侯百川靠在石头墙的城垛上大口喘息着吩咐,预备队的士兵们扛着一捆一捆的羽箭运到石头墙上,然后将所有弓箭手的箭壶装满。被替换下去的士兵们在城墙西侧的峡谷里坐下来,每个人的脸色却离奇的平静。 方解看着那些士兵们,忽然大声喊了一句:“拿酒来!” …… …… 不到一个时辰,峡谷内的火焰渐渐的熄灭,地上到处都是烧焦了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恶臭。有几只饿疯了的秃鹰一直在天空盘旋,似乎是想飞下来啄食尸体。或是惧怕残火,或是惧怕下面那些人类的杀意,并没有立刻俯冲。 狼骑兵们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等待着那几只秃鹰下来。对于他们来说尸体被鹰啄食并不是什么耻辱,而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蒙元的习俗,在人死之后将尸体放在特定的地方。任由鹰鹫分食。 但汉人没有这样的习俗。汉人认为野兽猛禽吃掉尸体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所以有人拉弓放箭射上天空,却没有射中。受了惊吓的秃鹰在天空中发出几声啼鸣,却壮着胆子没有离去。那支羽箭飘飘摇摇的落下来,看起来有些孤单。 一个时辰的间歇很快就过去,尤其是那些狼骑兵们被百夫长千夫长们驱使着站起来的时候,竟是面色有些呆滞。 第一战的惨烈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这三年多来奴役着汉人们他们已经习惯了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一切,可是现在,他们却发现胜利者的姿态已经不能为他们带来胜利。他们必须靠拼命来争取,这是很久很久不曾出现的事情了。 如果战争没有停歇下来的这一个时辰。狼骑兵一直在冲杀或许心态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可这一个时辰,足够让他们心里想很多事情。 哲裂别看着士兵们的士气竟是有些低落,怒火在他眼神里喷薄而出。 “你们在干什么?!” 哲裂别大声喊道:“你们是长生天的子民,是狼神的后代。几百年前在伟大的黄金家族的带领下,你们的祖先用手里的弯刀横扫整个草原。那个时候祖先面对的敌人比这些汉人要强大一百倍一千倍,恶魔的手下那样的凶狠残暴,却吓不住狼神的子孙。祖先们连恶魔都能击败。而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脸面自称是狼神的后代!” 哲裂别怒道:“如果他们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会羞愧的低下头!” “蒙元勇士的头,是从来不会朝着敌人低下去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你们就已经变成了懦夫,当你们回到家里的时候怎么对你们的妻子说?我们是逃回来的?还是杀光了所有的敌人荣耀的归来?!” 狼骑兵们抬起头,看向石头墙。 “杀光他们!” 哲裂别大声喊道。 “呼哈!” 这次的相应,并不激烈。狼骑兵们都知道,其实哲裂别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他们哪里有逃走的机会。那堵石头墙……为什么那么高。 就在哲裂别准备打着剩下的人马继续进攻的时候,阔克台蒙烈的亲兵气势汹汹的过来,为首的护卫指着哲裂别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万夫长了,特勤已经将你贬为百夫长,带着你的懦夫们滚回后边去吧。” “不!” 哲裂别脸色大变:“我要见特勤,求特勤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人不是懦夫,我要亲自带着人再冲一次!” 那护卫冷笑道:“你和你的人丢尽了蒙元帝国的脸,特勤对你失望之极。接下来的事特勤已经交给了阔别贴儿,你没有机会了。” 哲裂别看到后面阔别贴儿已经带着人往上来,阔别贴儿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不!” 哲裂别抽出弯刀:“回去告诉特勤,如果这次我不能攻破石头墙,我以死谢罪!不只是我,我的人也会这样做来捍卫勇士的尊严!” “再给你一次机会!” 远处传来阔克台蒙烈的声音,换了一匹战马的阔克台蒙烈用马鞭指了指哲裂别:“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攻破石头墙,即便你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你的家人也会因为你而蒙羞!” “谢特勤!” 哲裂别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将身上的皮甲月兑掉,用弯刀敲打着自己的胸膛:“狼崽子们,你们都听到了吗!你们都是勇士,是该屈辱的死,还是荣耀的死?” 他将弯刀叼在嘴里,伸手抓着云梯的一侧提起来:“杀!” “呼哈!” 这次的呼喊声比之前要响亮的多,因为这些狼骑兵们都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前面是汉人的石头墙,后面,是他们的尊严。 第五百一十七章 黑甲方下换白袍 第五百一十七章黑甲方下换白袍 **着上身的哲裂别嘴里叼着弯刀,带着亲兵抬着一架云梯往前冲,他的亲兵们也都发了狠,知道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几个狼骑士兵举着盾牌跟在哲裂别身边跑,随时准备着为主将遮挡羽箭。 哲裂别和士兵们一样,无法适应这种靠双腿来冲锋的战斗方式。但他现在除了大步往前冲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马靴踩着那些烧焦了的尸体残骸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焦臭味冲进鼻子里就出不来,熏的人想要呕吐。甚至有人踩着黏糊糊的尸体滑到,踩掉了一层皮的尸体露出惨白的肉。 大火焚烧过的地方一片焦黑,地上的尸体有不少人都相拥在一起,蜷缩着,就好像新生婴儿的姿态。 看到蒙元人发动第二次攻势,夏侯百川用横刀敲打着石头墙:“都打起精神来,现在咱们跟蒙元蛮子比的就是勇气,蛮子下马步战,难道咱们还能输给他们?咱们大隋的战兵自从一百多年前打第一仗开始,就没在步战中输给过谁。如果咱们这一战没有打出汉人的威风来,你们将来回家怎么和家乡父老交待!” “杀光蛮子!”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立刻引起士兵们的共鸣:“杀光蛮子!报仇!” “报仇!” “报仇!” 呐喊声再次在峡谷中回荡,惊飞了才落下来休息的林鸟。 弩车再次呼啸,十几支重弩雷公降下来的神罚一样冲出去,然后是漫天的羽箭落下。哲裂别的三个千人队已经损失了大部分,剩下的一千多人将身体里所有的勇气压榨出来,呼哈呼哈的喊着为自己打气。 这种厮杀其实没有什么计谋可言,只有实打实的肉搏。 损失了超过二百人之后,蒙元狼骑再次冲到石头墙下面。他们笨拙的往上竖立云梯,配合上的生疏导致速度上的渐缓。云梯太高,想要竖立起来需要士兵们互相传递配合,但遗憾的是那些才刚刚找到窍门的狼骑兵都已经在上次进攻的时候都死了。没死的人。只好用生命为代价掌握经验。 之前一千多人的死亡让第二波攻势速度上渐缓了一些。尸体堆积在路上,他们每一脚几乎都会踩着一个同袍。等到了城墙下面尸体堆的更高,狼骑兵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踩碎了谁的眼球谁的心肝。 哲裂别亲自带队,当他看到钉拍再次放下来的时候立刻大声咆哮让士兵们斩断绳索。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狼骑兵们也知道要是不想死在钉拍下面,就只有将那绳索斩断不让汉人将钉拍再次拉起来。 两个狼骑兵奋不顾身的跃起来抓着钉拍渐缓了上升的速度,后面的人往上涌乱刀剁下去将绳子砍断,沉重的钉拍落下,将那两个狼骑兵拍在下面。钉子嵌进身体里,想拔都拔不出来。 “泼沸水滚油!” 夏侯百川指着下面喊。后面的士兵立刻用木桶从一直烧着的铁锅里取水,滚烫的水一桶一桶的泼下去,下面的狼骑兵立刻一阵鬼哭狼嚎。战争从来没有什么仁慈可言,有的只是绞尽脑汁的尽可能多的给予敌人杀伤。没有人怀疑战争的主旋律就是死人,至于什么伤感什么喜悦都是在死人之后才会发生的情绪。 滚烫的水泼下去,将一个狼骑兵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被烫伤的士兵嗷嗷的叫着。两只手捂着眼睛疯狂的满地打滚。 水冲下去之后,将地上的血液稀释所以看起来更加的醒目。 为了不让石头墙下堆积的东西太多,黑旗军的防守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滚木和石头。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一场一天就能解决的战争,天长日久之下,石头堆积的太高对防御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滚木和石头之外,其他的手段都已经用上了。 钉拍损坏了不少,渐渐的淤积在石头墙下的狼骑兵越来越多,即便他们再生疏,还是有云梯竖立了起来搭在了石头墙上。 一个百夫长嘴里叼着弯刀第一个爬上去。至少十个狼骑兵为了防止云梯被推翻而奋力的将梯子压住。 那个百夫长的动作十分灵活,很快就爬到了梯子一半的位置,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一个汉人士兵将一桶滚油泼了下来,他吓得啊的叫了一声,嘴里叼着的刀子落下去插进一具尸体中。 这次泼下来的是油不是水,泼在那百夫长和下面扶梯子的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落地的百夫长疯狂的用手拍打着脸,试图将滚烫的感觉从脸上驱赶。他根本就已经察觉不到,每一次他拍打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手掌都会粘下来一层肉皮。 他想揉一揉眼睛再看看这个世界,手背在眼眶上一揉眼皮就掉了下来。 不只是他,扶着云梯的几个狼骑兵也一样,虽然一时半会死不了,可那种痛苦根本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哲裂别将梯子交给身边的亲兵,快步过去几刀将那些狼骑戳死。他做不到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狼骑哀嚎,所以只能帮他们尽快了结生命。 没有人扶着的云梯被黑旗军士兵推翻,倒下去的时候拍死了两个狼骑兵。 …… …… “阔别贴儿!” 阔克台蒙烈见哲裂别已经杀到了石头墙下面,却被汉人层出不穷的防御手段阻挡之后大声下令:“带你的勇士们上去帮哲裂别一把,用羽箭压制住墙上的汉人!” 阔别贴儿大声的答应,带着自己的千人队往前顶,然后用狼牙箭为哲裂别压制守军,看到狼骑的箭阵过来,重弩调整好朝着他们开始发射,巨大的弩箭每一支都能穿死几个狼骑兵,但狼骑兵精准的射术也让黑旗军士兵损失不小。 一个黑旗军士兵刚刚露出身子想将桶里的滚油泼下去,一支狼牙箭噗的一声钻进他的眼窝,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和那个装满了滚油的木桶一起掉了下去。 有了箭阵的帮助,哲裂别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些,他让人扶好云梯,咬着弯刀爬上去。一个黑旗军弓箭手探出身子朝着他射了一箭,久经战阵的哲裂别在看到他的同时一翻身到了梯子下面,羽箭飞过去将他身后的一个狼骑兵射翻。那个黑旗军弓箭手准备再射第二箭的时候,被一支狼牙箭戳中咽喉。血立刻瀑布一样喷了出来。 哲裂别在梯子下面往上爬。快到石头墙上的时候忽然翻身上来,两只脚用力一蹬凌空越了起来落在石头墙上,他一刀将身边的黑旗军弓箭手砍翻,再一刀将还握着弓的一条胳膊削掉。 他红着眼睛杀人,疯了一样的劈砍。 一个黑旗军士兵挥刀迎上来,哲裂别躲开之后一刀砍在那黑旗军士兵的肩膀上,巨大的力度下弯刀狠狠的嵌进黑旗军士兵的肉里,卡在骨头上,哲裂别用力的往外拉扯,刀锋和骨头摩擦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而那个黑旗军士兵却抬起手攥着弯刀死命的按住。 “杀了他!” 被砍中的黑旗军士兵嘶哑着嗓子喊。 不远处的弓箭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朝着哲裂别的心口戳。哲裂别身子往下一矮,那只羽箭狠狠的刺进他的肩膀里。哲裂别一脚将按着他弯刀的黑旗军士兵踹倒,胳膊横着一抡将刺伤他的弓箭手打翻。 刚将弯刀抽出来,就看到一柄横刀朝着他的脑袋砍了下来,哲裂别迅速的躲闪,却发现那柄刀转的更快,横着一削在他胸口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血从口子里涌出来,很快就将他的上半身几乎涂满。 就在这个时候,哲裂别的两三个亲兵也爬了上来,挥舞着弯刀来救哲裂别,伤了哲裂别的那个汉将极骁勇,三两刀将哲裂别的亲兵砍翻,然后再一次挥刀直奔哲裂别过来。哲裂别用弯刀将那汉将的刀子挡住,两个人发了狠往前压着身子试图将对方推开。 刀子和刀子架在一起,两个人的胳膊顶着胳膊。 “我要杀了你!” 哲裂别吼了一声。身子一让闪开,然后一刀砍向那个汉将后背,那汉将身子往前一压躲开这一刀,手肘向后一撞正中哲裂别的小月复,这一下极凶狠,哲裂别的身子立刻佝偻下来。看准机会,那个汉将回身一脚踹在哲裂别面门上,这一脚直接将哲裂别的鼻子踹瘪下去,血从哲裂别的嘴里鼻子里同时往外喷。 “你这个两脚羊……” 哲裂别啐了一口血,还想再战却已经失去了先机,那个汉将一刀斩在他的右臂上,握着弯刀的胳膊立刻飞上了半空。 “两脚羊?” 汉将再一刀戳进哲裂别的心口,横刀来回扭动了几下:“记住,杀你者夏侯百川!” 刀子在哲裂别的心口里绞动,哲裂别的脸上格外的狰狞,他看着面前那个红着眼睛的敌人,忽然间绷着的那股劲松懈下来,身子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夏侯百川弯腰抓着哲裂别的月兑发和腰带将其举起来,然后朝着石头墙下面扔出去。 尸体在半空中洒下来一路的血,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夏侯百川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没注意一个刚刚爬上来的狼骑兵一刀砍在他大腿上,他的身子立刻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就在这时候,一条长槊从斜刺里过来,噗的一声将那狼骑兵的咽喉刺穿。长槊将挂着的尸体挑起来然后猛的掷出去,将下面的狼骑兵砸翻了好几个。 “夏侯将军且下去休息,陈定南来换你!” 夏侯百川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方解手下将领陈定南带着预备队上来了。 “我还能行!” 夏侯百川撕下来一条衣衫将伤口包住:“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陈定南抓着他的衣衫将其扶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请夏侯将军下去治伤,现在轮到咱们陈家儿郎杀敌了!” 夏侯百川被人搀扶着往下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上来的预备队装束与普通士兵不同。这是大约二百人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擎着一条长槊,这二百人竟是没有穿甲,清一色的白袍。在满是灰黑色的战场上,那二百白袍长槊手看起来如此的扎眼。 “槊阵!” 陈定南将长槊往前一荡扫开了一个狼骑的脑壳:“让这些蛮子看看,陈家儿郎是怎么杀人的!” 身穿黑甲的士兵们被替换下去,二百白袍血雨中组成一道人墙! 第五百一十八章 第一天的落日 第五百一十八章第一天的落日 “弓箭手往后退!” 陈定南大声的喊道:“放蛮子上来,蛮子的人蹬城之后他们的弓箭手就不会再放箭了!” “不行!” 指挥弓箭手的别将急切道:“不压制,敌人会源源不断的爬上来,到时候你们万一挡不住,城墙失守谁负得起责任!” “你看着就是!” 陈定南将长槊一扫,槊锋将一个才露头的狼骑半边脑壳卸掉,这一槊走的极稳定,从左侧太阳穴切进去,将两只眼睛切开然后从右侧切出去,被掀掉了脑壳的狼骑兵看起来样子很诡异狰狞,血和脑浆瞬间就流了下来。 “槊阵,向后四步!” 陈定南大声喊道。 两百白袍槊手整齐的向后退了四步,两百人分成两排,身子错开,后面的槊手可以在前排槊手的空当里进攻。向后退了这四步,刚好给攀爬上来的狼骑兵留下立足之地。可有立足之地不代表可以立足,因为那些狼骑兵一爬上来面对的就是一排槊锋。 “你们跟着我苦练了十几年,自我习武起就带着你们一同训练。陈家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都没舍得让你们出战,但是今天咱们必须站出来!我再三请愿,侯爷准许咱们上城,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陈家没有因为私事动用你们,但现在是国难你们没有理由退避!” “后退者,便不是我陈家的人!” 陈定南一声大喝,所有白袍槊手整齐的回答:“宁死不退!” 就在这时候,有狼骑兵攀爬上来,见到自己人已经上去,阔别贴儿的箭阵果然不敢再发箭。阔克台蒙烈眼见着哲裂别的残部竟然能冲上去忍不住大喜,立刻吩咐阔别贴儿带着他的两个千人队过去支援。 第一个爬上来的狼骑兵还没来得及站稳,一杆长槊上两尺多长的槊锋精准的刺进了他的心口,槊锋速度极快,刺进去就立刻抽了出来,槊锋出来之后间隔了片刻血才从伤口里泉水一样往外淌。第二排的槊手在前面的人抽回槊锋的同时出槊。将那人从城墙上推了下去。 指挥弓箭手的别将这才发现。第二排的槊手竟然倒拿着长槊,槊锋朝后,槊尾朝前。 前面的杀人,后面的推人。 刚才出手的那两个槊手,配合竟是毫无间隙。 若不是有着极大的自信,谁敢这样列阵? 陈定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对手下这二百白袍格外的信任。这些年轻人从他习武开始就跟着他一块,他的父亲当初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为他培养一批最忠诚的护卫。这二百人,就是陈定南的护身符。当初叛军正闹的凶的时候,方解带兵围城的时候。陈定南都没有让这二百白袍露面,而这次。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他没有犹豫。 方解最初并不答应让他带着二百白袍上城,不用去验证,方解只需看就能看出来这二百人有多精锐。他们行走的时候步伐一致,站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行程阵列,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的配合就能有的默契。但他们没有什么御敌实战的经验,方解不敢大意。 陈定南坚持要上城厮杀。方解知道这个少年立功心切且眼神里格外的自信,所以便没有再阻止。 第一排槊手杀人,第二排槊手倒转长槊,这样的布阵方式若是换做别人来,只怕敌人一冲就会散掉。可这二百白袍不会,这样的阵型他们已经操练了十几年。前面的人做出什么动作,后面的人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 就好像一个人天生就有四条胳膊四条腿一样,完全没有滞碍。 一架接着一架云梯搭在石头墙上,一个接着一个士兵顺着梯子爬上来。而这个时候,那个不相信陈定南的弓箭手别将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排的白袍槊手迅疾如电的出手,每一击都精准的将槊锋送进敌人的要害。而前面的人一击之后,后面的槊手立刻将中槊的敌人推下去。 如果从一侧看的话,前后两排槊手的动作如机械一样稳定。 狼骑兵上来一个被戳翻一个,尸体下饺子一样往下掉。 这二百白袍杀人的效率高的离谱,几乎没有一槊落空。他们双臂上仿似有使不完的力气,稳定的槊锋在杀人之后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至少超过一百名接连爬上来的狼骑兵被戳死,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双脚稳稳的站在石头墙上,哪怕十秒钟。 这种杀人的速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场面的人极难想象出是怎么样的一种凌厉狠绝。一次一次的出槊,一次一次的杀人。二十分钟之后,第一排白袍槊手的衣服上还看不到有什么血迹。三十分钟之后,他们竟然还能保持如初的速度和稳定。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麒麟吩咐道:“带一团预备队准备,这样的杀人手段虽然犀利,但士兵们出手的速度太快切没有休息的时间,坚持不了多久。不过陈定南能坚持多久就让他坚持多久,这样的杀人方式,对敌人的士气打击最重!” 麒麟拎着铜棍点了点头,早就已经迫不及待。 …… …… 足足一个时辰,至少九百多名狼骑兵被白袍槊手戳死然后从石头墙上掉下去,陈定南让人特意留出来的那四步距离,就是吸引着狼骑兵们的致命诱惑。后续的往上爬的士兵只看到一具一具的尸体掉下来,心里的惊惧越来越重。四步远,恰好是槊锋所致的长度。 “换人!” 陈定南看到第一排的槊手出手速度渐渐缓下来大声喊了一句,后一排的槊手立刻往前迈了一步,同时将长槊调转过来槊锋向前。第一排的士兵头也不回的向后跨了一步,却没有一个人和后面的人撞上,这种配合,让人看着大为赞叹。 “弓箭手准备!” 陈定南一槊将爬上来的狼骑兵眼窝刺穿,回头朝着退在最后面的弓箭手别将喊道:“我的人已经疲乏,一会儿等我喊你立刻上前!” 那别将连忙点头,吩咐弓箭手准备。 第二排的槊手上来之后又坚持了二十分钟左右,陈定南知道再不换防的话防线就有可能崩溃,他大声喊了一句,然后往前猛冲。所有白袍槊手几乎同时启动向前。整齐的前压将所有爬上来的狼骑兵顶了下去。然后就好像有人同时操控着他们一样,几乎在一个时间,他们将长槊顶在云梯上发力往前冲。 搭在石头墙上的三十几架云梯,被推起来然后向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这个场面是极为壮观的,所有的云梯都被推翻向后倒,还挂在云梯上的狼骑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喊着,然后重重的摔了下去。 推翻了云梯之后,陈定南立刻后退:“弓箭手和预备队上来!” 弓箭手别将一直在等着,听到喊声立刻带着人往前递补。二百白袍有序的向后撤,杀人超过千人。竟是没有折损一人! 弓箭手上去之后,麒麟带着一个团三百人立刻上来接替陈定南的槊手。下去的时候陈定南回头看了一眼城下绵延无边的狼骑阵列。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方解站在城墙后面高处一直看着,眼神里都是赞许。 陈定南是自负的,但他有自负的资本。方解自始至终就没有怀疑过陈定南的能力,这个少年只要多经历几次战火的历练,必将成为一员勇将。而他的二百家兵在这个战场上,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只有二百人,却刚好将城墙守住。若是石头墙再长一些,他们的阵型变得松散起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最主要的是,这二百白袍从上去杀敌到退下来休息,每个人的脸色都格外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麒麟上来之后忍不住拍了拍陈定南的肩膀:“干的漂亮!” 陈定南被他这一下拍了一个踉跄,讪讪道:“就不能小点劲?” 麒麟哈哈大笑,指着后面道:“你且带人下去休息,这次换我了!” 陈定南点头:“我稍后再来,你多加小心!” 麒麟道:“能伤我的蛮子还没生出来。你就放心吧!” 陈庆的也大笑,纵身一跃从两丈多高的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方解身前抱拳道:“属下归来,士兵俱疲,不敢再战。” 方解点了点头道:“嗯,你做的没错,下去休息吧,估计着麒麟再打一阵蛮子的士气就会降到谷底,天色也已经发暗,阔克台蒙烈要收兵了。” “今夜蛮子会不会偷袭?” 陈定南问。 “必然” 方解点了点头:“阔克台蒙烈没有耐心再耗着了,刚才斥候来报,西边满都旗的草原上看到不少僧人带着大批的牧民往峡谷这边集结,不过他们可不是来接应蒙烈的,而是来阻止蒙烈回去的。” “蒙元那边的乱子,看来已经让阔克台蒙哥焦头烂额了!” 陈定南大笑道。 方解嗯了一声:“不去管它,只挡住蒙烈就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朝廷的人马就算不攻破晋阳也会分兵来的,皇帝比谁都看得清楚,晋阳那些残寇不足为虑,倒是这二十万狼骑才是心月复大患。所以,咱们最多坚持六七天,援军差不多就到了。” “到时候六七天没能攻破咱们石头墙的蛮子,只怕真要绝望了!” 陈定南大笑,然后抱拳行礼下去休息。 城墙上黑旗军弓箭手再次发威,滚油泼下去,钉拍放下去,哲裂别的三个千人队残存的一二百人终于崩溃开始后撤,他们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进攻。阔别贴儿带着人又冲了一阵,损失了七八百士兵后依然没能攻上来,天色逐渐发暗,不出方解预料,蒙元军阵那边传来牛角声,进攻的队伍开始缓缓退却。 第一日 蛮子在石头墙外面丢下了超过四千具尸体,从城墙往外一百五十步之内几乎都看不到地皮,全都被尸体覆盖。 蛮子退回去之后不久,大批没有带着兵器的狼骑兵开始打扫战场。石头墙上的黑旗军士兵们靠着墙垛看着下面的敌人抬走一具一具的尸体,没有人去放箭。这个时候,再浓烈的仇恨也不会让他们失去理智。 这是战场上的惯例,没有人对清理尸体的士兵动手。 方解登上石头墙,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眼神一直很平淡,没有人看到,他盯着那些蛮子的时候眼里有担忧一闪即逝。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对于他对于黑旗军来说都很不好的事。如果被他猜对了的话,那么所有人或许都将陷入一种很艰难的境地。 希望不会这样。 方解在心里喃喃了一句,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东方。太阳在他身后远处很低很低的地方,黑夜即将来临。 第五百一十九章 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 光棍的不光棍的大家都光棍节快乐! 第五百一十九章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石头墙上的火把点的并不密集,似乎守军更喜欢黑夜似的。因为黑暗,藏在峡谷里石头后面的蒙元斥候甚至看不到城墙上有没有守军,四下里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安静的好像掉进了另一个空间。 这个斥候盯到眼睛都有些肿胀的感觉,还是没有看到石头墙上有人走动。他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报告。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特勤阔克台蒙烈亲自到了石头墙外一百五十步左右停住,找了一块石头隐藏自己,然后举着千里眼往城墙上面仔仔细细的看。他手里的这个千里眼是李远山送他的礼物,东楚的商人不愿意进入草原经商,因为在他们看来蒙元人都很凶残很不讲道理。所以当初樊固才会那么繁华,东楚的商人将货物带到樊固,在汉人的制度下和草原人交易,这让他们觉得踏实。 曾经有胆子大的东楚商人进入大草原,试图打开一条新的贸易路线,可惜的是他完全不了解草原人的性格,那些牧民才不管他定下的价格,丢下几个银角子拿起货物就走,或是干脆用马匹来换。 不同意,牧民就拔刀。 可东楚商人要马有什么用?他们要想回到东楚就必须穿过大隋,而蒙元人决不允许战马流入大隋境内,所以这个东楚商人带着几百匹马胆颤心惊的走到边境的时候还是被蒙元的巡游骑兵拦了下来,然后说他是大隋的探子将所有战马扣下,还打了二十皮鞭。虽然没有杀他,但这次血本无归的经历让他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所以蒙元立国虽然远比大隋要久远,但从商业上来说远远落后。 东楚商人的足迹遍布这片大陆,曾经到达过最东方。据说在穿过大洋,穿过那些巨大海岛上的国度之后,在最东面还有一个极度繁华的帝国,疆域面积比蒙元还要广阔,比大隋还要富足。 到过那里的东楚商人信誓旦旦的说。那里的百姓是天下间最幸福的百姓。因为他们有圣明的君主和完善的制度,还有一支这世间最强大的军队。如果不是因为隔着一望无际的海洋,那个帝国的军队甚至可以打到这边来。 大隋的皇帝杨易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嘴角挑了挑,眉宇间似乎有些不屑。 正因为蒙元人和东楚商人不通商,所以大隋军队将领们早就普遍装备了的千里眼,对于蒙元人来说很稀奇,当初阔克台蒙烈第一次举起这个东西往向远方的时候,甚至激动的喊了出来。 东楚人说过,东方那个帝国的文明程度远高于这边的世界。 对于这样的说法,阔克台蒙烈也嗤之以鼻。 他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个国家比蒙元要强大。 盯着城墙上仔仔细细的看了十几分钟。阔克台蒙烈也没有看到上面有守军来回走动。侧耳听了听,也听不到有人说话。石头墙上的几根昏暗的火把鬼火一样。只照亮了方圆二三米的地方。 犹豫了几分钟之后,阔克台蒙烈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上去探探,明攻不能取胜,现在就靠你们了。不要被人发现,尽量将城门打开,如果没有机会打开门,你们就要在城墙上坚守最少两刻时间。两刻,我会亲自带着人马冲上去接应你们。” “特勤放心,这是我们的使命,我们不会失败的!” 说话的人生了一副典型的草原人面貌,四方脸,络腮胡须,身上穿着的是草原人最喜欢的皮袍,不但可以抵挡风雪,而且极结实。一件皮袍就算传两代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朵骨朵向长生天发誓,今夜为他的子民们打开回家的大门。” 他用右手敲打了一下胸口,脸色肃然。 “去吧” 阔克台蒙烈点了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当初大汗将你们派到我身边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并不是很舒服,我觉得那是大汗对我的不信任。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的本事,也没有怀疑过你们的忠诚。现在大汗在召唤我们回去,而你们就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我们走了!” 朵骨朵站起来,身上并没有带兵器。 他回头招了招手,几十名身穿黑色劲装的人随即站了起来。这些人是当初阔克台蒙哥派在蒙烈身边的人,说是派给他的护卫,其实是监视他。这些人是蒙元的高手,当初并没有参与刺杀罗耀的行动。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还活着。 几十个黑衣人跟在朵骨朵后面,在黑夜里如迅疾灵活的猎豹一样穿行。他们快速的靠近城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这些人奔跑的方式和普通人大为不同,他们竟是四肢行走,看着真的和野兽一样。 而他们是沉默的,眼神却格外的冷酷。 …… …… 一个身穿黑衣的蒙元人看了一眼朵骨朵的手势,他点了点头嗓子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很别扭,听着让人心里发毛。然后他伸出手抠住石头墙的缝隙,两臂一用力身子就跳了起来,向上攀爬的速度快的惊人,几乎是在垂直的墙壁上用四肢飞奔一样。 黑暗中,他似乎能看清楚墙壁上的缝隙,双手双脚的每一次接触都和精确的落在最合适的地方。 这样的视力,让人惊骇。 快到石头墙上面的时候,他将速度放慢,发现了猎物的豹子一样往上缓慢移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看到他就会惊异的发现,他没有穿鞋,赤着脚,脚趾抠住石头墙的缝隙格外的有力。 他慢慢的将头探出来往上看了看,发现近处一个人都没有。上天赋予了他远超普通人的矫健,却因为生活经历的缘故让他的思维变得格外简单。如果是正常人上来发现石头墙上没有守军,只怕立刻就会怀疑有什么不妥。可他看到没有人的时候立刻跃了上去,双手和双脚同时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虽然他的思维很单纯,但经历给了他敏锐的嗅觉,似乎感觉到周围存在着什么威胁到他的存在,所以他的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但他没有立刻退缩,而是警惕看着四周的黑暗。 朵骨朵在下面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什么异样,一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上去,至少三十个黑衣人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同样的赤着脚。同样的散发着野兽的气息。朵骨朵的修为看起来很不俗,上去的一个黑衣人顺下来一根绳索,朵骨朵抓着绳子后那黑衣人向上用力拽,朵骨朵借势在墙上蹬了一下后竟是轻飘飘的飞了上去。 当他看到四周没有人之后,神经立刻绷紧。 这不正常。 石头墙上没有一个守军。 即便汉人没有料到他们会趁夜偷袭,也不可能不留戒备的士兵。 所以朵骨朵的第一直觉是,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离他最远的那个黑衣人嗓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然后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没有人看到他遭遇了什么,要知道这些黑衣人自幼的特殊经历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嗅觉和对危险的警觉。可是这次所有人都没有提前察觉到杀机来自何处。 朵骨朵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是没有立刻下令撤离而是掠过低头检查了一下那个倒地黑衣人的伤势。 黑衣人的脖子上还在往外冒着血。似乎是被什么极锋利的兵器扫过。可他们没有看到有人出现,朵骨朵坚信只要有人在三十米范围内绝对瞒不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是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后面再次有人发出低沉的嘶吼后倒了下去。朵骨朵大惊失色,这个时候没有再去探查那个死者的伤势,而是立刻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回去。 但 已经晚了。 他回头的时候发现,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柄月色下温柔如水的长刀走向这边。正因为他们这些人视力都极好。所以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那个男人嘴角上的笑意。 几十个黑衣人同时趴下去,双手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们才感觉到有些踏实。他们四肢触地,抬着头看着那个黑袍男子,嗓子里发出狼遇到敌人时候的嘶鸣,很低,但极凶悍。野兽在遇到危机的时候,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其中以狼最为被人熟知。狼在这个时候竖起坚硬的毛,咧开嘴发出警告。 这些人。看起来就是在这样做。 随着那黑袍男人往前走,这些野兽一样的黑衣人向后退。这种四肢着地向后退的姿势,怎么看也不是人类的习惯。 虽然面前只有一个人,但朵骨朵却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停留了。敌人就是在等着他们到来,这一个人背后或许就是数不清的羽箭。 “有点意思” 方解看着面前这些行为异于常人的黑衣人,嘴角挑了挑:“我以前在樊固做斥候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斥候是蒙元王庭的兽人,据说你们这些人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从小和野兽一同长大,生活习性与野兽无异,吃生肉喝人血,来去无踪,是最出色的斥候队伍。” “而最重要的是,你们足够听话。” 朵骨朵的眼神猛的一变,用蒙元语说了几句,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立刻朝着方解冲了过去,四肢奔跑,如狼如豹。而朵骨朵则立刻转身,想要从石头墙上跳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袍男人脚下一点,在坚硬的石头墙上踩出来一个坑,碎石粉碎之间消失不见,朵骨朵下意识的往后急退却还是慢了分毫,他的肩膀上一疼,坚韧的皮袍被割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朵骨朵大惊,立刻嘶吼了几声,那些兽人跟着发出吼叫,朝着方解猛扑过来。在这样急速的冲击状态下,他们竟是能硬生生的改变路线,半路突然转了个弯朝着墙外面冲试图跳下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朵骨朵心里立刻翻腾起一阵惊涛骇浪。 那个提刀的黑袍男人消失,再出现的时候一刀将一个兽人砍死,然后再消失,再将一个准备跃下去的兽人斩断,他就好像出现的了几十个分身一样,视线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每一次消失每一次出现,都带走一个兽人的生命。 几十个人动作灵敏迅疾的兽人几乎同时要往下跳,可他却一个人不停的移动将所有兽人拦了下来。 用文字叙述这是一个很慢的过程,可事情只发生了前后不足一分钟之内。 这种速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一刻,朵骨朵感觉到了死亡。 第五百二十四章 炙热的白与绝对的黑 第五百二十四章炙热的白与绝对的黑 罗耀踢开了包裹滚出一地人头,这些脑袋的主人都是晋阳城里最有头脸的人物。滚的最远的那颗人头属于李孝彻,李远山的长子,被李远山称为李家未来的希望,被外人成为年青一代之中的佼佼者。 可是,属于他的历史时刻还没有到来,就被罗耀蛮不讲理的将脑袋揪掉。 是的,是蛮不讲理。 “我真的动念要杀了你。” 罗耀看着皇帝淡淡道:“不得不说,你让阔克台蒙烈从背后动兵出乎了我的预料,这一招漂亮的很。大隋的皇帝都能和蒙元人合作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说我杀你,是我破坏了自己顶下的规矩,但蒙元人调动上百高手试图杀我,难道这不是你们破坏了规矩?” “不是” 皇帝摇了摇头:“因为规矩是你的,你要杀朕便是坏了规则。而朕要杀你,还在规则之内。” “你讲不讲道理?” 罗耀很认真的问。 皇帝点了点头:“难道朕说的不是道理?” 罗耀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好像是有些道理……我走到半路的时候其实就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在行走的时候仔细的想了想,发现就这样杀了你是一件很无趣的事,确实与我最初的想法有违。所以半路上的时候我打算回去,可我忽然又很想看到你以为自己计谋得逞的得意表情,我又来了。” 皇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似乎罗耀的话对他的自尊有些伤害。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因为他发现被这样的人伤害了自尊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就好像他刚刚知道罗耀身份的时候,除了摇头苦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走到大营外面的时候,又想到你这么多天来一直在等我,我却两手空空的来有些失礼,于是我就先进了晋阳城,将正在晋阳宫里议事的人杀光,滚到你脚下的那颗人头应该是李远山的儿子吧。我不认识。但他坐在晋阳宫的宝座上,料来不会错了。” “是” 皇帝点了点头。 “你看” 罗耀摊了摊手:“我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跑去杀了你的敌人,是不是很守规矩?” 皇帝问:“你还没有杀朕,所以还没有犯错。” 罗耀笑了笑:“你其实是个有胆魄的人,但可惜只是个人。” 皇帝还得意的说道:“所以你不是人。” 罗耀微微怔住,然后问:“这样的小便宜你也占?有意思?” 皇帝很认真的回答:“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只要是能占便宜的事,朕从来不会拒绝也不会浪费。” “你逼我来杀你,不觉得有些亏了?” 罗耀问。 皇帝笑道:“怎么会亏了?就算朕的人不能保护朕。但你杀了朕之后过一阵子就会很懊恼,觉得这样做让事情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你或许还会失去进行下去的兴趣。每每想到都会觉得很烦躁。” “用你自己的命只为了换我心里不舒服些。” 罗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个疯子。” 皇帝问:“什么时候动手?” 罗耀回答:“现在好不好?” 皇帝说:“好” 罗耀先看向苏不畏,看了一会儿后有些失望:“如果当初你没有做现在这个差事,不是整天卑躬屈膝的活着,不是整天考虑的都是别人的事,修为上不会寸步不前。以你的资质,不应该停留在这个境界。” 苏不畏微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当年万老爷子将天下武学分为九品。可这九品太过模糊了些,后来江湖人又自己细化了些,将各品级加了上中下三个小层次,可九品上的强者修为依然参差不齐,其实许多人,早就已经不在九品之内了。” 罗耀点了点头:“九品之上,可称通明境,通明之上,可称近天境。” 苏不畏问:“你在何境界?” 罗耀淡然道:“我在天之上。” 苏不畏沉默。然后再次往前迈了一步:“若是多年之后有人提及,当年有个老阉人试图将天之上的存在拉下来,虽然失败,但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勇气可嘉。” 罗耀又看向张真人:“中原天下,大隋之中,你本是最有希望超越万星辰的人,可你却醉心山水,分心太多,今日练刀明日练拳,后日又想去学琴棋书画,大后日又跑去卜卦算命,样样你都会,可样样都不精。” 张真人笑道:“中肯之极。” “十年之前,我闲来无事去武当山在山脚下遇到你的时候,你用蚂蚁摆下气象大阵让我颇为惊奇,对你刮目相看。当时我修为没有完全恢复,考虑之后便放弃了杀你的念头,其实何尝不是怜惜你难得的天赋?” 张真人道:“若是能杀你,我却没有这么多犹豫。可惜我知道的太晚,若是早十年知道,便是拼了整个武当山三清观,也要将你留下的。当时你没有完全恢复,那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可惜,我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你的身份,再想杀你,难。” “你知难……” 罗耀指了指张真人,又指了指苏不畏:“你也知难,可有退意?” 张真人和苏不畏同时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那好,开始吧。” 罗耀站起来,缓步前行。 …… …… 苏不畏垂首:“请陛下暂退。” 皇帝摇了摇头:“何必要退?” 苏不畏沉默,没有再劝。 他对张真人说道:“真人可有单打独斗的念头?” 张真人一本正经的回答:“真没有。” “那就一起吧。” 苏不畏深深的吸口了口气:“真人布阵,我来进攻。” 张真人点了点头:“好” 他盘膝在地上坐下来,随手捡了一些碎石洒出去。那些石块看起来很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可正在迈步向前的罗耀眼神却忍不住一亮。这些石块看起来洒出来的是个扇形,但不是很规则,最远的两块小石头之间的距离大概三米。 可即便如此,这个距离也太小了些,和大阵怎么都贴合不在一起。 苏不畏站在那些碎石组成的图案边缘,一只脚在所谓的大阵之内,一只脚在外。他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罗耀,缓缓的将双臂抬起来。一瞬间。他那两条宽大的袖子就好像吃饱了风一样鼓了起来。 下一秒,两条大袖之中仿似钻出来什么远古的洪荒猛兽似的,虽然无形,可却有嘹亮的吼声从他袖口里传出,给人一种有一头绝世凶兽呼之欲出的错觉。罗耀站住,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懂了!” 就在这一刻,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雄浑内劲迎着罗耀涌了过去,内劲不断的凝集,恍惚中真有一头高达数米的凶兽从虚空中跳了出来,向前狂奔到罗耀身前。抬起一只爪子狠狠的朝着罗耀拍了下去。 罗耀眉头微微一挑,那只巨大的兽爪就被阻挡在半空中。这举动似乎激怒了那头凶兽,它猛的的直立起身子,两只爪子同时狠狠的拍落。当这两只巨爪拍落的那一瞬,罗耀身体周围瞬间被压力炸起来一团风暴。罗耀身体四周的尘土被气浪吹起来,远远的看着就好像平地起了龙卷风。 站在风暴中心,罗耀依然没有动手。 那只凶兽大怒一样,低头一口朝着罗耀的脑袋咬了下来。当那凶兽的血盆大口就要接触到罗耀头的瞬间。忽然这凶兽猛的僵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声音之大,震的旗杆上那面烈红色的战旗都呼啦啦的抖动了起来。 下一秒,金色的火焰在凶兽身上燃烧起来。 被金色火焰困住的内劲来回挣扎着,好像凶兽在满地打滚一样。可那火焰一旦沾染上,在将目标燃烧尽之前就不会熄灭。短短片刻,巨大的内劲凶兽就失去了刚才不可一世的霸气,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它逐渐变小,最终被烧的一干二净。 “你的修为不能施展出这样雄浑的内劲。” 罗耀看着苏不畏,指了指他一只在阵内一只在阵外的双脚:“这阵法原来就是在帮你尽最大限度的调动天地元气,让你原本只有三分威力的招式增加到十分威力。张易阳,你在阵法上的造诣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若没有这阵法,苏老狗只是通明境而已。有了你这大阵帮他不断的补充天地元气,他便一只脚踩进了近天境。” 苏不畏似乎知道这一招不可能对罗耀有什么效果,所以看起来没有懊恼也没有失望,他抬着的手忽然张开,两只手的手心里分别出现了一个光团,以飞快的速度逐渐增大,最终变成足有圆桌那般大小。这光团太过明亮,白的刺眼,以至于方圆几百米之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照的有些发虚,连影子都没有了,皇帝不得不闭上眼睛才减轻了刺痛感。 苏不畏手里握着两个太阳。 然后这两个太阳里忽然有数不清的白色光箭射出来,数量无法用眼睛来看清,密密麻麻,连绵不尽。这样凝练到实体化的天地元气,恐怖的让人窒息。 光箭暴雨一样打向罗耀,而罗耀依然慢慢的往前走着。 这一次,他抬起一只手在身前化了一个圆。 当他的手从起点绕了一周回归到起点之后,画出来的这个圆所在的空间便成了彻底的黑色,在炙亮到让人不能睁开眼的白色中,这个黑色的直径大约有一米的圆显得那么清晰醒目。苏不畏手里的太阳炙热明亮到让所有东西变成了虚影失去了颜色,而这个圆则是绝对的黑。 黑色的圆一直漂浮在罗耀身前一尺左右,那些如电一般攻来的光箭在接触到黑色的圆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就好像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光箭即便再密集再迅疾也毫无意义。 苏不畏脸色一变,眼神凛然。 光箭开始改变运行轨迹,不再是沿着直线行进而是变得难以捕捉。而那个黑色的圆则变得更加黑暗起来,黑的让人心里发紧。圆就好像有了吸力,所有的光箭不管目标是哪儿不管轨迹怎么运行,全都被吸进了圆中。 所有的攻击,毫无意义。 第五百二十五章 别人的玩具 第五百二十五章别人的玩具 罗耀身前那个一米直径的黑色圆形无底洞一样,不管苏不畏手里那两个太阳发射出来多少光箭,全都被吸了进去石沉大海一样再无声息。罗耀的步伐一直不是很快,但十几米的距离终究会有走完的时候,眼看着罗耀越来越近,苏不畏的脸色变得也越来越凝重。 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气,身后那个碎石布置的大阵忽然闪烁出一阵光华,张真人的脸色也随即一变,想要出声阻止却也来不及了。此时的苏不畏就好像一台将功率加到最大的抽水机,猛然将大阵里输送的天地元气最大限度的吸进体内。 他的小月复开始隆起,身上的袍子都鼓了起来。 “止步!” 苏不畏吼了一声,眼睛里满是血丝。 就在这一刻,他双手里的太阳光华大盛,那些光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水桶粗的光柱,浩然而出,气势汹汹的轰了过去。罗耀看到这一幕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但依然没有停下来。 那两条炙白的光柱狠狠的撞击在他身前的黑色圆盾上,那黑色的圆立刻摇晃了一下,澎湃的天地元气如绝了堤的洪水一样往黑色的圆里面灌,一瞬间这个圆就变得不太规则起来,周边开始发抖,圆的轮廓有稍许改变。 “很好” 罗耀的步伐变得更加缓慢起来,却依然没有被那两道猛烈的光柱阻挡。 “张易阳,这阵法叫什么?” 他问。 张真人犹豫了一下回答:“轮回” “好名字,好阵法。” 罗耀语气真诚的赞了一句:“这阵法将方圆几里内的天地元气都抽了过来,非但可以为阵中人提供源源不绝的内劲支持,还会因为天地元气的抽动而让对手所控制的天地元气越来越少。一举两得,漂亮至极。不过……你这轮回是假的轮回,不是真的。” 他终于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那两道凶猛的光柱而是因为他对这阵法的兴趣越来越浓。 “所谓轮回,便是生生不息。你这阵法能将方圆几里内的天地元气抽过来,因为这个区域内天地元气的骤然减少。区域外的元气也会往这边递补。看似生生不息实则只是假象。若是苏老狗不增加内劲消耗,那么你能勉强做到让天地元气的消耗和区域外递补过来的元气达成平衡,勉强还可以算在假的生生不息之内。可苏老狗将内劲提升到了极致,这轮回阵里的天地骤然减少,区域外的元气来不及递补,那么用不了多久,你们两个就要败了。” 张真人知道罗耀说的没错,苏不畏这样强行提升攻击力将大阵的天地元气消耗也迅速提升,大阵控制之外的天地元气却没有随即迅速的补充过来,等阵内的元气一旦消耗过多。那个时候,苏不畏的境界就会立刻跌回到本身的修为。 而看起来。苏不畏的手段连罗耀都挡不住,何谈杀他? 用不了多久,苏不畏自己就会先支持不住。 “你们两个,都算得上惊采绝艳的人物了。” 罗耀淡然道:“不过可惜的是,无法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生生不息。真正的生生不息,永远都不是借来的,而在自身。” 他说完这句话。继续举步向前。 随着他的继续前行,身前黑色的圆变得稳定下来。光柱就算再强大凶悍,黑色的圆也没有出现第二次波动。这个黑洞就好像通向另一个世界,苏不畏的攻势足够强大,甚至已经强大到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修行者的想象能力。这种将天地元气实体化出来的攻击,具备的威力一般的修行者完全无法去体会估量。 毫无疑问的是,一个九品上的大修行者在这样的攻击面前会被干脆利落的烧成灰烬。 “此法之威,便是寻常近天境的人也未见得能抵挡。” 罗耀伸出手,从身前那个黑色的圆里穿过去。手在黑色的圆正中出来,如从另一个世界通过渠道冒出来的一样。他的手掌感受着苏不畏发出的那炙热白光,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激烈的光柱此时竟好像变成了温柔的溪流。 “退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真人猛的喝了一声。 眼睛都是血丝的苏不畏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之前是一只脚在阵外一只脚在阵内,张真人提醒之后他立刻将身子整个退回到轮回阵中。 而此时,罗耀距离轮回阵已经不足十步。 就在苏不畏退回轮回阵内的一刹那,那两条白的耀眼的光柱从罗耀那一端开始便了颜色,黑色开始侵袭,无可阻挡。被黑色侵袭的光柱立刻变得黯然无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苏不畏那边蔓延。 苏不畏大惊失色,连忙扯手,那两个太阳随即在手心消失,紧跟着黑色就蔓延到了他身前。 下一秒,本来无形的轮回大阵忽然亮了起来,有光束从那些碎石上升起来,形成了一片光幕。 如神辉般浩然。 黑色的光柱撞击在光幕上,轮回阵立刻摇晃了起来。张真人脸色微变,双手向下一按,整个大地好像都摇晃了一下,然后方圆数里之内的天气都随之改变。一条条眼睛可以看到的淡青色气流如大河般涌进轮回阵内,那光幕立刻变得厚实起来。 看到这一幕,罗耀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倒是小瞧了你……张易阳,你已经窥破了那一层,只是还差一步之遥而已。” …… …… 此时的对决,苏不畏就显得有些多余了。罗耀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将他的攻击变成了罗耀的攻击,若不是张真人提醒的快,只怕他已经被光柱击中。罗耀可以若无其事的将这光柱挡下来,但他不能。做出攻击的时候,可以将他看成是张真人的一件武器,通过轮回阵将天地元气灌入他体内,而这个武器本身的实力其实并没有在根本上提升。 若不是张真人的轮回阵,他此时说不定已经重伤或是死亡。 他知道罗耀说的没错,这些年来自己的心思越来越少的在修行上,因为官场上的事患得患失,因为皇帝的思想而忐忑不安。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揣测皇帝的心思,最近一次踏踏实实的冥想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了。 可即便如此。苏不畏一直以来都是自信的。 他知道罗蔚然是万老爷子的弟子。可他也知道自己的修为绝对不比罗蔚然差。所以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自豪,觉得自己就算没有万星辰那样的绝世强者为师尊,可比他的弟子终究也没有差什么,不是吗。 而现在,苏不畏忽然间懂了。 如果罗蔚然这十几年来不是一门心思的都在大内侍卫处,他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停滞不前甚至是慢慢的在退步?自己当初的骄傲,其实从升为秉笔太监之后就变成了自嘲,他正走在罗蔚然走过的路上,若是再过几年,只怕比罗蔚然跌的还要狠些。 “苏不畏。你的修为在通明境而已。” 罗耀在距离轮回阵五步之外再次站住,挥了挥手。黑色的光柱和圆都消失不见。 “借助轮回,你能将境界提升至近天,可只是借用来的实力,不是你自己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罗耀似乎对苏不畏便失去了兴趣。 用罗耀的话说,九品之上为通明境,这个境界的修行者虽然很少见。但并不是特别稀奇。清乐山里,武当山里,甚至长安城里,乃至于整个大隋江湖,这样境界的大修行者肯定会有一些,隐居在某处不问世事。 而近天境,才是真正站在整个江湖高处。 俯视众生。 “你可以用大阵向天借力。” 罗耀对张真人说道:“世间的修行者都在这样做,只是没人比你借的更多。向天借力到达极限的人,便是近天境。” 张真人缓缓的舒了口气。双手离开大地:“那你呢?” 罗耀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忽然不想杀你了。” 罗耀伸出手往下虚空一压,天地间的元气猛的激荡起来,紧跟着布成轮回阵的那些石子尽皆碎裂,凭空消失。他手腕向上一番,之前狂涌过来的天地元气被震的向四外散去,最终归于平静,风息,就好像从来没有波动过一样。 张真人脸色大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为什么?” 张真人问。 “因为孤独。” 罗耀没有继续前行,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他将视线看向大隋皇帝杨易,用很温和的语气说道:“当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还能处心积虑的布置下一层一层的局,殊为不易。可你应该知道,凡人之力终有极限,你虽身份尊贵,可还是逃不开人这一字的束缚。但因为你的胆量,我也不杀你。” “我来,我出手,只是因为来了。” 他转身,似乎是就要这样离去。 “你为何而来?” 皇帝追问。 罗耀淡然道:“我只是想看看,人对于打破束缚的信念到底有多强烈。许久许久以来,我看的都是卑躬屈膝,数以亿计,没人敢尝试去打破束缚,甚至没人敢去怀疑什么。你知道吗?这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无趣到了极致,便了无生趣,所以我才在多年之前做了那样一个决定,将自己置于死地。没人能陪我玩,我便自己玩……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件无聊之极的事?” “我舍弃了几乎所有的东西,打算再次享受一遍那种逐渐爬高的乐趣,且乐在其中。可是这几十年来,我自己丢弃的东西逐渐回来,让这游戏变得再次变得没那么有乐趣了……不过,你和你的同盟你的朋友你的手下,却让我忽然觉得可以继续玩下去,因为你们值得尊重。” 他回头看着皇帝认真的说道:“我很少尊重一个人。” 皇帝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没错。 “不过你们还是让我玩的不够尽兴,所以在十几年前,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应该有趣的多了。” 罗耀笑了笑:“等我先和你们将这一局认认真真的结束后,我再去认认真真的玩另一局游戏。有人说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其乐无穷,可我现在却是与自己斗,无聊之中其乐无穷。” 皇帝本来绷直了的身子松懈下来,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躺椅里。他试着想站起来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软弱,可没有成功。罗耀的话如刀子一样将他的自尊自信切割的支离破碎,这让他难以接受。 他可以接受失败,但不可以接受自己是别人的玩具。 是的。 别人的玩具。 第五百二十六章 苏醒的恶魔 第五百二十六章苏醒的恶魔 或许是因为知道绝对做不到,所以今夜罗耀到来皇帝并没有做出调集大队人马围攻的举动。到了罗耀这样的境界,已经不是人命可以堆死的。就算他无法靠一个人挡住千军万马,但他如果想走,便是千军万马又怎么能拦得住? 皇帝军帐附近的动静太大,虽然没有得到军令但将军们带着士兵还是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弓箭手将四周封锁的水泄不通,只是谁也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平静相对的几个人,还有一地的人头。 大将军金世雄自然认得罗耀,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刚要下令弓箭手放箭,却被苏不畏制止。 苏不畏比谁都清楚,罗耀的金刚不坏之身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而这个时候若是激怒了罗耀,皇帝的性命堪忧。苏不畏现在丝毫也不怀疑,罗耀就算杀了皇帝之后也能在大军之中安然而退。 金世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下令。 士兵们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疑惑。 皇帝看着罗耀转身欲行,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咆哮着对他喊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你自己无聊,却让整个天下陪你陷入动荡不安!在你眼里,人命算什么?!” 罗耀的脚步顿住,他回头看了皇帝一眼:“我问陛下,天可有情?” 皇帝表情一窒。 罗耀淡然道:“天无情,他看人看兽看花草树木皆是一样的存在,所以才有众生平等之说。只是这种平等,其实说起来是天都看不在眼里而已,都不在乎。天对任何人任何生灵都没有怜悯,所以陛下以为天会因为众生就阻止一切灾祸?若是如此,旱涝,风雪这些灾害,又怎么会出现?” 若是换做另外一个人自比为天,皇帝一定会嗤之以鼻连生气都懒得生。可是现在面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当一个人的修为强大到无所顾忌的时候。他在众生面前不是天又是什么? 他可以轻易左右别人的生死,但别人永远也不会影响到他。 “我观天下,花草树木,走兽飞鸟都是一样的东西。” 罗耀道:“况且,我若不自私,怎么可能到今天的境界?” 皇帝怔住,不知道再说什么。 “陛下若不自私,又怎么会有这诸多事?” 罗耀笑了笑道:“我只是无聊,你却是心有野望。这天地间的动荡,难道不是你们这样的人造成的?” 皇帝颓然坐到。面如死灰。 “陛下只是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摧毁,觉得自己一切的努力都不过是个笑话。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声咆哮,所以才会觉得什么都没了意义。陛下虽然不懂修为,但思想上的境界远比一般人要高,我本以为你会看的更透彻些,却原来依然什么都看不破。” “你走吧” 皇帝无力的摆了摆手:“若有机会,朕依然要杀你。” 罗耀没有笑,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个笑话。虽然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个笑话。 他连再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转身走向大营外面。金世雄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看到罗耀这样无礼实在忍不住怒道:“君前失礼,胆大妄为,出言不逊,意图谋逆!罗耀,既然你来了难道还想走吗!” 罗耀连头都没回,伸出手指了指天。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空中沉了下来,在场数百名士兵每个人心里都变得恐惧起来,他们的手开始颤抖,后背上的汗水不可抑制的往外冒。当啷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先拿不住兵器掉在地上,紧跟着就是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片刻之后,因为呼吸困难有的人身体无力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难看。 “何为神明何为天?” 罗耀边走便自语:“其实只要站在比所有人都高一些的地方,就是神明。至于天……有个人说的不错,地上一寸便是天,所以不用看的太高太可怕,你们每个人其实都在天上,只是不自知而已。当初我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惜,你们即便听了却还是不懂这句话隐藏着什么意思。”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消失,士兵们身上的压力顿时轻松下来,很多人都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忆着自己刚才差一点就要跪下去的奇怪感觉。 “地上一寸便是天……” 张真人喃喃的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天真的不高,地上一寸,只是脚面之上罢了……可是,就是这样高而已,谁能踩的住?” 谁能踩得住这一寸天? 听到张真人的自语,皇帝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真的很矮,很矮。 …… …… 连续九天 蒙元人的攻势依然猛烈,非但白天发动强攻,几乎每晚都会派人袭扰。从开战的第一天起,狼乳山峡谷就没有片刻的安宁。唯一的好消息是,西边大草原上虽然聚集起来至少数十万的牧民,在僧人的带领就在峡谷外十几里安营,可一直没有对峡谷进攻。 方解知道,那些人也绝不会进攻。 他们只是在等着,等到汉人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会继续堵住峡谷,现在他们和狼骑已经不是一伙的了。大雪山上的僧人一定是得知了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的命令,他们担心蒙烈的二十万狼骑回来之后蒙哥实力大增,所以立刻派人召集牧民想堵住峡谷。 僧人们乐得看到汉人在做这件事,他们一定很开心。 所以方解也很放心,因为这个时候大轮寺的人绝对不会给他添乱。 九天,每天峡谷石头墙外面也会丢下上千具蒙元人的尸体,这样狭小的范围内死伤的数字其实已经算得上惨烈。每天重复发生了一模一样的故事,一群穿着皮甲挥舞着弯刀的狼骑兵冲上来,一群决绝的汉人站在墙上阻止他们,双方都在不停的死人。 周而复始,就好像每一天都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现在其实黑旗军的士兵们已经没有了紧张也没有了恐惧,他们已经习惯了厮杀,甚至还能在闲暇的时候互相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可是方解的心却越来越沉。 陈孝儒还没有回来,可方解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皇帝想将蒙烈的二十万狼骑留在西北变成尸体,他早就已经派人从后面堵住蒙元狼骑。蒙元人的粮草并不多。只需堵住前后的路用不了半个月狼骑就会崩溃。可已经第九天了,依然没有看到援军到来。 方解知道,皇帝其实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他,放弃了黑旗军五万战士。 皇帝自始至终都不信任他,给他升官加爵,只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需要他这样一个送死的人,不……是需要这五万送死的人。这一战即便蒙元人拖到粮草断绝不得不回军再去掠夺,皇帝也不会派兵干预。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蒙元人回家的心思有多迫切,而他也知道峡谷里的黑旗军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 方解死了的话,皇帝或许在某个时候会觉得可惜。毕竟他曾经真的想把这个年轻人留给太子。成为大隋朝廷的栋梁。可是当他知道了某些秘闻之后,他又怎么可能放心大胆的让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站在太子身边? 至于黑旗军的五万人…… 对于皇帝来说。这五万人和五万蝼蚁或许没有什么区别吧。用五万孤军拼死阔克台蒙烈的二十万狼骑,皇帝不亏。而且这五万人功劳太大,如果活着回去皇帝拿什么来赏赐?只要他们都死了,皇帝只需追思就够了,不是吗? 又一次! 方解站在石头墙上看着外面连绵不尽的蒙元军队,脸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又一次,自己对人性的相信被利用。又一次。自己所剩不多的信任再次被践踏。又一次,自己被人当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而自己之前还在感慨人终究是有感情的,终究会从彼此的身体上找到温暖。 那个叫杨易的人,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体会到人性的冰冷。 毫无疑问,杨易真的是一个天生就适合做皇帝的人。 方解的拳头攥的很紧,他的目光虽然看着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蒙元人,可脑子里却根本没有想现在的事。脑海里是他离开西平的时候皇帝跟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那么真诚那么温厚。可这些话,其实都是毒药。 方解在长安城被抓进大牢的时候就告诉够自己,不要在轻易相信身边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他没做到。 他毕竟不是一个典型的这个时代的人,脑海里根深蒂固的那些观念让他不愿意去相信人与人之间只有纯粹的利用关系,而事实是每一次他的想法都被冰冷的现实一刀一刀割破。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然后再一次抬起头看向天空。 你到底是想让我明白什么? 他想问天,可天怎么可能给他答案? 就在他抬头看着天的时候,一支冷箭不偏不倚的射在他的胸口上,立刻引得身边护卫们一片惊呼,挨着他最近的几个护卫吓得全都便了脸色,赶紧围了上来。麒麟吓得不知所措,张着嘴却没敢说话。 “啊!” 这支冷箭将方解的怒意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衣服的破洞后眼神里的红芒不可抑制的蔓延了出来,就如同一只苏醒了的洪荒猛兽。这一次的红芒如此强盛,几乎吞吐于眼眶之外。 他伸手一招,插在地上的朝露刀飞起来落在他手心,这个怒火滔天的男人从石头墙上一跃而下,落进密密麻麻的蒙元狼骑之中。这个举动将城墙上的黑旗军士兵全都吓得呆住,麒麟他们和给事营的人几乎同时想往下跳,却被沉倾扇和卓布衣拦住。 “由他去吧” 卓布衣叹息一声:“没人伤的了他的身体,他只是被人伤了心。” 城墙下 见到有人落下来,狼骑兵们立刻野兽看到猎物一样扑上来,可下一秒落地之人的身体四周就出现了三米直径的一片圆形空当,随着他的移动,这个空当也开始移动,所过之处,一片血浪翻腾。 朝露刀在金属之力的作用下变成了刀锋长达三米的绝世凶器,人群中只看到残肢断臂不停的飞起来,哀嚎声将天空中盘旋的那几只秃鹰都吓得远远飞走。一个人在人海中不停的杀戮,生命在刀下消逝的速度如此之快。 狼骑的勇气只坚持了三分钟就宣告破灭,溃兵开始疯了一样的往后跑。 “恶魔!” “城上下来一个恶魔!” “地狱的恶魔,刀枪不入,打不死的恶魔来了!” 一个人,驱赶着数不清的狼骑往后逃。 卓布衣听到这样呼喊的时候,心情无比复杂。 一个声音在心里悲伤的说道:“皇帝啊……你知道吗,你自以为是的做法,或许不会如你所愿,却真的会让一个人变成恶魔……一个让这个世界为之颤抖的恶魔。” p: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内心无比纠结。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我不杀你 第五百二十七章我不杀你 几天前的一场大雨让峡谷里变得泥泞了不少,峡谷中又是终年不见太阳所以雨水渗透的很慢,到处都是水洼。每日攻城之后蒙元人都会将尸体清理干净,然后埋在峡谷东口外面。谷口已经多出来不少土包,那是挖坑之后填不回去的土。 尸体,接替了土曾经的位置。 一个蒙元士兵扑倒在地上,脸栽进水坑里嘴里都是脏水,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最先要做的是避开正在慌乱往回跑的同袍。他足够幸运,在人缝里不停躲闪没有被溃退下来的狼骑踩到。 可他却没有机会站起来,绷紧了神经不停的躲避着到处都是的脚。 其实他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被恐惧的气氛感染后下意识的往回跑,踩在一块石头上栽倒之后,经历了足足三分钟的惊险。当周围的脚终于变得稀疏起来终于月兑离险境,他忍不住心里松了口气,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发先面前浅坑里的水倒映出一个魔鬼。 狰狞恐怖。 这个狼骑士兵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的时候,发现那恶魔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站着,手里拎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却没有沾染一滴血,可在那恶魔身后,是一地的残肢断臂。 他经历过许多次战斗,并不是没有见过尸横遍野的场面。 可是今天,不一样。 后面的尸体都死于一个人之手,可这个人身上没有血,刀上也没有血。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前面的同袍会害怕成那样狼狈往回跑,因为他此时已经吓得软了腿想站都站不起来。那个身穿黑袍的人……他应该是个人吧。脸色很白,眼睛……看不到眼睛,两个眼眶里是吞吞吐吐的红色光芒,就好像这个人眼窝里的不是眼球而是两汪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一个人。 恶魔,这就是之前那些狼骑士兵们一边逃一边喊着的那个恶魔吧。 狼骑士兵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逃走,可哪里还有力气站起来? “不……不要杀我!” 他哀求,嗓子里疼的厉害。就好像几天没有喝过一口水似的。嗓子已经干裂。这个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迈步前行。当恶魔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踩进水坑里溅起来的脏水飞进了他的眼睛里,他抬起手想揉一揉,然后发现忽然世界在转动,四周的环境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旋转,明明刚才看到的是天空,忽然之间看到的就是大地,可他分明没有低头。 啪嗒一声。 人头掉进水洼里,再次迷住了他的眼睛。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还半跪在地上。脖子里向外喷出来的血足有一米高。 方解大步前行,一个人驱赶着数以千计的狼骑士兵疯狂的往后跑。就在之前。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数百人被他斩杀。他眸子里的红芒太过惊悚,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军人应有的勇气和斗志。 一个狼骑千夫长颤抖着手弯弓搭箭射向方解,那箭射在方解身上就好像射在了钢铁上一样,软软的坠落在地上。 方解将朝露刀随手一挥,包括那个千夫长在内的十几个狼骑几乎在同时被拦腰斩断。在上身和分离之后的很短时间内,还没有死去的人啊啊的嚎叫着。还有人奋力的往前爬试图躲开那个恶魔。两只手拖着半截身子往前移动,肚子里的内脏洒了一路。 当方解靠近狼骑军阵的时候,数不清的羽箭遮天蔽日的覆盖了过来,他眼神里红芒一闪,当羽箭到达他身前的时候全都突然之间燃烧起来,所有的羽箭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灰烬,没有一支触及到了方解的身体。 “杀了他!” 一个万夫长颤抖着嗓子喊,哪里有一点杀气。 弓箭手们继续放箭,可越是坚持心里的恐惧就越浓烈。那个迎面走来的男人此时在狼骑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因为人是可以杀死的。 “叫阔克台蒙烈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方解站在军阵五十步之外不再向前,他将朝露刀插在地上缓缓的说了一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出来,我就去找他。” 方解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多时,从石头墙那面出来一个恶魔的消息就传到了阔克台蒙烈的耳朵里,正在生气的阔克台蒙烈抬手扇了那报信的狼骑一个耳光,大骂了一句你们都已经被汉人吓破了胆子吗?!可这个时候,负责指挥的万夫长阔别贴儿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已经被吓得没有了一分血色。 “特勤……” 阔别贴儿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汉人那边来了个两只眼睛都是红色的年轻男人,就在军阵外面要见您。他……他一个人就杀了数百士兵,而且羽箭根本就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听到这句话,阔克台蒙烈的眼神立刻一变。 “废物!” 阔克台蒙烈怒道:“前军数千人马,竟是拦不住一个人?!” “报!” 他话才说完,有个千夫长急匆匆跑进大帐:“特勤,那人在军阵前五十步站住,任凭羽箭怎么射过去就是射不死,他说您若是不出去相见,就要杀进来了。” “放屁!” 阔克台蒙烈的怒火终于到了极致:“千军万马之中,让一个人杀进来我要你们何用!”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很清晰的说话声,很飘渺,但格外的清晰。听得出来那声音来自极远处,可偏偏没有一丝散乱。 “阔克台蒙烈,你难道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不敢出来吗?我知道你军中已经没有什么大修行者,若我愿意,从今日开始每夜杀你几个将领,你可挡得住我?我等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出来,从今夜开始准备不停的收尸吧!” 这话如刀刺耳,阔克台蒙烈的脸色变幻不停。 他啪的一声矮桌上的酒壶踢开,眼神里的怒意已经在燃烧。 “谁去杀了此人,我赏万金,封地千里!” 他指着外面大声吼道,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们去看看吧。” 一直站在阔克台蒙烈身后的那个身穿黄色长袍,头上戴着毡帽的男人说道:“总不能让汉人小瞧了咱们蒙元的修行者。” 说话的人身上的装束很特别。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脸上涂抹着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颜色,额头上绘着一个太阳,很鲜艳的颜色,十分夺目。 “有劳了。” 蒙烈长长的舒了口气后说道。 “这天下终究只有一个罗耀,难不成随随便便一个人我们都挡不住杀不得?” 说话的人语气有些异样,听得出来带着些伤感。 …… …… “我叫宝梅龙日” 长黄色长袍的蒙元人对方解微微颔首:“蒙元大国师座下弟子,请问你是谁?” 他说话很客气,但怎么都透着一股傲意。 蒙元国师座下有十三弟子,宝梅龙日位列第四。这次王庭对大雪山发动的战争,国师门下弟子出力尤巨。不少佛宗弟子都被他们斩杀。因为国师门下弟子皆穿黄袍,所以在蒙元被人称之为黄教。黄教所教授的东西和佛宗有很大的差别但源出同宗。教义皆是导人向善。不过话说起来,天下任何一个宗教都是这样的教义,只是信徒却九成九的做不到罢了。 黄教的规模比起佛宗来差的太远,虽然当初就连国师都承认黄教属于佛宗的分支,但行事风格与佛宗多有不同,黄教盛赞苦修,反对享乐。他们生活的都很贫苦,即便是国师本人,生活也极为朴素。 黄教弟子出行不坐车马,赤脚步行。 而且黄教之人也不接受百姓参拜,他们认为既然佛宗宣称众生平等,就不应该享受高高在上的待遇。最初的时候佛宗对黄教的地位并不承认,据说后来有一次国师拜访大轮寺,和大自在于明王座前辩法,妙语连珠。佛法精湛,便是大自在也辩不过她。明王盛赞,称其为天授者,意为上天选定之人。 自此之后,黄教才在蒙元逐渐兴盛起来,但即便如此,弟子也不过数万人而已。和遍布西方的佛宗弟子相比,如一粟比之于谷堆,如滴水比之于沧海。 方解眼神里的红色没有退去,但他此时却清醒之极。 这种状态让他很舒服,感觉着体内那种强大的能量让人格外的自信。这是自从他眼睛里有红芒闪烁以来,第一次如此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能力。最初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可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而就在他走到蒙元军阵外面的时候,接受万千羽箭的洗礼,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悄然又有了些许变化,第六条气脉出现了一些轮廓,虽然很不清晰,但可以肯定正在缓缓的成型,就好像一根幼苗,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是一棵苍天大树。不过正因为这气脉太小,所以方解还感知不到这条气脉的能力是什么。 “我是戍守峡谷的黑旗军首领方解。” 方解看着宝梅龙日道:“怎么,阔克台蒙烈觉得自己出来很没面子?” 宝梅龙日摇了摇头:“方将军,特勤只是让我先来问问你有什么事要说。” 他一直看着方解的红眸,脸色格外的凝重。其实从看到方解的那一刻,他就后悔自己走出来了。黄教之人虽不是正统的佛宗弟子,但关于红眸的传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曾经他的师尊蒙元国师曾经说过,若是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双眼是纯粹的红色的人,那么就避开,永远不要和这样的人一对一交手。 遇红眸而退,不丢脸。 “你不能做主。” 方解道:“而且你也不该出来。” “为什么?” 宝梅龙日问。 方解道:“你应该知道,阔克台蒙烈不出来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泄了狼骑的气势,若是就这样被我唤出来,他颜面无存。而你还应该知道,我若是见到出来的不是阔克台蒙烈,怎么也要杀些人,这样蒙烈才会知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你未必能杀我。” 宝梅龙日道:“隋人的口气总是很大,但能力总是很小。” “我不是隋人。” 方解笑了笑:“但是个汉人。” 宝梅龙日一怔,不明白方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必在说什么了。” 方解道:“你出来就是想要打的,而阔克台蒙烈不出来我终究还要杀人。所以说什么话都没有了意义,出手吧。” 宝梅龙日沉默了片刻道:“我精修黄宗大手印,可变天地元气,可改气象地势,威力无穷,你要小心。” 方解点了点头:“就因为这句话,我不杀你。” 第五百三十二章 或许就在城中 第五百三十二章或许就在城中 沉倾扇的轻功高绝,方解现在又能以无形之力内敛气息,所以两个人靠近天地元气有着强烈波动地方的时候,那边的人并没有察觉。此处距离沁林郭勒城至少四十里外,人都聚集在城外,此处显得很空旷。 方解和沉倾扇在一个高坡后面藏住身形探出头往外看,月色下远处一群人的身影看的倒是颇为真切。 方解凝神看过去,发现是几十个人在围攻两个人。 又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对,是两个人在围攻几十个人。 没错,是围攻。 那两个人身法极快,将对方数十人都困在原地,虽然只有两个人,可就好像那数十人每个人都在独自对敌一样。片刻之间,已经有五六人被放翻在地。方解盯着那两人的身法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神一亮,因为他看出来那两个家伙是谁了。 他转头看向沉倾扇,发现沉倾扇的嘴角上扬起笑意显然也认了出来。 方解往更远处去看,果然看到有个胖乎乎的身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拍手一边说着什么,若不是方解的视力远超常人也不会看到,他侧耳仔细倾听才发现那个败类居然在唱儿歌。还是方解当初闲得无聊说着玩,被那个家伙学去的。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个名叫小哼,一个名叫小哈,真变态……真变态……” 方解忍不住噗的笑出来,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这边有人又出现,坐在石头上的那个胖子立刻掠了过来,抬手就是一招小周天的斥力,离着很远方解就感到一股雄浑的内劲迎面而来。他还没出手,数十道剑气自他身后卷了出去,来回切割,将那道斥力拆散。 “哎呦还遇到高手了。” 胖子低呼了一声,刚要变招就听到对面来人喊了一句:“项青牛,你再动手我就阉了你!” 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吹什么牛-逼。道爷我自己撒尿找那东西都不好找,你想阉就阉,太高估自己了吧。” 方解呸了一口:“小还值得骄傲了?” 胖子蹦蹦跳跳的过来,一把搂着方解的肩膀给了个熊抱:“师侄啊,你怎么来了?前阵子你派人送信说要死守峡谷月兑不开身,我把你从前九代到后九代都骂了一遍,看来冤枉你了。” 方解感觉自己被一座肉山撞了一下似的,甚至能感觉到那身肥肉在自己身上波浪一样的抖动…… “快放手,憋死我了。” 方解将项青牛推开:“我在峡谷打了一仗,又在山寨休整了两日才出发。你居然才走到这……” “这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二师兄在哪儿,也知道他安好反而不急迫了么。我就想着。到了王庭之后去见二师兄,二师兄要是问我,青牛啊,这一路西行你杀了多少秃驴啊,我要是说杀了几十个岂不被他嘲笑?当初他第一次西行就被佛宗称之为恶魔,一个人一柄剑几乎挑了大雪山,三千金身僧兵都被他杀的七零八落。四大天尊他一个人干翻了三……” “所以你就想着多杀几个,好去吹牛-逼?” 方解问。 项青牛讪讪的笑了笑:“主要是前阵子我和小哼小哈在半路上遇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看着极为雄壮,我就想这东西要是当坐骑肯定很爽,于是就和小哼小哈去追,结果那畜生跑起来居然如腾云驾雾一样,追了好久我也没有追上,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马丢了……” 方解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所以你们是一路步行过来的?” 项青牛嘿嘿笑了笑:“步行也有好处的啊,幸亏一路上走的慢了些。被我们遇到好几波佛宗的僧人,这几架干的要多痛快有用多痛快,我跟你说啊,一出青峡道爷我就亲手废了一个佛子,虐起来就好像虐一只小-鸡一样。小哼小哈前几天干掉了两个据说是佛宗护法的家伙,还有一个老僧据说是小昭寺的首座,赶去大轮寺支援的。” 他说的吐沫横飞,显然极为得意。 “这些人是谁?” 方解问。 “我怎么知道。” 项青牛撇了撇嘴:“反正就是秃头,遇见杀了就是。没西行之前我以为佛宗皆是大修行者,现在才知道多有欺世盗名之辈,真正有斤两的倒是没遇到几个。小昭寺的那个首座被小哼小哈抓着胳膊腿撕了之后,就再没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 方解听的一阵发寒,心说小哼小哈这俩家伙跟着你走到这真不容易。两个智力才开的加上一个顽童,居然一口气从峡谷杀到了沁林郭勒。方解想想陈哼陈哈将佛宗之人活活撕开的场面就有些心里发紧,那场面得多血腥暴戾? “小方方!” 远处传来陈哈的喊声:“别急别急,我和小哼先把这些家伙料理干净就找你玩。” 方解连忙喊道:“留两个活口!” “两个?” “对” 嗖嗖! 两个黑影从那边飞了过来,半空中手舞足蹈的想稳住身形却因为气脉被陈哼陈哈制住哪里能调理过来,飞行了几秒钟之后重重的摔在方解面前。嘭嘭两声,这两个佛宗弟子脸朝下趴在地上,竟是被直接摔昏了过去。 项青牛赞道:“你借我这俩人太他娘的好用了,效率真高!” 方解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发现陈哼陈哈再加上项青牛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好像很配…… …… …… 不少于四十个僧人,被陈哼陈哈料理个干干净净,其中不乏八品的修行者,可在这两个变态面前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现在他们两个比最初跟着方解的时候聪明的多了,抓过来的两个人看身上的装束应该是这些僧人的首领。 “分开问” 方解指了指一个瘦瘦的僧人对项青牛说道:“这么晚了他们出行必然有什么重要的事,问清楚再说。” 项青牛摇了摇头指着那个胖胖的僧人道:“你审那个瘦子,这个胖子交给我。妈了个蛋的,长的这么胖我看着都不能忍了。” 方解咬了咬牙,憋住没笑。那僧人看起来竟是比项青牛还要胖些,肥头大耳,身上的僧袍都被撑起来好像要破了一样。方解严重怀疑项青牛选这个人是因为自己比这个家伙看起来瘦一些,那种我瘦我漂亮的骄傲感油然而生。 看着项青牛拎着一头猪似的将那僧人拎走到远处问话,方解在那个瘦子僧人面前蹲下来笑了笑:“你也看到了,你今天遇到的这些人中我是唯一讲道理的一个。所以你应该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会很高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和刚才那个胖子换换位置,让他来审你。” 那瘦僧人往后缩了缩脖子,显然心有余悸:“我们……我们只是要回寺里请援兵的。”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后嗓子有些发颤的说道:“我们是龙象寺的人,奉了大自在天尊的法旨来沁林郭勒助战,没想到沁林郭勒里有个汉人的大修行者,三位长老皆死于其手,于是我们打算回去请首座来降妖除魔。” “你真不老实” 方解缓缓摇了摇头,拎着那瘦僧人的后背提起来往天上一抛,那人的身子就好像炮弹一样飞上了天空。瞬间上升了几十米后重重的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落地的时候被方解一把接住。然后再次抛了上去,这僧人就好像坐着升降机一样上上下下,如此反复三次,方解将他丢在地上的时候,他终究忍不住哇哇的吐了几口,月光下看他脸色白的好像窗户纸一样。 “再不说实话,我便不接了。” 方解将他再次拎起来。那僧人立刻求饶:“说……我说!” 方解看他身上的衣服应该身份不低,不过看其修为也就四五品左右,显然在佛宗之中不是以修为上位的人,从他刚才眼神闪烁方解就看得出来此人心思极深沉,应该是属于那种幕僚一类的人物。 “说吧” 方解道 那僧人喘息了好一阵才恢复了些体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后说道:“我们是被跌别元帅派去青乌国的,前阵子使者去青乌国要求出兵,青乌国的可汗担心被阔克台蒙哥报复不敢派兵,使者回来之后跌别元帅大怒。选了我们去青乌国杀掉青乌可汗,立他的弟弟为新可汗,率军同攻王庭。” “跌别元帅是谁?” 方解问。 “是……是阔克台蒙哥手下曾经的九大金帐将军之一,蒙哥对大雪山大轮寺不敬,跌别便离开了王庭。大自在天尊封他为元帅,统领各路人马攻打沁林郭勒。因为城中狼骑不下六七万人,还有不少黄金家族的修行者助阵,更有一个汉人大修行者在,屡攻不破,而且听说黑山军就要开过来了,所以跌别元帅让我们立刻赶去青乌国,将青乌国的人马都带回来以抗黑山军。” 方解让陈哼看住他,然后往项青牛那边去。 离着还远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和项青牛的怒骂:“叫你胖……叫你胖!妈了个蛋的,胖的一点都不英俊你有什么脸活着?既然选择了胖就要有做一个帅气胖子的觉悟,你看看你这衣服,都勒进肉里了,这样打扮你丢人不丢人?丢人不丢人!” 他每问一句就打一下,然后那个胖僧人就哀嚎一声。 方解忍着笑过去,拍了拍项青牛的肩膀道:“你不会一直没问他们要去做什么,可着劲的惩罚他在比你胖吧?” “胖,要有气质!” 项青牛一脚将那胖僧人踢开:“这样的简直丢了我们胖子的脸……问出来了,这家伙没用我打就招了,说是去青乌国要杀青乌可汗的。” “问出来了你还打?” 方解道。 “就因为没用我打就问出来了,我生气啊。” 项青牛愤愤道:“一点骨气都没有,不打就招,连我的乐趣都弄没了……” “怎么办?” 他问方解:“把这俩人杀了?” “别” 方解摆了摆手:“帮蒙元人一个忙吧,封住气脉捆了手脚,一会儿让小哼小哈跑拎着丢进沁林郭勒城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么是你那个二师兄,要么是你那个疯子大师兄,就在沁林郭勒城中。” “哎呀!” 项青牛惊喜道:“不管是谁,今夜我就要进去!” 第五百三十三章 你不走我便杀你 第五百三十三章你不走我便杀你 沁林郭勒城的土墙其实很高,城整体都是按照大隋的城池外形建造的,只是草原上土质不好,烧不出坚硬的城砖,虽然土墙建造的时候用了很特出的方法处理,但经历了几十年之后也显得有破败。 城外围着的人马不下四十万,可就如同大隋李远山叛乱一样,这些佛宗弟子率领的牧民论战斗力真上不了台面,尤其是攻城战,在沁林郭勒这个几百里内连片树林子都找不到的草原上,想要打造攻城器械都找不到材料。 佛宗之人聪明之处在于,他们知道自己有强大的号召力却不会指挥军队,所以任命曾经是阔克台蒙哥手下九大金帐将军之一的跌别为元帅,指挥攻城。不过说起来跌别虽然是蒙元数得上的勇将,可对攻城战也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所以围困沁林郭勒超过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佛宗的人在这期间也没闲着,派修行者潜入城内试图刺杀指挥守城的将军,没想到的是进去多少人死了多少人,第二天一早那些修行者的尸体就会被狼骑兵从城墙上丢下来。狼骑兵们虽然也不擅长守城,可居高临下的往下射箭终归还占着优势。 佛宗的修行者在沁林郭勒损失惨重,后来一位寺庙的首座亲自入城,结果就在城墙上被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老者以剑气斩为两段。那老者杀了一位首座之后,站在城墙上遥遥一指,距离一百步之外一个牧民擎着的旗子应声而断。跌别大惊失色,立刻退兵。 自此之后,虽然跌别日日派兵攻城,可毫无进展。 佛宗弟子不得已派人回大轮寺求援,已经走了半个月算计着日子最少还要半个月才能赶回来。跌别不担心别的,只担心那个穿道袍的老者出城来杀他,那样修为的人,只怕军中纵有千军万马也未见得拦得住。 可幸好的是。那老者没有出城的意思。 蒙元太大。帝国各地的气候相差很大,王庭方圆数千里气候如同大隋江南,河流遍布,几乎就没下过雪。所以大雪山的存在也就更显得神奇,在大雪山上的大轮寺更显得神秘。夜里威风轻抚,如果没有这场仗战争的话或许会有很多年轻男女坐在草原上,在清凉的夜风中互诉情结,可是现在,每个人都感觉风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项青牛毫无道尊风度的趴在草丛里看着不远处的牧民大营,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问方解:“如果真是我大师兄萧一九在城中。为什么他不干脆直接出来把那个叫什么跌别的杀了?顺便将佛宗那些人和指挥的将军都杀了,这些牧民没了首领也就一哄而散了。” 方解笑了笑。看了看四周发现居然没有巡夜的游骑。 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沁林郭勒现在就是一座孤城,王庭那边根本就抽调不出人马,绝大部分狼骑都在大雪山那边,跌别根本不需要提防有大军偷袭。虽然有黑山军即将来解沁林郭勒之围的消息,可黑山军还远在两千里外,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更何况。即便跌别布置下去,那些牧民又不是严守军令的士兵,下面的人敷衍了事也正常。 “说明你大师兄一点都不疯了。” 方解微笑着说了一句,项青牛没懂:“什么意思?” 方解道:“我问你,你如果真的是你大师兄在帮着狼骑守城,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看蒙元人自己咬自己啊,如果他不出手的话,城中的将领们被佛宗的修行者刺杀,那么狼骑就是一盘散沙。沁林郭勒坚持不了多久。大师兄的意思应该是帮着狼骑能守多久守多久,反正仗打的时间越长对蒙元人越没好处,时间越长,蒙元的就越是元气大伤。” “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 方解笑着说道。 项青牛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明白了,大师兄不出城来杀了跌别和那些佛宗的人,是因为如果将这些人都杀了的话,那些牧民就真的一哄而散了。沁林郭勒之围一解开,阔克台蒙哥就不需要再调派人马驰援,他就有时间有精力全心全意的应付大雪山那边的厮杀。若是沁林郭勒破了的话,接下来就是王庭……” “没错” 方解点了点头:“你大师兄正在掌握着这个战争有可能转变的关键处,沁林郭勒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战争的转折点。只要佛宗的军队和狼骑对峙着,阔克台蒙哥不放心王庭就必须派兵来支援,那样他手里的兵力越发的稀薄起来,大雪山那边的战争也就更加胶着。” “萧一九果然不疯了。” 项青牛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们师兄弟会有一天在大草原上相见,而且还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做事,这是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场景。大师兄醉心权欲,二师兄特立独行,我一直都碌碌无为……谁能想到,在中原都不曾团结过的师兄弟,在敌人的国家反而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 他唏嘘了一阵,然后问方解:“咱们什么时候进城?” 方解笑了笑:“别急,就在这里等着吧,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什么让你用清乐山的独门手法封住那两个佛宗之人的气脉?” 项青牛眼前一亮:“你是想引我大师兄出来相见!” 方解点了点头:“城中情况未知,咱们贸然进去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你大师兄出来见你就是了。” “我大师兄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项青牛撇了撇嘴:“这大晚上的,他又已经老眼昏花……”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老四……背后说人坏话,就不怕烂了舌头?” …… …… 听到这句话,方解的心里猛的一震。 听声音说话的人距离他并不远,以他现在的修为竟是丝毫也没有察觉。不只是他,明悟道心的项青牛居然也没有察觉。 方解回头去看,月色下,不远处,那个明显瘦了许多的曾经道宗之尊就站在那里,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他就好像是空气。是草地。是石头,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就好像完全融入了自然,人虽然在那里却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方解丝毫都不怀疑,就算萧一九走到自己身后都不会察觉。 “老牛鼻子,你吓死我了。” 项青牛抚了几下胸口,语气中都是不满可嗓音已经变得沙哑,方解不需要去看也知道,这个胖子现在眼圈肯定红了。他和萧一九自长安城一别,要说师兄弟情分就那么断了绝无可能。项青牛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萧一九,毕竟那是谋逆造反的大罪。没有祸连清乐山就已经是万幸。 可现在,这个本来必死的人却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你是来寻老二的?” 远处的萧一九语气平静的问。 “来……” 项青牛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忍住没让眼泪往下流:“本打算来给你们两个收尸,既然都活的好好的,那我也就没什么事好做了,道爷我明儿一早就回清乐山继续做道尊去。” 萧一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很低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当日在长安城道观里,我不该封住你的气脉。更不该曾经有那么一瞬动念杀你。” 项青牛恶狠狠道:“从那天开始我一直都想杀了你。” “很好。” 萧一九点了点头:“有杀意的项青牛,终于往前迈了一步。师尊当年说道宗兴盛早晚归于你的手里,他老人家终究是没有看错。你已经明悟了道心,比我,比你二师兄都强,若是你能回去静修十年,清乐山一气观依然是道宗领袖之地,也是中原江湖的圣地。” “呸” 项青牛骂了一句:“你们他娘的跑出来想干嘛干嘛,凭什么让我去守着道宗?我还实话告诉你牛鼻子。我已经把道尊的位子传给沫凝脂了,道宗跟我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了,道爷我也想干嘛干嘛!” “沫凝脂……” 萧一九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那是个心思让人捉模不透的后辈,清乐山一气观交给她……只怕多半走向两个极端,要么很快重新站起来,要么被她自己败掉。她心中野望太强,行事破偏激,堂堂正正的路子她不会走。” “你就走了?” 项青牛反问。 萧一九摇头不语。 项青牛问:“你不是疯了吗?” 萧一九回答:“我已经见过你二师兄了。” 这话,就是答案。 他说的理所当然,项青牛理解的也理所当然。 “方解” 萧一九看向方解,停顿了一下叹道:“想不到你也来了,我曾看过你的命数,你是个祸星,走到哪儿哪儿就会乱了套。” 方解笑了笑:“你算卦向来不准。” 萧一九道:“这一卦或许会准。”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方解,再次叹了口气:“我更想不到,才没多久,你竟是已经如此强了。当初师尊点评天下奇特体质,唯独对你这样的体质闭口不谈。我曾经问师尊,为何对此体质摇头不语?师尊说,千百年方出一例,不敢点评。我又问师尊,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师尊说,天地造化,无奇不有。” “你……” 萧一九指了指方解:“就是最奇之人,我只是好奇,师尊为何没有收了你传授修行之道?” 方解笑道:“你回头问了他然后告诉我,我也挺好奇的。” “你回去吧。” 萧一九忽然说道:“草原上的事你不宜插手,这里距离大雪山已经很近很近了。如果被不能看到你的人看到你,对你来说是一场劫数,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对现在蒙元的局势来说,更不是一件好事。” “谁是不能看到我的人?” 方解追问。 萧一九却不再说,他转身往回走:“老四,老二就在王庭,你自己寻他就是了,你我师兄弟三人,在这里相聚未尝不是早就注定的事。老二见了你,或许也有许多话要说。至于方解……还是听我一句劝,别再往西,不然你劫数难逃。若你不往回走,我便杀了你。” 不走,我就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方解的脸色骤然一变。 萧一九,在担心什么?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天地神物 第五百三十四章天地神物 方解看着萧一九离去的方向,稍微犹豫了下后迈步跟了上去,项青牛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你不了解那个老牛鼻子,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猥琐贪财性子也好说话,可他一旦说了要杀人的时候从不曾迟疑过,你这个时候切莫去自己寻晦气。” 方解对项青牛笑了笑道:“总有些事要问清楚,我脾气比萧一九还怪一些,有些事不弄清楚我终究寝食难安。” 项青牛要跟着他一起去,方解只是摇了摇头:“他若真动手,你能挡得住?” 项青牛沉思,然后摇头。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追上去。 他今晚出来身边没带一个人,就连沉倾扇也不让跟着,他只是希望自己一个人来探寻属于他自己的秘密,有时候身边人知道的太多,对她们来说未尝是一件好事。方解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每日为了自己而提心吊胆。 更何况,有些事终究是要男人自己承担。 萧一九看似缓步而行,他的步伐不大也不快,可转瞬之间就已经出去几十米远,方解脚下一点身子往前冲了出去,风从他的耳边呼呼吹过,这一刻他甚至做好了与当世站在修行者巅峰的人打一架的准备。他有自知之明,可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有时候怕死的厉害,可有时候又傻的厉害。 “不要再跟来,你从哪里来就应该回哪里去。” 萧一九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方解说道。 方解在他身前大约五六米出停住,抱了抱拳道:“前辈,若你知道,为何不说?若你不知,之前为何要说那样的话。既然你说的是关于我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若是诚如你所说我若再往西对谁都不利,明确告知不是更好?” 萧一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不知,比知道要好。” 方解摇头:“懵懂不知。便会探寻。到时候我若继续往西,前辈真就出手杀我对你可有益处?” “你为什么如此好奇,难道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人活在世,没有必要将所有事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已经告诉你何处去得何处去不得,你便按我的话去做便是了,追寻答案往往不会得到一个你满意的答案,不去追寻往往能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萧一九认真道:“我知道对于身世之谜,任何人都想搞清楚来龙去脉,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回去中原,尽你最大的能力让中原不要乱到无法收拾。你生入兵门。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何必再因为江湖事而烦扰?” 方解想了想后问:“前辈可否告知。我与佛宗到底有无瓜葛?” 萧一九道:“本来没有,后来有了。现在你回去还是没有,留下就有。” 这话说的太模糊,根本无法理解。 方解还要问,萧一九摇了摇头道:“你的事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其实你想探寻身世也不是非要向西不可,师尊当比我知道的清楚。你可以回长安城去。若是求得师尊指点比在这里获得的或许更多。我现在回去,你不要再跟来。” “前辈,忠亲王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想去王庭拜访。” 方解垂首抱拳:“请前辈成全。” 萧一九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朝着方解指了指,一瞬间,一股极猛烈的斥力朝着方解席卷而来。这小周天的斥力,当初方解看到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施展的时候已经惊为天人,昨日见项青牛施展又更加令人震撼。可今日见了萧一九出手才知道什么叫做同招不同势。 同样的一招,在萧一九施展出来比项青牛还要雄浑霸气的多。 方解不敢大意,将金之力尽极限之量从气脉中提出来,在身前布置了一层坚固的防御,然后将水火之力分别自左右拳击出迎向那股小周天斥力。三股力道相撞之后,先是沉寂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一股巨大的风浪向四周荡了出去,方圆几十米内草皮都被掀飞,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大坑骤然出现,尘土被劲气卷上天形成了一股风暴。 可即便如此,方解糅合了水火两种能力的天地元气还是没能将小周天斥力挡住,迟缓了一下之后那股斥力依然雄浑的撞了过来,这是第一次,方解的火之力无法将对手的内劲烧掉。方解咬了咬嘴唇没有躲避,双拳再次向外一击,拳风如两条巨蟒一样和斥力相撞,剧烈的波动再次传来,方解双脚如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烈风吹的他的衣服向后飞起,头发也被风吹的胡乱飘摆。 风暴还没过去,那斥力竟是阴魂不散的野鬼一样再次冲了出来,重重的撞在方解布置在身前的那一层防御上,咔嚓一声,金盾破裂,斥力竟是无坚不摧。 方解依然没有向后退,第三次出拳。 这一次,他是纯粹的以肉身之力和那股斥力交锋。拳头和斥力撞在一起的瞬间,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斥力绞碎,肌肉隆起的胳膊看起来格外的雄壮。 斥力将方解推着向后倒退了足足一米,他的双脚在草地上留下两趟深沟。 可他终究还是将这一招挡了下来。 就在方解做好准备迎接萧一九下一招的时候,萧一九却已经转身而去:“以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走一遭,记住,决不可接近大雪山,不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见了二师弟之后他或许会为你揭开些迷惑,但我相信他与我是一般无二的心思,只是,他若是让你回中原去而你再纠缠,他一念动而你身死,他的心性……向来比我坚固冷硬。” 说完这句话萧一九飘然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项青牛快步冲过来,扶着方解的胳膊问:“怎么样?” 方解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若真要杀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咱们走吧。” 方解转身:“去见忠亲王。” …… …… 如果没有萧一九说的那句忠亲王杨奇的心性远比他要坚固冷硬,方解或许会带上沉倾扇她们同行,有了这句话,方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们随自己向西。虽然不知道方解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方解身边有项青牛有陈哼陈哈,再加上卓布衣也坚持一起去,沉倾扇她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一行五人告辞离去,朝着蒙元帝国的心脏进发。 大雪山的战事正酣。阔克台蒙哥不能长期离开王庭。所以大雪山那边指挥军队的是他的长子阔克台蒙勿,再加上几位金帐将军,大国师,蒙哥倒也不用太担心。他坐镇王庭,各方调度,虽然局面很乱但终究没有什么在他视线之外的大事无法控制。 他在王庭,忠亲王杨奇自然也在王庭。 大雪山那边被杨奇接连斩了两个老僧,明王伤重不知道被大自在囚于何处,而大自在又不出大轮寺,所以有大国师桑飒飒和她的黄教弟子。再加上黄金家族的修行者助阵,大雪山下也不会有太多的困难。 现在战争已经到了拼耐心勇气和实力根基的时候。佛宗和黄金家族谁都没机会一举获胜。 方解他们五个,其实是很恐怖的组合。这五个人在一起出行,遇到任何对手似乎都有一战之力。这也是为什么沉倾扇她们放心的缘故,项青牛明悟道心之后到底有多强他自己都不知道,虽然或稍逊于萧一九可也差不了许多。陈哼陈哈,这两个人的实力在通明境中,放眼天下两人联手也找不到几个对手。 卓布衣和方解稍微差了些。算起来卓布衣一只脚踏进了通明境,方解现在正常情况下有九品的实力。 这样的五个人,可以横扫一个规模不小的宗门。 项青牛见方解心事重重,一路上总是找些笑话来说,方解知道他的好意,表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 “你可知道我和小哼小哈遇到的那头纯白雄狮有多威风?” 项青牛道:“那天我们三个小河边休息,那白色雄狮也在河边饮水,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就挪不开眼神了,那家伙比最高大的西域战马还要大一号。估模着一口就能咬死一头野象!当时我便动了心,让小哼小哈帮我去抓,谁知道那畜生跑起来竟然快的离谱,我们三个的战马追不上,只好下马拼尽全力施展轻功去追,一口气追出去六七里,那畜生竟是将我们远远的甩开看不到踪迹了。” 卓布衣听他说那头白色雄狮,忍不住想到自己曾经的坐骑猪小花,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露出些伤感。 项青牛道:“后来我遇到几个佛宗弟子,抓住之后特意问了问,原来这白色雄狮在草原上一直都有传说,据说那畜生被牧民们称为长生天派下来监督草原秩序的,哪里有不平事它就出现在哪里。不过佛宗之人却说此物不祥,所到之处便有灾祸。还说只有长生天选中的人,才有资格驾驭那头灵兽。道爷我不信什么长生天,可道爷倒是觉得那畜生我骑着必然合适。” 方解笑了笑,想起前世看过的山海经:“世间多有异物,不过是偶出奇种罢了。人有高矮胖瘦,肤色有黑有白,狮子之中有一头雄壮的也不离谱,只是人们觉得罕见所以便赋予一些神奇色彩罢了。” 他才说完,就看见项青牛睁圆了眼睛。 方解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只见前面一座高坡上,那头比战马还要高出不少的极雄壮的白色雄狮站在那里,昂着头,看起来威风凛凛。它立于天地之间,就好像便是这天地之间的王者。 这个时候,方解他们的战马也感受到了那白色雄狮带来的压力,竟是再也不敢向前。任凭几人如何催促,只是原地打转。 项青牛气恼,刚要下马就要去追那狮子,谁知道那白色雄狮忽然一声吼叫,他们的战马便颤抖起来,然后两个前腿竟然跪了下去。 方解眼神一凛,心说天地间竟然真有这等神物!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最终的秘密在哪儿? 第五百三十五章最终的秘密在哪儿? 项青牛来了气,上次他没能追上本来就特别遗憾,这次再看到那白色雄狮立刻冲了上去,方解将赤红马还给完颜云殊之后,骑着的是一匹普通的寒骑,虽然比一般战马要雄峻些,可也挡不住那白狮的一吼之威。他从马背上下来站在一边,负手看着胖子扭着硕大的**朝着那白狮冲了过去。 方解虽然惊诧于这白狮的雄武,却不似项青牛那样一见这狮子就想占为己有。而以项青牛的修为,方解自然也不担心他会伤在一头狮子手里,哪怕是一头看起来很威武的雄狮。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那白狮没有转身而走,一直站在高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带着一溜烟冲过来的胖子,鼻子里发出几声貌似不屑的声音。这一下项青牛更气,距离狮子二十米外就跃了起来,手腕往下一翻。 他有意立威镇服住那狮子,所以一出手就是小周天的禁锢之术。只是很精巧的控制着天地元气的力度,怕一不小心将那狮子击毙。 谁知道项青牛小周天的威压才施展出来,那白狮脚下一点就向一侧冲了出去,只看到白光一闪,那狮子竟然已经在几十米外,速度快的令人咋舌。方解这下更为惊奇,这才体会到项青牛说起上次追不上那狮子时候的无奈。 若是相比于寻常人,狮子灵敏更好可以理解,可项青牛再胖也是堂堂的大修行者,筋骨身躯早就经过内劲淬炼变得极为强悍,这狮子依然还能躲开就显得离奇了。 更离奇的是,这狮子躲开几十米后没有继续奔跑,停下来昂着下颌看着项青牛,颇为挑衅。项青牛落地之后气的鼻子都歪了,骂了一声提速冲了过去。那狮子真如有灵性一般,若是项青牛不出手它便不躲闪,项青牛才出手它立刻就跑。 一头白狮和一个胖子,就在方圆百米左右的一个小圈子里绕着跑。 方解看的想笑。嘴角上勾勒出来的弧度很轻松。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那狮子故意逗弄项青牛一样,只是抖着圈子跑,并不逃开。而项青牛跟不上它的速度,又怕出重手伤了它所以竟是被耍的团团转。到了后来项青牛已经跑的气喘吁吁,而那狮子却依然气定神闲。 “我觉得小胖子这次要栽了。” 陈哈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畜生就是来找回场子的,上次被咱们三个追出去那么远,它这是怀恨在心了,觉得很不爽,于是回来戏耍胖子。” 陈哼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胖子要栽了,那白毛畜生真快。便是比你我最快的身法还要快些,胖子腿短……追不上。” 陈哼道:“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戏耍胖子。而不来找我们?” 陈哈认真道:“因为胖子太无耻还好欺负。” 陈哼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项青牛听到他们两个如此一本正经的点评他的腿,只怕会真的气歪了鼻子吧。 卓布衣摇头笑了笑道:“我去帮他吧。” 方解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堂堂道尊,若真是被一头畜生羞辱了,传出去整个中原的江湖客都会跟着丢脸。” 他知道卓布衣的本事,那次卓布衣制服猪小花的经过他可是亲眼所见。卓布衣修为不俗,再加上他的天赋实在太过神异。说不得真的能和野兽沟通。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方解越发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前世时候,人们对武术的理解其实更多的来自电影电视剧,飞檐走壁已经是承受的极限,而这个世界武者比起修行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胖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白狮距离他二十米左右高傲的昂着下颌。 卓布衣缓步走过去,眼睛一直看着那白色狮子。那狮子忽然发出一声嘶吼,转头看向卓布衣眼神里都是敌意。卓布衣立刻停下脚步。似乎真的在和它沟通一样。那白狮一边警惕的看着卓布衣,一边不时瞄一眼项青牛随时做好下一次躲避的准备。 项青牛一**在地上坐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道爷我看上你了,你就从了我多好,我可不喜欢玩野蛮的调调,别逼我今晚上就吃狮子肉。” 那白狮居然很有意思的哼了一声,好像听懂了胖子的话。 卓布衣和那狮子之间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很平静的看着白狮。方解看得出来,那白狮的戒备心竟是渐渐的低了。大约几分钟之后,白狮竟然朝着卓布衣走了过去,身上没带着一点戾气。 项青牛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气馁了,他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郁闷道:“卓先生你这叫夺人所爱……不带这么作弊的好不好。” 白狮到了卓布衣身前,以卓布衣的身高居然还没到它的下颌处。 见到白狮如此温顺的站在卓布衣身边,项青牛彻底绝望了:“回头我也去练这一门本事,我道心明悟,就不信学不会这个!” 就在他站起来准备返回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白狮离开了卓布衣,迈着很小的步子到了方解身前,然后低下那颗硕大的头颅,用额头在方解身体上缓缓的蹭了蹭。这个动作柔和到了极致,可和雄壮的狮子却一点儿也不违和。 方解诧异,看向卓布衣眼神里都是询问。 卓布衣笑了笑道:“看来它选了你。” …… …… 方解步行着往前走,那头白色雄狮就和他并排着前行,就好像它本来就应该站在他身边,从不曾离开过一样。其他人看的都很不理解,为什么这白色雄狮偏偏跟了方解而不跟别人?而且狮子又不是马不是狗,怎么可能和一个陌生人这样亲近? 项青牛却没心思思考这个,一脸沮丧的踢着草地:“凭什么……凭什么……论美貌,我难道就输给小方方?论身份,我可是堂堂道尊。论修为,小方方也不及我吧,那白毛畜生一定是瞎了眼……” 陈哼非常认真的说了一句话给出解释,项青牛怔住顿时不爽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陈哼说:“那狮子或许只是觉着……你太重了……” 方解因为模不准这白色雄狮什么脾性,倒也不敢真的骑上去,后面的战马虽然这会恢复了过来,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狮子后面。就算催促也不管用。 方解回头问卓布衣:“先生。你真的能跟野兽沟通?” 卓布衣点了点头道:“野兽也有思想,只要有思想,我便可以。” 方解问:“那它为什么选我?” 卓布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它不是选了你,而是一直以来就在等你。” 方解诧异:“为什么?” 卓布衣笑了笑:“它虽然有思想,可终究不是人,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我只是依稀觉着它应是如此想着,不然怎么会别人不选偏偏选你?又或者,它觉得只有你才能驾驭它?” “它又不是坐骑!” 方解道。 卓布衣摇头:“你又怎么知道它不是?” 方解想起项青牛之前说的那个传说,草原上的牧民们其实有不少人都曾见过这头巨大的雄狮。而它总是出现在有兵祸发生的地方,哪里有厮杀它变出现在哪儿。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后来,便有了白狮不祥的说法。人们开始认为这是一头凶兽,走到哪里哪里便有灾祸发生。佛宗之人甚至认为此物乃是人间至凶,所以牧民们避之不及。至于那句只有强者才能驾驭它的话,多半倒是牧民们杜撰出来的。 人都有征服欲,自己征服不了将希望寄托在虚构的强者身上是习以为常的事。 “你能骑?” 方解试探着的对狮子说了一句,那狮子站住看了方解一眼。然后双膝慢慢的矮下来,竟是伏倒在地上。方解有些发愣,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翻身起了上去。那白色雄狮在方解上去之后站起来,竟是发出一声咆哮,似乎极为兴奋。 它晃动了几下巨大的头颅,然后猛的往前冲了出去。方解骑在它后背上,扶着雄狮的脖子感受着剧烈的风从耳边吹过,竟是如刀般凌冽,这种速度。换做普通人早就承受不住了。可方解却越来越喜欢这白狮,其快远超战马。便是陈哼陈哈这样以轻功见长的人,论速度也不及。 一口气狂奔出去至少十里,方解试着说了一声停下那白狮立刻放慢了脚步。方解心中惊异惊喜,抚模着白狮的鬃毛自语道:“我年幼逃亡时若是有你这样的神物在,何至于那般狼狈落魄?任凭谁来杀我,骑上你就跑也没人追的上吧。” 这白狮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晃动着脑袋摩挲着方解的身子,它发出低低的一声叫,方解竟是错觉这一声中竟然带着歉然之意! 他下意识的看向那白狮的眼睛,发现这白狮也在看着他。 …… …… 沁林郭勒城其实距离王庭已经不是很远,算是蒙元王庭东方的门户,常年派驻重兵把守。不然的话,佛宗的人也不会对沁林郭勒如此在意。沁林郭勒,泰坦城,火凤台这三个土城是分布在王庭之外的卫城,有这三个卫城在,任何军队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靠近王庭。 这几个卫城和王庭互为支援,便是百万大军也未必能顺利往前多走几步。 离开沁林郭勒第二天后,方解他们就不得不改为昼伏夜行。白天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狼骑的斥候,还有大批站在黄金家族这边的牧民,眼线太多,想藏住不容易。尤其是方解身边现在还有那么醒目的一个凶兽,所以只能晚上走。 王庭并不是一座巨大的城池,甚至连墙都没有。 王庭所在是蒙元最肥美茂盛的草场,这里也是整个草原风景最秀丽的地方。黄金家族的人,除了分封出去的之外都住在这里。连绵不尽的帐篷,远比普通牧民的要奢华。而在帐篷组成的海洋之中,居中那座堪比大隋太极殿的穹顶建筑便是金帐。 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的宫殿。 有宫殿而无城墙,所以显得有些奇怪。 方解他们没有贸然进入王庭,而是找了个地方藏身,项青牛自告奋勇,独自一人进去寻找忠亲王杨奇。虽然他们五人联手现在王庭里只怕也找不到可以匹敌的高手,但方解并不想出现在阔克台蒙哥的视线里,因为蒙哥希望他来。当初在峡谷的时候,蒙哥可是专门派了人去请他到王庭相见的。 夜晚 方解躺在草地上,枕着白狮的一只爪子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空。草原上的天总是显得那么干净透彻,夜晚则显得更辽远深邃。 白狮安安静静的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我就要解开那些秘密了吗? 方解问天。 越是向西,是否距离最终的秘密越近? 第五百四十章 养兵 (好给力,真的戳了戳蛤蟆巨的老菊接下来就是保住咱们的女敕菊了吧?) 第五百四十章养兵 回到山寨,已经快到子时,方解的白狮进山寨门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骚乱,幸好白狮似乎对那些惊异的士兵们没什么兴趣,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方解身边。其实方解自己也奇怪,这狮子明明和自己是第一次相见,却为什么表现的和自己这样投缘? 孙开道等人将方解迎进大帐,四品以上的将领们都没有睡,大帐里的灯火点的极明亮,火焰噼啪噼啪的爆着。 “大将军” 孙开道将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在地图上一边标注一边说道:“您看,高开泰在河西道造反,和水师大将军王一渠联兵封锁了河道,然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河东道攻占,如今高贼兵势正盛,河东道总督袁亭山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变,来不及召集郡兵道治邺城就已经被围了。” “河东道这一丢,皇帝回长安的路算是彻底断了。就算他翻越芒砀山去黄阳道,罗耀就在那里等着一样的此路不通。皇帝应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在最关键时刻安排的人会在平叛刚刚要结束的时候举起旗子造反。高开泰领着的是皇帝分派给他的二十几万战兵,再加上王一渠的近十几万水师,兵锋之强,地方上的郡兵怎么可能挡得住。” “所以……” 孙开道歉然道:“属下知道大将军已经回来,所以才让陈孝儒立刻赶过去请您回山寨议事。” 方解微微皱着眉听孙开道把话说完,脑子里其实已经将这些事都理顺了:“你是担心……皇帝知道东去无路南下无门,还会返回晋阳?” “对” 孙开道俯身道:“若是皇帝回军晋阳,只怕立刻就会派人来联络咱们。属下担心的是,虽然士兵们对皇帝多有怨言,可毕竟他们做了大隋这么多年的兵,万一皇帝许下什么诺言什么厚利,难保士兵们不会有什么心思上的变动。皇帝现在走投无路,必须招募更多的人马来帮他打通回长安的路……” “不只是咱们。只怕皇帝连孟万岁殷破山的叛军也不会再征伐了。” 方解嗯了一声:“你推测的没错。战局已变,皇帝之前弃了黑旗军是因为他觉得值了,可现在咱们黑旗军就成了他必须要回去的一柄刀子。” “所以,属下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孙开道指了指地图说道:“属下已经派大批飞鱼袍进入黄阳道,大将军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有消息从黄阳道这边传过来,飞鱼袍勘定了几个地方适合驻兵,颇为隐秘。只要咱们行踪保护的好,不会被人察觉。在黄阳道偏僻之地过了冬,视明年春暖之后的战局再做决定。”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还是把派去黄阳道的飞鱼袍都撤回来吧,咱们不去黄阳道了。” “啊?” 孙开道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方解一眼后忽然明白过来:“大将军的意思是,出青峡去大草原?” 方解点了点头,坐下来对众人说道:“我这一个多月来,出峡谷一路西行,行程近万里,对蒙元现在的局面也颇为了解。蒙元王庭和佛宗正在激战,佛宗信徒牧民离开了家园赶去大雪山保护他们的圣地。而支持阔克台蒙哥的人马也汇集在那里,双方日日交战,血流成河。现在的蒙元,千里不见人烟。” “我自出峡谷一直到沁林郭勒,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大的部族,没有遇到一支正规的军队。这场战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分出胜负的,即便分出胜负,双方的实力损伤会有多大?况且,咱们也不是去草原上定居。” 方解道:“咱们需要休整。最重要的是补充战马” 他笑了笑:“现在草原上,人不多见,牛羊马匹可不少见啊。靠着这些东西,咱们的士兵们能天天吃肉过完这个冬天,然后咱们可以招募青壮百姓,带到草原上上训练,等不到蒙元王庭和大雪山决出胜负,咱们就练出来一支行动如风的轻骑队伍。” “而且,峡谷咱们说了算。” “对啊!” 孙开道眼神一亮:“咱们在峡谷修了石头墙,只需派人守住,谁也不能轻易过去。皇帝难道这个时候,还会消耗重兵来猛攻不成?既然草原上已经是不设防之地,确实比去黄阳道冒险更好些。最主要的诚如大将军所说,那就是补充战马。” “只需一年” 孙开道笑道:“咱们运气好的话,就能把这五万人全都变成骑兵!” 众将对这个突然的转变还没适应,但众人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在草原上吃着牧民们遗弃的牛羊,骑着他们丢掉的战马,舒舒服服的度过这个冬天,趁着蒙元人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用一年甚至可以更长的时间来发展自己的实力,等到自己壮大之后才返回西北,那个时候皇帝十之**已经死了。 更何况,峡谷在黑旗军手里,他们可以进也可以出。 “这一趟去草原。” 方解笑了笑道:“我最大的收获便是发现蒙元之乱比大隋之乱还要彻底,一天纵马狂奔三百里,半路上看到牛羊成群牧草肥美,可就是一个狼骑兵都看不到。大的部族都在大雪山或是在去大雪山的路上,小的部族害怕受到牵连纷纷往南迁徙……现在出峡谷,最少有几千里之内连带甲之士都看不到,草原人信仰长生天,可现在他们的长生天却给咱们准备了礼物。” “天予……焉能不取?” …… …… 虽然方解的决定稍显突兀了些,可却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现在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和任何一方硬碰,皇帝如果招降了孟万岁和殷破山,然后大赦叛军,用不了多久估计就能重整数十万大军,到时候皇帝肯定会兴兵东进。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必然不会再向南去和罗耀决战。 而罗耀估计也会有所应对,留下兵马将黄阳道全都封住不让皇帝南下,然后他自己说不定会赶去叶近南军中,指挥百万大军直入江南。曾经有人说过,得江南者得天下。江南鱼米之乡。钱粮不缺。人口多,兵员充足。只要占据江南,最不济也能和杨家划江而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罗耀必然是先要平江南再向北进兵的。他的兵力太大,急需在富庶之地补充物资给养。打的越远战线越长,从欣口仓运粮就变得越不切实际。隔着大河,欣口仓的粮食要运到江南不是件容易事。 虽然看起来黑旗军退入大草原是很被动,甚至算是逃避的举动,可对于日后用兵来说确实极有好处。如今草原上正是水草丰美的时候,只需收拢那些牧民丢弃的牛羊就能安安生生的度过冬天。 等皇帝和高开泰打起来之后。方解再带着黑旗军回来,到时候不管是南下还是东进。手里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机动性最强,谁也不能奈何。 决定之后,大军随即准备动身。 精心修固过的樊固城不能丢弃,这里是黑旗军的瞭望哨所。方解留下两千人马守城,剩下所有人马离开了中原经过峡谷走进草原。几年之后,士兵们第二次踏上这边草地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异样。 当年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血流遍地。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敌人。那些来不及退走的小部族,哪里敢招惹数万精锐之极的大隋战兵。 方解下令樊固守军轮换,这个时候樊固就是一只眼睛,看着大隋西北的变化,看着皇帝最后时刻如何挣扎。 趁着皇帝还在芒砀山那边收拢叛军,方解也留下一批人招募精壮百姓参军。百姓们都知道方将军爱民如子,所以报名的人十分踊跃。 到了草原上之后。方解将大军驻地选在了当初满都拉图的草场。这是方圆两千里内最丰美的一片草原,满都旗被灭之后,相邻的旗主不断的派人侵蚀,一些小的部族也迁移到这里躲避压迫。后来战乱之后,满都旗这片地方因为没有旗主,反而成了小部族的乐园。 方解派陈定南和夏侯百川各带一千轻骑在草原上搜索,遇到小的部族就让他们的首领带着牛羊战马往满都旗去进献,那些小部族的首领不敢反抗,只能从命。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黑旗军在草原上就收拢了不下十万头牛羊,上万匹战马。 得来的如此轻易,这下黑旗军的所有将领们都乐疯了。好处刺激他们的干劲,各营将领轮流出去,扩大搜索的范围,不管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见到战马就往回拉。不过按照方解的指示,黑旗军从那些小部族中收取战马只取一半,方解担心的是取的多了,这些小部族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弱的战力,这样可以避免的麻烦就尽力不要去触及。 到了西北入冬的时候,方解的人已经在方圆三千里内搜刮了一个遍。 蒙元的战马多的让人心里震撼,几个月的时间就让黑旗军人手一匹! 这样巨大的收获,让黑旗军将士们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马,也不缺牛羊。这可是黑旗军士兵们自从西征以来过的最幸福的冬天,每天都吃肉,比在狼乳山上过的好多了。 方解派出去大量的斥候,打探着王庭那边的消息,而留在樊固的士兵,按照他的要求每隔十天就要往满都旗送一次情报。 看起来,这个冬天就要这么轻松的过去了。 幸福而满足。 可就在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安逸的时候,一个消息让方解格外的重视起来。 十一月 北蛮人拼凑了一支他们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大约十五万人浩浩荡荡的从狼乳山最北面进入了草原,半路上的时候这些北蛮人不自量力的对北辽地发动攻击试图夺取战马粮草,结果被完颜重德亲率的两万寒骑兵杀的溃不成军。 无奈之下,北蛮人只好议和,然后灰溜溜的绕过十万大山进入了草原。 蛮人来了 而且这只是一支先遣军,他们若是发现草原上如今连防御都没有,立刻就会如同发现了宝藏的龙一样兴奋的嗷嗷叫起来。数百万北蛮部族,就会翻过重山峻岭涌入草原,在极恶劣环境下生存了多年的蛮人,会觉得草原上就是天堂。 若是北蛮人不开眼来招惹黑旗军抢地盘的话 或许这个冬天就不会无聊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腰间的那条玉带 第五百四十一章腰间的那条玉带 大自然总是有许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隔着一座狼乳山,大隋西北早早的入冬冷的拿不出来手,撒尿慢一点有可能冻伤了宝贝。可狼乳山西边的冬天并不是冷的那般离奇,在没有风的日子其实还算舒服。 方解每日除了修炼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监督着士兵们尽快去习惯马背。这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期,却也是有史以来最合适的时机。不然汉人想在草原上这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吃牛羊肉骑蒙元战马无异于天方夜谭。山字营的老兵们格外的自豪得意,因为他们现在都是师父,每个人都要带几十个徒弟练习骑术。 只要献上战马和牛羊,方解也不会去难为那些弱小的部族,所以草原人和汉人之间相处的倒还融洽,甚至有胆子大的牧民会坐在高坡上看着那些汉人士兵笨拙的爬上马背然后干脆利落的掉下来哈哈大笑。 他们虽然献出了一部分财富,可也不是毫无收获。因为有这支强大的汉人军队在,那些前阵子越发猖狂的马贼变得老实了许多。 无论方解走到哪儿,那头白色的雄狮都会跟着他。方解已经渐渐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做随从,而那些牧民看到传说中至凶的白狮跟在那个汉人将军身边,对这个叫方解的汉人越发的敬畏,甚至恐惧。 佛宗的影响已经在草原上绵延千年,牧民们对于白狮不祥的传言笃信无疑。顺便着,他们也将方解是大凶之人坐实了。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个方解就是千年之前被明王镇压的那个大恶魔转世,他的出现,就是来报仇的。 最初牧民们以为这样凶恶残暴的人会在草原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可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脾气很好,总是很随和。 “大将军,士兵们对骑射还是不习惯啊。” 孙开道指了指正在训练的士兵们道:“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射箭,还要精准的射中目标。草原的男人从能爬上马背就开始练了。十岁不到弓马娴熟。可咱们的人大部分到现在还是一次爬上战马,想要成为合格的轻骑兵不是短时间能行的。” 方解知道孙开道的意思,笑了笑走下高坡,骑着白狮子到了骑兵训练场上,他要了一张硬弓一壶羽箭,到众人前面停住后高声道:“我从第一次模弓到能命中五十步之外的靶心,只用了一个月,再到自奔驰的战马上轻易命中目标,用了三个月。所以不要从心里告诉自己,你们做不到……人都一样。蒙元人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他们行你们不行?” 方解指了指脑袋说道:“更何况蒙元人这里比你们还要差些。” 士兵们轰然大笑。 方解催动白狮。在奔行中连发七箭,箭箭命中红心。 “我知道你们以前习惯了,站稳了之后瞄准敌人射箭。可现在你们已经是骑兵了,若是不会在马背上射箭说出去难道不丢人?首先你们要知道骑兵的优势是什么,以后咱们回到中原不得不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你们骑着战马风一样在敌人军阵侧翼掠过用羽箭放翻他们的时候,他们射出来的箭根本就追不上你们的速度。” “你们要记住一件事。你们练的越好,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而敌人死去的可能也越大。” “从现在开始。” 方解大声道:“你们这些当伍长什长旅率的人就要小心了,若是你们不是第一批精于骑射的人,你们的位子就会被比你们强的人取代。你们都是从零起步,公平竞争,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你们就要比你们手下人更早的熟悉马背。而士兵们,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新的伍长什长旅率!” 士兵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而那些低级军官们则面露担忧之色。 方解看到他们表情后道:“怎么,你们害怕了?害怕的话就不用比试,直接找到带队的校尉说自己不干了!如果这样做了,你们自己以后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你们之所以成为军官,是因为你们在步战中比你们的士兵做的好!但现在你们已经不是步兵,如果做的不够好那凭什么还要占着军官的位置?” “去吧” 方解大声道:“三个月之后,我会亲自监督各营比试。到时候谁表现的最出色,我就直接升谁为校尉!” “大将军威武!” 士兵们欢呼着起来,气氛变得格外热烈。 方解从白狮子上下来,大步走上高坡。孙开道笑着说道:“这样一来的话,下面那些伍长什长只怕心里不会舒服。” 方解道:“想舒服就自己拿本事出来,在我麾下谁都有机会成为军官,就看自己是不是卖力了。” “北蛮人到哪儿了?” 他将硬弓丢给身边的亲兵后问道。 “斥候来报,北蛮人从狼乳山北边进入草原,如今在色勒旗,色勒旗是蒙元最东北的一片草场,因为偏远所以没有受到蒙元内战的影响,色勒旗旗主带兵在王庭听从调遣,可旗里留下的士兵不少,北蛮人靠着手里的石锤木棒想在草原上立足,不会容易。” 方解嗯了一声:“樊固城今天该送消息过来了,怎么还没到。” 孙开道想了想说道:“皇帝在晋阳征兵扩军,三次派人去樊固让守军带话给大将军您去晋阳面圣。大将军一直没回话,估计着皇帝会派人阻挠樊固城和咱们之间传递消息。” “手段越来越下作了。” 方解摇了摇头。 孙开道嗯了一声:“只是恶心人的手段而已,皇帝现在不敢轻易挑起战端。他在西北耽误的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罗耀已经兵进江南,高开泰的人马占据河东道之后攻入苏远道,迫近中原月复地。皇帝能拖着病体坚持到现在,还不是担心太子年幼朝臣乱政,想赶回去帮扶……” “等过了冬天,估计着皇帝就要对高开泰动兵了。不过……” 孙开道想了想说道:“陈孝儒手下的飞鱼袍打探来消息说,皇帝这段日子身体已经几乎垮了,连自己走路都不能,出行靠苏不畏用轮椅推着。或许……皇帝根本就等不到春暖了。” 方解摇了摇头:“有时候想想,杨家的天下那般的稳固。怎么说乱就乱。说散就散了?” “稳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啊……” 孙开道叹道:“大隋才立国百多年,杨家皇族对下面人的态度是任由其互相针对,彼此削弱,朝臣之间人与人没有信任,暗地里互相诋毁的事难道还少么。这一百多年来,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是杨家人一手挑拨起来的,借助开国那些有功之臣打压前朝世家名门,又借助前朝的世家制衡有功之臣。” “矛盾一直都在,只是杨家人足够强势所以压的住。大隋的历代皇帝又没出一个弱者。在平衡各方势力中都游刃有余。可是现在,皇帝病重将死。太子年幼,皇帝最信任的那几个可以视为托孤之臣的人其实都靠不住,何况其他人?” 方解点了点头:“军师认为如何可解?” 孙开道缓缓的摇了摇头:“属下只懂为臣之道……” 方解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原来做皇帝是这么辛苦的事,且不说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只说如何平衡手下那些大臣们,绞尽脑汁也未必能做的好。 他在高坡上坐下来。看着下面士兵们怔怔出神,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样的问题,这是他以往绝不会去考虑的事。或许是因为有些无聊,竟是想了很多很多。越是去想,方解发现自己不得不佩服杨家的人。 从立国到现在,以杨家人制衡臣子的手段方式,如果出一个废物皇帝,只怕朝政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 …… 因为日子过的足够舒服,以至于士兵们发现已经该过年了才醒悟时光如梭。这几个月的时间过的太快了些。他们的生活充实而又不乏乐趣,每日训练之后回到营地里休息,不用去担心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所以格外的放松。 到了方解这样的修为,已经不用在意冷暖交替。 士兵们穿上厚厚的棉衣,他却依然只是一身单衣长袍。所以,更显得挺拔。 这段日子以来,飞鱼袍的人不断的想渗透到王庭去,可因为长相和语言,想要做到何其之难。而陈孝儒在大内侍卫处中的地位本来不高,只是百户,所以对大内侍卫处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蒙元潜伏他根本就不知道。卓布衣的位子倒是不低,可他是那种绝不会去问罗蔚然这种事的人。 所以到了现在,大内侍卫处在蒙元的人,方解一个都用不上。 那些人或许知道他就在满都旗,可因为对局势的担忧,他们没有人愿意暴露出来。大隋的混乱和蒙元内战,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只要他们自己不站出来,他们就能维持自己已经熟悉的生活。他们就能抛开飞鱼袍的身份,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没有可靠的消息,甚至没有消息。 方解无法预测忠亲王和项青牛他们去大雪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知道明王伤重,可一个有千年修行的老妖怪,难道真的没有为自己留一点保命的手段?如果明王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千年来的唯一? 没错,现在的佛宗是有史以来最弱的佛宗,现在的明王是有史以来最弱的明王。 可方解却总是觉得,忠亲王杀明王的路不会那么平坦。 还有那个神秘的大自在天尊,据说他不出大轮寺的话是明王之下第一人。可这太模糊了,方解不知道明王有多强,也就无法揣测大自在有多强。 派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可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士兵们已经做好准备度过在草原上的第一个春节的时候,大营外三十里巡逻的游骑兵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正在缓慢移动。他们立刻警觉,呈扇形包抄了过去。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那是一个面容有些呆滞的胖子。 他机械一样的行走着,嘴唇已经干裂,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靴子已经没了,脚上黑乎乎的都是泥土。他的脸色很差,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离着几米,难闻的气味就能冲进人的鼻子里。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 可他腰间偏偏有一条看起来很干净的玉带,他一只手扶着。 端端正正。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他娘的死胖子 (一夜没睡,用了后半夜的时间码出这一章,虽然很慢,但觉得这一章写出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昨晚的单章之后我一直没敢看书评区,在写完这章之后才打开网页,我怕看到了你们的支持而自己却还在颓废,幸好还是写出来了。我又怕书评区还是冷冷清清,所以直到上传这一章才敢看。月票涨了那么多,你们也都在留言支持我,心里这一刻变得那么暖和,我会坚持会继续,会让争霸完美,会让未来完美。我爱你们!) 第五百四十二章他娘的死胖子 看着面前这个陷入昏睡的胖子,方解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一路走回来的,在这之前又经历了什么。在沁林郭勒分开的时候这个胖子还是一脸灿烂的笑意,就要见到他最敬佩尊重的二师兄的那种喜悦跃然脸上。那个时候的项青牛没有一点对即将登上大雪山的担忧,得瑟的就好像一个成功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可是现在,这个好像永远不会有烦心事的胖子静静的躺在方解面前好像失去了九成生机。他身上的黑色道袍已经无法遮挡住身躯,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伤痕。唯有那条象征着中原道尊身份的玉带依然干净,完好无损。 即便是在昏睡之中,项青牛的眉头依然皱的很紧,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让他疼的无法忍受,还是睡梦中正在又一次经历之前的苦痛。 方解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绞痛。 中原武林中,从来不缺乏敢于挑战压迫的人,也从来不缺敢于指天骂娘的人,在西方大草原上被奴役了千年的人们中已经很难找到一个能挺直了脊梁的男人,可在中原,这样血性的汉子并没有消失。 也许有人会说,佛宗再强大对世人的奴役再严重,不是没有牵连到中原吗? 被奴役的草原人都不去反抗,中原人去反抗什么? 有这样思想的人。或许永远也不能理解杨奇理解苏屠狗理解项青牛理解十几年前慨然西行从容赴死的中原江湖客。 看到项青牛独自一人回来。方解其实已经能猜到大雪山上那一战的结局,但他想象不到那会是多惨烈的一战。只有项青牛回来了,杨奇没有,陈氏兄弟没有。或许……就如同几年前跟在杨奇身边傻笑着西行的苏屠狗一样,再也不会回到他们心目中的永远的家乡……中原。 方解试图在项青牛身上找到什么丹药,他知道道宗的小金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可翻遍了那件破碎不堪的道袍,一无所获。这个视财如命的胖子啊,现在一无所有。 卓布衣和沉倾扇等人都一脸肃穆的看着项青牛,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最真诚的敬佩和深深的担忧。 这世间有一批敢于挑战所谓神灵的勇士,毫无疑问。项青牛是其中之一。如果方解不是有着太多太多的羁绊,或许他也是站在项青牛身边登上大雪山的人。然后将自己的身躯长埋冰雪之下。 “谁能告诉我,怎么救他!” 方解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颤音。 没有人回答,卓布衣微微摇头脸色悲伤,沉倾扇甚至别过头不愿意看方解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他们都知道,项青牛的伤太重了。 体无完肤。 身为道尊,已经道心明悟的道宗领袖。一个被万星辰寄予厚望的江湖新秀,伤成这样还能走回来其实已经当得起所有人曾经给他的赞美。卓布衣不甘心的伸出手再次诊脉,几分钟之后重重的叹息一声。 “气脉全毁,丹田崩开了一角,一百零八处气穴有一大半都被震碎……这样的重伤,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已经死了。他能靠着毅力走了近万里路回来,便是奇迹。” “我不要听什么奇迹不奇迹的话,我只要你们告诉我他还有没有救,能不能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会死!” 卓布衣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给出方解其实已经知道的答案。 “他能走回来,就肯定不会死!” 过了好一会儿,方解忽然咬着牙说了一句,他回头扫视众人问:“这世间不乏能起死回生的天材地宝,你们说,告诉我都有什么,我去找!” “没用的……” 沉倾扇走过来握着方解的手,看着方解轻声道:“那些传说中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便是你能找到也不是三五日的事,他现在的伤只怕已经熬不过今天了。之前能走回来凭着的全是一股毅力,看到咱们的人的那一刻他绷着的那口气松了,再想续命……” 后面的话,沉倾扇不忍心继续说出来。 “不能救?” 方解喃喃,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等等!” 站在方解身边的沐小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方解眼神里都是希望:“方解,你还记得不记得,在樊固的时候你自己查看体内气脉,唯独有一条气脉不知道是何能力,然后你有事就急急离开,当时我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已经多年的老木忽然生出了一叶女敕芽,后来我们还与你说过!” 沉倾扇听她听到这件事,顿时眼前一亮! “对!” 她使劲点了点头:“那条气脉的能力,既然能让枯木再逢春生出女敕芽,未必不能帮人恢复生机,就算不行也可以试试,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用的办法!” 方解一怔,然后立刻上前将自己的右手贴在项青牛的心口上,他闭上眼,寻找着体内那条一直不知道有什么能力功效的气脉,找到之后,拼尽全力的将这气脉里不为所知的能力往外压榨。 他的右手上渐渐的有一种浅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很柔和,就好像刚刚舒展开身体的女敕芽一样的颜色,当这股浅绿色的光芒出现的那一刻,屋子里好像有盎然的生机立刻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那么温和舒服。 众人的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去打扰方解。 他们的眼神里都是期待,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 …… 沉倾扇见方解摇摇欲坠立刻上前扶着他,沐小腰掏出手帕擦拭着方解脸上的汗水。此时的方解脸色白的好像病入膏肓一样,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如月兑力一样甚至连站立都不能保持。 “不要继续了。” 沐小腰带着哭音哀求,攥着方解的手试图拦住他。 方解对她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他缓缓的把手从沐小腰手里抽出来。再次贴在项青牛心口上。 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他几乎将那条气脉里的力量榨干了,可项青牛依然没有任何起色,依然昏沉沉的睡着。 “再这样的话救不醒他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沉倾扇劝道:“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们不会阻止你继续救他,只求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方解再次摇头,声音很轻的说道:“你们说的对,这可能是唯一救他的法子了。如果因为我的放弃而让他就那么朝着鬼门关里走,我后半生都没办法睡个安稳觉。我很好,很好……不要担心。就让我再试一次,也许就在下一刻他就会睁开眼睛……” 完颜云殊不是很清楚方解正在做什么。对于修行上的事她明白的不多。可是她看得出来,方解似乎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试图将那个快要失去生命的人拉回来。看着方解惨白的脸色,看着他微微颤抖着的嘴唇,看着他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落,完颜云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可她又怕打扰了方解,所以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溪流一样滑落。 卓布衣转身看向外门,咬着嘴唇直到有血丝浮现。 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除了方解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这样又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方解的脸色已经差的好像死人一样。他放在项青牛胸口上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格外清晰。 “求你” 沐小腰从后面抱住方解的腰:“求你不要继续了,再这样你会死的!” 方解将涌到嗓子里的血咽下去,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没有发现血其实已经将他黑紫色的嘴唇涂抹的异常鲜艳,和他惨白的脸色相比尤为显得醒目。 这一刻。他如妖孽一样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 “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试图让自己笑笑,可他却不知道此时他的笑容有多难看。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丝能力从气脉里挤出来,终究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若不是沐小腰在后面抱着他,他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的盘旋着。 “救不了吗?我救不了他?” “我还是没有救了他……” …… …… 世界是黑暗的,黑的那么透彻。 没有一丝光。 也许这是黑夜离开前最后的挣扎,所以黑色显得那么浓烈那么猖狂。可即便黑色再顽强,终究有离开大地的时候。当一线微光出现的时候,光明将布满整个世界。 那一线微光就好像是出征的雄壮号角声,就好像是情人在耳边的甜腻呢喃,就好像人们迎接朝阳到来而发出的欢呼声,最终将沉睡中的方解从黑暗中拉了出来。那一线微光,是他的眼帘微微开启。 嗓子里发出一声申吟,方解睁开眼看到了面前一张张满是关切的脸。 “醒了!” 看到他睁开眼,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喊。 头很疼,嗓子里也很疼,除此之外方解找不到其他感觉。 “项青牛呢?” 他问。 嗓音就好像不是他的,粗犷沙哑的如同风吹过隔壁上的石头。 “他……” 沉倾扇张了张嘴又停住,这让方解的心里那份希冀几乎彻底散去…… “白痴……”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极虚弱却透着一股子顽强:“师叔是那么容易死的吗……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就算你拼死也得把老子从阎王手里拉回来,所以我回来了……小方方,道爷就知道自己不会交错朋友!” 他的话很混乱,一会儿自称师叔一会儿自称道爷一会儿自称老子。 但他很高兴很自豪很得意。 高兴于自豪于得意于,方解是他的朋友。 方解尽力坐起来,透过人们的缝隙看到后面躺在躺椅上脸色憔悴的胖子,看到他在对自己笑,虽然笑容里还带着难以释然的伤感,可笑容依然那么真诚。于是方解也笑了笑,颤抖着嘴唇骂了一句。 “他娘的死胖子……” 项青牛撅了撅嘴:“道尊……不能死的啊。”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两个疯子 第五百四十三章两个疯子 屋子里的火炉烧的很旺,上面架着的铁壶里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的响着,白色的水汽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可屋子里还是显得很干燥。方解斜靠在床上,旁边放着一只空碗,他刚刚将药吃了,看起来精神恢复的还不错。 依然行动不便的项青牛坐在他对面的躺椅上,这个姿势下他的肚子显得更加高耸。他看了一眼因为药苦而皱眉的方解,嘴角稍稍挑了挑表示自己的嘲笑。 “我一直没敢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项青牛点了点头:“我能猜到,就好像我一直都没敢说一样。” 方解垂着头,看着那只空碗。 “但终究还是要说的。” 项青牛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些:“这件事终究需要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更多人的知道,才会让他们相信所谓的不可战胜的神话只是神话,并不真实。才会知道,真的有那么一批人去干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十之**都习惯了接受自己似乎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命运,也许心里偶然一念间想过反抗却根本不敢去付诸行动。” “他们缺乏的只是勇气,而这个时候,某些人做出来的某些事,会带给他们勇气。” 项青牛很少会这样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说话,虽然说的有些模糊但方解理解。 “当人们知道,不败的神话终于被击破的时候,他们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就会动摇,进而怀疑所谓的命运。” 项青牛看着铁壶里喷出来的水汽,似乎被水汽蒙住了眼睛有些潮湿。 “那天……” 他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忆。 “我问二师兄,登上大雪山你害怕吗?” 项青牛停顿了一下,看着方解说道:“二师兄笑了笑说怕什么,我又不是没上去过。现在写着大轮寺三个字的那块匾额上还有一道十几年前我留下的剑痕,明王引以为耻。不让人换了匾额警示后人。这次上去就留给他更多些警示后人的东西吧,比如他的死。” “我问二师兄,你从第一次西行到现在已经十几年,有没有过特别接近杀了明王的时候。二师兄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回答一点都没迟疑。我当时很想不明白,既然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明王,二师兄何来的信心?我知道二师兄想杀明王且引为这是他的责任使命,却想不明白他信心何来?” “我是打不过他,但他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项青牛笑了笑:“当时二师兄就是这样说的……我有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可见到二师兄之后忽然那些话那些问题都没了。我觉得我只是应该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就是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我就跟着他。还有小哼小哈……我们穿过了将大雪山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信徒,看着他们狂热的朝着大轮寺的方向叩拜冷笑。” “我们穿过了佛宗布置在山脚下的僧兵,看着他们脸上的茫然我们还在冷笑。” “我们登上了山,石阶那么陡峭那么漫长。” 项青牛语气很慢,似乎是想让回忆更清晰一些:“二师兄在最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小哼小哈说说笑笑的走在最后。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觉得登上大雪山是一件多危险的事,也许他们知道,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登上第一级石阶的时候,我问二师兄会不会有很多人忽然出来挡在咱们面前。二师兄摇了摇头说不会,他们会让咱们一直走到大轮寺里去。我问为什么,二师兄淡淡的说他杀的足够多了,佛宗已经拿不出什么人来,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金身僧兵十去七八。剩下的都在山下阻挡蒙元狼骑。佛宗弟子修为不够的,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所以一直到大轮寺门口,果然如二师兄所说没有出来一个人拦着我们。” “大轮寺的牌匾上果然有一道剑痕,浅浅的一道,那匾额本来就不厚,以二师兄的修为当初没能一剑斩断,那一战到底有多少故事我无法揣测。在门口,我抬头看匾额上的剑痕问二师兄,咱们是进去还是等着?” “二师兄说,这寺里有个叫大自在的家伙,从来不出大轮寺的门,但只要他在大轮寺里任何人都不能轻视他。那天我在寺外他在寺内,我出剑斩匾额,他出手保护,只差毫厘,看似是我胜了半分,可我就在匾额下,而他在寝室中。” 项青牛道:“我当时没有在意,心说真有大修为的人怎么可能自始至终连寺门都不敢出?于是我第一个迈步进了大轮寺,然后等着有人来迎战。可进门之后院子里空空如也,莫说人,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我笑说大轮寺的人莫非已经逃了干净,二师兄却摇了摇头说早就在等着咱们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四个老僧,从峭壁上踩着云朵一样走下来,若不是我后来看清了那是镶嵌在峭壁上的石阶,真被他们唬住了。二师兄说他曾经做过两次决定,第一次西行的时候,他一直很少出手,闯大雪山的时候他也是走在最后面,追随他的江湖客们在前面一个一个的死去,他也没有出手去救。第二次,苏屠狗一个人斩杀一百多个金身僧兵,咬死了一个护法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出手去救。” 项青牛叹了口气道:“我当时明白了二师兄的意思,于是我往前迈了一步对二师兄说,你也不要救我。” 方解心里一震,听起来平淡无奇的讲述中,好像忠亲王杨奇的心肠格外冷硬,不管前面的人死去多少他都没有出手。但方解明白,杨奇是为了留下更多的力气来对付佛宗那几个大修行者。尤其是大自在天尊这样修为深不可测的人,杨奇为了保证自己多加一分胜算,所以才会看似冷漠的一直对自己人的生死视而不见。 方解能理解忠亲王,如果换做他是杨奇的话也会这样选择。 “你是第一个出手的?” 方解问。 “不” 项青牛摇了摇头:“我是第三个。” …… …… 大轮寺门口,项青牛往前踏了一步回头对杨奇笑了笑:“二师兄,你看我腰间这条玉带拉风不拉风。” 杨奇平淡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项青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那条玉带往上提了提扶正,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陈哼陈哈却拉着手一掠从项青牛头顶飞跃了过去。两个白发苍苍的却心如顽童的男人。手拉着手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小时候一起去偷隔壁院子里的脆枣,去河边洗澡,去山上采野杏,去高坡躺在草地上数星星。 “小哼,你怕不怕?” 陈哈问陈哼:“如果怕的话你就站在我身后,我死了你再死。” 陈哼撇了撇嘴说我是你哥哥,虽然只比你大一炷香的时间,可大哥终究是大哥,哪有让弟弟先死大哥跟着的道理,我先死你再来好不好。陈哈笑了笑说好。然后问陈哼你想过咱们会这样死吗,陈哼摇了摇头说我连死都没想过。怎么会想到在这死? 项青牛想追上去,却被杨奇摇头阻止。 “你第三个出手。” 杨奇说,语气平淡却毋庸置疑。 项青牛点了点头,对着陈哼陈哈的背影喊:“别回头,别分心!” 陈哼回头看了项青牛一眼道:“那胖子果然是个傻-逼,我就回头偏回头能怎么样?” 陈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不要因为人家说了句傻话就骂他好不好,因为一句话而说他是个傻-逼是不对的。就好像他以前不是似的。” 陈哼大笑,然后对陈哈说怎么干? 陈哈想了想说以前怎么干现在就怎么干。 然后他们就手拉手冲了上去,两个人和那四个老僧交手。第一个老僧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圆,然后他身前就出现了一座大门,很壮阔雄伟。门特别高大,需要仰着头寻找边际。陈哼陈哈联手一击轰在那座大门上,大门摇晃了几下却没有崩碎。就在陈哼陈哈准备第二击的时候,第二个老僧也在胸前画了一个圆。 然后门开了。 一个巨大的身穿金甲的将军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擎着一柄金剑。另一只手擎着一面金盾。这个金甲将军太高大,陈哼陈哈还不到他腰际。第三个老僧在金甲将军出现的时候盘膝坐在地上,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那座大门那个金甲将军还有陈哼陈哈都被关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里,与世隔绝。 在这个圆里,陈哼陈哈和那个金甲将军缠斗,金甲将军身上的甲胄坚固异常,无论陈哼陈哈如何攻击都破不开他的甲胄。当面对的压力实在太大的时候,他就退回到门里,用门来阻挡陈哼陈哈的攻势。 第四个老僧也盘膝坐下来,他在地上还是画了一个圆。然后陈哼陈哈所处的那个圆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太阳一样的东西,下一秒,陈哼陈哈就觉得自己的内劲正在不可抑制的流失,被那个黑色的太阳吸走。 陈哼骂了一句操他妈,陈哈骂了一句操他女乃女乃。陈哼说你他娘的占我便宜,陈哈说下次你操他女乃女乃我操他妈还不行?陈哼想了想,说那好吧,这次让着你,谁叫我是大哥。 然后陈哼就冲了过去,面对金甲将军劈下来的金剑不躲不闪,双手往上一抬将金剑夹住。陈哈心有灵犀一般的冲过去,在金甲将军退回到门里之前跳起来,两条腿盘着金甲将军的脖子,两条胳膊抱着金甲将军的脑袋来回扭,然后硬生生将那颗硕大的金光灿灿的人头拔了下来。 金甲将军自然不会流血,但圆外面的那个老僧却吐了一口血。 最后那个老僧开始发力,黑色的太阳变得越来越黑,站在外面的项青牛发现,陈哼陈哈的脸上皱纹越来越多,就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二十岁。可他们两个还在笑,肆无忌惮。 然后陈哼飞起来抱住那个黑色的太阳,实在没有办法动摇它,陈哼就开始一口一口的咬,他竟然真的将那黑色的太阳吃了下去,虽然吃的很慢。陈哈则冲到那座门前,抱着巨大的门板疯了一样的摇,大地都随之颤抖,然后他居然硬生生将门板拽了下来,然后丢在地上还跳上去使劲的踩。 两个疯子,一个吃太阳一个拆大门。 然后,四个老僧都在吐血。 p:为了这两个疯子,月票再来一些好不好? 第五百四十八章 拉出去遛遛 第五百四十八章拉出去遛遛 项青牛的话让方解心里翻腾起来惊涛骇浪,可也同时打开了一扇门很多事情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他忽然想到,何止是这个世界上的朝廷更替,就算是前世看过的历史中,有多少霸居天下几百年的强国最终被推翻,其背后难道就没有什么推手? “万老爷子……”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项青牛:“当初也是那个利益集团之中的人吧?” 项青牛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是,我没打算瞒着你。” 方解点了点头:“所以,清乐山一气观,也是那些人手里的棋子之一,对吗?” 项青牛脸色变幻了一下,表情有些痛苦,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方解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想想,反而发现蒙元的乱局更好收拾些。因为黄金家族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大轮寺也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可是中原,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敌人是谁。” “现在乱局已成,会有很多人进入那些人的眼睛里。他们会从中挑选,找到合适的人来成为他们的傀儡。但凡有些实力的人,都会被他们关注。你也不会例外……” 项青牛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来找上你。为你提供帮助,钱粮,甚至兵源。” 方解道:“然后我满心欢喜的用着他们提供的钱粮物资,开始兴致勃勃的厮杀。抱着击败所有人的幻想一天一天的过去,还要感激于那些人的慧眼识珠。如果我运气好的话会得到的越来越多,运气差的话会在不久的将来就成为中原乱世中不起眼的一具枯骨。” “对” 项青牛道:“便是如此。” “如果我不接受呢?” 方解问。 项青牛道:“如果你不接受,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把你的一切拿走,然后送给听话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你只是他们看中的傀儡之一,死了不可惜。因为你现在实力比较弱小,所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好处也不会太多。只是拉拢你而已,让你黏在利益集团的外围。其实这正是如赌博一样多点下注。怎么都不会输。” 方解往后靠了靠:“如果我一直呆在草原不回去了呢。” “不可能的。” 项青牛道:“你的士兵们,真的会陪着你一同留在这里终老不归?他们现在觉得满足惬意,可这满足惬意不会让他们留恋一辈子。你阻止他们回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取代你,成为黑旗军新的首领带着他们杀回中原。” “你是说黑旗军也有那些人安排的人?” 方解问。 “应该没有” 项青牛道:“可你也应该明白,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任何人都可能随时变成他们的人。” 孙开道,陈搬山,陆封侯。夏侯百川……这些人,如果不能带着他们寻求一个锦绣前程。他们真的会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方解知道项青牛说的没错。 “清乐山一气观想要避开这乱世,根本就不可能。与其让你的黑旗军,我的一气观沦为别人手里的工具,不如咱们从现在开始自主,一气观这三个字现在还有些影响力,尤其是在江南,你不用。别人也会用。” 项青牛看着方解的眼睛:“你莫非到了现在还想置身事外?你只想着带着黑旗军这不足五万人避开乱世等到天下太平了再回去?” 方解默然不语。 “不是你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 项青牛认真的说道。 这个时候的项青牛,没有一点以往嬉笑怒骂的样子。或许是这次大轮寺之行让他思想上转变了太多太多,看起来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眼神里不再只有纯净,增添了许多别的东西。 “你告诉我。” 方解看着项青牛认真问道:“忠亲王西行,是不是万老爷子和他约好的?” “是” 项青牛点了点头:“多年之前,师尊便预料到那些人不能容忍杨家人的强势,一定会想办法让大隋崩乱。师尊担心,一旦中原乱了。蒙元人会横插一脚。阔克台蒙哥不同于以往的蒙元大汗,这个人对中原文化极为向往,他一直渴望如中原人那样成为令人羡慕的所谓礼仪之邦,他虽然为蒙元可汗,却看不起蒙元人粗鄙作风。” “于是,师尊便与二师兄商议好,在大隋崩乱之前,让蒙元人也乱起来。这样阔克台蒙哥就没有精力东顾,中原就少几分杀戮。二师兄在西方大草原做他该做的事,而师尊到了必要的时候,也会走出长安城去做他该做的事。” “怪不得……” 方解怅然道:“当初我离开长安城之前,万老爷子说在临死之前打算再出去走走。他说的走走,只怕是要除去一部分人吧。” 项青牛语气很轻的说道:“师尊和二师兄商议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性子不喜那些东西,便懒得过问。但师尊对那些人确实颇为厌恶,或许真会如你说的那样,他老人家会出来走动走动吧。” “方解” 项青牛肃然道:“你是不是害怕?”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是,确实害怕。” 他怎么能不害怕?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前世的时候只想有个好工作多赚几块钱,最奢侈的想法也不过是手中有余钱,可以多出去走走玩玩。可是现在,让他去面对这样一个艰辛血腥的选择,他怎么可能坦然面对?普通百姓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幻想着,如果自己是皇帝该多好。 可以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身边都是倾城倾国的女子,身后则是百万雄兵。可这种幻想和付之行动完全是两回事,绝大部分人永远不会真的认为自己会走到那一步。 人总是需要一个转变过程,或许一辈子也转变不过来,或许时间并不会很长。 …… …… 这个春节过的很热闹,比在狼乳山上那几年都要热闹。 士兵们已经休整了几个月,每个人都已经彻底恢复。吃的饱穿的暖,连训练都变得格外轻松。他们不用担心明天是不是轮到自己去进攻去厮杀,不用担心后天是不是要死守某处,心态轻松的他们。甚至连思念家乡的感觉都淡了不少。 可这只是一种表象 其实士兵们。每个人对未来都有担忧。 在每个人的笑脸后面,也许都是忧心忡忡。 这个年方解也表现的很愉快,和士兵们喝酒划拳说荤笑话。将士们其乐融融,互相配合着彼此过了一个舒心温暖的春节。也许他们是在帮助别人欺骗自己,也许他们是在帮助别人欺骗别人。 进了三月之后,草原上的乱依然没有一点平静下来的迹象。相反,各方势力开始逐渐加入其中。而到了这个时候,出人预料的是居然有越来越多支持黄金家族的部族赶往王庭。而支持大轮寺的部族,越来越少。 午饭之后,阳光晒在帐篷上里面暖洋洋的。人似乎也变得惫懒起来。 方解和众人坐在椅子上品茶,还点着火炉的帐篷里温暖的让人不想站起来。 “草原上的人明白过来的越来越多了。” 孙开道为方解倒了茶后笑了笑道:“一开始。出于习惯,当佛宗的威信受到了挑衅的时候,那些牧民和部族首领们第一反应是必须尽快出兵帮助佛宗,因为他们太了解佛宗的强大了,唯恐自己反应慢了将来会受到惩罚。可是到了现在,战争已经进行了超过三年,强大的佛宗并没有将黄金家族斩尽杀绝。甚至黄金家族依然对大雪山保持着围攻……” “那些曾经笃信佛宗的人们,逐渐的发现原来佛宗不可忤逆不可挑衅的神话破灭了。黄金家族虽然没有取胜,可却没有输!佛宗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开始动摇了,于是开始有更多的人选择了站在黄金家族那边。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佛宗继续统治,他们永远都只是傀儡。而一旦他们赢了,到时候黄金家族也元气大伤,那么他们就会摆月兑两道束缚!” 方解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进了三月之后。斥候打探来的消息中,越来越多的是王庭那边又添了多少兵马,倒是佛宗那边后续的援兵越来越少了。沁林郭勒那边跌别也是在苦苦支持,城内的狼骑守军更有优势。这样下去,或许最终胜利的还是阔克台蒙哥。” “咱们也快该动身了。” 孙开道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方解一眼。 “是啊……” 方解抿了一口茶,忽然笑了笑:“已经超过四个月没有战事,整天吃肉,我都担心下面的士兵们已经肥的跑不动了。” “怎么会。” 陈搬山笑道:“士兵们训练颇刻苦,这几个月来已经都差不多算是合格的轻骑兵了。年前比武,大部分伍长什长旅率都依然领兵,有些表现特别好的士兵提拔上来,军心倒是越发稳定起来。如果这个时候能找个稍弱些的对手打一仗,对恢复士气最好不过。” 孙开道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站起来走到地图旁边说道:“陈将军真不愧是大将军最为看重的部将,就在昨日大将军还跟我说起,要带着士兵们出去练练手,不然真就快忘了怎么提刀了。再说,骑兵初成,检验成效的最好办法还是打仗。” 他和陈搬山这一处双簧唱的倒是巧妙,下面其他将领立刻就来了兴趣。 “大将军,真的要练练兵?” 陆封侯兴奋道:“属下愿意带兵打第一仗!” 夏侯百川笑了笑道:“凭什么是你来打第一仗,年前比武,你那个营可是输给了我的。说起来要打,也是我先去打第一仗。” 陈定南也道:“这几个月闲的手脚生锈了,大将军,真该带着士兵们出去撒撒欢了。” “既然你们都是这样想法,那就出去转转。” 方解笑了笑,转头问站在地图前的孙开道:“军师以为,现在最合适的对手是谁?” 孙开道见将领们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笑了笑说道:“除了北蛮人我还真想不到谁适合咱们练兵,周围的小部族不能打,再远些各旗留守的也多是骑兵,唯独北蛮人的队伍是步兵,以后咱们回到中原要面对的,正是这样的敌人。所以,北蛮人当是第一选择。斥候探来的消息说,北蛮人已经到了距离此处不过一千二百里的地方,检验轻骑奔袭,最好不过。” 孙开道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不如在这之前,咱们先加个彩头如何?赢了的人,可以得彩头。” “大将军说吧,加个什么彩头?” 众人纷纷问道。 方解笑了笑站起来道:“这次分作几路,就演练一下千里奔袭,你们几个各带一军,分别从不同的路线进发,我会给你们相同的情报,对你们如何来打这一仗却不会管。我只看最后的战绩,谁打的最漂亮,其他人所得的战利品拿出来一半分给头名,如何?” “好!” 众人都站了起来抱拳道:“大将军就等着我等的好消息!” 第五百四十九章 神灵的使者 (月票榜上咱们姿势没压住啊,我似乎都看到和夏花娘换姿势的希望了。咱们先推倒狂刀巨,再推倒夏花娘,不忌口,好不好?) 第五百四十九章神灵的使者 四月初草原上的气候已经好的让人想对着碧空万里的天吼几嗓子,新绿已经将草地覆盖,纵马在草原上疾驰迎面来的风就好像能洗涤人的心灵一样,格外的透彻清爽。站在高坡上放眼放远处看,视线极远处碧绿的草地和蔚蓝的天空交接在一处,心旷神怡。 白狮浑沌懒洋洋的走在草地上,完全不理会身后那些战马畏惧的表现。方解发现这个坐骑最大的好处不仅仅是跑的比最优良的战马还要快,而且因为毛很厚所以感觉特别舒服。骑狮子自然不能安装马鞍,这头骄傲的野兽即便愿意,装马鞍也会让它看起来不伦不类。 陈搬山,陆封侯,夏侯百川,陈定南,刘旭日,诸葛无垠这六个方解倚重的大将,分别带着五千骑兵分作六路在一早就出发了,方解自带一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北方开拔,大营里留下大约三万人,差不多都是这几个月新招募的兵勇,还需要训练。孙开道和几个将领留守,现在黑旗军的总兵力差不多在七万人左右,比最初增加了近两万。 微风从对面吹过来,轻拂在人的脸颊上感觉很舒服。这正是出兵的好时节,在大草原上,即便没有战事,蒙元王庭每年差不多在四五月份就会举行规模庞大的狩猎,蒙元大汗亲自带队,动辄数十万狼骑选一处地方围猎。 这是蒙元人的传统,为的是让狼骑兵保持战力。 方解手下的黑旗军,用了半年多的时间从步兵变成了骑兵。这半年来士兵们训练的格外刻苦,纵然还做不到狼骑那般的弓马娴熟,但最起码已经熟悉了在马背上如何用刀如何开弓。方解也从来没有想过只半年就让黑旗军的士兵成为精锐轻骑,那是完全不符合实际的奢求。 队伍一路往北行进,最近的目标也在一千二百里之外。 北蛮人倾巢而出,从狼乳山最北面进入草原。攻入蒙元色勒旗。 色勒旗的规模比满都旗要大的多。王庭对大雪山的战争开始没多久,色勒旗旗主色勒铁度就带着八万骑兵赶赴大雪山,留在色勒旗的骑兵数量也不下三万。所以当最初北蛮人侵入的时候,色勒旗的人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三万狼骑,还是在草原上,即便面对十万北蛮人也不会被打败。最初的战争一直是蒙元人占据优势,色勒旗的狼骑兵甚至把对北蛮人的战争视为狩猎。那些穿着皮袍手持石棒木棍的北蛮人,在狼骑兵眼里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十几万北蛮人到了色勒旗的时候,第一战就被狼骑兵杀了个尸横遍野。这些北蛮人并不习惯大兵团的作战方式,在北蛮他们各部族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默契。所以才会被大隋边军各个击破。 北蛮人并不太了解蒙元,在他们看来大隋的精锐边军才是煞星。俗语说无知者无畏。这些人正是仗着自己的无知才会悍然闯进大草原。他们本以为会一帆风顺,结果第一战就损失了超过三万人,后队还没开战就被溃兵冲乱。 可是到了后来,北蛮人进入草原的人数越来越多,色勒旗的狼骑兵才感觉到头疼。因为这些北蛮人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兵法战术,他们的战斗意识完全都是从狩猎中积累下来的经验。可这些人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都是战士。恶劣坏境下生存的北蛮人。男孩子超过十岁就拿起石斧随着父辈一同去狩猎,和凶猛的野兽搏斗。 即便是北蛮人的妇女,一个个也勇悍的让人心悸。他们铺天盖地的冲过来,虽然没有什么阵法可言,但他们那种野蛮的杀意才是最大的武器。 狼骑兵虽然一直没有吃亏过,可兵力消耗的速度也让人心忧。 到了后来,数十万北蛮人涌入色勒旗之后,这片草原上就如同闹了蝗灾一样。北蛮人所过之处,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他们完全不懂得要养护草原。只会进行破坏性的抢夺。一个小部族被攻破,牧人会被杀光,无论男女。获得的牛羊马匹,北蛮人会在首领的主持下平均分配,这种生活习惯根本就是尚未开化的象征。 他们可不认为战马是不能吃的。 只要是肉,在他们眼里就都是食物的一种。 而最重要的一点,北蛮人中女人的地位远高于男人。部族中所有的苦差事都是男人来干的,而事务的抉择是由部族中最德高望重的女人们来做。除非出现很特殊的情况,不然北蛮各部族的首领都是女人。 男人们也不觉得被女人使唤是什么丢人的事。 方解对北蛮人的了解,多半来自张狂。张狂当初是北疆边军,曾经混进北蛮人部族中生活了几年,模清了北蛮人的构成之后,引领大隋边军一战屠掉北蛮十几个小部族,杀死至少五万多蛮人。 后来认识了完颜重德之后,方解对北蛮人的了解又多了些。 北蛮人确实落后,从他们的主要兵器还是石器就可以看出来。可偏偏是这样一群落后的人,硬生生将色勒旗的牧民从自己家园逼走。当然,如果色勒铁度没有带着八万精骑离开,几十万北蛮人根本不足为虑。 到了春天,已经有超过百万北蛮人在色勒旗定居,然后大规模的继续南侵。 阔克台蒙哥大概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统治的强大帝国会有一天被这样一群未开化的蛮人占领去那么大一片领土。对于蒙元现在遭受的灾祸,紧邻北辽地的可汗完颜勇自然不会去管,他乐于看到这样的情况。 而这些北蛮人,也断然不会料到黑旗军会把他们当做第一个练兵的目标。 …… …… 刚刚攻陷了一个小部族的北蛮人还处于极度兴奋中,他们发现草原简直就是天堂。因为在很疲敝偏僻的地方生存,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并不多。而因为他们的野蛮落后,就连号称能将生意做到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东楚商人也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所以,北蛮人对外界最直观的印象,就是那个叫做大隋的帝国有一群可怕的军人。 大隋的边军穿着厚实的皮甲,拿着锋利的长槊横刀,有连发弩箭,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阵法。每一次和隋人交锋。北蛮人都没有尝到过胜利的滋味。 后来。一个自称是神灵使者的男人到了北蛮,靠着绝强的修为让北蛮王对其格外的尊敬,言听计从。这个男人在北蛮王面前展露出令人惊叹的法术,让所有见过的人都心生畏惧和敬意。 北蛮王将这个男人,称之为神使。 神使为北蛮人带来一个好消息,他说在西方有一片如天堂一样的草原,那里的人十分富足,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人们很弱。他对北蛮王说,你们挨着大隋这样强大的帝国,想要生存下去太艰难了。必须换一个地方生活。如果你们能够翻越过大山,那么富庶的草原就是你们的新家。 北蛮王几乎没有犹豫就下令所有部族出征。不,是搬家。 等他们到了草原上之后,才发现神使说的果然没错。这里到处都是牛羊,那么肥壮。而且不同于北蛮人每天要面对的凶猛猎物,那些牛羊简直温顺的就像是等待着他们宰割一样。而且牛羊肉格外的香甜肥美,比起他们平日里狩猎得到的野物要好吃的多了。 这个落后的民族,居然没有吃过牛羊肉! 牛羊遍地的草原。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就是天堂。 为了能留在天堂,他们流血送命也认了。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的时候,色勒旗三万狼骑兵就让北蛮人生出了畏惧之心。北蛮王在见识过狼骑凶悍的战力之后,一度生出退兵的心。他们没有见过骑着马作战的军队,那种风一样的速度让他们根本就无法应对。 可是神使告诉他们,那些骑兵只有那么多人,只要杀掉那些骑兵,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北蛮人成为草原的主人了。他对北蛮王说,你是王者统治着数百万人。难道你就不想成为统治比你子民多十倍百倍的草原人吗? 北蛮人虽然落后,可对于权力的**一点都不小。 在神使的帮助下,北蛮人经过了几十次厮杀之后,终于逼迫着色勒旗的牧民开始迁徙,而那些弱小的牧民部族根本就无力抵抗百万北蛮人的侵袭。 又一个有上千人口的小部族被北蛮人屠灭,带队的北蛮首领利古达高兴的嗷嗷直叫。他带着三万北蛮人南下,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顺利的占领了至少五百里的草场,那些牧民们丢弃了牛羊落荒而逃,这简直是梦一样的事。 “神使是神灵派来给我们指引光明的人。” 利古达赞叹道:“如果没有神使,我们怎么能知道还有这样的天堂呢。” 他手下的蛮人们立刻欢呼,看样子对神使的尊敬比对北蛮王还要强烈些。就在士兵们欢呼的时候,远处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正是被北蛮人成为神使的神秘男人。看他身上的装束,却是典型的中原儒衫。看起来他大概四十岁上下年纪,言行举止带着一股书卷气。 若是有汉人在这里,一定会看出来这个人出身一定有些来头。一般的汉人家庭,是培养不出这样举手投足间的大家风范的。 “叩见神使!” 在利古达的带领下,所有北蛮人都跪下来对那个汉人行礼。 “都起来吧” 这个汉人整理了一上的衣服,似乎很不喜欢纵马之后会有灰尘落在衣服上。看起来虽然他已经不再年轻,可依然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不同于其他人,他身上没有带兵器没有带行囊,只带了一本书一壶酒。就挂在马鞍一侧,触手可及。 他后面是大约三百名骑兵,身穿黑色铁甲,面甲拉下来只露出眼睛,看起来就格外凶悍。这些人被北蛮人称为神使的奴仆,是当初跟着神使一块到了北蛮的。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北蛮人不敢招惹。 “你们干的很好,蛮王对你们的表现也很满意。” 神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起来后淡淡的说道:“战利品留下一半你们自己享用,一半给蛮王送去。” “是!” 利古达恭敬的俯身。 “今夜你们就在此安营吧,我还要赶到合力木的队伍去。那边遇到了些麻烦,牧民的反抗有些强烈。” 神使看了一眼利古达说道:“记住,按照我之前教你们的,晚上要留下人在外面戒备,明白了吗?” “明白的!” 利古达使劲点头:“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在他看来,神使说的一切都是神灵的旨意,毋庸置疑。 第五百五十章 我要去拜访他 (第四章,给点力再给点力,争取连连前面的夏花娘也扑倒!月票,再多一些!) 第五百五十章我要去拜访他 利古达临睡之前特意吩咐人去巡视一下看看营地外面的哨兵有没有偷懒,然后才钻进帐篷里看着躺在绒毯上被困住手脚的草原女人狞笑。草原人觉得中原女子婉约如水格外诱人,而在北蛮人眼里草原女子就已经美若天仙了。 这个草原女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几岁,身材很结实。眼睛里都是惊恐,不停的挣扎着却没有任何意义。北蛮人最拿手的就是捆绑,被猎获的野猪都无法挣月兑他们绑的绳子。利古达的目光在这个女人饱满的胸脯上贪婪的看着,慢慢下移,最终停在那两条看起来很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他嘿嘿笑了笑,猛的扑过去压在草原女人身上乱啃。就好像一头捕捉到了猎物的野猪,带着腥气的嘴巴在女人身上来回拱着。 女人发了疯一样的扭动身子,可最终难逃魔掌。 利古达抽打了几个耳光之后,一把将女人胸前的衣服撕开,露出白皙的一片,那两个饱满的乳-房让利古达立刻睁圆了眼睛,然后他使劲的咽了口吐沫,将手伸出去重重的攥住那对柔软,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大力揉-搓着。很快,白白鼓鼓的胸脯上就有很多红色的指痕浮现出来。 利古达将衣服迅速的月兑掉,却在扒女人衣服的时候费了些力气。这个草原女人很结实,大腿上的力气很大。利古达出了一身汗才将那双大腿分开,却因为激动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对路。一个不小心,就被那草原女人一脚踹了一个跟头。 草原女人的眼神里都是怨恨,如刀。 利古达却不在意这些,从进入草原以来他睡过的女人已经数不清了。越是反抗的剧烈,他就越激动越觉得刺激。相反,他不喜欢那些看起来还柔弱的少女,他认为征服那样的女人完全没有成就感。 他的手狠狠的抓在草原女人白白的大腿上,立刻就留下了一片红印。女人大-腿-内侧的肌肤多么的柔女敕。哪里扛得住这样凶狠的抓捏。疼痛让女人堵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申吟,而她的眼神则更加充满了仇恨。 利古达狠狠的在草原女人有些赘肉的小月复上砸了两拳,草原女人立刻疼的佝偻起身子再也没力气挣扎。利古达狰狞的笑了笑,用力分开草原女人的大腿准备进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他感觉地面有些震动。 生活在北蛮的日子久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地震来了。所以他来不及穿上裤子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唯恐天神之怒夺走他的生命。北蛮每年都会经历这样的天神之怒,每年都会有些人被坠落的石头砸死。 所以他立刻从帐篷里逃出来,哪里还顾得上那个已经被撕碎了衣服的草原女人。 他冲出帐篷后诧异了一下,然后眼睛瞬间睁大。 火! 大火已经在营地外围蔓延起来。火光中能看到骑着战马的士兵来回奔驰。利古达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又跑回帐篷里将他那根沉重的石斧拎起来。草原女人躺在绒毯上喘息。在利古达撩开帘子的时候她看到了外面的火光,眼睛里立刻燃起了希望。 “你会被勇士们的战马踏成肉泥!” 她说的话,利古达没有听懂。 但是从她眼神里,利古达明白了她的意思。 “回来再收拾你!” 利古达还舍不得杀了这个女人,提起裤子拎着石斧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之后就开始大声的嘶吼,招呼其他人聚拢过来。突袭来的很猛。虽然他按照神使的要求在营地外面设置了暗哨,可那些北蛮人还没有习惯这些事,安排的人睡的死猪一样。 骑兵轻而易举的冲进了几乎没有设防的营地,火箭倾泻过来很快就让大火蔓延。 火光中,那些风一样的骑兵如铁犁一样来回冲杀,翻腾起来的不是泥土,而是北蛮人的尸体。 利古达嚎叫着召唤自己的手下,三万人的营地就这样被轻易攻破让他很愤怒。后面营地的北蛮人陆陆续续的从帐篷里冲出来,拎着石棒木棍和抢夺来的弯刀跟在利古达身后往前冲。 仓促聚集起来的北蛮人大概有千余人。利古达没时间等着后面的人,他知道那些蒙元骑兵的厉害,如果不尽快将骑兵挡住的话,他的三万士兵说不定都会葬身此处。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骑兵来袭,但骨子里的野蛮悍勇让他并没有多少害怕,相对于地震来说,他对蒙元骑兵的恐惧并不浓烈。 可他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次遇到的骑兵和以前遇到的狼骑不一样。 狼骑冲锋,用的是群狼战术。一旦形成攻势,就会如饿狼闯进羊群一样疯狂的杀戮。 而现在利古达看到的骑兵,以百十人为一小队,很有规律的来回冲杀着。 就在利古达带着人冲过去的时候,那边的骑兵也发现了他们。然后利古达就听到了曾经让他害怕的不敢睡觉的冲锋喊声,那样的熟悉。 “向前!” “杀!” 那不是草原人! 这个发现立刻让利古达的勇气飞走了一大半,当初在北蛮的时候,大隋边军冲锋时候向前的喊声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第一时间他想到了逃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大隋边境,而是在草原。大隋的步兵让人恐惧,可他却没有见过那些汉人骑着马冲杀。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迟疑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迟疑带来了多么可怕的后果。 …… …… 诸葛无垠发现自己运气真的太好了,六队骑兵分别出发,他确定自己是第一个遇到北蛮队伍的人,其他五支骑兵还在搜寻北蛮人踪迹的时候,他的队伍却正巧遇上一支。白天的时候斥候就对这个北蛮人营地观察了很久,大致确定这里有至少两万北蛮人,刚刚攻破了一个小的草原部族。 诸葛无垠本来想白天立刻发动攻击,可出于稳妥考虑,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了天黑。五千轻骑借着月色而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直接冲进了大营。 “百人为一队,将那些蛮人驱离分开!别给他们聚合在一起的机会,速度要快!” 诸葛无垠大声的命令着。士兵们休整几个月来第一次厮杀都很兴奋。尤其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马背上厮杀。 羽箭射出去不是很精准,可敌人不强让他们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当大火烧起来之后,那些北蛮人已经混乱的好像被狼群闯入了的羊圈,到处都是嗷嗷的喊声。这样的胜利,对骑兵们的信心极有鼓舞。 “将军,那边有一队集结起来的北蛮人过来了!” 诸葛无垠的亲兵指着利古达的方向大声说道。 诸葛无垠看了一眼,笑了笑道:“那就拿他们试刀!” 他将横刀往前一指,身后大约五百名骑兵立刻组成了攻击阵型。方解在训练的时候,将大隋的阵法改变了一些,变成了更适合骑兵的战术。再揉合大隋骑兵和狼骑的战斗方式。一直在寻找最犀利的阵型。 五百多名骑兵组成了一个锥形阵,诸葛无垠就是这锥形阵最锋利的尖。 随着他的横刀往前一指。骑兵们开始加速朝着利古达那边冲了过去。锥形阵,顾名思义,阵型最前面如锥子一样锋利,而后面则逐渐变宽变厚。诸葛无垠纵马向前,战马急冲之间他将横刀往前一扫,拦在面前的北蛮人脖子就被切开,血立刻瀑布一样涌出来。 利古达的队伍仓促之间。哪里挡得住正士气如虹的黑旗军轻骑,诸葛无垠带着五百骑兵一个冲锋就将利古达千余人的队伍切开了一条口子,随着后面骑兵队列越来越厚重,这口子也被撑开的越来越大,血也就越流越多。 诸葛无垠带着骑兵冲过去之后,勒住战马调转方向,他哈哈大笑,格外的畅然。这次突袭太成功了,没有防范意识的北蛮人在遭受突袭的时候不懂得如何应对。几十个几百个凑在一起就想反扑,只能被骑兵各个击破。 “这一仗打下来,咱们就算不是头名也差不了许多了。加把劲,将这些蛮子干掉之后,再打一仗咱们就一定能夺得头名!咱们必须要抢了那彩头!” 诸葛无垠大声激励着骑兵们的士气,再次将横刀往前一指:“再杀穿一次!” “向前!” “向前!” “黑旗军,进攻!” 骑兵们呐喊着冲出去,风一样再次掠过。锋利的锥形阵再次将利古达的蛮人队伍切开,两次被拦腰斩断之后蛮人已经死去了大半,聚拢在利古达身边的人已经不足四百。 “怎么办啊” 一个北蛮人吓得白着脸问利古达。 利古达此时已经确定了,这次的敌人就是隋人。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也没了主意,忍不住急的大喊:“神使,神使快来救我们!” 帐篷里的草原女人费力的爬到门口,把头伸到帘子外面看,当她看到骑兵在大营里来回驰骋的时候,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可是很快她的眼神就变了,因为她发现来惩罚那些北蛮人的并不是狼骑勇士,而是汉人。 她怔住,过了好一会儿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如此悲伤。 骤然遇袭的北蛮人有近三万,可却被五千骑兵在一瞬间击溃。战斗进行的很快,骑兵来回梳理着,沸汤泼雪一样将北蛮人杀的尸横遍野。并不是北蛮人的战斗力真的那么弱,而是因为北蛮人还不具备成熟的战斗素质也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他们靠人命堆出来色勒旗的胜利之后,就以为草原上真的没有骑兵了。这种情况下,自然会放松警惕。 可死神,总是会在人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到来。 …… …… 就在利古达大声的喊叫着,希望奇迹可以出现,神使带着奴仆们来拯救他们的时候,他尊敬的神使其实真的就在二三里外。 “先生,怎么办?” 一个黑甲骑兵看着远处的熊熊火光问。 儒衫男人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后微微叹息道:“不用过去了,利古达那三万人今晚之后就不复存在了。看来我需要找到这支骑兵的首领谈一谈……他这样突然的杀过来,会毁了我的计划。” “会是谁?” 黑甲骑兵问。 儒衫男人摇头叹道:“除了满都旗那边的汉人队伍,还能有谁?走吧,明儿一早我去拜访一下那位大名鼎鼎的方将军。派几个人回合力木的营地,让他们今夜别睡了,我可不想一夜之间北蛮人南下的队伍被人清理个干干净净。” “那支汉人队伍为什么突然对北蛮人下手?” 他的手下问。 儒衫男人喃喃道:“这位方将军让步兵爬上了马背还不够,还要用北蛮人的血气来养骑兵们一身杀气……” 第五百五十一章 莫名而来谢先生 (月票的**要结束了吗?还差两天半这个月就结束了,再坚持两天半可好?) 第五百五十一章莫名而来谢先生 满都旗北边是克沁旗,克沁旗再北边就是色勒旗。如今克沁旗就是一片空无人烟之地,牧民们一部分去了大雪山,一部分迁徙走了。浩瀚几千里的草场上只有一些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小部族依然生活着,即便要面对北方如狼似虎的北蛮人的威胁也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躲避。 方解带着一万轻骑路过克沁旗的时候,有时候几百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偶尔遇到一些牧民驱赶着牛羊放牧,远远的看到骑兵过来以为是克沁旗狼骑回归还欢呼几声,到了近处发现不是狼骑之后,这些牧民吓得掉头就跑连牛羊都顾不上。 人少了,草原狼就变得越发猖獗起来。 因为草原人自认为是狼神的后代,所以从来不会对狼下杀手。本来就繁衍很茂盛的狼群,这几年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不过它们即便再凶悍,见到大队的骑兵也会远远的躲开,警惕的看着骑兵开过去。 麒麟不喜骑马,扛着铜棍跟在方解身边大步而行。这样雄阔的护卫,再加上那样雄壮的白狮子,两者相得益彰,看起来格外的有气势。 “大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回中原?” 麒麟一边走一边问。 方解躺在白狮子后背上看着天空笑了笑:“快了,等打几仗之后让士兵们恢复些杀气,咱们就先回西北,然后看看时机,再往东南走。皇帝大军已经离开晋阳开拔往洛水进发,西北只留下金世雄带着几万人马维持,咱们回去,金世雄不敢怎么样。黄阳道那边罗耀留下的兵力也不多,咱们可以横穿过西北然后翻越芒砀山,先在黄阳道立足。” 麒麟嗯了一声:“这地方虽然好,日子过的也舒服。可终究觉着不如中原亲切。士兵们多半也是这个心思。其实大家都盼着大将军带着咱们打回去。到了现在,士兵们虽然不说,可也都看得出来,也都清楚的很,中原已经乱的一塌糊涂,谁不想获得更大的成功?” 方解看着麒麟道:“你也是这般想的?” 麒麟憨厚笑了笑:“我无所谓,大将军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习惯了。” 方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回头看了看和亲兵们聊天的大犬他们几个。 是啊 士兵们都看得很清楚。 现在已经不是方解不想去争就行的,士兵们谁不盼着有个好前程?他们跟着方解。一开始可能是为了逃避,为了保命。可终究不会逃避一辈子。方解如果不回中原进入那个逐鹿的乱局,他们也会不甘。其实人思想上的转变有时候并不艰难,大隋强盛的时候他们绝不会生出这种心思,可现在大隋风雨飘摇了,他们谁都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将来有没有机会成为新的开国功臣? 男人的心里从来不缺**,和地位高低无关。 “战争。就会死人。” 方解喃喃道。 麒麟揉了揉鼻子道:“战争,哪能不死人?” 方解一怔,下意识的看了麒麟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麒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麒麟见方解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些日子军师和下面将领们喝酒的时候说过这句话,我刚才就是一时之间想起来顺口说了。” 方解嗯了一声,他知道孙开道为了促使自己起兵这段日子没少和下面将领们深谈。一来他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将领们的心态,二来是为了让方解更早的下定决心。孙开道可是立志要成为宰相的人,虽然大隋根本就没有这个权倾天下的官职。可这就和武夫最大的理想是成为柱国大将军一样。宰相是文人的终极理想。 孙开道在草原上的这些日子,不断的暗示方解应该自己举旗起兵而不是一味的退避。方解也知道,下面将领们其实不少人都是这个心思。 到了现在,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会发生。 “是啊,战争哪儿能不死人。” 方解笑了笑问麒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每日在战场上厮杀,这是不是你想要过的日子?” 麒麟使劲想了想,然后傻笑:“我就不知道我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就很好,每天都和大将军和大犬他们在一块,心里就踏实。大犬那个家伙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前几日喝酒的时候他还说,现在回想以前的日子虽然很辛苦危险,可大家在一起快乐的事也不少。” 方解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对面有马蹄声急促的传了过来。他从白狮子上坐直了身子,见是后背上绑着标旗的斥候回来了。 “报” 斥候远远的停住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过来单膝跪倒:“大将军,昨夜诸葛无垠的人马在前面一百二十里处夜袭了北蛮人的营地,大破三万北蛮兵,斩首上万,俘虏万余,诸葛将军派人回来报信,他带着人马还在追击。陈搬山带兵在西北一百六十里出也发现了北蛮人的营地,不下三万人,戒备森严,所以还没有动手。其他各军,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方解嗯了一声吩咐道:“派人去告诉诸葛无垠,不可追的太凶。已经到克沁旗的边界了,再往北就是色勒旗,现在色勒旗有至少百万北蛮人,告诉他,这是来练兵的,不是来和北蛮人决战的。” “是” 斥候应了一声,返身回去上马而去。 斥候才走,忽然从远处又传来示警的号角声,那是侧翼的游骑发现了敌人的信号,方解看向号角响起的方向,摆了摆手吩咐队伍停下来。一万轻骑立刻改变了阵列,随时准备出击。 …… …… 当方解看到远处十几个游骑和一个身穿儒衫的人骑马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微微诧异。那个人看装扮是个汉人,但显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前来,只有一个人的话游骑不会发出信号示警。估模着,在那边应该还有一队人马。 那个身穿儒衫的男人到了方解近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方解和他坐下的白狮子,显然吃了一惊。 “请问可是方将军?” 方解点了点头:“你是何人?” 儒衫男人,正是被北蛮人称之为神使的那个人。他看到白狮子的时候确实心里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让自己恢复过来。他对方解笑了笑道:“我从北蛮人那边来,不过应该算方将军半个故人。” “半个故人?” 方解不解。 “请将军移步。” 儒衫男人从战马上下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方解摇头阻止亲兵们的呵斥。从白狮子上下来示意大军原地休息,也不带护卫跟着那个人往远处走了几十步。离开队伍足够远了之后,儒衫男人再次抱拳:“叨扰方将军了。” “你到底是谁?” 方解问。 “将军不认识我,我说是将军半个故人,是因为我的朋友是将军故人。” “谁?” “完颜重德。” 儒衫男人笑了笑:“我姓谢,一直生活在北辽地十万大山。”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后面和沐小腰她们聊天的完颜云殊忽然看到了方解面前这人,离着很远就喊:“谢先生,您怎么来了?” “见过殿下” 儒衫男人见完颜云殊过来,微微俯身施礼。 完颜云殊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惊喜道:“一别好几年。先生怎么突然到了这?先生在此,莫非父汗也来了这里?” 被称为谢先生的中年男人微笑道:“大汗还在北辽地。这次是我自己出来的。见到殿下安好,我回去也能跟大汗有个交代。” “你是专门来看我的?” 完颜云殊笑着问。看起来她和这个中年男人很熟悉,也很尊敬。北辽人可没有先生这个称呼,显然是学了汉人对这个中年男人的尊称。 “大汗特意吩咐过,让我打探一下殿下的消息。” 谢先生道。 “噢” 完颜云殊撅了撅嘴:“原来不是特意来看我,害我白高兴一场。既然如此你们聊吧,你回去也别告诉父汗见过我就是了!” “殿下。大汗对您很惦记。” 谢先生连忙说道。 完颜云殊立刻笑了起来,跑回去挽着方解的胳膊笑道:“我不逗你们了,这位是谢先生,是我们北辽地最受人尊敬的智者,自从先生十几年前到了北辽地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教我们读书识字,教我们织布纺纱,还教我们如何分辨天上的星星。先生博学多闻,我知道的许多汉人典故都是先生教的。你们聊吧,我回去找沉姐姐她们。” 方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谢先生抱了抱拳:“请问谢先生来见我有什么指教?” “请将军退兵。” 谢先生直接道:“不瞒将军,这次北蛮人进入草原,是我一力促成的。北蛮王对我言听计从,好不容易才攻入草原,我实在不想让才尝到了甜头的北蛮人因为惧怕将军铁骑而再退回去。” “嗯?” 方解一怔,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先生的用意,是让北蛮人来攻入草原,这样北辽地和草原之间就多了一层阻挡。日后若是蒙元王庭得胜,日后再想如以往那样对北辽地施压,就先得清理了这上百万的北蛮人。” “应该不止这些……” 方解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北蛮人居住的地方,和大隋接壤,北蛮人离开之后,北辽地人想要进入大隋就多了一条路,更近也更安全,不用担心被蒙元人干扰。从北蛮人的地盘入关,不必走西北多战之地,莫非……大隋皇帝已经应允你们北辽地并入中原了?” 谢先生赞道:“完颜重德殿下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赞过方将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错,大隋皇帝已经下旨准许北辽地数百万百姓从北蛮人那边穿过去,在岭北道入关。他已经在岭北道专门化出来一大片地方,那里就是北辽人的新家。” 方解皱眉,因为不知道这个谢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并没有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恭喜,北辽大汗终于如愿以偿,北辽百姓也终于可以月兑离苦寒之地。” “是啊” 谢先生笑了笑道:“确实可喜可贺。” 两个人都在笑,可方解总觉得这个谢先生眼神里有些别的东西若隐若现。 “对了” 谢先生忽然道:“我侄儿和方将军还是同窗好友。” “谢扶摇?!” 方解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丰神如玉的公子,然后连忙站直了身子以晚辈之礼重新见过:“既然是扶摇的叔叔,便也是我的长辈了。” 关于12月月票榜! 一转眼就到了13年最后一个月了,月票榜上名次的变化我不想多说什么,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一共争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四号才开始拼,第二次,也就是上个月,咱们也是二十几号才开始往上争,然后一路爆上去。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争霸的书迷不是没有战斗力! 我本来是一个不愿意去争什么名次的性子,可是后来我发现,争霸也许只有月票榜这一个榜单可以争了。这本书从开书到现在包括编辑朋友在内大部分人的不看好,让我本来很忐忑。可上个月,你们用行动给了我那么大的关怀和鼓励,我知道,因为你们在,就算这本书再扑还能扑到什么地方?只要你们在,****就一直有争霸一个位置! 已经十二月了,争霸的推荐不是很多,在首页上看不到这本书的名字,所以只能靠咱们自己努力。唯一出现在首页上的机会,就是月票榜前十。我其实真的是一个不愿意轻易承诺的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家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父母妻儿,家庭琐事,所以给出承诺往往都会做不到。谁也无法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几次承诺都以食言告终。 13年就要过去了,争霸就要这么黯然的渡过第一个年头了。 我不甘心,你们甘心吗? 有多少人说咱们争霸题材小众注定了不会出头,有多少人说咱们争霸不伦不类注定了扑街,有多少人说咱们争霸读者太少注定了泯然众生。 管他多少人去说! 咱们就争争看! 12月,我要拼一个月的月票榜!我要拼了,你们可来助我?这一次,我要从一号开始拼,你们能否给我动力?! 这个月拼了吧,成绩终究是靠自己来往上争的。指望着别的事,都不实际!我上次说过,网文界力量最大的永远都是读者!对于那些一直诟病争霸的人,咱们用行动让他们闭嘴。对于那些讥讽争霸的人,咱们用拼争让他们滚开。 这个月,拼了吧! 只要月票保持在前十,我就尽最大的努力保持每天三更!只要你们给支持,我就坚持一天一万字! 而且,咱们要拼就用最真实的成绩去拼!每一张月票都是干干净净的,都是透彻明亮的!什么样的作者就有什么样的读者,所以看争霸的朋友们其实和我性子都差不多,喜欢沉默着做事。这一次,我请求你们不再低调,我希望看到高歌猛进的一个月! 也许最终咱们没有能挤进前十,可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会后悔会遗憾吗? 不会! 不争才会! 这个世道本来就已经不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世道,这个社会也不是一个沉沉稳稳的社会。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张扬?扬刀立马,且看在****历史类中争霸能不能杀出一片天下! 你们,谈笑间指点江山,谱一曲争霸天下,画一幅锦绣繁华! 第五百五十六章 碎裂的王冠 p:求月票! p2:我保证拼月票的同时,每一章的字数都不会缩水。不会出现字数少凑章节的情况,那不是我的作风!大家也都知道,我写的每一章都在三千五百字左右,这一章四千+我需要你们,没有你们我只能空洞无力的呐喊,没有你们我的热情毫无意义!看历史文的也可以很张扬! 第五百五十六章碎裂的王冠 在历史上总会有不少以少胜多的战绩被后人传颂,而那些指挥了这些战役的将军们则名垂青史。正因为如此,百姓们在津津乐道的同时也因为这样的典故并不少而逐渐觉得这也许不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只要有足够精锐的士兵和足够好的运气足够精密的准备,或许谁都能替换掉那些史书上灿然生辉的名字。 可事实上,每一次这样光辉战绩记录在史书上的时候,又岂是纸面上那些漂亮的字句可以描述清楚的?字面上记载的再详细,也无法还原每一个细节。而细节,往往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事后也许有人会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我有四万头雄狮为手下,扑进五十万只绵羊的队伍里也一样可以取胜,这样的人对于军事根本就是一无所知。首先,将对手视为羊的这种观点,就是错误的。 方解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和如此数量的蛮兵决战,他的目的在于练兵。可是到了这一刻,放弃胜利同样是一件让人不能忍受的事。 白狮浑沌驮着方解从高坡上冲了下去,速度之快让人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之前那支大约五万人的蛮兵冲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支仅有几百人的队伍往他们这边迎面而来。没错,此时方解身边只留下了几百人的亲兵。 几百骑跟在白狮子后面,却是一根激射而出的破甲锥。 一开始跑在最前面的北蛮人并没有看清楚方解的坐骑是一头极雄壮的白狮,等到了跟前的时候他们立刻被吓得哇哇大叫,绝大部分人掉头就跑,一小部分人则双腿发软连跑都没有力气跑了。 白狮子在今天之前,一直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虽然时不时吼几声彰显霸气。可从来没有真正展露过它的杀意。这一次,它就好像和方解的心灵相通一样,感受着主人心里那种不再压制的血性,它也变得亢奋起来。 在奔行中,白狮子如一块巨大的陨石一样砸进北蛮人队伍里,立刻就将前面几十个蛮兵撞的七零八落。它身子一扫,北蛮人阵列就被扫荡出来一个巨大的缺口,后面的骑兵顺着这个口子扑了进来。 白狮往前途中,一个操控着无鞍战马的北蛮兵吓得嗷嗷大叫,手足无措的试图让战马快点离开。可不只是他自己被白狮子吓得六神无主,他坐下的战马同样吓得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不管这个北蛮兵怎么去乱踢乱打。他的战马就是没有办法挪开。 或许是看到被拦住白狮子极为不爽,在奔跑中它抬起一只巨大的前爪狠狠往下一拍,爪子拍在那北蛮兵的脑袋上,那北蛮兵立刻就被拍的趴在了马背上,紧跟着,战马竟然扛不住这一爪的力度,咔嚓一声四蹄折断。马背和马背上的北蛮兵同时被拍的血肉模糊! 只一下,白狮就将一匹战马拦腰拍死。 后面的蛮兵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停留。越是落后的民族对于罕见事物的恐惧就越浓烈,他们虽然在蛮荒之地以猎食野兽为生,可正因为对野兽力量的了解,在看到这样庞大的白狮子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是这个白狮子是神物。 他们将所有不能理解的东西,都归结在神灵身上。 跑啊!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北蛮兵们终于彻底溃乱。白狮子一巴掌拍死了一匹战马之后。身子往前一扑将六七个蛮兵扑倒在地,巨大的爪子随随便便一按,被扑倒的人就再也没有了生机。 它一口咬住一匹战马,然后将脖子往侧面一甩,高大的草原战马竟是被直接甩飞了出去,落在至少六七米外,还砸死了几个北蛮兵。 一头凶兽冲进了人群里,势不可挡。 方解自始至终没有拔出他的朝露刀,而是脸色平静的坐在白狮子后背上重新适应着战场上的血腥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有一种和白狮子想通的感觉。好像白狮子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也知道白狮子在想什么。 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但却很真实。 白狮子一改懒洋洋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样子,暴戾的如同地狱杀神。血液在白狮子四周乱舞,将它涂抹的越来越雄壮霸气。 端坐在白狮子后背上的男人,那平静的脸色给太多北蛮人留下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印象。在很多年之后,已经学会了耕种学会了织布纺纱学会了读书的蛮人,白发苍苍弥留之际,在庭院里抱着孙儿喃喃的讲述那一天发生的故事,每每提到那天坐在白狮子背上的年轻男人,眼神里依然会闪现出恐惧。 小孩子好奇的看着他苍老的面容,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老人为什么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嗓音发颤。 那个一袭黑袍的年轻男子,在千军万马之中如此的神态从容。他稳稳的坐在白狮子后背上,黑色的长袍和纯白的狮子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让人过目难忘。 千军万马避白狮 这种威势,又岂是语言可以描述? …… …… 白狮子一路所向披靡,没有人再敢拦在它身前,数万人的队伍疯狂的往两侧避让,竟是为白狮子让出来一条很宽的通道,以至于后面跟着的数百轻骑兵根本就无需在挥舞横刀,只管跟在白狮子后面往前冲,北蛮人分出来原本要进攻高坡的队伍,被一头狮子整整齐齐的劈成两半。 在这支北蛮人队伍后面,陈定南和夏侯百川看准了机会,见北蛮人已经被大将军的白狮子吓破了胆,立刻带着人马从后面旋风一样包抄过来。已经没有了斗志的北蛮人只顾着往前跑,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露出来交给了敌人的横刀。 骑兵在北蛮人背后追击,每一刀都将一个蛮人放翻。 穿过这支蛮兵之后,方解带着几百轻骑又闯进了北蛮人的大队之中。前面刘旭日和诸葛无垠带着两万骑兵分作四队已经将北蛮人劈开,白狮子从慌乱的人群中直插进去朝着象征着蛮王身份的那杆大纛冲了过去。 “大将军威武!” 刘旭日和诸葛无垠在看到方解骑着白狮子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冲进来。立刻带头高呼。这一刻,黑旗军骑兵的士气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呐喊声连天空的云都给撕裂,畏惧的越飘越远。 之前的盘旋战术已经将北蛮人的胆气吓破,缺乏作战经验的北蛮人在这个时候大部分选择了逃跑。空有数十万大军,却没能在骑兵突入的时候采取最正确的方式。五十万人,那是多么厚重的营地阵列,只要指挥的人还能保持理智,促使士兵们从后面围上去,黑旗军骑兵就会如坠泥潭一样寸步难行。 若是换做大隋训练有素的步兵,有许多种办法让踏营而来的轻骑兵寸步难行。而北蛮人没有这种经验。在还没有战败的时候他们就以为自己败了。 “你自己带着人冲!” 谢先生暴怒的指着北蛮王大吼,而北蛮王在看到那头白狮子越来越近的时候也已经没了勇气。蛮人部落本来就对无法理解的事有着绝对的敬畏。所以才会对谢先生展现出来的修为尊为神迹。可这白狮子,在他们看来何尝不是另一种神迹? 眼睁睁看着白狮子穿过数十万人直接冲到后队,谢先生的眼睛里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怒火在燃烧。 “方解!” 见北蛮王有些呆傻的看着瞬息而至的白狮子和狮子后背上的年轻男子,看着她握着金杖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谢先生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转身朝着方解发出了一声咆哮:“你这是在找死!” 让白狮子站住,方解看着那个脸上肌肉都因为愤怒而隆起来的老者。他的眼神那样的平淡,平淡的深深的刺痛了谢先生的心。 “我要杀了你!” 谢先生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双手往下一压,两股雄浑的内劲朝着方解笼罩了过去。在那股劲气即将落下的时候,白狮子向旁边一跳轻松闪开。而在它之前停留的位置,劲气将土地轰出来一个巨大的坑。 见自己的攻势被白狮子躲闪开,谢先生在半空中身子一拧,两只手十指连弹,谢家绝学暴风剑雨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剑意密集到完全没有空隙,也没有给敌人留下任何可以躲闪的空间。 方解在白狮子上长身而起,迎着漫天剑雨掠了起来。 刷的一声 朝露刀斜着往半空中一劈,一条匹练般的刀光在剑雨中撕开一条口子,刀光斩断了剑雨,朝着谢先生的胸前砍了过去。谢先生在半空中再次拧身向后飘落,那刀光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竟然如影随形的追了下去。 刀光在剑雨中穿过,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一样。所有的剑气在和刀光相撞的那一刻,立刻消散于无形。 谢先生的脸色大变,以他的修为竟然没有看出方解这一刀用的是什么手法。按照道理,以他的内劲之雄浑,方解这一刀就算再霸气凌厉也不可能如劈开一张薄纸一样劈开剑雨。他又怎么会知道,现在的方解对自己的无形之力领悟的更加透彻。最初的时候他发现无形之力可以将天地元气隐藏起来,让人无法发觉。 而随着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更深,随着对气脉能力掌控的更纯熟,他对无形之力的操控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无形之力非但可以将他自己的天地元气藏起来,而且还能将敌人的天地元气消融,虽然威力依然很小,可让刀光从对方的剑雨中穿过还勉强能做到。 那一条刀光追在谢先生后面,谢先生落地之后双手在面前交叉向外一架,两只巨大的手臂出现在他身前,强健的手臂组成了盾牌和刀光狠狠的撞在一起。两股力度相撞,立刻就引发了空气的爆炸。 一团白茫茫的雾气荡开,谢先生不敢大意朝着后面又退了十几步。可就在他才稳住身形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冷的话语。 “你太慢了……比谢扶摇还不如。” 这一声话语,让谢先生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往一侧闪开,然后挥拳向后猛击。可这一拳却打了个空,后面哪里有人? 因为方解本来就没在他后面。 谢先生一拳击空就知道大事不好,心里骤然一紧。紧跟着他感觉自己小月复上被人一把抓住,有一股强大的劲气从小月复外面涌了进来,顷刻间将他的丹田气海搅乱,内劲在他体内失去了控制,一瞬间他的四肢就失去了力气。 方解抓着小月复后手心一震,天地元气涌进去将谢先生的气脉震断。失去了气脉,丹田就算还完好无损他一身修为也算完了。 “云殊不希望你死,所以我不杀你。” 方解将谢先生往远处一抛,没有再动手。 可是 谢先生的身子落地的地方不对,正巧落在北蛮王身前。落地之后的谢先生想挣扎着起来,看到北蛮王那张惊恐的丑脸他立刻咆哮:“快扶我起来!你这个白痴废物!要你有什么用,把金杖还给我!” 北蛮王听到这句话,忽然啊的吼了一声,疯了一样从石床上跳下来,伸手将自己头顶的石头王冠摘下来,狠狠的砸在谢先生的额头上。 噗的一下子,血立刻就喷出来溅了北蛮王一脸。 “你……你这个野蛮人……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谢先生被砸的几乎昏过去,强忍着头疼想把北蛮王推开,可北蛮王超过三百斤的身躯现在是他难以撼动的大山,哪里还能推的开!而北蛮王在第一下砸下去之后显然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可见神使竟然没有任何办法抵抗,她立刻兴奋的吼了起来,一边吼一边往下砸。 石头王冠碎了 谢先生的脑壳也碎了 而她另一只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根金杖。 第五百五十七章 让她守身如玉等我回去 (来拼!) 第五百五十七章让她守身如玉等我回去 北蛮王是个女人 虽然从外表上来辨认的话有些困难。 她的脸色很黑皮肤很差,这是长期生活在荒蛮之地留下的印记,这辈子也无法改变。就算是涂抹上长安城徐锦记的胭脂水粉,就算是穿上凌芙庄的华美锦衣也没有任何意义。大隋宫廷里的礼仪教授,也会头疼于怎么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女人吧。 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和勇气,蛮人一般都会在脸上涂上乱七八糟的颜色,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吓住敌人,北蛮王的优势在于不用涂抹乱七八糟的颜色她的脸就足够乱七八糟了。 和野兽打交道的时间久了,北蛮人最先学会的就是如何辨别危险。比如他们可以在几十个人一伙的情况下围攻一头斑斓虎,却绝对不敢对超过五只以上的狼群进攻。他们只是落后,却并不傻。 所以北蛮王在看到方解将神使抛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骑白狮子的年轻男人惹不起。 她有些艰难的从谢先生的尸体上站起来,身上的肥肉随之而颤抖着,波浪一样壮观。北蛮人的衣服很少,只是围着一些兽皮或是树叶,到了草原上之后才学会穿上草原人的皮甲。但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一件衣服能套在北蛮王身上,所以她露出来很多肉,却毫无美感可言。 她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方解,犹豫了一会儿后忽然拜伏了下去,身子趴在地上,两只手平放在地上。肥肉在地面上铺平的时候,挤压出来的气体吹起来一阵尘土。 这是北蛮人叩拜山神的动作。 随着蛮王匍匐在地,围在四周的蛮兵们也如潮水一样拜了下去。 方解看着这些人,忽然有一种再次穿越的错觉。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已经很繁荣,大隋的文化和方解前世时候历史上某个时期格外的相似。而蛮人就好像让方解又往前穿越了几千年,出现在人类才刚刚开始征服这个世界的时期。 方解不懂得蛮语,回身看了看,招手让亲兵把一个谢先生的亲信押了上来。 “你懂蛮语?” 方解问。 刀子压在那个铁甲武士的脖子上。这个人却依然挺直了脊梁。方解看得出来这些铁甲骑士很不同。不是北辽人,应该是谢先生从江南带来的随从,只是一直没有出现在北辽地,应该是他刻意留在暗中的助力。这些铁甲骑士身上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气息,哪怕战败,他们也没有低下头。 见他不回答,方解没有浪费第二句话。 他摆了摆手,压着铁甲骑士的骁骑校立刻抽刀将砍下去,百炼精钢打造的横刀将铁甲骑士脖子上链甲斩开,然后是他的脖子。甲胄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包裹着脖子的链甲。为了保证灵活所以这一截链甲很薄。 人头滚落,血喷出来足有一米高。 方解指了指第二个铁甲骑士问:“你懂不懂蛮语?” 第二个铁甲骑士看着自己刚刚被杀死的同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止住,可方解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在问完话之后没有立刻得到回答,方解再次摆了摆手。骁骑校上前,挥刀,劈砍,人头也随之落下。 第三个被压上来的铁甲骑士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抬起头看着方解,眼神里已经有恐惧在蔓延出来。他本以为方解会问他同样的问题,谁知道方解只是走到他身前看了看,然后再次摆了摆手。 第三颗人头被砍了下来,没有丝毫的迟疑。 方解走到第四个铁甲骑士身前,这骑士不等方解问就急切的说道:“我懂蛮语!” 方解点了点头,示意骁骑校将其拉过来推到北蛮王面前。 “告诉她,我不是来阻止他占领草原的,也不是北蛮人的敌人。我要杀的人已经死去。如果北蛮人的队伍立刻后撤的话,我也会带着我的队伍离开。” 铁甲骑士用蛮语翻译了一遍,北蛮王看了方解一眼后再次拜伏下来。她叽里咕噜的说了很多话,方解虽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挚诚和谦卑。方解注意到北蛮王即便在拜伏的时候,手里也一直抓着那根金光灿灿的权杖,砸死谢先生的时候她用的是自己的王冠,显然对这根金杖很在意。 可是,这种金杖显而易见不是北蛮人自己可以做出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 方解问。 被押着的铁甲骑士连忙回答:“那是谢先生送给北蛮王的权杖,谢先生告诉北蛮王说他是神灵派来的使者,代表神灵承认她的王位,但是北蛮王要服从神使的命令,不然神灵就会降罪,整个北蛮部族都会因此而遭受神罚。” 方解微微一怔,忍不住看了一眼脑壳都被砸穿了的谢先生。 这样一个谎话,竟然煽动了整个北蛮部族走出蛮荒之地。如此的荒谬,可偏偏真实发生了。可是方解转念一想,就算文明已经进步到了蒙元帝国这个阶段,草原人还不是因为信仰而发生了战争。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有多少次战争是离得开信仰? 他没觉得北蛮人可怜,也没觉得谢先生无耻。 “告诉她,那个神使是假的。” 铁甲骑士有些为难的看了方解一眼,最终还是用蛮语将方解的意思说了一遍。他没敢擅自改变方解的话,因为这已经没有必要。谢先生死了,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全在面前这个黑袍年轻男人手心里攥着。 听铁甲骑士说完,北蛮王脸上立刻露出鄙夷之色,她转头朝着谢先生的尸体咒骂了几句,然后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方解皱眉,让铁甲骑士阻止北蛮王这样做。 “有时候人活着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但我们要尊重他的尸体。” 方解转身:“告诉蛮王,这里是她的地盘了。以后谁要是想抢她的地盘,就拼了命的去把敌人赶走。因为神灵已经将这里送给了北蛮人,如果有人来抢,神灵也会保佑北蛮人,不管敌人多么强大最终胜利的还是北蛮。” 铁甲骑士诧异的看了方解一眼,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复述了一遍,然后看向方解。 方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都留在北蛮吧,如果你们能帮他们学会如何在这个草原上生存。比如如何放牧。如何创造自己的文字和语言,当他们从你们身上获取这些经验的时候,你们就是北蛮的神。” 说完这句话,方解转身而去。 …… …… 草原上的风好像很少有停息的时候,从战争开始之后人们总是错觉风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方解躺在草地上,身边放着一壶新酒。草原上的酿酒手段和中原不同,马女乃酒不如中原粮食酒凛冽但仔细品味也别有一番风味。到了草原上这段日子,方解已经渐渐适应这种带着些腥气的酒液。 “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问。 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项青牛已经可以正常行走。毕竟他的修为还在,身体恢复起来远比一般人要快得多。经历过大轮寺那一战之后。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目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许多。比以往沉静了不少。 “你回军进中原之后先去哪儿?” 项青牛没有回答方解的问题,而是问方解一个问题。 “应该在西南。” 方解回答:“虽然看起来阻碍最小的地方是西北,只有金世雄手里那几万已经疲惫的士兵,但西北三道比他们还要疲惫,经历过这几年的战争,西北已经养不活队伍了。黄阳道的粮食虽然也被罗耀搜刮的差不多,可现在已经开春。没有战事,黄阳道那边一个丰收年就能缓解粮食的危局。罗耀现在感知不到我在哪儿,在我不能抵抗他的时候我还只能躲着他,他不会想到我回去他的老窝。” “就算想到了,江南的战事一旦打开他也没时间分身,而且他似乎不急着找我。” 项青牛嗯了一声:“那我回到清乐山之后,过一阵子就带着人去黄阳道找你。” 方解点了点头,看着蔚蓝蔚蓝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王爷还活着吗?” 项青牛愣了一下。然后苦笑:“我从来不认为有人能杀死他,可这次不一样了……我知道他在我与大自在交手的时候离开是为了找到明王,然后将明王放出来。他不杀明王是故意的,并不是他没有把握没有勇气,而是将明王从囚笼里放出来之后,明王,大自在,还有二师兄,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敌我关系就复杂了。” “大自在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明王月兑困,第一件事未必就是和二师兄拼个你死我活,若换做是我的话,我会先把叛徒诛杀。可即便如此,二师兄应该也担心已经活了千年的老怪物还有什么保命的手段,所以他才会将我先送下山来。不过……现在不是还没有探听到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吗。” 方解嗯了一声:“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项青牛笑了笑:“你是怕我帮你之后,我会成为明王你会成为阔克台蒙哥吗?” 这话有些尖锐,但并不伤人。 方解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为什么?” 项青牛问。 “因为以后你不一定打的过我。” 项青牛怔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站起来,拍打了几上的浮土:“我要走了,有什么没有临别赠言之类的?什么一路顺风多多保重的话就不要说了,太俗。” “回去找个妞儿把处男之身破了吧。” 方解很认真的说道:“那玩意留着也没什么收藏价值,老处男一辈子都不值钱。” 项青牛脸一红,挺了挺肚子道:“谁告诉你我要留着了?道爷只是还没遇到让我心甘情愿献身的好女人而已。真要是遇到了,道爷说不定连你都不管了,直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玩生小孩去。” “你知道怎么生吗?” 方解严肃的问。 项青牛啐了一口:“滚蛋!” 他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回去睡了沫凝脂?!” “不信” 方解回答。 项青牛挠了挠头发,然后叹了口气:“妈蛋……我自己都不信。那个女人跟我不对路,也就你这样的没准能降服。不过看起来她一直想杀你,你们俩之间十之七八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方解笑了笑,想到那张绝美的脸后摇了摇头:“回去之后告诉她,她可要守身如玉,长安城东二十三条大街上我对她说的话一直算数,让她等着吧。” 项青牛问:“你对她说什么了?” 方解笑道:“说不得。” 项青牛疑惑的看了方解一眼,总觉得这家伙和沫凝脂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朵飘来的桑飒飒 第五百五十八章一朵飘来的桑飒飒 方解调派了一队骁骑校保护项青牛回清乐山,特意吩咐他们绕路往南,项青牛的修为恢复了几成,应付一般的事没有问题,那一队骁骑校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修为算不得太高,但配合起来也能抵挡一阵。 不过骁骑校最擅长的不是杀敌,乔装改扮保护人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方解一直送项青牛到狼乳山峡谷,项青牛临走前问方解真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话要说吗,人家分别可都是你侬我侬芳草依依什么的,方解说你赶紧滚蛋,项青牛说你他娘的这个薄情郎负心汉,方解说老子玩的就是你,玩腻了就抛弃,项青牛做掩面哭泣状转身而去,走了几十步后回头对方解喊:“道爷欠你一条命!” 方解撇了撇嘴说老子不稀罕。 项青牛哈哈大笑,爬上马车离开了草原。 回大营的路上方解一直在想,自己现在才算是真正入世吧? 小时候那种颠沛流离,进长安城之后的战战兢兢,一直到去雍州时候的意气风发,其实话说起来还是以一个外人的姿态在看这个世界,而现在,他就要提兵七万过青峡,这才算真真正正的入世。 再回去,大隋天下已是江山颜色改。 方解忽然想到,自己就是莫名而来入色的一支笔,江山入色。 队伍已经在集结,方解打算在回中原之前把下面将领的确切地位和职责分派一下,毕竟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大隋朝廷的兵,士兵们一律称呼将领们为将军,但方解一直还没有真正的去任命过。 现在他手下不缺战将,夏侯百川,刘旭日,诸葛无垠,郎成栋,苏蛮子,这些当初隋军的旧将都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人才。比起陈搬山陆封侯还要稍微强一些。毕竟后两个人的眼界稍微低些。而最让方解刮目相看的是陈定南,这个年轻人是天生的虎将,那股子锐意比大营里任何一个将领都要强。 麒麟聂小菊和燕狂,这三个人只要披甲上阵就是万夫不当之勇的角儿。给他们一柄大刀,他们就敢杀一个血流成河。给他们指一个方向,他们就能一往无前。 还有孙开道卓布衣这样的智者,能为他出谋划策。 既然要入色,就要画下最浓重的那一笔! 白狮子从战场上归来之后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走在路上也不知道惊走了多少飞禽野兽,它却看都懒得看一眼。除非饿了,它似乎对那些野兽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而且它也不用方解操心喂食。饿了自然就会去捕食,捕食来的家伙总能让人吓一跳。昨日离开大营送项青牛的半路上,白狮子蹭了蹭方解的手,方解知道它要寻东西吃就任它而去,没多久叼着一头足有四百斤的野猪回来,前后不过一盏热茶的时间。 方解发现白狮子一次进食很多,那头野猪王被他囫囵吞下去之后也不知道再过多久它才会下一次进食。有点一顿吃完八十天不饿的风范。 方解送项青牛,只有沉倾扇沐小腰完颜云殊她们和麒麟大犬这些亲信跟着,没带队伍。毕竟这一片草原上已经被黑旗军扫荡的干干净净,马贼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满都旗露面,一露面就是死。再说,以他们这些人的修为,除非遇到通明境上境以上的大修行者,不然也不必在意。 沉倾扇一直在翻看万星辰的手册,虽然最后一幅图看起来和方解的体质颇多相似。可上面晦涩的评语她无论如何也悟不透。 混沌开而生七脉,七脉通而纳天地。 这句话寥寥十几个字,前一句还好理解,说的是本来身体如混沌一样,等到混沌开了之后就会有七条气脉出现。可下一句,七脉通而纳天地,就让人无法理解。太过笼统,找不到什么实用的痕迹。 方解索性不再去看,倒是沉倾扇一直放不下不时拿出来仔细琢磨。 “你在想什么?” 方解看了一眼沐小腰,她精神一直有点恍惚。 “啊?” 沐小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忽然浮现出一层诱人的红晕。她连忙躲避方解的目光,不敢与其对视。方解顿时来了兴趣,贴过去轻声问是不是犯了春情。沐小腰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肯回答。 完颜云殊在旁边嘿嘿笑,然后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沐姐姐在想什么……” 沐小腰连忙去捂她的嘴:“你要是敢说,我就不理你了。” 完颜云殊一边躲避一边笑着说道:“我不说是你,我只说某人是想给某人生个孩子了,可是一直没行,心里有些不安呢!” 方解怔住,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 沐小腰看了方解一眼懦懦道:“我已经不年轻了,比她们两个都大些……” 沉倾扇的视线从书册上离开,看了沐小腰一眼后淡淡道:“让着你就是了。” 完颜云殊立刻鼓着嘴认真道:“我也让我也让!” 这话让沐小腰大窘,更窘的是方解…… 就在方解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缓解气氛的时候,白狮子忽然抬起头看向正前方。它的反应远比人要敏锐,哪怕是沉倾扇这样的大修行者也无法相比。方解立刻往前面看去,然后打了手势让众人停下来。 能让白狮子表现出戒备的情况,不管是人还是兽只怕都很难缠。 …… …… 出现在方解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女人。 很美的女人。 虽然她穿着一件很厚的长袍,且遮挡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所有人的第一感觉都一样,这肯定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她的长袍一直垂到脚踝处,遮挡住了身段。可在行走的时候,婀娜之姿还是遮挡不住。这种朦胧,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诱人。 她脸上蒙着一块金色的纱巾,上面绣着很复杂的纹路却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她的脖子很长很美,光滑白皙,所以那一串看起来貌似是狼牙串成的饰品格外的醒目。最让人惊奇的是,她竟然赤着脚行走。可偏偏这样,那双也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多少里路的脚,美的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那双脚完美到了极致,非但不沾染一点儿尘埃,而且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一点瑕疵。白的如同最美的羊脂玉。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这两只脚简直就是大匠精心打磨出来的艺术品,赏心悦目。 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魔力,看起来出尘月兑俗不染尘埃。她赤着脚行走,却给人她走在一条最干净透彻的水晶道路上的错觉。她走过的地方,那些青草好像都变了,变得更加翠绿,更加的有生命力。 白玉般精致圆润的脚踝上绑着一根红绳,红绳上绑着一个小小铜铃,她走路的时候铜铃微微响动,如天籁之音。闻之心旷神怡。仿似可以忘却一切烦扰忧愁。 她身上的衣服很普通,也厚重。却轻灵如谪仙。 她在方解面前停了下来,第一眼看的却不是方解而是白狮子浑沌,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有些责备,又像是有些埋怨,而白狮子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她,却渐渐的收起了敌视和戒备,然后垂下头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 所以方解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个女人莫非是妖? “我来寻你” 她看向方解说。 声音很动听,有些飘渺的那种动听,明明是她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可让人觉得那声音自天上来,空灵美妙。 “寻我?” 方解问:“什么事?” 他没问你是谁,因为他忽然知道这女人是谁了。 “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来给你将一个故事。然后我再说找你来做什么,如果你不忙的话能不能听我说?” 她问,很温柔。 方解回头看了看沉倾扇她们。显然女人对女人的戒备心远比男人对女人的戒备心要强一些。方解笑了笑道:“放心,她没理由杀我。蒙元的大国师万里迢迢的来,如果带着杀意的话她踩过的青草就不会重新舒展开。我就要回中原了,对蒙元来说这是好事,所以她说是来谈事情讲故事,就一定只是谈事情讲故事。” 女人的美眸稍稍诧异的看着方解,然后微微弯曲展现出一个绝美的弧度。看得出来她在笑,但金色纱巾遮挡住了她的容颜。 “你说的对” 她对方解说完这句话转身往远处走,步伐很慢,每走一步,那铜铃就清脆的响一声。格外的妙曼,格外的舒缓。 方解对众人交待了几句,然后跟上那个女子,白狮子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跟了上去。沉倾扇将万星辰的笔记放进袖口里,微微眯着眼看着两个人一狮离开的方向。只要天地元气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她立刻会电一般掠过去。 …… …… “我叫桑飒飒” 她在前面走,语音轻柔。 “我知道” 方解点了点头:“在峡谷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你的朋友,和他喝了一壶酒之后他便离开了。” “嗯” 桑飒飒,这个神秘的蒙元大国师,一手创立了黄教的大修行者,无论是看身段还是听嗓音,都可以确定她的年纪并不大,甚至有可能比方解还要小些。当然,方解知道大修行者的衰老速度远比常人要缓慢,或许她已经几十岁了也说不定。 桑飒飒没有问方解见过的朋友是谁,就好像她一直知道。 “先谈事情还是先讲故事?” 方解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将话题引了回来。 “故事吧。” 桑飒飒脚步停住,看了看远处有一片树林,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后往那边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解总觉得她有些异样,这种异样不是敌视的戒备,而是一种小女人才会有的羞涩或者是抗拒,这让方解不解。 “去那边吧” 桑飒飒指了指那树林,然后缓步往树林走。方解哦了一声跟上,不紧不慢。桑飒飒回头的时候见白狮子跟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将视线移开,幸好她带着面纱,不然就会被人看到绝美容颜上的红晕。 莫非真是天意? 桑飒飒看到白狮子跟上来在心里叹了口气,手心里都是汗水。 第五百六十三章 没有用的东西 (月票榜,来拼!) 第五百六十三章没有用的东西 方解歉然的对桑飒飒笑了笑:“其实我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比较吃惊,现在就开始有点后悔了,所以我要立刻离开。多看你一刻我的克制就会越来越弱,所以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大国师你好,大国师再见。” 桑飒飒似乎很难理解:“你们男人不是很喜欢做这些事?” 方解点了点头:“喜欢啊,估计没多少人不喜欢。尤其是和你这样的女子,便是梦境中只怕也难遇到。” 桑飒飒皱着眉,然后站起来看着方解很认真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方解怔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有可能面对被一个绝子强迫发生关系的场面,前世开玩笑的时候朋友间不会少了这样的话题,比如神啊求求你了保佑我出门被美女强暴了吧之类的玩笑话。可玩笑归玩笑,谁也没把玩笑当真过。而今天,方解看到桑飒飒很严肃的说你打不过我的时候,他不由得愣住。 这算什么? 看桑飒飒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看她抿着的嘴角就知道她真不是在开玩笑。也许下一秒方解再说一句不答应,她真会出手先把方解放翻然后再…… 方解晃了晃脑袋,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那是一件很容易很快的事?” 方解索性在石凳上坐下来,无赖的笑了笑:“那我先要给你普及一下知识啊……没错,我确实打不过你,你出手能将我制住,可是制住我有用吗?你知道怎么继续吗?衣服还没月兑完,我的人感知到天地元气的变化就会冲过来。这么短的时间,你以为只需要一个动作然后就咻的一下子搞定?” 他收起笑容很严肃的说道:“不是一个动作,是需要很多动作的。而且需要的是全身都要配合,比如手啊,嘴啊。腰啊。还要啪啪啪啊……” “住口……” 桑飒飒红着脸说道:“不要再说下去了。” 方解坐在石凳上,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这不是你强你就行的事,当然你可以不信。如果你真成功了的话我回去也容易和她们几个好交代些,我就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她们虽然未必信但最起码我不违心,对吧?” “你更像个无赖!” 桑飒飒忽然生气道。 方解再次站起来往树林外面走:“这世道真让人看不透,我好不容易君子一回你说我是无赖,拒绝和你这样的女人同床怎么就成了无赖了,跟谁讲道理去……我知道你是以一种很严肃的态度来找我说这件事,可这确实不是一件能严肃起来的事。你根本就一无所知。所以你应该回去翻看些书籍,比如金瓶……哦。忘了,这边没有。” “回去吧” 方解低下头将石凳扶好,然后顺便将篱笆墙上有些散乱的花枝梳理了一下,他一边很自然的做着这些事一边说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和蒙元大国师的第一次见面,居然谈的是这样让人心里痒痒的大好事,而我偏偏还傻乎乎的拒绝了……” “你为什么要把凳子扶好,把花枝理顺?” 桑飒飒忽然问。 方解想了想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顺手而已。我要回去了,我的人还在等我。” 他往树林外面走去,白狮子浑沌看了桑飒飒一眼,从蔷薇花丛下起来走过去蹭了蹭她的手,然后转头追向方解。看得出来,白狮子脸上带着些歉疚。桑飒飒看着方解离开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方解扶好的石凳理顺的花枝,忽然笑了笑。 她将方解放在石桌上并没有带走的桑乱笔记拿起来,朝着树林外走去。 方解感觉到身后桑飒飒在跟着。他回头好奇道:“还有事?” 桑飒飒摇头:“没有,只是跟着你。” 方解道“作为蒙元大国师,黄教的掌教,你不是应该有许多事要做的吗?你有数不清的弟子要教导,还要帮助阔克台蒙哥和大轮寺交手。” “那些都不重要” 桑飒飒道:“大轮寺和黄金家族都是我的仇人,我帮哪一方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而为桑家延续后代是更重要的事,这也是我为什么入世的缘故。既然找到合适的人,那么黄教,王庭,大轮寺,这些东西就都可以抛开。” “另外……” 桑飒飒看着方解用一种让方解有些抓狂的语气说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我确实什么都不懂,所以我打算跟着你,因为你身边有几个女子,我可以去问她们,如果她们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看。” 理直气壮 …… …… 大营里已经准备妥当,所有的物资都已经集结起来。新招募的兵勇抽调出来一部分,由老兵带着组成了护粮兵,粮草辎重绝不能出一点差池,要知道只要过了狼乳山峡谷进入大隋西北,就有可能面对一大群饿疯了随时不顾性命的扑上来抢粮食的叛军残兵和朝廷人马。 金世雄那几万人可是举步维艰,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月兑下官衣跑去当土匪了。穿着那件官衣他们没办法去抢去偷去劫掠,月兑了那身衣服他们心里好过点,动手从老百姓家里抢东西的时候自己心里的那关也许容易过些。 所以打算回西北,第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己的粮食。要想去黄阳道,就要穿过大半个西北,万一粮草有什么闪失的话,整个计划都会被打破。 方解从自己军帐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坐在草谷堆最高处双手支着下颌发呆的桑飒飒,在军营里她又带上了那个大帽子,遮挡上了金色纱巾恢复了神秘,可这个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年纪。 方解摇头笑了笑,然后大步往议事大帐那边走了过去。 将领们已经在等着他了,经过几天的准备现在已经随时可以开拔。方解撩开帘子走进大帐,所有将领立刻站直了身子整整齐齐的行了军礼。 “大将军!” 方解微微颔首示意,然后走到桌案后面坐下来摆了摆手道:“坐下说话。” 众将在胡凳上坐下来,等着方解的布置。 “这几日我一直在和军师商议,咱们回中原初期最好还是沿用大隋朝廷给的黑旗军番号,有好处。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改旗易帜,不过军师建议,是时候给你们每个人具体差事和职位的时候了。既然你们跟着我。我就不能让你们名不正言不顺。” 方解看了孙开道一眼。孙开道随即走出来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的兵力是六万九千八百人,新兵两万一千,分做两个军,一名飞狼军,由陆封侯率领。一名飞熊军,由诸葛无垠率领。剩下人马,大将军的三千亲兵由麒麟率领,聂小菊为副将。除此之外,分作五军。除去辎重营护粮兵五千人马之外,每军一万人。第一军为飞狮军。由夏侯百川为将,郎成栋为副将。第二军为飞虎军,由陈定南为将,苏蛮子为副将。第三军为飞鹰军,由陈搬山为将,燕狂为副将。第四军为飞豹军,刘旭日为将。李泰为副将。辎重营护粮兵,商国恨为将。” 众将立刻站起来抱拳:“谢大将军!” “嗯” 方解伸手往下压了压:“日后升迁,自然以军功为准。回归中原之后,必然还要招募兵勇,到时候你们或许还有调动。毕竟咱们都是骑兵,野战占优势,攻城拔寨靠的还是步卒。我在来草原之前,已经委托故人往黄阳道先行一步,带着我前些年的继续暗中招兵。等咱们回去之后,或许已经颇具规模。” “另外,各军分开之后要严守军律,沿途所过之处若是有人骚扰百姓,触犯军律,必当严惩。陈孝儒的骁骑营便是监督各军的执法营,你们回去之后告诫士兵,若是因为触犯军律受罚,谁也救不了他们。” “喏!” 众人再次抱拳。 方解停顿了一下问:“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所有人整齐回答:“只等大将军号令!” “那好!” 方解站起来道:“回师中原!” …… …… 京畿道 距离长安城大约七百里的一个偏僻小村中。 夕阳西斜,阳光将从田里劳作回来的百姓们的影子拉出去很长。一个身形瘦小脸色白净的少年扛着锄头走在回家的路上,看他年纪大概十六七岁,只是下颌上依然还很光洁,一根胡子都没有。村民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善意的开几句玩笑,他笑着回应,看起来很开朗,可没人注意到他眼神里总是有一种伤感担忧。 “木兄弟!” 一个村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问:“你这人一点也不像是庄户人家出身,白白净净的像是大户人家的人,前阵子问过你定亲了没有你没回答,我家婆娘可是接了村东老李家的媒礼了,要把老李家的姑娘说给你。” “别别别!” 被称为木兄弟的少年连忙摆手:“此事重大,还是待家兄回来再说吧。” “你们家这两兄弟,就好像不是一个娘生的。哥哥粗粗大大,弟弟这般秀气!” 村民哈哈大笑:“不过既然你父母都不在了,长兄为父,等你大哥回来再说也对。今晚上我家婆娘煮了猪蹄,要不要来喝一杯?” “算了……多谢了。” 少年连忙道谢:“算计着日子,家兄今日就该回来了,我还得回家做好饭菜等着。” “你家兄长也是,一走几个月,田里的事全靠你一个人。” 正说着,对面路上有个身材雄壮的人走了过来,背着一个包裹,风尘仆仆。 “你大哥回来了!” 村民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即离去。 少年连忙迎过去,压低声音问:“指挥使,有什么消息?” 被称为指挥使的男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太好,陛下给你的密旨……怕是用不上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去哪儿讲道理? p:两件事。 第一是打算办一个书评赛,算是第一季,讨论几个主要配角,大轮明王,杨奇,项青牛甚至才出现的桑乱都可以,女主们自然也可以。在书评区发,标题前面加书评赛,每一条我都会仔细看。月底我自己挑出三个帖子,第一名奖励一万****币,第二名五千****币,第三名三千****币。我不是很富裕,奖励有些少大家多海涵,就是促进书评区更热闹些也为了增进交流,贴吧有不少好帖子,为什么不发在书评区来呢? 第二是关于这个月月票榜的,如果这个月最终咱们站稳了前十,我会在所有投过月票的朋友们中抽出三个人,也是一二三等奖。第一名一万****币,第二名五千****币,第三名三千****币。所有投过月票的朋友,名字我会写在纸上随机抽,虽然奖励也不多,但是我的心意! 咳咳下面这句是玩笑话书评赛有土豪要冠名的么哈哈 第五百六十四章去哪儿讲道理? 木三进了院子之后赶紧将院门关上,随手把锄头丢在一边。看起来很雄壮的男人正是罗蔚然,曾经在长安城里呼风唤雨甚至在整个京畿道乃至于整个大隋都算得上一号大人物的前大内侍卫处指挥使。 他和木三在这个偏僻小村已经住了很久,两个人买了一座宅子几亩田,对外说兄长是在外面做驿丞所以经常不在家,而弟弟木三则操持那几亩地,有憨厚的庄户人家帮着,倒是也不至于一点粮食都打不下来。村里没人怀疑他们的身份,虽然大家一直拿木三不生胡须开玩笑,却没人想过他会不会是个太监。 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他们本来打算要去投奔方解。可事与愿违,方解先奔西南再奔西北。木三和罗蔚然商议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打探情况。 反正对外说罗蔚然做的是驿丞,几个月不回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指挥使,到底怎么回事?” 木三快步跟着罗蔚然进了屋子,回身把房门关严。 罗蔚然抓起桌子上的茶壶一口气灌了半壶凉茶,他擦了擦嘴角道:“外面世道已经大乱了,京畿道官府控制着消息,百姓们还不知道。罗耀在西南反了,百万大军已经攻入江南。江南六卫大将军居然避而不战,朝廷连下了十几道旨意,那六卫大将军却根本就不领命。估计着,江南现在说不定有一小半都被罗耀吞了吧。” “西北高开泰和王一渠造反。将陛下的西征大军堵在了河西道回不来。虽然平了李逆,可西北依然乱的一塌糊涂。不仅如此,苏南道总督秦升,淮北道总督叶平都已经宣布不再受朝廷节制,对外宣扬现在戍卫京城的大将军许孝恭和刘恩静是逆贼,已经软禁了太子殿下……也就只剩下京畿道还在歌舞升平了,其他地方。唉!” 罗蔚然叹了口气,坐下来道:“当初陛下给你密旨,说让你等待时机给几位重臣颁发旨意,现在看来,没有这个机会了。陛下千算万算,算不到高开泰和水师居然会反,虽然水师将军段争带着一部分水师杀了出去,可根本和陛下的人马联络不上,陛下想回来控制大局却根本回不来。” “可是……可是……” 木三急的原地打转。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的一跺脚:“唉……我要辜负陛下的重托了!” “拿出来吧” 罗蔚然忽然说道。 “什么?” 木三下意识的问。 “陛下给你的密旨,到了这会那旨意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咱们先看看,也能为以后怎么走提供些帮助。” 罗蔚然伸了伸手。 木三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将缝在贴身衣服里面的布包拆开,取出一份明黄绸白绢布底的圣旨,小心翼翼的展开后递给罗蔚然:“这旨意我一直没看过,也不知道陛下当初安排的是什么。本以为我这个小人物将来会成为一根擎天柱,现在想想,我还真是高估了自己。” 罗蔚然也跟着叹息一声,接过来那份密旨看了看。 这旨意大致的意思是,皇帝准备在西北动手,除掉一批和叛贼有关联的大臣,然后木三持这份旨意,将皇帝遣离京城的几个人叫回京城辅佐太子。在这之前,皇帝会派人回京城除去裴衍等人,旨意上的人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赶回长安。 可是谁想到,皇帝根本回不来! 罗蔚然看完之后不由得苦笑道:“看看这几个名字……老尚书怀秋功,原礼部尚书独孤静,老纳言苏平之子苏重礼……据说怀老前阵子已经病故,死前朝着长安城方向颤巍巍叩了三个头,大叫一声老臣不甘后气绝。独孤静被罢黜之后没多久就死在了老家旧宅里,据说是心怀不平,可分明是被人害死的。苏重礼现在人在江南,苏家大宅都被几百甲士封的死死的,进出都不自由!方解可为太子少师……方解在哪儿都不知道!” 木三一边听一边下意识的抖了抖装圣旨的布包,里面没有别的东西了。布包外面有一行字迹,写的是交怀秋功亲拆几个字。他没有在意,随手把布包放在一边。罗蔚然却皱了皱眉,看着那布包喃喃道:“不对……” 木三问:“什么不对?” 罗蔚然将布包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将布包撕开,却见里面边缘处还有一行小字,若是不撕开的话断然不会看见。 “陛下用了一个拆字,这很不对劲。” 罗蔚然自语了一句,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行很小的自己:“当谨记太子亲政之后罗蔚然方解吴一道此三人不可留,当除之,怀老助太子亲政,朕不胜感念。” 看到这行字,罗蔚然和木三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变了。 “若是……若是我肯定不会去想这个拆字有什么不妥,只是将此密旨交给怀老也就罢了。若是离京的时候我没有与您一同走,也断然不会发现这里的秘密……” 木三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下意识的看了罗蔚然一眼。 “可是……” 木三看着旨意上关于方解的那句话,不由得皱眉:“陛下明明很看重您。看重散金候。也看重小方大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句交待?” 罗蔚然脑海里出现那位皇帝陛下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陛下的心思,其实谁也没有看懂过。他以为一直控制着一切,也以为一直能分辨忠奸,前几年我就在担忧,陛下连我师尊演武院老院长都不信任,他到底还能信任谁?须知若没有老院长,杨家人那是那么容易坐稳长安城……” 木三越想越后怕,心说幸好这东西自己不知情。不然罗蔚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自己。 罗蔚然心思却全然没在这上面,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是了……陛下之所以这样安排。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过错。他是担心,太子年幼,我回去之后掌管宫廷宿卫,而散金候手里攥着皇族私产,方解年纪轻轻就是太子少师,我们三个即便没有反叛的心思,可必然权柄过重。皇帝怕的是太子亲政之后我们三人影响朝局,所以才会让怀秋功暗中帮助太子在亲政之后除掉我们三个。”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陛下啊……你到底信过谁?”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脸色一变,单手捏了个剑诀,身形一闪已经从窗口掠了出去。 …… …… 院子外面的村道上停着几辆马车,车夫坐在一边闲谈似乎是在等人。马车上没有绘着标志,不似世家名门的东西。也没有插旗子,所以又不像是商行镖局的东西。从院子里出来,罗蔚然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马车。脸色有些凝重。 他出来后,第一辆马车里下来一个憨态可掬笑容和善的胖子,小跑着过来给他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指挥使,许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这胖子穿了一件看起来很光鲜的新衣,只是因为太胖衣服勒的有些紧,所以他呼吸都略显急促。 “酒色财?” 罗蔚然看了他一眼,脸色随即缓和:“你怎么来这了?” “来接您。” 酒色财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马车:“侯爷就在车上等您,因为不方便露面所以没有亲自来请,侯爷让我跟您道个歉。如果指挥使方便的话,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上路?” 罗蔚然问:“去哪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您自己问侯爷就是了。不过应该是往南,侯爷这几年将产业一直在往南转移,京城里的铺子其实就剩下壳。这地方料来指挥使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派人帮你收拾下东西?” 罗蔚然疑惑的看了看马车那边,然后回头对跟出来的木三道:“带上东西,咱们要搬家了。” 木三愣住,然后下意识的说道:“这院子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下来的,还有那几亩良田,用不了多久粮食就要打下来,现在走岂不可惜?” 这话说完他自己就后悔了,讪讪的笑了笑回去收拾衣服。酒色财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下人去帮忙,他陪着罗蔚然走回车队指了指第二辆马车:“侯爷就在车上等您。” 罗蔚然点了点头,撩开帘子进去就闻到了一阵酒香菜香。马车里放着一个矮桌,桌子上摆着几盘热菜,竟像是才炒出来的还冒着热气。一盘藕丝银耳炒牛柳,一份红烧狮子头,一支水晶肘子,一盘腊八蒜炒肝尖,中间是一小盆七宝汤。 看到这几样东西,罗蔚然忍不住叹息:“品客居的炒牛柳,德胜楼的狮子头,望客楼的水晶肘子,西山楼的腊八蒜肝尖和七宝汤……有阵子没闻到这味道了,莫非侯爷出行把这几个楼子的主厨都掳来了?虽然都是常见小菜,可一般的酒楼做不好。而且这几个菜绝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里,我还勉强分辨的出来。” 坐在马车里面身穿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为罗蔚然倒上一杯酒,笑了笑道:“为什么不呢,你知道我这个人吃东西有些挑剔,想了想一路上吃不到喜欢吃的东西就有些烦恼,索性把那四家楼子的主厨都请来,带着半路上随时能吃到想吃的菜。” “那四家楼子的老板居然肯放人……” 罗蔚然夹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格外的享受:“舒服……” 吴一道抿了一口酒后微笑道:“自然不肯放人,所以我先把那四个楼子买下来了。” 罗蔚然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道:“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不讲道理。” 吴一道若貌似是自言自语道:“因为你以前伺候着的是天下间最不讲道理的人,所以觉得其他人都很讲道理。” 罗蔚然想了想,点头:“有道理!” “打算去哪儿讲道理?” 他问 “不……是去不讲道理。” 吴一道笑了笑,意味深长。 第五百六十五章 望乡 (月票榜坚守第四天!再来些力量!) 第五百六十五章望乡 车队在离开京畿道的时候,罗蔚然看了看守在官道上的朝廷官军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京畿道的人想要出去还容易些,塞些银子就能放行,想要进来的,除非是朝廷派出去联络的人或是传递军情的信差,不然谁也进不来。整个京畿道外面相通的官道全都被封死,对外说是捉拿混入京畿道的蒙元奸细,实则是为了防止外面已经崩乱的消息在京畿道蔓延。 如今皇帝不在朝中,太子年幼,一旦京畿道跟着乱起来,局面只怕难以控制。 “就这么出来了?” 罗蔚然有些怅然道:“也不知道带着多少财富的散金候离开京畿道,竟然就这么轻易简单。” 吴一道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朝廷通缉的要犯,没有画像海捕我为什么出不来?现在朝廷里没几个人还有闲工夫想着我,第一要忙着调派人马接应皇帝,第二忙着蒙蔽百姓封锁消息,第三忙着做好皇帝驾崩太子立刻继位的准备,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想旁的事。” “太子继位……” 罗蔚然道:“这个皇位,其实不继也罢了。前阵子我出去转了一圈,听说已经有四个总督对外宣布不再接受朝廷节制,不再承认朝廷法令。用的是怀疑太子已经被许孝恭等人绑架的理由,倒还说得过去。” “九个” 吴一道更正了罗蔚然说的数字:“昨天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江南有六个,东南两个,东北一个,这还不算西北三道,西南四道。大隋二十八道江山,不受朝廷政令的已经超过大半……东北诸道倒是还安稳,不过也快了,别忘了东北还有一位王爷一直不怎么甘心,皇帝若是在西北出什么意外。驾崩的消息一旦传出来。东北也不会安生。” “另外,江南六卫大将军推举庞霸为首领,宣布成立护**,已经发檄文,说什么要护国讨逆,辅佐太子,连皇帝直接都省略过去了。只不过他们要讨伐的逆贼不是西南罗耀不是西北高开泰王一渠,而是长安城许孝恭和刘恩静。” 罗蔚然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神里有些伤感“我以前从来都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看到这样强大的帝国分崩离析的这天。我以为大隋会继续昌盛下去。再一个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甚至千年。” “我也没想过。” 吴一道淡然道:“但有些时候该想什么就要想什么,也许你会觉得我怎么改变的这么快,为什么一点都没觉得艰难,那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在做着如何逃避被皇帝杀死的准备。从我把货通天下行真的做到货通天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皇帝早晚要杀我。而正因为我有货通天下行,所以很多事。我都比别人知道的早一些,真正说起来,比你这个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或许知道的还要早些。” 罗蔚然点了点头,对这点他不否认。 他从来没有小看过商人的能力,更何况是吴一道这样的商人。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最后会选择他。” 罗蔚然道:“无论如何,将身家压在他身上看起来都不算很明智。这世间乱了,将有数不清的豪杰并起,树大根深之辈比比皆是。你怎么偏偏就选择了一个根基那么浅薄的家伙?而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一定会走上这条路?” 吴一道笑了笑:“从他在长安城买下那个破落院子改建成工坊开始,我就知道他早晚会走上这条路。也许在建造那个工坊的时候他只是出于一种担忧,但毫无疑问他准备的并不晚,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准备的多一些。” “这和那个裁缝工坊有什么关系?” 罗蔚然问。 “关系太大了啊。” 吴一道从身后取出一个长长的木盒递给罗蔚然,大约一米多长。罗蔚然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眼神里露出一些诧异:“这是什么东西?” 吴一道从袖口里模出一支短铳放在桌子上道:“他在怡亲王府里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动了心。但是后来他就被皇帝派往江南,所以他将一件这个东西送给了我女儿隐玉,让隐玉带回京城。而之前他托我让东楚的商人从大海另一边请来了几个会造这个东西的工匠,招募了许多学徒。长安城里那个工坊表面上只是个做成衣的,其实是在钻研怎么改良这个东西。” “他那么大张旗鼓的让红袖招在出征仪式上穿上漂亮衣服展示,并不是他觉得做成衣能赚很多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这一招玩的很漂亮,连皇帝都没有怀疑。这段日子以来,工坊里一直在赶造长铳,比短铳的威力还要大些,射程也远些,只是产量有限,需要的东西也都是我的货通天下行从东楚商人手里买来的,所以并没有多少,只能装备几百人而已。不过……我已经将工坊搬去了黄阳道,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生产。” 罗蔚然吃了一惊,看着手里的长铳喃喃道:“他那么早就开始准备造反?” “不” 吴一道淡淡道:“我刚才说了,最早准备这个东西的时候,他未必是为了造反,只是一种对未来的担忧,所以才会准备。他也不确定会怎么用上,但他知道必然会用上。那个家伙……可是走到哪儿都时刻为以后做准备的异类啊,他在雍州托人制造了两幅眼镜,一副给了裴衍一副献给了皇帝。” “然后他就把会打造眼镜的工匠派人送到了长安城工坊里,然后开始制造千里眼……而献给皇帝和裴衍的那两副眼镜,也只是他的障眼法罢了。你知道这样一副眼镜在长安城卖多少钱?三百两银子一副还不许讲价!皇帝和裴衍都以为他只是贪财,先献上两副眼镜只是给皇帝和裴衍通气,其实还是为了掩盖他让工坊制造千里眼的目的。” 罗蔚然怔了很久,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真还真是个异类……” “不止如此啊。” 吴一道笑道:“他从一开始就对外宣称出去,他和息大娘商议好了,成衣的生意赚的钱是红袖招和他平分,这样一来银钱账目走的都是红袖招那边,而红袖招又悄悄将银子都转往了京畿道之外,若不是我去找息大娘,连我都瞒过了。” 罗蔚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很认真的说道:“他不是异类。他是个变态!” 吴一道点了点头:“对啊……所以我才会选择他,我喜欢这样能往后看很远的变态。更何况,我还有个女儿……你应该知道,我拿隐玉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看上了那个傻小子,我难道还能去帮助别人最后和那傻小子在战场上不死不休?” 罗蔚然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道:“是啊,说来说去,这才是重点。” …… …… 西北 河西道 又是一天的厮杀,洛水西岸的尸体铺了厚厚的一层,从距离河道一百五十步外开始尸体变得密集起来,等到了河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大地的颜色。血水从尸体下面缓缓流过。最终汇入大河,河水靠边大约有两米宽的水都是红色的。许久都没有恢复本来的色彩。 烈红色的战旗丢在地上,上面布满了羽箭射穿的孔洞。 几只乌鸦从远处的树上飞下来,啄食着死人的眼睛。 距离岸边几百米外,今天最后一次冲锋退下去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往回走。他们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每个人看起来都面无表情,连劫后余生的庆幸都没有。因为他们都知道,死。或许是只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叛军水师封锁了河道,站在大船上的弓箭手可以轻易的覆盖河岸,而他们只能迎着箭雨往前冲,然后不出意外的倒在地上。一开始搭建的浮桥早就已经被水师的大船撞碎,想要过河越来越不现实。仅有一次,有大约千余人的熟悉水性的勇士泅水到了对岸,试图抢夺一些蜈蚣快船回来却被叛军发现,没有支援的情况下,这千余人的队伍坚持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天亮才倒下最后一个人。 他们出发之前皇帝颤巍巍的走到他们面前,亲口许诺不会抛弃他们。可是,他们在东岸孤军奋战的时候,西岸的同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力救援。西岸的士兵们在流泪,东岸的士兵们在流血。 他们之所以没有投降,是因为他们觉得皇帝既然说了不会抛弃他们就绝不会食言,以为那是皇帝,一言九鼎的皇帝。 在朝阳金色的光芒中,他们依然挥舞着刀发出着呐喊。厮杀中不时回头看看,希望同伴已经出现在身后。 可是没有。 泅水过去的队伍战至最后一人也没能带援兵,因为援兵都被叛军水师挡在了西岸。一整夜,西岸的将士们没有放弃救援,死去了太多太多的人却依然没能闯过那么宽那么宽的大河。尸体在东岸铺了一层,在西岸也铺了一层。 当东岸最后一个士兵回望着西岸倒下去的时候,西岸的士兵们全都跪了下来,血和泪一块流淌。 那一天,皇帝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一幕,默然无语。 又是一天的进攻在太阳西斜的时候终于结束,士兵们拖着两条腿回到了营地里。叛军的策略是不主动进攻,但绝不会让他们渡河过去。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厮杀,人们已经在死亡中变得麻木。 一个将领在石头上坐下来,有些艰难的将铁盔摘下来丢在一边。血染湿了长发,顺着发丝不住的滴落。 “将军,包扎一下吧。” 亲兵过来,撕下自己的衣衫,却没有伤药。 “您下次不要再请战了……毕竟您是个女子。” 亲兵嗓音有些发颤,然后帮将军将甲胄解开,里面衣服已经被血泡透,伤口在肩膀上,一支羽箭还插在那里。亲兵用刀子将她的衣服割开,本应该白女敕的肌肤上却只有血污。 “会回去的。” 她低下头,拔出匕首塞进嘴里咬住。当羽箭从肩膀里拔出来的那一刻,牙齿和匕首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心里跟着疼。 “真的还能回去?” 亲兵一边包扎一边说道:“没人相信还能回去吧……将军你听,对岸又有人开始唱歌了。” 她啐掉嘴里带血的吐沫,听着对岸叛军士兵们唱的歌谣。 那是河北诸道百姓们传唱最广的一首歌,名字叫望乡。 “听说昨天又有两个演武院出身的将军战死了。” 亲兵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忽然拿起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刻下一个马字:“若是死了被人收尸的时候,最起码让人知道我是谁。” 血流下来,烫伤了她的心。 第五百六十六章 洛水尸山马丽莲 朱雀望月吴隐玉 (你们知道吗,你们月票榜上的实力已经吓到很多人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洛水尸山马丽莲朱雀望月吴隐玉 自从大隋立国之后,洛水一带就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战事。皇帝亲征的时候,有水师开路再加上李远山刻意引大军西进,所以渡河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上一次血染洛水的战争,还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大隋开国皇帝太祖杨坚率军平定西北的时候。那一战,杨家将在洛水河畔一战全灭郑国西北军十六万,据记载溃败的郑军尸体洒了几十里,而杨家军一鼓作气杀到了晋阳城。 这一次,追随在杨家人身边的士兵们没有了一百多年前的士气如虹。 王一渠是大隋水师大将军,这个人领兵二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带领水师作战。二十多年前他带水师攻入商国一战成名,也奠定了他大隋水军第一人的地位。正因为如此,想要突破他率军布防的洛水河道,难如登天。 皇帝不是没想过分兵渡河,将战线拉开分散王一渠水军的兵力。可皇帝身边的军队兵力还不如王一渠和高开泰的兵力多,实力占优的一方防守,而实力较弱的一方进攻,注定了每一战都格外的惨烈。 夕阳的光辉变成了红色,不再耀眼。 河道上抛了锚停在河中心的大船上,曾经的大隋水师士兵们看着西岸那些士兵们来搬运尸体,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说实话,他们不愿意这样自相残杀。可是造反的大旗已经举了起来,早就没了回头路。 隋军士兵们面无表情的搬运着同袍的尸体,远处另一批人在挖坑。这两个月来,几乎每天都要重复着这样的事。所以士兵们已经变得麻木,对满地的尸体甚至连恐惧都没有了。 亲兵为马丽莲将伤口包扎好后去打水,马丽莲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士兵们机械的走过去,将尸体抬回来丢进大坑里。不远处的几十个巨大的坟包里,埋着数万具尸体。自从被阻挡在河岸这边。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死去。 马丽莲知道战争的主旋律永远都不是生而是死。可她还是觉得有些迷茫。 就在两年前,皇帝御驾亲征的队伍渡过洛水向西的时候,她还在水师士兵们的脸上看到了温暖的笑容,步兵和水师士兵们分别的时候甚至还给了对方结实的拥抱。他们彼此说着祝福的话,挥手道别。 两年后,再次见面。 已经是刀枪相向,不死不休。 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突然到让她不能适应。 伤口很疼,可马丽莲却完全没有在意。落日的光辉洒在她脸上,然后又逐渐退去。她就这么呆呆的坐着。看着一个大坑逐渐被尸体填平然后又覆盖上了泥土成为坟包。当天色黑下来之后,亲兵端着一碗稀粥送过来。马丽莲看了看后缓缓摇头:“我不饿。你喝了吧。” 亲兵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的将那碗粥放在她身边后转身而去。 夜色来临,风中的血腥味依然那么浓烈。 马丽莲将视线转向远处那个巨大的御辇,能依稀看到那些锦衣校依然身子挺的笔直的站在那里。御辇上灯火很明亮,却看不到里面的人。不时有人进出,看起来都是行色匆匆。马丽莲这才想起来,好像已经有近一个月不曾见到皇帝了。上次看到皇帝。还是那一千勇士血染东岸的那天。 难道皇帝的病更重了吗? 马丽莲微微皱眉,却找不到答案。 应该是这样吧……如果不是病重,皇帝不应该将近一个月连御辇都不下。每天都看到御医进去出来好几次,或许是因为叛军的封锁太严密,皇帝心情越来越差所以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她看了看那碗粥,虽然肚子里饿的发疼却没有胃口。 已经一个多月了,每人每天只有两碗数的出来米粒的稀粥。她现在是正五品将军,每天可以喝三碗。 这样下去,只怕再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彻底断粮。等到那时候。封锁着河道的叛军根本不需要来砍杀,只需走过来看着他们饿死。只隔着一条河啊,河东岸的叛军做饭的炊烟每天都能飘过来,让人幻想着整碗的白米饭,幻想着炖到一碰就散的猪肉。 “不要浪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面有人坐了下来,马丽莲抬头看了看连忙起身就要行礼,对面的人摆了摆手语气温和道:“坐下吧,把粥喝了。” 他抽了抽鼻子然后笑道:“对岸今晚上吃的是猪肉炖白菜,真香,闻着可以下饭。” 马丽莲苦笑了一声,端起粥碗喝了一口。 “侯大人,陛下是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身子不适?”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即便在这样困苦的环境下,他依然保持着衣着整齐干净,衣服很平整,脚上的靴子也没有沾上一点污泥。他的头发梳理的很顺直,束在脑后。胡子刮的很干净,一丝不苟。 他叫侯文极。 本来皇帝是留下他协助金世雄平叛,可到了这会,金世雄那边的事已经不重要了。皇帝改变了主意,打算带着他回长安城。因为侯文极的经验没有人可以相比,如果长安城里有叛逆的话,他能一个一个都揪出来。皇帝经常改变主意,比如他真的想过让方解做太子少师,入东宫辅政。可是后来,他又毫不犹豫的让方解去守狼乳山峡谷。比如他想就这样死在西北,不再操心政务,可最终也改变了主意。 “不适?” 侯文极的笑容有些苦涩,摇了摇头道:“或许是吧……” “连您都不知道。” 马丽莲叹息一声,看着碗里的稀粥发呆。 “先把粥喝掉吧,不然一会儿你可能连喝下去的**都没了。” 马丽莲有些诧异的看了侯文极一眼,然后仰起脖子将粥灌进了肚子里。因为太饿,稀粥冲进胃里将已经粘连在一起胃壁冲开,疼的她立刻就皱紧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她歉然的对侯文极笑了笑。 “大人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马丽莲问。 “今夜选几个你的亲信护着你离开吧,我会吩咐人放你们走。你是这大营里唯一一个女人,战争……从来就不应该将女人牵扯进来,女人也从来都不属于战场。出去之后一直往南走,月兑掉身上的战袍。换上百姓的衣服。如果运气好躲过叛军就回长安去,以后不要想着再上战场了。” 马丽莲愣住:“为……为什么?” 侯文极看着她身边的空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多久没看到皇帝了?” “一个月了吧” “多久没看到秉笔太监苏不畏了?” “也有一个月了” 侯文极起身,有些怜悯的看着马丽莲说道:“走吧,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先喝完那碗粥才告诉你的原因,如果知道的话你会觉得恶心,吃不下东西就没力气逃,你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皇帝已经离开很久了,大军过不去河,可大修行者带着皇帝过河并不算什么难事。这里的人只不过是皇帝留下来送死的,每天都去送死。为的就是让对面的叛军以为皇帝还在这里……” 马丽莲的心几乎停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侯文极,多希望从他脸上看到破绽,看出来他是在说谎。 可是,她知道自己找不到破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喃喃道。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侯文极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回去吧,你家里还有娘亲。你父亲已经战死,想想你娘。皇帝已经不是那个值得你卖命的皇帝,朝廷也不再是你值得拼死的朝廷。我也会走,只是还不到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将银票放在马丽莲膝盖上然后转身离去。 马丽莲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那座巨大的御辇。 “我-操-你们祖宗!” 她抱头痛哭,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是谁,是什么。 …… …… 黄阳道 朱雀山 这是一片绵延几百里的山脉,是黄阳道最出名的风景名胜。太平年景。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登山游玩,留下了许多妙语佳句。最有名的典故是几十年前大隋才子朱笑尘在这里邂逅了大隋安阳公主然后坠入爱河的故事,一首情诗私定终身。虽然因为门第相差悬殊,这对才子佳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但后来有不少青年男女都来这里,去看一看一诗定情的望月亭。 不过自从战乱之后,富贵人家全都避祸去了,普通百姓哪里还有心思游玩。而且最近一年来朱雀山上有一伙占山为王的强盗,据说极凶恶,劫掠过往商客富户,所以更是没人再敢靠近。 望月亭在朱雀山半山腰,建于一块凸出的巨石之上。坐在这里,可以一览山下风光。 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妙龄女子坐在石凳上,垂首发呆。山风吹拂着她的长裙,让她多了几分灵动。看起来她有十七八岁年纪,鹅蛋脸圆润可爱,两条弯眉微微皱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心事。 她手里有一支短铳,擦拭的很明亮干净。 “小姐” 石阶上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小丫鬟踩着风一样飘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上都是喜悦。 “老爷来信了。” 她跑过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穿鹅黄色长裙的正是散金候的掌上明珠吴隐玉,她坐直了身子将书信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随即脸上也露出喜色:“爹爹就要到了,最迟也就是一个月之内的事。” “真好!” 小丫鬟珑儿笑着说道:“老爷这一走小姐日日担心,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小姐,老爷信里还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吴隐玉低头掩饰住脸上飞起的一抹红晕,故意压制着心里的激动说道:“还说那个家伙就要来了,真讨厌。” “讨厌?” 珑儿咯咯笑道:“我怎么觉着小姐格外的喜欢那人呢。” “呸呸呸” 吴隐玉白了珑儿一眼道:“谁喜欢那个无赖家伙,只是每日替他看着那破工坊,烦都烦死了,他若来了自己看着就是了,谁愿意管!” 正说着,忽然看见山后面冒起来一股青烟。 “这个安德鲁!” 吴隐玉跺了跺脚:“又闯了什么祸了,上次烧了一排房子,上上次炸伤了自己手臂,这次也不知道又是什么遭了秧。他们那几个蓝眼睛大鼻子的洋人,就知道瞎折腾。”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吧,下去看看。” 与此同时,山后面一片平地上有几间新盖起来的木屋,已经坍塌,不少人正在提水灭火。一个脸都被熏黑了的高个子洋人哈哈的大笑,丝毫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边狂笑一边用蹩脚的汉语喊:“我成功了!终于成功找到配制比例了!天才……你们那个什么方将军真是个天才!没有他的信,我找不到最完美的比例!” p:当初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就想到早晚会有这样一章。尸山血海中,马丽莲就是一朵染血开放的花。西南大山中,吴隐玉,就是隐藏在山中的那块美玉。血海开莲花,深山藏美玉。其实马丽莲在演武院中被吐出了虫子的方解吓到的时候,那一刻她或许就注定了远离。她和方解自始至终并没有什么过深的接触,方解或许也早已经忘了这个女人。不能说因为她远离了方解,所以才会经历那样的苦难。只能说因为认识方解,吴隐玉才会安全踏实以至于有些无聊的生活在朱雀山。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到长安不停车 (求月票!) 第五百七十一章不到长安不停车 方解众人在长江和沂水交汇处岸边凉亭里饮酒论时事,酒不辛辣人却唏嘘。在座者各有所长,显赫一方,心思也不在一个面上,但看的却是一个方向。水师将军段争虽然心里不平不甘,酒后失态痛哭流涕,可已经到了现在还能如何? 吴一道经商货通天下无界无邦,走过看过经历过的事远非其他人可比,所以他比段争要想的开拿得起也放得下。席间众人没有比他更接近人间天上的,普通人整日幻想着皇帝如何生活奉为神明,而他却见过皇帝一餐一饭一饮一啄,视若寻常。 所以才有那句登高方可远望的话,蹲在低洼处的人眼前总是只有一亩三分地。 天下势如此,顺势而行如顺流放船畅行千里,逆势而行,如逆水行舟难以寸进。现在天下群雄并起,顺的就是天下乱势。皇帝想要力挽狂澜,反而成了逆势之人。曾几何时,皇帝一言一行便是大势,谈笑间指点江山,若大隋是船他便是舵手,往哪儿走,他指一指方向便成定局。 或许正因为如此,如今已经举了旗子造反的那些权贵们才会有一丝快感。 也正是在这一天,江南妙峰山上崩塌了一角,大石滚落,据说落下的大石上有几个清晰可见的大字,隋灭雍兴。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如狂风漫卷一样传开,没多久就传遍了半个天下。也正是在这一天,大隋前左前卫大将军罗耀在江南晋位雍王,举起顺天意顺民心的大旗,要清君侧灭奸佞,雄兵百万士气如虹。 还是在这一天,长安城里几个辅政大臣紧急商议了足足两个时辰,争的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摔了几只茶杯骂了几句贼你娘,最终火气消了之后还是达成了一致。不管皇帝是活着还是死了,现在他们都只当皇帝死了。几个重臣进宫面见皇后。在凤鸾宫里又议了一个时辰。大臣们躬着身子退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红了眼睛泪水涟涟。 太极宫殿前鼓骤然而响,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闻鼓声急匆匆赶去了太极殿,数百朝臣忐忑不安的进来,就看见一位穿孝服的大人站在太极殿前面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份明黄色的旨意已经在等着了。 那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皇帝亲征灭贼与大隋西北,涤荡群寇所向披靡,奈何天不予命,陛下病重不治龙御归天。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大隋不可一日无帝,所以皇后娘娘和诸位辅政大臣紧急商议之后。迎太子杨承乾即刻继位,登基大宝。 场间群臣全都愣住。也不知道是谁先嚎哭了一声,紧跟着就是一片的悲怆之声,铺天盖地。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当日在太极殿前有几十个大臣哭昏了过去,几百个哭的没了力气站都站不起来,还是御前侍卫们一个挨着一个搀扶起来的。不管是揉的还是哭的,总之眼睛鼻子全都红了。 才过十岁的太子杨承乾就成了大隋第新的的至尊。穿上龙袍坐上龙椅的孩子脸上还带着茫然和恐惧。 宫女们忙活着为所有大臣们在朝服外面缝上白布,一时间太极宫里白幡起,如夏天落了一层鹅毛大雪。 丧鼓在皇城里擂响,惊呆了百里长安城。 百姓们听说皇帝驾崩在西北的消息之后,全都愣了,谁也不敢相信怎么正直春秋鼎盛之年的皇帝就这样死了?他们还依稀记得皇帝亲征出城时候的意气风发好像就在昨天似的,并没有走远。当初皇帝登基的时候在太极宫城门楼上对百姓们挥手示意的场面,也没有走远。 年少者傻在原地不知所措,年老者痛哭失声拜伏于地。 新皇年幼。皇帝亲征前任命的几位辅政大臣自然要多操持些,登基大典先行,然后商议派谁领兵迎接皇帝灵柩回来。当然,后者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当初皇帝留下三人为朝臣之首,一为黄门侍郎裴衍,一为兵部尚书宗良虎,一为大学士牛慧伦。大将军许孝恭和刘恩静率军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抓了裴衍抄了裴家。所以在皇后娘娘出面下,辅政大臣从三位增为四位,两文两武。 大学士牛慧伦被太后命为仆射,兵部尚书宗良虎升为纳言。另外两位辅政大臣,本来朝臣们是断然不会同意由武将担任的,但时势所迫也由不得他们做主。长安城里戍卫大将军杨顺会是皇后娘娘亲自指定的,整个京城都是人家带兵拱卫,况且还是皇族,理所当然。大将军许孝恭万里回京铲除奸佞功不可没,所以也位列其中。 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到那位平日里一直以温良淑德而被人尊敬的皇后娘娘,原来竟是如此的果决。皇帝继位后这些年,皇后娘娘从来不过问前朝政务,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除了一些不得不出席的大典之外,很少抛头露面。 然而面对这样棘手的局面,她竟是处置的极为得当。该用的用,该杀的杀,没有一丝犹豫不决。 江南地,雍王晋位锣鼓喧天,彩旗招展鞭炮齐鸣,将士们披红挂彩。长安城,皇帝归天哀声一片,白旗漫卷素击鼓鸣鞭,朝臣们素衣白衫。 长江头 方姓青年也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因为话题所致若有所思,先是看了看东又看了看北,然后低下头抿了口酒,嘴角挑了挑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 方解等人登上大船逆流而上,在长江与沂水的交汇处大军登船,然后一路上西进入黄牛河,在水路上要走最少七天。然后在黄阳道孤川郡转道南下,再走大概十天左右才能到朱雀山。在这之前吴一道分派人手先一步将筹集来的粮草送往山寨,负责押运的是罗蔚然。 既然吴一道选择了方解,无异于给方解开了一扇巨大的方便之门。货通天下行那么庞大的根基,虽然因为内战各分行之间的联络断了不少,生意上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可吴一道一点也不觉得心疼,这是必然的事,根本无力改变。 况且,货通天下行是皇帝的。 现在是他自己的。以前货通天下行再庞大他也只是代管,现在货通天下行再破碎也是他主事。 站在船头。看千帆齐进。心里也跟着开朗起来。大河滔滔奔流不息,就好像历史永远朝前发展一样不可逆转。方解迎着风笔直的站着,忽然有一种想放声大喊的冲动。说实话在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方解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玩这么大的游戏。 是的,这是一场游戏。 只是这世间没有多少人有资格去玩。 前世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幻想的极致也只不过是买彩票中个大奖,而这一世,从逃亡到步入仕途再到现在正式入局,方解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适应。直到现在其实方解有时候回想起来,还会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如梦似幻。 就好像,老天把他丢到这里就是为了等今天一样。 说实话 他很高兴 最初的紧张激动和忐忑不安都散去之后。就是高兴。若换做任何一个穿越而来的人,只怕心里都会高兴。美人在侧江山在望,若不意气风发怎对得起眼前这一切? “在想什么?” 吴一道走到他身边站住后微笑着问。 “想明天干嘛。” 方解回答。 吴一道点了点头:“想明天就是对了,千万不要总是去想昨天甚至也不要过多的去想今天,昨天想的太多,是已经开始衰老的证明。今天想的太多,就会患得患失。只有多想想明天。才会越走越顺。” “侯爷” 方解看了吴一道一眼很认真的说道:“我想笑。” “哈哈哈哈!” 吴一道先笑了出来,很畅然:“年轻得意时不笑故作深沉干什么?憋的难受,笑吧,为什么不笑?” 方解也跟着大笑起来。 两个人并肩站在船头,乘风破浪。 …… …… 河东道在往东南就是陕北道,过了陕北道之后就进入人们狭义里认知的中原地界,过陕北道一千六百里横向就进入了江北道,然后再横穿六百里斜着向北就进入京畿道。 河东道还多山,进入陕北道就是一片高原。但这里不缺雨水,所以百姓颇富足。陕北多巨富,这里的风土人情和中原略有不同,因为经商者太多,所以士农工商这样的等级概念相对模糊些。 所以经常会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看到私人建造的规模很大的庄园,其实称呼为堡寨似乎更合适些。一般依照地势修建在高坡上,院墙修建的好像城墙一样高大坚固,有不少私兵护院。 这样的堡寨,即便数千人马围攻也未见得轻易攻破。 官道上,二百余骑鲜衣怒马的骑士护着一辆马车顺着官道疾驰,马车上没有任何标示,可看那些骑士就知道,一般的大户人家绝对请不起这样精锐的保镖。这些骑士虽然没有穿甲,可只要是修行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个个修为不俗。 赶车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肤色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就好像敷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他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上身子随着马车而上下起伏,竟是如此的和谐,就好像本身就是马车的一部分似的,所以再颠簸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他不时回头和马车里的人说句话,但车里的人却很少回应。 “陛下……” 赶车的老者一边挥动马鞭一边说道:“陛下若是觉得憋闷,就把窗子打开,这陕北道的景色倒是不俗,一连赶路这么多天,您身子若是不适就告诉奴婢,奴婢就停车扶着您下来走动走动。” “不必” 马车里传出一声短促低沉的回答:“不到长安城……咳咳……不用停!” 马车里的人说话的时候夹杂着咳嗽的声音,很剧烈。 赶车的老者眉头皱了皱,眼神里都是浓浓的担忧。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天选者 (今天周五了,就别让手里的月票也过周末了好么?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投月票啦!) 第五百七十二章天选者 如果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布置,朱雀山这片好地势未见得就能落在方解手里。绵延数百里的朱雀山将黄阳道一分为二,西边一大片地方被半圆形的朱雀山挡住,西边则是南北走向的狼乳山脉,近乎圈了起来。虽然那是千里沃野,可以为太过闭塞所以原住民基本上都已经搬迁出来,那也是大隋唯一没有修官道的地方。 太平年间这地方显得有些偏僻,山美游客多却没人愿意久居,到了世道大乱,反而成了一块最适合屯兵的地方。前面有朱雀山挡着,这就是一道天然壁垒,山后的荒地虽然虽然已经多年没有人耕种,可只要开出来就是良田。 在方解南下之前,吴一道就已经安排人在黄阳道招兵了,大约有七八千人正在修建山寨,干的热火朝天。 黄牛河的分支就经过朱雀山脚下,虽然河道变窄,但大船勉强可以通行,而方解到了这里之后的第一个大手笔,就是将一个方圆几十里的湖与黄牛河分支相连的河道拓宽,接下来的两个月数万人都在忙活这件事。长六七里的河道拓宽之后大船就能进入湖中停留,黄牛河的分支大船可行却无法掉头,将这小湖打通之后,湖就变成了一个水寨,大船调度就方便的多了。 拓宽河道的工程之后,便是在湖的另一侧再开出来一条水道,这样水流就形成了一个循环,就好像现代公路的环岛,船队从远端入口进入湖中,出口则走另一条水道,这样就能避免河道拥塞的危险。 水路若通,对于黑旗军来说就好像方便之门一直开着。以货通天下行的能力,需要的屋物资就能从水路源源不断的送来。 工匠新兵在朱雀山上建造山寨,黑旗军士兵们则在开河。 最开始的三个月。方解并没有任何进兵的打算。而到了这会儿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招募新兵的事也可以放在明面上来做了。黄阳道的百姓痛恨罗耀的左前卫,所以来投靠的并不少,方解招兵的原则还是择优留下,少年和老者一律发放五斤粮食五十个铜钱然后让他们回家去。当然,这样一来就有不少人为了那钱粮来报名,方解却不让人点破,只要不是重复领取的一律发放。 对于这样的做法,吴一道等人私下里赞不绝口。 现在根基未稳,抓民心确实是大事。正如方解在议事时候的时候所说,不要让百姓们以为黑旗军朱雀山大营里住着的是一伙山贼强盗。而是一支爱民护民的军队。只有让地方上的百姓认可,才真的算稳定了根基。 这段日子方解一直河道上盯着。士兵们干劲很足所以进度很快,前期的分流等准备事宜妥当之后,拓宽河道的速度就相对快了不少。 站在高堤上,方解用千里眼看着下面热火朝天干活的士兵们笑了笑道:“河道拓宽之后,就可以在湖中修建水寨,段将军,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我就交给你来办了。” 段争笑了笑道:“大将军,以我来看,这里也不是长久之地吧……而且咱们的船队战船只有二百余条,大部分是商船,所以在湖中多修建栈桥装卸货物即刻,至于水寨倒是不必建的太庞大坚固。” 方解点了点头:“没错,这里只是暂居之地。不过此处进可攻退可守,不能弃之。水寨如何建你说了算,需要人手钱粮你只需找侯爷去讨要就是了。” 吴一道在一侧道:“只进不出的买卖。我可快做够了。” 方解哈哈大笑,忽然看到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垂着头沿着河道行走,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方解指了指那人吩咐亲兵道:“去把安德鲁请来,这家伙怎么走出来这么远了。” 这个安德鲁是来自大海东面一个叫做罗斯公国的地方,是东楚商人受吴一道委托请来的火器工匠。此人在罗斯公国是个罪犯,因为被人陷害家业被夺,他一怒之下打死了人被抓进了监牢里,东楚商人用一百两银子加一只大隋瓷器把他买了下来,然后又让他招募了几个制作火器的工匠,都是生活困苦的底层百姓,一并送到了大隋。 他有着洋人典型的金色卷发和蓝色眸子,很强壮,可根本就不会打架,曾经有过在酒馆被人打断了鼻梁骨的经历,而且对手还是个六十岁的老头。 亲兵连忙过去将安德鲁请了过来,安德鲁听说是方将军找他往这边小跑着过来。他到了大隋之后对这个国家的文化十分着迷,以他的理解,方解就是罗斯公国中相当于公爵大人的大人物。 “尊敬的大人,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安德鲁用罗斯人的理解弯腰行礼,汉语勉强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你怎么一路走出来这么远?” 方解指了指山寨的方向。 安德鲁有些忧伤的回答道:“我想念我的家人了,尊敬的大人,如果您有办法的话,能不能把我的家人也带来这里?我是个罪犯,只要回到罗斯公国就会被重新抓住枪决,可我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需要我照顾,我不在他们身边,她们的日子一定过的很苦。老恩格那个**早就对我妹妹不怀好意,我很担心他们。” “噢?” 方解回头看了吴一道一眼道:“侯爷,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东楚的商人把安德鲁的家人接来,还有其他几位工匠的家人也都接来,这样他们才能安安心心的做事。” 吴一道嗯了一声:“已经派人去做了,不过想从罗斯国带出来几十个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方解点了点头:“再难也得办好……安德鲁” 方解对安德鲁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家人都接来。另外,我有件事问你。” 方解想了想说道:“现在咱们制造长铳的东西,都是花大价钱从东楚商人手里买来的,比如枪管,这些东西大隋现在还造不出来。你觉得有没有办法,能从罗斯公国把需要的机器设备都运出来?” “我尊敬的大人!” 安德鲁惊呼了一声:“这太难了……那是军事管制的东西,想运出来太难了。若不是那些管理库房的家伙贪财,这些零件也没办法买来。” “总会有办法的。”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只要你能想办法把机器从罗斯公国运过来,我就再满足你一个要求。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安德鲁回头看了一眼河道上那数万士兵干活的场面。对方解的话深信不疑:“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好吧!我尽力想想办法,不过……您真的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方解点了点头:“除非你想当皇帝。” 安德鲁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想……只想……让隐玉小姐成为我的妻子,她简直就是个天使,我已经深深的为她着迷。如果能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换取!” 众人都愣了一下,跟在后面的酒色财噗的一声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吴一道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然后看向方解。 方解显然也怔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揽着安德鲁的肩膀很认真的问:“安德鲁啊。在你的家乡,如果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一个女孩。那么怎么来解决?” 安德鲁回答:“决斗!” 方解嗯了一声,停下脚步看着安德鲁更加认真的说道:“山寨里的医官和你关系怎么样?“ “很好的,那是个好人!我们经常一起喝酒,总是他请我喝你们大隋的烧刀子,那个酒太辣了,我还是喜欢我们罗斯公国的啤酒,味道很棒。有机会我请您喝一杯。配上香肠,是人间美味。我还对医官说过,将来送他一桶啤酒!” 安德鲁道。 方解特别严肃的说道:“他可能会要照顾你一段时间了……” …… …… 方解自然不会真的打安德鲁一顿,当然如果安德鲁挑战的话他也不介意这样干。吴一道当初说要将吴隐玉许配给方解可不是开玩笑,若不是方解半开玩笑的将安德鲁拉到一边,散金候真有可能将这个傻大个扔到河底的淤泥里。 “这个真的很难!” 工坊实验室中,安德鲁对方解的异想天开简直无法理解:“我现在已经将长铳的装填尽量简化了,这样击发装弹的速度比以前提升了最少三分之一。我尊敬的大人,您所说的连发虽然是个天才的构想。可我真的做不到,以现有的能力,我想不只是我,谁也无法做到。” 方解点了点头,知道连发枪械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确实有些太超前了,罗斯公国的火枪论杀伤力来说,还不如连弩。即便装备军队,如果敌人拥有数万人的箭阵,火枪毫无优势可言。射程上比硬弓并不长,铅弹的威力也小。这东西现在来看,只能算是中距离作战的利器,还要大量装备才行。 而方解之所以让安德鲁不停的钻研,是因为他坚信时代在进步,科技也在进步,现在的火器虽然还很弱小,可后世在冷兵器与热兵器的交战中,损失有多惨重方解可不会忘记。前世的祖国,在这方面吃过多大的亏他也不会忘记。 “这个先放放。” 方解问:“火炮呢,有没有可能在大隋造出来?” 安德鲁再次摇了摇头:“不可能,只有我们几个人和那些学徒,没有工厂根本不可能铸造出火炮。” 方解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早就知道答案可还是有些失望。大隋的现在没有成熟的铸造工艺,想要制造火炮只能是想想。 “如果……” 方解比划了一下说道:“如果能把火炮安装在战船上,那咱们的舰队就可以轻松的活的河流的控制权。” 安德鲁看妖怪一样看着方解:“我真的不敢相信,您没有离开过这个国家。您的思想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他们看到这些东西都是惊奇和怀疑,而您却好像知道许多许多事,一点都不奇怪。” 方解笑了笑道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语气清冷的说道:“因为他是天选者,天选者自一出生就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那是与生俱来的学识,非后天所获知。” 方解心里猛的一震,回头看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蒙元大国师桑飒飒出现在门口。 第五百七十三章 匪夷所思的念头 (小螺号滴滴滴吹,月票往这边飞) 第五百七十三章匪夷所思的念头 方解猛的一回头,立刻过去拉了桑飒飒的手臂离开了工坊,桑飒飒也不挣扎,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任由他拽着往前走。走出去很远方解才醒悟,将手松开之后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不觉得自己稍微过分了些?” 桑飒飒将两只手揣进长袍的口兜里,一言不发。 她的长袍看起来款式很特别,上面领口竖起来能挡住半边脸后面还有帽子,垂着头走路的话只露出那一双眼,而她还蒙着金色纱巾所以更加看不到面目。藏青色的长袍下摆很宽大,一直垂到脚踝。 她依然赤着脚,似乎这是不会改变的习惯。 方解见她不说话,微微恼火:“按照道理你是蒙元的大国师,我许你跟到这里你自己就应该有做客人的觉悟,这样到处胡乱走动不觉得是件很失礼的事?如果我去你家里做客,不经过你的允许就到处乱走你会不会开心?” 桑飒飒看了方解一眼:“你不许,我还是会跟来。” 方解被噎住,看着桑飒飒道:“你到底跟着我来干嘛?” “为桑家延续香火。” 她认真回答。 脸上波澜不惊。 方解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没别的了?” 桑飒飒点头:“没别的了。” 方解无语,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异类怪胎偏偏还是个绝世美女的人交流。她觉得她在做应该做的事,所以就理直气壮。而且似乎她已经不怎么觉得这是件应该特别害羞的事,虽然第一次说的时候很害羞,但这次说的时候比第一次跟方解提及要平静的多。 “你情我愿,你懂不懂?” 方解问。 “懂” 桑飒飒回答:“所以我没有逼你,只是跟着你。” 方解再次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看了看四周没有人随即问道:“天选者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说我是天选者?” 桑飒飒在石径小路一侧的石头上坐下来,伸手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她看方解的时候,眼波流转之间才隐隐能看出真实年纪。谁又曾想到。蒙元的大国师。连大轮明王都称赞不已的人居然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这是佛宗的说法,出自大轮明王。” 桑飒飒语气平淡的说道:“大轮明王在雪山之巅明镜台讲经的时候说过,出生时平平无奇,少年时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但偶然一个契机下,或是重伤或是重病,大难而不死,恢复之后忽然懂了许多以前未曾接触之事,不曾读过书学过写字的人能出口成章落笔生花。或是不曾接触过佛宗典籍,突然之间能背诵诸多经文典故。不管问什么问题,都能释疑解惑。” “大轮明王说。这样的人称之为天授者。天授者多是平凡无奇之人,便是与同龄人相比资质也算下下之人。可经过一场灾祸后,忽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会了很多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而且博学精通。” 说完这句桑飒飒看着方解停顿了一下:“我便是天授者。” 她看着方解眼神里的诧异继续说道:“大轮明王说,一般婴儿,出生之后?*???欢?们笏鞑赣?d宰永锟瞻滓黄??裁炊济挥小h蘸笏?В?坏阋坏慊?苡谀灾校?缓笥ざ?由倌甑角嗄暝俚街心昀夏辏?????卤闶撬?闹?馈r蛭??В???牛??运??馈!包br /> “而有一种人,婴儿呱呱坠地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甚至许多博学大才所不知的事,他亦知道。别的孩子还只会啼哭求哺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已经有别人一世甚至几世都都不知道的事,生而带来,无需求教,这便是他的知道,被大轮明王称之为天选者。” 桑飒飒指了指方解:“你就是。” 方解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很仔细的看着桑飒飒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看出来什么。可她依然平静无波,就好像一口老井中无风无雨状态下的水,你无论怎么去看,只能看到反射出来的你自己,却看不透水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解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心里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惊慌。藏在最深处的秘密,好像被桑飒飒平平淡淡的眼神全都看破了。这个神秘的女人总是让方解赶到震撼,而她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难道不是?” 桑飒飒反问。 方解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一时间有些失神。 “天选者与天授者,是大轮明王最先说出来的定义。” 桑飒飒道:“他那样轮回不灭的人,总是比一般人多一分见解。” 方解皱眉:“你怎么知道大轮明王轮回不灭?” 桑飒飒自然而然道:“因为我是天授者。” “等等!” 方解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立刻翻腾起无尽的波澜,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桑飒飒一直等着他说话,可方解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桑飒飒忽然笑了笑,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弯成了迷人的月牙儿。 “或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说。 方解摆了摆手:“不说也罢。” 桑飒飒点了点头:“好,不说也罢。”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确定我是天选者?” 桑飒飒回答:“你自己知道答案,刚才你恍惚一下,难道不正是想到了答案?既然已经想到,何必再来问我?” 方解默然,心里的波浪越来越壮阔激烈。 …… …… 山道上,一男一女对面而坐却都都已经安静许久。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眼睛都不曾离开过对方的眼睛。山风吹过,拂乱了她额前发丝,拂乱了他心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桑飒飒微笑道:“我大致能感受到你心中的乱意,天选者来历太过神秘,就连大轮明王也无法解释,他只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却不知道因何而存在。或许连天选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离奇。我曾经想过很久。因为我是天授者。所以我知道想通这一切有多难,我知道许多许多事,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而你,因为生而带来的东西或许完全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所学,所以也会如我当初那样茫然恐惧。我用了一年才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开始适应不一样的自己。” 方解笑了笑,有些发苦。 桑飒飒侧头看着山中景色,又或许山景根本不在她眼中。 “你都知道什么?” 方解问。 “很多” 桑飒飒回答:“但我知道,我的知道和你的知道完全不同。我因为获得了知道,所以突然变得比以往强大起来。也正因为获得了知道。所以我和自然越发的亲近。而你,最初孱弱。逐步变强,所以肯定与我不同。” “如果你真的知道许多事……” 方解问桑飒飒:“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大轮明王的轮回不灭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飒飒似乎对方解的问题有些诧异,美眸流转看了方解一眼:“我以为你会问关于你自己的事,又或是关于我的事,又或是关于你我的事,没想到你问的竟然是关于大轮明王的事。” “请告知!” 方解抱了抱拳郑重道。 桑飒飒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该怎么说。 “大轮明王所谓的轮回不灭,是选中最优秀体质的幼童或是少年,定为佛子,然后以纥人的一些秘法控制,据我推测,应该是以虫蛊再加大轮明王的一滴血液,种入佛子体内,佛子便与大轮明王之间有了莫名联系,大轮明王能感知到。哪个佛子和他的最为亲近,然后便会选择这个佛子为继承者。” “佛宗对外宣传此术为传承,是指大轮明王终老之前将毕生修为传入佛子体内,历时七天。七天之后,老一代明王殒命,新一代明王自密室走出。可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我猜,应该是大轮明王以密法,夺了佛子的躯壳,其实自始至终,大轮明王都没有死去过,只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躲避轮回。” 方解点了点头,桑飒飒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相差无几。 “那为什么大轮明王会修为大损?” 桑飒飒看了方解一眼,似乎很好奇为什么方解问的问题都是关于大轮明王的。 “我不知道。” 桑飒飒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大轮明王在多年之前,忽然又生出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来。我在王庭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苦思此事,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可能。可每次思虑至此,我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什么?” 方解立刻问道。 桑飒飒沉默了片刻后问方解:“如果你是大轮明王,最初机关算尽从我先祖桑乱手里获得了一切,自此之后西方天下你便是名符其实的至尊,就连蒙元皇族都要任你摆布,只是你手里捏着的一个玩具而已。在最初一个百年,或许你会觉得很有成就感,然后便是深深的危机感……” “是!” 方解点了点头:“他获取了太多太多,已经站在了那么高的地方,所以他肯定比别人都怕死,怕失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所以他才会绞尽脑汁去想,如何才能不死!” 桑飒飒嗯了一声:“然后终于被你找到了长生之法,你会欣喜若狂。第二个百年,第三个百年,每一次夺取年轻躯壳,或许都会让你感觉到满足兴奋。因为你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享受去创造去继续霸占,可是……十个百年之后呢?你看着太多的人死去,没有一个人可以陪着你一起长生,要经历比寻常人多千倍的离别,你会如何?” “会……”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无聊!” “是啊……” 桑飒飒点了点头道:“若换做是我,也会觉得无聊吧。也许还有悲伤,愤怒,和不知所措。他肯定有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可这些人这些事都渐渐的离他远去。比如他喜欢一个女子,从少女时他便喜欢,可是他却看着这女子从少女到老妇再到死去,而他却依然活着。再比如他喜欢下棋,与他对弈的人最多也就几十年光景,虽然棋常在,可一种爱好谁能喜欢千年?” “如果一千年都在下棋,再看到棋子我就会吐。” 方解道。 桑飒飒嗯了一声:“所以,大轮明王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人,或者可以称之为近神。但他也是最无聊的人,有可悲的一面。” “于是……” 桑飒飒看着方解:“他便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这是桑飒飒第二次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方解心里已经渐渐明亮起来,他知道,也许只有这四个字才能求形容那般离奇的念头。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为什么你要来? (这一章写了半天所以稍微晚了些,求月票。) 第五百七十四章为什么你要来? 桑飒飒托着下颌怅然道:“大轮明王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人,或者可以称之为近神,但毫无疑问他也是这世间最无聊的人,看了一千个四季交替,数十万个日夜交替,最开始时候的骄傲得意只怕早就已经散去,枯坐于房中每日苦思的不再是如何续命如何增进修为,而是如何度过又一个无聊的日子。” “然后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他或许又是发呆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现。然后……” 桑飒飒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斟酌了一下语句后慢慢的说道:“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这个世界上既然没有一个对手能陪他玩,那么他就只能和自己玩。没有一个人陪他长生,他就自己制造出一个对手来陪他长生!” 这句话一出口,方解的瞳孔猛的收缩。 桑飒飒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脑子里终于清明起来:“或许,正是你猜测的这样吧。” 他在一瞬间,就想到了罗耀。 桑飒飒抬起头看着天空有些失神:“他那样的人,也只有如此才能找到些乐趣吧。用没有人可以比拟的修为,再造一个自己。却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让他修为大损。他最初能想出轮回不灭的法子,是受了纥人秘法的启发。也正是靠着纥人的法子,大轮寺才能培养出三千金身僧兵。若是罗耀从这法子延伸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自己做出来一个对手。” 方解摇了摇头:“又或许,他是把自己一分为二!” 这次轮到桑飒飒脸色一变:“你说的……有道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便能解释他为什么修为大损了。他将自己一分为二,自己和自己做对手。却因为一些事没能控制好,所以大轮明王修为大损。接下来的日子他一边隐藏自己修为大跌的事,一边想办法将自己分离出去的另一半杀死。而这个另一半既然已经诞生,自然不想死。” 方解接着她的话说道:“于是这个另一半逃走了,因为才刚刚被制造出来的这个另一半实力还很弱。需要慢慢的变得成熟起来。而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去这个世界上对佛宗抵触的地方,那就是中原。” 桑飒飒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她和方解两个人知道的事互相印证逐渐让真相浮出水面:“这个另一半就好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虽然拥有大轮明王的很多东西,但刚刚诞生的时候一定很浑沌无知,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藏着巨大的能力和秘密,只是出于对死亡威胁的敏感,远远的离开的大雪山大轮寺,一直逃到了大隋。” “又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刚刚分裂得来的能力不是马上就能使用的。他需要时间一点点来适应这些能力,掌握这些能力。而在这之前。他必须逃走保证自己活下来。如果他刚刚诞生就拥有绝对实力的话,说不定他会趁着大轮明王虚弱干掉明王而自己坐上那个宝座。因为他就是大轮明王,他知道自己有多可怕。” 方解点了点头道:“这个另一半逃走之后,大轮明王肯定会想办法除掉他。可他又不能让自己修为大损的事暴露出来,所以只能找借口让人去杀掉另一半。因为他修为跌落的事一旦宣扬出去,那么不用外人来挑战,佛宗内部知道他可以轮回不灭的那几个人立刻就会挑战他。谁不想成为第二个大轮明王?” 桑飒飒紧接着说道:“另一半逃走之后,大轮明王开始寻找所谓的先天金刚不坏之身的人,借口是寻找新的佛子,其实是要找到逃掉的自己。他和那个另一半之间肯定有感应,知道对方在哪儿。而他的另一半也知道要想躲过佛宗的追杀,就只能加入大隋的军队。毕竟佛宗对于隋人还有顾忌,不敢轻易闯进大隋的军营里。” 方解道:“但他也知道自己和大轮明王之间有着联系,除非斩断这联系,不然无论他躲到哪儿都会被找出来。” “于是……他自毁气海!” 方解的眼神猛的一亮。 桑飒飒嗯了一声:“当时恰好是佛宗的一位天尊找到了他。他借这个机会宣称是与人交手被人摧毁了气海,实则是他自己毁掉的。气海一毁,他和大轮明王之间的关联也就断了。至于那个佛宗的天尊为什么不杀他,或许是因为这个另一半和佛宗天尊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方解道:“这个天尊便是释源,他从另一半嘴里知道了明王修为大损的事,肯定动了心思,于是想杀另一半。但另一半则告诉他……” 方解想了想推测道:“如果这个另一半死了,那么修为就会回到大轮明王身上!” 桑飒飒点头:“十之**便是这样了,释源天尊想取代大轮明王,所以就不能杀了那个另一把,见另一半将气海自毁也就离去了。或许,释源还从这个另一半那里得到了其他秘密。” 方解道:“释源回去之后,告诉大轮明王这个人已经死了。大轮明王和他另一半之间的关联断开,大轮明王肯定有察觉,可他的修为没有恢复,对释源他一定会有所怀疑。但他第一要做的事便是恢复自身实力,所以也就忍了下来。” “没有想到的是……” 桑飒飒道:“没有想到的是……你们隋人中出了一个惊采绝艳的修行者,以最普通的体质步入修行大门,却日进千里,让人心生畏惧。在我看来……他或许就是你们中原的天授者。” 方解再次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便有了大雪山那一战。” …… …… 方解道:“忠亲王杨奇在十几年前西行,一直到了大雪山脚下,这是大轮明王成为至尊之后千年来第一个敢于挑战他的人,或许当时大轮明王会觉得有些惊奇有些兴奋还会有些害怕,因为杨奇来的不是时候!” “嗯” 桑飒飒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个时候应该不只是释源天尊,应该还有人也察觉到了大轮明王的出现了问题。” 方解道:“大自在” 桑飒飒点了点头:“或许是释源告诉了大自在,或许是大自在自己察觉,所以在杨奇到了大雪山之后,他选择了退避。几位天尊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接连输给了杨奇。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大轮明王再不出手就说不过去了。大自在就是故意在试探大轮明王的伤势,如果大轮明王不出手,就说明他真的修为大损了。如果出手,大自在也能观察出一些端倪。” 方解道:“杨奇和大轮明王交手,虽然最终不敌,但还是击伤了修为损失大半的明王,这一战之后,佛宗之人对大轮明王的态度肯定起了变化。也真因为如此,佛宗之间的派系之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智慧天尊不得不出走。死在了长安城。灵宝天尊或许是忠于大轮明王的,但他不是大自在的对手。” 桑飒飒道:“而因为伤重。大轮明王被大自在算计,囚禁于某处,压制了实力,大自在就掌握了佛宗,可同样知道秘密的释源天尊自然也怕大自在出手杀了自己,于是出逃。” 方解道:“却被已经逐渐掌握了大轮明王能力的另一半杀死。” 两个人同时沉默,因为到了这里。基本上事情已经明朗起来。方解发现自己之前的太多疑惑,都在今天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大轮明王会修为大损,为什么罗耀如此神通广大,为什么智慧天尊要逃离大雪山,为什么释源要跑去雍州试图夺走罗耀的基业。 “而你……” 桑飒飒看了方解一眼,终于将话题延伸到了方解身上。 “而你,则是那个另一半为自己找到的佛子。”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是天选者,大轮明王的另一半一定知道你的存在,大轮明王也知道。所以你就成了他们两个不得不争夺控制的人。另一半先找到了你,然后控制了你……但大轮明王纵然被困,还是能感知到你的存在。” “那个另一半当初为了躲避大轮明王,自己毁了气海,虽然后来大轮明王的能力逐渐在他身上复苏,他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可终究这具躯体不是完美的。他需要一个替代品,在他将来实力达到可以轮回不灭的时候,替换肉身。” 方解骤然一惊:“他不是不想立刻就替换,而是因为他的实力还达不到轮回不灭?” 桑飒飒低声道:“十之七八便是如此,虽然他是另一半,拥有大轮明王很多的修为神通,可他毕竟不是本体,很多事还不能达到大轮明王的地步。大轮明王可以在修为大损的情况下进行轮回,可他不能。又或者……是这个另一半也对这个游戏越来越感兴趣,乐在其中?” 方解想了想问:“他在等大轮明王死?” 桑飒飒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吧,或许真的会有这样的情况……不管是明王死还是另一半死,其修为都会转移到活着的那个人身上。但是现在的大轮明王没有能力去杀另一半了,而另一半也不愿意回到大雪山,因为他知道大雪山上还有不少老怪物也在等着机会出手。而且他只需要静静的等着,因为有许多人同样想杀大轮明王。” 方解垂着头看着地面,脸色变幻不停。 “所以,我和佛宗其实没有任何瓜葛,只是因为我是天选者的体质?” 桑飒飒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天选者的出现。原本这个世界上没有修行者,我先祖桑乱开创了一个时代。自此之后,站在人间最巅峰的便不是皇族至尊,而是最强大的修行者。这难道不是违背了自然的规律?这样打破自然的规律,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看着天空喃喃道:“天安排你这样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 她将视线转移到方解脸上认真的问:“你能不能给我答案?虽然我是天授者,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但我却自己想不到这个答案。” 方解也不知道,所以他摇了摇头。 桑飒飒叹道:“是继续搅乱自然的规律,还是让自然恢复到本来的规律上?” 第五百七十九章 问供要的还是技巧 (今天是第八天,只要你们的支持依然在,每天三更就我就能坚持下去!大家都知道写争霸这样的文,不是套路化的东西所以每天三更需要很长的时间,久坐以至于颈椎很痛苦,不是在诉苦,而是想说,为了你们的支持我怎么拼都可以!) 第五百七十九章问供要的还是技巧 就在大营外面,朱雀山脚下一块颇为平整的土地上,战死士兵的尸骸都埋在了这里,整整齐齐立着的木碑就好像士兵们生前的样子一样,身子拔的笔直。他们当初列队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如此骄傲。 这是黑旗军在朱雀山立营之后第一批战死的士兵,方解亲自参加了葬礼。打陆川,战死四百六十二人,攻博扬,战死二百一十五人,探查虎口涧死了五十个骁骑校。 墓碑上的名字,一笔一划郑重肃穆。 方解看着排列的那么整齐的木碑,就那么安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西斜他才离开,回到了议事大厅。 陈孝儒的棍伤还没好,走路的时候样子有些别扭,但这个倔强的汉子一直没有让人搀扶,咬着牙硬挺着。这几日还亲自带人探查虎口涧,在外面藏了三天终于擒住了几个从虎口涧出来准备去踩盘子的虎口涧斥候。 方解看了看陈孝儒,从袖口里掏出一瓶伤药抛过去:“昨天和散金候要来的伤药,洋人的东西,治红伤有些效用。” “谢大将军!” 陈孝儒接过伤药,鼻子有些发酸。 “把人带上来吧。” 方解吩咐了一声,几个骁骑校押着擒来的虎口涧斥候进了大厅。方解看了看那几个人,都是极精壮的汉子。从这几个斥候的模样和走路的姿势就看得出来,确实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这几个人进来的时候四处打量了一下,看起来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远比窦天德和高北斗手下那些兵要镇定的多。 这几个斥候被押上来之后一字排开站好,骁骑校在后面按着肩膀往腿弯处踹了一脚就全都跪了下来。 方解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闪烁。他站起来走到那几个身后吩咐道:“把把他们的手掌都打开。” 因为被缚着手臂,手掌都背在后面,骁骑校上去将这几个人的手掰开。方解逐一看了看。 “握刀没有五年以上不会有这样厚的刀茧。所以你们十之七八都不是黄阳道本地人。黄阳道没有战兵戍守,郡兵早就解散,你们更不是普通百姓。” 方解淡淡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所以威胁恐吓甚至断手断脚都未必能让你们开口,我也是斥候出身,所以我知道做斥候的都是身手硬骨头也硬的汉子,因此我很想心平气和的问你们问题,而你们也能心平气和的回答。” 方解绕到他们前面,看了看居中那人:“你认识我?看你眼神闪烁,莫非你以前见过我?” 这人正是刚才看见方解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的那个。听见方解问他,将脸别过去后不肯回答。 方解也不在意。走回去坐下后说道:“若不是这乱世,你们这些老兵还在军营里效力,每个月领着不算太稀薄的军饷,家里的亲人也能因为你们而不必缴纳税赋,说不上山丰衣足食最起码吃喝无忧。但是现在,你们不得不月兑了号衣钻进山里做强盗,虽然劫掠的多是富户望族。可也没人说你们什么好话。” “我知道真正的军人不会因为任何威胁出卖自己的同袍,我本不想说什么拿实话换命之类的话,但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你们死了,家中亲人谁来保护?有人愿意将虎口涧里的情况说出来的,我就放你们所有人离开,发一笔银子,足够你们养家的。或许你们的家人现在还没被卷进战祸之中,可你们既然是合格的斥候就应该看得出来没有人可以避开战祸!现在还平安。不代表以后都平安。” 说完这番话,方解就不再言语。 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养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下面没有人说话,那几个虎口涧的斥候互相看了看还是选择了闭嘴。 “若是卓先生在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方解喃喃了一句,然后指了指之前看自己眼神有些异样的那个斥候吩咐道:“先把他带下去,该动什么刑就动什么刑,若是一个时辰之内他什么都不肯说,就换下一个。若是所有人都不肯说,就成全了他们的气节。” 方解说完之后起身离开,似乎对这些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陈孝儒摆了摆手,骁骑校上来将那几个人都押了下去。方解指定的那人被拖进一个空旷的房子里,用绳子绑在木桩上。他面前不远处是个火炉,里面的烙铁已经烧的通红。墙壁上挂着皮鞭夹棍之类的刑具,看起来倒还算齐全。陈孝儒是大内侍卫处的百户出身,对这些刑具自然不陌生。 门没关,所以这个斥候被绑上之后看见自己的几个同伴被拖着过去,应该是分别关进了其他房间里,他对这种手段并不陌生,分开审问然后将口供汇总核实是最基本的方式。不管是地方郡县的衙门还是京城刑部大理寺又或是大内侍卫处的人,都很擅长。 所以这个斥候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酷刑。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还没有做好准备,隔壁屋子里就传来了凄厉的喊声。看来旁边屋子里的骁骑校更没用耐性,人才押进去就开始动刑了。 …… …… 在左边起第二间屋子里的虎口涧斥候,只短短片刻就被鞭子抽碎了上衣,整个上半身遍体鳞伤。他咬着牙忍着,脑子不由自主的响起以前自己抓住敌人斥候的时候,也是这样审讯的,一点儿都不陌生,只是角色换了过来。 很快,剧痛就让他的神智有些模糊,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都已经喊的嘶哑。硬汉的标准不是挨了打不喊,那都是骗人的。因为突兀起来的剧痛而喊出来是本能反应,并不是你想一直忍着就能一直不出声。 到嘴唇都咬破了的时候,就会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嗓子。 他对面的骁骑校或许是打累了。将鞭子交给另一个人后坐在对面椅子上休息。第二个骁骑校走过来。对他笑了笑道:“你还算条汉子,你听听,旁边屋子里受审的人喊的声音比你大多了。我在大内侍卫处里做了这么多年事,遇到你这样的汉子不多。不过,越是你这样的人越打就越上瘾,你应该了解吧?” 斥候知道这个骁骑校说的没错,行刑的人因为人性里的东西对越是倔强的犯人越是有兴趣,越打越上瘾。 可正因为这个骁骑校的提醒,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从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往右边数,每一间屋子里都有或大或小的喊声传出来。此起彼伏,唯独自己旁边那间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他忽然想到之前那个大将军对旁边屋子里自己的同伴问:“你认识我吗?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有些闪烁。你以前见过我?” 所以他心里忽然有些恐慌,紧跟着来的就是愤怒。 没有喊声,只能说明那个家伙没有受刑。 为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想,鞭子再次雨点般落下来,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抽打的没有完好的地方,而那个骁骑校看起来没有停手的意思。就这样又硬挺了一刻钟,他还是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一桶冷水泼在他身上。让他再次恢复了神智。 第一个抽打他的骁骑校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体力,走过去从火炉里将烧的通红的烙铁拿了起来,随着烙铁离他越来越近,烙铁上的温度他也感知的越来越清晰。就在那烙铁几乎贴在他胸口肌肤上,他的嘴角已经因为烫疼而微微抽搐的时候,那个骁骑校将军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发现那人的脸上带着些笑意。 陈孝儒进来之后摆了摆手吩咐骁骑校停手:“不要再用刑了,大将军吩咐将这几个人都放了,给他们找一身干净衣服。敷上伤药,每人五十两银子,送他们离开。” 这个虎口涧的斥候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大将军说过,他们这几个斥候之中但凡有一个人招供,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现在要放他走了,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骁骑校过来给他松了绑,然后胡乱的将伤药在他身上涂抹了一阵后,抛在他脚下一身衣服和一个包裹:“自己穿上衣服,包裹里有干粮和五十两银子,大将军开恩放你们走,若是你们执迷不悟还回虎口涧的话,你们自己知道什么下场。之所以放心放你们走,就是因为不怕你们将大营里的事说出去。在黄阳道,没有人能带兵打到这里来,相信你也知道这句话不是骗你玩的。” 之前打他的骁骑校冷冷的说了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去。 这个斥候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着疼弯腰将衣服捡起来穿好,穿好衣服之后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将包裹捡了起来拎着走出门外。出门的时候他看到,其他几个屋子里受刑的斥候也都走了出来,同样的一脸惊诧和愤怒。 唯独第一间屋子里没有人出来,而且门关上了。 这几个斥候凑到一起,从彼此的眼神里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们之间没有交谈,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个人已经背叛了他们。一个骁骑校走过来冷冷道:“跟着我走,送你们下山就该回哪儿回哪儿,别自己不知道珍惜性命,就算问不明白你们虎口涧里的情况,难道还打不下来那弹丸之地?” 他们跟着那骁骑校机械似的的往外走,谁也没有回头。 第一间屋子里,那个之前看方解眼神闪烁的斥候被骁骑校按着贴在窗口,从那个特意挖开的小洞里,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从窗外经过,也看清了同伴们脸上的神色。 方解坐在椅子上,指了指窗外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马上放你离开和他们一块回去,你还能活下去吗?你应该庆幸我选择了你,因为你不必被打的体无完肤。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我会派人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到虎口涧谷口外面。” 第五百八十章 宁有种乎? (第九天,战绩进一步扩大,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章宁有种乎? “我叫杜栓” 唯一没有被打的虎口涧斥候将方解递给他的酒狠狠的灌进嘴里,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溪流一样往下淌。半袋子就喝完,他似乎才平复下来一些。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胃里立刻就变得暖和起来。 他苦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方解:“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你,只是你身份越来越尊贵,事情越做越大,自然不会记得我这个当初只是坐在最角落处看着你们谈笑风生的人。你们几个坐在一起畅饮阔谈的时候,我和其他人围在你们四周陪着傻笑。到了后来,你们不出意外的进了演武院,而我则落榜不得不在京城苦等兵部重新分配。” 听到这番话,方解的心里猛的动了一下:“你是演武院当初的考生?边军出身?” 杜栓点了点头有些怅然道:“是啊……当初被选为兵部考生的时候,我也曾意气风发。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和自己的期望相去甚远,并不是每个考生都有资格进入演武院中学习。我是寒苦人家出身,虽然到了京城之后兵部发了银子,可是要应酬,根本就不够用。” 他停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那日在酒楼聚会,我身上已经快没了银子本不好意思去,却被其他人拉着一块前往。那天在酒楼里,大将军你,张狂,莫洗刀自然是最为耀眼的几个,尤其是大将军你,是兵部所有考生中最年轻的一个,而且也是最让人佩服的一个。大家都围着你们,而我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傻笑。” 方解道:“当时人确实太多,而且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所以没有和你交谈过,抱歉。” 杜栓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抱歉的,那天后来发生的事确实把我吓坏了。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亲自到酒楼。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你。后来演武院入试考。你各门都是优异自然顺利考入,而我在文科的考试中就被淘汰。后来在京城里等着兵部重新分配,却因为兵部尚书和侍郎先后被皇帝罢免,我们这些落榜的考生就只能在京城等着,手里已经没了钱,却还不敢擅自离去。” 方解知道,当时兵部的官员被皇帝裁撤了一大批,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考生重新分配的事就被耽搁下来。这些边军出身的考生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在边疆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袋上。发的饷银都买了酒喝,虽然去京城的时候边军会发些路费。到了京城之后兵部还有补贴银子,可那么多边军考生聚在一起,今日喝酒明日喝酒,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使的。 张狂当时算是手里余钱比较富裕的,后来还不是要找方解来借银子。 “后来我想想……” 杜栓叹了口气道:“兵部的大人们拖着我们不放,十之七八是怡亲王指使的。虽然我们都已经落榜,可好歹也是边军中出类拔萃的一批人。怡亲王要造反。看中了我们这批人,便让兵部拖着我们的事不办,而我们没有了银子生活越发困苦,他再派人联络我们,利用我们对朝廷的不满……” 他摇了摇头:“当时对朝廷真是失望到了极致,以为朝廷只在意你们这些入榜的考生,我们就再也没人关注了,所以整日骂娘。怡亲王要的就是这样,他才能利用我们对朝廷的不满来拉拢。” 他喝了口酒。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 “后来,日子过的越来越苦,若不是客栈的老板也同情我们,一直允我们住下去,只怕我们就要露宿街头。就在这时候,张狂找到了我们……” 杜栓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道:“给我们每个人十两银子,拉着我们去喝酒,那天我们说了好多心里话,也是傻话。大家都骂兵部的人不是东西,却根本没人去想想朝廷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方解问:“张狂拉着你们成了怡亲王的人?” “嗯” 杜栓点了点头:“那时候弟兄们已经快走投无路了,张狂一开始也没明说,只是隔一段时间就来送些银子接济大家,以至于到了后来我们都过意不去,拉着他问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开始他不说,后来我们问的急了,他便告诉我们,这些银子是怡亲王给的,但怡亲王为了不让大家心里别扭,所以不让说出来。” “当时我们对怡亲王的印象都不错,以前就知道这是个风流名声很大的亲王,也不参与朝政,整日游山玩水流连青楼画舫。当得知这银子是怡亲王给的之后,我们自然全都很感激,于是就想怎么报答。张狂便说,怡亲王私底下有不少生意,缺一些护卫,大家都是一身的本事,既然暂时回不去边疆,不如先帮着怡亲王搭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还能赚些银子。等到兵部的公文下来再走也一样,还说怡亲王一直都吩咐人关照我们。” “大家都当时也没多想,虽然觉得去给生意人做护卫有些丢人,可到了那会儿哪里还顾忌这些,为了还人情,为了赚点银子,大家就都答应了下来。可是等我们跟着张狂之后才明白过来,怡亲王要做的生意……大的能吓死人。后来我们知道了怡亲王试图谋逆,不少人闹着要离开,结果都死了。最可怕的是,我们这些选择留下来的居然没有人去帮忙说情也没有去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不愿意跟着造反的弟兄们被杀了。”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杜栓叹道:“当时我们这些人怎么就适应下来的,后来想想,那会就好像脑子里被人灌输进去了一些信念似的,再加上对朝廷的不满,钻进那个牛角尖里之后就拔不出来了。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死心塌地。后来怡亲王成立了一个杀手组织,专门负责暗杀对他不利的人,我们这些人都在其中。” “再后来……” 他看了方解一眼:“咱们就成了对立的人,你帮助皇帝平叛,而本来以为怡亲王必然会成功的我们,才发现怡亲王的图谋不过是个笑话罢了,皇帝早早的就已经看破了怡亲王的阴谋,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当时你带着人在城中平叛的时候,我的同伴们接连死去。有的是被朝廷的人杀了。有的是自己畏罪自杀了……” “之后,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在长安城里开始彻底的清理,我们这些当天侥幸活下来的人四处躲藏,那段日子过的如一只老鼠一样,连太阳都不敢看见。今日藏在这个角落明日钻进那个洞穴,有几个同伴就是在后来躲避的日子里承受不住这种煎熬而疯了。当初一起的那批人,到后来侥幸躲过大内侍卫处搜捕的只有十几个。” “我们在城中做苦力,每天都听人说又有多少叛逆被抓了在菜市口砍了脑袋,一开始听着心惊胆颤,后来也就麻木了。当时想着。若是飞鱼袍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或许连害怕都不会有。只是解月兑吧。” “再后来,风声过去之后,我们这些人便离开了京城。本打算回家,可后来有人提起来,我们这些人的名字都在兵部的名册里,若是回家去的话,只能牵连了家人。于是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看看有没有人能收留。那会就想着远离长安城,离的越远越好。因为手里没钱,我们在路上还劫了几个商队,一口气跑过了长江……” 方解问:“然后就在黄阳道留下来了?可你们怎么又在虎口涧里建了山寨?” …… …… 方解问完了这句话之后忽然眼神一亮,他猛的想到一件事:“虎口涧里现在那个姓莫的当家,是莫洗刀?” “是!” 杜栓点了点头。 “怪不得” 方解有些怅然道:“怡亲王叛乱被平定之后,张狂身死,我后来也没打听到莫洗刀的下落,只以为在当时乱战中被杀了。当时我还特意去大内侍卫处里看过那些被抓的人。也没在其中看到他。那时候菜市口每天都有人被砍头,少的时候每天几十个的,多的时候一天上千人……再后来我就离开了长安城,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杜栓垂着头说道:“若不是莫大哥,我们几个也躲不开大内侍卫处的搜捕。莫大哥修为高,而且他反搜捕的本事也极大,若非如此,当初也不能从东楚逃回来。他带着我们逃离京城之后一路南下,有人提议就这样隐姓埋名的活下去,找个商行或是镖局投奔,凭我们的本事也不至于没饭吃。” “莫大哥却说不能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们跟着怡亲王那么大的靠山都没落一个好下场,跟着那些眼里只有钱的商人能好过?他说咱们这一身的本事,就这样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给商人当牛做马一直到死,难道不觉得憋屈不觉得遗憾?” 杜栓深深的吸了口气后缓缓的吐出来:“经历过怡亲王那件事之后,大家的心思其实有些野了。听莫大哥这样说,也确实为自己觉得可惜。于是问莫大哥怎么办,莫大哥就说先得找条活路,咱们何必要去给那些眼高于顶的商人做下人,当初在长安连当官的都敢杀,这会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当日我们便潜进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就好像入了魔一样将那一家人全都杀了,劫了几千两银子出来,还有不少珠宝,带着这笔银子我们跑到了芒砀山上躲避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拉队伍,莫大哥说长江上的客商往来无数,而且走水路的商人身上都带着大笔的钱财最好下手,于是我们在长江北岸连着做了不少案子,也拉起来一直百余人的队伍。” “后来水师征剿,莫大哥就带着我们逃到了黄阳道。因为手里不缺银子,我们也就没再做生意,一直隐居。再后来……” 他叹息一声道:“李远山反了,罗耀跟着也反了,莫大哥的心思便跟着动了。他也要造反,可我们一听到造反这两个字就吓坏了,有过一次那么可怕的经历谁还愿意再来第二次。可莫大哥却说,当初他之所以那么决绝的跟着怡亲王造反,其实不只是因为朝廷不公,还因为那天在酒楼喝酒的时候,有个人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杜栓看着方解认真道:“这句话,是你说的。” 第五百八十一章 再见时还一样 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翘起地球,给我一张月票,我就能翘起咳咳还是踏踏实实更新吧。 第五百八十一章再见时还一样 领了银子回去的那几个虎口涧斥候自然不会真的回去,放他们回去,朱雀山大营里他们的所见所闻就可能泄露。虽然那骁骑校说不怕他们说出去,可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们换好了衣服拎着银子走,只是骁骑校让他们做出来的样子。 慈不掌兵,心肠软的人连杀猪都杀不了,怎么可能带兵打仗? 这几个斥候的下场,是挂在了虎口涧外面那几棵大树上,就是不久之前骁骑校那五十个人死了之后被吊的地方。虎口寨木墙上的士兵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了那几具尸体,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挂上去的。 几十个士兵用吊篮从木墙上下来,跑过去将尸首放下来带回寨子里。 还没等他们的愤怒稍稍平息下去,山寨外面就来了一队人马,看起来人数不多,只有几百骑。打着两面大旗,一面是大隋的烈红色旗子,一面是纯黑色的战旗。队伍在山寨外面几百步外停下来,其中一个骑兵催马上前,将硬弓拉开射了一支箭进寨子里,那箭咄的一声戳在木头柱子上,箭羽还在不停的摆动着。 有人将羽箭拔下来,将箭杆上绑着的一张字条拆下来,没敢私自打开看,快步下了木墙送进山寨里面。 而此时,虎口寨大当家莫洗刀正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他的嘴角微微颤着,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拿着字条的士兵快步进来,躬着身子双手将字条递上去。 “门外来了官军,刚刚射进来的。” 莫洗刀将字条打开看了看随即脸色一变,眉头皱着喃喃了一句:“竟然是他……”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摆了摆手吩咐道:“都抬下去葬了吧,是我低估了官军的本事,他们这几个人身手都很扎实,竟是被人生擒了去。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随便出寨。” “是!” 下面人应了一声。抬着尸体出去。 莫洗刀看了看手里的字条,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木墙上的士兵戒备的看着外面,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弓,只是那些骑兵在射进来一支箭之后便没了动作,在山寨外面几百步距离停着。莫洗刀缓步登上木墙,看了看远处的骑兵队伍,脸色很凝重。 “把我放下去。” 他吩咐道。 木墙上的士兵立刻就乱了,纷纷劝阻。莫洗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的命令寨门决不可开启,就算我在外面出了事也不许开门来救。这次遇到的对手比我想象中还要难缠,我本以为不过是朝廷一支从西北溃败下来的士兵。却没有想到领兵之人竟然是他。这些日子为了防止山寨被人窥破一直没有派人出去,竟是不知道来的原来是故人。” “若是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要听从二当家的调遣。若是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宁愿弃了这山寨从虎牙山另一侧出去也不要和官军死拼。若我早知道带兵来的是他,或许前几日就不会让人杀了那几十个斥候。” 他神情有些恍惚,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不要再劝,坐着吊篮从木墙上下去,士兵们纷纷将硬弓拉开,唯恐对面那支骑兵忽然冲过来。不过他们的担心有些多余。对面的骑兵依然没有任何举动。 莫洗刀下去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大步朝着骑兵那边走了过去。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将脸上蒙着的黑巾扯了下来。脸上那一道刀痕,依然狰狞。 方解见山寨里出来了人,用千里眼看了看发现果然就是自己在长安城里的故人莫洗刀。他本以为莫洗刀和张狂一样,在那日皇帝平叛的时候就死了。谁想到这个人竟然能从那般严密的搜捕中逃了出来,而且还在这里拉起了一支队伍。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本事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他从白狮子上下来,拍了拍白狮子的脖子示意它留在原地。 “谁都不许跟过来。” 他吩咐了一声。也大步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两个人对面而走,心里都无法平静。当初在长安城的一幕一幕都涌了上来,那种感觉就好像隔了几十年一样。 距离莫洗刀五六步远方解站住,然后抱拳郑重的施了一礼:“见过莫大哥!” 莫洗刀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抱拳回礼:“想不到你我兄弟,竟是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只是更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方式见面。” …… …… 方解和莫洗刀两个人对面而坐,谁都没有带兵器。 “自从离开长安之后,我就带着几个兄弟一直流浪奔波,一开始想着能活下来就是好事,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就算了。可是天下势乱,既然兄弟们当初选择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他们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既然那些得了朝廷无数好处的世家名门可以反,为什么我们这些被朝廷抛弃了的人不能反?更何况……我们已经反过一次了。” 莫洗刀将腰畔的酒囊摘下来递给方解:“我后来听说你在平叛中立了大功,就知道咱们兄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了。既然老天爷给机会让你我重逢,这酒是必然要喝的。” 方解也不多话,将酒囊接过来灌了一口。 “你还是喜欢喝这么辛辣的酒。” 方解擦了擦嘴角笑道:“还记得初见你时,我的酒量被你嘲笑了许久。” 莫洗刀笑了笑道:“那个时候,你是咱们边军考生的小兄弟,大家都喜欢你。只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你和我们走的路不同,而我们又自己走错了一步,再想回去不可能了。” 方解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见时,两个人心里都如堵着一块石头般不舒服。 “其实想想命运也挺奇怪的。” 莫洗刀喝了口酒后笑了笑道:“当初我为怡亲王做事,你为皇帝做事,若是在那个时候你我这样面对面相逢,只怕不是喝酒而是拔刀相向。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即便你我投缘,可一旦动手我绝不会留情。” 方解嗯了一声。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从没有想过要指责莫洗刀什么。不可能每个人选择的未来都一样,或许在你看来错了事,别人未必觉着错了。 “我知道……” 莫洗刀笑容有些发苦的说道:“后来怡亲王事败,大内侍卫处和刑部大理寺还有军队的人在城中大肆搜捕怡亲王的人,你没有参与。我知道你其实是怕遇到我们这些人,如果遇到的话,你会很为难。你性子算不得太冷硬,我记得当初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我便说过,你这性子其实不适合做斥候……当时其实有些瞧不起你,谁想到几年之后。我落草为寇,你已经成了大将军。” 方解摇了摇头:“那些事没有谁对谁错。若我换做是你们也会放手一搏。不过有件事你没说错,当时我真的是因为怕遇上你们才没有奉命去搜捕。” “是我和张狂对不起你多些。” 莫洗刀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其实想想,那个时候咱们称兄道弟,可我和张狂私底下都对你有些偏见,也对你有些故意疏远。虽然咱们出身差不多,可你才到长安城就受到皇帝赏识,还有散金候那样的人帮衬着。你很快就爬上去了。其实想想,多半还是嫉妒心……我在边城做了十几年,张狂在北疆也有十年,论功劳,我们两个谁比你不大?” “张狂在北疆和蛮人打交道,整天提心吊胆,混进蛮人里说起来容易,真要是换了别人有几个能做到的?我在东疆,孤身入东楚千里杀人。然后靠着一人之力硬生生杀回来。你呢,不过是杀杀马贼而已,却比我们得到的都多,我们怎么可能心里痛快?” 方解默然不语,他知道莫洗刀说的没错。对于大隋来说,他们两个立过的功劳远比自己要大的多。张狂在蛮人部落里生活了几年,然后引着边军将蛮人一口气往北赶了几百里。那几年,他哪一天过的日子是踏实的? 莫洗刀在东疆,孤身一人潜入东楚刺杀了东楚几位大人物,在没有后援补给的情况下,能从东楚回来就是个奇迹。因为那几个大人物的死,东楚国内本来叫嚣着要制裁大隋不许东楚商人再和大隋通商的那些人都收了声。 按理说,这些大功劳足够让他们两个加官进爵了。可朝廷却没有这样做,因为朝廷不会承认这些事是大隋做的。对蛮人用计,逼迫蛮人向北退了几百里这件事,传扬出去对大隋的名声不好。杀东楚官员的事,自然更不会承认。 “同人不同命。” 莫洗刀笑了笑,再次灌了一大口酒:“这次你来,是要来剿灭我虎牙山的?” 这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莫大哥”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管以前的事如何,现在咱们又遇到了殊为不易。咱们今日只喝酒,不谈其他的事。” 莫洗刀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啊……你和我其实骨子里有些东西很像。我出来的时候和手下人说过,若早知道带兵来黄阳道的是你,我不会下令把你手下那几十个斥候杀了,更不会下令让人把他们尸首挂在外面示众。正因为有这件事,所以即便你知道虎口涧里是我,也还是让人将我的斥候杀了挂在外面。” 他叹道:“这就是军人吧……” 方解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我不会投降,不会带着人投靠你。” 过了好一会儿后莫洗刀忽然说道:“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派人将我手下人尸体挂在山寨外面的时候,其实你就知道我不可能投降了。除非我虎牙山里的人都愿意投降,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他们愿意跟着你我不拦着,但我不可能装作无所事事的每天和你抬头不见低头见。” “若是仔细想想……” 莫洗刀笑了笑:“咱俩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对吧?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能独自一人来还叫我一声莫大哥,我知足了。若换我是你现在的位置,或许我不会来。” 方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你是你,我是我。” “嗯” 莫洗刀将已经空了酒囊丢在一边,回头看了看山寨那边道:“我回去会和他们商议,若是他们都愿意跟着你,那我就打开寨门让他们去投靠。若是他们不愿意……咱们刀头上再会吧!” “就此别过” 方解起身抱了抱拳:“其实你说的没错,如果遇上了……谁都不回手下留情吧……” 莫洗刀愣住,然后哈哈大笑,转身而去。 “痛快!” 他吼了一声,震破了天上的浮云。 第五百八十二章 难以置信的自信 (求力保前十!) 第五百八十二章难以置信的自信 江北道 火狐城的名气很大,但这里只不过是一座废墟。 在中原还是大郑国统治的时候,火狐城曾是仅次于长安的一座雄城。当然,那个时候的长安城远不能和现在相比。火狐城是郑国一座纯粹的军事城池,当初为了彰显郑**力强盛,大郑开国皇帝下旨在江北道修建火狐城,可容纳士兵三十万。 当时修建此城的目的,是为了震慑江南陈国。郑国皇帝在争霸中原的时候,江南陈国也对中原觊觎,几次出兵北上,一度占据整个江北道,距离长安城不过千里。后来郑国皇帝击败了敌人登基之后,亲自率军将陈**队赶回了江南。 然后他下令修建火狐城,在此屯兵。一是为了彰显他的武力二是为了让百姓信服,其三,郑国皇帝何尝不想提兵南下一统大江两岸?后来郑国大军多次南征,出发点都是这里。只是陈国后来虽然接连出了几个昏聩的皇帝,但不乏名将。陈国南征皆以失败告终,但火狐城一直都是军事重地。 大隋开国皇帝杨坚起兵,第一场大仗就是攻克火狐城。 当时无坚不摧的大隋军队在火狐城遇到了最为顽强的抵抗,虽然后来胜了,但损失的兵力让杨坚都为之心痛。 隋军猛攻,在破城之前,郑**队将这座大城付之一炬,大火少了足足半个月,留下了一座废墟。 后来火狐城废墟成了一处文人墨客必须要来看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此留下多少传世诗篇。 杨坚立国之初曾经想修复火狐城,但因为要扩建长安城国力不足以支持,再加上朝臣反对也就不了了之。 此时天下虽然已经乱成了一团,可紧邻京畿道的江北道却暂时没有牵扯进战火之中。只是来火狐城游览的人却显然不如以往多了,官道上都显得冷冷清清。 一行二百余人的队伍,护着马车顺着官道向北疾驰。从陕北道过来的这支队伍没有选择最近的路,而是往南绕了半圈之后再折向长安。长途跋涉回来,那二百多修为不俗的骑士看起来风尘仆仆。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 赶车的苏不畏不时撩开帘子往车里看看。皇帝的身子最近越来越虚弱,已经两天吃不下东西了,看样子甚至连坚持回到长安城都有些困难。这位曾经雄心勃勃的帝王,此时瘦的如一具枯骨似的蜷缩在马车里,整日都不睁眼,也不说话。 苏不畏最怕的是,自己在下一次撩开帘子往里面看的时候,皇帝没了气息。 其实到了现在,连苏不畏都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还活着,这个明明已经生机全无的至尊。竟是硬生生比演武院老院长预测的多活了两年。如果这不算奇迹的话,那么苏不畏也就不知道什么还叫做奇迹了。 或许连皇帝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奇迹。 无法想象。是什么支撑着皇帝陛下就是不肯死。 “到哪儿了?” 马车里传来极微弱的询问声,这是三天来皇帝第一次开口。 “回陛下,前面就是火狐城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月就能回到京城。陛下是不是饿了,要不奴婢停车给您熬一碗米粥?” “火狐城……” 蜷缩在马车里的皇帝有些费力的拉了拉盖在身上的绒毯,将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隙:“朕记得。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先皇让所有的皇子都来火狐城看看,祭奠当初攻破此城时候战死的将士……朕还亲手烧了纸钱的……” 苏不畏心里一动,没想到皇帝居然有兴致说这些。 “不只是朕兄弟几个,大隋历代皇帝,都会让自己的儿子们到火狐城来看看,看看这座废墟,就是这里,曾经让七万大隋勇士葬身于此。那是太祖皇帝起兵之后打过的最艰难的一战。即便是后来攻克长安城的时候也不过损失了三万精甲。” 皇帝喘息了一阵,对苏不畏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到了火狐城停车,朕想再看看。” 苏不畏一喜,连忙答应。皇帝今天的精神显然比以往好些,他早就想停车为皇帝熬一碗粥喝,这两天皇帝水米不进他也几乎心力交瘁。可才高兴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让他心里又一紧,下意识的看向皇帝,苏不畏的嘴角都颤抖起来。 “别怕” 皇帝笑的很费力:“朕不是回光返照……前阵子朕不爱说话,是因为朕要留着力气,朕怕自己坚持不到长安城就死了,那岂不可惜?现在距离长安已经近了,而且这火狐城,朕早就想再看看。” 苏不畏这才放了心,对护卫骑士吩咐了一声。骑兵中分出去三四十个人加速向前,先去准备。 马车在火狐城废墟外缓缓停了下来,苏不畏跳下马车将帘子撩开,然后又爬上去,将皇帝驮在背上爬出来,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他两只手紧紧的拖着皇帝,唯恐皇帝已经没有力气从自己后背上掉下去。随行的一个护卫连忙从马车里将绒毯扯出来,给皇帝围在身上。 苏不畏背着皇帝往前走,皇帝伏在他身上抬头往废墟那边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了一句让苏不畏听不懂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想说给谁听。 “废墟……其实朕最怕的就是看到废墟……” …… …… 残垣断壁前 侍卫将躺椅放好,然后扶着皇帝从苏不畏后背上下来坐在椅子上。皇帝歪着头看着那座似乎看不到边际的废墟,眼神里有些让人跟着心里发紧的伤感。苏不畏将皇帝放好之后就连忙转身去取米,他不想让侍卫们插手熬粥,他知道皇帝现在连哪怕稍微硬一点的米粒都嚼不动了。 但皇帝还有皇帝的尊严,苏不畏不想让侍卫们知道这些。 武当山张真人缓步过来,蹲下来为皇帝诊脉。皇帝微微摇头:“不必了,朕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回去。不再为太子做些事,朕死不了。” 张真人怔住,然后站在皇帝一侧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人……如果朕将大隋的江湖交给你,你能带着那些江湖上热血儿郎们帮助太子稳固大隋江山吗?” 皇帝喃喃着说话:“就好像……当初老院长那样辅佐太祖皇帝,就好像朕的七弟那样辅佐朕……朕当初就问过你,你说你想要的是多从老天手里偷几个年头来活,若是参与庙堂。只怕会早死好几年。朕当时没怪你。因为朕手里还有一个萧一九。虽然朕当时就看出来萧一九这个人心思太大,但在配合朝廷的事上,他确实比你强些。” “陛下说的是……” 张真人低声道:“萧一九懂得如何与朝廷配合做事,稳固中原武林,他也比我更知道怎么样让百姓们对道宗信服,以至于不会再去信仰别的什么宗门。他可以在清乐山上做一场一夜桃花开的事,我便没有这个心思。当初陛下选择萧一九,我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他让朕失望了。” 皇帝叹了口气:“真人,你不会让朕失望,对吗?” 张真人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皇帝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显然有些失望,所以眼神里的伤感越发的浓郁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向张真人说道:“朕要是能修行就好了,朕要是可以长生,就能让大隋变得更加强大。真不是贪生怕死,朕只是还不放心太子。朕坚信,朕比以往历代皇帝都要做的好,只要给朕时间……朕就能让大隋成为一艘永远不会沉没的巨舰。” “臣坚信” 张真人道。 听到这个臣字,皇帝的脸色一变然后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朕……要谢谢你。” “臣只是觉得。大隋不能倒。” “是啊……大隋怎么能倒呢?” 皇帝笑了笑:“所以朕才要赶回去,回去再交待太子一些事。朕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长安城,不管是哪个贼子手下有多少人马,长安城都不是谁想攻破就能攻破的。当初太祖皇帝之所以要扩建长安城,就是知道只要长安在,大隋就不可能倒下……” “就算是罗耀又如何?他自己或许可以进长安,但他手下的兵马却进不去。更何况……他不敢进长安。” “是” 张真人点了点头:“老院长只要还在长安城,罗耀就不敢轻易进去。” “不仅是这样啊。” 皇帝忽然笑了笑。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得意:“等回到长安城之后,朕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大隋历代皇帝临终前才能告诉继承者的,所以朕即便病重也没有提前告诉太子。因为这个秘密太大,朕怕太子守不住。一旦守不住这秘密被别人知道了,那么这么多年来我杨家倾力安排的秘密,老院长耗费一半修为保护的这个秘密就没有作用了。” “臣……还是不知道的好。” 张真人垂首道。 “不” 皇帝道:“老院长终究太老了,当初若不是他耗费了一半的修为去做那件事,或许还能再多护佑我杨家百年,但现在,他也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万一老院长不在了,就只能是你帮助太子来守着这个秘密。” 张真人没在说话,可他心里却越来越沉重。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对皇帝要说的秘密没有任何好奇。有的,只是浓烈的悲戚。 “这个秘密一旦到了不得不公布的时候,只怕会吓坏了所有人吧。” 皇帝笑了笑,然后费力的挪动了一子。 “杨家人为了守护这个帝国的决绝,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揣测理解的。为了大隋,杨家人付出的心血外人远远看不到。当初建造百里长安城的时候,朝臣百姓都反对,但我杨家人就是要做,因为长安一旦建成,在杨家天下遇到危机的时候,长安就会成为最坚固的堡垒,谁也无法攻破。” 皇帝似乎有些糊涂了,这样的话他已经来来回回说了几次。 他看着那废墟,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朕永远也不会让人看到,太子也永远不会让人看到,杨家人永远不会让人看到,长安城变成这个样子!” 张真人这时候才有些惊异,皇帝到了现在怎么还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那个皇帝刚才所说的天大的秘密?可是又是什么的秘密,能让杨家人倾尽全力去守护,让万星辰耗费一半修为去创造? 这就是皇帝自信的来渊吗? 第五百八十七章 数千年中原江湖第三人 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七章数千年中原江湖第三人 风从马车帘子的缝隙里钻进去,皇帝仔细闻了闻感受着风中那一缕血腥味。外面的呐喊声他都听到了,但他却没有睁开眼撩开帘子去看一看那些为了保护他而奋不顾生冲上去和血蟒肉搏的锦衣校。 “主子受辱,咱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杀!” “纵死不退一步!” “身后就是陛下,你们没有一步退路,陛下待你们如子嗣,现在到了你们忠孝两全的时候了!” 听着这些话,被子下面皇帝的手在颤抖。 一滴泪从他眼角流下来,很慢很慢。 他没有下旨让就站在马车外面的苏不畏去帮助那些锦衣校,他颤抖着的手说明他的内心也在挣扎。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变得软弱起来,若是在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他不会颤抖也不会流泪。 那些锦衣校前赴后继的去死,这只是锦衣校的职责所在。苏不畏站在马车旁边寸步不离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暗中是不是还有敌人窥视。一旦苏不畏去帮锦衣校阻止那条血蟒,或许就有一个大修行者从暗中突然出现攻向马车。 心软了 皇帝将颤抖着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抹去那滴泪水,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想堵住耳朵不敢再去听那些锦衣校的喊声,还是觉得这被子就是一层坚固的如长安城城墙那样的壁垒可以将自己保护起来。 这就是人之将死的感受吗? 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皇帝忍不住去想,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绝不会因为手下人的死去而心伤,做皇帝之后更不会因为臣子的赴死而心软。他一直认为自己有一颗最冷硬的心脏,可在人生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坚强了。 他忍不住回想起过往的这些年,那些曾经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人们。 他想到了忠亲王杨奇,这个从小就对自己格外尊敬的七弟好像一直在扮演着为他卖命的角色。他带兵从外面返回长安城的时候,太子下令封锁长安所有城门,是老七带着几百家奴死战不退。这才给他保住了一条进城的路。他登基之后厚赏了那些战死的家奴亲眷,然后就忘记了那些人…… 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不起他们,因为他觉得那是下面人应该做到的事。厚赏,在他看来是只是厚赏而不是补偿。 他登基之后,逼死了太子,将几个兄弟分封到了疲敝之地,有的已经死了。有的疯了。这些都是他的亲兄弟,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动摇。因为他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的兄弟继承了皇位,那么自己的下场也一样。 他想到了怡亲王叛乱时候太极宫外面广场上战死的那些士兵,不管是造反的左武卫还是平叛的士兵,那天广场上的尸体满满的铺了一层。 他想到了十几年前跟着老七西行的那些江湖客,不管他们处于什么缘故而西行,可他们都是为了这个大隋这个中原,而他们的尸体却丢在了异乡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那个叫方解的少年。 然后忽然生出一股愤怒! 无边的愤怒! 他不想去想这些,可这些事这些人还是不由自主的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熟悉的和陌生的面孔密密麻麻的出现,每一张面孔上都有一双冷冷看着他的眼睛。这样的面孔越来越多,多到已经遮挡住了整个天空。 皇帝愤怒。恐惧! 滚开! 你们都滚开! 在无声的咆哮,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那些面孔依然冰冷,随着他脑海里那个自己不断疯了一样的挥舞着手臂,那些面孔开始在他身体四周盘旋,太多了。他已经看不到远方。所有的面孔忽然都飞起来涌向天空,就好像几条大河汇聚在了一起,然后组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脸。 这张脸皇帝很熟悉。 脸色平静眼神冷漠,就那样注视着他没有任何变化。可他却知道这张脸后面藏着一把锋利刀子,而那双眸子后面则是一片血海汪洋。之前的那些脸让他恐惧,而这张脸则几乎让他崩溃。 每天他都会看到这张脸,因为那是他自己。 他站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抬头看着天,而天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自己的脸。 缩在被子里的皇帝瑟瑟发抖,明明被子那么厚实那么温软,可他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里一样,无法自拔。 他不敢将被子拉开,也不敢再去听外面的喊声。 “苏不畏!” 他忽然咆哮了一声。 “陛下,奴婢就在外面,没有离开!” 苏不畏大声回答。 “不要离开,一步也不要离开!” 躲在被子里面的皇帝嘶哑着嗓子吼,拼劲了全身的力气。 苏不畏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前面,那边张真人自己独战三个大修行者,那种天翻地覆一样的战斗让人心里也跟着翻腾。如果不是张真人在,以这三个大修行者的实力,苏不畏确定自己根本就挡不住。而张真人显然也被那三个人的步步相逼激出了怒意,道袍飞舞间杀意凛然。 苏不畏又看了看马车另一侧,已经损失了超过七十人的锦衣校依然还在拼斗,他们不停的扑上去和血蟒滚在一起,一拳一拳一刀一刀,每一击都那么惨烈壮阔。这和张真人那边是截然不同的场面,虽然远没有那边大修行者交战的声势,可更让人心里发紧。 他的手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不会离开的,陛下……奴婢会一直站在您身边,直到奴婢死。” 他喃喃了一句,眼神有些迷离。 …… …… 锦衣校的千户石惊雷被血蟒卷进去之后,所有人就都变成了疯子。他们这些人虽然都可以修行,但他们也知道远距离的攻势根本不能破开血蟒那一层厚厚的坚韧的鳞甲。所以他们追随着石惊雷的脚步,开始对血蟒发动自杀式的进攻。 一个锦衣校跃起来落在血蟒身上,一只手抱着血蟒的身子稳定住自己,另一只手则将紧握着的横刀狠狠的戳下去,他将所有的内劲都灌注在长刀上,这是他有生以来刺出的最具威力的一刀。刀身上竟然有淡青色的天地元气急速流转。 血蟒的鳞甲就算再坚韧也终究会被攻破,这一刀狠狠的戳了进去,血蟒疼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就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撕裂锦帛的声响。血蟒身子猛的翻滚起来,骑在它后背上的锦衣校立刻被压在了下面。蟒蛇翻滚之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压碎了骨头。 一个又一个锦衣校高高跃起。然后将内劲灌注与长刀之上狠狠的往下刺。他们一个人对血蟒造成的伤害很微弱,但上百人用这样的方式战死已经给血蟒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势。血从蟒蛇的伤口里往外淌,冷的好像冰一样。 看见自己的宝贝就好像一条被几百只强壮的蚂蚁死死咬住的蚯蚓一样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血尊者的脸色顿时变了。那是他为自己续命的东西,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杀死。血尊者只是没有料到,那群修为并不强的侍卫怎么会有如此的勇气和血性。 蟒蛇和人对着撕咬,那是何等的惨烈? 唯恐自己的血蟒被杀,血尊者拼着将内劲轰发出来,挡住张真人的一招之后就要抽身而退,可张真人又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张真人单手捏了个印诀然后往前一指,顷刻间。至少七个庞大的张真人从四周幻化出来,这些天地元气组成的张真人足有近十米高,七个巨人将血尊者他们三个围在中央。这是张真人刚刚感悟火狐城废墟而得悟的残墟阵,七个巨人不停的发出攻击看起来真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血尊者心急如焚,早知道那些侍卫那么难缠。他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出来参战。血蟒死了的话,他离死也不久了。 所以他眼神越来越凶悍暴戾,猛的大吼一声双臂往外一震。他身上的衣服全都碎裂,残蝶一样漫天飞舞。随着衣服裂开才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血泡,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好像米粒似的。 这些血泡忽然全都爆开,温度高的吓人的血液暴雨一样往四周喷了出去。他的两个同伴立刻向一侧闪避,唯恐被那些血液沾上一点。血雾逐渐散开,很快方圆几十米之内就变成红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了。而那七个巨人被毒雾侵蚀,逐渐暗淡了下去。 张真人的脸色猛的一变,双手往前一推,两股狂风便向前卷了出去,狂风将血雾吹得散乱起来,却一时之间无法全都吹开。 最让张真人有些惊异的是,血尊者爆开身上的血泡之后,因为那些滚烫的带毒的血液和他身体完全一致,以至于血尊者就好像融入进了血雾致中国,竟是无法发觉!要知道九品上的高手宋松鹤那柄藏于万千虚剑之中的飞剑张真人一眼就能看穿,可这血雾他真的看不穿。 血尊者就在血雾中,却好像消失了一样。 那两条黑白鱼在张真人身侧来回游动,弥漫过来的血雾都被这一对鱼儿挡了下来。就在这时候,忽然地下一震,一股凌厉之极的刀意从地下钻了出来,朝着张真人的胸口劈了过去。那是东海一刀的刀,那也是东海一刀的人! 他将自己化做了一柄长刀! 另一侧,吴老邪将所有内劲凝集成了一杆长枪朝着张真人投掷了过来,其速度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就在张真人一只手挡住刀意,一只手擎住长枪的时候,血尊者从血雾中冲了出来,竟是如一头浑身是血的猛兽一样跃过来,两只手将黑白鱼分开,然后一口咬向张真人的脖子! 张真人被三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联手一击陷入绝境,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神猛然一凛。 轰的一声,天空中忽然炸响了一声巨雷。 晴空! 惊雷! 紧跟着东海一刀的刀意碎了,吴老邪的长枪断了,以身化血兽的血尊者被震飞了出去。张真人道袍飘飘站在那里,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本不欲跨过这一步,因为跨过便无趣了。” 他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中原江湖几千年,我是第三个跨过这一步的,而三个人同处一个时代……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苏不畏的嘴角猛的抽搐了一下,情不自禁道:“那是……天之上!” 第五百八十八章 我乃一笔江山有色 (月中也是关键,如果月票不能继续增加的话,月底被爆出前十并不难,很多人都在等着月底发力,一天增加几百票的事也很多,所以咱们提前发力,这样月底被反爆的可能就低了啊。多谢大家!另外,今天四更!) 第五百八十八章我乃一笔江山有色 三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全力一击是何等威势,或许用语言无法将其描述出来,但可想而知的是这样境界的修行者单独一个人就足以震慑江湖,更何况是三个? 就在那以身化长刀的刀意,内劲化大枪的枪劲临身的同时,因为长期饮蟒血而身体变异有些兽化的血尊者将黑白鱼挡住,然后一口咬向张真人的脖子。张真人左手挡刀右手擎枪,护身的黑白鱼又被拦住,看起来他已经没有任何余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像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 然后眼神一凛。 紧跟着天空中炸响了一道惊雷,声音大的好像就在耳边响起一样。这雷声将天空都撕裂,震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变了脸色。而那条已经失去了昔日凶猛的血蟒,直接被这一声震的软了下来。 刀意碎 长枪崩 血尊者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百米外火狐城的残垣断壁上,身子竟是深深的镶嵌进了厚厚的城墙里。 东海一刀以身化刀却被震荡了回来,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断了。他在半空中将身上的刀意全都散去,这才勉强没有直接被自己刀意的反噬之力切死。他落地之后向后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脑海里一阵轰鸣。 紧跟着他发现天地间变成了浑然一体的黑色,没有了任何光亮。包括张真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踪迹,就连那辆马车都突然消失不见。然后这黑暗变得彻底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东海一刀大惊失色,再次向后退然后忍不住出声问:“怎么回事?人呢?” 这话说完之后他忽然愣住,然后啊的狂吼了一声,状若疯癫。 天地还是那天地。人还在这里。 十几年前东海一刀带刀入长安意气风发,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道剑意削掉了一只耳朵一只眼睛,自此之后他就发誓再也不进长安城,能离多远就多远。今天他被张真人反震回来的他的刀意又刺破了一只耳朵斩瞎了一只眼睛。 世界黑了,静了。 是因为他瞎了,聋了。 东海一刀疯狂的吼叫着挥舞着胳膊,他自己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吴老邪是最狡猾的一个。所以他一直没有靠近张真人。不管之前宋松鹤对张真人如何贬低,他也不会真的以为武当山掌教会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所以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躲在东海一刀和血尊者身后,远距离掷出一枪。 血尊者被震飞,东海一刀彻底成了残废。 他不得不感慨一声,若不是自己聪明一直没有靠近的话,只怕自己比那两个人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到了这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绝无能力杀掉张真人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还敢停留。 他转身就要逃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吴老邪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胯下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插着一杆长枪。那是他以最强之力化作的一杆大枪,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回来,正中此处。紧跟着吴老邪的身子就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下那九九八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都成了活寡妇,他引以为傲的那个东西已经烂的不能再烂,找都找不到了,小月复下面是一个惨不忍睹的血洞,血肉模糊的样子把他吓得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是通明境的大修行者。却被自己的内劲大枪毁了他自己最宝贝的枪。 张真人站在原地没有移动,那两条黑白鱼变得更加夺目璀璨起来,快速的围绕着他身体游动,如两道流光。 苏不畏彻底惊呆,喃喃了一句这就是天之上?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跨过那一步,当初与罗耀交手尚且刻意压制,今天我却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已经答应了陛下何必再自欺欺人?所以跨过就跨过吧,只是这样一来这世间便少了太多有趣的事。” 他转身看向远处那条尚在蠕动的血蟒,抬起手朝着那边指了指:“跟着血尊者你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今日就给你一个解月兑。” 随着他手指过去,那条巨蟒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然后身子骤然颤抖起来,身上的鳞片开始纷纷落下,片刻之后血肉也开始月兑落,那巨大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形的力量剥开,鳞片落尽之后血肉也消散,只剩下一具绵延十几米的骨骼。 一个锦衣校下意识的用横刀触碰了一下那些骨头,呼的一下子,那蟒蛇的骨头就化作了细细的粉末被风吹散。 张真人手往回一招,镶嵌在断墙里的血尊者就从洞里面飞了出来。 “李白之传授你一身修为,你却奸-yin了他的独女,他至今尚在东海寻你,逐个岛的翻找,这本是别人的恩怨,今日我就暂且提他先把公道讨回来吧。” 张真人手一握拳,血尊者的身子便好像被无数根绳索骤然勒紧了一样,身体扭曲成了麻花一样,那样子和之前被血蟒勒死的锦衣校一般无二。 嘭 血尊者的身躯化做了一团血雾,只剩下一颗头颅。 东海一刀此时还在疯癫之中,忽然身子一僵,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红线,下一秒那红线忽然变大,然后一股血瀑布一样从脖子里喷了出来,他的脑袋慢慢的落了下去,掉在地上又滚出去很远。 吴老邪吓得面无血色,挣扎着想逃,可哪里还能逃的掉? 张真人手掌往下一压,他的身体就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碾压成了肉饼,唯独头颅完好。 杀三人,但都留了头。 那可是三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竟然就这样被张真人逐一灭杀。 就在这时候,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很飘渺。张真人将视线看向那边。然后微微摇头:“我初入境界尚且不稳,他若是之前出手偷袭马车的话,苏不畏拦不住你,而我也未必能赶得及。可你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冒险?” “那是……谁?” 苏不畏声音发颤着问。 “通古书院里的一个老不死。” 张真人转身走向马车道:“走吧,咱们该启程了。” 他似乎是无意的看了马车一眼,眼神里隐隐有些担忧。而此时皇帝依然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 …… “你先回去吧。” 方解对桑飒飒笑了笑道:“这件事算是我的私事,是往日一些也该斩断了的牵绊。既然他们今天来了。那就再也没有什么恩怨可言。他们只是要拦着我要杀我的人,没了其他什么身份。” 桑飒飒似乎明白了方解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住处。 方解走到宽阔的校场正中坐下来,看了看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喃喃道今晚还真是个告别一些东西的好时候。 他不知道就在今天入夜之前,他躺在躺椅上看书享受着完颜云殊的轻柔的手指,享受着沐小腰葱白玉指剥开塞进他嘴里的荔枝甜美,享受着沉倾扇不时为他解惑的温言细语的时候,远在江北道火狐城废墟旁,皇帝也等来了注定要来的人。 皇帝等的人比方解等的人早来了半日半夜,因为那几个大修行者没有必要用黑夜来隐藏行迹。方解在等的人却没有那样的实力。但有一样野了的心思。 “生了退意?” 方解在校场上等了一会儿后忽然微笑着说道:“我特意吩咐士兵们这几日防备的松懈一些,特意走出来选了一处好地方等着,你们既然来了又何必想回去?既然到了现在,不试试就退缩不觉得可惜?”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方解知道他们还在。 因为有方解的吩咐。所以校场附近的巡夜士兵都已经撤了下去。方解知道莫洗刀这样的人如果发现一点危险肯定就会退走,所以并没有让大营门户大开。可不管方解怎么布置,就算是有些引诱莫洗刀等人进来的意思,那也是建立在莫洗刀会来的前提之上。如果莫洗刀不来,这布置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过了校场再没多远就是方解的房间,方解将杜栓放走,以莫洗刀的本事找到杜栓并不难,而杜栓来过大营,会带着莫洗刀他们顺利进来。 如果莫洗刀不去找杜栓,那么今日也不会有事。 可事实上,一切都没有月兑离方解的预计。莫洗刀这样性子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得到或是正在追求的东西。而且他是个疯子,他能做出没有军令孤身去东楚刺杀数个显贵这样的事,你可以视其为英雄,也可以视其为疯子。 “我知道你会来。” 方解对夜幕中淡淡笑了笑道:“在长安城的时候,你一直跟我说当初你孤身赴东楚的事,我依然记得你提及半路如何躲避追杀,如何出其不意的偷袭杀死追捕你的东楚高手,如何在某处潜藏六日六夜一动不动。当然还有你心里是如何愤恨,大隋朝廷对你是如何不公,你立下那般大的功劳朝廷却不予承认,这些事无论是我还是此时跟在你身边的几个兄弟都不止一次听过……” 方解顿了一下笑道:“可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刺杀东楚显贵的事根本不是边军将领的安排,也不是朝廷授意,而是你自己想出头想往上爬,听到边军将领议论东楚显贵联合起来要制裁大隋的商业,你便动了心思,这才有孤身杀入东楚的壮举?” “大隋朝廷之所以不承认你的功劳,是因为这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决定,所以又怎么可能有支援?你回来之后因为触犯了大隋军律本应当斩,可边军将领联名上书朝廷这才保了你一命,为什么你没有感激只有愤恨?这愤恨之强,即便皇帝在酒楼亲口许你可入演武院也没有化解。” “因为我不要做人下人!” 黑暗中传来一声咆哮,一道人影穿破夜幕冲了出来。 这个人手里提着一柄刀子,或是因为激动或是因为愤怒他的手已经不能保持稳定,他的气息很粗重,眼神里的怒意在夜色中都那么清晰。 “对啊” 方解看着他笑了笑:“只是因为你要做人上人而已。” “不过……” 方解对他缓缓摇了摇头:“有信念有志气这是好事,而贪念则是让人不断向上的动力,可你陷的太深了,已经看不清自己是谁。在这样一个恢弘壮阔的时代,你只是置身于沧海中的……一滴水。” 莫洗刀冷笑道:“那你呢,又自认是什么?” 方解淡淡道:“我是一支画笔,江山因我而有色。” 第五百八十九章 死而复生 第五百八十九章死而复生 莫洗刀看了看四周,神情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他用长刀指了指方解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么大的家业要是我会好好的攥在手心里,可你居然为了显示自己的无惧,如此傻乎乎的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我。这是三四岁孩子才会做的事情,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今时今日这地位的!” “我看起来就真的像个傻子?” 方解问。 莫洗刀昂着下颌道:“若你我换位而处,我根本就不会做这般无聊幼稚的事,我会在前日你我相见的时候,就下令骑兵围杀了我。为将者怎么能有妇人之仁?” “谢谢指教” 方解笑了笑道。 “若我是你,手里有数万悍卒,绝不会先打几个草寇,你以为那样是扬威,实则是浪费。手握重兵而不思进取,实在是让人瞧不起。初到黄阳道,我就会率领骑兵千里奔袭直取欣口仓,欣口仓告急,信阳田信必然率军支援,我却分兵半路埋伏,必然能将田信所部一举歼灭,然后趁着信阳空虚立刻率军突袭,得信阳,黄阳道便紧紧握在我的手心里。” “然后呢?” 方解笑着问。 莫洗刀道:“得信阳之后,我便要在黄阳道大举招募兵丁,有欣口仓的粮食,难道还怕没有人来投靠?短短半年,我便能挥军二十万直下西南,先夺了雍州,然后以西南四道为根基,不出两年,我便能挥军百万直逼江北!” 方解想了想后说道:“你自出现,说的最多的便是若是你,你就如何如何,你果然是个疯子啊。” 方解问:“你是不是见我手中有数万雄兵,便会气的睡不着觉?” “我气的是!” 莫洗刀将长刀往天上一指:“上天无眼!凭什么你这样的人都能有一番成就,而我却只能在虎口涧里落草为寇?若给我你一样的际遇,此时我早已经是雄霸一方的豪杰!罗耀算什么?不过是个蜗居西南一隅二十几年也没成大器的废物而已。若我是他。早早的就已经占据整个江南,最不济也是和大隋朝廷分庭抗礼!” 方解摇了摇头:“你疯到没药治了。” 莫洗刀冷哼一声道:“我本打算退回去的,因为今日已经没有机会杀你了。可你偏偏要将我激怒,以为这样很聪明?” 他看着方解大声道:“我出来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人能有现在的这些实力不过是运气!而我最缺的就是运气,给我你这样的运气……” “算了吧” 方解叹了口气道:“你缺的不是运气,是理智。” 莫洗刀愣了一下。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你若是心够冷够硬,就立刻下令让人阻止我离开。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你的命和我的命不等价。我因为杀你而送命,不值得!在我看来,现在的你再有实力也不过是地上爬的蝼蚁,现在的我再时运不济也是天空飞翔的雄鹰!” 方解忽然大笑起来:“你知道有个词叫井底之蛙吗?”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有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因为身边只有那么大的地方便觉得自己是王者,已经统治了整个世界,然后它抬头看了看天,心说天原来也就这么大啊。” 听到这句话,已经转身的莫洗刀又站住,回头看向方解阴冷的问道:“你是在说我?” 方解点了点:“猜对了。” 他重新坐下来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你吗?因为这段日子过的有些无聊。所以我才要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莫洗刀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握刀的手变得越来越紧。 “你刚才说,若你是我,初来黄阳道就会立刻率军攻打欣口仓,然后逼迫田信从信阳出兵救援欣口仓。然后半路再伏击田信,杀他之后立刻挥军进攻信阳,得信阳而得黄阳道,得黄阳道而得西南四道……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能唬得住一些小孩子。” 方解道:“因为你在那个小小的封闭的虎口涧里藏着,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就好像那只坐在井底的青蛙……你说打欣口仓,你可知道欣口仓有多少守军?谁为将?你又知道欣口仓中还有多少粮食?你知道罗耀在雍州经营了二十几年,但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有些怜悯的看着莫洗刀:“在长安城初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后来才慢慢发现,你只是一个偏执到以为自己天下无双只是时运不济的傻子而已。你认为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你,可偏偏只有你生活的不如意。你觉得边军那些将领比你差的远,各卫的大将军比你也差的远,甚至坐在长安城太极殿龙椅上的皇帝也不如你。” “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满足和公平,永远都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得的一切。” “我本来就没有!” 莫洗刀突然狂吼了一声:“你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了,不然我会拼着死也要杀了你。你这个不能修行的废物,这个只会在樊固城里欺负几个小马贼的白痴,你这个只会靠溜须奉承爬上去的小人,你这个……” 方解耸了耸肩膀道:“想不到词儿了?” 莫洗刀大口的吸了几次,然后转身就走:“你在这里等着我,竟然只是想逞口舌之利,白痴!” “你错了” 方解微笑道:“我之所以要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需要让你在这多停留一会儿,这样我的人才会悄无声息的将你那几个帮手拿下,然后才能换上他们的衣服,再由杜栓领路连夜赶去虎口涧,如果速度快的话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候就能赶到,然后杜栓叫开虎口涧的寨门,我亲自挑出来的精锐就会立刻杀进去。那时候你的人还在熟睡,毫无反抗之力。我等的不是你,等的是损失最小攻破虎口涧的时机。” “我和你无聊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同伴已经被擒住,杜栓此刻也应该带着我的人出发了。我现在倒是想放你回去,让你自己去看看被我轻易攻破的虎口涧里还剩下什么。” 莫洗刀的脸色骤然一变,立刻回头往自己之前藏身的地方看去:“李明理!徐连!” 他连着叫了几个名字,却没有人回答。 “为什么杜栓会背叛我!” 莫洗刀暴怒着吼道。 “因为你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 方解很耐心的解释道:“你忘了当初他们为什么跟着你了。在长安城的时候他们几个跟着你造反,是因为他觉得可以拼来一个美好的前程,将来可以衣锦还乡光耀门楣。后来你们失败,他们跟着你只是为了保命。因为你比他们都要强大,他们跟着你的活路就会更宽一些。” “可是现在呢,跟着你还有好处吗?非但没有,反而还会被牵连。杜栓当初跟着你是为了活命。现在帮我做事还是为了活命。而且,你信不信如果我不杀你的那几个同伴。他们用不了几天就会为我做事。因为我给他们的,你根本就给不了。” 莫洗刀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 “我要杀了你!” 他指着方解嘶吼:“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不能修行的废物!” 方解耸了耸肩膀:“你现在的样子可以称之为井底蛙之怒。” …… …… 方解用两根手指捏住莫洗刀劈下来的刀子,那刀的来势快急,已经是莫洗刀最强的一击,可此时在方解看来却慢的如老牛拉车一样,刀子运行的轨迹在他眼里清晰无比。 “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候,我曾经很佩服你有那么高的修为。” 方解看了一眼被自己捏住的长刀:“听你讲一个人去东楚杀人的故事,也跟着热血沸腾。当时我还想着。自己若是你的话有没有这样的勇气?我给自己的答案是,我绝对不会做出你那样的举动,不过却不是因为勇气。” 方解手指一扭,那柄百炼横刀就断为两截。 “你觉得你了解你的对手吗?” 方解问。 莫洗刀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化不停,方解轻描淡写的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最强一刀。这让他无法接受。在他的印象里方解还是那个不能修行的废物,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无非是因为运气太好。 在他看来,这就是不公平。 凭什么一个废物都能成功,而他不能? “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解将那半截刀子随手丢在地上:“你一直以来都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你觉得你应该成为至尊,别人都不配。说来说去,不只是因为你困居在井底那么小的地方,还因为那地方太矮,你看不到远处。” 他伸出手指了指莫洗刀,莫洗刀手里的半截刀子上就冒出了火焰。莫洗刀吓得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将刀子丢掉,很快,那柄横刀就被烧的干干净净。方解手指一勾,那团火焰便乖巧的回到他手指上。 然后他指了指莫洗刀的脚下,莫洗刀这才看到有细细的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覆盖了他的双脚,那沙子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往上爬,很快就将他的两条腿包裹了进去。他想动,却根本就无法挣月兑。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沙子爬上来,一直爬到他的脖子下面将他完全包裹住。 除了一条右臂之外,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困死。 “新的尝试。” 方解走过去,将那半截刀子捡起来递给莫洗刀:“我不想再评价你这个人,你只不过是我想了结的一段过往。我在大草原的时候用几万北蛮人的血养手下骑兵一身杀气,今天用你来养我心中冷意。” 莫洗刀呆呆的看着方解,就好像看着一个妖怪。他下意识的将那半截刀子接过来,眼神里开始有恐惧蔓延。 方解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莫洗刀低头看着手里的半截刀锋,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仰天一声咆哮:“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我当为人上人,为何要如此受辱!” 噗的一声,他将那半截刀子戳进自己脖子里。 血涌出来,顺着沙子往下淌。 方解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走出去十几步之后,忽然站住立刻回头,身体下意识的绷紧,天地元气骤然在身边凝集。 十几步外,沙子散落下来,莫洗刀的尸体躺在沙子中,半截刀子就在他脖子里插着,片刻之后,这个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又坐了起来,慢慢的伸出手将自己脖子上的刀子往外拔,随着刀子向外,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喷。 尸体则面无表情的将刀子彻底拔出来,然后随手丢在一边。 这个本该死了的人,两条腿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已经准备睡下的桑飒飒忽然脸色一变。 “不对……竟然被瞒住了!” 她立刻起来,下一秒已经消失不见。 第五百九十章 等不及的大轮明王 第五百九十章等不及的大轮明王 方解看着莫洗刀的尸体就那么硬挺挺的坐起来,然后缓缓的将插在脖子里的半截横刀慢慢的抽出来,他的动作很机械,脸上的表情僵硬的好像一块青石板,所以更显得怪异。将那半截横刀抽出来之后,莫洗刀两条腿没有一点弯曲就那么站了起来。 方解的瞳孔收缩,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知道,现在的莫洗刀已经不是莫洗刀了。 有修为强大的人,控制了这具尸体。 这个人在之前或许一直就在暗中窥视,直到莫洗刀死了之后他才出手。这也是方解不解的地方,既然有这样的修为为什么要等到莫洗刀死了之后才控制他的身体?一个死了的莫洗刀,远不如一个活着的莫洗刀更具威胁。方解见过卓布衣控制别人,他也问过卓布衣能不能控制死人,卓布衣告诉他表面上看起来控制一个死人要远比控制一个活人容易,但只要修为到了一定地步之后,没人愿意去控制一具尸体。 因为活人血脉通畅,被控制的人可以发挥更大的威力。而死人,气血不畅,气脉不通,丹田窒塞,内劲淤存。 所以若是在必须选择控制别人的时候,往往选择一个活人而不是尸体。 方解看着那具显然行动诡异的尸体,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暗中控制着这具尸体的人,或许无法控制一个活人。要么是不得其法,要么是修为不够。可修为不够的人,为什么要控制莫洗刀? 方解没有说话,只是戒备着。 他将精神力完全集中起来,感知着四周。 除了莫洗刀之外,感觉不到任何陌生的气息。 “终于找到你了。” 明明脖子上有一个血洞,可莫洗刀居然还能开口说话。方解仔细分辨,发现那声音并不是从莫洗刀嗓子里发出的。但他无法根据声音来判断那个真正的敌人在哪儿,那声音嘶哑飘渺无根。 “找我?” 方解问:“你找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呢?” 尸体“看着”方解。语气有些怅然。 “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宿命?” 尸体说。 方解的脑子里猛然炸起一道闪电,他知道控制着这具尸体的人是谁了。 “大轮明王!” 方解下意识的说出这个名字,手心里一瞬间就出现了汉水。 “来吧,跟着我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存留的地方,你的未来在大雪山大轮寺。” 那声音又飘渺的传了过来:“你是天选者,是无与伦比之人,你的目标应该放得更高更远。比如……成为轮回不灭的人,超月兑于尘世之外。你将永生。你就是站在人世间的神灵,看着一代人一代人更替,而你亘古不灭。相信我,你是这的人,而不是只浅薄的去追求人间那虚伪的权利。” “我得长生?” 方解嘴角挑了挑:“是帮你长生才对。” 尸体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哪怕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能长生也是很伟大的一件事?虽然长生的不是你的灵魂,但是你的肉身。你参与了长生,所以你是长生的一部分。” “我本以为……” 方解冷声道:“大轮明王会是一个口生莲花之人,辩才无双,所以才会骗了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现在才知道你真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刚才这句话你就算说给傻子去听,他也会骂你一声傻子。” 尸体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因为我不需要说太多话。” “我只是想让你觉得光彩一些。” 尸体继续往前走:“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承认还是不承认,你只不过是上天为了我而准备的一具躯体而已。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夺了你的身体而是和你在说话。是因为我觉得哪怕是抢夺别人的东西也要稍稍讲一些道理才对。” “不” 方解摇了摇头:“你之所以没有立刻夺了我的身体,之所以选了一个死人做你的傀儡,是因为你现在很虚弱,忠亲王杨奇又在你身上留下伤了吧?你控制一具尸体是因为你已经没有能力控制一个活人,你藏在暗处不敢出来是因为你已经弱的不敢现身了。大轮明王……你这样主宰了大草原千年的人,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杨奇?” 尸体语气微冷的说道:“杨奇确实是一个异类,他和你们所有人都不同。可即便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杀的了我呢?相反,如果不是我需要他活着来牵制佛宗里其他的人,十几年前我就可以杀了他了。之所以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去大轮寺,那是因为我希望他这样去做。” “对!” 这个字是桑飒飒说的,她就好像一朵云从天空落下来似的,优雅飘逸的落在方解身边。 “我现在也才想明白。” 桑飒飒看着那具尸体认真的说道:“几十年前你修为大损,你不敢让大自在知道,也不敢让佛宗里那些老怪物们知道。就在你恐惧不安的时候,杨奇到了大雪山下。然后他接连击败了佛宗的几位天尊,这让你大为惊奇……不,应该是惊喜。你当时确实还有击杀杨奇的修为,但你故意不杀,是因为你知道杨奇只要不死就会缠着那座大轮寺不放!只要杨奇还在,大轮寺里的大自在也好那几个老怪物也好,注意力就会在杨奇身上而不是你。” “不过可惜,你算来算去还是没有瞒住。” 尸体的头慢慢的转向桑飒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延续你们桑家那令人厌恶的血脉?所以说起来……你是来和我抢的。白狮跟了他,而你寻过来我才醒悟,你竟是桑乱的后人……以前见白狮在草原游荡,我还以为桑乱终于绝后了。” 桑飒飒摇了摇头:“我不急,但你很急,看来你的伤真的很重。” “是啊……真的很重。” 尸体说道:“所以我等不及了。” 桑飒飒看了方解一眼道:“你退后。” 方解摇了摇头:“有件事你弄混了,这是我的事。” 桑飒飒很认真的说道:“不只是你的事,你被他夺了身体去,我还找谁……” 方解怔了一下,然后苦笑。 …… …… “我虽然伤重,但你们也太自信了些。” 尸体遥遥对方解指了指。一团金色的火焰立刻升腾起来,这火焰沿着一条笔直的轨迹朝着方解飞来,在距离方解五米左右忽然一分为二,两条火蛇绕了一个圈子后重新汇合在一起,将桑飒飒和方解围在当中。 “这是业火阵” 桑飒飒对方解说道:“业火随人而动,如果你往高处走,业火也会往高处走。你入地,业火也会入地。被困住的人一旦被业火沾上,只能被烧成灰烬。” 方解点了点头,然后也伸手往前一指,一条火蛇从他的指尖扑了出去和火墙狠狠的撞在一起,两种颜色截然不同的火焰却不能相容,方解的赤红色火焰和金色火焰分别的很清晰。赤色火焰试图将业火推开,但显然方解的火焰和业火相比还差了一筹。僵持了大概几分钟之后,赤色火焰越来越少,逐渐北金色火药烧尽。 业火 能烧尽火焰的火焰。 “果然很强啊。” 方解微微叹息了一声问桑飒飒:“知道怎么弄死这个老怪物吗?” 桑飒飒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他还会追到这里来?” 尸体阴森的笑了笑:“你的身体越来越让我满意了。虽然距离七脉齐聚还差了些,现在就夺了这肉身有些可惜,可我终究还是不能再等了。” 听到这句话,方解和桑飒飒立刻对视了一眼。 之前桑飒飒说过,罗耀之所以没有急着夺取方解的肉身。是以为罗耀虽然有大轮明王一半的修为,可未见得就能自如的施展轮回不灭。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不管是大轮明王还是罗耀,都在等着方解的身体到最好的时刻,也就是七脉齐聚。 尸体开始继续往前行走,到了火墙外面之后双手合什,然后火墙中分出来一条火蛇吞向桑飒飒,桑飒飒眼神一凛,直视着那条火蛇,那火蛇停在半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 可方解看得出来,即便是挡住那业火就让桑飒飒有些吃力。 “桑乱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了。” 尸体似乎有些感慨,他再次往前指了指,又一条业火之蛇从火墙中分离出来,迅疾而过,将方解和桑飒飒分开。 “当年桑乱那是何等风采的人物,你这个后人连他一成的本事都没有继承来。” 被业火隔开,桑飒飒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阻挡那业火向前,用的是最纯正的精神力。业火可以焚尽一切,唯独烧不到真正无形的精神力。 方解双手往前一推,左手金属之力右手寒冰之力同时而出,无形之力立刻跟上,将这两种能力化于无形。 可方解还是失败了。 那两股无形的力量在触碰到业火的时候立刻就被烧尽,显然这种无形还不是真正的无形。 尸体两只手往上一举,紧跟着方圆几百米的土地都开始颤抖起来,方解和桑飒飒对视了一眼,分别凝神戒备。 一圈土墙从大地中生长出来逐渐拔高,一直到足有四米高左右才停住,然后土墙顶端开始朝着中间蔓延。说起来很慢,可实际上只有一分钟不到,方解和桑飒飒就被一座土屋彻底封死。 方解试图绕过火焰和桑飒飒汇合,但无论他往哪边移动业火也随之而动。 土墙上出现了一个缺口,尸体从缺口中走了进来。下一秒,土墙重新融合。 “他是要造一个绝对封闭的环境,夺你的肉身!” 桑飒飒脸色一变。 “那就来吧!” 方解停了停胸膛:“我也等了很长时间了,倒是要看看大轮明王到底有多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现在终于所有事都快揭开,既然我一直在等着,就早已经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 桑飒飒看向方解,从这个年轻男人的眼神里没有看到一丝惧意,只有坚毅。 p:还差一更 第五百九十五章 缘何心急? 第五百九十五章缘何心急? 到了黄阳道之后,三个月之内方解只是派人不断的清剿各地的乱匪,不管是多小的一股贼寇,只要是有百姓前来申告他都会立刻派人去剿杀,三个月之后,方解得了两个外号,从贼者称其为李不留,百姓称其为李天神。 所谓的李不留,就是说方解只要剿平一处贼窝,必然一个不留。 这凶名在黄阳道传扬开来之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山寨散了伙,再也不敢闹事。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罗耀明知道方解占了黄阳道,信阳城和欣口仓就好像一片汪洋里的两座孤岛,却并没有分兵来救,要知道黄阳道的位置极为敏感,极有可能将罗耀大军和雍州根基之地的联系切断。 信阳城里的田信手里只有三四万兵马,且半数为新兵,所以也不敢贸然对方解动兵。看起来方解也暂时没有打信阳城的意思,不过黑旗军的触角已经蔓延到了信阳城外面不足二百里,雍军的斥候和黑旗军的斥候经常碰面,双方都有上面的指示所以并不曾闹出什么摩擦,走个对面也只是拨马离开。 “一步步试探” 方解喝了一口茶后道:“咱们逐渐将黄阳道各郡县收拢在手里,信阳城田信不断的收缩兵力,除了信阳城四周几个最重要的县城之外,他已经将散于各处的兵力大部分调回信阳城内。斥候来报,半个月前田信分兵一万增援欣口仓,在信阳城和欣口仓之间建了几十座烽火台,一旦欣口仓有危险,他很快就能得知。” “可即便如此,罗耀依然没有分兵回来的打算。江南庞霸拥兵三十万,就在罗耀大军一侧,可罗耀也没有对其动兵,看起来竟是相安无事。” 吴一道点了的头:“之前大将军便说过,若是罗耀连雍州根基之地都不管了。那只能说明他的目标就是长安,而且他很急,雍军已经半数渡过长江进入江北道,大隋朝廷的兵力布置在火狐城一带,这有点当初大隋开国皇帝杨坚带兵北上的意思,当初郑国大军也是在火狐城布防,那可是一场恶战。不过……罗耀终究不是杨坚。” “长安城里到底有什么让罗耀这样心急?” 孙开道不了解罗耀的具体身份。所以他也是一头雾水。 方解自然也不愿意将关于自己的事对太多人讲,到了朱雀山之后。方解已经逐渐让孙开道月兑离了军务,而是将地方上的政务都交给他处理。安抚百姓治理地方,孙开道干的井井有条。 “也许他只是觉得,得长安便得天下。” 罗蔚然将话遮过去,然后看了方解一眼。 方解嗯了一声:“既然他不顾黄阳道,那么咱们不妨继续试探。我打算让崔中振带三万步兵,与陈搬山带飞鹰军骑兵向东移动,先把欣口仓和信阳城之间隔开,若是田信出城来打,咱们骑兵野战占优势。若是他不肯出城。那就这么隔着,信阳城里的粮食也都是欣口仓补给的,粮道一断,田信早晚也坐不住。” “若是这样罗耀依然没有分兵回来,那么……” 方解指了指地图道:“我亲自带兵南下。直逼雍州。罗耀不是只顾着往北打么,看看我去抄他的后路他是不是还能这样不管不顾。” “这不和道理啊。” 孙开道皱着眉头道:“无论如何,罗耀也绝不可能放着根基之地不顾。当初他倾尽雍州兵马北上的时候属下便有些诧异,他怎么会不留余力固守西南四道?将所有兵力全部调往江南江北,就好像早早的把雍州放弃了一样。” “罗耀领兵几十年,按照道理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样漏洞百出的布置。” 方解笑了笑道:“既然咱们猜不到他是怎么安排的,那就只能继续一步步试探。若是他真的只管攻打长安城而不顾西南,那咱们就笑纳了他这份大礼。虽然西南四道这些年被罗耀压榨的极狠,百姓们也都不富足,可这里是大隋的鱼米之乡,只要有一年好年景就不愁粮食的事。” “西南这四道是最适合做根基之地的。” 吴一道也笑了笑:“罗耀真要是不管不顾,确实是送了咱们一份大礼。” 方解点了点头:“我已经让陈孝儒调派骁骑校南下,再联络之前遗留在西南四道的飞鱼袍,尽快将雍州一带的消息打探清楚,看看雍州那边罗耀到底留了多少兵力。还有散金候的人,遍布各城,咱们想要的消息不难查到。” 吴一道嗯了一声:“最近已经收到不少商行发回来的消息,看样子罗耀确实没在雍州留几个人。他手下几个大将全都带在身边,本来是留了罗门十杰之首詹耀戍守雍州,后来詹耀被杀,罗耀亲自回去平叛,就再也没有派人……” “还是不通啊。” 孙开道并不知道只有他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依然陷在思绪里不能自拔。 方解对他笑了笑说道:“军师,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议,最近你忙着地方上的事也没闲下来,今日既然得空了,正好跟你说说。” “有什么事大将军只管吩咐就是了。” 孙开道连忙垂首道。 方解走到地图前面,用手将黄阳道的位置圈了一下:“咱们现在已经占了数个郡,二十几个县,地方官吏的任命一直都没有解决。有些地方官口碑不错可以留用,有些人则民怨甚深不能留下,可我一直忙着军务上的事,对这些官吏的任免去留一直还没腾出时间来好好想想,反正年前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军师去做。” 方解道:“我让陈孝儒选一队骁骑校,再让麒麟拨二百名亲兵,军师还可以在军中选一些将领随从,从明日起就巡查黄阳道各郡县,考察民情整治地方。看看什么人可以留用什么人需要罢免,该拿的拿该杀的杀,不要怕得罪地方势力就不敢动刀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黄阳道里谁最大,谁说了算。” 孙开道愣了一下,连忙抱拳垂首:“属下谨遵大将军将令,必然不负重托。” 方解笑了笑道:“既然军师暂代我出巡总得有个名目,这样吧。我就暂时任命军师为黄阳道巡抚,巡查抚慰,对于地方吏治上的治理不必报我知道,一切凭你决断。将任命官吏登记造册,回头我看看就是了。” 大隋可没有巡抚这个官称,所以孙开道有些诧异,但听到这巡抚职权这么大心里也满意。连忙应承下来。 “你明日便出行,先去准备下吧。” 方解笑了笑说道。 “喏!” 孙开道抱了抱拳转身而去。意气风发。 …… …… 见孙开道出去,吴一道笑了笑道:“此人在这方面可堪大用,你委了他这差事倒是恰当。军务上的事他并不如何擅长,私下里的事也不好让他知道太多。” 方解微笑道:“便是因为当着他的面有太多话不好直说,又恰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整顿地方,所以便想到了这个名目让他出去转转。现在咱们手里有黄阳道七郡三十六县,这地方说起来也不小了,若是不整顿一下也不行。” 罗蔚然嗯了一声:“不过我看此人说话时候眼神闪烁,心机颇深,倒是不可太过重用。” 方解笑了笑不置可否。罗蔚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之前咱们说过,若是罗耀一味北上连身后根基之地都不顾,必然是长安城里有什么让他担忧的事,或者是有什么让他担忧的人。不然以他的实力,断然不必这样心急。而且……在他进兵江南之前。尚未看出他有什么心急的表现,由此可见这令他心急的事他也才知道没多久。” 方解看对吴一道和罗蔚然说道:“两位在长安城里都有很长时间了,师叔在大内侍卫处做了十几年的指挥使,对皇城里的事了解很多。侯爷的货通天下行更不必说,尤其是长安城里的事自然瞒不住你。所以咱们坐在一起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事让罗耀变得心急起来?” 吴一道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这些年和大隋皇家打交道,知道的秘闻确实不算少,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是能让罗耀乱了分寸的。” 罗蔚然皱眉道:“我也想不到,大内侍卫处里掌握的秘密也不少,那些朝廷大员私底下的事我手里攥着的足够让他们心里发颤了,可却真没有什么能让罗耀也心里发颤的事。”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咱们不要往朝廷那方面去考虑,而是多往能威胁到他的地方去想。” “能威胁到他?”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问:“除了我师尊之外,我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威胁到罗耀。据说江南通古书院里有几个老怪物修为逆天,不过如果是他们,罗耀没必要急着进攻长安城而是率军剿平通古书院。而若是因为我师尊……他更不必心急。师尊已经年迈,罗耀总不可能是急着去找师尊一决胜负。” “那还能是什么?” 方解皱眉:“王爷说老院长就要走出长安城了,所以可以排除是因为他而让罗耀心急。若是连你们两个都不知道,我也想不出谁还能知道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脸色凝重。 …… …… 江南 贤罗城 通古书院 书院院长董卿复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显然心情不稳。坐在下面的十几个人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董老这样心忧的,所以都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不好办了” 董卿复停下来,语气有些恼火:“实在没有料到张易阳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那一层,三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竟然连伤都伤不了他。我书院几百年沉淀,手里才勉强有那么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本以为除掉张易阳进而除掉皇帝不算难事,现在才知道是我太久没有走动所以已经看不透这个江湖了。” “不过” 他顿了一下说道:“咱们将长安城里那件事透漏给了罗耀,他必然心急,虽然那只是我的猜测,可未见得不是一件真事。罗耀却不能去当做一个谎话,他知道了,就必然急着进攻长安。派个人去告诉庞霸,让他也带兵渡河,就跟在罗耀后面,等待时机。朝廷的实力不容小觑,长安城坚固天下无双,等罗耀和杨家人拼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再让庞霸出兵。” “那西北的高开泰和王一渠呢?” 下面有人问。 “不理会,两个小人物而已……” 董卿复想了想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近视不同往日,这次是事关生死存亡,所以都不要藏私,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安安稳稳的让杨家人滚蛋,换上一个听话的掌几百年江山。对了……东北还有一位被皇帝圈禁了十几年的满心怨恨的亲王呢,若是可以,是时候让东北也乱一乱了,杨家人有什么后手,天下越乱咱们反而越看的真切。” “知道了!” 众人起身:“老院长吩咐,我等必然会转达。” 第五百九十六章 被看轻 第五百九十六章被看轻 虽然已经到了深秋,可黄阳道的天气比起西北来说要暖和的多,比起长安城来说也要温暖不少。虽然还比不得江南和大隋最西南,可丝毫也没有让人觉着冷。要是在樊固,这个月份已经是白雪皑皑了。 这几个月来黑旗军不断出击,一步步将黄阳道大部分都揽入怀中,替罗耀看家护院的田信就好像变成了瞎子聋子,对于黑旗军的扩张完全没有一点应对,黑旗军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陈搬山和崔中振奉命率军四万余向东挺进,将欣口仓和信阳城之间的联系断开,可即便如此,信阳城里也没有出来一个兵。或许田信深知自己现在手里的实力和黑旗军完全没有办法硬拼,若是守城没有问题,若是出城野战,对黑旗军那数万精骑他颇为忌惮。 前方的军报不断的传回朱雀山,方解越来越相信罗耀已经改变了初衷。一开始他确实存着争霸中原的心思,但他现在却只看着那个叫长安的雄城。 在议事大厅里,方解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很专注的看着标注出来的态势。 新提拔起来的文官独孤文秀抱着厚厚的一摞文案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失礼:“见过大将军” 独孤文秀是名门出身,独孤世家在大隋也是一流豪门。若不是因为皇帝在长安城里的大动作,现在独孤家还有不少人在朝廷为官。说起来,他和原大隋礼部尚书独孤静还是堂兄弟,只是他是庶子出身所以身份远不及独孤静尊贵。 当初怀秋功生了一场大病,独孤静暂代礼部尚书之职,本来他可以再进一步,可这个人却也是个奇人,听闻怀秋功已经康复之后,立刻上折子请辞。皇帝应允他辞去礼部尚书之职,却转而封为吏部尚书,权势更大。 后来因为牵扯进怡亲王的案子里。他被皇帝罢黜。不过据分析,皇帝将他罢官和将罗蔚然他们赶出长安城是出于一样的心思。皇帝要整顿长安朝臣,为了保护这几个对大隋来说不可或缺的重臣,为了他们不被牵连所以先一步送出长安城。 后来,这位被皇帝格外看重的大才,据说被罢官之后在家中郁郁不乐,久而生病。竟是不得救治一命呜呼。 不过方解也知道,独孤静的死绝不是因为什么重病。 皇帝的心思其实没有瞒过那些人。他将自己看重的几位朝臣先后罢官送出长安,暗地里的那些人或许很早就猜透了皇帝的安排,就如怀秋功在江南老家抑郁而亡一样,他们回到家里之后其实就被暗中那些人控制了。 怀秋功悲愤而死,显然是因为绝望。 独孤静说是病死,十有**是被人害死的。 苏重礼到是还活着,可苏家大宅子被庞霸派了五百精兵一直围着,苏家人连出入都不得自由,苏重礼就算看准了时机想返回长安城也没机会了。据说庞霸不止一次请苏重礼到他帐下为官,苏重礼却就是不肯就范。估计着离死也不远了。 “什么事?” 方解接过来木三递给他的热茶问。 木三立刻退出议事大厅,离的远远的。方解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心里不得不赞了一声这个小太监的是个有眼力见的。 “大将军,这是各地秋粮收成的统计。” 独孤文秀垂着手说道:“山南屯田那边因为还在大举开荒,边开边种。所以秋粮的收成并不多,估计要丰收还得等到明年收夏粮的时候。各郡县的收成都还不错,黄阳道里有几条大河****交叉,所以这里从来就不是靠雨水吃饭的地方,每年的收成都差不多。只是去年前年这两年黄阳道的粮食都被罗耀搜刮了去,所以稍显困苦。” “知道个数字就行了。” 方解摆了摆手道:“我既然已经吩咐过,今年不收百姓一粒粮食,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属下明白。” 独孤文秀将那些各地报上来的册子放在一边,取出另一份递给方解:“这是巡抚孙大人派人送来的文书,请大将军过目。” 方解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孙开道果然是个果决的性子,在外面巡查这一个多月来,斩了七个地方官吏,下面百姓已经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孙铡刀。 “山南开了多少荒田了?” 方解一边翻看一边问。 “已经不下二十五万亩。” 独孤文秀回答:“这几个月来,慕名来投的新兵越来越多,挑选合格的都送去了山南边开荒边练兵,进度很快。” “嗯” “独孤” 方解看了独孤文秀一眼问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大将军请问,属下知无不言。” “我想问的是,通古书院里聚会的那些人中,也有你们独孤家的人吧?” 独孤文秀的脸色显然变了变,然后点了点头:“这件事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属下虽然是独孤家的人但因为是庶出所以能接触到的事情不多,家族里的事多半都是嫡亲那一脉把持,我们这些人最多分些家产混沌度日。不过听我娘曾经偶然提起过,说独孤家的大管事每年都会往江南最少去一趟。” 方解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独孤静为什么还会被人逼死?” 独孤文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将军也知道,独孤家里也不是什么事都特别一致……而且,也不会什么事都只做一样准备。独孤静对皇帝太忠,所以……” 方解嗯了一声道:“这句话倒是中肯……所以,你也是独孤家的另一个选择,对吗?” 听到这句话,独孤文秀的脸色骤然一变,抱着书册的手颤了一下,那些书册险些落地。他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又迅速的垂了下去,不敢直视。 …… …… “无妨的” 方解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用人向来不拘小节,就算你是独孤家派来的人,但你却有真才实学,所以我照用不误。我是寒门出身,对于世家名门之中的事多不了解,今日问你,也只是因为好奇。” 独孤文秀僵立了片刻。将手里的书册放下后撩袍跪倒:“大将军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家中长辈安排来投大将军的,先是托了孙先生的关系,让孙先生代为引荐。” “孙开道收了你家银子吧?” 方解淡淡的说道。 “是……” 独孤文秀道:“只是属下也不知道,家中打点孙先生花了多少银子。” 方解笑了笑:“你也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独孤家派你来,多半是因为瞧不起我。觉得我这样的人还不足以选派独孤家出类拔萃的人物辅佐。不过,我却知道往往出类拔萃者。多在庶出子弟。” 方解想到了李孝宗。 “属下虽然是独孤家的人,但自幼和家母生活颇为寒苦,若不是堂兄独孤静多有接济,日子过的还不如一般人家。” 独孤文秀道:“属下瞒了这些事,请大将军责罚。” “责罚你什么?” 方解笑着摆了摆手:“起来吧,我刚才就已经说过,我明知道你是独孤家派来的人,但还是要用你,而且是重用你,看重的是你的才而不是你的出身你来的目的。只要你安安稳稳做事。我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独孤文秀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属下谢大将军恩典。” “你性子内秀,倒是和名字贴合。” 方解道:“我已经派人将你娘亲接来,独孤家能要挟你的也无非是她老人家了。骁骑校的人昨日送回来消息,已经进了黄阳道,算计着日子再有二十天也该到朱雀山了。我吩咐人在山下风景秀美处建了一座小院。你和你娘亲就住在那里。等老人家到了,我给你十天时间陪陪她,熟悉一下这里的生活。” “大将军……” 才站起来的独孤文秀再次跪倒,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大将军的恩德,属下永生不敢忘记!” “正因为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以真诚待你。” 方解笑了笑道:“一个月前,屯田那边的文案主事裴松因为玩忽懈怠被我砍了脑袋。二十天前,大营粮草主薄刘守仁因为私盗钱粮被我砍了脑袋。半个月前,军中笔吏袁文茂因为醉酒误事被我砍了脑袋。四天前,参军田义因为点卯不到被我下令打了三十军棍回去之后扛了三天就死了。” 方解曲着手指头算了算:“各家派来我这里的人,我一个不拒全都收下,但不代表我是傻子,人我留,但不为我做事就要杀。你与他们不同,好好做事,我自会厚待。” “属下……谨记!” 独孤文秀以头触底,不敢起身。 “大营初立百事待兴,我手里缺人才。” 方解走过去俯身将独孤文秀搀扶起来:“我不管来投靠我的人是什么出身,名门也好寒门也罢,只要有真才实学我都留下。但,有真才实学却心机不纯之人,我留下就是为了杀……这些日子以来,唯独你到了大营之后兢兢业业做事,也没有打探过大营里的私密,但我知道你早晚会这样做,因为你娘亲还在家中。” “我既然看重你自然舍不得杀你,若是眼睁睁看着你走的是和被我砍了脑袋的那些家伙一样的路,我心中不忍。所以才会派人去想办法将你娘亲从独孤家偷出来,我费的苦心,只是不想你走错路。” “属下……” 独孤文静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竟是哽咽不能说话。 “不要想太多,留在大营里好好做事。我手下非但缺能征善战的武将,也缺文人。回去之后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另外……孙先生收了你家银子的事,不要提起了。” 独孤文静连忙点头:“属下记得了。” “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待你娘亲到了之后,我再委你个重要的差事。” …… …… 山中凉亭 吴一道饮了一杯酒后眯着眼睛说道:“觉晓,你最近杀意是不是浓了些?那些世家派来的人,留着未必都是坏事。” 方解笑了笑:“杀一些留一些,方能让那些人更踏实。我若是一味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会觉得我心太深所以对我提防会重。我杀一些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们反而因为我这种喜怒兴于色的表现而看轻我,觉得我不过是个莽夫。”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现在,我需要被人看轻些。” 吴一道哈哈大笑,举杯道:“就为了这一句需要被人看轻些,当饮一大杯!” p:大概再有十章左右这一卷就要结束了,大隋已经日落黄昏。新的一卷新的开始,不过我现在要做的是把很久之前就想好的那个人作为本卷的结尾,尽力写好,这一卷也就算勉强合格,应着这卷的卷名,黄昏。 p2:我想要月票啊啊啊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能打的就你一个 第五百九十七章能打的就你一个 又是一年冬来到,方解麾下的黑旗军在一个很诡异的形势下占据了除信阳城和欣口仓之外的黄阳道大部,并且兵锋已经开始指向西南三道。西北官军战败,几乎死绝。高开泰和王一渠率军乘船顺流而下,然后自河东道攻入陕北道,距离京畿重地已经不远。 雍王罗耀率军百万渡过长江,在火狐城被朝廷所派的大将军刘恩静率军阻拦,日日激战,朝廷人马深知火狐城防线一破京畿道就危在旦夕,所以作战格外的凶狠。 江南庞霸率军三十万也渡河北上,就在罗耀大军东北四十里驻扎坐山观虎斗。 …… …… “报!” 陈孝儒快步走进议事大厅,对方解抱了抱拳急切道:“北面有重要的消息过来,是卑职安拆在江北道的密谍,想办法加入刘恩静大军之后获取冒死送出来的。” “什么事?” 方解连忙问道。 陈孝儒喘了口气后说道:“太子已经在长安城登基称帝,改元兴皇,调集京畿道大军十万,各卫城抽调兵力十万,又招募民勇,以大将军刘恩静为行军元帅,总计率军超过四十万在火狐城阻拦罗耀的人马。” “太子称帝了?” 方解愣了一下,脸色一变:“咱们留在西北的人送回来消息,皇帝率领的返京大军被高开泰击败,十几万人马几乎全部战死,可皇帝根本就不在大军之中。我推测皇帝是在武当张真人和高手的保护下暗自离开赶回长安城,只是没想到京城里的人根本就等不及他回去,竟是已经拥护太子登基……” “大将军猜的没错。” 陈孝儒道:“咱们的人送回来消息说,皇帝一行就在火狐城露出过行踪,被几个不知来历的大修行者围攻,张真人一个人将所有刺客杀死,护着皇帝往长安城赶回去。半路上遇到了刘恩静率领的朝廷大军,皇帝在刘恩静的大帐里停留了两个时辰后再次向北,是苏不畏陪着。但张真人却留了下来。” “张真人留在刘恩静军中?” 方解微微皱眉,然后点了点头:“是了,刘恩静那四十万大军是京畿道以南最后一道防线,若是这条防线再被罗耀攻破,罗耀就能率军直入京畿道,罗耀不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而是一直往长安城去所以进军迅速。刘恩静带兵一流。可身边没有一个大修行者保护,罗耀若是一怒之下杀了刘恩静。朝廷大军没有人指挥必是一败涂地……” 吴一道脸色也格外凝重:“可是……皇帝难道就没想过,现在太子已经登基,他难道还回得去长安?那些拥立太子的人,怎么可能再让活着的皇帝回去!也就是碰上的领兵元帅是刘恩静,此人对皇帝忠心耿耿,换了别人,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方解叹了口气道:“是啊……太子已经登基,也已经为皇帝办了大丧,可这会皇帝忽然回去了,朝廷里那些拥立太子的人必是人人自危。尤其是他们都知道皇帝已经命在旦夕。行事越发的狠戾起来也就更忌惮畏惧。在西北皇帝能一口气杀了数百朝臣,回长安城之后这些朝臣也怕皇帝再杀一次。” “还有苏不畏呢。” 吴一道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苏不畏修为不俗,有他护着皇帝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不过皇帝回长安城肯定不会顺利,说不得有人在暗中百般阻挠。而且城里还有老院长在。那些人只能是在城外动手。” 陈孝儒道:“刘恩静派了一千骑兵护送皇帝,应该没什么事吧。” “这不重要” 罗蔚然道:“皇帝即便回到长安城也不会将皇位再要回来,他回去见太子已经登基,必然也不会公然露面,十之**是在暗中替太子谋划一些事。咱们现在关心的是,江北道的动向。” “对” 吴一道点了点头:“皇帝将张真人留在刘恩静军中,罗耀为了北上会不会和张真人大打出手?” 方解摇了摇头:“如果……如果罗耀急着进攻长安城是因为城里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人或者事,他不会和张真人大打出手的。他会留着实力应付长安城里的事,毕竟老院长还没有走出长安。有老院长,再加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威胁,罗耀不会在火狐城就耗费修为与张真人拼个你死我活。” “有道理,所以只要罗耀不动张真人也断然不会主动去找罗耀。” 罗蔚然道:“这场厮杀还是在军队之间来了结,大修行者谁都不敢擅自加入进去。” “现在咱们就只管看着吧。” 吴一道想了想:“皇帝急着回长安城,和罗耀急着进攻长安城会不会因为同一件事?” 没有人知道答案。 “无论如何,现在对咱们是个好时机。” 方解看了看地图道:“西南诸道打探消息的骁骑校已经陆续送回来密信,罗耀领兵攻入江南之前,曾经在西南留下了十几万精锐人马戍守,就在咱们到黄阳道之前,他派人将留守人马又调走了一半,现在雍州城里不过三万人左右,其他几道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万,而且多是罗耀看不上眼的郡兵。” “如今他在火狐城和刘恩静打的一塌糊涂,而庞霸则一心想着坐山观虎斗,反而是咱们这里最是安稳,西南最是空虚。” 吴一道笑了笑:“是时候了,让他们去抢长安去,咱们去抢西南。” “击鼓升帐!” 方解回身吩咐亲兵道:“让各军将领来议事大厅,我要布置军务!” …… …… 方解指了指地图对大厅里站着的众将说道:“北徽道是黄阳道近邻,骁骑校的人已经将打探来的消息报上来。如今罗耀在江北道和朝廷大军对决,庞霸在一侧看着伺机而动。高开泰和王一渠在打陕北道,都奔着京畿道而去呢,但咱们的目标不同!” 方解清了清嗓子说道:“崔中振和陈搬山带兵将信阳城和欣口仓隔开,信阳城田信不敢轻易出来,他手下的人马守城有余出战不足,所以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派人知会陈搬山和崔中振,让他们两个相机行事,田信若是不出来那就不要理会。出来就打回去。有他们两个牵制信阳城里的人马,咱们南下也就没有后路上的忧患。” “今天将你们都叫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对北徽道动兵。” “大将军!我们早就等不及了!” 下面有人笑道:“这几个月来一直剿匪,打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怂货,大军一出便胜局已定,着实没什么意思。下面人也都盼着呢。盼着大将军下令打几场硬仗。现在黄阳道已经大部被咱们拿下来,北徽道触手可及。不打的话大伙心里不痛快啊!” 方解笑了笑摆手道:“打是必然要打的,但不可自大。” 他指着地图上说道:“北徽道与黄阳道毗邻之地,最重要的莫过于梁城,惠安,吴兴三城,这三城并列一排,互为支援,北徽道总督钟辛将数万郡兵布置在这三城,显然也是怕咱们黑旗军南下。我本打算待步兵训练的差不多了之后再动兵,可战机不可耽搁。江北道那边若是罗耀胜了,咱们无忧,若是罗耀败了,咱们再想打西南三道也不容易。” “所以此次进兵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莽撞。” 方解收拾起笑容肃然道:“步兵都是新兵。训练时间最长的尚且不足一年,大部分都只训练了半年,这些新兵多数手里没染过血,眼里没见过遍地尸骸血流成河,所以我最担心的,是新兵的心还不够坚硬。” “大将军也无需太过担忧。” 吴一道笑了笑道:“新兵确实让人不放心,他们大部分都还没上过沙场所以见了血会不会软了手脚不好预料,但凡事有利有弊,新兵要想尽快成熟起来,还是要参战。大浪淘沙,从血汗中生存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士兵。” “但……一开始绝不能败!” 方解道:“若是第一战你们都打怂了,士气必然低迷。” “请大将军放心!” 众人抱拳道:“属下等绝不敢轻敌懈怠!” 方解点了点头:“你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所以知道新兵都是什么情况,打胜仗,跟下了山的猛虎似的拦都拦不住。可一旦受挫,新兵远不如老兵坚韧。各营还需注意的是……军律!” 方解道:“一旦形成胜势追击,新兵只怕会出现不受约束不尊号令的情况,一旦有这种事发生,无需犹豫也不要心疼,军律为重不可弃,该杀的杀。不震慑住,他们永远不会懂怎么打仗怎么当兵!” 方解坐下来,看了众人一眼道:“我先把话放在前面,你们谁的营里新兵出了乱子,我就拿谁彰显军法威严,记住了吗!” “喏!” 众人整齐的答应了一声。 “夏侯百川” “属下在!” “带你的飞狮军为先锋,为大军架桥铺路,离着最近的是梁城,有守军一万五千,虽是郡兵,但城墙高大坚固,你先带兵选好安营之地,待我率领大军到了之后再做计议。” “喏!” “诸葛无垠!” “属下在!” “崔中振去了信阳,新兵的事都交给你来打理,你明日即刻赴山南屯田之地,选步兵五万调来听令。” “喏!” “陈定南,刘旭日” “属下在!” “你们二人为左右军,护持大军两翼!” “喏!” “商国恨!” 大犬连忙出列:“属下在!” “你回去之后整顿辎重,不可懈怠。” “喏” “我自摔大军为中军,待整备完齐之后大军出征。山里的事就交给散金候和师叔你们两个了。” 吴一道和罗蔚然站起来抱拳道:“谨遵大将军号令。” “就这样吧” 方解摆了摆手道:“全都下去准备。” …… …… 清乐山 一气观 项青牛将刚刚才到一天的卓布衣请到上座,在卓布衣诧异的眼神中对他拜了拜:“先生来了,我也就能放心离开,以后观里的事就由先生操持,我二师兄多半是已经不在人世,虽然也没拖个梦给我,可我感觉的到。这观里我是无论如何也没心思再待下去了,先去找方解,然后看看能不能寻到二师兄尸首。” “可我不是道宗之人啊。” 卓布衣惊讶道:“怎么能入主一气观?” 项青牛将身上的黑色道袍月兑下来塞进卓布衣手里:“穿上就是了,观里日常诸事自然有下面人打点,先生就管装模作样就够了。观里有藏书无数,先生不是说要看书吗,随意随意。你整日不出藏书楼,下面人还得以为你是得道高人呢。” “这……” 卓布衣看了一眼项青牛身后那个绝美女子:“还是让……” “她不行!” 项青牛使劲摇了摇头:“她得跟我一起走,不但是他,观里的几位师兄也要随我一起走。” “啊?” 卓布襩uo读艘幌拢骸澳愕囊馑际牵?夤劾锞褪o挛乙桓觯俊包br /> 项青牛点了点头:“不不不,还有近千弟子呢,确切的说是……能打的,就剩你一个!” 他抱了抱拳:“所以……保重!”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本正经的讹诈 第五百九十八章一本正经的讹诈 黄阳道和北徽道的分割和其他各道的分割有些不同,其他各道的划分基本上都是以山脉河流顺势而分,但西南河流太多,山脉却少,当初大隋打下了商国之后,将商国分为四道,是按照商国地图,当时的大隋皇帝按郡县数量划分的,所以从黄阳道到北徽道没有什么险要之地,拦在黑旗军前面的就是那几座坚固的城池。 罗耀的目的十分明确,现在看起来他就是要打长安城,所以沿途的城池郡县一律不管,百万大军放开了速度一口气往江北道杀。 而方解不同,他要的不是一城。 所以要想将大隋西南这一片天下揽入怀中,就必须一城一城的打。梁城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城,在商国时候就是商国的重镇,为了防备日渐强盛的大隋,商国在梁城布置重兵。可惜的是,商国已经腐烂到了根里,虽然在北方布置重兵奈何将令不明调度无方,因为士兵们对朝廷已经失望之极,没有人愿意拼死而战,以至于隋军南下的时候,北方这几座重镇几乎没有给隋军带来什么麻烦。 不过当时隋军的方略,是以大军吸引商军主力在长江以南决战,然后罗耀率军从商军后面绕过去直逼雍州。雍州陷落的时候,商国还有三分之二的疆土没有被隋军攻克。 紧跟着就是长江岸的决战以隋军大胜告终,罗耀又攻入都城,商国各地纷纷投降,因为百姓被压榨的狠了,竟是有不少地方隋军才到百姓们就将当地官员绑了然后开门投降的。 所以西南的百姓对于大隋仇恨者有,对大隋感怀也有。 雍州城里因为被罗耀杀的人太多,所以雍州附近的百姓对大隋自始至终多是敬畏而非心服。倒是那些投降的地方,百姓们都觉得归属大隋之后日子过的比以前好了不少。毕竟灭商之后,当时的大隋皇帝颁布了不少对百姓有利的政令。 一百多年过去。 战争似乎就要再一次降临西南这片富庶的地方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这次,是方解为了扩大自己实力的划分。要想让西南四道镇服,就必须拿出让那些人害怕的实力来,不打几个漂亮仗不多杀几个冥顽之人,终究吓不住那些已经在罗耀手下练出来胆子的地方官吏。 当初隋军所到之处,有不少商国百姓开门投降,可方解带兵南下。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方解在进兵之前,派人给北徽道总督钟辛送去一封亲笔信。告诉钟辛,若是他愿意宣布北徽道从此之后归黑旗军管辖,并且愿意敬献足够多的钱粮,那么黑旗军可以不提兵南下,且为北徽道提供保护。若是钟辛不愿意这样做,也可以,黑旗军将会用更直接的方式把北徽道拿过来。 钟辛给方解的回信来的很快,只二十天,他手下亲信就带着他的亲笔信到了朱雀山大寨。 来人自称叫牛夯,是钟辛手下一个得力幕僚。光是看着名字还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野莽夫。可这个人哪里有一点牛大力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瘦弱,大概一米七多的身高,能有一百斤就算不错了。衣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一阵风就能撂倒的模样。 山羊脸山羊胡。可是偏偏姓牛。 高坐在帅位上的方解将书信抽出来展开看了看,发现字里行间倒是很真诚,不过钟辛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北徽道献出来,毕竟他现在还是雍王罗耀的人。钟辛的意思是,他是大隋的总督,有守土爱民之责,不敢轻易迎接黑旗军接管北徽道。不过,若是黑旗军缺少钱粮物资的话,他愿意与北徽道诸名门大户商议,筹集一批粮草辎重送到黄阳道来。 与这封信一块递给方解的,还有一分礼单。 方解看完了信后将礼单展开,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钟辛钟总督出手倒是阔绰,送了东珠二十颗,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前朝大家的真迹字画两幅,四尺高的红珊瑚一座,还有一些小玩意,总价算起来怎么也要超过七万两银子。 “都说西南富庶,看看这礼单就能证明此言非虚。” 方解笑了笑,将礼单递给吴一道:“钟大人买平安,倒是舍得花银子。不过……” 方解看了牛夯一眼,语气微微转寒:“钟大人似乎是不清楚怎么回事吧……他说他是大隋的一道总督,有守土爱民之责,这自然无需多言,这一点难道还需要钟大人提醒我?我黑旗军乃是陛下亲自所建,而我受了陛下旨意带黑旗军保护大隋西南,我要进北徽道,是奉了圣旨清剿西南乱匪,怎么……难道钟大人是把我当乱匪看?竟然打算花大价钱买平安,还是说他才是乱匪!” 这一声冷喝把牛夯吓了一跳,他连忙垂首道:“总督大人的意思其实是,北徽道还算太平安稳,总督大人治下也没有什么乱贼横行,这些银子自然不是买平安的,而是总督大人劳军之资。大将军率军北来辛苦,总督大人特意交代过让我替他多多慰问。总督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北徽道没有贼人作乱,那么大将军就不必……” 他看了一眼方解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总督大人说,大军南下耗费钱粮,士兵们也辛苦,大将军更辛苦,既然北徽道平安,就不用大将军再去了。况且这些年来西南百姓的日子过的也辛苦,北徽道更是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大将军即便率军南下,只怕也得不偿失……” “为北徽道百姓计,只要大将军不率军南下,总督大人和北徽道各位世家的大老爷自然对大人感激不尽。若是大将军……” “怎么?” 方解笑了笑问道:“若是我一意孤行,那么就等于得罪了他钟辛和北徽道那几个名门了?” “不是不是!” 钟辛连忙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能不麻烦,就都不麻烦。毕竟……当初戍守北徽道的,是雍王罗耀不是?” 方解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寒,啪的拍了一下帅案:“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叉下去,打五十军棍!” …… …… 牛夯吓得身子颤了一下,连忙求饶:“大将军息怒,大将军请息怒!卑职只是奉了我家总督大人的命令而来。大将军还请听卑职将话说清楚啊。” 方解指着他微怒道:“反贼罗耀在江南妙峰山自立为王,如今正率兵北上意图攻打长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你居然对他口称雍王。看来你和你身后那位总督大人都是罗耀的同党了,既然如此,我还和你有什么话可说,来人!” 方解叫了一声。外面立刻进来四个骁骑校。 “请大将军吩咐!” “将这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喏” 听方解吩咐。那四个骁骑校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牛夯按住,不由分说先往脸上给了几拳,鼻子也打破了眼眶也打青了,几拳下去这个瘦如枯木的家伙脸上就胖了不少,看起来顺眼多了。 “大将军饶命啊!” 牛夯一边挣扎一边哀求:“卑职自然是大隋的官,心中自然忠君爱国,请大将军饶恕卑职一时口误,罗耀那个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卑职怎么可能是他的同党。卑职若是见到他。必然吃其肉喝其血!总督大人还有许多交待卑职没有说,大将军饶命啊。” 方解摆了摆手道:“那我就听听,钟辛还有什么话要说。” 牛夯揉着被打肿了的脸,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总督大人的意思是,若是大将军不率军南下的话。总督大人也不是不能承认北徽道是大将军治下。而且,总督大人和几位世家的大老爷们还说,若是大将军您同意的话,总督大人会筹措一批钱粮送来,以后每年都会按这个数量敬献,绝不会少了。” “噢?” 方解笑了笑道:“看来总督大人对自己治下的北徽道倒是很自信,难道北徽道真的没有一个贼寇?我奉了圣命清剿西南乱贼,贼不平就是我对不起陛下信任,有负重托。他日若是陛下问起来,我可是要担责的。” “回大将军,北徽道太平的很,一个乱贼都没有!” 牛夯连忙顺着方解的话说道。 “嗯” 方解点了点头:“我是军武出身,没有那么多心思,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往,也喜欢别人对我说实话。你可不许骗我,若是北徽道真的没有一个贼寇,我倒是也不必率军南下,劳师动众的耗费钱粮……” “大将军放心,卑职所言都是实情!” 牛夯点头哈腰道。 “既然如此,那我问问你。” 方解眯着眼睛看着牛夯问道:“总督大人和那些世家大老爷,愿意拿出多少钱粮劳军?” “这个……” 牛夯想了想回答:“卑职人微言轻,也不敢擅做主张。不如大将军让我回去问一下总督大人的意思,然后将钱粮物资凑齐了之后送到大将军这里如何?总督大人说,他久仰大将军的威名,很愿意和您成为朋友。” “哈哈” 方解笑了笑道:“我这个人最愿意交朋友了……你回去告诉总督大人,既然他诚意这么浓,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这样吧,五十万石粮草,一百万两银子,蜀锦锦缎各三千匹,羽箭二十万支,甲胄三万套……其他的东西我会让人写一个文书让你带回去,若是总督大人愿意交我这个朋友,黑旗军不会迈入北徽道一步。” “卑职记下了!” 牛夯在心里骂了一声真黑,可脸上哪敢表露出来。这一趟来只挨了一顿揍回去算是不错了,他怎么敢再停留。 等牛夯退下之后,吴一道笑了笑问方解:“怎么,真的打算和钟辛谈?” 方解点了点头微笑道:“当然要谈,而且还要一本正经的谈,我打算让在齐北郡巡查的孙开道回来,让他主持此事。这个人对银子格外的敏感啊,让他当做必须办到的事来谈,谈的越狠越好。若是敷衍,钟辛瞧出破绽未见得会往外掏银子啊。孙开道这个人斤斤计较,恰是谈判的好手。我要的是钟辛以为我这次只是为了讹他的钱粮,所以要一本正经的去讹!” “另外,让大军加紧筹备,等钟辛送来的钱粮物资一道,刚好可以作为大军出征的粮草……” 吴一道哈哈大笑,格外的畅然。 第六百零三章 箭雨似泪在哭谁? 第六百零三章箭雨似泪在哭谁? 长安城南七十五里 一千名骑兵护着一辆马车顺着官道快速往长安城方向挺进,战马的蹄子踏出来的节奏好像雨点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似的,连绵成了一片。骑兵们每个人身上都蒙了一层灰尘,显然都已经很久没有卸甲。从脸色上看他们也都很疲劳,有人将水壶里凉水倒出来抹一把脸来保持清醒。 除了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之外,自月兑离大队人马护着那辆那车向北行进后他们几乎连吃饭都没有下过马,饿了就往嘴里塞几口干粮,渴了就灌几口冷水。他们不知道马车里是谁,大将军刘恩静下了极严厉的军令,谁敢胡乱打听就地处死,马车周围是十几个锦衣护卫,谁也不准轻易靠近。 那个赶车的老者,这些士兵们自然不认得他就是御书房秉笔太监苏不畏。 其实士兵们都很好奇,马车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大人物,以至于需要刘恩静大将军亲自下令调拨一千精骑护送进京。 他们私底下也曾议论过,却没有人能想到马车里会是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皇帝。太子已经登基称帝改元兴皇,皇帝的大丧也已经办过,士兵们绝对想不到皇帝还活着。 而之所以刘恩静下令不准有人打听马车里是谁,何尝不是无奈之举。皇帝没到长安城之前,就不能将他还没死的消息泄露出去。想杀皇帝的可不只是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人,京城里未必没有。 如果知道皇帝还活着,那些极力拥护太子登基的人心里都会发颤。 就算他们没有谋逆之心,这已经是谋逆之举。 眼看着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远,士兵们也都稍稍松了口气,一路上虽然赶的很急,可无惊无险就这样过来了。 或是因为最迟明日一早就能进京,所以马车里的那位不知是谁的大人物下令骑兵们休息片刻,吃些东西。也确实该喂一喂战马了。 队伍在路边停了下来,士兵们不少人的大腿-内-侧已经磨破了皮,和裤子粘连在一起,下马的时候那种疼让他们忍不住低声申吟。这种强度的赶路,哪怕是在马鞍上垫上一层棉垫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们也没地方找棉垫去。 马车停下来之后,苏不畏立刻就钻进马车里。他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打不起精神来的皇帝,心里一颤。 “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轻声问。 皇帝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别说吃饭,现在他已经连水都喝不进去,喝一口吐一口,人瘦的好像一根木头上套了件衣服,脸色差的让人不敢仔细去看。他现在的体重只怕连健康时候的一半都没有,蜷缩在被子里,如果不动的话怎么看都像是一具干尸。 “还要多久?” 皇帝问。 苏不畏连忙回答:“如果快的话,今天天黑之后就能到长安城外,不过赶不及在关闭城门之前进去了。陛下若是心急。是不是先派人回去知会太子一声,让太子亲自出城来迎接一下?” “不……” 皇帝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嘴唇上都是干裂的口子:“太子……太子绝不能离开长安城,一旦出城,难保不会有人趁机作乱……现在想杀朕父子二人的。长安城也不是没有。太子只要不出太极宫,他们……他们就不敢乱动手,朕把给事营留在太极宫里,就是怕有人对太子不利。” 苏不畏道:“可是,如果不知会太子殿下,奴婢怕城中有人不想让您回城。” “肯定是有啊……” 皇帝喃喃道:“他们急着让太子继位,其实就是想控制朝权,太子年幼,在他们看来可辱可欺,而朕若是回去,他们害怕朕报复他们。其实长安城里那些人和外面的人何尝不是一个心思……咳咳……都是要谋夺朕杨家人的江山。只不过,有人是想明着抢,有人是想暗中控制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现在太子身边,都是他们的人,一旦先派人回去,他们比太子知道的要早……说实话,刘恩静能派兵护着朕回长安,朕已经有些意外了。现在长安城里那些主事的,有朕当初留给太子的人,也有自己爬上去的,他们都在害怕,朕一旦回去,他们的地位还能不能保得住,朕会不会换人辅佐太子……” “已经得到手的东西,谁想再让出来?” 苏不畏张了张嘴,有个担忧没敢说出来。 他其实想说,太子……盼着皇帝您回去吗? 就在这时候,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声音,不时有人大声喊话,苏不畏侧耳听了听是骑兵将领在下令骑兵集结。他有些不悦,自己还没有去知会他们上路,这样急着整队难道他们比陛下还急着进长安? “奴婢出去看看” 苏不畏说了一声,然后从马车里退出来。 一出来,他就被看到的场面吓了一跳,随即明白了什么。护着马车的锦衣校们一脸怒容的看着那些骑兵,有的人已经咬破了嘴唇。 “怎么回事?” 苏不畏问。 “刚才从后面来了几十个骑兵,找到那个领兵的骑兵将军凑在一起说了些什么,然后那骑兵将军就下令士兵集合,也没人知会咱们一声,竟是带着骑兵走了!” 苏不畏看着那队迅速集结起来后顺着官道往南狂奔出去的队伍,脸色铁青。 他知道,最怕来的,还是来了。 “陛下” 苏不畏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回到马车旁边躬着身子柔声说道:“前面的路可能不太好走了,请陛下到奴婢背上来,剩下的路,奴婢背着您走。” …… …… 马车被遗弃在官道上,苏不畏将皇帝背好,让护卫用布将皇帝绑在自己身上,此时的皇帝瘦的一层皮似的,那些侍卫们多日不见皇帝,此时看到他的模样都心里发酸。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还不太看得出来,可侍卫们扶着皇帝绑在苏不畏后背上的时候,布条稍微一勒就陷进衣服里,他们这才知道皇帝有多瘦。 “陛下,可能会辛苦些。” 苏不畏爬上马背对身后的皇帝说道:“骑马要颠簸些。陛下要是觉着不舒服就告诉奴婢。” 皇帝出马车的时候看到那一千骑兵撤走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虽然他已经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活人,可他毕竟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没有多少事他看不穿。虽然有些时候,他看穿了也无济于事。 “走吧” 皇帝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随即再次闭上眼睛。 “走!” 苏不畏往前一指。剩下的几十个锦衣校分开左右,将苏不畏和皇帝护在中间。几十匹战马朝着长安城的方向再次进发。看起来格外的悲壮。 “苏不畏,你说刘恩静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朕,而是派人把朕送到了长安城不远处的时候,却把人调走?” 皇帝问。 苏不畏尽力控制着战马跑的稳一些,听到皇帝的话心里一紧,他知道一个答案,可他不敢说。 “奴婢猜不到。” 他颤着声音回答。 “你不是猜不到……你是不敢说。” 皇帝苦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朕其实很欣慰,果然都一样啊……” 苏不畏的心里好像被刀子戳了一下似的那么疼,他不敢再和皇帝说话。咬着嘴唇催动战马往前疾驰。几十个人才跑出去不足三里,前面就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号角声,紧跟着,数不清的士兵从两侧树林中冲出来,将官道堵死。看起来至少有数千人。密密麻麻的排在那里,手里的硬弓都已经拉开。 苏不畏立刻勒住战马,几十个锦衣校全都停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将视线都停留在苏不畏身上。 对面一百多步外,一个郎将快步跑到军阵后面,对坐在树林外的一个身披甲胄的老者抱拳:“大将军,人拦住了!怎么办?” 坐在树林外面的这个老者,是皇后亲自任命的京畿道总领军务辅政大臣杨顺会。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何必再来问我!” 他狠狠的瞪了那郎将一眼,将头转过去不看南面,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刺进了自己的手心。 “喏!” 那郎将应了一声,快步跑回去。 不多时,军阵里就传来一声大喊:“弓箭手准备!前面那些人乃是叛贼的奸细,一个不留,放箭!” 听到这一声喊,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杨顺会身子猛的颤了一下,他颤抖着手将酒囊从腰畔解下来,然后将酒洒在地上。 “陛下……臣……逼不得已!” …… …… 看到对面军阵里的弓箭手将羽箭搭在弓上,围在皇帝身边的锦衣校们纷纷看向苏不畏。 “公公,怎么办?” 有人问。 “怎么办?” 苏不畏冷哼一声:“陛下信你们用你们,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分。现在到了为陛下尽忠的时候了,你们何须问我怎么办。我只说一句……咱们这些人即便是都死,我也是最后才能死的那个,明白吗?” 他说的咱们这些人,不包括皇帝。 “明白!” 几十个锦衣校将横刀抽出来,催马将苏不畏团团护住正中。就在这时候,对面传来了一声大喊,弓箭手放箭! 密集如暴雨的羽箭朝着这边倾泻了过来,苏不畏微微侧头对皇帝轻声道:“陛下稍稍闭上眼休息一下,奴婢带陛下回长安。” 皇帝点了点头,真的闭上了眼不再往前看。他抱着苏不畏的手臂紧了紧,苏不畏的心里随即一震。 “为陛下!” 他大声喊了一句,几十个锦衣校震天般的跟着高呼:“为陛下!” “冲!” 几十个人,朝着数千精兵组成的箭阵毫无畏惧的冲了过去。漫天箭雨中,他们挥舞着横刀为苏不畏和他身后的皇帝挡开羽箭,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无法自顾所以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锦衣校好儿郎,为陛下舍家乡,无畏春雷震夏雨凉,不管秋风扫冬雪殇,陛下指所向,提刀往前荡!” 不知是谁先唱了出来,锦衣校们随即一同高歌。他们挥舞着手臂为皇帝挡箭,可羽箭却一根一根的钻进他们的身体。 没有人停下来,直到箭雨中只剩下那一个被皇帝称为老狗的枯瘦太监,背着闭着眼抱紧了他的枯瘦皇帝往前疾驰。 箭雨似泪 也不知道是在哭谁。 第六百零四章 有一种奴才 叫苏老狗 第六百零四章有一种奴才叫苏老狗 有谁能够想到,皇帝回家,一群曾经守门的奴才居然拦着不让他回,而且是用箭雨来阻拦。大隋天佑皇帝杨易的一声或许可以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他做皇子的时候,虽然生活中也充满了勾心斗角,但最起码他每天可以踏踏实实的睡觉。 第二部分是登基之后到西征之前,这十一年左右的时间是他人生最辉煌的巅峰。在这十一年里,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暗中他的那些对手,都不得不赞一声他是可以与太祖太宗相提并论的一代圣明君主。 第三个阶段,就是西征兵败之后到现在。 这几年间,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已经跌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在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他曾经砍了三万多颗人头,那个时候他只想着给太子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在西北的时候,他又砍了几百颗人头,目的依然没有改变。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那些死了的人开始作乱了。 死人自然不能复活,但这些死了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有不少活着的人因为那些死人,对皇帝心中早就充满了恨意。死了的人有朋友有盟友有家人亲戚有同宗同族,这些人自然不愿意看到皇帝再回到长安城里。 当然,即便是没有这些死人,也会有很多人想要让皇帝死。 而其中最主要的那一个人,才是皇帝觉得心里疼也踏实的矛盾所在。 一个看起来瘦弱的老太监,将看起来比他还要瘦弱的皇帝绑在后背上,骑着马,迎着漫天的箭雨朝着数千精锐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这个时候,通明境的修为被他毫不吝啬的施展出来。他将所有的内劲都布于身体四周,为皇帝也为他自己将那暴雨一样的羽箭震开。 如果是正直壮年的苏不畏,哪怕没有现在这样深厚的修为也能在箭阵面前顺利月兑身。他可以完全不用打,而是避开遁走。 可现在的苏不畏虽然修为精深,但他已经很憔悴疲劳了。这一路上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顾着皇帝。精力近乎耗尽。而他现在还有顾忌,他身后背着的是一座大山。皇帝的身子很轻,但分量很重! 如果他躲避,那么以他的修为绝对可以从容应对。 可他是硬闯。 就算那数千精锐单独拿出来在他眼里都是蝼蚁一样弱不禁风的人,可凑在一起的时候,用人命未见得就不能堆死一个大修行者。两轮羽箭之后,所有的锦衣校都已经死去。这个时候苏不畏才提起自己的内劲护体。因为他要尽可能多的保存实力。拦在他们面前的,未必就只有这几千弓箭手。 战马哀嚎了一声。终于扛不住倒了下去。 苏不畏集中精力保护皇帝却没有太多的余力照顾它,羽箭太密集,防不胜防。 在战马扑倒的那一瞬,苏不畏身子骤然拔起来一跃而起。他就好像一只年老但依然可以振翅高飞的大鹰,直接落在了箭阵上面,然后踩着那些士兵的脑袋向前疾掠。士兵们惊呼中不断的挥刀,试图将他斩落,可却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后面的士兵开始散开,让苏不畏找不到脑袋继续借力。 苏不畏落在人群里,然后双手往前一推。一股排山倒海磅礴的内劲猛的轰在对面的人群里,一瞬间就有几十个士兵被巨大的压力震死,后面的士兵被吹的七零八落。 苏不畏背着皇帝往前冲,那些弓箭手后面涌出来数不清的巨盾手四下里合围,想将苏不畏挤住。苏不畏一掌拍在一面巨盾上。那持盾的士兵两条胳膊立刻被震的直接月兑离了身体飞了出去。 巨盾向后砸,将十几个士兵拍死。 四五个修为不俗的将领拦在前面,被苏不畏一拳砸死了两个,再一脚踹飞了一个,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苏不畏已经冲了出去。几千人的军阵淤积在官道上,那种厚度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冲破。 但苏不畏根本就没有多杀人的心思,每一击都只是为了开路。 随着倒下去的士兵越来越多,苏不畏就好像一条逆着河流往上闯的孤舟,非但没有被水流冲回去,甚至将水流都劈开。他所过之处,大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水浪往两边翻卷过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苏不畏竟是将箭阵撕开一条口子冲了出去。 在军阵后面不远处树林边坐着的杨顺会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拦” 他说了一个字,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箭阵后面的士兵们闪开,露出来十几架床子弩。 呼的一声,十几支巨大的重弩朝着刚从箭阵里杀出来的苏不畏激射而去。苏不畏杀穿了人群之后刚觉得眼前一空,那十几支重弩就朝着这边轰了过来,竟是完全没有顾忌苏不畏身后那些士兵。 苏不畏眼神一凛,身子一转让过去一支重弩,然后跃起来在半空中踩了一根重弩,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弩车后面,那十几支重弩,将至少七八十个士兵放翻,哀嚎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落在弩车后面,苏不畏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急冲。 对面 至少三百精骑已经开始加速冲了过来。 …… …… 苏不畏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狠狠的骂了一句一群该死的奴才!在他眼里,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是他背后那人的奴才。 他猛的提速冲过去,然后两臂往前一探身子一矮从两匹战马之中穿了过去,在交叉而过的一瞬间,他竟是一只手攥着一匹马的一条腿猛的一拽,那两匹战马立刻嘶鸣了一声被拽倒,马背上的骑士立刻往前扑了出去。 那个看起来枯瘦到弱不禁风的老太监,一只手抡着一匹战马开路,犹如一尊从天而落的杀神。 瘦小的身子和手里两匹高大的战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此令人震撼! 他不停的舞动战马,然后将一个又一个骑兵砸死,等他和那三百骑兵对穿而过的时候,官道上留下了一地尸体。那些骑兵从不曾想到过,竟然有人用这种方式将他们击败。 苏不畏将那两匹已经破碎不堪的死马随手丢了,然后虚空一指将最后面的那个骑兵脑袋轰碎。他凌空跃起将喷着血的尸体推开,勒住战马后调转方向往长安冲了出去。 “陛下,有没有伤到?” 他一边打马一便急切的问道。 皇帝摇了摇头:“没有,辛苦你了。” 苏不畏心里稍安,然后不停的催动战马往前冲。他身后的骑兵已经调转马头准备追过来,杨顺会也忽然摆了摆手:“不必追了。” 他看向那骑马远去的人,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何必要回来?” 苏不畏如果施展轻功的话。短距离内肯定比战马的速度要快,可他不敢多耗费一分内劲。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阻拦或许还没有出现。只要不和那些士兵纠缠,大修行者被士兵堆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快了!” 苏不畏侧头对皇帝说了一声,话才说完忽然眼神一凛,他猛的的从战马上跳了下去,身子向前急冲,才离开马背,一股雄浑之极的内劲狠狠的砸在战马上,那马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直接震碎了成了一大滩血肉。 “陛下小心,奴婢可能要动作稍微大一些。” 苏不畏语气很平静的说了一句,然后一拳朝着侧面树林里轰了出去。两棵大树应声而断,树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刻被震的吐了一大口血。他还想出手,却发现自己的丹田气海已经被崩碎。那一股阴柔之极的内劲,竟是让他无法抵抗。 苏不畏不再理会,拼着所有的内劲将速度提起来。树林中涌出来至少三十个修行者,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些人单独论实力都不如苏不畏,可现在的苏不畏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剑意,刀气,甚至符法不停的攻过来,苏不畏尽量的闪避然后让自己面对那些攻击而让皇帝始终在自己背后,没有被伤及分毫。可正因为这样,他的内劲消耗速度极快。 在连杀了九个七品六个八品一个九品高手之后,他的小腿上也被那个九品高手的剑意割开了一条口子。血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淌,官道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听着苏不畏粗重的喘息声,皇帝忍不住问:“还能坚持吗?” “能!” 苏不畏点了点头:“陛下放心,奴婢命硬着呢!” 这话才说完,苏不畏的身子忽然踉跄了一下,紧跟着前胸上出现了一条血口子。若不是他及时以内劲封堵,刚才这突然袭来的内劲险些洞穿他的心口。 “通明境!” 苏不畏瞳孔猛的一震收缩。 “两个!” 他心里一紧,然后便有一种无力感从心里涌了出来,很快就遍布全身。这时候他想到的是,陛下真不该为了大隋将张真人留在刘恩静军中,可就是那个刘恩静,却在最后时刻派人追来将骑兵撤走。 …… …… 演武院 看起来已经几乎连路都走不动的老院长正在藏书楼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动作很缓慢,也很认真,特意让人买来的几件新衣服已经放进了包裹里,而包裹旁边放着的是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 他看着这柄剑,看着剑鞘上刻着的那三个字有些失神。 万剑堂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带着这柄剑走遍了大江南北,让所有人心悦诚服的说一声,万星辰你就是江湖第一人! 这么多年过去,剑已经孤独很久了。 他慢慢的轻轻的抚模着剑鞘,拿了一块布想将那上面沾染的一点灰尘擦去,就在这时候他眼神忽然变了一下,然后看向南面。他闭上眼凝神感知,然后低低说了一句看破那么多人心,竟还是看不破皇家心思! 话音还在,人已经消失不见。 太极宫 太极殿 才十几岁就坐在龙椅上的兴皇皇帝杨承乾看着面前堆积着的奏折皱了皱眉,刚要提笔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弯着腰的驼背老人,平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他的衣服前襟抓住,在大臣和侍卫们的惊呼中,两个人同时消失不见。 城南十五里 苏不畏哇的吐了一口血,看了一眼自己被撕掉的右臂断口,又看了看还只连着一层皮的左腿。 “陛下……没惊着您把?” 他一边吐血一边问,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依然平稳。 “没!” 皇帝咬着嘴唇回答,干涩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可留。 “那好,奴婢带您回长安。” 苏不畏让自己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笑起来的样子有多难看。他用一条腿跳着往前走。那条断了的腿挂在他身上,随着他跳而来回摆动。 两个老者从背后追了上来,同时捏了剑诀在半空中向下一指,两道剑意从后面追上苏不畏,苏不畏单腿转身,硬生生用胸膛挡住那两道能将巨石劈开的剑气。噗的一声,他的前胸上立刻就多了两个洞。 可因为失血太多,伤口里竟是已经没有血可往外流。 “陛下……奴婢……好像不能带您回去了……” 单腿而立的苏不畏不住的摇晃着,拼着最后的内劲将剑气挡住没有伤及背后的皇帝,他已经油尽灯枯。却尽力让自己保持着没有摔倒。皇帝使劲点了点头,贴着苏不畏的耳朵道:“和你一起死,朕很高兴!” 那两个老者落地,大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陛下,您真的不该回来,太子已经登基,陛下还回来做什么?” 皇帝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冷冷笑了笑道:“好……好!朕在太极宫里,竟然养了两条反咬主子的狗!” “我们不是狗,你也不是皇帝了。” 另一个老人抬起手遥遥指向皇帝:“我们的职责是听皇帝的话,可你不是了。” 他手指一动,一道剑气迅疾的刺向皇帝的眉心。 噗的一声! 那老者的眉心上多了一个洞,额前很小,只有黄豆粒大小,可整个后脑却直接被轰碎,烂了的脑浆被炸飞了出去,溅了后面那个来不及躲闪的大修行者一身。 “大……大堂主……” 没死的大修行者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看着突然出现在皇帝身边的那个老人。 “我当初教你们剑意的时候,可没教过你们弑君。” 老院长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觉得江湖上没有了万剑堂的名号,万剑堂的规矩就不用守了?在太极宫里做事,莫非你们学来的都是这些冷酷无情的东西?” 那个老者畏惧的看着万星辰,又看了一眼被万星辰拎在手里的小皇帝杨承乾。 “弟子知错!” “我不杀你,你滚去江南通古书院,能杀几个杀几个,像点样子的去死。我允你亮出万剑堂的名号,去吧。” 万星辰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老者脸色变了变,然后使劲点了点头:“弟子明白!” …… …… 终于 苏不畏再也坚持不住扑倒在地上,脸重重的磕到了地面。他已经失去了神智,血迷糊了他的双眼,他也再看不到身后的皇帝陛下。趴在地上的老太监,依然用独臂抠住地面想往前爬。可他哪里还有力气爬的动,只是徒劳而已。 “陛下……快到长安了吗?” 他问。 在路上的时候,总是皇帝这样问他。 苏老狗,快到长安了吗? 现在,换他来问皇帝。 皇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到了!” “到了?” 苏不畏咧开嘴笑了笑:“奴婢不辱使命……奴婢终究……终究带着您回家了。” 笑容在他脸上凝固,永远不会消失。 皇帝趴在他身上,好像也被带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有一个阉人,叫苏不畏。 有一种奴才……叫苏老狗 p:这一卷的结尾几章,总是会有这样的悲壮对不起,我也很难受。 第六百零五章 拎剑入江湖 第六百零五章拎剑入江湖 老院长万星辰弯腰将皇帝从苏不畏后背上解下来,扶着皇帝站起来之后说道:“我本以为陛下会早一些死去,没想到却死在了很多人后面。只是,这样活着难道不痛苦?” 当今天下,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身份地位,也敢这样和大隋的皇帝说话。 皇帝知道万星辰是什么意思,他看着苏不畏残缺不全的尸体叹了口气:“朕这一生,确实让太多不该死的人死了。” 万星辰也不在多说,因为他知道皇帝此时的心情。 皇帝转身看了一眼怯生生站在一边的大隋新皇杨承乾,对他招了招手。杨承乾身子颤了一下,然后快步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使劲磕了几个头:“父皇……” 他在半路上被万星辰拎着的时候,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可是在看到杨易现在这样狼狈落魄的模样,那些话也无法再说出来。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不会以这样的面貌示人。他总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总是那么的雍容华贵。可是现在,虽然杨易身上的衣服依然很华美,但沾了血沾了土,看起来像是一个可怜的乞丐。 皇帝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指了指苏不畏的尸体:“去把他埋了,用你的手。” 杨承乾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爬起来,开始用双手在苏不畏身边刨坑。他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有一双很白净很漂亮的双手,也注定了这双手很娇女敕。可是现在,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虽然他很害怕看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老院长就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杨承乾的手指上冒出血来的时候,也才勉强刨出来一个浅坑,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却发现父亲的眼神里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冷意。这种眼神,他很熟悉。 所以他咬了咬嘴唇。没有哀求。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他才用自己的双手刨出来一个能勉强将苏不畏尸体放进去的土坑。而他那双手上已经满是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污垢,看起来格外的凄惨,皇帝就好像视而不见一样,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再挖深些” 皇帝说。 杨承乾的肩膀再次颤了一下,这次却没有再看父亲而是疯了一样继续往外刨土。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强撑着站起来。然后用已经疼的麻木了的手将苏不畏的尸体抱起来,放进土坑里。皇帝颤巍巍的走过去。一脚将杨承乾踢开。他已经没有能踢动儿子的力气,但他的儿子也同样没有了力气。 皇帝蹲下来,亲手将土掩盖在苏不畏身上。 “老院长……朕一开始不敢确定你会不会不等朕回来就告诉他。” 皇帝一边埋土一边说道:“朕只是不放心,所以才会急着回来看看。” 万星辰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告诉他了,因为我要出门。” “朕猜到了。” 皇帝道:“从朕看到刘恩静派人将骑兵撤回去的那一刻,朕就知道你已经告诉他了。因为朕告诉过他,关于杨家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有朕和您知道。既然半路上出现了这么多阻拦朕回去的人,朕知道你已经说了那个秘密。朕从来就不只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该死的皇帝。” 老院长点了点头:“终究是要传下去。” 皇帝将土埋好。然后看了一眼杨承乾那双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朕其实不怪你,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朕这些年来教的。朕也很欣慰,你没有把朕教给你的东西都忘了。其实苏不畏在半路上的时候就想问问朕,可他没敢说……他不说,朕又怎么好亲自开口告诉他?不想让朕回去的。其实是朕的儿子?” 杨承乾畏惧的看了皇帝一眼,又快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儿臣知错了!” “你错了吗?” 皇帝摇了摇头:“朕遇到刘恩静的时候,他对朕的尊敬不是装出来的。他派了一千精骑保护朕回长安,也不是虚情假意。可是在快到长安城的时候,他的骑兵忽然撤走,已经到了这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让骑兵回去?然后朕看到了杨顺会,他也是姓杨的,要杀朕自然不是为了谋逆,如果他有那个心思,老六造反的时候他早就跟着一起干了。” “儿臣……该死!” 杨承乾使劲磕头,很快脑门上也见了血。 “你不该死,朕刚才说过,这些事都是朕一言一行教你的,你这样做没有一点错。我回来其实除了是想确认那个秘密老院长已经告诉你了之外,还有个心思,就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是不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杨承乾只是磕头,并不辩解。 “很好,你没有将这件事推到是别人的怂恿上。自己想做的就是自己想做的,大隋的皇帝就要有这样的魄力担当。朕只想问你……你母后可知道你这样做?” “母后……不知!” 杨承乾抬起头看着皇帝回答。 “嗯” 皇帝嘴角上露出一抹笑意:“朕知道,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呢?她那种性子,能熬着将你扶上龙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么多年她从不曾过问过一句关于朝廷的事,是因为她从骨子里厌恶这种虚伪……所以,难为她了。你要记住,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亏待你的母后,这也是朕急着赶回来必须要交待你的话之一。” “儿臣记住了!” 杨承乾使劲点头。 “朕的江山早晚都要穿给你,既然时势如此朕也已经无力回天,虽然你年纪还小,可早些经历磨难,对你以后掌控天下是好事。记住,这天下永远都是杨家的,谁也不许不能不可以从杨家人手里夺走!” 皇帝喘息了几声,对老院长深深鞠了一躬:“杨易多谢老院长了,老院长既然要出门远行,朕只能说一声老院长……走好。” 万星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会走好,而你却走的不会太好。当初你继位的时候我便说过,国器私器这两样东西你要把握好,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可最终你还是把国器当成了你的私器来用。不然大隋怎么可能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你不可怜,倒是可恨。” “朕现在也才醒悟,当时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朕曾经一直以为,国器就是朕的私器,朕的私器就是国器。” “你这样的人,也教不出什么好儿子了。” 老院长瞥了瞥杨承乾:“才这个年纪就学了你一大半的阴狠,还要面对崩乱的天下崩乱的人心。我真不敢想如果大隋能撑过去这一关,将来他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也已经忘了。杨家的子孙是从谁开始变成这样的了?” 皇帝的身子一震,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去想过。 是啊……杨家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自己这样和太子那样了? 老院长叹了口气:“也许在你眼里,这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应该做的选择,可在我眼里,皇帝终究还是一个人。你们杨家人一直以这种态度对待别人,却还奢求别人以诚心相待……可笑吗?如果我是和你一样的人,那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因为他知道根本就不必说。 皇帝无话反驳。因为他知道老院长说的没错,如果老院长是和他一样的人,那么大隋的天下说不定早就改姓了万。 “懒得再说你们了,我教训了一代又一代的杨家子孙,光是打过耳光的皇帝最少也有四五个。外人都说杨家这一百多年来没出一个昏君。谁又知道我拎着棍子教训过多少胡作非为的杨家人?人啊,怎么可能一百多年一直保持一个模样?除非不死啊……” 听完这句话,皇帝颤巍巍的跪下来,以头触地。 “杨家不肖子孙杨易,谢老院长百年大恩!” “你跪下不冤,我也没觉得皇帝跪我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我这一百多年来做的事,值得你给我跪下,也值得你们杨家后世的子孙记住。可我不想让你们记住,从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厌倦,厌倦了自己给自己摆下的桎梏,若是不留在长安,我还能多活个一二百年……这一点就连大轮明王都比不了,因为我是真的长寿而他是假的。” …… …… 老院长看了看那对跪在自己面前的父子,忽然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如以往教训之前的大隋皇帝那样去教训你吗?” 杨易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朕不知道。” “因为你从登基之前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也知道。我本来想着,让你用十几年的时间将大隋的基础再夯实一些,然后平平稳稳的将天下交给你儿子。可是,后来我改主意了……既然你命这么短,我还是让你按照自己的心思去活吧。” 老院长的笑容里没有苦涩也没有后悔:“虽然我知道,任由你去鼓捣,这个江山早晚要乱,你的步子迈的太大,大到想一步就走出一个清平天下万年基业。我记得杨奇出长安之前的时候对我说,师父啊,你已经累了一百多年了,不要再累下去了。任何事都是自然发展有其轨迹,强行干预不如任其自由。” “这话,我记住了。” 老院长笑了笑:“他劝我,和去杀大轮明王到底还是一个道理。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思,他从骨子里就不像是你们杨家的人,甚至不像是一个人。其实我后悔的反而是没有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山继续修行。他入世……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对了还是错了。” 皇帝心里惊起一阵波澜,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七弟会对老院长说过那样的话。 作为杨家的子孙,确实有些大逆不道。 “世界要变了。” 老院长看了皇帝一眼:“可惜,不是因你而变。” “因谁?” 皇帝下意识的问。 “外人” 老院长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将包裹背在身上:“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该存在的人和事,有太多的不合理。所以上天总是会选一个更不该存在更不合理的人来终结这一切,而你和我,都只是个看客。” 皇帝还想问,老院长摇了摇头:“不要问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外人出现。” 他看了看手里的长剑:“这是天的选择。” “天是什么?” 皇帝问。 “是……” 老院长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后笑了笑:“待我死后去问问它就知道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要走了。” 他背着行囊握着古剑:“你也该死了吧?” 他问。 皇帝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然后哇的吐了一大口血,血中,竟是有些小拇指大小的虫子蠕动。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挣扎着看着老院长的背影问。 老院长却再也没有说话,连头都没回。 以毒蛊续命,终究也只是多活了二三年。 大隋兴皇元年,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大年纪的万剑堂大堂主演武院老院长万星辰,背着一个行囊拎着一柄古剑入了他已经离开了一百多年的江湖,这江湖……也不知道要被捅几个窟窿出来。 p:再有一章左右这卷就要结束了,比我自己预想的稍微快了点,但没觉着仓促,有些以前的小坑也要填一填了。 p2:这不是一个人的黄昏。 第六百零六章 拜访故人行 第六百零六章拜访故人行 苏北道 大兴城 作为长江以南最北面的道治所在,大兴城现在的地理位置格外的引人注意。曾经的大隋战兵大将军庞霸在江南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之后,就长时间以大兴城为根基之地,庞霸的军队渡河北上的时候,也是以大兴城为出发地。 大兴城已经有至少五百年的历史,作为当初大隋太宗皇帝下旨南征之后打下的第一座江南重镇,这里从来都不缺乏关注。当初李啸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对南陈开刀的地方,就是因为此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算是江南江北的一个重要的枢纽。 而大兴城里最著名的,便是眉苑。 大隋历代皇帝下江南,必走的一站便是这里。 作为江南七大名苑之一,曾经接待过五位大隋皇帝入住,而这个眉苑的主人大兴金家,其地位自然可想而知。说起来百姓们已经忘记金家在大兴城已经做了多少年主人了,不管是哪个朝代哪个家族统治中原,大兴城里从来都是金家人说了算。就算这里是新南郡郡治所在,有一位郡守大人,就算这里还是苏北道道治所在,有一位总督大人。但无论是哪位大人,只要是还在大兴城里,有什么大事总是先要登门拜访眉苑。 苏北道总督周怀恩是眉苑的常客,大兴城里的百姓经常看到总督大人的马车停在眉苑外面。 作为大隋二十四道总督之一,名符其实的封疆大吏,周怀恩在大兴城里的任何举动却都离不开金家的支持,如果他的决定和金家的一丝有冲突,他绝不会一意孤行而是会按照金家的意思去办。 也正因为如此,周怀恩的总督做的格外稳固。大隋吏部每年都会派人进行吏治考察,吏部的巡检官员会暗中走访各地,听取民情。然后综合各地地方官自己写上来的政绩文书,综合评定地方官是否合格。 周怀恩在二十四道总督中。每年吏部的评价都排在前几位。 说起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政绩,但胜在稳定。在他任内,苏北道一直平平稳稳没出过任何让朝廷揪心的事。因为紧邻着长江,自然多有水患,可他从来没有向户部伸手要过一两银子修缮大堤,但该做的事一件也没落下。 所以即便他最后选择了站在叛军的这边,当地百姓对他的骂声也不是很多。毕竟这么多年来。周怀恩实实在在为苏北道做了不少事。 眉苑既然能被称为江南七大名苑之一,自然有其称道之处。这园子可以称之为江南园林的典范之作。处处透着一股子秀美却不显得小家子气。 周怀恩每次来眉苑,都会从中发现不一样的美。 坐在荷池边的凉亭子里,品着一壶价值可以足够一家中产百姓一年生活用度的一品雀舌,他看着荷池里的锦鲤有些失神。金家的嫡长子,也是目前暂时主持金家事务的金世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总督大人今日有什么心事?” 金世勋 如果方解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现在在大隋西北苦苦支持的大将军金世雄。而事实上,金世雄确实出自大兴城金家,是金世雄的三弟。 金世雄已经五十几岁,金世勋是长子。已经六十二岁。 可遗憾的事,这个家里还不是他完全说了算。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多年,奈何他有一个健康长寿的老娘,而且还是一个对权利有着绝对**的老娘。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位金家大爷。 “三爷有消息回来吗?” 周怀恩问。 金世勋摇了摇头:“老三在西北的局面很辛苦。高开泰和王一渠控制着水路,罗耀的人又拦在中间,就算我想帮他一把也帮不上。现在就看他能不能自己把队伍带起来,如果能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对在东北被圈禁了十几年的杨志那么在意,更不至于捧起来一个庞霸。”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三爷回来吧。西北那边那几万残兵不值得他耗费精力,以他带兵的能力,不愁将来不能成大事。” “再看吧,你也知道老三那个执拗的性子,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对了” 周怀恩问:“怎么有阵子没见着老太君了?” “她?” 金世勋摇了摇头:“对修为上的事我不了解,母亲大人这些年将大部分事交给我,差不多所有的时间都在闭关,前几日出来的时候很高兴,说是又提升了一个境界,对于这个我了解的不多,所以也没多问。不过母亲大人的修为越高,在通古书院里金家的地位也就越稳固,那个董卿复之所以对我金家始终很尊敬,还不是因为母亲大人的修为足够强。” 周怀恩点了点头:“老太君前些年出去走动,据说在通古书院里好好教训了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晚辈,这份胆识魄力,咱们始终不及。据我推测,老太君的修为就算不及传说中的那个万星辰,只怕也不会差多少。” “万星辰……” 金世勋撇了撇嘴:“他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这话刚说完,他忽然愣了一下。 “那是谁?” 周怀恩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个佝偻着身子的驼背老者慢慢的走着,背着一个包裹,拎着一柄长剑。 “不是眉苑的人!” 金世勋微怒:“那些下人越来越放肆懈怠了,什么人都往园子里放!” 他刚要起身吩咐人去将老者赶走,忽然恍惚了一下,那老者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他面前。施施然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喝了一口,然后眼神里有些赞许。这个看起来如同一棵老梅树般的老人,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万星辰从来没有过什么时代,不过如果他想有的话,也不难。” 金世勋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他指着老人刚要吩咐下人将其拿下,忽然发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东西,黏糊糊的。 他低头看了看,然后啊的惊叫了一声竟是被吓昏了过去。 一颗人头从他手里掉落在地,扑通一声滚进了荷池中。 “老……老太君……” 周怀恩吓得软倒了下来。再看时哪里还有那个老者的身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在这时候,眉苑后面一座三层木楼忽然倒了一半,断痕那么平直,就好像被人切豆腐一样将三层楼切成了两半。老妇的尸体在没倒的那一半楼子里,没了头。 …… …… 柳州 城中最西侧有一座小小院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和旁边的民居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院子里的主人却一直很神秘。邻居们不曾看到过他出来。每日里只是家中的下人出门买菜,也很少和邻里交谈。 邻居家的小女孩出生了。刚刚做了父亲的汉子大喜过望,想请邻里喝酒,去敲响那小院子的房门,只是有个下人出来问什么事,他将来意说明之后,那下人转身进去,没多久拿着一封银子递给他说家主身子不适,这银子当贺礼吧。 十五年之后,小女孩出嫁的那天,脸上多了不少皱纹的汉子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请邻居,十五年前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的贺礼,却连一杯喜酒都没有补上,不是他不想,而是那家主人一直拒绝。所以他再去敲门。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人换了,他说明来意之后,那下人回去,不多时拿着一封银子回来说,您家里有喜事,我家主人也很高兴,这个算是贺礼吧。 二十年之后,这个汉子病故,他的老伴让女婿帮忙知会一下邻里。女婿敲开了邻居家的门,一个生面孔的下人问什么事,他将来意说明,下人回去再回来,递给他一封银子说,家主对您家里的不幸也很悲伤,几十年的老邻居说走就走了,这点银子算是家主的心意吧。 又十年后,已经两鬓斑白的妇人领着一家人挨家挨户的告别。她父母死了之后她就和丈夫搬过来住,如今儿子都已经成家,在郡治衙门里做一个文案小吏,打算将她们一家都接去郡治生活,她也想念儿子,于是决定搬走。敲开隔壁门的时候,一个小书童问什么事,她说明来意,小书童进去又回来,递上沉沉的一个钱袋。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邻家下人们嘴里说的那个家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现在她已经老去,可那个家主一直就没有在她的视线里出现过。 她才恍惚明白了一些,有三个字从她的脑海里隐隐浮现。 修行者 是啊,如果不是修行者,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习惯?怎么会这样长寿?于是她在门口深深的施了一礼,喃喃了一句原来自己身边住着一位神仙,然后满怀敬畏的离开。 再之后,她一家人在去郡治的半路上离奇被杀。她若是没有那呢喃自语,或许还能到郡治安享晚年。又或许,从一开始她的父亲就不该去敲响那家的院门。她更不知道其实附近的老街坊因为各种原因都搬走了,然后都死在了半路。所以,新搬过来的人更不知道那小院子里住着谁。 两个小书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说话的声音很轻脚步更轻。今天是他们两个第一天到这院子里伺候那位家主,之前的下人已经太老了所以换了他们两个来。他们两个是从海宁陈家三百多个仆人中选出来的,足够精明伶俐。而住在这个院子了的那个老人,好像也格外喜欢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服侍。 他们两个不知道那个身材很魁梧高大的老人到底什么身份,只知道昨夜里是陈家家主亲自带着他们两个来的,半路上交待了许多事。 一个小书童将房门推开,为同伴撩开帘子。另一个小书童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去,托盘上是一碗粳米粥和几盘精致小菜。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先是俯身施礼,直起身子后吓了一跳。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驼背的老头,就坐在主人对面。 “你修蝉功视这屋子如洞穴,已经缩了七八十年……可你人在洞里心却始终不在,所以你最终也迈不过那一步。” 驼背老头伸手将托盘上的米粥端过来,然后自顾自就着小菜将米粥喝完。 高大的老人看着他,然后很认真的问:“你为什么要出来?” 驼背老者擦了擦胡子上黏着的米粒:“要死了,拉着几个老朋友下去喝茶。” 高大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不讲道理,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做过什么,就是不想让你出来,可你最后还是出来了。这规矩当初是你定的,通明境上境以上的人不准参与进来,可你自己现在却在坏这规矩。” 驼背老者撇了撇嘴:“当初是我揍服了你们,你们才守着我讲的规矩。这规矩本来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定的,谁拳头硬谁才是道理的这个道理你难道还没明白?另外……张易阳杀的那三个里有一个通明境上境的,你们真不该这样试探我。” 说完这句话驼背老者起身,拿起包裹拎起古剑走出屋子,两个小书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大老者沉吟了几秒之后,忽然背后生出来一对透明的蝉翼,一飞上天。再几秒之后,变成了两片尸体的他从高高的云端掉下来,在地上砸出来两个深坑。 终于,他住进了洞穴。可惜……是分居。 驼背老者拎着古剑颤巍巍继续往前走,却瞬间消失。 “真累啊……” 他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不知道还能串几个门,见几位故人。” 第六百一十一章 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第六百一十一章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方解伸手从那个罗斯人腰畔将装铅弹的皮囊拽下来,塞好火药后填了一颗递给那个罗斯人:“来不来?” 安德鲁一脸纠结的翻译了一遍,那个罗斯人本来以为方解是要把短铳还给他伸手去接,可听到安德鲁的翻译后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很有中原武林高手施展轻功的风范,后纵出去得有两米。 方解对安德鲁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们罗斯人有没有签订劳工合同之类的说法,但在这之前咱们最起码有口头上的协定。你们留下来帮我制造火器,我每个月发给你们在罗斯国十年也赚不到的工钱,汉人有句话是君子之约,你听过吗?” 安德鲁点了点头:“懂,就是说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就不能反悔。我们罗斯人也有差不多一样意思的话,叫我付了钱你就要给我啤酒不然就踢爆你的**。” 方解笑着点了点头:“这话很好,我付了钱你们就要帮我造火器不然我就踢爆你们的**,可以?” 安德鲁将这话翻译了一遍,那几个罗斯人面面相觑。刚才方解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他们吓的没了半条命,在他们的认知里不可能有人徒手抓住子弹并且完全没有受伤的事发生,这是超出他们理解程度的事,这不科学。 方解见那个罗斯人不敢将短铳接回去,他随手把短铳揉成了一团抛在一边:“人之所以称之为为人,就是要说话算话。当初你们贪银子答应了我的事,现在觉得银子够用了就准备走人,我不想做欺负人的事,可也不想别人愚弄我的诚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骁骑校:“为什么不打了?” 为首的骁骑校为难的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东楚人:“大将军,这个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方解语气平淡道:“我知道他昏死过去了,但我给你们的军令是打够一百鞭子,在一百鞭子没有打完之前就算他死了也不能停手,明白吗?这样的话以后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不懂得什么叫军令你就没资格留在骁骑校。” “属下谨记!” 骁骑校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抽打那个东楚人。 方解看了安德鲁一眼道:“把我刚才的话翻译给你的同伴听。” 安德鲁白着脸将方解之前对骁骑校说的话翻译了一遍,那几个罗斯人本来就已经吓得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惊惧更浓。 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东楚人又挨了十几鞭子之后竟然疼的苏醒过来,一遍躲闪一边哀求:“大将军,求你不要再打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打我啊……大将军,再打下去我就会死了!东楚和大隋一直就是好朋友。我对您也一直尊敬……” 方解打断了他的话:“尊敬我就不会欺骗我,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下令鞭打你?” 那东楚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后使劲磕头:“我再也不敢了。” 方解冷冷笑了笑:“你们东楚人果然都是做商人的好材料。这几个罗斯人要走多半是你怂恿的对吧。你担心这几个人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我就不需要你来做事,所以你想让他们闹事,然后你再证明你的重要对不对?” “这几个罗斯人如果回去了,你就会借机宣扬他们在中原赚了多少钱,然后就会有更多的罗斯人愿意来中原做事,你就又能赚一笔银子……我本来不想跟你废这些话直接就让人打死你,但这些话不只是对你说也是对那几个罗斯人说的。” 方解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如果我任由你们闹事,那是我无能。第二。我不是一个善人所以对于欺骗我的人向来没什么善心。第三,这些罗斯人回去之后,就会宣扬中原的银子多么容易赚,你也会去宣扬怂恿鼓动更多的洋人来中原,到时候越来越多的洋人想来中原发财。最先来的是一批穷困潦倒的人,他们到了这里发现中原的锦绣繁华之后,会怎么样?” “穷凶极恶” “他们会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座金矿,然后,就会有数不清的洋人,带着舰队,军队来到这里,不是用付出劳动的方式换取报酬,而是用他们手里的火器来掠夺。虽然他们未必能打赢,可却是一场本来没有必要造成的灾害。” 方解说的这些,那个东楚人从来没有想到过。 “跟你讲一个你听不懂的道理,假如你只是一只蝴蝶在罗斯国扇动了几下翅膀,中原就有可能遭受龙卷风的袭击。或许你会以为我这是胡思乱想瞎说八道,但既然有这样的可能我就不能不在意。所以……你从进了我的军队工坊第一天就注定了再也出不去,这几个罗斯人也一样。” 方解转头看向安德鲁:“告诉你的同伴,让他们死心吧。我刚才说过,我不是一个善人,你们可以视我为一个讲诚信的商人,我答应你们的就会做到,你们答应我的做不到,我就会杀人。你们在罗斯国最害怕的或许就是镇上的恶霸对吧,我来告诉你们,在这里,对惹恼我的人我也是个恶霸。” “你们回不去了,等着我把你们的家人接来就是了。” “听我的,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不听我的,我拿走你们的命。” 方解淡淡的看了那几个罗斯人一眼:“如果你们现在还有话说,我等着你们说出来。如果没有话说,就回去工作。” …… …… 方解带着安德鲁走在山间小路上,他在前面走安德鲁在后面跟着。因为之前方解表现出来的冷酷和恐怖,安德鲁心里一直还在打鼓。一想到自己之前爱慕的吴隐玉是这位大将军的未婚妻,再想到之前方解让人将那个东楚商人活活打死,他忽然特别害怕,害怕方解把他在山里弄死。 他之前一直以为方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是个看起来很帅气的学者。可是就在刚才,他才发现方解的骨子里是一个恶魔。 当这种害怕侵袭了他的内心,他变得不敢面对。 “知道我为什么下令打死那个东楚人吗?” 方解问。 正胡思乱想的安德鲁吓了一跳,连忙回答:“因为他欺骗了您。” “不止” 方解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巍峨的群山缓缓道:“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发生,他也会死。因为我喜欢直接的东西,直接看到,直接听到,直接控制。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工坊的主管,有什么事你直接来找我说,需要什么都可以说,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 安德鲁被方解的话吓得颤抖了一下,是那种从心里开始蔓延出来的恐惧,不可抑制。 “我刚才没有开玩笑。” 方解转过身,看着安德鲁认真的说道:“你们这几个人回不去了,而且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们来中原的事被我严密的封锁住,你家乡的人不可能知道你们来了这里。经手这件事的东楚商人在你们到中原之后不久,就死在了回去的半路上。去接你们家人的东楚商人,也是这样的结局。你可能会觉得我心狠,但我在没有能力控制一切的时候就要想办法杜绝可能发生的事。” “你不懂没关系,因为你没经历过。” 方解有些感慨的说道:“所以你要尽快适应在这里新的生活,并且找到乐趣。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只要你们认认真真的做事,该得到的一切我都不会吝啬。你会得到你曾经幻想着得到却没有办法得到的一切,比如财富和地位。以后还会有不少你这样的人来到这里为我做事,而你则是我的一只手,帮我管理他们。”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喜欢这里。所以我才会推心置月复的和你说这些,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你的那几个同伴如果想活下去,那就安安分分的做事吧。” “我……明白了。” 安德鲁点了点头,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安德鲁,我和你曾经提到过我的希望。” 方解伸手比划了一下:“如果将火器改良到超过现在中原连弩和弓箭的地步,那么军队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比如你说过无法制造出来的火炮,如果制造出来装备军队,那么将会所向披靡。我已经派人去解决铁矿的事,而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督造一座铸造工坊,我要你试着去制造火炮,不管失败多少次都要继续下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我知道你出身也不好,但不代表你比那些出身好的人低贱愚笨。创造历史的不一定都是达官贵人,平民也可以。我给你需要的一切,也不会计较责备你失败了多少次。只要你认真的去做了,我就会给你最大的支持。” “你想想……” 方解伸出手臂怀抱蓝天:“如果经过你的双手创造了这一切,那么在后世几百年几千年的史书上都会留下你的名字。很多年之后,人们提起你的时候也会用最尊敬的语气。那代表什么?” 方解回头问安德鲁。 安德鲁摇了摇头,但眼神里已经开始有些火热的光芒闪烁。 “代表你开创了一个时代。” 方解笑了笑,用一句话震撼了安德鲁的心灵。平凡人开创一个时代,多么的有诱惑力。 “武器可以让世界变得混乱,也可以让世界变得和平。” 方解道:“我拥有强大的军队,就能守护着我心里想要守护的一切。因为我强大,所以没有人敢来欺辱。而在我强大的同时,你也会变得强大,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回到你的家乡,谁还敢瞧不起你?” “我明白了!” 安德鲁使劲点了点头:“为了梦想!” 方解知道,自己又在一个人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 你有意见吗 第六百一十二章你有意见吗 独孤文秀的母亲接来朱雀山大营之后的第二天,这位贤良的妇人就把独孤文秀赶出了家门,让他回去做事。方解给了独孤文秀十天时间陪她,她却坚决不许独孤文秀在家里多呆一天。独孤文秀去找方解的时候把自己被赶出来的事说了说,方解心里也跟着有些触动。他娘明事理,比很多人都更明事理。 “既然这样,那你就准备下明日就去西北。” 方解想了想说道:“我让燕狂跟着你,带一队骁骑校,再选五百骑兵。我已经派人先去襄城安排,你们去了之后直接和我派去的人联络就是了。金世雄应该已经收到了我的亲笔信,至于控制在什么度你自己拿捏,我信得过你。我只说一点,那就是铁矿石必须尽快运过来,工坊那边已经筹建,火器工坊也需要。” “属下明白” 方解点了点头:“老夫人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派几个手脚勤快做事伶俐的丫头过去伺候着,绝不会让老夫人吃了苦。虽然我自幼没有了父母,但我知道对老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 “多谢大将军!” 独孤文秀忽然跪下来,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方解连忙从桌案后面绕过来将他搀扶起来:“何必这样大礼,你为我做事,我为你将后顾之忧解决,理所应当。我这个做首领若是没能力让手下人安安稳稳的跟着我,那也太失败了些。” “娘亲特意吩咐过,这个头属下若是不磕的话,娘亲也不答应。” 方解笑了笑:“昨夜你们母子团聚,我本来想去拜会老夫人又怕打扰了你们,今儿打算着下午过去看看老夫人身边还缺什么,一并置办齐全,既然你过来了,那就陪我一块去。” 独孤文秀心里暖烘烘的。连忙转身带路。 他虽然是独孤世家出身却是庶出的孩子,自幼就比府里的下人们高贵不了多少,嫡出的子弟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他父亲对他也没有一点亲情可言,每个月分发下来的月钱还要被管家克扣,他娘亲也是敢怒不敢言,若是得罪了管事。娘俩的日子只怕过的更苦些。 只有堂兄独孤静为人纯良温厚,不时让人送些银子衣物。娘俩的日子才算过的舒服些。从一出生,独孤文秀就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当独孤家让他来方解这里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选择。 他不想来,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来,那么对于独孤家来说他和他娘亲就没有了一点存在的意义。 现在方解派人将他娘亲偷了出来,他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一路上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谈论和金世雄谈判的事。目前方解下令开始建造的几个工坊,都需要大量的铁矿石支撑,所以这个差事比起打北徽道来说也不算轻。独孤文秀知道方解要重用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就出现在方解这个人身上。 “骁骑校的人已经在襄城打点妥当,连退路都已经准备好。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以让你从容出城。你应该知道自己的重要,所以一旦有什么事月兑离了预料就尽快回来,我宁愿不要铁矿石。也不能丢了一个得力手下。”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 独孤文秀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垂着头不想让方解看到自己的已经湿润起来的眼眶。 “属下知道,这一趟北去属下定会竭尽所能将这差事做好。属下知道如今几个工坊已经开建,兵器,火器,这些东西都离不开铁矿石,大将军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属下,属下怎么敢耽误大将军的布置。” “嗯” 方解笑了笑:“本来这差事我是打算让孙开道去做,这个人有学识有心计也有口才,但他有个不好的毛病……” 方解的话没有说完,但独孤文秀知道方解的意思。孙开道这个人总是在为自己谋求后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可正因为这样造成了他越发的贪得无厌。独孤文秀能进朱雀山大营也是因为孙开道的举荐,而这举荐是独孤家花了大笔银子换来的。 连独孤家都已经打听到孙开道贪财,方解怎么再敢重用这样一个人? “日后你多操劳些。” 方解笑了笑说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 独孤文秀使劲点了点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自己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只要自己成功了,那么之前二十几年辛苦寒酸的生活将再也不会回来。孙开道那种为自己多考虑一些的念头不算错,但有一点他没有想明白,那就是……只有方解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才会跟着越来越容富贵荣华。 …… …… 独孤文秀的小院在山脚下,院子外面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水很清澈,站在溪边能看到鱼儿来回游动。清凉的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把鱼儿捞起来似的,站在这里只是看着水就让人有一种惬意舒服。 虽然已经天寒,但黄阳道的气候本来就不比西北那样苦寒,所以树还没有落叶,依然翠绿。 独孤文秀的娘算起来才四十岁不到,虽然日子过的辛苦但模样看起来还很秀美。她十四岁就嫁入了独孤家做小妾,次年便产下一子。在世家里生活,作为一个不得宠的小妾受的苦多半还是来自被人瞧不起的心情,再苦的时候也没有愁过吃穿。所以她还是比一般百姓家的主妇要显得年轻不少,年轻时候的样貌没有多大的改变。 虽然如此,方解也不能失了礼数。 进门见独孤文秀的母亲周氏正在刺绣,方解清了清嗓子以晚辈之礼相见。周氏没见过方解,但毕竟是大家出身所以立刻就从自己儿子的脸色上推测出这个对自己施礼的年轻男子是谁。 她连忙起来,先是受了方解的礼,并不推辞做作,待方解起身之后,她却还了一个更郑重地礼节。 “民妇周氏,见过大将军!” 她竟是要拜下去,方解连忙快步过去托着她的双手搀扶起来:“夫人怎么能这样大礼相见,我如何担待的起?我与文谋一见如故,夫人便也是我的长辈。我若是受了夫人这礼岂不要被人耻笑。” 周氏摇了摇头:“之前民妇受了大将军的礼,就是因为知道大将军与我儿乃是知交。现在我要给大将军行礼,乃是因为大将军是我母子两个的恩人。” 她挣月兑开方解的搀扶,郑重的拜了一拜。 方解无奈,只好受了这一礼。 他请周氏坐下,然后吩咐人去准备干果时鲜,告诉伺候着的丫鬟以后不可怠慢。这些东西若是没了就出去采买,一切的用度都有大营支付。 “我儿” 周氏看着独孤文秀说道:“我让你给大将军磕头致谢。你可能做到?” “孩儿不敢违背了娘亲的教导。” 独孤文秀垂首回答。 “你错了。” 周氏摇了摇头:“若你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娘,于请于理于孝都不能推月兑所以才磕了那个头的话,娘很失望。娘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自幼也读了一些书,还懂得什么叫受人滴水恩当涌泉报。娘才来但一路上打听了不少事,知道大将军治军威严,之所以没杀你还将我接来,是因为爱惜你的才能喜欢你的忠厚。” “所以今天我就要告诉你,你可以不讲道理甚至不守孝道,也要记住这忠厚二字!若是有一日你有负大将军的信任。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今日我就要当着大将军的面,在你心口刺上一个忠字!” 独孤文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撩开衣袍再次跪下去,再次给方解重重的磕了一头。 …… …… 胖子酒色财为吴一道泡了一壶茶,然后走到躺椅后面为吴一道按摩肩膀:“侯爷……小姐的亲事。是不是定下来的略显仓促了些?虽然小姐对大将军心有所属再难劝阻,可以小姐的身份,和那几个女子一起定亲是不是有些……有些……”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吴一道一眼,见对方还是闭着眼睛养神后继续说道:“小姐金枝玉叶,就算嫁给大将军自然也要做正妻,说句有些肤浅的话,大将军之所以能有今日的一切,一大半的功劳都是侯爷您的。没有咱们货通天下行,这朱雀山大营就建造不起来。没有咱们的船队,粮食,布匹,兵器,甲械,这些东西也不可能源源不断的运进来。” “现在咱们货通天下行全都是围着朱雀山大营在运转,如此之大的付出,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将军这事做的有些不妥当,也太委屈小姐了。” 吴一道笑了笑忽然说道:“今儿上午的时候大将军去看了独孤文秀的母亲周氏,周氏亲自下跪致谢,还让独孤文秀两次跪谢,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酒色财想了想道:“大将军对独孤文秀多有重用之心,他们娘俩自然感激不尽。以独孤文秀的身份,想必周氏在独孤家的日子过的也不太如意。现在到了朱雀山,大将军对她也颇尊敬,她肯定要表示。” “那是个聪明女人啊。” 吴一道眯着眼睛笑了笑道:“比你聪明多了。” 酒色财不解:“属下愚笨,没懂。” “正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份不高,也知道自己儿子那些才学也不足以让大将军一直重视下去。日后随着大将军的成就越来越高,到时候麾下有本事的人自然越来越多。独孤文秀现在被重用,以后若是表现的不够的话早晚会被人取代。周氏也知道他儿子的才能算不得出类拔萃,所以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儿子将来,她就只能让独孤文秀记住一个忠字。” “这个字,是她要让大将军看到的态度。” 酒色财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如此说来,这个女人确实很聪明。” 吴一道笑了笑:“一个妇人尚且能为以后做打算谋后路,若我只盯着眼前的事看岂不是连她都不如?我现在若是逼着大将军让隐玉做正妻,他自然无法推诿。因为他现在离不开我,可是心里必然不痛快。” “等到他走的越来越远越来越高的时候,再想到今日我所相逼的事,心里就会更不痛快。我既然选择了大将军,就不能失败……我用尽一切来帮他,就是要看着他走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我在隐玉这件事上这样宽松,是因为我要让他记住我们父女的好。尤其是对隐玉来说,以后大将军对她会更好。” “对我不满和对我感怀……傻子才会选第一个。” 吴一道微笑着说道。 “属下是个傻子……” 酒色财摇了摇头:“我还是乖乖的听侯爷吩咐就是了,这么深奥的事果然想不到……” “尽力看的远一些。” 吴一道淡淡道:“看的越远,品尝到的香甜才会越多。斤斤计较于眼前一寸一尺,一丈外的深渊都看不到早晚摔死。而若是放眼望出去,才知道该往哪儿走不该往哪儿走……” “属下受教了!” 酒色财垂首道。 “嗯,我是个商人,不会做没有收获的付出。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酒色财连忙接口道:“所以,侯爷都是为了以后更大的收获再付出。” “不不不” 吴一道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你错了,我的意思是我给你讲了这么多,自然不能白白的浪费口舌,既然付出了就要有收获,所以你这个月的例钱我就很理所当然的扣下了,你有意见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 后事只能一人听 第六百一十三章后事只能一人听 几个工坊选址已经完成,在黄阳道不存在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而导致工程无法建设的情况,所以选址之后吴一道就派人招募了大批的工匠开工。方解要将朱雀山大营建造成一个真正的根基之地,不缺钱粮的好处就在于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立刻实行。 在建的几个工坊规模很大,主要为大军提供兵器甲械。 黄阳道本地能购入铁矿石的途径都在方解手里攥着,再加上货通天下行无与伦比的商业实力,已经筹备了一批待用。 大隋军队惯用的兵器,大致上有横刀,朴刀,陌刀,长槊这些,陌刀属于重刀,所以一般只配备给重甲步兵使用,寻常的士兵体力上会有所不支。而长槊分为硬槊和复合槊,硬槊的制造相对简单一些,周期也短些可依然极为复杂。而一柄好的复合槊,制造出来所消耗的人力物力绝对令人咋舌。 一般来说步兵所用的多为硬槊,而大隋奇缺的骑兵才会使用复合槊。 所以方解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让工匠们大规模制造长槊的打算,这不切实际。改而制造长枪。 硬杆长槊分量重,不宜练好。而白蜡杆的长枪虽然造价低廉,但却极为实用。在火器没有普及之前,步兵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期所使用的主要兵器都是长枪。相对于槊来说,消耗的铁矿石也会少许多。 方解现在有两条路必须要走,第一是尽快扩大自己的领地,并且实实在在的控制。这样,治下的百姓越多,兵源也就越广。他现在必须加大扩充步兵数量,以后向西南动兵,攻城拔寨的还是要以步兵为主。 第二是需要尽快将为军队补充物资给养的后勤设施完善起来,大隋拥有许多工艺完善规模很大的工坊,这么多年来源源不断的为朝廷提供兵器储备。要知道一个襄城行宫就为李远山提供了足以装备二十万人的兵器甲械。而这样的行宫在大隋各地并不少。 当叛军将朝廷逼迫到大规模招募民勇的时候,这样雄厚的储备就能开始发挥作用。当朝廷军队和叛军的主要战力消耗过大,都不得不招募百姓,朝廷在这方面的优势就会发挥出来。同样都是新兵,装备上的优劣有时候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所以方解必须也要为黑旗军准备这些事,当然,有的人主张不要浪费这样巨大的财力物力。可以边打边掠夺。这法子以前不是没用过,在草原上的时候就是以战养兵。 但方解的性子决定了他凡事都会追求尽量没有后顾之忧。更不会为了补充物资而加重对地方上的掠夺。 方解站在高处,看着工匠们热火朝天的干活心里有些高兴。他不是只把朱雀山大营当成一个临时的单纯的兵营,而是要建成了一个可以在以后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为军队提供支持的大型基地。这个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自然会很巨大,可一旦投入运行的话,在后期将为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这几个工坊建成之后……” 吴一道指了指面前的工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每年会为大军提供至少可以装备十万人的兵器甲械,以后还要陆续扩建,这段日子长江水道不是很通畅,货通天下行的船队往来也不是很自由,虽然有段争的水师护航。可在长江上他的战船数量不足以保证商行船队的安全,所以我渐少了来往的船队数量,虽然看起来提供的物资会少一些,但因为船的数量少了,段争保护起来也不至于兵力上捉襟见肘。” “等到拿下西南之后。” 他看了方解一眼道:“还是要筹备扩建水师的事。咱们现在的目标不在江北京畿重地,也不在水路****的江南,所以水师稍微薄弱些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弊端。可以后一旦走出西南的话,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支援,寸步难行。” “嗯” 方解点了点头:“再稍微等等吧,等这几个工坊建造好,再拿下了北徽道再说。现在咱们的人力物力基本上抽不出富裕来了,财力上虽然有侯爷您支撑着,可分成几条线齐头并进消耗之巨可想而知。所以只能一步一步走,就算是目标只在西南诸道,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稳固下来的事。” “大隋当年想要打造比南陈更强大的水师,也足足准备了几十年。太祖皇帝杨坚一生的准备,才换来太宗皇帝一时的辉煌。咱们现在什么都缺,缺人才,缺兵力,缺地盘,如果盲目的发展,消耗了大量的财力也未见得能有什么收获。” 吴一道点了点头:“我知道,胖子不是一口就能吃成的。只是这些事说先放着却不能彻底放下,就算现在没有这个打算,也必须做准备。” “我打算在山下湖中建造一个小型的船厂,不求可以打造巨舰,先招募懂造船的工匠,养着他们,再通过建造小船来让他们培养出更多的工匠来。将来要对江南动兵的话,也会需要大量的蜈蚣快船这样小灵轻快的船只,现在就开始准备着,以后终究用的上。” 方解听他说完后道:“这些事还是侯爷多费心思吧,侯爷看的远,也懂的多。我对于这方面的事只能说是门外汉,索性不如都交给侯爷操劳,我当个懒汉罢了。” 吴一道笑了笑:“军务上的事我也不懂,但这些事还能多帮你操持些。说到军务,打梁城有几分把握?”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不打梁城。” …… …… 方解站在地图前,为吴一道指点:“梁城,惠安,吴兴,这三城是北徽道最北边的三座重镇,钟辛在这三城中布置了重兵,可以说他现在手里兵力的一半都在这三城中。这三座城可以互相支援策应,再加上城池高大坚固,想打不容易。也正是因为如此,钟辛才会有底气跟咱们谈。” “当初大隋灭商的时候,若不是商国朝廷已经弄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当初隋军也不至于那般摧枯拉朽的灭掉了几百年延续下来的一个强国。当初隋军可谓取巧而胜,再加上天时人和,并没有受到太顽强的抵抗。” “可现在咱们不同……” 方解指了指梁城说道:“这三座城连成一线。每座城里都至少有一万五千郡兵戍守,是北徽道的屏障。以咱们现在手里的兵力,就算能取下这三城打开进入北徽道的通路,损失必然惨重,再进兵南下就会后继无力。” 吴一道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不打只吓?” 方解摇头:“打当然要打,不打的话北徽道那些名门望族又怎么可能被吓住。可现在咱们创业初始,没办法打这样消耗巨大的恶战。我派兵去惠安吴兴。第一是让钟辛他们那些人看看我黑旗军的实力,并不是装出来的强大。第二。是为了麻痹钟辛他们,让他们以为我的目标是这三城。” 吴一道沉思了一会儿后终于明白:“这是连环局。”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让孙开道去和钟辛他们谈判,纵然孙开道寸步不让让钟辛他们以为你只是想讹诈钱粮,可钟辛也不可能对这三城放松警惕。而你再派兵,钟辛他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三城上,而你却要打其他地方?” “是” 方解笑了笑:“要想打下这三城很难,但打一些损失小但影响不小的仗却不难。” 方解指着地图说道:“北徽道无险可依,我把兵力摆在这三城外面,但只是摆着而已。我已经给崔中振和陈搬山发了军令。让他们做出对欣口仓动兵的样子来,到时候信阳城里和欣口仓的雍军就会全力戒备,不敢轻易出战。陈搬山却带着飞鹰军骑兵从欣口仓一侧绕过去进入北徽道,骑兵不能攻城但可不是不能抢劫……” 方解笑道:“那些世家大户的人,在风景明秀之地都有庄园。我打算让陈搬山的飞鹰军在北徽道转着圈的跑。能请多少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就请多少来。到时候那些世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凑够了几十位,我就带着他们和钟辛接着谈。” “讹诈嘛……” 方解道:“总得有点本钱才能讹诈,不然对方什么都不怕。那些世家大户不是觉得自己看的明白吗,以为我手里兵力不足以强攻,那我就让骑兵去北徽道绕着玩好了,反正他们也跟不上。让他们那些真正主事的人知道,我就算不打下北徽道他们也不会安生。” 吴一道眯着眼睛看了方解一眼,笑道:“虽然我对兵法战阵不懂,可也看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战术啊。” “有用就行了。” 方解道:“堂堂正正打如果损失大的话,为什么不能无赖一点呢?” …… …… 长安城 太极宫 东暖阁 皇帝身上裹着三层被子依然冷的瑟瑟发抖,他为了让自己多活一阵子不惜用纥人的毒蛊手段续命,可他已经病入膏肓,那虫子也终究不是金丹可以让人起死回生。长安城外苏不畏战死太子杨承乾徒手立坟之后,皇帝便回到了长安城里。当然,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杨承乾站在土炕下面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为皇帝将嘴角的血擦掉,可眸子里的伤感怎么都掩藏不住。 “陛下,别在说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她柔声劝道。 “不” 皇帝摇了摇头:“我死之前,该交代的都要交代清楚,承乾虽也可以独当一面但毕竟年纪还小,许多事考虑不周。尤其是到了取舍的时候最难,他不懂我刚才说的为了杨家的江山不灭什么都可以失去的道理,所以我要让他更明白一些。” 他艰难的对杨承乾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最后一件事交代你。你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事关我杨家生死存亡。那秘密既然你已经知道,就应该明白该怎么去做。可我知道你到时候未必能有那样的勇气,所以我必须让你懂什么叫可以舍弃一切。” 他说话已经不再自称朕,而是我。 杨承乾连忙过去,皇帝抓着他贴着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皇后没有听见,却眼看着杨承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记住……我死之后,便要如此安排!” 皇帝抓着杨承乾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吩咐,不容置疑! 第六百一十四章 石榴树 石榴裙 第六百一十四章石榴树石榴裙 皇帝交待完之后看了杨承乾一眼,他从自己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法形容的恐惧。这恐惧让他有些失望,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秘密,哪怕是说给一个成年人来听也会被吓住。 可他依然不满意,在他看来杨家的子孙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知道你还小,但你已经是皇帝了……” 他看着杨承乾一字一句的说道:“之前我已经提过两次,杨家子孙都要做好为大隋延续下去而牺牲的准备,谁也不会例外,包括我也包括你。这是第三次,你要记住,一个字都不许忘记。” “儿臣……” 杨承乾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垂首道:“儿臣记下了,一个字都不会忘!” “那就好” 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你出去吧,我和你母后还有些事要说。” “儿臣告退” 杨承乾躬着身子推出去,出门之前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他看到母亲的眼神温柔依恋的停留在父亲脸上,而父亲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现在的父亲看起来就好像一具干尸,可母亲却没有一点儿厌恶。 他不懂这些,毕竟他还很小。 况且,此时的他脑子里全都是父亲之前说的那个秘密,如果说老院长南下之前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已经让他惊讶的无以复加,那么刚才父亲说的另一个秘密,则让他心里一阵阵发寒,冷到了骨子里。 如坠冰窟。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父亲刚才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那那几句话却一直在他脑袋里回响,令他越来越恐惧烦躁。他从东暖阁出来之后步子走的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开始发足狂奔,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荒猛兽又或是恶鬼夜叉在追着似的。 如此狼狈。 东暖阁里,皇帝感受着皇后的手掌温柔的抚模着自己的脸,他喜欢那手心里的温度。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一切,在外面的时候心里念着的第一是他们杨家人的基业,第二就是面前这个已经陪了他几十年的女人。 她好像还是那么美,从不曾改变。虽然她的额头她的眼角都已经有了皱纹,虽然她脸上的皮肤已经不似少女时候那般吹弹欲破,虽然她的身材已经微微走形不复以往的妙曼,可她在他眼里始终那么美。 “其实在回来之前。我最怕的是不能最后见你一面。” 皇帝用自己的脸摩挲着她的掌心。 “可又怕回来,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舍得不看你一眼就走。又不舍得因为看了你最后一眼而让你更加难受。” 皇后伏下来,头靠着皇帝的胸膛。就好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虽然那个时候他的胸膛宽厚温暖,而现在就好像肋骨外面蒙着一层皮一样的干瘪冰冷。他呼吸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坏了的拉风箱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所以显得胸口的起伏很大,而又偏偏那么微弱。 皇帝抬起手,抚模着皇后的发丝。 “臣妾知道陛下怜我,可陛下却忘了,陛下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陛下。臣妾什么时候都是臣妾。” 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但皇帝懂了。 “如果可以的话……” 皇帝的视线有些迷乱:“我想的是不做这个皇帝其实也很好,就和你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或许每日会为了些琐碎小事而争吵,但可能留在记忆力的东西会很多。一起坐着发呆。一起为下一顿饭做什么吃而愁思,一起为了过节而亲手写些对子,一起摇船泛舟在湖上说些有的无的家常话……可是我做了皇帝,所以这些就都没有了。成了皇帝之后,就没有多少可以记住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可臣妾知道,陛下的心始终在臣妾这里。” 皇后在皇帝臂弯里呢喃,就好像当初那样。他正当壮年,她豆蔻年华。他是她的一切,而她是他的命。虽然现在皇帝已经枯瘦干瘪,可她依然如小鸟依人般想从他怀里寻找安全感似的。 “做我的妻子,苦了你。” 皇帝说。 嗓音有些发颤。 “臣妾却只觉得甜,不知道什么是苦。不管你是做皇帝还是不做皇帝,不管你忙或是不忙,我都知道,你需要休息的时候都会回来,躺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我是个没有什么才德的女子,所以不能帮你更多,只能做到不给你添乱,让你踏踏实实的去做你想想做的事……你无憾,我何尝有憾?” 在苏不畏死的时候,皇帝以为自己已经没了眼泪。 可是现在,他泪如雨下。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再看看你寝宫门前我亲手种下的那颗石榴。我挖坑你浇水,十几年了,想看看它长的是不是已经很高……” “好” 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告诉皇帝那棵石榴树已经枯死三年。无论她怎么去浇水怎么去施肥怎么去挽救,都没有留住。 …… …… 皇后推着轮椅,皇帝坐在上面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侍卫们已经将所过之处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毕竟皇帝在长安城里绝大部分人心里已经死了很久,而他也不想再给太子添什么乱子。 “我记得当初答应你要在这宫里造一个小湖,可是一直没有做到。” 皇帝陷在回忆里,却并不凄苦只有内疚:“我还记得,那年种下石榴树后你说想去放纸鸢,我也很想陪你去,可我却告诉你,你已经是皇后了,是万民之母后宫之主要端庄,那话太违心了些,可我还是说了,之后后悔了很久。从那之后你再也没对我说过这类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怪我,而是要做到我的要求。” 皇后一直让自己在笑,哪怕泪水就在她脸上流淌。 “陛下还不是在晚上偷偷带着我去御花园里放了一回纸鸢?” 她笑着说。 “可我还是后悔” 皇帝微微摇头:“你十四岁开始跟着我,总是我要求你去做到这样做到那样,而你却从来没有要求我做到什么。你性子恬淡不喜热闹,我总以为让你自己安安静静的在寝宫里你会很满意。后来我才知道,你因为太冷清而特意让人种了满院子的花,与花相语。” “所以你派人给了寻了一对珍贵的鸟儿,会学人语。逗我开心。” 皇后说。 皇帝道:“可那怎么够……” “怎么不够?” 皇后反问。 皇帝没有办法回答,只好歉然的笑了笑:“你教那鸟儿第一句话是什么?” 皇后的脸上微微羞红,摇了摇头却不回答。 “四郎你好吗?” 皇帝费力的将手从厚厚的毯子里抽出来,握着皇后推车的手:“虽然你也在这宫里我也在这宫里,可半个月不见一次面也是很平常的事。我知道你想问问我还好吗,可却没有办法去问,所以你自语的话被那机灵东西学了去。也陪着你问……四郎你好吗?” 皇后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流下,而她却依然笑得幸福满足。 “原来陛下都知道。” 她说。 “是啊……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没有抽出空多陪陪你。我已经忘了,咱们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一起走走说说话。谈的不是那些恼人的国事,只是这样好好的说些话。” 皇后想告诉他是七年九个月十六天了,可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也忘了” 她回答。 皇帝笑了笑,没有戳破皇后暖心的谎话。 “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了一件荷色纱裙,才只十四岁,出水芙蓉一样怯生生的站在那儿不敢看我。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许抢走了。谁和我抢,我就和谁拼命。” 皇后柔声道:“我想的却是这人看起来也不似父亲说的那么俊朗帅气。胡须乱了些,头发乱了些,身上的衣服也乱了些,一看就是个懒人。” 皇帝哈哈大笑,笑的咳血。 “是啊。那天之前,晚上和几个兄弟一起喝酒直喝了半夜,若不是老七劝我,我都不会去见你……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几分真感情在,父皇身子还康健,所以心比后来单纯许多。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拼酒输给了老六一对玉麒麟……竟是到现在还没给他。” “因为陛下第二天见了我,所以就忘了以前答应人家的事。” 皇后在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经常会和他说些这样的俏皮话。 “哈哈……” 皇帝肆无忌惮的笑,丝毫也不在意笑起来会引的咳嗽,而咳嗽就会吐血,胸口里就会疼的要命。他脸上没有一点痛苦,也没有一点担忧。而皇后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伸手为他擦去嘴角的血,不说什么担心什么害怕的话。 如此默契。 …… …… 两个人说着一些好像很随意的话,然后很随意的哭着笑,看起来她推着他在太极宫甬道上慢慢的走着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可他和她都在着急,急着感受两个人最后在一起的这段时光。 快到皇后寝宫门口的时候,皇帝忽然笑了笑说:“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我死之后你的一切就只剩下承乾了,所以你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他……不过他是我的儿子是杨家的子孙后代,有些事就必须要面对。” “臣妾知道。” 皇后垂着头,为皇帝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理顺:“承乾是我的孩子我要护着他,可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能会害他?我信你。” 她说。 皇帝嘴角微微颤抖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初老院长收了老七做徒弟的时候,老七回来跟我说老院长是个神仙,那个时候我就跑去找他,在外面问他我可不可以修行,老院长没出门,只是告诉我说活着就是修行。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看出来我身体有疾,只是没有明言。我是自私的……所以到了后来想了许多法子试图多延续几年性命,所以才会在老院长告诉我命不久远的时候亲征西北,因为只有那些恶心虫子能为我续命,可我不能在宫里做这件事,不只是怕下面人知道,更怕你知道会厌恶我……我知道,你最怕虫子……” 皇后笑着说:“陛下却忘了,臣妾喜欢陛下的一切。”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也笑:“我又何尝不是?” 皇后推着皇帝走到寝宫门前,皇帝看到了那棵枯死了却依然没有被清除掉的石榴树。 “推我过去,再浇浇水。” 皇帝说。 “陛下……臣妾没能救活它……” 皇后说。 但她还是找来了一个水壶,然后拿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为那棵枯死的石榴树浇水。 “我只是想……死在这里。” 皇帝微笑。 心满意足。 水壶落地,溅湿了她的衣裙。 第六百一十九章 时机到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时机到了 酒席间的气氛依然有些冷清,以至于除了喝酒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话好说。迟浩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途径将话题引到了南疆之乱上,方解先是愤而大骂然后就是一阵哀叹,便再没了下文。 他与钟辛对视了一眼,钟辛随即放下酒杯长叹一声:“想我大隋国强民富,本以为可以绵延万年而不朽,可谁想到一个李远山就把大隋的根基撬动,紧跟着各地皆有狼子野心之辈试图夺取神器……人心怎么会坏的这般快?” 这话说的太矫情了些,可也是为了引出下文。 “想当初南燕小丑慕容耻自称孙皇帝,每年除了进贡之外,在先帝寿辰还要面北而拜,谁想到先帝留着他的命却还不如养一条狗,据说他勾结了纥人攻入南疆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仅是桥县一县,就有十几万百姓被杀,良田被毁房屋被焚,惨不忍睹……” “是啊……” 迟浩年将话接过去叹道:“我与平商道总督骆秋骆大人联名写信给驻守在江南的朝廷战兵将军,让他们速速带兵来南疆抗贼,可那几个人吃着朝廷俸禄却毫无作为,满嘴的仁义道德却胆小如鼠!现在骆秋独自组建民勇在平商道抗击贼寇,却举步维艰。我等虽然有心帮扶,奈何手里没有兵,就算尽力而为也不过多筹集些钱粮而已。” “唉!” 钟辛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我为北徽道总督,平商道的事与我相隔千里,可我与骆大人同为朝廷官员镇守一方,骆大人现在肩膀上的压力我是感同身受。只是百姓们受的苦,我却无能为力!” 他跺了跺脚,一脸悲戚。 方解也不言语,只是垂着头像是走神。迟浩年和钟辛对视了一眼,知道现在是该挑明的时候了。 他刚要张嘴,吴一道却端起酒杯来说道:“两位大人难得有闲暇出来走走。今日咱们故人相聚就不谈国事了。南疆之乱纵然让人心忧,可今日还是要尽兴才对。我敬二位大人一杯,咱们今日还是只叙旧吧。” 迟浩年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被吴一道堵了回去。 他们两个举杯陪着喝了一口,场面又陷入尴尬。 “其实……其实也不能全怪江南的那些战兵将军,他们不出兵也有不出兵的道理……” 迟浩年沉默了一会儿后换了一个方向:“江南也乱着,他们没有皇命自然不敢胡乱出兵。虽然我和骆秋商议过。愿意凑齐了大军出兵所需的粮草辎重,可他们还是不愿来西南……唉……可惜。若是老夫手里有兵,纵然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也要提刀上阵为国杀敌!” 钟辛道:“想必礼贤兄与骆大人为了南疆之乱,也愿意凑出不少钱粮吧?” “自然!” 迟浩年见钟辛很配合的将话题引到了这里,他立刻肃然道:“为了国之太平,驱逐贼寇肃我南疆,便是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若是有人此时愿意出兵南疆为国杀贼,我现在就敢代表雍北道诸多富户们说一句,短时日内凑出三十万石粮草,百万银钱还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平商道骆大人募得的物资。足够大军用度!” “这样吧” 钟辛立刻说道:“若是礼贤兄请到了救兵,我也愿意为早日平定南疆出一份力。若是礼贤兄请到的这援兵要从我北徽道经过,我就下令所有关卡放行,且一路所需物资补给都由我北徽道出了!” “明哲高义!” 迟浩年抱了抱拳激动道:“我代骆大人谢你!”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差不多将愿意付出的代价都说了出来。吴一道看了方解一眼。却发现方解竟是好像已经醉了,虽然还坐在那里却已经摇摇晃晃。吴一道对方解的酒量自然了解,所以心里笑了笑。 “两位大人如此高义,若是陛下得知也会大为欣慰。” 吴一道为迟浩年和钟辛满上酒,将话题揭过去之后就又开始说些旁的事。迟浩年和钟辛知道吴一道是什么意思,再看方解装作迷迷糊糊一言不发,显然是觉得刚才的价钱还不够。两个人都有些不悦,可这是他们两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又不是方解主动提出,所以他们也只能忍着。 从一开始,双方谈话就刻意避开了罗耀这个名字。迟浩年大骂反贼,对罗耀也是只字不提。他们都知道方解和罗耀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唯恐提到那个名字方解会有什么反应,索性不提。 现在他们谈话用的身份,还都是大隋的官员。虽然罗耀反叛和西南四道的几位总督不离关系,可他们比较没有跟着罗耀起兵,方解和吴一道也不会傻到点破这一层。 钟辛和迟浩年知道方解和吴一道早就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已经点的这般透彻只剩下直接说明了,可方解还在装醉,吴一道只说些旁的话,他们也不敢确定方解是对去南疆没有兴趣还是觉得筹码不够。 迟浩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来之前曾经见过平商道总督骆大人,知道我要为南疆之乱而奔走,骆大人特意交代过……” 迟浩年看了一眼方解,然后缓缓的说道:“众所周知,雍州城原来商国的皇城被太宗皇帝定为西南行宫,行宫中有足够装备二十万大军的兵器甲械,别人都以为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了,可骆大人告诉我,雍州行宫里的东西还在。为了抵抗贼寇,骆大人打算将行宫里的兵器甲械也拿出来……” 吴一道一怔,他也看了方解一眼后笑了笑:“大人这是在说笑吧,雍州行宫里若是有这么多兵器甲械,能还留着?哈哈……大人真会讲笑话。” “真的有!” 迟浩年肃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而没被带走,但那些东西确实还在……如果散金候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先派人往雍州面见骆大人,让骆大人开雍州宫的库仓看一看就知道了。” 吴一道笑了笑:“我派人去看什么,我派人去看了也没有能力去解雍州之危啊……” …… …… 酒席结束的时候方解醉的人事不省,被人搀扶着离开议事大厅回去休息,这不能说是失礼的举动,只能说是太过热情。本以为可以在酒席之间将事情谈好,可方解醉成这样自然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迟浩年和钟辛对视了一眼。随即也都醉了。 既然客人醉了,自然要安排住下。唯一没醉的散金候吴一道让人整理出来两间干净的房子,又派人将两位封疆大吏背着进了房间休息。当然,虽然准备了两间房,但还是把两个人送到一间屋子里。 总得给人家个商量事情的机会不是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迟浩年和钟辛知道方解肯定没醉,方解也自然知道他们两个没醉。方解醉了。是因为那两个人说来说去还没有说到底线,所以方解必须醉了不再听他们说下去。给他们时间再考虑商议。而另外两个人醉了,是因为他们没有达到目的肯定还不能走。吴一道这个没醉的,其实才是喝的最多的那个。 等安顿好了迟浩年和钟辛之后,吴一道才去方解的房间,半路上遇到坐在栏杆上发呆的桑飒飒,吴一道客气的点了点头。 “方解喝醉了?” 桑飒飒问。 吴一道对这个女子始终有些戒备心,所以点了点头道醉了。桑飒飒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坐在栏杆上晃着两条腿看着天空。吴一道不明白她问了这一句是什么意思,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继续说话只好走了。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什么怪异的地方,却因为心思太重而没有发现那怪异来自何处。 走出去几步之后吴一道忽然又回头。这才看见原来自己觉得怪异的地方,是在桑飒飒所坐着的栏杆上,有数不清的蚂蚁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在桑飒飒两侧,看起来就好像已经整军列队的士兵一眼,忠心耿耿的守护着自己的主将。 在桑飒飒身边总是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大营里已经不止一个人看到过。比如她站在校场上,天空就有鸟儿盘旋。她走在大营外面,那些被士兵们打狠了躲进深山里的野狼会跑出来围着她打转。 许多人说她是仙女,也有人说她是妖女。 吴一道摇了摇头,转身大步朝着方解的房间走了过去。 校场远处,白狮子浑沌有些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最近这段日子过的太过清闲安逸,无所事事的白狮子整日就趴在校场上享受太阳的按摩。它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坐在高处栏杆上的那个女子,然后晃晃脑袋一脸的迷茫。 吴一道到了方解方解的时候,方解正在洗脸,见吴一道进来,方解笑了笑道:“真是赶的巧了,咱们才商议南下的事就有人主动来送钱粮,看来平商道的局面已经烂到了一定地步,不然迟浩年不至于从雍北道千里迢迢的跑来。” “事是好事……” 吴一道在椅子上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解酒:“可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虽然西南四道无战兵,纥人和南燕军队攻的也凶,可他们不至于割舍那么大的利益来求你……从我开始做生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绝没有什么毫无风险的好处随便拿。” “那么咱们就想想……” 方解找了个新的烟斗拿出来塞上烟丝点上:“想想他们除了利用我黑旗军去抗击南蛮子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他坐在那里眉头微皱,吞云吐雾。 …… …… 朱雀山大寨辎重营 大犬靠在一堆粮草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就在这时候有两个士兵领着一个人过来,离着很远就跟他打招呼:“将军,这个人说是你同乡,有要事找你。” 大犬睁开眼往那边看了看,发现来的人自己不认识,甚至从来没见过。他的身份特殊,自始至终一直瞒着,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同乡来寻。可不知道为什么,大犬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人连忙过来恭恭敬敬的施礼,然后看了看那两个士兵已经走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大犬:“这是教主让我必须亲手交给您的,他还特意嘱咐过,您看完了之后就烧了。” 大犬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了,所以心里一紧。 他将信封拆开,展开书信看了看,第一句话就让大犬后背上一阵发凉。他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看,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几乎停跳。 兄长,时机到了。 第六百二十章 还能吓唬谁? (月底了,大家看看还有没有月票。要想保住位置,月底最关键啊,大家懂的总不能让一个月的努力在最后时刻付之东流对吧?咱们拼到现在了,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第六百二十章还能吓唬谁? 迟浩年和钟辛在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走动,门口是他们两个带着的亲信随从,有人来送水都被客气的挡住,一直到天色将暗的时候吴一道亲自过来问候,房门才从里面打开,吴一道进去之后足足在里面停留了超过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三个人议论了些什么。 晚饭的时候吴一道派人来请方解,方解却让人回去说他还睡着没醒来。迟浩年和钟辛知道这是方解故意为之,不过确实稍显失礼了些,所以吴一道代表方解道了歉,然后又安排酒宴继续喝。 这次陪酒的不只是吴一道自己,在大营里的黑旗军主要将领们都入了席,足有十几个人。这些家伙酒量一个赛着一个的强,两轮敬下来迟浩年和钟辛就已经有些扛不住,虽然他们酒量也都不俗,可黑旗军里喝酒用的是大碗而不是酒盅,他们两个这样身份的人喝的精致,而这些军人一个个都很粗糙。 一顿酒又喝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次两位封疆大吏是真的喝多了。 两个人是被抬回去休息的,这次没把他们再放在一起,而是分别住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迟浩年和钟辛带来的护卫跟着忙活,却谁也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中午吃完酒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是为了让他们商议,晚上吃完了酒分开可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睡一个房间是黑旗军失礼这么简单。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被外面震天似的的吼声给惊醒,钟辛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揉着几乎痛裂开的头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就看到远处校场上数不清的黑甲士兵正在操练,喊声震天。 在校场最北边的点将台上,昨天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男子穿了一身黑袍笔挺的站在那里。英气逼人。 校场上的士兵随着点将台上的旗手挥舞大旗不断的变幻阵型,沿用了大隋步兵军阵变化的黑旗军看起来军容肃穆,看架势这校场上至少有一万以上士兵在操练,可阵型转化之间没有丝毫的停滞极为流畅。 钟辛虽然不是武将,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官场上模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场面他没有见过?在梁城的时候,他看外面的黑旗军骑兵就知道这是一支精锐。今日看到黑旗军步兵操练,他心里又重新审视了一遍那个叫方解的年轻男人。 他记得年少时候。父亲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 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哪怕系出名门。 方解能有现在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只是运气所致?他当初带着区区一营兵力远赴西北,非但没有在那混乱不堪的局面中泯灭,反而拉回来一直拥有数万精骑的队伍,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在朱雀山建立起这样规模的大营,而且还训练出来如此雄壮的步兵……只这一个清晨,钟辛对方解的印象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个时候钟辛也猜发现,旁边的窗子也推开了。迟浩年如他一样脸色凝重的看着校场上的那个黑袍青年。 两个人的目光交织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交谈就看到吴一道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两位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莫不是被士兵们操练吵到?真是不好意思,这是大将军的习惯,无论寒暑雨雪。每日清晨都要亲自操练人马,我替大将军给两位道歉,扰了你们休息。” “没有没有” 距离较近的迟浩年连忙摆手道:“大将军治军威严,令人钦佩。” “不如咱们去看看?” 吴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俗话说客随主便,虽然他们两个身份显赫,可到了朱雀山大营也是客,他们好歹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随着吴一道往校场那边走。 “散金候……” 迟浩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昨日里大将军饮酒醉了,醒来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吴一道点了点头道:“昨夜咱们酒席才散,大将军就起来了,因为我吩咐过不要让人叫醒他,他还因此而发了脾气,说慢待了两位贵客。” “不是这个……” 迟浩年有些着急:“别的没说?” “别的?” 吴一道想了想,刚要说话,就看到罗蔚然带着一队骁骑校从前面经过,看到罗蔚然的那一刻,迟浩年和钟辛的脸色显然变了变。 “那位……莫不是当初的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 钟辛下意识的问道。 “正是!” 吴一道点了点头:“如今也在大将军麾下做事,不只是他……” 吴一道指了指远处点将台上恭恭敬敬站在方解身后的那个人说道:“那位曾经是御书房里的太监,皇帝对其格外的信任,御驾亲征之前让他带了密旨来寻大将军,可以说大将军现在是奉了皇帝的密旨行事。” 这番话把迟浩年和钟辛都搞糊涂了,方解不是罗耀的儿子吗?他留在黄阳道不是为了替罗耀守住根基之地吗,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皇帝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奉了皇帝的密旨行事? 吴一道就是让他们糊涂些,见两个人脸色变幻不停他笑了笑说道:“其实昨日里两位提起的事,大将军知道之后也心里烦忧。大将军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清剿西南叛匪,有临机专断之权,按理说知道了南疆如此情况大将军必然是要率军抗击贼寇的,奈何现在大营里粮草确实有些匮乏,所以大将军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是大将军有意南下抗击贼兵,还用担心粮草的问题?” 迟浩年道:“昨日里在酒席上我们两个说的可不是笑话!” 钟辛也道:“既然大将军有陛下的旨意,出兵抗击贼兵也是名正言顺,所到之处,哪个会不支持?我昨日的话还算数,只要大将军肯带兵南下,我北徽道计算再穷也还能支持一些钱粮,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为国杀敌吧!” “如此的话,二位稍后不要说话。我先试探一下大将军的意思。” 吴一道笑了笑:“只是我担心的是,大将军舍不得才刚刚建立起来的朱雀山大营,万一大将军为国抗击外敌的时候,有人来打我朱雀山的主意,那岂不是让大将军寒了心?” “不会!” 迟浩年道:“断然不会!” 吴一道叹了口气:“两位说不会,我自然相信,可大将军也必须为下面十几万将士着想……若是不将所有威胁派出的话。大将军只怕也不能放心带着队伍南下。” “不知道……” 钟辛皱着眉问:“怎么才能让大将军放心?” …… …… 雍州 站在雍州高大的城墙上用千里眼往南看过去,在视线最远处已经能看到有烽烟燃起。雍州城的所有城门都已经关闭。从今天开始就连那些逃难过来的百姓也不能进城了,无论他们怎么哀求城门都没有打开,守城的士兵们也看着动容,可上面军令如此,他们也不敢违抗。 其实这也不能怪将领们狠心,现在纥人和南燕的军队已经近在咫尺,谁也不知道这些难民中有没有混进来的南燕奸细,一旦混进来了敌人,到时候这座雄城能不能守得住谁敢保证? 所以下面的百姓哀求的再凄惨,士兵们都扭着头不忍心去看却还是铁着心不开城门。 百姓们哀求了半日之后也没有等到城门打开。只好绕过雍州继续往北走。其实这段日子以来雍州城里接纳的难民已经很多,雍州大街上住着的都是从南面逃难过来的百姓。纥人杀人太凶,比起南燕军队来说就是野兽。南燕人只抢夺钱粮却很少杀人,因为他们还要把人也一块抢回去。 南燕建国之后,本来国家人口就不多。再加上因为大隋的生活要比南燕好。不少人偷偷跑到大隋来落户,大隋这边是来者不拒,而慕容耻不敢得罪罗耀所以连问都不敢问,只好装聋作哑。 最多的一年,足足有十万百姓从南燕跑过来成为隋人。 南燕国力贫弱百姓们赋税颇重,而大隋皇帝对西南诸道一直很照顾,每年都会有减免钱粮的旨意下来。罗耀虽然搜刮的很,可搜刮的也不是百姓而是那些富户。就算罗耀也征收,可远比南燕收的要低。罗耀也喜欢这些南燕人来投,因为这些人对大隋没有什么敬意,从这些人中选兵更让他放心。 正因为如此,慕容耻的恨意更浓。他当初从大犬兄弟手里把商国皇帝的遗旨骗走,若不是大犬有特殊能力的话兄弟两个也险些被他杀了。好不容易装作商国太子建立了南燕,可国力弱小,在强大的隋帝国面前除了卑躬屈膝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怨恨积压的久了,慕容耻这次算是找到了宣泄。所以他下令南燕军队非但要掠夺钱粮,人口也要抢。而且还要查,凡是当初从南燕逃来平商道的百姓,一律在脸上用烧红的烙铁烙印上一个奴字。 至于那些纥族人,他们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因为他们一直只是在杀人。 雍州城现在的守将,是道治衙门的四品郎将徐庆之,骆秋虽然也在城中,但因为不懂军务,索性将守城的事都交给了他。 徐庆之才三十五六岁不到的年纪,已经是正四品的郎将,若是大隋没有乱起来的话,再熬几年未必没有机会晋身为十六卫战兵的大将军之一。 他站在城墙上看了看远处的烽烟滚滚,又回头看了看雍州城里的拥挤的难民。 “如果没有这些难民,雍州被围困的话可以撑两个月。虽然罗耀带走了大部分粮草,但好歹库存还有些。可现在多了这些难民,能撑一个月就算不错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总督骆秋让人重新在雍州城墙上挂起来的大隋旗帜摇头苦笑:“到了现在反而要挂大隋的旗子了……还能吓住住谁?”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哭。 第六百二十一章 带你去报仇 第六百二十一章带你去报仇 黑旗军南下的事就在校场练兵的时候定了下来,定下来之快出乎了迟浩年和钟辛的预料,这两个人昨夜大醉今儿一早又被吵醒,还有些迷糊的时候就被吴一道拉着去见方解,而方解借兵威大势提出来的条件,几乎没有给他们思索考虑的余地。 “黑旗军南下抗击外敌侵入乃是分内之事,我昨夜自思良久,不出兵平寇妄为人臣,不出兵平寇如何面对将士?不出兵平寇如何面对百姓?” 方解这番话一出口,迟浩年和钟辛两个人心里都立刻松快了些,可还没等他们赞扬一下方解的决定,方解的语气陡然一转。 “但!” 方解目光一凛,看向迟浩年和钟辛。他站在高台上背对着朝阳,所以看起来格外的高大,身体周围镀了一层金边。 “我身为领兵大将,也不能贸然行事。我麾下十几万将士的性命都在我手里攥着,自然不能草率。有道是大军未出粮草先行,现在我大营里的粮草不足以支持大军千里奔袭,昨日里两位大人的高义我铭记于心,料来不会言而无信吧?” “这是自然!” 迟浩年抱拳道:“大将军若是愿意出兵为国驱逐贼蛮,粮草之事自然不用大将军操心,我来之前平商道总督骆大人特意嘱托,他说若是大将军愿意率军赴平商道的话,平商道内自他以下所有官员愿意听候大将军拆迁,唯大将军马首是瞻。所用钱粮,由平商道,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四道督抚衙门供给,绝不会让将士们受了委屈。” “好” 方解看向钟辛问:“昨日钟大人说过,若是有人愿意率军南下,北徽道所有关卡要道尽皆放行。沿路所需粮草补给也有北徽道供给,此话可当真?” “当真!” 钟辛道:“我乃大隋重臣,国逢大难,我怎么敢不尽职尽心?过北徽道时候,我保证所有关卡通行无阻,保证所有钱粮供给无忧。” “这还不够!” 方解语气有些微冷的说道:“逢战若想取胜,首先一点不是我黑旗军将士拼死。而是地方上下同心协力。既然两位大人如此诚意,我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在我率军与敌厮杀之极。地方有人不听将令不守调度,不要怪我按黑旗军的军法行事。另外,既然骆大人说过平商道所有官员愿意协助大军杀敌,那么我还有一个要求……” 方解认真的说道:“南疆之乱非一时半刻就可以平灭的,而我手中兵力有限,所以除了平商道之外,钟大人的北徽道,迟大人的雍北道,还有杜大人坐镇的南徽道,各道调集一万郡兵供我驱使。不知道两位可否能做主?” “这个……” 钟辛和迟浩年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一紧。他们没有想到方解还会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这事按照道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的。之所以他们愿意来请方解赴平商道,存的自然不是什么为了大隋为了百姓的心思,现在方解让他们没个人从各自手下抽调一万郡兵随黑旗军南下。他们若是愿意才怪。 “这个……大将军也知道,地方上本来队伍就薄,郡兵维持地方治安尚且捉襟见肘,若是再抽调一万人马的话,地方上只怕难以维持。” 钟辛装作极为难的说道。 方解笑了笑:“难道钟大人忘了方某的使命?” 他朝着北边抱了抱拳道:“我奉了圣命率军来西南就是为了维护地方清剿叛贼的,力保西南诸道百姓安乐法度平稳本就是我职责所在。钟大人说地方上郡兵兵力不足唯恐出什么乱子难以镇压,难道我黑旗军就只是摆设?朱雀山大营就在这里,我纵然不在大营之中,若是地方上出了什么乱子,钟大人只需派人来朱雀山,我倒是看看我麾下哪个人敢视而不见?!” 他回头对吴一道说道:“侯爷,你帮我记着,我带兵离开之后,若是地方上有难而黑旗军中将领故意推诿懈怠者,斩!” “喏!” 吴一道抱了抱拳:“属下谨记!” 方解眯着眼睛看向钟辛:“大人,还有什么疑虑?” 本来就状态不佳,此时钟辛觉得自己更是头疼,他看向迟浩年,迟浩年也一样的面带难色。 方解冷哼一声:“既然地方上不能保证配合我黑旗军,那我也不就不敢轻易南下了。两位大人请先回去用早饭,待我操练之后再陪两位大人游览一下这朱雀山。” 吴一道立刻道:“已经备好了早饭,两位大人请。” 迟浩年抿了抿嘴唇,忽然一跺脚道:“好!为国效力不讲条件,若是方将军愿意带兵南下,我就从雍北道郡兵中抽调一万精锐,任由大将军驱使!” 钟辛愣了一下,心说这怎么能答应? 可他见迟浩年对自使了个眼色,也只好点了点头道:“我北徽道也不会落于人后,同是保家卫国,北徽道的汉子们也愿意洒一腔热血。” …… …… 大事方解点了头,剩下的事就交给吴一道去谈了。方解让陈孝儒派人去通知在北徽道境内绕圈子当土匪的陈搬山,带着请来的那些老太爷或是各家主事再客气的送回去,既然钟辛已经做出了让步,方解也已经展示过黑旗军骑兵的机动作战实力,这一趟也不是白跑,最起码也练了兵。让陈搬山带着飞鹰军返回和崔中振汇合,听候吴一道调遣。 然后方解就让夏侯百川的飞狮军,陈定南的飞虎军,刘旭日的飞豹军做好准备,方解打算只带这三军骑兵,再加上大犬的辎重营,各军的辅兵,总计兵力大约四万人南下。所有的步兵都留在朱雀山大营,还留下飞狼军,飞熊军,飞鹰军三军骑兵,以现在西南的各方势力来说,依然没有人敢对黑旗军打主意。 而且方解信得过吴一道,不仅仅是因为吴隐玉的关系,还因为吴一道已经将所有的本钱几乎都压在了方解身上。 接下来的事方解就不必操心,吴一道是个最成功的商人,如何去获得最大的利益他比方解在行。虽然方解的经商头脑也一样出众,可毕竟这些年已经没有再操持。再说,他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不知道放权的领袖,不算合格。 三个军的骑兵都在准备着,辅兵们忙着从辎重营中领出来东西,然后为战马检查马鞍脚蹬,为骑兵们检查兵器甲械。而辎重营那边最忙碌,虽然钟辛和迟浩年答应了为大军提供粮草。但还是要带足最少半个月的用度。走到北徽道如果得不到补给,自己带着的粮草也要足够返回的。 当然,如果真的在北徽道得不到补给,方解也绝不会那么轻易回来。 整整一天,吴一道和迟浩年钟辛三个人都在议事大厅里商议具体的事。一直到了天色将暗的时候,两个人才从议事大厅里出来回房休息。一进门钟辛就把自己丢在座椅里长长的舒了口气,从身道心的疲惫。 “看来你我都低估了这个方解。” 他微微叹息道:“现在也才明白,咱们根本就不了解他。在来之前,你我何曾会想到吴一道居然在帮方解做事,罗蔚然居然也在这里!这两个人都是何等的身份。居然愿意供一个资历威望都很浅薄的年轻人驱使……有些想不通啊。” 迟浩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咱们确实低估了方解,昨日里饮酒的时候,他对南疆的事只是像模像样的表了个态后就开始装醉,看起来肤浅而无主,可我现在才明白。这个人为了成事居然连小事都算计的那般齐全……昨夜他安排黑旗军的将领们陪酒,你我喝的都醉了,一大早他就带着士兵在校场操练将你我催醒,然后趁着你我神智还不清醒的时候,立刻就将此事敲定……” 他舒了口气道:“被算计了啊……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后辈了。不只是如此,在和你我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连站在上面位置都是提前想好的,这份心计……有些可怕了。” 钟辛摇了摇头:“我现在最盼着的就是他带着人马快点从北徽道过去,至于你们几位后续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明哲能帮到这里,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迟浩年道:“不过此事对西南终究大有裨益,让方解带兵去和南燕纥人厮杀,咱们虽然付出了些钱粮可本身的实力得以最大的保存。我只是没想到,方解居然会提出来让咱们每人派兵一万随行……看来他也想到了这一层。” “算了” 钟辛揉了揉眉头:“我是不愿意再和那个方解那个吴一道打交道了,尤其是那吴一道,真不愧是大隋最会做生意的……想想就头疼。” 迟浩年苦苦笑了笑,心里想着的是回去后该怎么和那些人商议,给方解的条件已经超出了底线,只怕自己也要被埋怨了。 …… …… 方解安排好了骑兵的事之后,想了想还是去交待一下大犬。虽然大犬的出身决定他从小接触的和普通百姓就不同,学来的东西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教授的。但毕竟这是黑旗军第一次真真意义上的远征,而且敌人之一还是大犬的仇人慕容耻。所以方解才会决定带上大犬,他以前半开玩笑式的和大犬说过关于慕容耻的事。 方解到了辎重营的时候发现大犬坐在夕阳下发呆,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机械的咀嚼着快吃完了。 “哎呦!” 方解忍不住拍手赞道:“以后好养活了,吃草都能对付,真是越来越喜欢了你。” 大犬吓了一跳,这才醒悟自己已经吃了好几根草,他啐掉嘴里的草白了方解一眼:“你难道没听过郎中说过?适当吃些草有助于排泄……” 方解哈哈大笑:“那你拉的屎是不是溜圆溜圆的?” 大犬讪讪笑了笑:“难道我拉完了屎还蹲下仔细看看什么形状?” “你应该推着走。” 大犬傻笑:“有事?” “没什么大事。” 方解笑了笑揽着大犬的肩膀道:“带你去报仇,玩不?” 第六百二十二章 无法改变的命运 (虽然对圣诞节没有什么概念,还是要祝大家快乐看了看时间,这祝福好像稍微晚了点) 第六百二十二章无法改变的命运 按照吴一道和迟浩年钟辛的约定,大军的一切用度由地方上补给。这本就是意外之喜,就算没有这两位封疆大吏找上门方解也还是要南下的。这一战在方解看来是势在必行,且不说他为了黑旗军能打出名声来,有一个让别人听了可能觉得有些虚假有些矫情的理由,那就是军人自然要为民戍边。 没错,不是为国,而是为民。 方解不是一个典型的隋人,也不是一个典型的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在前世他也不是军人,可是当他成为一个军人的时候,那种军人必须保护百姓的使命感一直在他心里,不是别人灌输进来的,而是与生俱来。 这可能让人觉得不理解很虚伪,可方解就是这样想的。 没错,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属于这个时代,而是慢慢融入。相对于所有人来说,他都是个外人。但他已经把中原当成了自己的家,而非国的概念。 对于大隋来说他不是个忠臣,从一开始他也没有为杨家人卖命的觉悟。可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对外敌的抵触,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感,其实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也许一个普通男人有这样的壮志却无能为力只好压在心底,可是当他有能力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没准和方解一样的心思。 当然,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也从来不缺生来就想对其他国家的人下跪的人。时代的进步也不可能将这种人抹杀,因为他们从有思想开始就一直跪着。苏不畏是个太监是个奴才,可他对皇帝的感情是亲人。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有些人比苏不畏还要差的多。苏不畏是身体上有残,而他们是心里被阉了。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西北的绿林道,那些豪杰平日里和官府好像势同水火,可是当蒙元人的骑兵踏入西北的时候。这些绿林道的好汉们没有一个做缩头乌龟,或许他们的力量很小,但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 迟浩年和钟辛在朱雀山大营停留了三日之后便先行告辞回去安排,方解又准备了两日随即起行。三个军的骑兵从大营里出来的场面浩浩荡荡,后面则是一连串的马车驮载着大军所需的辎重,前军从大营里出去很远,后队还在大营里面。队伍如一条长龙似的,尤其都是骑兵。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壮观。 方解没有骑着白狮子,而是坐在马车上,车里拉了不少书籍用以度日,毕竟从黄阳道到平商道最少也要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白狮子跟在马车旁边不时打个哈欠显得很懒散,似乎走的有些无聊,它竟然也跃上了马车从门里硬挤进去,挨着方解身边趴下来,这一下马车里立刻显得很局促起来,本来宽敞的车厢被它自己占去了一大半,留给方解的地方还不够躺下休息的。 方解愕然。随即骂了一句懒货便不再理会。白狮子似乎是听懂了方解的话,还白了方解一眼表示抗议。 在方解的马车后面是沉倾扇沐小腰完颜云殊还有桑飒飒四个人乘坐的马车,桑飒飒一如既往是自己跟来的,根本没有征询过方解的意见。她现在也不再去找方解说关于子嗣的事,但方解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也不打招呼,而且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灵敏,只要方解要出大营她立刻就会出现在视线之内。 吴隐玉因为他父亲吴一道不放心所以没有随行,还在家里发着小脾气。 几个女人无聊的时候想起方解教的游戏,虽然和桑飒飒不熟但不妨碍两人一组,桑飒飒没见过这种新奇的游戏也很感兴趣,其实这不过是很普通的纸牌游戏,方解前世的时候经常在宿舍和朋友们逃课的时候打着玩,叫升级。 纸牌是特制的,但规则还是一样,很快几个女人就陷进去,一个个凝着眉思索如何出牌。桑飒飒虽然是第一次玩可很快就上手,和她对家的沐小腰一开始以为自己必输无疑,没想到除了第一局桑飒飒因为不熟悉规则导致对手得够了分之外,几乎没有失误。 两个人一路高歌猛进,打到十二的时候沉倾扇和完颜云殊才打到三。 “桑……” 完颜云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我名字就好。” 桑飒飒看着手里的牌说道。 “你是蒙元大国师,可你真的比我还要小几岁?” “嗯” 桑飒飒难得的笑了笑,她平日里也很少和沉倾扇她们凑在一起,大部分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人,要么坐在高处晃着两条唯美的小腿看远山风景,要么独步在山中身边有野兽相伴,只要她愿意,好像那些动物都喜欢聚在她身边。 “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小一些。” 桑飒飒理了理额前的发丝说道。 “啊?” 完颜云殊有些不可思议,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十九,你呢?” “我……” 桑飒飒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后用极轻的声音回答:“十五……” 这下就连沉倾扇和沐小腰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堂堂蒙元大国师,开创了一个宗门的大修行者,居然才十五岁! 完颜云殊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你一开始追过来的时候,难道才十四岁?” 沉倾扇心里也同样的惊讶,她本极为自负,在修行一道上她所见过的,只有一个人比自己还要变态,那就是那个叫沫凝脂的女子。可沫凝脂和桑飒飒相比显然又差了些,这样推算起来的话……桑飒飒建立黄教成为蒙元大国师的时候,岂不是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沐小腰想到的是,桑飒飒那么小就离开了家独自闯荡,然后在蒙元帝国建立了黄教成为大国师,就连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都对她极为尊敬,这些沐小腰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才七八岁的小女孩,竟然会为了桑家传宗接代的事就要浪迹天涯……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握着桑飒飒的手,发现桑飒飒的手很凉。 “怎么这么凉?” 沐小腰问。 “一直如此。” 桑飒飒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家人血统的缘故。从小我的手就没有暖和过。不只是手……” 她脸微微一红,后面的话没有说。 完颜云殊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听桑飒飒说完就直接把手从桑飒飒的衣服领子里伸了进去:“哎呀,身上也这么凉!” 这动作让桑飒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红了脸。她下意识的扭身,完颜云殊却似乎忘了桑飒飒蒙元大国师的身份,又或许是一块玩了会儿牌后熟悉了不少。那只手居然继续好奇的往里钻。 当触及某个地方后完颜云殊才愣住,然后抽出手后讪讪的笑了笑:“十五岁……好大……” 沐小腰没反应过来。不解的问:“十五岁怎么就好大了?” 一时间,桑飒飒的脸红的就好像熟透了的苹果。 …… …… 方解发现白狮子浑沌钻进马车里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自己可以有一个很舒服的靠椅。马车的车厢被白狮子占去三分之二的地方,所以方解很不客气的用它当躺椅来靠。白狮子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就有眯着眼睛打盹,方解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他让吴一道帮他找来许多书籍,越是地位高了之后方解越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以前逃命的时候哪里想过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现在和过去,后来逐渐安稳下来之后方解才发现自己必须补充学识。 最简单的道理,和迟浩年钟辛这样的人交谈的时候,他们总会引经据典,而这些典故方解多半都没有听过。莫说对前朝大郑的事不了解。便是大隋天佑皇帝杨易之前的历史他也不了解。 要想真正的融入这个社会,就必须多了解这个社会。 正看的入迷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方解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除了桑飒飒会自然而然的走进他的房间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所以方解也没有抬头。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我闻到了浑沌的气味在你车上,所以上来看看它。” 桑飒飒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所以显得有些不自然。方解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次很难为情的事,虽然在完颜云殊看来那是一种不算什么特别的举动,可桑飒飒却是一个把自己包裹起来十几年的人,她懂这个世界,却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蒙元唯一的朋友还是一个狼人的缘故。 或许,她只是觉得狼人更亲近自然。 桑飒飒在白狮子旁边坐下来,伸手抚模着白狮子的额头。白狮子似乎很享受这样轻柔的按摩,用巨大的脑袋蹭了蹭桑飒飒的身子。 方解不知道该和她交谈什么所以没有说话,而桑飒飒是从后面马车躲过来的也没有什么话题,所以两个人保持了一种有些冷清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方解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竟是趴在白狮子身上睡着了,他往左右看了看找了自己的大氅为她盖好,桑飒飒却忽然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 “爹爹你不要伤心,我会延续咱们桑家的血脉!我虽然是女子,可桑家也不会因此而断在我手里。” 她攥的很紧,眉头皱的很深。 方解心里忽然有些酸楚,没忍心把手抽回来。 到底是怎么样的童年,怎么样的压抑,让她选择了离开家寻找自己?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方解心里一震……是啊……她只是在寻找着我……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了事,无法改变。 第六百二十七章 南徽道的热情 第六百二十七章南徽道的热情 大孤城 刘府 刘狄靠坐在躺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因为刚才舒服过了头小月复上还有些痉挛。虽然他已经五十几岁,但在色这一道上依然沉迷。刚刚在他胯间如蛇精一样吞吐着小舌的少女是他才收进府里的歌姬,色艺双绝。那一张小嘴简直能把魂儿吸走,到了他这个年纪再想驰骋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格外的喜欢口舌之功。 他刚打算把手伸进那少女衣襟里的时候外面管事低低的问了一句,说城中另一个名门宇文家的家主宇文波登门拜访。刘狄悻悻的收回手,有些依依不舍的起身,让那少女为自己整理好衣服。 “请他在客厅稍后,我这就去。” 管事应了一声离去,刘狄捏着那少女的下颌道一会儿再来狠狠收拾你这小妖精,少女娇羞一笑,刘狄哈哈大笑而去。待他走后那少女撇了撇嘴一脸的鄙夷,小声嘀咕了一句被霜打了的蔫黄瓜有什么脸说狠狠这二字?! 刘狄要是知道这样被人瞧不起,肯定恼羞成怒。 才从南徽道总督杜建舟的府里回来没多久,宇文波就上门来找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不然在杜建舟府里回来的时候他就说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那个叫方解的家伙就会带兵到大孤城,他心里就有些不爽。 宇文家在南徽道的势力比他刘家还要大些,所以他也不敢耽搁太久快步到了客厅,一进门就抱拳道:“中达兄怎么也不先派人知会一声,我好到门口迎着。” 宇文波笑了笑道:“你我什么交情还需要这虚头巴脑的礼节?不过我要是没有烦心事也不来扰你,越想越是心烦,所以来找你商议商议。” “什么事?” 刘狄在椅子上坐下来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 宇文波停顿了一下说道:“骆秋和迟浩年想出来这法子,到底成不成?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担忧?万一这个姓方的赖在咱们南徽道不走了,咱们还不是吃了瘪?” “应该不能吧……” 刘狄刚刚才舒服了一把头脑还有点飘,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迟浩年应该不会看走眼,他这些年在雍北道做总督也没少收咱们东西。难不成还能害了咱们?再说了,那个姓方的不是已经带着队伍从北徽道过来了吗,再加上今日秋强县来的消息,我看那姓方的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不然怎么会做出那般傲慢无礼的事。在北徽道得罪了陈家还不够,还敢在南徽道将咱们也都得罪一遍?” “话是这么说。” 宇文波微微皱眉道:“他当着陈永浮的面杀了一个九品修行者,这事已经做的够绝了。他无非是想让咱们看看他的实力,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钟辛才会将那一万郡兵交给他。可咱们是不打算将这一万郡兵交出去的。到时候要是没有个什么法子钳制,那姓方的若真是个愣头青岂不是又要故技重施?” “还怕他不成?” 刘狄沉默了一会儿道:“除非他是真的白痴,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第一次是为了立威,第二次再杀人有什么后果他自己心知肚明。西南这地界还不是他说了算的,他怎么敢把人都得罪死。看他虽然傲慢可应该是有大图谋的,要的是西南诸道而不是黄阳道一隅,所以他应该明白什么人应该敬着。” “还是要有所防备才行,这个人太年轻了。” 宇文波道:“你我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知道年轻人正得意时最是不知道收敛。方解年少得志,手里还有数万队伍。难免心会野。” “防?” 刘狄想了想:“城门守刘封是我侄儿,前阵子他说有几批人先后进了城有些可疑,再联想到黑旗军就要进南徽道的事,他觉着没准是黑旗军先派进来打探消息的探子。我让刘封派人盯着那些人,要不先抓几个问问?” “也好” 宇文波点了点头:“方解人还没到先把探子放进来。这事他自然不敢乱说,所以即便人没了他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而且这些人还可以做个筹码,万一谈到那一万郡兵的时候谈崩了,还可以让方解知道咱们不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 “好” 刘狄道:“明儿一早我就找刘封去安排,将进城的可疑之人尽数拿了,如果是方解的人最好,不是方解的人再放了就是。这些人如果真是方解安排的探子,那么咱们还能问出来一些有用的事。” “事不宜迟啊!” 宇文波道:“让刘封今晚就带着人把那些人抓了,过不了三两日方解的大队人马就会到,咱们审讯的时间并不多!再说既然是探子想必也都是机警之辈,不如早些下手。” 刘狄起身:“那好,我现在就让人去告诉刘封拿人。” “还有……” 宇文波想了想说道:“这事也不要告诉杜建舟了,那是个没什么胆子的人,让他知道反而麻烦。又要罗嗦一些话,说什么不要胡乱招惹之类的。” “我省的!” 刘狄笑了笑:“就算方解见了他的人消失难道还敢怎么样?这是大孤城不是朱雀山,这是南徽道不是黄阳道,他要想踏踏实实的把辎重带走,就老老实实的才对。” …… …… 方解带着队伍到大孤城的时候,南徽道总督杜建舟和城中几位大人物都亲自出来迎接,方解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应付的游刃有余,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被众星捧月一样的迎进了城里。 其实对方这么热情,未必就是好意。 以方解这个年纪有如此成就,若是心性不稳的,被这样的场面热捧的多了之后难免就会心气逐渐浮躁起来,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最终毁在这上面。这种事自古有之,而且比比皆是。 就在进城之前,骁骑校指挥使陈孝儒找了个机会贴在方解耳边低语了几句,方解微微皱眉后点了点头,吩咐了几句后陈孝儒随即离开。刘狄和宇文波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些笑意。 以他们两个表现的最为热络,将方解捧成了上下几千年无人可比之人,经历的多了之后方解对这种伎俩也早已经习惯。只是谦逊的笑着回应。本来还悬着心怕刘狄他们如陈永浮在北徽道那样难为方解的杜建舟见场面如何热闹倒也放了心,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轻松起来。 只是他心里一直悬着一件事,那就是刘狄等人怎么也不肯答应让方解带走一万郡兵,这事终究是个隐患,谁知道方解会不会发飙。 一行人直接进了总督衙门,杜建舟特意吩咐人将城里最好的几家酒楼的大厨全都找了来,就在衙门厨房里候着。待众人落座之后,各色菜肴流水一样送上来。西南鱼米之乡。所以在吃上也格外的讲究,这些菜肴只看形就比北方菜系精致许多。方解这么多年在外,居然还有些菜叫不上来名字。 他也不怕露怯,凡是不认识的菜都要问一问,刘狄和宇文波等人对他更多了几分轻视,真有城府之人那会这般的小家子气。 “这是醉月楼撑门面的菜,叫双狮踏月。” 杜建舟指着刚上来的菜介绍道:“做起来极为繁琐,但滋味却是一等一的佳品。当初先帝南巡至此,偏是最爱吃这道菜。” “哦?” 方解道:“那我可要多尝尝!” 这话说的让众人心里更是冷笑,心说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话哪有这样说的。先帝喜欢的菜,就算你有兴趣也不能说的如此直白,光这句话就能让那些御史参一本。当然,现在这个乱世,比不得大隋最强盛时期。 “方将军为解南疆百姓倒悬之苦。不惜千里迢迢带兵南下,实在是我辈楷模!” 杜建舟笑道:“大隋有方将军这样的后起之秀在,何愁不能涤荡群寇?” “对!” 刘狄端起酒杯道:“今日我们能和方将军这样的少年英豪坐在一起,心里也极敬佩欢喜。敬佩方将军的为人,欢喜的是有机会和方将军相见。说句对百姓们不太仁义的话,若不是南疆有难,只怕我也不会见到仰慕已久的方将军呢!” 众人皆笑,同举杯敬方解。 方解陪着喝了一口,又谦虚了几句随即很直接的问杜建舟粮草可曾准备妥当,杜建舟道早就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方将军你派人验收。 “而且我已经派人安排,今日大军的每一个士兵都会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我让全城百姓都忙活起来,有总督衙门出资买了酒肉,让百姓们做好统一送到军中。士兵们远来劳顿,为了保帝国南疆太平而来,我们理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替手下将士们多谢大人!” 方解抱了抱拳,不经意间对身后的聂小菊使了个颜色,聂小菊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但心细如丝,立刻就明白了方解的意思,他随即告辞离去,吩咐骁骑校和亲兵营的人仔细检查那些当地百姓送来的食物。虽然明知道不大可能被人下药,可还是要小心些。万一数万大军在这里被人家药翻,死的可就太冤枉了。 方解这也只是小心行事,其实心里也知道没有什么可能。要想药翻四万人马,所需的毒物一时之间只怕都凑不齐全。 待酒过三巡之后,方解将酒杯放下收拾起笑容对杜建舟肃然道:“虽然卑职才到南徽道,但对总督大人的威名也早有耳闻。仅是我所知,陛下就数次夸赞过大人乃是大隋臣子之楷模。卑职对大人一直敬仰,所以有些话若是不直说反而是对大人的不敬。” 杜建舟以为方解要问那一万郡兵的事,心里想着托词笑了笑道:“方将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咱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一见如故,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不会推诿就是。” “既然如此,卑职也就直说了。” 方解停顿了一下说道:“在大军到大孤城之前,我曾经派了一些手下人先来这里,为大军勘察安营休息之所,这些人都是我的亲兵,只是到了大孤城之后,反而和这些手下失去了联系,此地乃是大人治下,卑职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还请大人帮忙查寻。” 听到这番话杜建舟一愣:“有此事?” 他转头看向在座的郡守牛济源:“最近衙门里可曾有什么案子?” 牛济源哪里敢耽搁,仔细想了想之后起身回答:“回大人,最近城里太平无忧,没有什么案子发生,不知道方将军派了多少亲兵前来?” “二十四人” 方解回答。 “这么多人……” 牛济源道:“若是有这么多人出了事,身为地方官卑职自然不会不知情。会不会是他们迎着方将军的队伍回去复命走差了路?” 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觉得不妥了,讪讪的笑了笑:“卑职回去之后立刻派人去查。” 正这时候,一身戎装的陈孝儒大步进来,冷冷看了在座众人一眼后,走到方解耳边低语了几句,方解眉头往上一挑,自己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今儿一见诸位大人我就感受的到南徽道这地方的热情,原来我手下那几个不知道好歹的亲兵也是被人请去家里做客了,既然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地方上的盛情也已经领了,是不是也该让我手下那几个人回来复命?” 这话一说出来,杜建舟的脸色立刻一变。 糟了! 他心里一紧,心说这是谁闲的没事去招惹这个姓方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 少一个就用你的头凑数 (对自己的抵抗力有点过高的估计了,昨天写了三章精神不错,以为感冒过去了,晚上开始咳嗽,整夜没睡,白天再次烧,这一章写了很久,群里的朋友劝我休息,我说最起码得更新一章,不然对不起大家的支持。这话不是矫情做姿态,真心这么想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少一个就用你的头凑数 方解笑着说话语气很温和,但杜建舟分明感觉到了他那温和下面蠢蠢欲动的冷意。一瞬间杜建舟就想到北边传来的消息,北徽道望族陈家的陈永浮打算给方解个下马威,结果被人狠狠的打了脸,陪进去一个九品的高手不说还颜面扫地。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许多人有件事还没有搞明白,尤其是名门望族之人。他们高高在上的习惯了,已经忘了在特定的时候只有手里攥着兵权才能高高在上。方解的出身就算再不济,现在手握十万大军也足够分量。 杜建舟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一会儿讪讪的笑了笑接着方解的话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好客,既然请了人去好歹也要知会一声,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是方将军麾下的亲兵?” 他知道方解既然刚才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肯定就是已经查出了什么,这个时候如果装傻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想从在座的人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这些人个个都是老狐狸,真就是做了这件事谁会表现出来? 下面人也在互相打量,谁都显得那么无辜。 方解等了一会儿见在座的没一个人说话,随即笑了笑回头问陈孝儒:“你查的消息可确切,若是冤枉了人家,我就把你五马分尸。” 陈孝儒垂首道:“属下在大内侍卫处做事到现在,凡事都要一再确认唯恐冤枉了人。属下做这差事就是查证,不查证,不敢胡乱说话。若是属下最终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那属下甘愿接受大将军军法处置。”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将大内侍卫处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在说这五个字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看了看那些人。 “嗯” 方解点了点头看向郡守牛济源:“牛大人,这事交给您来办?” 大孤城里的事本来应该交给县令来办,可大孤城县令根本就不够资格坐在这席间,所以方解才会问郡守牛济源。这个烫手的山芋一丢过去,牛济源的脸色难看的好像猪肝一样。他听的出来,肯定是在座的某位大人物私底下绑了方解的亲兵,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事想解决都不好办。 既然在座的大人物们没一个认账的,他难道还敢帮着方解把这人揪出来?他又不是傻子。等方解走了之后他立刻就会被人玩死,渣都不剩。 “卑职……卑职回去之后就知会县令彻查此事……” “唉” 方解微微叹息一声,抱了抱拳:“诸位大人,今日的盛情款待方某记在心里。我这个人没有多大的好处,之所以能有今时今日的这一点成就,是因为别人对我的恩惠我一样不差都记在心里,有恩必报,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遇到什么坎坷。今日与诸位大人一见如故,我心里实在欢喜,诸位大人的面孔我都已经烙印在心里。以后的日子也不敢忘。” 这话说的语带双关,杜建舟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方解将双手放下后淡然道:“我这个人第二个好处,便是力所能及的事便不劳烦别人帮忙。” 他看向牛济源笑了笑:“我会吩咐手下遵守大孤城里的规矩。 说完这句话,方解又缓缓的坐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对陈孝儒吩咐道:“今儿在座的诸位大人哪个不是见过大场面的?你说你在大内侍卫处里做事的时候就没办过不牢靠的案子,这事诸位都看着你。你办砸了不止丢了我黑旗军的脸,也丢了大内侍卫处的脸。” 方解停顿了一下说道:“陈孝儒,我也不难为你,这次带着的三百骁骑校任你调用,我再让麒麟和小菊带五百亲兵配合,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内不能把人给我带回来,你就自己了断吧。” “喏!” 陈孝儒响亮的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走。 “等下!” 杜建舟眼看着刘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此事和他月兑不了关系所以立刻喊了一声:“方将军麾下皆是精锐之士,大家都有目共睹,不过地方上的事还是交给我地方上的官员来处理的好,毕竟还是我手下人更熟悉一些。不如方将军稍候,我这就派人去查?” 陈孝儒看了方解一眼,方解却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忘了黑旗军军律?!” 陈孝儒脸色凛然,站直了身子回答:“属下没忘,大将军将令之下,不可懈怠玩忽,违令者斩!” 他说完这句扭头大步走了,丝毫也不在意杜建舟连叫了两声且慢。 宇文波下意识的看刘狄一眼,刘狄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他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表现的云淡风轻,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方解的人能查到那些亲兵被谁掳了去,也断然不会牵扯到他身上。刘封是城门守,完全可以用一句这些人形迹可疑所以拿下审讯来搪塞,只这一句话,方解也没什么话好反驳。 现在那些人押在郡兵大营里的刑房里,要想找人谈何容易?难不成方解的人还敢直冲郡兵大营?就算他们敢,就算他们将人找到,这件事刘封也断然不敢将实情说出来。 正因为有这自信,所以他才入看戏一样看着,心里并不如何紧张。 …… …… 杜建舟见方解的人大步而去,连忙对自己手下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人领会就要往外走去盯着,才走到门口就被拦住。跟着方解进了总督衙门的几十个亲兵将刀子刷的抽了出来,客厅大门被封死。 “方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建舟的脸色有些不悦。 这件事确实是地方上的人理亏,可方解将人都堵在客厅里就显得太跋扈了些。毕竟这是他杜建舟的总督衙门,他要是在这里被方解压着的话将颜面无存。刘狄宇文波等人倒是觉得有好戏看,都盯着杜建舟看他如何处置。 将方解的亲兵抽刀,总督衙门里的护卫也全都冲了过来。一时间院子里剑拔弩张,虽然总督衙门里的护卫人数要多几倍,可方解那几十个亲兵却凛然无惧,寸步不让。 方解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亲兵队正谢正福。语气微寒:“谁让你们堵着客厅大门了,刚才陈孝儒出去的时候怎么吩咐你们的?” 谢正福站直了身子回答:“不许一个人离开院子!” 方解点了点头:“不明军令,自己记下来十军棍回去领。” “喏!” 谢正福大声应了,然后带着人从那些总督衙门的护卫人群里挤过去,本以为方解做了让步,在座之人心里都稍稍松了口气,可谁知道那个叫谢正福的家伙居然带着几十个亲兵将总督衙门大门挡住了。几十个人站成三排,堵的严严实实。 “方将军。这事未免做的有些过分了吧?” 杜建舟脸色发寒的问道。 方解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笑了笑道:“有件事总督大人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太过死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劝过让我圆滑些,可总是改不过来。性子如此,料来也不可能变了。既然我手下人说是在座诸位中有人请了我那些亲兵去做客,诸位又不愿意让我领这个人情,我只好把诸位都留下,一会儿我手下找到了人也好当面感激一番。” “凭方将军麾下这几十个兵?” 杜建舟冷声道。 方解摇了摇头:“凭我黑旗军的军威。” 杜建舟被方解的话逼到了没有办法再转还的地步,他知道南徽道这些世家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如果今日自己这事处理不好,以后再想在南徽道舒舒服服做这个总督就难了。身为地方最高的官员。封疆大吏,平日里靠着的就是地方上这些望族的支持。现在方解步步逼人,他要是再退缩,这些世家对他也就没什么信心了。 “这里是南徽道大孤城” 杜建舟深深的吸了口气后说道:“我的总督府衙门……方将军,若是在我自己衙门里我的人都不得自由出入。你不觉得过分了些?若是方将军还给我几分薄面,就把你的亲兵撤了,咱们继续喝酒……” 方解不等他说完摇了摇头:“大人没有领过兵,或许对令出如山这四个字不太了解……”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杜建舟一字一顿的说道:“令出如山,想改……除非山崩了。” …… …… 场间的气氛一瞬间就绷到了极致,有些暴戾的事似乎一触即发。杜建舟的脸色变幻不停,他实在没有想到方解居然会这样楞,一点转还的余地都不给他留。可这件事偏偏还是地方上有人手脚不干净,拿了方解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是逼问方解的意图,还是打算给方解个下马威? 无论是哪种,这事做的都不智! 而方解态度上要是温和些,他就能将这事压一压,最起码面子上要保全。可方解寸步不让,这话就没法再说下去了。 “方将军,那就休怪……” 这话还没说完杜建舟就听到总督衙门外一阵嘈杂,暴雨一般的声音从大街上飘了过来,他只愣了一下,就看到总督衙门外面闯进来数不清的黑甲骑士,竟是直接纵马进了院子。那些骑兵就好像潮水一样往里面灌,逼得总督衙门的人连连后退,几百支连弩端起来瞄准好,那些护卫若是有人敢动的话,看起来黑旗军的骑兵真敢杀人。 飞虎军将军陈定南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进了客厅,也不理会别人朝着方解行了军礼:“属下带兵来迟,请大将军责罚!” “从陈孝儒离开到你带兵进城过了小半个时辰,若是逢战这样的反应还想取胜?” 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陈定南垂首道:“属下记得了,以后严加训练!” 黑旗军骑兵的到来将杜建舟的命令彻底压了回去,他本想吩咐人将方解的亲兵拿下,可现在如果他敢说这话,院子里那些骑兵会不会大开杀戒就没人敢保证了。 就在飞虎军围了总督衙门之后不久,陈孝儒带着一队骁骑校从外面大步进来,两个骁骑校将架着的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往地上一丢,那人立刻疼的申吟了一声。 “大将军,便是此人下令拿了咱们的人,关押在大孤城郡兵大营里,属下带骁骑校三百闯营,将这人抓了回来。” 陈孝儒抱拳道。 方解嗯了一声:“我的人呢?” 陈孝儒微微一顿,然后语气微沉:“都死了……应该是听了什么动静怕属下找到人,这个叫刘封的城门守下令将咱们的二十四个人都杀了,属下带着人找到的时候,尸体还温着。” “二十四个啊……” 方解揉了揉眉角:“去抓……谁参与了抓我人这件事,谁知道这件事,谁打了我的人,谁动手杀的人,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抓,数清楚咱们的人身上有多少道伤,有多少道就十倍的抓人。少一个,你自己凑数。” “喏!” 陈孝儒使劲点了点头:“十倍来抓,少一个,属下拿自己的脑袋凑数!” 第六百二十九章 五百不够再五百 第六百二十九章五百不够再五百 自从大隋立国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封疆大吏的衙门被军方的人围住的事,而且看起来那些黑旗军骑兵手里端着的连弩绝不是做做样子,只要有人反抗,弩箭就会给他们带来一场洗礼。 杜建舟当时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当然,史书上记载下的这一笔他绝不是光彩的那个人。 当他看到大队的黑旗军骑兵潮水一样从门外灌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儿在自己衙门里即将要发生的事将会血腥凶险,或许比在北徽道总督府里发生的事更令人震惊。身为一道总督,他经历过的事远非常人可比,但面对今日这局面的时候,连他都有些束手无策。看方解的脸色和黑旗军摆出来的架势就绝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到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在方解的一念之间。 “报!”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个传令兵大步进来,单膝跪倒后抱拳对方解说道:“奉大将军将令,骑兵已经进城对大孤城郡兵大营合围,将军刘旭日,将军夏侯百川派卑职前来复命,请大将军指示。” “不许走了一个,有人敢往外闯杀了就是。” 方解吩咐了一句,那传令兵应了一声后快步离去。 方解缓步走到骁骑校架进来丢在地上那个血葫芦一样的人面前,蹲下来将这人身子翻转过来看了看面貌。或是因为抓他的时候反抗的颇为剧烈,所以被打的也格外凄惨。一张脸肿的好像猪头一样,眼睛都被封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方解问。 城门守刘封打死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他奉了刘狄的命令将黑旗军派到大孤城里打前站的人抓了,虽然是趁夜行动,但还是没有将人全部控制,有几个人趁乱撤走,还有身手不俗者还暗中跟着刘封的人,盯着他们进了郡兵大营。所以陈孝儒才会在这么快就查到那些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带兵直闯郡兵大营将刘封拿下。 刘封努力的想睁开眼看看问自己话的是谁,可眼睛也只是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迷迷糊糊的发现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不认识,但他能猜到这人的身份。 “我乃……大孤城轮值城门守,正六品果毅校尉……刘封。” “很好……” 方解点了点头:“你还记得自己的官职,还记得你的身份……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抓我的人。” 刘封虽然被打的如此凄凉。可他神智还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会带来什么后果,本来他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快被识破。所以心理上没有什么准备。到了这会儿他忽然醒悟,不管自己怎么回答或许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身为当值城门守,见有可疑之人混进城中,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听他这样回答,杜建舟松了口气。 刘狄也在心里笑了笑,心说看你方解接下来还怎么说。刘封抓人是城门守分内之事,难道你还能因为这事而迁怒? “为何杀人?” 方解又问。 刘封这次停顿了好一会儿后才回答:“我抓了人自然要审讯,可那几个人无论怎么问都不肯开口,我当然要用刑,是我手下人下手太重了些。打死人也非我所愿。” “漂亮” 方解站起来淡淡的说道:“这几句回答漂亮至极……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事已经亮了出来,不管你是得了谁的指示办事都不敢说出来,因为你明白,你若死扛不说。我最多杀了你为我手下人偿命。而你若是说了,你家人也要被牵连对不对?” 他低头看着刘封道:“你这样想没有错,换做任何人可能都会这样想这样做。但你不了解我……我之所以能成为大将军,下面的人都愿意跟着我做事,就是因为我待他们如亲人一样。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视为兄弟家人……你为了保护你的家人什么都不肯说,是人之常情。我为了我的家人难道会因为你不说就放弃?” 方解缓步走回到椅子边坐下来:“我本是最厌恶酷刑逼供,所以想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你给我答案。不过之所以朝廷法度不废酷刑,便是因为有许多你这样的硬汉子不肯听话。你杀了我的人,我却敬重你的忠心和硬气,你背后指使你的人也应该很高兴看到你现在的表现……那你就让他更满意些。” “陈孝儒” 方解指了指那人道:“我看看你们大内侍卫处的手段。” 陈孝儒点头应了一声:“喏!” 他吸了口气,走到刘封面前指了指他:“扒了衣服靴子,我亲自动刑。” “住手!” 这时候杜建舟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知道有些事绝不能被方解问出来,一旦刘封身后的人出现在大家眼前,那么今日的事只怕更难以收场。而他在看到刘封的时候也立刻就明白了,所以狠狠的瞪了刘狄一眼。现在杜建舟不得不告诉自己,只要当众行刑逼供的事不发生,之前总督衙门被围,黑旗军入城的事甚至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此人是我手下的郡兵将领” 杜建舟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难道大将军是在怀疑我?” 按照他的预计,方解的回答应该是怎么会怀疑他,然后他就说既然方将军不怀疑我,那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了,我会给方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甚至想到了,那一万郡兵的事也不要跟方解再计较。 说完这句话,他就等着方解的回答。 “为什么不能怀疑你?” 方解看了杜建舟一眼道:“既然已经到了现在何必再作态?今儿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怀疑,不要以为我会如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些领兵之人一样,为了某些事而不顾自己部下死活。我能有今日全靠手下兄弟们支持,若他们冤死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怕他们的冤魂会夜夜来找我计较。” “如果你们现在比我强,你们可以反抗。如果你们觉得现在强不过我,就老老实实的坐着。我认真的告诉你们,惹恼了我,我连审都不审了。直接将你们的脑袋都割了为我手下兄弟偿命!” 方解说完这句话,场间一片寂静。 …… …… 刘封是个汉子,但他也是个人。 当陈孝儒动手拔了他四个脚趾的指甲之后,他已经因为疼和惊吓混乱过去。聂小菊过来打开自己的包裹取出一支银针,刺在他某处穴位上,他立刻就又醒了过来。他醒了之后,陈孝儒继续行刑。 聂小菊在他身上刺了几根针之后道:“我刺了他几处穴位。他现在感受到的痛楚比正常要强烈几倍,但偏偏还昏不过去。” 陈孝儒嗯了一声。继续动手干他的事。这两个人在大内侍卫处的时候就这样合作过不知道多少次,早已经默契。聂小菊负责保证人犯怎么经受折磨都不会死,而陈孝儒负责让人犯生不如死。 不得不说刘封的毅力已经很强,换做普通人早就已经招供了。可他硬是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开口。那些在场的大人物已经有几个人忍不住吐了出来,刘狄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候,陈孝儒派去的人回来报告。 “禀大将军,郡兵之中与此事有关的四百八十一人全部拿下,还有为郡兵通风报信的客栈老板,伙计,总计十六人也已经拿下。属下暂时还没有查到大孤城各府衙里有没有人参与。还需要拷问。” “都带进来吧。” 方解吩咐了一声。 他看了刘封一眼:“你是个好汉,但你的手下未必都是好汉。你不说,这件事我也不会罢休。身为汉人,你们对自己同胞动手比对外敌还要凶狠,我不知道你们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但我今天要让你们记住这一点。” 外面一阵混乱,五百余人被黑旗军骑兵押着走进大院,院子里立刻变得拥挤起来。那些人慌乱的看着大厅这边,当看到被架起来那个示众的血肉模糊的人还能勉强辨认出是刘封的时候,大院里的被押着的郡兵和客栈老板伙计都吓的变了脸色。 谁也没有料到黑旗军的反应会这么快,从方解得知先派来的人被人捉走之后,到他现在将五百余人全部擒住,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在这期间大孤城里的衙役郡兵完全没有反应,被黑旗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个时候,训练有素的骁骑校则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陈孝儒亲率三百骁骑校踏营,将刘封直接擒住带了回来。然后黑旗军三军入城,城上的守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挡不住了。 “也许人命在你们眼里不值钱,这五百多个人对于你们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你们并不心疼也不在意。可我那二十几个手下却不能白死,你们会看到一个你们不愿看到的结果。” 方解指了指那些被按着跪下的人:“总有人知道什么,又不想死。” “麒麟” 方解吩咐道:“去问” 麒麟拎着铜棍大步走到那些人面前,他两米多的身高给了那些人巨大的压力,他即便不说话,那些人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知道不知道?” 麒麟问第一个人。 “我……不知道” 第一个郡兵才回答完,麒麟一棍砸碎了他的脑壳,然后走到第二个人面前:“你知道不知道?” 第二个郡兵吓得屎尿失禁,一股臭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下意识的摇头,身子颤的好像触了电一样。 嘭 麒麟砸碎了第二个郡兵的脑壳。 他走到第三个人面前,看了看,没问直接砸碎了脑壳,接下来的六个人,他都一句话没有问,直接砸死。这血腥的场面立刻引起院子里那些总督府护卫和衙役的反抗,人群中有人开始咆哮。 陈定南连看都没看那些人,直接打了个放箭的手势。 几十支弩箭射过去,立刻把那些人射出来一个缺口,十来个人倒在地上,没死的还在不停申吟。 “方将军!” 杜建舟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大步往前迈了几步:“够了!” “够?” 方解靠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他:“杀我的人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这会一本正经很无辜的对我说够了,难道不觉得无耻了些?总督大人,今天的事无论与你有关还是无关,我都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的人除了我自己能动,谁也不行。” “问!” 他转头看向麒麟:“这五百人问不出来,就再去抓五百。” 第六百三十章 直接一点的法子 p:今天不但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还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所以对于争霸来说意义格外的重要。因为我们能不能在13年最后一个月守住月票榜位置,能不能创造一个属于争霸书迷的奇迹就在这最后十多个小时里了。大家都知道,月票榜位置的变化是在每个月最后一天最后一个小时里发生的,要想不被挤出去,我只能依靠你们!已经在月票前十一个月了,如果最后一个小时下榜的话,会不会郁闷? 我们在2013年总得留下些记忆,你们合力挺起来一本书挺起来一个作者,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来吧,最后一天了,还有月票的朋友,请投给争霸! 第六百三十章直接一点的法子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似乎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止继续发展了。方解说话的语气虽然并不阴狠,可却如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剁在所有人心里,让他们随之发寒。刘狄和宇文波这样的人很难理解,为什么方解会做出这样冲动草率的事。如果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带兵南下明知道离不开地方世家豪门的支持,即便愤怒,也不会把事情搞的这般大,大到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方解的做法,完全不符合常理。 刘狄曾经说过,即便方解查到是城门守刘封抓了他的人,这件事也不会闹的太大,因为刘封完全可以用一句缉捕可疑之人来搪塞。而毫无疑问的是,将方解彻底激怒的是刘封把那二十几个人都杀了。 所以当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刘狄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 方解就好像一头护犊子的猛虎,而那些黑旗军士兵就好像都是他的孩子一样,谁伤害了他的孩子,他就会变成一头没有任何顾忌的疯虎,令人心悸。 杜建舟虽然知道方解的怒意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平息的,可他更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将刘狄牵扯出来,一旦地方世家被牵扯上。那么结果将会让任何人都无法承受。方解已经表了态,就是要不管不顾的将背后的主使挖出来。而一旦挖出来,或许将血流成河。 身为南徽道总督,他到时候只能是坚定的站在地方世家这一边,不可能和方解站在一起,所以今天大孤城里就会流血。 这不是杜建舟想看到的场面,他怕。 “我能理解方将军的心情。” 杜建舟缓和了一下后走到方解身前。语气温和的说道:“为将者,手下士兵就是伙伴是同袍是兄弟。兄弟枉死,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即便刘封是我手下郡兵校尉,还有这些郡兵被你抓来,我都没有上前说话,正是因为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我也不会护短,既然是刘封做错了,他就该承担。这些郡兵参与了,也该承担……所以这些人的生死我都交给大将军你决断,我绝对不会插手干预,当他们死有余辜。”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希望你适可而止。杀刘封,甚至杀这五百郡兵就够了。如果再往深处挖的话,对谁都不好。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方解身边坐下来,侧着头压低声音道:“刚才的话不是场面话,你虽然年轻但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必然心智过人。所以你应该知道,要想在西南诸道立足离不开这些人的支持。我比你年长,不是以南徽道总督的身份和你说这些,而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说……” “你率军赴南疆抗敌,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可你也知道,没有地方上的支持你的仗不好打。有时候军队训练有素士兵们敢于赴死,也不一定能打赢。而打赢,对你黑旗军来说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你方解,你黑旗军的名号将会响彻中原。可是这离不开地方上的支持……你怎么这么冲动?” 他这话说的,已经有些哀求的语气。 他知道方解不傻,自己的话已经点的这样明确方解不应该再继续深究了。 “只要今日这事到此为止……” 他见方解没有什么反应,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之前答应的那些东西一样不差的都会给你,我不怕跟你交底……你到之前我一直也在烦恼着,那些人不答应调拨一万郡兵给你,这些郡兵都是各家出资养着的,你带去战场,相当于在他们身上割肉,这和从他们手里要些钱粮是两码事,他们不在乎钱粮,却在乎这些兵。” “只要这件事止于刘封,我保证他们不计较那一万郡兵的事,甚至可以再从他们手里多要出一些钱粮来,对于黑旗军来说,收获了许多,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你应该知道怎样选择才会得到的更多。” 他声音极低的说道:“我说这些,你应该知道都是真心实意,而不是为了我自己考虑。” “我知道。” 方解点了点头。 他对杜建舟笑了笑:“总督大人刚才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极有道理。” 杜建舟脸色一缓,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方解慢慢的继续说道:“但这不是一个交易……从来就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可以战死,但不能冤死。大人说可以多要一些钱粮,可以不计较那一万郡兵的事,言下之意是这些东西的价值远比那二十几个士兵的命要大得多?” “但在我看来……这件事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手底下的士兵不是菜市场的胡萝卜大白菜,你骑马踩了我的菜加倍赔银子我就不计较。从我带兵进北徽道开始,就不断有人在试探我,看看我的脾气到底有多温和。就因为这毫无意义的事,已经将我的耐心消磨干净。” “既然大人你说了些坦诚的话,那我也对你说一些坦诚的话……在北徽道总督钟辛和雍北道总督迟浩年到我朱雀山大营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带兵南下杀敌了。我本打算走水路直下雍州,绕过北徽道南徽道和雍北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方解看着杜建舟的眼睛说道:“意味着我即便没有你们提供的钱粮物资,还是要打这一仗的。我的士兵也深知这一点,打这一仗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好处。数千里奔袭,没有朝廷的奖励,甚至还要遭受地方上的排挤,可为什么我和我手下的士兵还是要打这一仗?” “因为我们都是汉人。” 方解认真的说道:“或许你不能理解。或许你们都不能理解。以为我在说谎故作姿态,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什么,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和你们本来就没有关系。恰在我已经决定的时候钟辛和迟浩年登门,允了我这些条件,我难道要拒绝?我本来还很高兴,以为有血性的不只是我黑旗军的汉子们,西南诸道的官员和世家豪门都有血性。所以才会提供那么重的物资来支持黑旗军南下杀敌。” “我只能说我错了……” 方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你们地方上的支援这一仗我终究还是是要打。既然如此。那就更没用什么条件可讲。谁杀了我的人,我就从头到尾的把这些人都挖出来,一个也不会剩下。而且……你们答应了的钱粮辎重该给的还要给,那一万郡兵我还是要带走……你们不答应,我多杀几个人就是了,杀几个不够……我就屠族。”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那些跪在院子里的人说道:“再跟你说句实在话,我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些所谓地方上的世家豪门放在眼里。惹恼了我,我就杀。因为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我不怕失去了什么,因为我曾经什么都没有。” 这话如一闷棍敲在杜建舟的心上。让他竟是有一种要吐血的感觉。 …… …… 死在麒麟铜棍下的郡兵已经超过二十人,剩下的人全都吓得面无血色,所有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他们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事,当恐惧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时候,就再也不可阻止。 刘狄和宇文波的脸色最难看。这件事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本以为很容易摆平的事,现在却失去了控制。被抓的那些黑旗军士兵被审讯的这几天里,他们根本没有问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而现在因为这件事连他们似乎都有些难以自保,得不偿失。 刘狄往后退了一步,挨着宇文波压低声音道:“那一万郡兵的事,咱们一会儿就不要计较了……妈的,晦气!没想到招惹了一个疯子。” 宇文波微叹道:“还真是个疯子,根本不按常理办事……不计较就不计较吧,不过是一万士兵而已,以后再训练出来就是了。” 他们两个窃窃私语,没有注意到方解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麒麟杀了四十个人的时候,那些郡兵忽然醒悟过来,将所有事都推到刘封身上,只说是刘封带着他们去抓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被抓的是谁。在监牢里用刑也是刘封下的令,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这样一来,所有事都被指向刘封,而刘封依然咬着牙不肯招供,因为他明白自己怎么做才能保存更多人。 “你们都只是奉命行事?” 方解站起来缓步走到那些郡兵前面问,郡兵们立刻点头。 “都杀了吧,押到郡兵大营门口去砍。” 方解淡然道:“既然你们都不知情,所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黑旗军士兵涌上来,将那些郡兵押着往外走,场面立刻就乱了,那些郡兵不住的求饶不住的呼喊,乱作一团。方解却根本就不理会,而是再次在刘封面前蹲下来:“我知道你此时想的是什么,宁死不说,你就能保护更多的人。我做不出拿你家人来威胁你的事,不会动他们,祸不及妻儿。也不能因为敬佩你的硬气而放了你,因为杀人就要偿命。所以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方解起来摆了摆手,陈孝儒随即割断了刘封的咽喉。 “好像到了这就再也不能问出来什么了。” 方解走回去坐下,众人以为他终于打算到此为止了,所有人心里轻松了下来,可方解的下一句话让他们立刻就吓得浑身发抖。 “我已经失去耐心了,所以不打算再折磨这个有硬骨的汉子。我决定还是直接一点……” 方解看着那些地方豪绅们缓缓的说道:“我现在拿你们开始审,一个一个来。” “大胆!” 立刻有人发着颤喊:“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动刑!” 方解看了看说话那个人语气平淡的说道:“那就从你开始好了……陈孝儒,这位大人身子金贵,你用刑小心些。” 他指着的那人,正是刘狄。 …… …… 江北道 朝廷大军与罗耀的雍军庞霸的护**打的极为胶着,罗耀的雍军连续多日猛攻,将刘恩静和许孝恭的人马逼的节节后退,而庞霸见势头不好暂时撤了出去,这样一来雍军两面受敌的压力顿时一轻,罗耀下令大军全力猛攻朝廷人马,而他自己带着三万精兵看着庞霸的人马,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你再来那么急决战吧。 庞大拥兵三十万,却被罗耀亲自率领的三万精兵逼着不敢向前。 而罗小屠为先锋的雍军,连战三天,将朝廷大军重新逼回到火狐城一线。 就在朝廷大军撤受火狐城的当天晚上,距离他们一百二十里之外,庞霸的大营里走进来一个身穿王袍的男人,虽然身材不高大,可看起来就如一座山从天而落。 他走进庞霸大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高兴,有些无奈,有些愤怒,很复杂。 “我的耐心被耗尽了……” 他看着被他喊出来的庞霸认真的说道:“如果你大营里有张易阳那样的人就赶紧请出来,如果没有,你准备好死了吗?” 第六百三十五章 只剩下了一个期盼 第六百三十五章只剩下了一个期盼 方解带着队伍到了雍北道道治所在新月城的时候,骁骑校用最快的速度发来的消息让方解诧异了好一会儿。就在他带兵南下没多久,罗耀孤身一人杀入庞霸军中,那一夜,他连斩庞霸大军中四品以上将领三十几人,四品以下二百余人,生擒庞霸,将其活活撕成了两片。庞霸军中的大修行者,也全部被杀。 一夜之间,庞霸军中几乎所有武将被罗耀杀掉,震撼了所有人。 其实在罗耀走到庞霸中军大帐之前,他已经在大营里转了一圈。就算是如他那样强大的修行者,也断然没有能力硬撼三十万大军,但他可以悄无声息的将那些将领杀死。虽然这不是罗耀的行事风格,可他已经耗尽了耐心。 长安城里的某个秘密,让他越发的寝食难安。 如果那传闻是真的,那么杨家人这百年来布置的不只是针对他这样拥有至强修为的敌人。而且在战场上,杨家人一旦启动这个秘密,或许真的会扭转乾坤。大轮明王死了之后,万星辰也死了,本来按照罗耀的推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可是长安城里的事,让他心忧。 为了尽快证实这件事,他甚至不惜做出违背他本意的事。本来争霸这种事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可随着他走出雍州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事,莫说整个世界,便是大隋之中都有许多他不了解的事。 而这些事,能威胁到他。 所以本来有些无聊的罗耀对这个世界忽然重新变得充满了兴趣,他从万星辰想到了长安城里那个不知道确切是什么的秘密,再想到中原之外是否还有这样让他忌惮的存在?如果有的话,他觉得有必要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 长安城,并不是人生的巅峰。 而他走进庞霸大营里开始屠杀的另一个缘故,是因为他受了伤……万星辰那一剑七百里最终还是伤了他。虽然罗耀自知自己不过是大轮明王的一个分身,比起本体来相差太远,又没有接受到大轮明王死后那一半本该属于他的修为,所以赢不了有近二百年修行的万星辰他没有多少遗憾失落。 他对自己很了解。 即便是本体只剩下一半的修为,也不可能挡不住万星辰那一剑。 当然,他也知道,那个时候的万星辰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全力的一击也不是巅峰时候的境界。他还知道,如果长安城里那个秘密是真的。万星辰曾经消耗了一半的修为来完成这个秘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自信。 虽然他的体质并不完美,但他有一个备选一直都在。在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去拿,很自然的去拿。 将庞霸军中将领尽屠之后,罗耀站在大营里宣布这支军队归他所有。那些士兵们茫然惊惧的看着他,谁也不敢相信一夜之间军中的将领竟是大部分都被杀了。剩下的人,谁还敢对罗耀说不?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奇,可罗耀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将庞霸的军队接手。在罗小屠正面进攻压制着朝廷大军的时候,罗耀带着庞霸的人马从侧翼狠狠的一刀戳进朝廷大军的肋部。就好像前阵子庞霸带着人马。突然从他背后戳了一刀一模一样。 许孝恭刘恩静大败,朝廷人马损失半数,不得不退回京畿道。 罗耀距离长安城,看起来只隔着一道江山。 收到这个消息,方解的心里震撼难平。他并不知道长安城里还有什么秘密。所以更加的担忧。如果罗耀按照这样的速度推进,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兵临长安。长安城很大很坚固,是当世第一雄城。可方解却没有办法放心,如果罗耀攻陷长安的话,那么相对来说他自己的进境就太慢了。 无论是个人修为上的进境,还是争夺江山的进境。 只要罗耀走进长安城,那么就相当于得到了中原正统的传承,那个时候,将会有更多的人不得不承认罗耀的统治地位。到了那个时候,方解再想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来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他心急。 很心急。 以至于他在雍北道没有停留多久,接手了粮草补给和雍北道的一万郡兵之后就即刻南下,直奔雍州。他想去雍州不仅仅是因为要抗击南蛮,还有一个对他个人来说最大的诱惑。他需要再去见一见罗耀的妻子,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了解罗耀的弱点,那只能是楚氏。 罗耀就是方解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掉,他无法踏实。 …… …… 方解到达雍州的时候又快过年了,不过雍州的气候正是温暖适宜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让人感觉格外的舒服。带着将近四万骑兵,三万郡兵的队伍显得很壮观,一路上向北逃难的百姓们站在路边好奇的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也不知道是谁先欢呼了一声朝廷大军来了,紧跟着难民开始沸腾。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跌坐在地上,老泪****。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咱们大隋的兵了。” 他的声音干涩发颤,令人心酸。 一个中年男人赶紧过来将他搀扶起来为他擦去眼泪:“爹,不要哭了,看到朝廷派来的大军,咱们平商道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朝廷没有放弃咱们,没有!” 进入平商道之后方解就没有再坐车,而是骑着白色的雄狮走在队伍中,他目睹了那些百姓们脸上的悲伤和看到军队到来时候的喜悦。那是发自肺腑的喜悦,没有一点虚伪。这个哭倒在地的老者,或许在之前还在固执的以商国人自居而不肯承认自己是隋人。可是当灾难到来的时候,他发现唯一能期盼的就只有隋军。 方解走过那那老者身边,一直回头去看。 “军队来了!” 难民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也感染了黑旗军和郡兵们。第一次,他们发现百姓们用如此真挚的感情来欢迎自己。 “杀光那些南蛮子!” “把纥人杀光!” 百姓们对着军队挥舞着手臂,本来苍白的脸上变得越来越红。他们自发的将官道让开,自己站在路边的沟里朝着队伍欢呼。他们衣衫褴褛,他们面黄肌瘦,他们饱受折磨。而就在他们几近绝望的时候,军队来了。 “兵祸猛于天灾……” 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的难民,桑飒飒低低的叹了一声。从西方大草原到中原南疆,她一路上看了太多太多的苦难。草原上的人在承受兵祸,中原的人也在承受兵祸。也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魔鬼的盒子,让这世间最惨烈的灾难同时降临在西方和中原。 她再一次抬起头看向天空,似乎想在飘渺的云端寻找答案。 这场波及了几乎半个世界的灾祸。到底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是天意,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它的子民?是要毁灭什么吗? 可惜。她找不到答案。 队伍因为遇到了难民潮而降低了行进的速度,不少士兵们将自己的干粮抛给路边的难民,对于这样的举动方解没有阻止,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对于军队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他回头吩咐陈定南带着人护住后面的辎重营,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些人做出冲动的事。 “如果有人冲击辎重营抢东西,尽量不要杀人。” 方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将视线从那些难民们身上收回来。前方那个叫做雍州的大城已经出现在视线可及的地方,上次看到那灰黑色的轮廓的时候感觉很雄伟肃穆,而今天再看却多了一些孤独和苍凉。 方解忽然想到,自己这几年一直在走回头路。 离开了樊固。然后回去过。离开了黄阳道,回到黄阳道。离开了雍州,又回来了雍州……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两个字不可抑制的自然而然的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如果注定了每一个对他来说都曾经重要的地方都会再走一次的话,那么或许那里也不例外。 这两个字。是长安。 …… …… 这是骆秋第二次看到方解,却发现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如此陌生。上次方解来雍州的时候,骆秋对他的印象还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头脑运气逆天的少年郎,可是这次,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方解身上的气质,好像变了很多。 “觉晓……好久不见!” 骆秋选择性的没有称呼方将军,而是用了比较亲近的叫法。这段日子以来他似乎老了不少,两鬓的白发明显多了。 “大人!” 方解离着很远就行了一礼,不管上次来雍州的时候这个人是什么心思,最起码没有害他之心。而且在雍州的时候,这个人在生活上还颇多照顾。没有仇,方解自然不会表现的冷傲孤高。 “叫什么大人……你我之间可不许这么生分。” 骆秋一把拉了方解的手,一同往城里走:“若你还把我当自己人,就叫我一声世伯,也不辱没了你吧?” “怎么会!” 方解笑道:“那以后我可就要改称呼了,今晚上就去世伯府上蹭饭吃!” 骆秋哈哈大笑,见方解的眼神在人群中扫了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罗耀的夫人楚氏本来是要来的,却被我拦住了。今日毕竟你是代表朝廷来的,罗耀现在的身份……若是她出现的话,对你有所不好。不过我已经将她请到我家里,你们稍后就能见面。” 听骆秋这样说,方解确定罗耀还没有将实情告诉他的妻子。罗耀应该很清楚,方解根本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他替换的肉身人选而已。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明白了罗耀为什么不告诉楚氏真相…… 她这些年已经过的足够苦了,连她有私情罗耀都能容忍,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当年罗耀亲手杀了罗武,然后又亲手杀了被释源天尊夺取了肉身的罗文,这就好像在楚氏的心口上狠狠戳了两刀。如果再将方解不是她儿子的事告诉她,她可能真的会崩溃掉。 这个女人,在情夫和儿子先后死去之后,好像也只有方解这一个期盼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打掉就是了 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六章打掉就是了 方解在听到骆秋说到罗耀夫人楚氏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许多事。罗耀这个骗局不只是为了方解,还为了他的妻子。他骗方解,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肉身替代品。而他骗她的妻子,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方解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但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方解就想到楚氏院子里那一树的女圭女圭。 他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骆秋问。 “没事” 方解笑了笑道:“上次来雍州的时候正是夏天,热的人有些适应。这次来恰是气候最好的时候,冷不丁的从车里下来反倒是觉着有些凉。” 骆秋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他拉着方解的手一边寒暄着进了城门。雍州城内大小官员都在外面候着,骆秋拉着方解不撒手,他们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方解倒也省的和这些人挨着个的见礼,省去了不少麻烦。 进了城门之后方解和骆秋就上了总督府的马车,陈定南等诸将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但却没有让随着大军回来的百姓入城,因为城中的存粮本来就不多了。若是不打开行宫粮仓的话,方解带着七万多队伍进城就已经给雍州城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不过幸好的是,方解带来了大批的粮草辎重,足够自用。 “上次匆匆一别,细细算日子竟是已经过去了几年。” 马车里,骆秋叹了口气道:“方将军褪去稚气风华正茂,而我已经老了。本来还想着上折子请辞回家养老,种种菜翻翻土,再养几只兔子几笼鸟儿,悠闲自得一直到死。可没想到临了临了那些南蛮子纥人闹腾起来,我也别想着临阵月兑逃了……说句实话,若是觉晓你不赶来,雍州城的日子真不好过了。” 他指了指马车外面:“城南就是纥人的大营。绵延十几里,看样子不下六七十万人。况且纥人还会驱使差狼虎豹为兵,我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出城迎敌了。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你早日到来解我雍州之围,解平商道百姓倒悬之苦。” “这么多……” 方解微微诧异了一下道:“纥人这些年不是被杀的够狠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兵力。” 骆秋叹道:“哪里都是兵,那燕国伪皇帝慕容耻邀请纥王一同出兵。那些南蛮子这些年被压制的狠了,一肚子怨气。有机会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说是百万大军,其实连寨子里十几岁的孩子,五十几岁的老人都出来了。纥人在平商道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粗粗估算也有几十万百姓死于兵灾……每每想到这里,我这个做地方官的心里就如同刀子绞着一样的疼。” 方解安慰道:“世伯也无需担心,当年能将南蛮子打回到丛林里去,今日也一样能。若不是恰逢边疆空虚,不管是慕容耻还是南蛮子都不敢打平商道的主意。如今我来了,虽然才疏学浅本事一般,但好歹还有一腔热血。自然尽力而为。” “好!” 骆秋拍手道:“有觉晓你这句话,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如今的雍州城里,要将无将,要兵无兵,要粮无粮……说句实在话。也就只有觉晓你才肯赶来。我前阵子接连派了十几批人出去,往各地请救兵,可是那些人都不愿来,还不是怕损了自己手里的实力?” 方解心里笑了笑,心说你这是在说我聪明还是在说我傻? 他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什么身为将领自然有守土之责之类的。骆秋表现的热络,其实两个人也没什么交情。场面话说完之后就显得有些冷清,骆秋不断的换话题,方解则笑着回应。 两个人都很巧妙的避开了罗耀,避开了皇帝,避开了大隋乱世这些人和事,还能找到一些话来聊也算殊为不易了。 “先去城上看看吧” 方解将车窗帘子撩开往外看了看,发现在大街两侧夹道欢迎的那些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和城外遇到的那些难民完全不同。城外的难民看到军队到来的时候那种喜悦溢于言表,而城中百姓虽然挥舞着手臂可脸上的表情却根本都是装出来的欢喜。 方解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 城外的百姓们正在遭受苦难折磨,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亲人,房子,田地,失去了整个家园,他们无依无靠甚至食不果月复,在这个时候黑旗军的到来无疑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希望的大门。他们可以使劲的往门里面去看,曾经拥有的一切似乎都触手可及。 可城中的百姓不同,他们现在还安全着,住在自己家里,盖着温暖的被子……他们此时第一件要担心的事,或许不是城外的纥人会不会破城进来。而是可以随便进来的援军是否会分走属于他们的口粮……有时候,尤其是在灾难到来的时候,有的人眼光会变得原来越远,有的人会变得越来越浅。 “啊?” 骆秋愣了一下:“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接风酒席……” “不饿” 方解笑了笑:“回去再吃,还是先上城去看看吧。有时候吃饭是最着急的事,有时候,吃饭是最不着急的事……” 骆秋心里一紧,忽然脸上有些发热。 …… …… 作为当初商国的都城,雍州城墙之高大坚固在中原也能排进前三,而这里又是汉人文化和纥人文化的交融地,所以建筑的风格和中原又颇为不同。在中原,百姓们居住的房子是青砖红瓦,富户家则是高墙大院。而在西南,尤其是雍州一带,百姓们居住的房子多为木楼,有着明显的地域特征。 雍州的城墙建造的格外宽,虽然远不及长安城的城墙高,但厚度却差不了多少。方解走上城墙的时候发现,城墙上面的宽度足够三辆马车并排而行。这样的宽度可以保证预备队在最近的距离准备,而弊端则是一旦被敌人攻上城墙敌人就能很舒服的找到落脚点。 不过罗耀这几十年在雍州的经营,已经将雍州变成了一座堡垒。城墙上防御措施齐备,而且保养的极好。 床子弩擦拭的很亮,旁边放着的木盒里那一根根的重弩上反着光,没有一丝锈迹,擦了牛油,所以看起来依然崭新。 箭楼建造的很坚固。也很宽敞,在箭楼上可以容纳至少二十名弓箭手。城墙外面挂着狼牙拍,以雍州城墙的高度,狼牙拍放下去能直接把人砸成肉泥。除此之外,在城墙上每隔三十米就有一口大铁锅,方解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锅里都是火油。这种东西其实在当下没有被完全利用。即便是战争中也很少有人想到使用。 方解没有在城墙上看到滚木和石头,由此可见城中最起码不缺少弩箭羽箭。虽然这两种东西并不是无法共存。但守城的将领在羽箭筹备充足的情况下很少会选择往城墙上运送大量的木头和石头。 不需要仔细去看,方解就确定即便城外的不是几十万纥人而是几十万精锐战兵,要想攻破被罗耀重新打造过的雍州城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走到城墙边,伸手从麒麟手里接过来千里眼往城外看了看。 大概五里之外就是纥人的大营,果然如骆秋所说绵延十几里。从大营的规模就可以大致推算出对方的兵力,而方解得出来的数字让他变得凝重起来。 雍州城不容易攻破有目共睹,但方解并没有因此而放心。 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来固守一城的。 “最近这段日子纥人日日叫阵,只是城中兵力不足,又没有可以克制纥人野兽的战术。所以没有出战过……” 徐庆之在方解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其实这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方解,上一次方解来的时候,他没有和方解有过直接接触。作为道治总督府里的四品郎将,他自然要随从骆秋接待钦差,可也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罢了。当时他对方解并不如何在意。 但是今天,他却不由自主的想仔细看看这个即将从自己手里接走雍州兵权的男人。 “边军呢?” 方解回头看了徐庆之一眼问道。 “本来罗耀在的时候,边军是每一年轮换一次,但是自从罗耀走了之后,留守边城的边军数量就变得少了许多。而且主要布置在南燕那边,所以纥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挡。南燕慕容永铎派兵假扮商队骗开白水城之后,直接杀进了平商道……其他几城的边军便都成了孤军,每城不过千余人,又断了粮道,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徐庆之的回答很平静,可方解能从他的语气中发现一丝不满。 毫无疑问,罗耀走了之后边军就没人再关注了,失去了后勤补给,那些边军的日子过的有多苦可想而知。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一个边军士兵从自己坚守的岗位上撤下来,直到他们全都战死为止。 “或许还有活着的……” 方解有些失神的说了一句,徐庆之没懂他什么意思。 徐庆之指了指城外纥人大营里最高的一座大帐:“那里就应该是纥王所在,原本纥人是没有纥王的,自从商国被灭之后,纥人更是内乱,各寨之间几乎每日都有争斗,纥人就分裂成了许多部族,各自为政。但是南燕慕容耻前阵子与纥族大土司会面,拥立其为纥王。” “纥王叫什么名字?” 方解问。 “图浑多别” 徐庆之回答:“根据纥人的说法,图浑多别是个很强大的修行者,被纥人称之为天神。当然,纥人对于大土司有一种天生的惧怕,所以也可能是谣传。” “那就当真的来听。” 方解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纥人大营最混乱的一处:“那里就是纥人野兽所在之地吧?” “对!” 徐庆之点了点头:“有至少超过一万野兽,指挥那些野兽的是二百名巫师,骑着大象,用牛角驱使野兽。如果有什么办法将纥人的野兽军队打掉,外面的纥人就算有百万也不足为惧!” “那就打掉好了。” 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好像说的只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简单。所以徐庆之愣了一下,没明白方解这淡淡却又强烈的自信从何而来。 第六百三十七章 这字好丑 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七章这字好丑 沐小腰坐在院子里看着护卫们将行礼搬进院子里,扭头恰好看到蹲在一边抽着烟斗有些无精打采的大犬。按照道理来说,大犬这会应该在辎重营那边忙着整顿,却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蹲着。 “大犬,你在干吗?” 沐小腰问。 大犬抬起头看了沐小腰一眼,愣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就是到了这浑身不自在,想问问小方方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才到就离开?” 沐小腰诧异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大犬磕了磕烟斗站起来,嘴角撇了撇:“沐小腰居然会问我有没有心事……自从戒了酒你越来越不像是沐小腰了。我记得在樊固的时候你要是看到我蹲在你一边抽烟斗,你绝不会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沐小腰过去一脚踹在大犬的**上:“滚蛋!” “这就对了!” 大犬笑了笑,揉着**往门外走:“方解要是回来了,你派人知会我一声,我真有事找他……他先去城墙上观察敌情,估模着还得去总督府里吃酒,天黑前是回不来了……唉,我还是回去啃我的猪蹄吧。” 沐小腰笑骂了一句贱人,大犬配合的扭了扭**。 看着大犬离去的背影,沐小腰嘴角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一定有什么很事,而且绝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 沉倾扇微微愕然,然后摇了摇头:“你比我了解他,他看见我就躲,说起来好像我们俩之间加起来也没说超过一百句话。我不知道他是厌恶我什么,还就只是不想和我说话。” “他怕你” 沐小腰看着院子里葱葱郁郁的树木道:“从一开始他就怕你,那个时候你才是个几岁的小姑娘,可他却总是好像遇到了克星一样躲着你走。可能是他鼻子太灵敏的缘故吧,闻着你身上总有一股子让他不舒服的气息。” 沉倾扇无奈的笑了笑:“你说他有心事……看他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存住什么心思的人。”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沐小腰有些怅然的说道:“如果后来不是方解问起来。谁知道大犬会是商国遗太子?为了抓他,大隋朝廷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我记得当初从樊固去京城的半路上,遇到一个卖狗的,还有几件商国皇宫里流出来的东西。大犬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在意……后来我才想,那个卖狗的或许就是大内侍卫处的人。” “会有这么巧合?” 沉倾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道……” 沐小腰道:“他这个人看起来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有一种让人不能理解的坚持。也许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说出来。而是自己扛着。他来找方解,我怕的是这次他遇到了什么自己扛不住的事了。” “你去问问他吧。” 沉倾扇道:“如果真不放心。不如直接去问。” “算了……” 沐小腰摇了摇头:“如果他想告诉我的话,不会等到我去问。他找方解而不是找咱们,就肯定是不想让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这不代表他不信任咱们,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不能轻易说出来。” “你好像很信任他。” 沉倾扇问。 “嗯” 沐小腰嗯了一声:“就好像……我现在信任你一样信任他。” 沉倾扇点了点头,懂了。 “这次也不知道会在雍州停留多久。” 她看了一眼外面大街上忙碌的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在这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也许只是我胡思乱想……本来依着我的性子,走到哪儿都不会觉得不安,这里。却处处透着一股子让我不安的气味。” “希望早点打完这一仗。” 沐小腰笑了笑,走过去坐在沉倾扇对面:“已经到了这,有没有想过回师门去看看?” 沉倾扇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算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咱们离开的时候师门差不多就已经破败。回去看什么?不回去,师门还一直在脑子里存在着。若是回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连回忆都没了。” 沐小腰垂着头道:“我倒是想回去看看……毕竟,是师父将我养大的。” “那我就陪你回去。” 沉倾扇微笑:“如果师门还在,师父还在,师姐师妹们还在,看到你我手拉着手回去的话,一定会下她们老大一跳,这样想想的话,好像也有点意思。” 沐小腰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一会儿方解回来就和他说!” …… …… 吸取了之前那个小土司的队伍被汉人夜袭一举击溃的教训,纥人的大营戒备森严。纥王图浑多别下令每天至少要有十万人不许月兑衣服睡觉,兵器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天轮换,有人懈怠不尊的话就丢进野兽群里。 在对平商道动兵之前,南燕皇帝慕容耻暗中拜访了他,两个人商议后,图浑多别决定自立为纥王。按照很多年前各部土司的约定,想要拥立纥王必须得到所有土司的一致认可才行。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图浑多别干脆将几个实力最大的土司以分享南燕礼物为名请来,在酒席间全都杀了。 然后他派人连夜出兵,将那几个寨子铲平。 等他召集所有土司议事的时候,宣布自己要做纥王果然没有人敢反对。再加上南燕皇帝慕容耻送给他的兵器装备,他本部的实力更加强大。成为纥王之后,图浑多别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北征。 在得知罗耀已经不在雍州之后,整个纥族都沸腾了,报仇的喊声震的天上的云朵都瑟瑟发抖。后来百万大军聚集起来的时候,那些土司们才发现原来团结在一起纥人的力量还是这样强大。 而自从北上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纥人的自信心更是空前的膨胀起来。他们之中甚至有人叫嚣着打到隋人的国都去,让隋人也尝尝被奴役的滋味。当然,图浑多别可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 这些年来,图浑多别一直在学习汉人的东西,不只是汉人的历史典故。还有汉人的兵法,只要是能让他觉得自己因此而变得强大的东西,他都愿意学习。这是他和其他纥人不同的地方,其他纥人对汉人的一切都很抵触,因为汉人带给了他们极大的伤害。可图浑多别却坚信,汉人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他们有比纥人先进的地方。 慕容耻离开之前,还留下了几个很博学的幕僚给他。这让图浑多别很高兴,以前他自己读书。总会有许多地方不明白。虽然也抓了不少汉人,可抓来的人要么是普通百姓要么是行商,哪里懂那么多。慕容耻留下的这几个人给他帮助很大,以前不懂的地方被人指点一下就有一种拨云见日的爽快感觉。 这段日子以来,他让那几个幕僚轮流住在自己帐篷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立刻就问。苦了那几个南燕人,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被他从被窝里拉出来请教问题的经历。 “赵先生” 他叫了一声,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南燕人立刻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大王有什么要问?” “这句……” 图浑多别指着书上问道:“你们汉人的兵法上说,虚虚实实。这四个字什么意思?虚就是没有,实就是有,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南燕幕僚揉了揉眼睛刚想解释,就听见外面忽然一阵大乱。 “大王!” 有亲信在外面大声喊着:“兽营那边出事了。野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整个兽营都乱了。巫师们正在控制,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只好来请您。” “废物!” 图浑多别站起来要出去,走了一步又回来将正在看的书折好书页,这才大步出去。那个南燕幕僚长长的舒了口气,却也不敢回去睡觉,将那本图浑多别看的书拿过来垫在脸下面,继续趴着睡。 图浑多别快步出了屋子,往兽营那边看了看,离着很远就听见一阵兽吼声传过来。他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呼哨,一头足有人肩膀高的巨狼从帐篷后面蹿出来,图浑多别骑上去指了指兽营那边,那巨狼低低的嘶吼了一声冲了出去。 …… …… 直到后半夜图浑多别才将兽营安抚住,靠着强大的修为将已经出现炸营势头的野兽震慑住,几乎营里的巫师全都赶过去了,用各种方法来镇压。可不管怎么查找,也没找到是什么导致兽营大乱的。 图浑多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帐,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南燕幕僚正在打着鼾,他摇了摇头,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他走过去将纸抓起来看了看,上面是用汉字写的几句话。 “虚虚实实用于兵法,简单来说就是让敌人不能清除你的意图。敌人猜不到你的想法,找不到你的破绽,敌人的一切行动都会被你引着往对你有利的方向走。就好像你躲在暗处,而敌人站在明处。” 图浑多别心里一亮,迫不及待的将那个南燕幕僚摇醒:“赵先生,这是你写的?想不到先生如此细心,竟是写好了解释才睡下。” 赵先生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迷迷糊糊的回答:“咦,意思虽然解释的很粗俗但也差不多了,虚虚实实用于兵法大致上也便是如此解释。不过这却不是我写的……这字好丑……” 图浑多别愣了一下,然后脸色骤然一变! “虚虚实实……” 他喃喃了一句,再看到自己看了一半的兵法上全都是那个赵先生流的口水,心里的怒气猛的喷发出来,无法阻挡。他一把将赵先生拎起来,然后直接掷了出去,砰地一声,赵先生的身子在大涨外面很远处落地,只申吟了一声就没了声响,多半是不活了。 “谁!” 图浑多别吼了一声,脸色狰狞。 第六百三十八章 照去不误 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八章照去不误 图浑多别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几个南燕幕僚,当初慕容耻给他留下了四个人,一早的时候那个倒霉的赵先生被他从大帐里掷出去的时候脑袋撞在外面大树上,干脆利落的送了命。剩下的三位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不敢去看图浑多别。 “你们汉人聪明。” 图浑多别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杀气稍稍减弱了些,他指了指桌子上那张纸问:“这个人,悄悄潜入我的大帐,只留下这样一张纸就又走了……能不知不觉的进来,应该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修行者之中的大修行者。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想杀我?” 刘先生咬了咬嘴唇,知道这个蛮王喜怒无常,老赵昨天就因为贪睡口水弄湿了一本书,就被蛮王一怒之下摔死了,现在他问问题要是不回答的话没准下场比老赵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他……不敢!” 刘先生犹豫了一下终于找到个理由:“大王被尊为天神,汉人之中的大修行者又怎么敢有杀您之心?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您疑惑而已,其实他或许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这样做的目的……这样做的目的……” 刘先生看到纸上虚虚实实那四个字脑袋里灵光一现:“正是兵法上虚实之道,他只是为了迷惑您而已,让您以为他是个大修行者,其实他根本不是。” “又或者……” 张先生沉吟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就没有什么人进来,一切都是虚根本没有实!” 图浑多别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先生来了灵感,很严肃的说道:“大王,我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阴谋。您想,您的修为绝对比汉人中的大修行者要强大,那么即便来了所谓的大修行者的话,您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对不对?而这个人若是有到了大帐外面尚且能瞒住您的实力,何不进来行刺?” 图浑多别觉得有道理。往前坐了坐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张先生思路越来越顺,他有些得意的说道:“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闹剧。昨夜里因为兽营那边出了乱子,大王您急匆匆赶去平息,这期间是刺客下手的最好时机!可是刺客没有动手,为什么?如果如刘先生所说是因为惧怕您,那么他怎么敢接近到您大帐外面?所以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刺客!” “哦?” 图浑多别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外面还没处理的那具尸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来。那张纸也根本不是什么刺客所写,而是……赵先生!” 张先生一开始也没想到思路居然会到了这,他本来是想说肯定你的护卫中有人被敌人买通了,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图浑多别就想到了已经死了的赵先生。 “是了!” 图浑多别重重的点了点头:“当时我刚刚问过他,兵法中虚虚实实如何解释,他还没来得及说我就赶去兽营,书我就放在一边。等我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张纸,而我的书则被赵先生拿去当枕头用了……我问他是不是他写的解释,他说不是。还说那字好丑。” 另外两个南燕人见姓张的居然把矛头引到自己人身上了,都狠狠的瞪着他,张先生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想解释却又不敢。 “对了……那字一定是他用左手写的。” 图浑多别道:“他故意装神弄鬼,就是为了让我相信大营里来了刺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刺客。他这样做就是让我怀疑。让我以为汉人那边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大修行者,让我害怕,就不敢对雍州进攻了!” 谁也没想到,图浑多别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张先生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起来,他张了张嘴,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同伴,却不好当面解释。而那两个人则看仇人一样看着他,好像恨的牙根都痒痒。 “那兽营那边怎么回事?” 图浑多别又下意识的看了三个人一眼,三个人同时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是我们!我们昨夜睡在一起,有护卫作证,我们都没有出去过!” “嗯……这倒是骗不了我的。” 图浑多别道:“昨夜里兽营的人说只看到白光闪了一下,兽营里就乱了起来。想必是有人点了火扔进兽营里,惊吓了那些野兽……我明白了,一定是那个赵先生的手下做的!这个混蛋,居然是隋人的奸细!来人,把他的尸体给我丢到兽营里去!” 另外三个人被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若是方解知道图浑多别居然会联想到这个方向,也会哭笑不得吧。 …… …… 昨夜里确实是方解到了纥人大营,他只带着沉倾扇和白狮子来的,悄悄模进大营之后,他让沉倾扇在外围接应,然后让白狮子去兽营那边逛荡一圈,白狮子强大的威压之下,那些野兽如见了王者一样哪里敢乱动,等到白狮子离开之后那些野兽才吓得慌乱起来。而方解确实是打算趁乱杀了纥王,只要纥王一死,纥人必然内乱,那么雍州这一战就会轻易许多。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纥王图浑多别虽然算不上什么绝强的修行者,可在大营里有不少巫师都很难缠,尤其是住在纥王不远处的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纥人巫师,修为极强。若不是方解有无形之力可以消除自己对天地元气的影响,说不定才进大营就被发现了。 但方解知道自己只要一动杀意,那个巫师就会察觉。而他在帐外观察的时候发现,图浑多别必然给自己用了蛊。 这个人的肌肉在灯下呈现出了一种紫青色,绝不是正常肤色。方解推测他一定是用了什么蛊,让他的身躯变得强大坚硬。方解没有把握一击必杀,而一旦发动的话就会将那些巫师引来,方解想抽身而退并不容易。 他本来的想法是,让兽营大乱,而只有巫师才能控制野兽,等巫师都赶去兽营的时候他刺杀图浑多别。但住在图浑多别不远处的那个白袍巫师自始至终没有出来,方解有所忌惮。只好退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听到图浑多别问那个汉人幕僚虚虚实实什么意思,他心念一动就钻进帐篷里留下一张纸条。如果他知道那个赵先生说他字好丑的话,一定会大嘴巴抽他。字好丑,是方解一直以来的痛…… 回到雍州之后,方解将众将包括雍州人马的将领也都叫了来议事。正是后半夜的时候,黑旗军的将领们得到将令立刻起来赶到方解的住所,而那些雍州兵的将领来的就要慢了许多。 唯一一个不比黑旗军将领来的慢的。就是徐庆之。 方解在帅案后坐下来,看了看那几个睡眼惺忪还没有缓过来神的雍州将领。笑了笑说道:“这么晚了将你们请来,确实有些冒昧。” 那几个雍州将领都抱拳说了几句客气话,方解不等他们说完语气一转:“但既然你们是军人,也承认了我是雍州最高的军务将领,那么就要按照军律行事。我手下的人可以按时赶来,你们为什么不能?” 徐庆之脸色一变,知道方解要立威了。可他却挑不出方解的错处,身为将领点将来迟本来就不对。 “每人杖责十下算是小小惩戒,下次若再是有人触犯军律,立斩不赦。” 方解的话一说完。外面的骁骑校一拥而入,将那几个雍州兵的将领叉出去一顿好打,说起来每人十军棍不多,可实打实的打下去才知道,莫说十军棍。五下就能打一个皮开肉绽。饶是骁骑校的人还稍稍留了情面,这几个人还是被打的鬼哭狼嚎。 被打完了之后,他们还得自己一瘸一拐的进来继续站着。 “你们可有不满?” 方解问。 那几个人自然不满,可谁也不敢直说。 “我知道你们不满,还会以为我是在故意刁难你们……我也不怕你们不满,有本事你们可以取代我坐在这里发号施令。如果没本事,那就挨了打长记性!记住我的话,只这一次……” 那几个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虽然心里早就骂了娘,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我今夜去了一趟纥人大营。” 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话一说完,那几个雍州兵将领立刻就都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从他们睁圆了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震惊。 “本打算将纥王杀了,这一战便能轻易些。但没想到纥人队伍里有不少高手,所以我在纥人大营里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方解见那几个雍州兵将领的脸色不对,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册递过去道:“这是我自图浑多别大帐里取出来的东西,我不识得纥人的文字,你们可有人认得?” “卑职认得!” 徐庆之上前一步将那书册接过来,翻开看了看后脸色一变:“这是……这是纥王的名册,记着纥族各土司这次带来的兵力多少!” 挨了打的那几个将领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眉目清秀的少年大将军,竟然刚刚进了纥王图浑多别的大帐! …… …… “如此说来,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 方解听徐庆之将那名册上记着的东西念了一遍后点了点头:“最起码咱们现在已经知道各部土司的名字,还有纥人队伍的总计兵力。另外,昨夜我进纥人大营的时候,特意去兽营转了一圈,对如何破纥人的野兽大军也有了些头绪。” “如何破之?” 徐庆之急切问道。 “待我准备之后,自然会告诉你们。” 方解没有说,摇了摇头后对徐庆之说道:“派个机灵的人出城去见图浑多别,告诉他,就说我要见他,时间十天后,地点让他来定。” “啊?” 徐庆之愣了一下:“大将军……若是图浑多别将会面地点定在纥人大营里怎么办?” 方解起身,舒展了一下后背上有些发皱的肌肉随意的说道:“照去不误。”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步两步三步 (月票抽奖中奖的朋友,请尽快联系我,告诉我你们的账户,我会把奖励的一万****币充进去。) 第六百四十三章一步两步三步 慕容永铎有些不理解,方解这样的人怎么看起来这样倨傲这样咄咄逼人?按照道理来说,方解应该是个很沉稳的人才对。一个看起来跋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人性子轻浮。第二,这个人有恃无恐。 慕容永铎宁愿相信是后者。 如果方解是个世家出身的人,那么慕容永铎或许不会如此笃定的认为是后者。世家之人起步远比寒门子弟要高的多,年轻而高位所以轻浮跋扈倒是有情可原。但寒门子弟靠自己挣扎攀爬到现在的地步,方解怎么可能会是看起来这样的让人瞧不起? 所以他心里立刻有了警觉。 “方将军,既然要谈,还是有些诚意的好。” 慕容永铎在方解面前坐下来,笑了笑说道:“不管方将军有何依仗,现在的局面似乎更能说明一切。整个平商道几乎都被我和纥王攻了下来,雍州和一座孤城无异……方将军手里有一支精锐轻骑,这几日我也领教了方将军领兵之威,可方将军难道以为,靠这万余人的轻骑就能扭转局面?” “谈……” 慕容永铎道:“我觉得我比方将军更有诚意。” 方解哦了一声道:“那慕容将军的诚意何在?” 慕容永铎看了图浑多别一眼,然后笑了笑道:“不可否认,现在我们占优势……我和大王之所以愿意和方将军谈,也不外乎两点。第一,因为雍州城很坚固,不好打。虽然不好打不代表打不下来,可我们损失的兵力必然不会太少。第二,我们想看看方将军拿出多少诚意来,如果方将军的诚意大于我们攻城消耗。我们未见得不会考虑不打雍州。” “请打” 方解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永铎一愣,这完全是没办法继续谈下去的话。 可方解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图浑多别的耐心几乎耗尽,却被慕容永铎拦了一下。 “方将军,不如咱们换个话题。” 慕容永铎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的发生,其实都离不开利益二字。不管是为了做什么付出了什么,都是为了得到什么。不知道这句话。方将军认为我说的对还是错。” 方解点了点头:“十之**” 慕容永铎继续说道:“我带兵自南燕来,打着的旗号再大还不是为了抢夺利益?纥王率众出丛林攻平商道。说是为了报仇其实也还是为了获利。” 图浑多别看了慕容永铎一眼,稍稍有些不满。 “而方将军原来不在平商道,请恕我冒昧……我从来没有想过方将军率军前来,只是为了守土保疆,而也是为了得到什么。如果真的只是来尽一个武将的职责,那么方将军就没有必要来这里和我面对面谈判。这样说,方将军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方解摇了摇头,示意慕容永铎继续说下去。 慕容永铎笑了笑道:“我一直认为,只要是有目的的事必然存在利益。刺客为了杀人而拼命是为了佣金,保镖为了保护人而拼命是也是为了佣金。刺客刺杀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和这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保镖要保护一个人也不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有什么恩德。当利益达到一定吸引力的时候,其实位置互换都不算什么难事。” 他指了指方解指了指自己:“刺客和保镖的角色也可能互换,刺客变成了保镖,保镖变成了刺客。” 方解点了点头:“精辟” 慕容永铎道:“谢谢……刚才纥王其实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想说的正是我刚才说的。” 方解笑道:“你比他会聊天。” 慕容永铎微笑道:“我和纥王率军攻打平商道。打着的都是报仇的旗号,可这旗号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让那些老百姓看的,当然那些老百姓都未必会信。我不敢妄自揣测方将军带兵来雍州的是出于什么缘故,从我自己的想法来谈这件事……其实格外的简单。” 他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其实战争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为了利益,不同的是,战争的开始是因为要追求利益,战争的结束则是得到了利益。我在战争的过程中已经获取了很多东西,钱粮,地盘,人口,而且我不狂妄自大……以大燕国的实力,能打下平商一道就已经是很辉煌的胜利了。” “如果我和纥王联手的话,雍州未必打不下来。可我身为一军之将,首先要考虑的是得到和失去哪个更多些。所以……” 方解道:“所以,如果我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的话,你们就会退兵?”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这才是可以谈的事情,不是吗?” 图浑多别在旁边冷哼一声道:“慕容将军,这和你之前与我谈起的事似乎有些差距吧,你之前说的可是打下雍州之后,你只要百姓不要钱粮,咱们都已经说好的事你怎么能随意更改?” 慕容永铎对他歉然笑了笑:“纥王,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只要你得到的够多就行了,不是吗?” “够多?” 图浑多别微怒道:“我要的是雍州,不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我不缺百姓,不缺钱粮,我要的是恢复我纥族人的地位!” 方解心里笑了笑,这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倒是唱的默契无间。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在图浑多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图浑多别随即看了方解一眼冷笑道:“真没想到骆秋那个老家伙竟然有胆子带兵出来,不过那区区两万人马我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你知道态度就好了。” 方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你们两个之间也有分歧,咱们之间也不好继续谈下去了。还是你们两个先商量好了再说,我累了……还要劳烦纥王给我准备个休息的地方,我这段日子来回奔波,踏平了这个营地之后还要烧掉那批物资,没怎么睡。” 图浑多别脸上变色,却忍了下来吩咐道:“带方将军下去休息!” 方解指了指那个模样俊俏乖巧身材火辣性感的纥族少女:“这个我带走暖床。” …… …… 骆秋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回头看了看队伍。雍州兵们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停了下来。不过大部分人心里都长长的舒了口气。如果真的让他们去面对百万纥人他们的勇气也不够。 徐庆之的怒意还没有平息,握着腰畔横刀的手攥的很紧手背上青筋毕露。骆秋看了他一眼后示意他坐下:“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不是咱们说了算了。” “所以不要让自己不能安静,心乱更会想不清楚。” 徐庆之在骆秋身边坐下来,捡了块石头狠狠的丢出去:“属下在昨天去黑旗军大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出城的时候属下想的是,方解故意设计引咱们出城是为了夺取雍州……可后来转念。他若是这样图谋的,将咱们关在门外。这件事传出去对他以后没有任何好处。整个西南的人都会提防他,他再想有所成就难上加难。” “然后呢?” 骆秋问。 “然后……” 徐庆之叹了口气:“属下突然想到,方解如果足够阴狠的话,下一步就是借刀杀人了。” 骆秋点了点头。 徐庆之道:“他不回来,是因为他猜到大人一定会出城和图浑多别谈判,而属下为了保护大人安全,必然带上所有兵马出城。如果纥王图浑多别突然发难,凭这两万郡兵万难挡得住百万纥人。” “如果咱们都死了,那么方解就有借口名正言顺的接管雍州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走到这里,方解突然派人将咱们拦住。属下就不能确定他下一步到底怎么样。他居然敢孤身一人进入纥人大营,让咱们在此等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属下刚才一直在冥思苦想,可一直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 骆秋叹了口气:“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方解年纪轻轻如此算计,确实让我大吃一惊。本来我对他已经足够重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个人行事早有计划。一步一步,步步领先,让人莫不着头脑。” “咱们在这里停下来的意思是什么?” 徐庆之问:“如果搞清楚方解这个目的,也就应该能猜到他下一步的做法了。” “他去了纥王图浑多别的大营,只带了两个随从……” 骆秋喃喃了一句,眉头紧锁:“然后让我在此等候,我和他在什么地方都摆在明面上……如果方解的目的不是为了抢夺雍州,不是为了除掉我……这样让我和他都处在一清二楚的位置,那么只能是让别人来看的。” “让图浑多别来看的?” 徐庆之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他在图浑多别的大营,而大人您在这里,图浑多别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 骆秋忽然眼前一亮:“所以图浑多别就会放心!” 他这话一说完,徐庆之也想到了:“他是要让图浑多别安心!因为方解在图浑多别的大营里,大人您在这里。图浑多别的对手都在明面上,图浑多别就不必担心方解还会有什么企图。在图浑多别看来,方解绝不会让自己深入险地!” “方解是要让图浑多别放松警惕!” 徐庆之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眼神里的震撼也越来越清晰:“他带着人马在纥人和南燕人后面来回奔袭,逼着纥人和南燕人收拢队伍!我本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让南燕人和纥人因为后方不稳而向后收缩,这样雍州之围暂时就能缓解。没想到方解的图谋更大!” “他是要逼着纥人和南燕人将军队都集中起来,然后再自己跑去图浑多别的大营里谈判。第一件事,是为了让敌人集中。第二件事,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毕竟主将在纥人大营,纥人绝不会认为咱们会有什么动作!” “而之前那个黑旗军将领来,说什么黑旗军已经接管了雍州城只怕也就是谎话,方解是让咱们不回去,就在这里迷惑图浑多别!” 骆秋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红:“是了!” 他攥了攥拳头:“方解是要决战!” “对!” 徐庆之终于明白了方解的意图:“这三步,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不是为了图谋雍州城,而是为了将纥人和南燕人聚集起来决战!本来南燕人和纥人的队伍太过分散,即便方解打赢了雍州城外的战争,后面还有许多敌人无法收拾。所以他才会带着骑兵出去,在敌人身后奔袭促使敌人收拢。” “第二步,将大人和属下也算计了进去,让大人和属下带兵出城。而咱们这支队伍只是一个假象,让图浑多别看的假象!方解自己进了图浑多别的大营也是假象,让图浑多别以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 “第三步……” 徐庆之长长的舒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黑旗军已经不在雍州城里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浓眉大眼的荡货 恭喜发财,月票拿来 第六百四十四章浓眉大眼的荡货 图浑多别看了一眼揽着那少女腰肢走出去的方解,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慕容永铎往椅子里靠了靠:“看不透……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太深。刚才不管是他跋扈也好,是表现出要谈判的姿态也好,我都看不出来是否出自真心。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做作,而偏偏又不敢去信……不过现在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想谈判来解决雍州之围。” “为什么?” 图浑多别问:“你既然看不透他,又怎么知道他真心要来谈判?” 慕容永铎道:“我知道纥王喜欢读汉人的兵书战策,如果他之前所说的夜入大营还给你留了一张字条,那么这个人的修为自然极高,所以才敢孤身而来。不过我想到的却不是他修为到底如何,而是他字条上留下的话……虚虚实实。” “虚虚实实?” “嗯”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方解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要让咱们看不出来他的虚实。他之前带骑兵在咱们后方不断的骚扰奔袭,这是他故意在展现他轻骑的战力,让咱们有所忌惮。而孤身前来也是如此,是想告诉咱们他无所畏惧。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而咱们却没有投过这些实的东西看到背后的哪一点才是虚,所以主动似乎被他占了。” “不过,他就是表现的再强势,有一点是瞒不住人的。” “什么?” 图浑多别问。 “他表现出来的实虽然毫无破绽,但只能是为了掩饰他的虚。” 慕容永铎道:“如果他手里真的有可以击败咱们的力量,那么他就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谈判。就算他有逆天的修为,如果没必要的话他何必要这样急于让别人知道?前些日子他夜入大营,今天又孤身前来,就是想让咱们以为他不怕。可一个不怕的人,有必要这样表现自己的不怕吗?只有怕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别人他不怕!” 慕容永铎停顿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还有他麾下那支轻骑,也是他故意展示出来的实力。他个人的修为和他麾下军队的战力,表面上看起来是他有恃无恐的根源,实则是他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所以他无论表现的多么真实,他其实都是虚的。” 图浑多别虽然喜欢汉人的东西。可他却理解的不多,所以慕容永铎的话他消化了好一会才理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装腔作势?” “对!” 慕容永铎道:“但这个人心机很深,他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虚,而且知道怎么样用最漂亮的手段来表现自己的实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管是前阵子他夜入大营留下字条,还是带着骑兵在后方不断奔袭,都只是为了今日的谈判在做筹码,增加他的分量。” 图浑多别长长的舒了口气:“照你这么说,咱们根本就不需理会他?咱们尽管提自己的条件,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不不” 慕容永铎摇了摇头道:“谈判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毫无疑问,方解懂得此中的妙处……但有一样纥王可能疏忽了……所以咱们还是要多多少少做出让步。” 图浑多别问:“什么?” “骄傲!” 慕容永铎肯定的说道:“纥王,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方解是个极骄傲的人,这样的人肯定有他的底线所在。他想谈判。但不想表现的弱势,所以一开始就将自己最强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对这样的人如果咱们寸步不让,最终只会逼的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如果满足他的骄傲,那么很多话都会变得容易说。” “骄傲?” 图浑多别重复了一遍,显然有些不懂:“一个不占优势的人,有什么资格骄傲?” “这就是隋人的特质了。” 慕容永铎道:“隋人从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他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弱小的时候。所以哪怕是在处于弱势的时候,他们依然表现的高傲自大。这正是他们的优点,如果隋人不是这般的骄傲,当初也不会横扫中原。但这也是他们的缺点,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就可以为我们带来很大的好处。” “所以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方解想要什么。” 图浑多别有些头疼:“太复杂,我们纥人做事从来都是简单直接。这事想想就头疼,还是你来分析好了。” 慕容永铎笑了笑道:“好吧……纥王你想,方解本来不在雍州,为何千里迢迢的带兵赶来蹚这浑水?他忠于大隋?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话他就不是带兵来雍州了,而是带着他的轻骑赶去大隋的都城与叛军交战。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方解来这里也是为了谋求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图浑多别摇头:“如果他想要的正是你我想要的呢?” “不可能!” 慕容永铎道:“他既然来谈,就说明他想要的和我们想要的不矛盾。如果矛盾的话,他也不会带兵赶来雍州。他是一个寒门出身的人,能爬到现在的地位必然不容易。而这样的人,往往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等图浑多别回答,慕容永铎继续说道:“是地位!” “地位……” 图浑多别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方解想要的是雍州城?” “也可以这样说。” 慕容永铎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保住了雍州城,那么方解的名声在中原都会变得响亮起来。哪怕为了保住雍州,他将雍州城里所有的钱粮都搬空了也在所不惜。但他不会交出百姓,因为一旦交出百姓的话,他即便保住了雍州也会背上骂名。” “可百姓正是你要的啊?” 图浑多别问。 “不……” 慕容永铎笑道:“没有任何利益是固定不变的,当另一种利益超过我预期之后,我为什么还要紧紧抓着之前预期的利益不放手?那是白痴才会做的事。” “方解会拿什么和你换?” “我要行宫里的兵器甲械!” 慕容永铎道:“雍州行宫里有足够装备十万大军的甲械兵器,这些东西我要了。” “不行!” 图浑多别不满道:“你把这些东西都要了去,我要什么?” “钱粮!” 慕容永铎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能保证雍州不遭受战乱,雍州城里的那些富户会很愿意凑出一大笔物资来买平安。这笔钱粮数量之巨大。我想纥王你也一定会动心。我要甲械兵器你要钱粮物资,我觉得这很公平!” “不公平!” 图浑多别微怒道:“我带着百万部族勇士而来,而你手下只有十万不到的士兵,凭什么我要和你平分?就算是慕容耻在我面前也不敢这样说话,你只不过是慕容耻的手下而已,难道以为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 慕容永铎的脸色猛的一变,强压着心里的怒意道:“纥王以为呢?” “我要全部的钱粮。六成的兵器甲械。” “两成,我最多让出这么多。” 慕容永铎道:“再多。陛下知道了就会砍了我的脑袋。” 图浑多别犹豫了一会儿道:“好,我再让一步,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样,那么我要全部钱粮物资和五成的兵器甲械。” “两成!” 慕容永铎摇了摇头:“没的商量。” 图浑多别的脸色一寒,冷冷笑了笑道:“没有我纥族的帮助,你们南燕人不过依然狗一样对着隋人摇尾乞怜!现在你居然敢和我谈这些,不要忘了,慕容永铎……我们纥人和隋人是仇敌,和你们南燕人也不是朋友!慕容耻那些年为了讨隋国皇帝的欢心,也没少对我部族动兵!” 他看着慕容永铎道:“你莫不是以为。我靠自己就打不赢这一仗?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介意先灭了你手下那十万残兵,再打隋人!” 慕容永铎心里的怒意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可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发怒。这是在纥人的地盘,而他手里的兵力确实无法和图浑多别抗衡。 “三成。最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纥王,以前的恩怨是非我不想再提,但咱们现在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都要拿出一些诚意来。这次对隋人动兵,不管是纥人还是南燕都是为了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商的时候,我们和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就算以前有些不愉快的事,那也是隋人逼迫的。所以我们应该将仇恨都发泄在隋人身上,而不是彼此身上。” 图浑多别停顿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我要四成甲械兵器,不能再少。” 慕容永铎眸子里有寒芒一闪即逝,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好,就按纥王说的,不过……我希望纥王能遵守约定,如果纥王觉得我麾下十万儿郎可欺的话,那么我也会用钢刀回答。” “哼” 图浑多别摆了摆手道:“你的狠劲还是去和方解说吧,他这会可还在逍遥享受!” …… …… 大帐里 方解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纥族少女,发现纥族的女人和汉人女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们并不扭捏羞涩,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自己反而有些期待的表情。他忍着笑指了指大帐门口:“你先去那边站着,一会儿我再找你说话。” 纥族少女对他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 方解对站在不远处的陈孝儒招了招手:“让你带着的东西呢?” 陈孝儒连忙过来,从袖口里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方解接过来看了看,打开后忍不住白了陈孝儒一眼。 “你把牌做成这样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陈孝儒讪讪的笑了笑:“属下让画师在牌面上作画,那画师问属下画什么图,属下就说什么图随你,要漂亮要好看要赏心悦目!” “这就是赏心悦目?” 方解指着那五十四张牌面上精工所画的luo-女图道:“这是你自己画的吧?让你去做一副精致些的牌,你居然做成这样!” 聂小菊蹲下来仔细的看着,然后由衷的赞道:“属下倒是觉得画的真不错……” 方解一怔:“咦……聂小菊我看你浓眉大眼的以为是个正经手艺人原来也是个荡货!” 一边帐篷里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面和心不合的商谈分赃,而另一边方解却和两个手下玩牌,那个站在门口的妙龄少女不时偷看他一眼,一脸幽怨。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一会儿会很乱 (月票中奖的朋友请尽快联系我,名额不能空着,再等几天的话就只能重新抽两个人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一会儿会很乱 骆秋站起来扫了扫衣服上的尘土,看了一眼纥族大营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我记得天佑元年的时候,陛下下旨各道总督回京城述职,那也是我来平商道做总督的第一年。八月十五,在畅春园里陛下大宴群臣……” 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徐庆之听的出来这位已经老人心里有些伤感。当一个老人如此认真仔细的回忆过去的时候,纵然不能说明他已经老迈到只剩下回忆,但也足以说明他没了进取之心。 “那是我做总督以来唯一的一次,见到了大隋二十四道总督齐聚的场面。” 骆秋笑了笑道:“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盛况……我记得陛下当时意气风发,喝了一些酒之后话便说的多了些。他指着我们这些人说,你们啊……算是大隋这片江山里站在高处的,古人说登高才可望远,而你们因为站的高,所以要比普通人看到更远的地方。” “陛下问我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骆秋道:“当时我回答了六个字,陛下便让人赏了我一颗东珠……我说,大隋万寿永昌。” 徐庆之听到这六个字脸色忍不住变了变,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骆秋这话也让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大隋会有现在这样糜烂的一天。不只是他,几乎整个大隋的人从百姓到官员,所有人都笃信大隋真的会万寿永昌。 “当时陛下说我们那二十四个人算是站在高处的了,可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只怕便是站在最高处的陛下,也没有看到今天。可我这些年来还一直这样认为,无论看人还是看事,我终究还是比别人看到清楚些。” 骆秋有些怅然道:“我今天才明白,这个世界早就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世界了。甚至……” 他看了徐庆之一眼:“你正是壮年。可这个世界也和你渐行渐远……刚才你我还坐在一起忧心,看不到一个年轻后生在用什么样的手段把你我摆弄的毫无还手之力。而现在才明白,他何止摆弄了你我,他摆弄了整个战局。” “纥人百万,南燕十万,雍州城里有军民数十万,心中有多大天地的人。才会将这么多人装进去却依然装不满?那天,八月十五盛宴上陛下说我们这二十四道总督。心怀不能小,最起码要装下一道江山。而陛下只需将我们二十四个人装在心里就足够……陛下这话只是勉励,陛下已经是能一眼万里的不世明君……” “海纳百川……” 骆秋道:“方解这个年轻人不得了,他才到平商道没多久,这一道江山的自己人敌人全都被他握在了手心里。我曾经见过许多惊采绝艳的青年才俊,方解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人。” 徐庆之愣住,没想到骆秋对方解的评价竟然高到这个地步。 “大人……方解虽然不俗,可还至于让大人如此推崇吧?” 他问。 “呵呵……徐若年,我知道你心气也很大,如果大隋还安稳太平。以你的资历和能力,再加上我帮你在朝廷里说上几句话,十六卫战兵之中未必没有你一个大将军的位子。可你想想,即便如此,你还要熬几年?” 徐庆之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最少十年。” “没错” 骆秋道:“最少十年。你最起码要熬到那十六卫大将军有人卸甲为止。那个时候你已经将近五十岁了,而正三品的大将军就已经是武将的极致,大隋百年也就只有一个李啸做到了二品大都护。可是天下乱了,按照道理来说,以你的位置如果想做些什么,比方解难道不更容易成功?” “现在他自称大将军,且没有人能没有人敢讥讽这大将军名不副实。” 骆秋道:“他还不到二十岁。” 徐庆之的心里很堵,堵的让他有一种破口大骂或是杀人才能发泄的难受。骆秋虽然没有贬低他,但对方解的评价却太高,高到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时势造英雄。” 骆秋笑了笑:“我知道这样说你心里会不舒服,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只会对我的对手说谎。若你是我的对手,我会说一些让你舒服的好像喝醉了一样的美言。可你是我的亲信,有些话说了不好听可对你没有坏处。” 徐庆之点了点头:“属下知道,这么多年,大人如父亲一样待属下。” “别打方解的主意了,因为没必要了。” 骆秋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徐庆之的眼神立刻闪烁了一下。 “贪心总是会让人变得很有干劲,可贪心也总是会让人看不透彻。利益迷惑了眼睛,而眼睛欺骗了心。方解这个人也许比你想象中要狠……你刚才说我像是你的父亲,所以这话你要好好琢磨。” 徐庆之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的堵的难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大人,那咱们就真的在这里等下去?” 骆秋摇了摇头:“如果城里已经没了黑旗军,咱们何必再等?看来你还是没有懂我刚才的话,我不让你打方解的主意,是因为他接下来会变成一个疯子。” 徐庆之没明白,琢磨了好一会儿后才懂:“属下明白了!” 他回头对亲兵喊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即刻返回雍州,封闭八门!”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骆秋是什么意思,同时也推翻了自己之前以为骆秋已经老迈到没有了阴狠劲的念头。他也明白了自己和骆秋的差距,明白了为什么骆秋能和罗耀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相安无事。骆秋刚才说方解让他感到害怕,而骆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害怕的人一直留在身边? 骆秋是个老狐狸啊。 骆秋请方解是来干什么的? 来解决雍州的困境! 本来骆秋和徐庆之都以为方解即便再强悍,想要打赢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也不容易,必然是一番苦战血战,到最后两败俱伤之际再对方解动手。可现在似乎不用等到那么久了,方解之所以如此自信的安排了这一切,就说明他已经有把握一战击败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 如果方解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方解此时一定将黑旗军已经调离了雍州城,不管他是要突袭南燕军队还是突袭纥族人。现在雍州城里已经没有方解的力量了。现在回去封闭八门,让方解和图浑多别还有慕容永铎打一个昏天暗地,哪怕方解大胜,难道还有能力攻城? 以方解剩下的兵力,想要攻破雍州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即便方解赢了,他的物资补给都在城内他就只能退走。平商道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能回黄阳道。可是他一路上已经得罪了太多了。不管是南徽道北徽道还是雍北道,有无数的人在准备着干掉他。 所以。方解这次算来算去,还是把自己算了进去。 ……. …… 方解看了看聂小菊和陈孝儒两个人空空如也的钱袋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身上只带这么一点银子,无趣,无趣!” 陈孝儒苦笑道:“大将军……这已经是属下两个月的饷银了,还少?” 聂小菊幽怨的蹲在地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属下现在才明白,属下这手就只能绣花……” “不” 方解摇了摇头,他将钱袋子丢还给聂小菊:“你的手可以绣花,还可以杀人。” 方解站起来。从袖口里模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洋人很多东西其实都可以实用起来,比如千里眼,比如火器,比如这块表。中原汉人对时间的控制**远比洋人要早许多,可在控制的手段上却有些模糊。我很早之前就请散金候帮忙问问能不能从东楚商人手里买到这个东西。没想到真的有。” “你知道这个东西值多少银子吗?” 他问陈孝儒。 “属下不知道……十两?” 陈孝儒试探着回答。 “这一个,我花了你大概你三年的饷银。” 方解的回答让陈孝儒裂开了嘴,他的饷银已经很高,三年的饷银绝对是个能让普通百姓咋舌的数字。即便是陈孝儒也有些惊讶,看起来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在有些时候时间很不值钱……” 方解笑了笑道:“比如一个人绝望,颓废,无所事事,怨天尤人的时候,时间一文不值。因为人这样浪费的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可现在时间对于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东楚商人不管多收了多少银子,在今天,比这再贵十倍也要买!” 陈孝儒忽然想起来,大将军在率军出城之前,召集部下分派军务的时候曾经给了几位将军每人一个这个东西,而且还教会了陈定南夏侯百川刘旭日几个人如何使用,为了保证他们没有忘记,大将军还亲自写了三份东西交给他们三个。 陈孝儒仔细回忆了一下,猛然间明白了方解话的含义。 大将军说,对时间的控制不能模糊。 这个东西,是大将军和其他几个将军约定时间用的! “走吧” 方解看了看聂小菊他们两个:“你们两个跟着我走进来,现在要跟着我走出去。进来的时候你们一个拖着酒壶一个擎着纸伞……出去的时候,你们两个准备好手里的东西了吗?” 聂小菊伸了伸手:“属下有这双手就够了。” 陈孝儒笑了笑:“属下也有一双手,虽然比聂小菊的小一些也不如他的手灵活,但属下的手适合杀人。” 就在这时候,外面大营里忽然乱了起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外面的纥人喊声极为嘈杂慌乱。听起来好像半个纥人大营都乱了似的,而且这乱似乎蔓延的速度极快。 方解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察觉到不妥所以有些恐惧的纥族少女后语气平淡的问道:“你跑的够快吗?” 少女没明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跑吧” 方解笑了笑道:“一会儿这里会有些乱。” …… …… 就在徐庆之刚刚下令让郡兵回雍州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上凉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抹了一下,然后脸色立刻变得发白。 手上有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出现了模样绝美的女子。穿一袭淡蓝色长裙,发丝飘在脑后,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古井不波,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然后语气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让你的人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如果有一个人往回走,我就杀了你们两个,会死的很快,比任何人迈步都要快。” 第六百四十六章 这才是王者! 第六百四十六章这才是王者! 陈孝儒撩开帘子,方解负着手缓步走了出去。此时纥人大营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到处都是在惊慌失措呼喊着的纥族男人。本来已经先跑出去的那个纥族少女呆傻的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见方解从帐篷里出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都是惊恐。可她退了一步后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多余,因为方解根本就没有看她。她看到这个眉目清俊身形挺拔的年轻汉人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依然平静,大营里那么混乱的局面似乎没有让他感到意外,而是全在他预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错觉这个年轻汉人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比如山巅,比如云端,俯视着她,没有感情的俯视,但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见面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方解的视线在大营里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远处那个不停大喊着的强壮男人身上。 图浑多别 整个大营里的骚乱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帐篷被撞翻,纥族士兵被扑倒,那些将领和巫师们试图控制局面,可他们就算喊哑了嗓子施展出来所有手段,场面依然这样乱糟糟的。 兽乱! 大营里都是来回奔跑着伤人的野兽,本来在巫师哨音控制下温顺如猫一样的野兽此时全都变得狂暴起来,一个又一个纥族士兵被野兽扑倒后咬死,而那些野兽此时好像变成了真正的士兵,根本就不是为了进食而伤人,看起来完全是出于纯粹的攻击目的。它们一队一队的各自朝着目标进攻,如训练有素的战士。 那些控制着野兽的巫师慌乱的来回奔走,却发现手里的哨子完全失去了作用。不只是那些猛虎野狼,就算是他们的坐骑……那二百头本来最听话的大象都变得狂躁,大营里如此混乱的局面有一半的缘故是这些大象,它们横冲直闯。将一座一座帐篷挑翻,将一个又一个士兵踩死。 这种场面那些巫师根本就束手无策! 当看到这一幕之后,方解的嘴角往上挑了挑。 “去吧” 方解指了指大营外面:“发信号,让骁骑校的人杀进来,目标就是那些巫师,现在正乱着好下手,记住……如果遇到一个身穿白袍的巫师。不要出手,避开他!” “喏!” 陈孝儒和聂小菊应了一声。分别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号烟火拉响,两团流光升上了天空,在很高的地方炸开变成了两团燃烧的火焰图案。看起来那火焰如此的炙热如此的盛大,就好像要引燃整个天空。 当看到这信号烟火的时候,早就埋伏在大营外面的骁骑校们趁乱混了进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控制着野兽的巫师,这些骁骑校有一部分曾经是大内侍卫处的高手,一部分是方解从军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还有一部分是在西北收拢的江湖客。他们的长处不是战阵杀伐,刺杀他们更拿手。 “大将军,您小心些!” 陈孝儒离开前说道。 方解摆了摆手:“这里还没有能伤了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怀表。然后缓步往前走去,眼神一直看着图浑多别。此时的纥王显然也已经乱了分寸,超过一万头不受控制的野兽在大营里践踏,让他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力。本来这些野兽是纥人最强大的手段,在这些野兽面前。即便如几十年前那支强大到无敌的隋军都遭受了重创。 可是今天,这些野兽将自己的獠牙对准了纥人。 一头猛虎将一个纥人士兵扑倒,然后一口咬下去咬着纥人的脖子,它咬着这个纥人来回摇摆,那个本来强壮的纥人汉子在猛虎嘴里就好像一个稻草人一样毫无还手的余力,只片刻就没了生机。这猛虎将软软的尸体丢开,然后跳起来一爪子将一个纥人士兵的脸抓没了半边。 那士兵半边脸都没了,血肉被剥离眼球被拍碎却还粘连着没有掉下来,他身子扑倒之后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哀嚎着一边往后爬,猛虎从后面追上去一只爪子按住他的后背,然后一口咬在他的后脑上。坚硬的脑壳也没能阻止猛虎锋利的牙齿,整个后脑都被咬开,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混合着黑色的头发被轮了一地。 两个纥人士兵从后面用钢叉戳进猛虎的肚子里,那虎凄厉的吼了一声猛的回身,疼痛彻底将它的戾气和野性激发了出来,一声大吼之后扑过去拍死了一个纥人,再将下一个纥人士兵扑倒一口一口的撕咬,那士兵一开始没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大块一大块的撕咬下来。内脏甩着血液被刨出来,洒落了一地。 一头大象身上至少插着十几根长矛和钢叉,疼痛让它不停的奔跑,结果有更多的纥人被撞翻踩死,巨大的象牙上还挑着一具尸体,象牙从这个纥人士兵的前胸穿了过去,在背后露了出来。 他一时之间还死不了,不停的用手里的开山刀劈砍大象的头颅,一刀正砍在大象的眼睛上,这样的剧痛让大象彻底疯狂。开始狂奔的大象接连撞翻了三座帐篷,最终在因为伤势过重而倒了下去,就好像一座山峰倒塌了一样将一座帐篷压扁。几个躲在帐篷里的纥人被压在下面,其中一个人的双腿被压住怎么也抽不出来,吓得嗷嗷的叫着。 图浑多别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怎么会这样!” 他自语着,手都在颤抖。 他觉得这或许只是自己的梦境,所以他使劲闭上了眼睛,他告诉自己只要再睁开眼,这一切都会消失。 他闭眼,再睁眼。 于是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缓步朝他走来,在混乱的大营里那个年轻男人的步伐显得那么轻松平稳,闲庭信步。 …… …… 图浑多别在看到方解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开始兽营大乱之后他不知道是什么让野兽变得狂暴,可是看到方解朝着他走过来他确定这一定和方解有关,虽然他不知道方解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从兽营开始暴动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大营都被搅动了一个天翻地覆。连绵十几里的营地里成群的野兽横冲直撞,将队伍彻底打乱。这些野兽不再听从巫师的哨音指挥。却在狂暴中依然保持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秩序。它们分成了一队一队,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动进攻。 而它们进攻的第一目标,就是那些曾经控制着它们的巫师! 如此清晰的进攻,就好像有人在指挥着它们一样。 “杀了他!” 图浑多别伸手指向方解。 他身边那头朝着兽群不停嘶吼的巨大野狼猛的转过头看向方解,眼睛里有一种阴冷嗜血的变得越来越浓烈。这是一头身高达到成年男人肩膀的巨大野兽,看起来就和一匹战马的大小无异,它就是丛林的王者。以前那些野兽看到它的时候哪怕是猛虎猎豹也要俯首称臣。可是今天,那些野兽对它的嘶吼根本就没有反应。 而图浑多别将手指指向方解的时候。这头巨大的野狼王将仇恨全都转嫁到了方解身上。它能感觉到,是这个人类在挑衅它兽王的威严。 于是它发出一声嘶吼,朝着方解冲了过去。 这样巨大的野狼,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见到。 它奔跑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野性和凶残,眼神里的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可方解却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依然缓步而行。就好像那头巨大的野狼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存在,又或是野狼王不过是一头小猫小狗般。这种淡然和无视更让野狼王无法忍受,它嘶吼着跃起来扑向方解。 就在它的獠牙就要接近方解的瞬间,一道白色流光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兽爪从侧面抡过来狠狠的拍在野狼王的腰部。横着将野狼王砸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野狼王的身躯将一座帐篷咋翻。 就在这一刻,那一头白色的雄狮出现在方解身边,朝着被咋翻在地的野狼王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白狮仰天而吼的样子,霸气无匹! 不等野狼王站起来。白狮浑沌电一般的冲了过去,一爪拍在野狼王的脑袋上,野狼王巨大的身躯打着滚贴着地翻出去六七米远,狼头上是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狼皮被撕开,血立刻就涂满了它的脸。 这一刻,野狼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即便是面对一头巨象,它都不曾害怕过。可是在这头白色的雄狮面前,它的尊严和自内心被彻彻底底的践踏。 可是它也知道,它即便认输也不会被放过。所以它挣扎着站起来,呕了两口血之后朝着白狮吼了一声,竟然加速冲了过来。这是一种被逼到了绝境的反击,爆发出了它所有的力量。可是在白狮眼里,它的速度慢的简直不值一提。 白狮迎着野狼王冲过去,砰地一声将野狼王直接撞飞了出去。 在野狼王落地的一瞬间,白狮冲过去低头一口咬在野狼王的脖子上,然后硕大的狮头开始来回甩动,野狼王的身体被它叼着来回甩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软绵绵的布偶一样,很快就失去了声息。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不可一世的野狼王就这样被白狮子咬死。 白狮浑沌叼着野狼王的尸体跃回方解身边,将野狼王丢在方解的脚下然后用自己的头蹭了蹭方解的身子,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向方解要表扬一样。方解忍不住笑了笑,手抚模着白狮的脖子看向图浑多别。 “去吧,带着你的野兽们把这里弄的再乱一些。” 方解对白狮温和的说道。 白狮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朝着远处冲了出去。 …… …… 图浑多别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野兽大军会败在一头白狮手里。在白狮的威压下,那些野兽哪里还敢去听从巫师的哨音?它们彻底恢复了野性,在白狮的带领下在纥人大营里肆无忌惮的践踏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坐骑野狼王就是丛林的王者,可是在看到那头白狮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王者。 “大王” 一个身穿白袍的人从图浑多别身后走过来,在他身边低低的说道:“请大王先去约束部下,不能再乱了。那些畜生虽然狂躁,但咱们有百万大军,只要组织起人马就能镇压住,如果任由乱下去才会真的不可收拾……这里交给我吧。” 图浑多别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白袍巫师嗯了一声:“我会带着这个人的脑袋献给您,请您相信我,会很快。” 第六百五十一章 红色真好 第六百五十一章红色真好 方解没有说话,哪怕楚氏看了他一眼他依然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楚氏的眼神里有些失望,或许在她看来方解在这个时候应该为她出头才对。这失望一闪即逝,短暂的冷静也让她将怒意大部分都压了下去。 “无所谓了。” 楚氏重新坐下来,再次看了看方解:“是啊,你得到了罗耀,可你失去了丈夫。我失去了丈夫,可我还得到了另一个人。” “是吗?” 阿莫萨微笑着问方解:“你也这样认为的?” “够了” 方解脸色微寒:“我来这里不是看你们之间恩怨的,也不是听你们两个冷嘲热讽的。我只想知道当初的事,越清楚越好。你们之间谁恨谁我都不在意,因为我有理由恨你们所有人。我现在还能安静的坐着,是因为我不想用另外的方式来探寻答案。” “你不觉得无情了点?” 阿莫萨问。 “你们有情?” 方解反问。 阿莫萨微微怔住,然后摇头笑了笑不再说话。 “你没有理由恨我们。” 楚氏忽然开口道:“虽然当初是因为罗耀杀了你,我才开始恨他,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不是你自己做下那么大的错事,怎么可能会被他亲手杀了?他为了让你重新活过来,那些年一直在奔走从不曾放弃。他纵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可他最起码一直在努力的弥补……” “哈哈哈哈” 阿莫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可怜的女人啊……” “闭嘴” 方解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楚氏:“这些我不想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当初你们究竟是怎么做的。” 阿莫萨似乎并不生气,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件事你觉得她知道的很清楚?你不如问我的。整件事其实她只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她以为是自己想到了什么新奇的办法,其实那办法有没有都无关紧要。这个白痴一样的女人想要成就感。就给她成就感,仅此而已。” 这句话,方解懂了。 当初罗耀欺骗楚氏,说是要复活罗武。所以楚氏才会疯了一样去找了许多孩子,亲自动手实验。后来她想出了那个匪夷所思的办法,最后竟然真的成功了。她笃信复活的人是自己的儿子,罗耀也从来没有拆穿过真相。 而从楚氏之前的话也能听出来。楚氏对罗耀并不是只剩下了恨意。 “对了” 阿莫萨道:“在说这件事之前,好像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楚氏。有一种听起来很平静实则很冷酷的腔调说道:“府里的人一直告诉你的是,你和那个家伙的私生子罗文被罗耀带走了对吧?罗耀是这么吩咐的,当然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实情。你和罗耀的儿子罗武被罗耀杀了,你和那个家伙的儿子罗文也被罗耀杀了……可笑吗?” “你……” 楚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再说一遍!” 阿莫萨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其实有时候也挺羡慕你,你的世界就这间屋子这么大,偶尔有这个院子那么大。所以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人告诉你的话你都不会知道。罗文已经死了好几年,你却一直以为他跟在罗耀军中。其实当初罗文杀了詹耀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罗耀不会放过他?你就没有想过罗文有些不对劲?” 楚氏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她的胸口起伏的很厉害,她的一只手捂着心口似乎疼的厉害。 哇的一声。 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吐出来一大口血。 血是黑色的。 “已经黑的这样浓了。” 阿莫萨看了看那血液后叹道:“当初那个家伙为了你还真是什么都肯做,这手段是纥人巫师自几百上千年前就废止了的,为了能保持几十年容颜不变。需要大量的婴儿鲜血来滋养毒蛊……便是纥人也没有这般狠的心肠,汉人总是标榜什么文明什么礼仪,其实心肠比什么人都狠毒。” 噗! 楚氏又喷出来一口血,脸色难看的好像一张白纸。 “这么多年来,每隔一个月你就要杀一个婴儿,后来在雍州附近弄的天怒人怨,你就派人跑去纥族人里面抓,或是去南燕人那边抓,你自己有没有想过?现在你的血液里都是那些婴儿的冤魂,就在你的血管里挣扎咆哮!你的每一滴血里都有怨恨,为什么你冷?因为你骨子里的阴寒都来自那些怨灵!” “啊!” 楚氏凄厉的喊了一声,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血丝。 “杀了她!” 她伸出手颤抖着指着阿莫萨尖叫,春兰夏竹秋菊冬梅四个侍女立刻抽出长剑将阿莫萨围住,才要动手,阿莫萨从嘴里发出一种很古怪的声音,尖锐的让人受不了。下一秒,这四个侍女的七窍就开始流血,都是黑色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浓稠血液。 紧跟着,从她们的七窍里开始有虫子挣扎着爬出来,大部分还没有钻出来就爆掉,方解迅速闪开,不然那爆开来的黑血几乎溅在他身上。四个侍女哀嚎着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那种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这尖锐的声音同样让楚氏变得更加难受,她一口一口的吐血,却比四个侍女稍微好一些,没有跌倒,手扶着桌子强撑着还能坐着。 “从种下蛊毒的那天开始,你们就应该有所觉悟啊……你们的生死,都在巫师手里捏着。” 阿莫萨微微叹了口气:“你的蛊术是他教的,而他是我教的……当初他没有告诉过你?” 就在这句话才说完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咽喉处有一种刺骨的寒冷。她下意识的看向方解,发现方解的眼神有些发寒。 “她死,你也死。” 他说。 …… …… “她不该死?” 阿莫萨问方解。 “该死” 方解回答:“但不是现在死,我是来问清楚关于自己的事的,在我想知道的事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两个谁都不能死。” “你这性子,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 阿莫萨叹了口气,走回到椅子旁边坐下:“其实我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杀她,这么多年来如果我要杀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但你这次动了杀心。” 方解道。 “是啊……” 阿莫萨忽然诡异的笑了笑:“因为我有预感。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带着什么遗憾死,而你……你的日子似乎也不多了。其实想想也挺可笑的,你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追寻一个答案,在答案即将明朗的时候就死掉,呵呵……如果这样想,你还迫切的要知道真相吗?” “我死不死。你说了不算。” 方解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楚氏:“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将实情告诉你会有些残忍。可想想看你好像对残忍也不会承受不住。佛宗有许多话都是极扯淡的,但因果报应这种说法总算是给人一些安慰,哪怕只是个噱头。想必你也听过这种说法,大致的意思是,人做过什么恶事,终究会有恶事来找上门。” “你杀了许多别人家的孩子,你的孩子也被杀。” 方解看着她脸色平静的说道:“我不是你的儿子,不是什么罗武复活,我和你如果真的要扯上一些关系的话,那只能是仇恨。因为你派人把我从家里偷出来。而我真正的父母痛苦的渡过了几十年。” 楚氏就好像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一样,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从椅子上软软的瘫了下去。她抬起手朝着方解的方向抓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方解大步过去扶着她,她的眼神里再次冒出来一种希冀。 “我没有骗你。” 方解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仇人,而不是亲人。罗耀骗了你这么多年。或许是因为他还是在意你,可现在我不想顶着你儿子的名义来问当年的事。如果非要是儿子的身份,也是那对无辜夫妻的。” 这句话让阿莫萨怔住,然后她懂了方解的意思。 “我的亲生父母,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方解问楚氏。 楚氏的眼神里一片死灰,生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身体上消失。或是因为绝望或是因为阿莫萨之前发出的那种奇怪的声音伤了她体内的蛊,她的容颜竟是好像比之前苍老了许多。额头上已经有皱纹出现,皮肤也不再是那种看起来雕塑一样保持着的青春色彩。 “她怎么会记得?“ 阿莫萨摇头:“她这些年来杀了太多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记得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方解心里一沉,他知道阿莫萨说的没错。 “记……记得……” 就在方解要放弃的时候,从楚氏嘴里发出来几个很微弱的字。方解立刻将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然后喂了她一口水。 “别的婴儿我自然不会在意……咳咳……” 楚氏一边咳血一边说道:“但是你……我又怎么能不在意?当初,我以为你真的是武儿复活了,可毕竟躯壳是人家的孩子。那是我唯一一次觉得有愧疚之心,所以……所以还特意吩咐人去你亲生父母家里送了些银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还活着。” 方解看着楚氏,忽然明白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的道理。 如此狠毒的一个女人,在临死之前人性最终回归。 “去吧……” 楚氏伸出手攥着方解的手,她的手上没有一点温度:“如果他们还活着……替我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其实我夜里一直不敢睡觉……我总是会听到婴儿的哭声,就在我耳边,又像是讥讽和嘲笑,挥之不去……他们好像就住在我的耳朵里,想起来的时候就对我说他们很疼很冤。” 方解心里有些发紧,他无法体会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恐惧。 “因果报应……” 楚氏喃喃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模了模方解的脸:“我其实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可我……可我宁愿相信你是我的儿子,是武儿复活。我的后半生,都是靠这个谎言支撑着活下来,虽然明知道是谎言……可对我来说,这谎言太重要。” 她轻声说了一个地方,那是方解亲生父母的家。 阿莫萨脸色有些诧异,她似乎不明白楚氏这样的人会有如此温柔慈祥的表现。 “咳咳!” 楚氏再一次呕血,她费力的低头看了看,当看到吐出来的血是红色的之后,嘴角上勾勒出一抹释然满足的笑意。 “红色的……真好。” 方解忽然发现她的手臂上有许多细细的伤痕,密密麻麻,那是用刀子割出来的细小伤口,看起来足有几百道甚至更多。他忽然明白了这句红色真好的意思,明白了每一刀下去都是黑色浮现的痛苦。 第六百五十二章 要杀他只有两个办法 第六百五十二章要杀他只有两个办法 每个人都会有离开的时候,如果将死亡看成一场远行的话,有的人早早的出发是为了早早的到达目的地。有的人出发的晚,或许是留恋家乡的风景或许是留恋亲人朋友的感情。但终究还是要走,也不允许任何人一步三回头。 楚氏其实心里很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罗耀一直在骗她,可她何尝不是在骗自己? 方解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拉过来锦被为她盖好。她这一生做过许多恶事,若是传扬出去的话说不得被人撕成碎片。可现在她已经开始上路了,生死的规则不会因为她善或是恶而有所改变。 “不是我!” 见方解的眼神看向自己,阿莫萨摇了摇头道:“她身体里的蛊毒和那四个侍女身体里的不一样,我能轻易杀死那四个侍女,可想要杀她又岂是我说的那般容易?她种下的蛊是千年前就被巫师们联合废止了的禁术,想要毁了那蛊不容易!” 方解知道阿莫萨没有说谎,所以心里忽然有些伤感。 “和她无关。” 躺在床上的楚氏已经气若游丝,可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能理解的释然笑意。那是一种满足,甚至还有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得意。 “是我自己把蛊解了。” 她对方解笑了笑:“其实从你这次回雍州开始,我就一直有一种不安,我怕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的谎言被戳穿,我怕我自己会承受不住。所以在知道今天你要来的时候,我自己把蛊解了……就算没有你没有她,我也活不过今夜。”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没有伤感:“阿莫萨……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我也有。说来说去被伤的最深的还是咱们女人,这么多年来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有时候孤寂无人的时候我也会想到。为了一个玩弄了你我的男人这样满心仇恨到底值得不值得?女人在罗耀的生命里注定了只是一种消遣,他对我所谓的依依不舍也只是做出来感动他自己的样子罢了。” “感动他自己……” 阿莫萨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忽然发现楚氏原来比自己要清醒的多。 “是啊,他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只是在做戏。” 阿莫萨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他只是一个替代品,只是一个别人的影子。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故意去做一些有别于另一个他的事。另一个他不会做的事他都会去做,这样做他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楚氏语气平和道:“原来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阿莫萨愣了一下,凄苦的笑了笑:“是啊……他怎么能算得上一个人?” “原来只有在死之前,我才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才可以平静的诉说这一切。” 楚氏伸出手攥住方解的手,这一次,方解没有拒绝。 “安安静静的听我说。” 她看着方解的脸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杀他,因为他是别人的替代品而你被他视为替代品。他一直想挣月兑开别人的束缚,而你也一直在这样做。所以你们两个很像……不同的是,你比他要强。” 方解不解,楚氏说他比罗耀强? “他用了几十年才挣月兑开别人的束缚。而你用不了那么久。” 楚氏咳嗽了几声,胸脯起伏的很剧烈。因为散去了蛊的缘故,她的容颜以一种让人无法适应的速度枯萎。但方解却忽然觉得,此时的她比之前那个明艳动人却冷如寒冰的她要漂亮的多。 因为这个她,才是真的她。 “罗耀是佛宗大轮明王的一半。这你知道吗?” 楚氏问。 方解点了点头。 楚氏似乎有些诧异方解居然知道,然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他曾经和我说起过,他只不过是大轮明王因为无聊而自己制作出来的自己。那个时候他还觉得他是真的爱我的,所以什么话都愿意对我说。因为大轮明王没有爱情,也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所以罗耀就一定要有一段爱情,我只不过是他这场戏里的一个配角罢了。” “但不可否认,最初的那段日子他对我真的很好……咳咳……我和他相遇的时候,他只是个看起来很干净很明朗的少年,没有什么蔑视天下的修为,也没有什么踏平天下的军队。他走过我家门口看到我在浇花,于是问我,你喜欢花?我不认识他,但还是点了点头。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家门前便多了满满的一地花草。” “他用了一夜的时间,将半座山上的最漂亮的野花都挖了过来。” 楚氏笑了笑:“那个时候,他不是罗耀。” 阿莫萨静静的听着,忽然发现自己认识的罗耀和楚氏认识的罗耀完全不是一个人。她爱上的那个罗耀霸气无双,哪怕他没有伟岸的身躯,但他无论在哪儿都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没有人可以俯视他,只能仰视。 而楚氏最初认识的罗耀,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本来阿莫萨有些看不起楚氏,现在却变得自卑起来。 …… …… 楚氏现在说的话对方解来说没有一点用处,但他却愿意安安静静的听楚氏回忆那些感动过她的往事。 “他就站在一地的野花中,朝着院子里喊。我爹爹拿着铁锹出去要赶他走,他却跪下来说能不能把您的女儿许配给我?” “我爹爹愣了一下,然后问他你有什么?你能给我女儿什么?” 楚氏嘴角上的笑很自然,眼神明媚:“他跪在那儿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可以给她。如果她想要荣华富贵,给我三年时间,我会带着荣华富贵回来。如果她想要平平淡淡,我愿意留下为她做一个普通的农夫。”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爹爹居然信了他的话。然后爹爹就让他进了院子,他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喝酒,很快,罗耀就被我爹爹灌的多了,醉的人事不省。然后我爹爹笑着对我说,这是个可以嫁的人。如果他带着别的心思来不会被我灌多。” 方解忽然心里一紧。 就是这样一个憨厚的老人,最后被罗耀亲手杀了,脑袋装进大木箱里拉到了长安城太极宫外面。 “对不起……” 楚氏的脸上竟是有有一层浅浅的红晕,她摇了摇头道:“扯的有些远了……唉……虽然明知道这些事都是他有意为之,可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美。有时候我一个人的时候想到这些还会笑,可我明明是想杀了他的。” “没事” 方解对她笑了笑:“无论如何,那确实是很美的一段日子。” 楚氏点了点头:“如果你想知道怎么才能杀死他。就必须懂得佛宗的一些秘法。他当初自己毁了气海丹田都不死,是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方解一震,之前楚氏和阿莫萨说罗耀不是人的时候,他以为那只是两个和罗耀有情感纠葛的女人的气话。可是现在听楚氏话里的意思,好像这句不是人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 方解问。 “他真的不是人。” 阿莫萨见方解脸上有疑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他是大轮明王制造出来的东西,虽然用了人的躯壳,但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他不是个人。即便毁了气海,他还活着。哪怕你毁了他的心脏,他也依然能活着。因为维持他身体活动的不是身体本身的机能,而是纯粹的内劲。” 方解不知道。万老爷子那一剑七百里刺的就是罗耀的心脏。 方解有些懂了,但觉得不可思议。 楚氏嗯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想杀他,就必须懂得大轮明王当初是用什么手段将罗耀做出来的。我甚至怀疑,哪怕你打烂了他的肉身他也还能活着。” 阿莫萨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会选择你做他的替代品,是因为你的肉身足够强大。换做普通人的肉身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么巨大的内劲。最主要的是,你的肉身还是千年不遇的原体。” “原体?” 方解愣住:“什么是原体?” “你不知道?” 阿莫萨有些惊讶的问。 方解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对自己的身体也很好奇。”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原体,那么你应该回去问问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够真正解释的清楚,也就只有她了。” “谁?” “桑飒飒。” 阿莫萨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什么是原体。” 楚氏语气很轻的说道:“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若是想要杀了他,就必须弄懂他的弱点在哪儿。而要想懂这些事,就必须从佛宗入手。” 阿莫萨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在这里说如何杀死他,我应该很愤怒才对,我应该出手杀了你们才对,可我现在自己参与其中竟然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快意……” 楚氏有些同情的看向阿莫萨:“你和我一样,和罗耀都有一段很美很美的过往。但如果你我知道罗耀死了的消息,都会哈哈大笑吧。” 阿莫萨沉默。 “想要杀死罗耀。” 过了一会儿,阿莫萨抬起头说认真的说道:“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你要弄懂当初大轮明王是怎么将罗耀做出来的,这样就能知道罗耀的弱点是什么。你最好去见大轮明王,相信他也愿意将罗耀这个已经不受控制的另一半杀死。” “大轮明王死了。” 方解微微叹了口气。 “啊?” 楚氏和阿莫萨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看向方解的眼神里都是惊愕:“大轮明王怎么可能死?即便大轮明王已经不如以往强大,可他也和罗耀一样,想要杀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确实死了,死在大隋忠亲王杨奇手里。” “怪不得!” 阿莫萨长长的舒了口气:“罗耀最忌惮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大轮明王,一个是一剑破万法的万星辰,另一个就是谁也看不透的杨奇。不过既然大轮明王已经死了,那么想要杀罗耀,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让你自己比罗耀更强大!” 阿莫萨认真的说道:“所以,你先要弄清楚,原体是什么。” 方解有些迷惑,混乱中忽然脑子里一亮。他想起杨奇杀大轮明王的时候,在大轮明王弄出来的那个土屋中,杨奇用一个很奇怪的光团将大轮明王困住。之后那光团变得大了许多倍,似乎有一头猛虎想从光团中挣扎出来,却最终没有成功。 难道那就是击杀大轮明王必须要用的手段? 方解忽然有些遗憾,他目睹了杨奇杀大轮明王的过程,当时却没有在意那些细节。现在,另一个大轮明王成了他的直接对手,而杨奇为他留下了哪些提示? 第六百五十三章 被忘记的人 第六百五十三章被忘记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 即便方解知道楚氏可恶可恨,可他从来没有杀楚氏的心思。这个女人该死,该死一千次一万次,按照她做过的恶事来说,就算是用世间最残酷的手段去折磨她也不为过。可是这种手段,方解用不出来。 所以……楚氏离开的很平静。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事,每一件事都和罗耀有关。方解能感觉到她的矛盾,她恨罗耀,恨不得他死。可她到死也还爱着那个男人,也许这种感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可却真实存在。 方解听了许多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话,很认真的去听。 就连阿莫萨都变得安静下来,方解感觉到了最后阿莫萨甚至也有悲伤。 “真是没想到。” 阿莫萨站起来舒展了一体,瞥了一眼就好像安静睡着了的楚氏:“她这样的人居然会这样平静的死,由此可见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你之前说佛宗有句话叫因果报应……报应好像没来。” “因果报应这四个字,其实在任何时候都靠不住。” 方解也站起来,看着阿莫萨问:“你把我约到这里来见面,是不是想看着我杀她?你或许最细微看到的是我严刑逼供的场面,越是残忍你就越开心。” “所以你什么都不做?” 阿莫萨反问。 方解道:“从你告诉我说要在罗耀府里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这个世上有大成大就的多是男人,但论心肠狠毒女人其实一直比男人要强大的多。你和她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她半生作恶杀了不少人。但你没有什么资格在道德上审判她,别忘了你刚刚把几十万纥人送进坟墓。” “把几十万纥人送进坟墓的明明是你!” 阿莫萨微怒道。 “是啊……可惜我手里的兵力稍显不足,如果我把黑旗军全都带来,那么今天在雍州城外死的就不是几十万,而是全部。” “杀人和杀人没有不同。” 阿莫萨道。 方解点了点头:“这句话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赞同,但你应该明白。有时候杀人和杀人还是不一样的。” “你要杀我?” 阿莫萨问。 方解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有些怅然的说道:“罗耀在雍州的时候,这座大院子里谁敢放肆?可是他离开之后,这院子竟是如此的空旷苍凉,院子的女主人死在了这里,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察觉……满院子都荒草,水池子里的锦鲤趁着雨大水涨逃走了。去年的落叶还在青石板路石头缝里塞着,三层木楼那里比几年前多了好几个鸟窝……” 阿莫萨心里微微发凉:“威胁我?” 方解摇了摇头:“我一直比较信奉直接的手段。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理由,我来之前仔仔细细的想过。第一,你想让楚氏死在我手里。第二,你觉得你有信心不被我所杀。第三……除了你和楚氏之外,还有人在这里等我。” “而你引我来的话是说我就快死了……我就快死了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人也快死了……说吧,罗耀出了什么事?” 阿莫萨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方解转过身看着阿莫萨:“既然我想到了这些,而且敢来,难道你觉得什么都不说就可以?我刚才问如何杀死罗耀的时候。你一直在很平静的参与其中。这只能说明一点,不是你也恨不得罗耀死,而是你想让我放松懈怠。” 方解往前走了一步,如踏在阿莫萨的心里:“我给你机会不要不珍惜,既然罗耀现在还没有现身。我杀你有十成把握。” “你……自己胡思乱想!” 阿莫萨再次往后退了一步:“罗耀带兵已经攻到京畿道,眼看着就要兵围长安城,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回来?不错,我引你来的确是想让你亲手杀了楚氏,只有让楚氏死在你手里我才算解了一些怨恨。” “你真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方解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着阿莫萨的眼睛说道:“你可知道我什么急着要把南燕人和纥人解决掉?你不觉得有些奇怪?按照道理,我带兵在雍州停留的时间越久,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时间再久一些,我就能名正言顺的接管雍州城。可我却急着把纥人和南燕人解决掉,然后借机杀了大半的雍州兵,杀了徐庆之,软禁骆秋……这些事都算不上太理智,你不觉得奇怪?” “为什么?” 阿莫萨问。 “在纥人大营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你要怂恿纥人对平商道进攻,你说不如此我怎么回来。呵呵……阿莫萨,你不该低估自己的对手。我来是因为你们引我来,如果我自己不想来,谁又能引我来?罗耀在雍州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秘密?既然是想引我来,十之七八离不开我这具身体。” “而为什么非得是雍州,这就是我接下来要问你的话。” 他看着阿莫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说,还是不说?” …… …… 阿莫萨的脸色变幻不停,她不停的往后退,一步一步。方解不停的往前走,一步一步。 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样的距离,但房间终究有尽头,阿莫萨的后背已经靠在墙壁上的时候,她的退路也断了。 “你和我之间有一些不太一样的习惯。” 方解看着阿莫萨语气温和的说道:“你习惯了往好的方面去想,所以你没有预料到我现在的反应。而我总是往坏的一面去想,所以我比你过的要辛苦些,但遇到事的时候好像要稍稍轻松些。” 方解缓缓抬起手指着阿莫萨的咽喉:“你是纥族的大巫师,自然有自信的资本。可你刚才提起原体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恐惧闪,所以你其实是惧怕我的。我刚才坐着听楚氏说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在想,你既然是强大的巫师,有什么惧怕我的地方?” 阿莫萨的两只手微微在发颤,眼神里不安的东西越来越浓烈。 “不用装了。” 方解嘲笑道:“我能活到现在,见过太多太多比你演技要好的人。我刚才说了,我比较喜欢直接的办法。” 这句话一说完,阿莫萨的双手猛的抖动起来。就好像被火烫到了一样,随着她的手甩动,两股淡淡的黑雾从她手心里散开,但是很快,那黑雾就凭空消失。阿莫萨抬起手看了看,发现手掌已经烧焦了一块。那些散开的黑雾是细小的飞虫,被烧尽之前发出的声音凄厉可怕。 她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最后忍不住痛苦的哀嚎起来。 因为那烧焦的区域,还在不停的扩大。 “说。我就收回火。” 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 那是他的火之力,在无形之力的作用下火完全没有形态,难以追寻。可越是这样才越显得诡异,看不到的火焰正在吞噬着阿莫萨的双手。 方解走回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外面的太色笑了笑:“我不知道你需要拖住我多久,你等的人才会赶到,我不急,陪你一起等。不过这火有些奇怪,不将被点燃的东西烧尽是不会熄灭的,除非我收回。所以。我能等到你要等的人,而你则未必。” “你就算烧死我,你也逃不月兑的。” 因为痛苦,阿莫萨的脸有些狰狞:“你的命运就是如此,无论你怎么挣扎都逃不月兑!” “这样的狠话最没有意义。” 方解看了看阿莫萨的手:“这屋子的空气中都是你布下的细小蛊虫。不止是这屋子里,整个罗耀府里都是。可我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坐在你面前,你却还可笑的说着狠话……看来你真的不了解我。” “啊!” 阿莫萨忽然痛苦的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身体都在抽搐着。 “纥族的大巫师,果然有些门道啊。” 方解笑了笑。 阿莫萨的两只手从手腕处齐刷刷的断了,但能看得出来那不是利器斩断的痕迹。在她的手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虫子,这些虫子一口一口的咬下去,将她的双手咬断。然后那些虫子开始前赴后继的往端口处爬,一大半被火烧死,剩下的则很快组成了手掌的形状。 没流一滴血。 “方解,你不该这么得意!” 阿莫萨的额头上都是汗水,看得出来她刚才承受的痛苦有多强烈。 “你刚才得手就该立刻杀了我……” 她靠着墙站起来,眼神里的阴寒逐渐浓烈:“你说我不了解你,你又何尝了解过我们纥人?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壮士断腕,意思是只有勇者才敢斩断自己的手腕。可在我们纥族,必要的时候斩断手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需要太多考虑。而一旦给我们恢复过来的机会,我们就会十倍百倍的偿还给敌人!” 方解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 阿莫萨抬起“手”指向方解,嘴里发出了一种刺耳的尖锐声响。这种声音又好像不是从耳朵里传进来的,而是直接钻进了人的脑子里一样。 四周似乎传来一阵很密集的嗡嗡声,令人不安。 方解却依然很安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阿莫萨的脸色再次变了。 因为那嗡嗡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 方解笑了笑,没有蔑视可却让阿莫萨更加的恼羞成怒。 “你既然知道什么是原体,自然也很清楚桑乱的故事,对吧?” 方解问。 阿莫萨没有回答,眼睛里都是怨毒。 “桑乱就是原体,有人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悟出修行之道。而因为他的事太过玄奇,所以知道这一段过往的人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忘了他的妻子。可是你身为一个纥人,怎么能忘记这一点?” 阿莫萨的脸色变幻不停,眼神里的怨毒逐渐又被恐惧取代。 “你怎么会忘了……” 方解看着阿莫萨的眼睛微笑着说道:“桑乱的妻子,一个被许多人忘记了的人。可我只是没有想到,连你们纥人也忘记了她。” 第六百五十四章 适合问问题的人 第六百五十四章适合问问题的人 阿莫萨已经退无可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由虫子组成的手,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烈,她抬起双臂,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双手逐渐变小,虫子开始离开她的断臂顺着她的身体往下爬,然后在地面成组成了一支军队一样朝着门外爬去。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 桑飒飒 “算了这么多,竟是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 阿莫萨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臂,就好像一个瞬间被抽空了气的皮囊一样,整个人变得失去了生机一样。她缓缓的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来,似乎连疼都忘了。 “我明明知道你在方解身边,却忘了你身体里流着的不只是桑乱的血,还有曲欣兰野的血。她就好像是上天派下人间的使者一样,身在自然便是自然,怪不得我在院子里布下的那么多蛊虫对方解没有任何作用,怪不得刚才我召唤的钻地龙全都离去……曲欣兰野是独一无二的,我没有想到千年之后居然她的后人中有人复苏了这种血脉……难得。” “人算不如天算。” 阿莫萨颓然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方解摇了摇头:“你这个家伙的运气还真是好的离谱,虽然你现在有堪比九品修行者的实力,可以我的蛊术想要将你困住也不算太难的事。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出现了返祖,居然和曲欣兰野的体质相差无几……这不是我没有算到,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想到。” 方解耸了耸肩膀:“是你太自信。” 阿莫萨微微愕然,随即点了点头:“对,我确实没有认为你是多棘手的一个对手。我以为最少可以困住你一天,甚至两天。” “告诉我,罗耀为什么突然回来。” 方解道:“你不知道 “明明知道,何必问我?” 阿莫萨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断臂,即便是一个如她这样说不上漂亮的女人,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手臂变得这样丑陋。 “你刚才说可以拖住我两天。也就是说罗耀要在两天左右才能赶回来。那么你为什么不晚一点再引我来罗府?” 阿莫萨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现在问我这么多无聊的问题,而是尽快逃走。” 方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才就说过你太自信,这是致命的缺点。而你自己说的话里偏偏又漏洞百出,你说你以为可以拖住我一天到两天,呵呵……如果罗耀没有出任何意外,会在乎这一天两天的时间?” 阿莫萨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别过头不再看方解。 “我手下有一个专门打探消息的队伍,叫骁骑校。” 方解很平静的说道:“我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习惯把对手的一切打探清楚。罗耀是我最大的对手,我自然会安排很多人盯着。毫无疑问他是世间最强的修行者之一,我的人想要盯住他根本不可能。但是他手下有百万大军,他的目标是攻克长安……” “所以,只要盯着他的队伍就行了。” 方解道:“就在我到了雍州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骁骑校的密报,比任何渠道来的消息都要快一些,说不得比你得到的消息还要快些。罗耀的百万大军在京畿道击败了朝廷人马,开始攻打长安卫城。就在已经攻克了一座卫城的时候,也不知道朝廷从哪儿调集来一支精锐。自长安城里杀出,将罗耀的军队杀的大败。” “而且,败的不只是罗耀。” 方解很认真的问道:“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支突然从长安城里杀出来的精锐是谁率领,又是从何处来。但我可以肯定,这和罗耀急着打长安城肯定有关系。即便我不知道很多事。但也能猜到长安城里一定有什么让罗耀担心的人或者事,他从黄阳道离开之后就变得有些诡异,而这件事或是这个人一定更诡异。” “前些天我收到消息,万星辰死了。” 方解道:“罗耀如果忌惮的只是一个人,莫过万星辰。但万星辰已经死了,罗耀却依然不敢独自进长安,而是打算以百万大军攻破。这只能说明,他一个人还是不敢进长安城,又或者,他进不去。” 方解不理会阿莫萨,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说过,长安城不可破。但是当初有佛宗的大修行者入长安城的时候,却好似进出自由。那个时候我有了怀疑,长安不可破是不是只是一句大话而已。后来我知道长安城里有个一剑破万法的老爷子,他只是不屑于对那个佛宗弟子出手而已。” “我以为万老爷子就是长安城的第二道城墙,第一道可挡百万大军,而他在,江湖客没人可以放肆。可是万老爷子已经死了,罗耀既然着急进长安,为什么不自己走进去,偏偏要带着军队?” 方解停下脚步,看着阿莫萨道:“唯一的理由,就是长安城里有一个比万老爷子还要可怕的存在。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支军队。不久之前从长安城里杀出来的那支军队证明了我一部分猜测,这支军队突兀的出来,直到罗耀兵围长安才出现,只能说明这军队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个特定的时候,就是罗耀怕的,对不对?” 方解看着阿莫萨的眼睛问。 阿莫萨却什么都不说,躲避着方解的眼神。 “所以,罗耀现在一定受了伤。” 方解微微叹了口气:“长安城里,不但有一支让罗耀担忧的军队,还有一个能伤了罗耀的人,这个人比万老爷子还要可怕。罗耀还是慢了,他没有在他担心的事发生之前攻入长安,而他打不过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他伤的一定很重,所以才会急着赶回来找我。而他在攻打长安城之前,就已经有预感自己会出现意外。” “所以,他才会让你安排这一切引我来。南燕慕容耻,纥王图浑多别,还有大隋西南四道总督,都是罗耀安排的棋子。你是他的一只手,负责来下这盘棋。” “用这样大的一个局引我来,说明罗耀比你了解我。罗耀知道我急于摆月兑他。知道我急于想知道他的弱点,知道我急于发展自己的实力,所以安排了雍州的危难。让南燕人和纥人联合进攻平商道,然后让西南四道的总督出面请我到雍州来破敌。执行这一切的,就是你……” 阿莫萨看魔鬼一样看了方解一眼,眼神里那种惊惧那么真切。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她忍不住问。 方解笑了笑道:“这很难猜吗?我在北徽道杀了一个九品强者,他们忍了。我在南徽道屠了一个家族。他们还是忍了。我到雍州之后骆秋对我百般忍让,我说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正常?他们难道真的是怕我?” “不” 方解摇了摇头:“他们怕的是罗耀,所以我无论怎么试探,他们都忍了。” …… …… “这太不正常了,而我又还没自大到以为可以靠杀人就震慑住整个西南四道的世家大户。那些人经历过几百年的沉淀,从出生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自以为是的高贵,让他们屈服,我还没有那个实力。” 方解道:“而他们表现的很怕我,这正是破绽。” 阿莫萨的眼神里闪烁不停,看得出来她的惊讶越来越强烈。她没有想到方解居然猜的这么准确,算计了这么多。他在北徽道杀人。在南徽道屠族都是在试探。她当初还担心,如果所有人都表现的特别和善客气顺从方解会怀疑,所以才安排了一些人给方解下马威。她也没有想到方解会直接杀人,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 她这样的安排,反而让方解看出了不妥。 罗耀让她回来负责引方解来雍州。确实是因为罗耀担心长安城里的事会很难应付,万一他有什么事,必须在最合适的地方夺取方解的身体。而这个最合适的地方,自然是雍州。他在雍州惊讶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方解道:“这府里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专门用来夺取我身体的,就好像佛宗大轮明王在大轮寺里有一个密室。若是夺取一般人,肯定不用这么复杂。但不管是大轮明王转世选的替身还是我,都是比较特殊的体质,所以夺取身体应该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能被打扰。” “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应该也至少准备了两个方案。第一,是制住我,先将我控制在那个地方。第二,拖住我,等到罗耀回来。” “地方,你。” 方解认真的说道:“看来都是罗耀要夺取我身体不可缺少的条件。” 阿莫萨冷笑道:“所以你不敢杀我。” “不” 方解笑着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既然你在罗耀夺取我身体的过程中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那么即便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是杀了你,那么这个过程就会变得艰难许多吧?” “而我说了这么多……” 方解抬起手指向阿莫萨:“我的耐心也差不多消耗完了。” 这次方解没有用无形之力,一条金色的光线出现在阿莫萨眼前,而这光线变得越来越凝实,逐渐变成了一柄利器。纯粹的金属之力,锋利无匹。 阿莫萨闭上眼,不再说话。 金属之力化作的铁钎慢慢的抵在阿莫萨的咽喉上,然后缓缓的刺入,这刺入的速度非常慢,阿莫萨甚至能感觉到那铁钎一点一点的进入自己的肌肤,清晰的感知到刺进来的长度。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浑身绷的那么紧。 “她是不会说的,这个人的心志比你想象的要坚定。” 桑飒飒忽然开口道:“杀了她吧。” 方解微微怔住,然后点了点头:“好” “谢谢” 阿莫萨睁开眼看了桑飒飒一眼。 桑飒飒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去。那些蛊虫跟着她爬到了屋子外面,桑飒飒伸手往前指了指,那些蛊虫随即快速的爬了出去,到了空旷处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方解一眼,方解点了点头,火焰突然出现,将那些虫子全都烧死。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阿莫萨看着方解问。 “因为我有个朋友来了,她比较适合问问题。” 方解转身看向门外。 院子里,一个明明胖的离谱走路一步一摇胖鸭子一样别扭却偏偏看起来很顺眼的年轻道人笑呵呵的走过来,他脸上堆着笑都没有皱纹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白白净净。而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眉目带着冷的绝色道姑。 第六百五十九章 剑四与九口箱 (月票快到争霸这里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剑四与九口箱 慎律堂首座在佛宗之中算不得一流人物,不管是按身份还是辈分。明王之下有四大天尊,四大天尊之下有诸多护法,都是佛宗德高望重之人。护法之下才是诸首座,而慎律堂在诸首座中也不过位列第二。 但,历任慎律堂首座,都是一等一的大修行者。 要想执掌慎律堂,如果没有惊人的修为自然不足以镇服众人。佛宗弟子畏惧慎律堂如畏虎,其一是因为慎律堂法度森严,一旦进去基本上如走了一遍地狱,还能活着出来的人能历练出一身钢筋铁骨。其二,是因为慎律堂首座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副座以下弟子犯了错,慎律堂首座不必请示明王就可以直接处置。 所以很多佛宗弟子打破头都想进慎律堂,虽然按照道理进了经义堂才有资格成为佛宗的高层,但许多自知没有实力进经义堂的便一门心思进慎律堂。在慎律堂里做事,佛宗弟子见了谁不是毕恭毕敬?有什么好处全都塞进来,唯恐得罪了慎律堂的人。 上一任慎律堂首座,在杨奇和项青牛进大轮寺那天,被杨奇隔着七座大殿一剑斩了头颅,之后大轮明王重伤逃走,大自在成了废人被几位护法关在地牢里,大轮寺里损伤惨重,所以这位副座便顺利的接任了首座之位。 但这不代表他实力差。 要知道能在慎律堂做到副座的,其实力几乎不弱于首座。 这样一位在大轮寺里德高望重的高僧,竟是被萧一九逼的破口骂人。不过按照辈分来说,萧一九既然是上一任道尊,无论如何也是一派宗门的开创者,就算拿他和大轮明王相提并论也不为过。所以按照地位来说,萧一九比这位首座要高一辈。 “萧一九,我尊敬你是一位……” 慎律堂首座的话还没说完,萧一九懒洋洋的摆了摆手阻止:“打不打?” 慎律堂首座脸色变了变。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明王说,世间有诸多罪恶之徒,当以佛法教诲道其向善,但若是罪恶之徒冥顽不灵,即便是佛法慈悲也可化金刚怒,降妖伏魔,普度众生。” 他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圆:“今天我要带你这中原之地的大妖大魔回大轮寺。镇压于法塔之下每日听经礼佛。” 他胸前的圆向外扩大,瞬间变成了一个足有三米直径的囚牢。这是纯粹的天地元气组成的囚牢,一旦被困进去就会遭受元气的镇压。他双手往前一推,那囚牢便朝着萧一九飞了过去。与此同时,方圆三十米之内的天地元气迅速的被从空气中抽离出来,如往低洼处流的水一样往那个囚牢里面灌。 这囚牢竟是诡异离奇,不停的吸收着方圆几十米内的天地元气,无底洞一样。这样一来,就算对手是大修行者,可身体四周的天地元气都被那囚牢抽空,也就无法施展。看起来这一招平平无奇。实则极阴狠。 釜底抽薪。 大修行者之所以有着超绝的实力,便是因为他们能掌控远比普通修行者要多的天地元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周围的天地元气都被那囚牢吸了过去,大修行者也只就失去了强大的依仗。 萧一九动也不动。依然坐在那里。那个足有三米直径的元气囚牢将他罩了进去,然后开始慢慢的缩小。那是慎律堂首座在压缩天地元气,越是变小,囚牢内之人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哼……” 站在慎律堂后面的一个红袍僧人嘴角挑了挑:“当初在大雪山的时候,这个人的凶名也不知道被传的多么离谱,今日一见竟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小人罢了。中原汉人历来就只会口若悬河,有真正本事的倒是少见。首座的这梵天囚狱一旦困住对方,对方再想出来几乎没有可能!” “师弟不可懈怠轻慢。” 另一个红袍老僧道:“你莫非忘了杨奇的剑……” “他又不是杨奇!” 之前的老僧冷笑道:“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杨奇,中原汉人数以亿计,还不是只有一个杨奇让人头疼?师兄你也太高看那些汉人了,若是他们之中真有那么多高手,杨奇难道那么多次需要孤身而行?” “也不能太放心,此人既然能身为道尊自然不可小觑。” 另一个红袍老僧眉头皱的很紧:“他不躲不闪,要么就是重伤,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要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梵天囚狱里的萧一九缓缓的站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天。 “那天师弟在大轮寺与大轮明王交手,我虽然不在场,却就在寺外,他以师尊的一剑破万法引天雷动,灭大轮明王十二次轮回……那一日我才明白,我与他之间差了多少。不过他那一剑也给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意。” 萧一九自语,然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向天一指。 “剑引天雷” 这句话一出口,天空便暗了。 一剑出,而天象变。 天空中,有数道雷电自拨开厚厚的云落了下来,如金龙自天空俯视,雷电盘旋了一会儿,忽然化作剑身,几声龙吟自天空炸起,明明还远在云端却瞬息而至,一剑劈在那梵天囚狱上,咔嚓一声,囚狱崩碎,天地元气震荡起来如同刮起了一阵飓风。 “剑一” 萧一九喃喃了两个字,然后并指如剑指向那三个老僧。那几条雷电如龙一般扭了个身,朝着三个老僧扑了过去。 “剑二,剑三,剑四。” 萧一九接连说了三句,于是地上只剩下三具焦炭一样的尸体。三位在大轮寺里也能以修为自傲的老僧,连一眨眼都没有撑住就被剑意劈死。尤其是之前那不齿萧一九修为的红袍僧人,更是被劈成了无数碎块,散落的满地都是,偏偏一颗头颅完好无损。又因为剑意太快太狠,他人头落地的时候尚且还有一分意识。 在他最后看人间的一眼里,那四道闪电围绕萧一九盘旋,声若龙吟。 “唉……” 剑意散去。 萧一九长长的叹了口气:“师弟可以引剑十二,我却只能引剑四……” 远处,蛮王看到这一幕后颤抖着跪了下来。伏地而拜。她后面,数不清的蛮人跪倒了一片,五体投地。 萧一九转头看了看他们,眼神里有了些许笑意:“师弟,当初你让我留在蛮人这里,我能猜到你的意图,有这些蛮子在。蒙元人想要东进中原就多了一道墙。我会让这墙更坚实些,不辱你的信任。” …… …… 沫凝脂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低声和方解说了几句什么。而在她身后屋子里,阿莫萨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生机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变成了一滩泥,也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怎么样的一场磨难,堂堂纥族大巫师连罗耀都颇为推崇的人竟像是没了三魂七魄。 方解和沫凝脂交谈的时候,故意和众人拉开了距离。所以谁也不知道沫凝脂和他说了些什么,就如不久之前桑飒飒将他叫到一边低声说了许多一样,只属于两个人知道。 “谢谢” 方解对沫凝脂抱了抱拳:“无论如何,你帮了我忙。” 沫凝脂好看的弯眉往上挑了挑,那张脸美的无可挑剔。方解也算阅历不俗。可真要是论起相貌来,他所见过的女子中只有桑飒飒能和沫凝脂平分秋色。沉倾扇之美在于冷静,沐小腰之美在于温柔,完颜云殊之美在于单纯,而沫凝脂之美。说不清也说不完。 “又不是第一次帮你。” 沫凝脂淡淡笑了笑,眉宇间的那种诱惑让人心里跟着颤。若是寻常男人,心志不坚定者说不得已经拜倒在她身前,惟命是从。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方解收拾了一下心神后问。 “那三年,算不算帮?” 沫凝脂问。 “算” 方解点了点头。 “那就再多说声谢谢。” 他说。 “不必……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帮你一次我就杀你更狠一些。所以我不介意多帮你几次,到杀你的时候才会多些满足。” 沫凝脂依然在笑,温柔嗓音里的话语这般狠却偏偏不冷。 方解耸了耸肩膀:“要杀我的人还真多,你得先排队。” “还要排多久?” 沫凝脂问。 方解刚要回答,沫凝脂却笑着摇了摇头:“排多久都没关系,我应该会比你活的久一些。而你经历过的威胁越多,自然就越不好杀。而你越是不好杀,我杀起来才会越有兴趣。所以……千万别死在别人手里啊。”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往远处走去。 自从罗耀带兵离开雍州之后,这城里的人似乎都在有意的去淡忘去磨灭罗耀留下的痕迹。人们甚至庆祝过罗耀离开,虽然在纥人入侵的时候人们无比的期盼着罗耀回来。但人心总是矛盾,他们一边期盼还一边恨着,想着若不是罗耀这些年杀纥族杀的太狠了些,纥族人的报复也不至于这般强烈。 在罗府里,也一样。 罗耀离开之后,楚氏便遣散了府里的大部分下人,每人发了一大笔银子,倒是丝毫也不吝啬。留下的几个下人又被她严令禁止,绝不许打扫罗耀常年居住的那座三层木楼。 方解让所有人都先回大营里,交待陈孝儒带人把他从朱雀山带来的东西全都运过来,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三层木楼前。看着这才几年光景就已经有些破败的楼子,方解忽然想起上次自己进来的时候,是一刀斩了李远山使者。那个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出手足够快足够突然,现在想想不免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如果罗耀愿意,那个时候随便抬抬手指就能阻止他。 甚至杀了他。 “杨奇死了,大轮明王死了,万老爷子死了,佛宗的四大天尊都死了,中原江湖的扛旗人也都死了……这些人在我来之前,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却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而自我来了之后,绝顶的大修行者竟是死了个七七八八。” 方解抬头看着天:“虽然这些人都不是死于我手,但却和我月兑不了关系。你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着他们死?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是开了挂的所以肯定挂不了,死的必然是罗耀?因为我还不是那种牛-逼拉风的大修行者啊……” 方解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天空问:“你让我过来,不会真的是让我看着这个世界的大修行者都死去吧?” 说完这句,方解愣了一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陈孝儒已经带着一大队骁骑校将他自朱雀山带来的东西都运了过来。整整九口大箱子,每一口都显得那么沉重。四个健硕的骁骑校抬一口,看起来依然不轻松。 “都回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进这个院子。” 方解看了看九口大箱子:“派人告诉陈定南,夏侯百川和刘旭日,立刻派兵将城中所有官员大户的宅子都封住,任何人不准出入。从骁骑校里挑选精锐布置好,哪家人往外硬闯出来一个杀一个。调一万精骑在这宅子外面三百步以外围住,要保证连一只飞鸟都过不来。如果房子碍事,那就拆了房子。但,不准有人进三百步之内。” “我已经知会过清乐山来的道宗高手,他们会协助你。若是两天后我从这院子里出来,立刻屠了雍州城里所有世家,一个人都不许留。” 方解知道,即便自己在两天后能走出这个院子,也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那个时候,想杀自己的人都会跳出来吧?他怎么能给那些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第六百六十章 他比罗耀威胁更大 第六百六十章他比罗耀威胁更大 长安城 太极殿 身材壮阔的铁甲将军站在大殿门外,负手而立。他背后就是巍峨的太极殿,可他站在太极殿前却一点也不显得渺小。 看着站在大殿广场前那些笔直挺着身子的铁甲士兵,他似乎颇为满意,眉宇间虽依然平淡但眼神很柔和,看着这些士兵,他感觉自己又年轻了起来。这些士兵之精锐,超出了他以往带过的任何一支军队。 在大殿的一角,一头老黄牛面前放着一个大木桶,木桶满满的是生肉,血淋淋,老黄牛似乎很享受这血腥气,细嚼慢咽。它吃的慢,但每一口都很大,所以生肉减少的速度倒是不慢,在生肉旁边是一个铁盆,铁盆里也是满满的,不过是酒。闻酒香就知道这是神泉山庄的贡酒,一般豪阔大户有钱都买不到。 老黄牛吃几口生肉,就喝几口酒,竟是有些悠然自得的样子。 穿着一身好像是石头做成甲胄的黑小子在一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不时和老黄牛抢一口酒喝,他不嫌弃老黄牛脏,不过看起来老黄牛倒是嫌弃他似的,不时从鼻子里喷一股气,颇为不满。 他身边的柱子上靠着一个很大的蒲扇,蒲扇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纹路,看起来极为繁复,找不到起始也找不到终点。这蒲扇很旧但并不破,上面的花纹猛的看起来有些像是一幅地图。若是仔细去看的话,又像是人身体上的经脉。 仔细去听,才知道黑小子是在骂那老黄牛贪吃,老黄牛却不理不睬。 铁甲大将军看了看黑小子和老黄牛,随即笑了笑,但一笑起来就又立刻皱眉,脸上有几分痛苦。 黑小子的感觉极为灵敏,立刻朝这边看了过来。 “主人,伤的很重?” 他站起来问。 铁甲将军点了点头。先是摆了摆手示意那些铁甲士兵散去:“没有想到罗耀的修为竟是如此高绝,是我托大了。万老准备了那么多我以为会很轻易,可却不能杀他,虽然将罗耀打成了重伤,但他的梵天业火还是伤了我……” 这个男人,被罗耀的业火烧着居然没有死! 要知道罗耀的业火只要沾上,在将目标焚烧尽之前绝不会熄灭!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是能在业火粘身的情况下没有被烧死!只这一点,放眼整个江湖只怕也找不出一个人相提并论。 毕竟现在中原江湖。已经没了万星辰。 “怎么办?” 黑小子问。 “补” 铁甲将军淡淡的说了一个字,然后转身往太极殿那边走去。黑小子立刻抓起身边的蒲扇,然后一个箭步跳过来跟在铁甲将军身后进了大殿。大殿里那些锦衣校立刻就往两边让了让,似乎极为惧怕这两个人。 太极殿里,战战兢兢坐在龙椅上的杨承乾看到铁甲将军进来的时候脸色立刻变了,正了正身子将自己的惧意小心翼翼的藏好。 “我受了伤。” 铁甲将军对杨承乾道:“需要补一补。” 这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可听到这句话的杨承乾竟是吓得颤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个……你自行决定就是了,不必问朕。藏在皇陵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万老也为你准备了许多。朕一会儿会派人打开皇陵……” “谢陛下” 铁甲将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些不断往后闪避的大臣,随即冷冷笑了笑:“隋人本应是世间最骄傲的,你们身为朝臣自然更要有自己的骄傲,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胆小如鼠……大隋落到今天这步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们,天佑皇帝是个有大勇气的人,想把你们这些毒瘤彻底剜了去,还大隋一个健康强健的体魄,奈何时运不济……若是他运气再好些,身子再好些的话,再给他十年,大隋就会重新崛起。” “我也就不必出来。” 那些大臣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既然我出来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陛下年幼,尚且不能明断是非,总是会被些小人的谗言左右。从今日起,若是再让我听到有什么人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我麾下铁甲军杀的了叛贼也杀的了你们!” “是” 所有朝臣全都躬身答应,没有人敢直视铁甲将军的眸子。 “扑虎” “属下在!” 那个抗蒲扇的黑小子立刻上前一步:“我进皇陵最少需要十几天的时间,这十几天内长安城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列了一个名单,是陛下可用之臣,你协助陛下将这些人用起来。我还列了一份名单,是陛下不可用之人,请陛下看过之后就加玺下旨,全都下狱。若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些谗言,那就不用下狱了,直接押到菜市口。” “喏!” 黑小子立刻抱拳应了一声。 铁甲将军嗯了一声,转身看向杨承乾道:“陛下,你的父皇为大隋做了太多事,其实说起来这些事都是为你做的。他想自己把能解决的事都解决掉,留给你一个清平天下,你只需无为而治便是明君。但是他没有做到,所以接下来的事就该陛下你扛着了。你懂吗?” 你懂吗? 这三个字如同擂在杨承乾心口的一锤,他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难看。 “朕……懂得!” “嗯,那就好。” 铁甲将军扫视了一眼群臣:“臣子就要有臣子的样子,我出来之后听闻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欺陛下年幼,甚至做出过要挟之事。大隋的皇帝,什么时候被胁迫过?这些都是债,我会一笔一笔的勾。” 大臣们吓得忍不住的颤抖着,甚至有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扑虎” “属下在” “派一队人往江南去,把万老的尸首请回长安城。” “喏” “陛下” “朕……朕在。” “请陛下在演武院后山建一座陵园,不能让万老受了委屈。另外,若我出征需要很多东西,也是时候办了。” “朕……可是……现在国库空虚,户部里实在调拨不出银子来了。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此事,前阵子朕已经下旨,皇宫之内所有人减一半的俸禄,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京畿道被围之后。各地的税赋交不上来,户部实在是……捉襟见肘。” 铁甲将军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从甲胄里模出一份名单丢在地上:“这是我刚才所说的第二份名单,里面都是些没有资格继续留在朝廷里的人,不必再关入大牢浪费粮食了,直接都押去菜市口,家产自然充入国库。料来将这些人家产抄了虽然也不够用,但也差不了许多了。” “啊?” 杨承乾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殿里立刻就起了一片哀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瘫倒在地。 铁甲将军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皇帝的态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罗耀逃走必然是去找他那个准备了多年的肉身,我前几日见过武当张易阳,他告诉我说那个叫方解的人是天生原体,若是罗耀夺了他的肉身,那即便我补好了身子再想杀他也不容易。所以天佑皇帝准备的那些东西,万老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有些功效不足……” “那……那怎么办……” 杨承乾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不劳陛下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他转头看向黑小子:“去拿人。都送到密室里去。” “喏!” 黑小子立刻转身走向大殿外面,他招了招手,一队气势冰冷凶悍的铁甲兵立刻过来。黑小子交待了几句,都是人名,每一个人名说出来都吓得杨承乾颤抖一下。汗水已经湿透了龙袍。 他不敢去看那个铁甲将军,脑海里再次出现了他父亲天佑皇帝杨易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只是那个时候他虽然恐惧却并不真切,这个时候再想到那些话,每一句都如刀子一样在他心里来回割着,血肉模糊。 …… …… 杨承乾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东暖阁的,新提拔起来的秉笔太监窦双房搀扶着杨承乾上了土炕,然后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杨承乾完全是下意识的将茶杯接过来,握着茶杯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他抬起手想喝水,茶杯却在牙齿上不断的碰撞着。 嗒嗒嗒嗒的声音,就好像催命的鼓点。 “陛下……” 窦双房看着皇帝被吓成这样,心里也跟着疼:“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哪有这样逾越的?不管他什么身份,您终究是大隋的皇帝陛下……之前在大殿上,他哪里有一点尊敬……这事,不如请太后过来商议一下?” “不要!” 杨承乾身子颤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事不能将母后牵扯进来,母后现在在寝宫里学道,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怎么能再去打扰?而且……而且这件事把母后牵扯进去的话,朕怕伤着她。” 窦双房微微摇了摇头,不敢再说什么。 他是从小看着杨承乾长大的,是东宫太监总管,杨承乾登基之后,他理所当然的成了秉笔太监。可是他却完全不懂得如何做好自己的事,他的眼界太小了。比起他的前任苏不畏从来不会主动对朝政插嘴,他说的太多了些。不过这也难怪,在他眼里,杨承乾不仅是大隋的皇帝,更是他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孩子。 孩子受了委屈,他自然恼火。 “奴婢接受过来的锦衣校……似乎靠不住。” 窦双房压低声音道:“但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奴婢以为,等他杀了罗耀之后,就必须铲除。不……不能等那么久了。” “朕难道不知道?” 杨承乾将杯子猛的摔在地上:“可朕现在能用谁?张易阳?那个老东西老早就离开了长安,说是回武当山养老,还不是怕死!” “给事营” 窦双房提醒道:“莫非陛下忘了,给事营是先帝留给您的。论个人修为,没人是他的对手。但给事营八百精锐,配合起来一样的天下无双。这件事只要安排的好,未必不能成!奴婢瞧着,此人的威胁尤甚于罗耀……哪怕是不杀罗耀,也不能不杀他……毕竟罗耀不知远遁去了何处,能不能再来也是未知。而此人就在长安就在陛边……奴婢记得有句话是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杨承乾一眼:“而且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他……也伤了!” 杨承乾眼神里闪烁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道:“去,把给事营都统谢满甲给朕叫来!” 第六百六十一章 死了怎么会可怕? (月票快来,更新也会来。) 第六百六十一章死了怎么会可怕? 窦双房从来不认为自己的事就是皇帝的事,但他从来都认为皇帝的事就是他的事。他进宫的时候不过十二三岁,一直不得志,跟着的老太监在后宫也不得宠,一本子郁郁寡欢所以经常拿他出气,若不是机缘巧合下,他被太皇太后,也就是天佑皇帝的亲生母亲偶然发现他很机灵懂事要到了慈寿宫里做事,只怕会和那个老太监一样做一辈子苦差。 太皇太后死了之后,窦双房被还是四皇子的杨易要了过来,在王府里当差,虽然做的也是端茶送水的杂事,也比不得在宫里荣耀,可他对杨易极为感激。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杨易把他要了过来,当初太皇太后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另一个女人,也就是怡亲王杨胤的母亲后来成了皇后。 在王府里做了几年,杨易登基称帝。 窦双房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好运气,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去了,谁想到竟然有机会重新回到太极宫!毕竟当初诸子夺嫡的时候,杨易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个。皇帝登基之后几年,有了太子杨承乾。因为窦双房本来就是王府里的老人,所以杨易便让他照顾太子。 成了东宫总管。 那个时候窦双房想着,自己要想成为如苏不畏那样的秉笔太监,最少还要等个几十年……如果他活的到的话。毕竟天佑皇帝继位的时候正值春秋鼎盛,按照道理再活个三十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谁想到,天佑皇帝竟然有隐疾! 这下好了,窦双房比他自己预计的要早了很多年就离开了东宫,走进了御书房。杨承乾对他很信任,窦双房相信,自己对太子的感情或许比皇帝对太子的感情还要深。如果按相处的时间算的话,天佑皇帝和皇后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如他陪在太子身边的时间长。 成为秉笔太监的第一天,回到自己屋子里后窦双房笑了半夜。睡不着。 他曾经见过吴陪胜,知道吴陪胜手里的权利有多大。后来天佑皇帝时候黄门侍郎裴衍做的事,曾经就是吴陪胜做的事。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份奏折送进宫里来,由秉笔太监挑选出来捡着重要的呈递给皇帝御批,其他的,都由秉笔太监代批。 代天子行令,这简直就是天一样大的荣耀啊。 可是后来天佑皇帝设立黄门侍郎。将吴陪胜的权利全都要了回去。之后的苏不畏就是皇帝的一个贴身护卫一样,手里除了攥着一群暗侍卫。也就是后来的锦衣校之外再没别的权利了。 窦双房知道自己是早晚要做到秉笔太监的人,所以不免有些悲伤。 可天佑皇帝死的有些离奇,苏不畏也陪着他死了。杨承乾称帝,建元兴皇,他成了秉笔太监。而杨承乾年幼有许多事都无法自己决断,又不想去打扰在慈寿宫里学道的太后,所以他就成了皇帝的臂膀。 秉笔太监恢复了以往的权利,每天都有大量奏折送到窦双房手里。坐在自己的值房里,桌子上就放着大隋皇帝的玉玺,窦双房感觉自己就是皇帝一样。他贪恋这种感觉。喜欢这种生活。一个阉人本来会被人讥讽耻笑,可他知道,已经没有人再敢讥讽耻笑自己了。 所以,他更加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要想让自己的地位稳固,就必须保证杨承乾的皇位稳固。只有杨承乾才会这样的信任他。什么事都要找他商量。若是换了别人做皇帝的话,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觉悟,皇帝的事就是他的事。 说实话,他不太清楚那个铁甲将军什么来历。他只知道这个人和当初中原江湖第一人万星辰有割舍不开的关系,可万星辰已经活了两百岁,这个人到底和万星辰是什么关系也没人说得清楚。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人什么来历是杨承乾唯一一个不会也不敢对他说的秘密。哪怕,杨承乾对他的信任没有人可以替代。 窦双房甚至不知道那个铁甲将军姓什么叫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铁甲将军太跋扈,太霸道。 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如果照这样下去,或许外贼罗耀还没死呢,铁甲将军就成了内贼。偷东西,外贼远不如内贼好下手。无论是银子,还是皇帝位。 现在朝廷大权都在那个铁甲将军手里,他一言一行,连皇帝都不敢违背。他指向东皇帝就说东,他指向西皇帝就说西。因为他手里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格外的精锐。长安城里的兵权都在那个人手里攥着,皇帝的安危也就在他手里攥着。 这个人如果不除,谁敢保证不等罗耀打进来他会不会自己先坐到那椅子上? 窦双房确信,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办法抗拒成为皇帝的诱惑。尤其是,在可以成为皇帝的前提下。 既然威胁到了兴皇皇帝杨承乾,那么就等于威胁到了他窦双房。 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全力除掉那个人。可他手里没有足够的实力,锦衣校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实力了,当初苏不畏带走的锦衣校死绝,留在宫里的人手本就不多,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大修行者。所以窦双房明白,想杀那个铁甲将军,必须靠给事营。 而给事营只听皇帝一个人的命令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皇帝开口,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给事营的人也不会退缩。 历来如此。 从东暖阁里出来之后,窦双房就急匆匆的往外走,他要去见给事营都统谢满甲,那个永远一副冷冰冰模样的人。 窦双房的脚步有些急,出了东暖阁之后转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差一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对面那人往旁边闪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里掉了下来。窦双房心里有事,骂了一句不带眼的奴才就要走,可是才抬起脚就吓得哆嗦了一下,没敢走。 差点和他撞在一起的,正是那个上阵杀敌骑一头老黄牛的黑小子。 铁甲将军称其为……扑虎 …… …… “奴婢……奴婢见过扑将军。” 窦双房连忙退后躬身施礼,他知道这个黑小子是个冷硬狠毒的角色,所以他不敢招惹。铁甲军中。这个黑小子就是第二号人物,除了那个铁甲将军之外,他的地位最高。 “窦公公,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干吗?” 黑小子难得的笑了笑,只是笑容都那么冷:“对了,我不姓扑,扑虎是我的名字。” “啊?” 窦双房愣了一下。连忙道歉:“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将军千万别怪罪奴婢。陛下早晨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饿了,所以奴婢赶去御膳房让他们做点清淡可口的点心送过去。” “窦公公身为秉笔太监,这点小事交待下面人做不就成了,何必要自己跑一趟?” 黑小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似笑非笑。 “下面人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奴婢瞧着揪心,还不如自己去交待一声来的实在,毕竟奴婢是最了解陛下口味的,陛下习惯吃什么,奴婢比别人都知道的清楚些。” “窦公公真是有心。” 黑小子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问你件事。” 他对窦双房笑了笑:“之前在大殿里,我家大将军吩咐的事你也听到了,不过我对长安城里的事不太熟悉,毕竟已经太久没有出去逛过。所以大将军交待我拿的那些人我有几个不知道住在哪儿,长安城太大了。百里方圆……如果公公有空闲,不如带着给我带个路如何?” “这个……” 窦双房讪讪的笑了笑道:“将军,奴婢身上还有不少差事呢。陛下交待的几件事还没去办,值房里还堆着一桌子奏折等着奴婢去梳理,然后呈递给陛下御批……” “这些事都可以放一放。” 黑小子一把搂住窦双房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那边要是怪罪下来,我可你帮你解释。可大将军那边要是怪罪下来,谁帮你解释?窦公公,你应该知道,陛下交待你的事都是可以缓一缓的事,可大将军的事,刻不容缓。长安城现在靠着的是大将军守着,将来要靠着大将军出征剿灭叛贼,大将军的伤能拖着吗?” 窦双房吓得心里发颤,脸色都有些青:“可……奴婢也不好向陛下交待……奴婢还要赶去御膳房,先告退……” “窦公公。” 黑小子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今天我要拿的人都是谁,但你可能不知道那些人对于大将军来说有什么用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贴着窦双房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这话才说完,窦双房竟是吓得啊的叫了一声,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脸上没了一分血色。三魂七魄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似的,呆呆傻傻的坐在那儿看着黑小子,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将军……这话,不能……不能乱说!” “乱说?” 黑小子哈哈大笑:“除了果郡王府里的之外,其他几位大将军都打算见见,都是年轻有为的人啊……陛下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什么意思?大将军在太极殿的时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有些时候有些人不是非他不可。” “你明白吗?” 黑小子俯身,看着窦双房问。 “奴婢…….奴婢不明白……” “哈哈,你是不敢明白。” 黑小子一把将窦双房拽起来,顺手将地上掉落的东西也捡了起来。 “我陪你去御膳房,然后你陪我去请人?” 黑小子问。 他手里拎着的是个包裹,掉落之后摔的松松垮垮,窦双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从包裹里露出来几缕头发。 “啊!” 窦双房吓得再次叫了一声,向后连着退了好几步。 “你怕这个?” 黑小子从包裹里拽出一颗人头对窦双房比划了一下:“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窦双房吓得哆嗦着回答:“正因为死了,奴婢看着才害怕……” “唉” 黑小子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认真的说道:“窦公公,有件事你还是没看明白,其实你错了。死了的人怎么会可怕呢?活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明白吗?” 他慢慢的将手里的人头转过来,脸对着窦双房。 看清楚这颗人头的面目之后,窦双房第三次惊呼了一声,然后心里一痛呼吸一窒,竟是吓得昏死了过去。黑小子哈哈大笑,将人头丢在窦双房身边后大步而去。 那人头,是给事营都统谢满甲。 第六百六十二章 这间密室 那间密室 第六百六十二章这间密室那间密室 皇陵 一队铁甲武士将守皇陵的禁军全都赶开,在这样武装到牙齿的铁甲军面前,穿着华丽棉甲的禁军士兵就好像花瓶一样。他们畏惧的看着那那些气息冰冷凶悍的铁甲士兵将皇陵控制,却不敢问一句话。 守皇陵的将军得到了皇帝的旨意,看见铁甲军进来离开带兵撤走,甚至都不敢去见那个铁甲将军。自从这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之后,没用多久长安城里的人就都知道虽然坐在龙椅上的是兴皇皇帝杨承乾,但真正掌权的却是这个人。朝廷里那些大人们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百姓们私底下也不敢胡乱议论。 铁甲军的杀气太重,走到大街上巡视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阴气。这些人不但身上穿着厚厚的铁甲,脸上也带着面甲,面甲上只有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孔洞,可黑黝黝的却看不到眼睛。这些铁甲士兵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看起来壮硕的能随便碾死一个成年男人。 莫说普通百姓,便是城里吃官家饭的那些人也都躲着走,避之不及。 大约一千人的铁甲军进入皇陵之后就开始布防,动作迅速,很快就全面接管。那些禁军士兵和他们比起来,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孱弱。虽然禁军士兵在身材上或许差不了许多,可在气势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铁甲将军走进其中一座皇陵,那是上上任真宗皇帝的陵墓。在不远处是正在建的天佑皇帝杨易的陵墓,虽然天寒地冻的,但工匠们依然在忙碌着。前阵子太后下了懿旨,五月之前皇陵必须修建好,所以不管是督造的工部官员还是那些工匠们,谁也不敢懈怠。 站在真宗皇陵的入口,铁甲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在建的皇陵沉默了一会儿:“去,把那些工匠全都赶走,在我出来之前。皇陵里不许有一个生人出现。” “喏” 一个铁甲士兵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铁甲将军看着天佑皇帝的皇陵,眼神里的意味很复杂,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叹了口气后走进真宗皇帝的陵墓。 陵墓一进门就是一条直通地下的石阶路,很深邃,看不到底。他也不让人点火把。就在黑暗中前行。 铁甲士兵等他进去之后将大门封闭,然后关闭开关将进入地宫的入口封住。 铁甲将军顺着石阶一直往地下走。每隔十几米才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因为太安静,所以他走路的声音显得很大。大隋的皇帝都喜欢壮阔的东西,所以皇陵地宫建造的也很庞大。走下一百零八级台阶之后,进入地宫大殿。 这大殿是按照太极殿仿造的,基本上内部看起来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本应该放龙椅的位置上,放着的是一座很大棺椁。 铁甲将军在棺椁前驻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按了旁边石台上的一个机关,随着咔咔的声响,巨大的棺椁向一侧移开。棺椁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的吓人。他伸手往黑洞里模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也不知道黑洞下面有多大,他模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眉头随即皱了起来。一拳砸在石台上,轰的一声,巨大的石台和棺椁都被震开,那棺椁翻倒在一侧摔开,从里面滚出来一口棺材,咣当一声,回音在大殿里来回飘着。 石台被震碎坍塌下去,露出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的空洞来。铁甲将军往下看了看,跃下去将一个铜鼎从里面取了出来。看那铜鼎的大小,应该至少有两千斤以上,可他一只手提着,显得格外轻松。 这铜鼎上有一个盖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封住,铁甲军手放在铜鼎上,没多久那铜鼎竟是变得发红,大殿里的温度都随之升高。随着铜鼎越来越红,封住缝隙的那些东西开始融化,他将盖子掀开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那铜鼎里,竟是盘膝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有六十岁上下,闭着眼睛,没有气息。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依然很新,一点也不像是个死了很久的,就好像才刚刚死去一样。而且这具尸体一点也不僵硬,就如活人睡着了一般,甚至皮肤都还是正常人的肤色,而不是死人的那种令人心里发颤的青黑。 铁甲军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具尸体,嘴角微微颤了颤。他眉宇间似乎有些痛苦,抬了抬手却停在半空。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从腰畔模出来一柄尖刀,噗的一声刺进那尸体胸口。也不知道这尸体是用了什么手段保存,虽然不知道年月,可人死之后血液居然还能流淌。 刀子拔出来之后,鲜红的血从伤口里往外流,全都流进了那个铜鼎里。铜鼎中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液体,很粘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血流进铜鼎里之后,和那液体混合起来立刻变得沸腾,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似乎还能看到有什么东西来回游动。 而那具就好像活人一样的尸体迅速的枯萎,就好像被抽空了气的皮囊一样缩了下去。没多久,血就流进,尸体变得干瘪难看。 铁甲军双手捧着那具干瘪尸体,走到一边的棺材旁边,将尸体放下后把棺材放平,然后一掌将本来钉好的棺材盖拍开,把那具尸体放了进去。对原本棺材里那具穿着龙袍的尸体,他看都没看一眼。 做完了这些他才回到铜鼎旁边,慢慢的将自己身上的铁甲月兑掉。那甲胄一落地,嘭的一声竟是砸碎了一块坚硬的青石板! 由此可见,这甲胄的重量有多恐怖。 赤-身-luo-体的男人迈步进了铜鼎盘膝坐下来,也许是那液体太热,他坐下去的时候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在他的胸口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焦黑,肌肉都被烧透,露出来一根一根的肋骨,清晰可见。 那是罗耀的梵天业火留下的伤痕,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抗过来的。从伤口往里看,能看到那颗心在跳动,很缓慢,远比正常人要慢的多。罗耀的梵天业火是他将业火催发到最强状态的功法,而且正中他的心口,即便这样也没能杀了他,这个人的身体之坚固可见一斑。 他坐下来之后没多久,那些液体就好像有意识的似的往上逆流,看起来好像里面有灵魂一样,争先恐后的往他伤口位置爬,随着流入伤口的液体越来越多,那伤口竟是神奇的开始愈合! 诡异! 无与伦比的诡异! 谁也不会想到,大隋皇帝的陵墓里竟然有着这样的秘密。那铜鼎里的尸体,液体,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有这个铁甲将军知道。而混合了那尸体血液的液体竟然能修补他的伤口,更是匪夷所思! 就这样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铜鼎里的液体消失不见。 而他胸前的伤口,竟然已经好了大半! 相比于他身体其他地方古铜色的肌肤,伤口处新长出来的肌肤明显很白女敕,就好像新生儿的肌肤一样。当所有液体都消失之后,他缓缓的睁开眼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似乎很满意。 …… …… 九口大箱子都摆在三层木楼外面,这九口大箱子一模一样,看样子一个成年男人躺进去也不会显得太狭窄。方解将所有人全都赶回了大营,包括沉倾扇她们。他告诉沉倾扇她们,自己需要布置一切。而在这期间,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而事实上,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牵扯进来。 这九口大箱子里的东西,是方解这么多年来为那一天而准备的。 他在木楼前驻足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在院子里好似没有目的的走着。他走的很慢,也许用仔细两个字来形容步伐显得有些不妥,可他的确走的很仔细。罗府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角落里的一个蜘蛛网他都没有放过。 当他走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木楼前,然后闭上眼。整个罗府的地形在他脑海里迅速的过了一遍,甚至每一步他都能清晰的回忆一遍。或许一般人会觉得这是很难做到的事,可真正面对和方解一样问题的时候,或许任何人都会这样。 确信自己没有遗漏什么,他再次离开了木楼回到楚氏的小院。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阿莫萨还在屋子里坐着,呆呆傻傻,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就好像一个木头人。方解走过去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将她扛起来走回三层木楼那边。 方解打开一口木箱,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取出来,然后将阿莫萨放了进去。 然后方解将九口大木箱都搬进了木楼里,在罗耀的书房里,方解在书架后面找到了那个机关,那是沫凝脂从阿莫萨嘴里问出来的秘密。机关打开露出一个门,方解点了一个火把丢进去,火光一直往下坠。 “水里” 方解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他把密室建在湖下面。”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纵身一跃往门里跳了下去。在下坠的过程中,方解心里一直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从书房跳下来到落地,差不多有二十米深! 这中间没有任何阶梯。 方解到了下面之后将地上已经熄灭的火把重新点起来,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石室。建造在水下,密封极好,石室里居然很干燥。 他顺着石室的墙壁走了一圈,算好了大小,然后他又从密道回到了书房,以他的脚力向上一跃,几乎不用借力就能跃上来。接下来的事,很繁琐。他将九口大箱子全都运了下去,然后将之前那第一口箱子里取出来的东西,全都镶嵌在下坠的密道四周。 整整一夜 方解没有出来。 第六百六十七章 方解和朝露刀 (有点烦心事,所以状态极差,但三更我会尽力保证。) 第六百六十七章方解和朝露刀 一个你搞不懂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敌人,哪怕你明知道他比你弱小些,但还是会心有忌惮。罗耀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颇为尴尬的位置上,以方解的修为毫无疑问不是他的对手,但方解却靠着别的东西让罗耀有了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装有阿莫萨的箱子被罗耀打开。 罗耀一秒钟之前还确定方解就和阿莫萨同在一口箱子里,可是一秒钟之后他就推翻了这个念头。方解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让他猜到?如果这样轻易的就判断出真相,方解何必费尽心思的布置那些小手段? 所以在箱子打开的那一瞬,罗耀瞬间后退,单手往前一伸向怀里一拉,大罗佛手幻化而出抓向箱子里的阿莫萨。昏迷不醒的阿莫萨被他虚空抓了起来,而在这一刻罗耀的眼神骤然一缩! 抓起来的不止是阿莫萨! 欣喜! 突如其来的欣喜! 大罗佛手将阿莫萨从箱子了抓了出来,而在阿莫萨身下藏着的一个人也同时被抓了出来。这个人紧紧闭着双眼,没有心跳甚至没有一丝呼吸,穿一身黑袍身材修长面貌俊秀,不是方解还是谁? “龟息法的弊端!” 罗耀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龟息法可以假死,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仵作也无法查出破绽,即便是罗耀这样的修为也不能探查出生机。可龟息法一旦施展出来,就会陷入一种施法者本身也不能抗拒的沉睡,要想散去功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行的! 罗耀立刻就明白过来,方解的确是想藏在阿莫萨的身下对他突袭,但方解知道自己使用龟息法之后,在瞒过罗耀到醒来会有一段时间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所以他才用了那些看起来不怎么入流的小手段! 之前罗耀想的太多了。 他以为方解布置的那些小手段。其目的是让他不敢使用业火,或是让他乱心,又或是让他对每一口箱子都心存忌惮。但实际上,这些小手段不过是方解为自己拖延时间而安排的。方解需要时间让自己复苏,可惜的是,他没有想到罗耀这么快就发现了他藏身的地方。 此时的方解,眼睛还紧紧的闭着。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柄绝世神兵朝露刀,罗耀虽然离着远也依然能感觉到那刀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箱子肯定是用特殊的材料打造而成。所以在一开始罗耀感觉到的寒气很微弱,没有想到那是朝露刀散发出来的气息。 罗耀看着那两具被凌空抓起来的身体,嘴角忍不住的开始微微抽搐。 这个少年,千算万算,仅仅是一个疏忽就让让所有的算计都成了泡影。罗耀这个时候有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他手一挥,将阿莫萨往一边推开,然后接着手一翻,虚空漂浮的方解就缓缓的朝着罗耀飞了过来。 当的一声。 朝露刀从方解手里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罗耀看着此时毫无抵抗能力的方解。惊喜的感觉让他想到了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还是婴儿的方解。那个时候,当他发现那个婴儿竟然是天生原体的时候,惊喜的无以复加!他知道大轮明王一直在追寻着什么,所以明白这个婴儿有多大的价值! 现在,婴儿已经长大。 现在。这具躯体即将属于他。 罗耀往前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轻易简单的成功。方解确实太聪明了,聪明到太自信。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仅仅是时间上的些许差池就让他所有的算计付之东流。罗耀猜测自己在打开第二口箱子的时候被方解的小手段再缠住几分钟,阿莫萨所在的第三口箱子里,方解苏醒过来一定会发动突袭。可是罗耀只打开了一口箱子,没有去碰第二口! 罗耀的手,几乎触碰到沉睡的方解。 方解就好像一块放在案板上的肉,一只被拔光了毛的羊羔,一头已经放了学的肉牛,任人宰割。 就在这一刻! 一种从心里突然迸发出来的恐慌然罗耀立刻起了警觉,他猛的转身,业火瞬间从他身上升腾起来布置于身外,嘭的一声,原本昏迷不醒的阿莫萨忽然从地上越了起来,从衣服袍袖里露出一柄长刀,凌空一刀斩向罗耀! 那刀,竟然也是朝露刀! 刀和业火相撞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响,业火抵挡住长刀之后迅速顺着刀身蔓延了出去。阿莫萨立刻扯手,那刀很快就被业火吞噬。 “为什么是你!” 罗耀怒吼了一声,一拳砸向阿莫萨胸口。 这一拳砸出去之后罗耀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阿莫萨是紧闭着眼睛的! 罗耀想要收回自己的拳意已经晚了,拳风怒龙一样轰在阿莫萨胸口上,罗耀甚至清晰的听到了阿莫萨胸口里肋骨断裂的声音,即便阿莫萨还在昏迷,一口血还是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其中夹杂着碎肉。 “不!” 罗耀吼了一声,大步过去想接住被自己砸飞的阿莫萨。 可就在这一刻! 原本还没有一丝生机的方解忽然一翻身站了起来,抓起地上的那柄朝露刀狠狠的朝着罗耀背后戳了过去,罗耀此时的心境已经乱了,彻彻底底的乱了。他想去接住阿莫萨,身后空门大开! 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方解忽然动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一直在等待着罗耀心境彻底乱起来。对付罗耀这样的人,只有让他不在平静才能找到一丝机会! 刀子迅疾如电刺向罗耀的后心,而罗耀却根本没有回头! 也不知道是他来不及,还是根本没有去想。他伸手将阿莫萨从半空接住,与此同时,方解手里的刀子也已经刺进了罗耀的后心,噗的一声,就好像刺穿了一块皮革的声音一样,锋利的刀子从罗耀的后背刺进去,从前胸刺了出来,刀身上却一滴血都没有! “你千算万算。却偏偏漏了一算。” 罗耀单手托着阿莫萨,回头冷冷的看向方解:“如果刺穿我的心脏我就会死的话,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卡住了方解的脖子! …… …… 罗耀一只手托着阿莫萨,一只手掐住了方解的脖子。方解的双手还握着朝露刀,而刀子还卡在罗耀的身体里。看起来,似乎方解所有的算计还是没有任何意义。在罗耀这样的人面前。任何算计的效果都微乎其微。他将阿莫萨放在一边,掐着方解的脖子冷冷的盯着这个心肠冷硬的少年。 呼的一下子。罗耀身上升腾起金色的火焰。不同于之前的业火,这种火焰更加璀璨更加光华! 梵天业火! 梵天业火形成了一个光罩,将罗耀和方解都包了进去。这个光罩之内,就好像一个只属于罗耀自己的世界! 轰! 一团炙热的白忽然从方解身上炸起来,紧跟着就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强大到堪比大修行者全力一击的爆炸力将方解炸的粉身碎骨,那爆炸之力从他的心口位置上发出来,几乎是紧贴着罗耀的身体炸开的。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强烈的爆炸,即便罗耀是不死之身也几乎难以抵抗! 梵天业火组成的光罩被从内部炸开,方解身体爆开的那一瞬间。罗耀被炸的向一侧飞了出去!他的胸口被炸出来一个大洞,这个洞大到可以让一个人的脑袋钻过来!肋骨全都断了,原本就碎裂的心被轰飞渣都没剩下。 内脏也被炸了出去,胃,肺。肠子,一段一段,一块一块,被爆炸力轰的到处都是! 这样强大的爆炸力,这样近的距离,即便他是罗耀,依然遭受到了重创!他的身子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一侧的墙壁上,甚至将坚硬的石壁撞的出现不少裂纹。砰地一声,罗耀掉在地上,身体破碎不堪。 就在这一刻,第二口箱子忽然自己打开了。 是第二口 罗耀一直犹豫着没有打开的第二口箱子里。 一道黑影迅疾的掠了出来,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 又一个方解! 又一柄朝露刀! 这个方解身穿一身黑袍,凌空跃起的时候朝露刀劈出一道弯月,直奔才摔落在地上的罗耀,那弯月包含着五种气脉之力,混合成一种散发这无边威势的修为之力!这个才是真的方解,这柄才是真的朝露刀! 刀意形成的弯月重重的斩在罗耀的脖子上,五种气脉之力形成了一个气旋,剧烈的绞动着,将罗耀的头颅和躯壳以一种极触目惊心的方式剥离!气旋在罗耀的脖子上撑开,然后变得越来越大,罗耀的躯体被气旋搅进去之后,发出一阵阵钢筋扭曲一样的声响。这气旋之中五种气脉之力形成五轮叶片,绞肉机一样将罗耀的躯体绞碎! 这气旋看起来光华夺目,五轮叶片迅速的旋转着,可正因为旋转的速度太快,看起来反而像是在缓慢的转动。罗耀坚硬如钢铁一样的躯体,在气旋里来回翻腾,但毕竟本就已经破碎,扛不住气旋的切割最终被粉碎成了一片碎渣。 诡异的是,一地的碎肉碎骨,却没有一滴血。 这是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刀意,五种气脉之力融合之后由朝露刀发出竟有这样不可一世的威力!而就在一天之前,方解根本不懂得如何发出这样威力巨大的修为之力。 一天前,桑飒飒将方解叫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告诉了方解一件按照桑家家训绝不可轻易外传的秘密。这秘密,是关于桑乱原体的。虽然只是几句话,但就如同为方解打开了一扇门,让方解看到了另一个天地。就如同为方解造了一架大桥,让他顺利的迈过一道天堑! 而若仅仅是桑飒飒告诉他的秘密,方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悟到这刀意。可是……还有万老爷子送他的笔记,笔记上有万老爷子画出来的气脉运行图! …… …… 方解一刀劈出之后,非但没有一点惊喜反而脸色一变。 他抽刀斜劈,又一轮弯月朝着罗耀的头颅劈了过去。那头颅之前没有被气旋吸进去,方解怎么能放心? 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这一刀。 可终究还是差了半分,罗耀依然是罗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罗耀。 那颗头颅猛的一转从地上飞了起来,在毫厘之间躲过第二轮弯月飞到了密室一侧,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中,眼神冰冷的看着持刀而立的方解。 “好……好……好!” 人头看着方解连说三个好字,语气如刀。 第六百六十八章 你造的孽业火可烧的尽? 第六百六十八章你造的孽业火可烧的尽? “你还真是个怪物” 方解将朝露刀顺在身后,刀锋上五脉气旋却一直还在。 “我见过大轮明王死的时候,一路上被忠亲王杨奇的一剑破万法也不知道斩碎了多少具躯壳,惶惶如丧家之犬。最后竟是凭着一团虚无缥缈鬼一样的东西来找我,那个样子已经恶心的要命。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比他还要恶心一些。” 漂浮在半空的人头冷冷笑了笑,随即有一个光团出现,化作了他的躯体。不过即便如此,一个发光的身体上顶着一个骷髅一样的脑袋还是显得那么诡异。 “这就是维持你活着的东西吧?” 方解问:“也就是当初大轮明王将你造出来的那一半内劲?他可真无聊啊……你虽然有个人的躯壳,其实不过就是一团气,是大轮明王分离出来的东西,体内的气……其实和屁没有什么区别,充其量就是比较强大的屁而已。” 罗耀站在那里,看了看方解朝露刀上的五脉气旋没有理会方解的讥讽:“原来你已经悟到了这么多……合五脉之力,竟然有这般变化。” 方解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为了杀你准备了很久,这五脉之力只是其中一种罢了。说起来和那面镜子的作用一样,所以你也不用惊讶什么。你看……” 方解指了指剩下的六口大箱子:“还有六口箱子,里面都是我为你准备的东西。” 罗耀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怎么让阿莫萨听命与你的?” 方解笑了笑道:“你是怎么让阿莫萨帮你控制别人的?” 看得出来,罗耀那残缺不全的脸上微微愕然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纥族人的蛊术很有兴趣,本来是想培养出一具我的替身。可是蛊术再神奇,终究也不能做出一个让人满意的东西来。可是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你来了……你就是上天为我准备的肉身,完美的肉身。” “呸” 方解啐了一口。脸上却依然带着笑。 “你既然已经了解到,我对蛊术有着特别的喜好,所以你便知道蛊术一定能帮到你。所以你选了一个身材样貌……不,只是身材与你相差无几的替死鬼,然后给他带上你的面具,看起来确实不好辨认。而且这就是一个死人,和你运用了龟息法时候的状态也相差无几。所以骗过了我。” “这是纥族蛊术中很低级的一种,就是制作僵尸。” 方解点了点头:“我这几年领兵打仗。战场上总是会死很多很多人。要想找一具身材差不多的尸体,不难。” 罗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把这具尸体下了蛊,将其制作成僵尸。藏在阿莫萨身下,你猜到我将阿莫萨从箱子里抓出来的时候,看到和阿莫萨连在一起的你一定会很激动兴奋,而现在这个状态的我,心境确实乱了,看到那个假的你,我确实欣喜若狂。”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控制阿莫萨的。她是纥族大巫师。她的体内种下了蛊,所以不可能再被别人下蛊,因为她体内的蛊极为霸道强悍,任何蛊虫进入她身体都会被原来的蛊吞噬。” 方解道:“对纥族的大巫师动蛊术,肯定不行。但我请了一个会迷惑人心的人。碎了她的心念,只留下听命于我这一个念头在。道宗道尊项青牛跟我讲过一件事,给了我灵感……道宗掌教萧一九西行之前神智错乱,行为颠倒,是万老爷子在他心间留下一念,然后他便一意西行。” “我这个叫项青牛的朋友是万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虽然行事不羁放荡且不怎么靠谱,而且师兄弟四个之中属他最不务正业,整天东奔西走忙着骗钱骗吃喝,可他却是万老爷子门下第一个道心开悟的。忠亲王杨奇不算,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道心,只有本心。项青牛道心开悟,在被迷乱了神智的阿莫萨心间留下一念……那就是听命于我。” 方解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罗耀那光华夺目的躯体,忍不住摇了摇头:“你是靠大轮明王这一半的修为活着的,也就是说你的肉身才真真切切是个躯壳,心肝脾肺都是摆设,也就这头颅还有些用处……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在接下来动手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罗耀微微诧异,然后点了点头:“你问。”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方解还会有什么好奇之事。或许是想问他,到底转生轮回之术是如何进行的。或许是问他,佛宗之中是否还有这样逆天的存在。又或是想问他,到底长安城里有个什么样的怪胎,竟是能将他逼到这般地步。 这些事,都会让人好奇。 罗耀等着,等着方解问出自己的好奇。 “我其实很想知道……” 方解笑了笑:“你是一个躯壳无用之人,靠的是这修为之力活着,也就是说你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就不是一个人。那么……你撒尿的时候会不会情不自禁的抖一下?” “你……” 罗耀怔住:“什么意思?” 方解笑着说道:“就这个意思啊,你撒尿的时候会抖吗?” 罗耀轻轻的叹了口气:“到了这一刻,你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你是在装傻说几句笑话给自己减轻压力,又或是想故意激怒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的比你见过的要多的多。你这些话,有用?” “你想的太复杂了。” 方解笑道:“我问你撒尿会不会抖,其实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身为一个男人在撒完尿的时候都不会情不自禁的抖那么爽的一下,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句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却偏偏让罗耀本就难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他……确实不会抖那一下。 …… …… “你准备好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罗耀变得有些焦躁。 “没” 方解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我一直也在问自己,时时刻刻在问,方解啊……你准备好了吗?每一次我问自己,答案都是还没。因为我唯恐自己准备的不够多,对付你这样的人……对不起,你不是人。对付你这样的家伙,永远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再多我也不嫌多。” 方解走到一口大箱子旁边,伸手将箱盖子打开取出一件东西。 “认识这个吗?” 方解手里拿着的,是一颗人头。 是一个老者,看起来应该有六七十岁年纪,头发花白,闭着眼睛,额头上都是皱纹。四方脸。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人。 罗耀的眼神猛的一变,有怒意开始不由自主的蔓延出来。 “这是你的父亲吧?” 方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从大雪山大轮寺里逃出来……不……确切的说。是大轮明王把你放出来的时候,你为了给自己一个身份,认了一个爹……这是一位大隋西北很普通的农民,憨厚,老实,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那个时候你也还是个孩子,体内的修为也没有复苏,所以你需要一个善良的人抚养你。” “然后等到你成年,从孩子变成了一个年轻健壮的男人,你打算去大隋参军。因为那个时候你体内的修为已经复苏了一部分,你知道大轮明王要开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为了躲避大轮明王,你决定去大隋军中躲避。你临行前应该还给他叩头了?流泪了?依依惜别了?总之你做足了样子,也许还会告诉他,你将来出息了会接他享福。” 方解耸了耸肩膀:“后来你做到了别将。派人回去在西北置办了一所大宅子,然后买了不少丫鬟下人伺候他。他那个时候一定觉得很幸福,因为你确实出息了,功成名就,寒门出身却成为军中新贵,连当时的大隋皇帝都对你赞不绝口。然后……” 方解看了那人头一眼:“然后你真的派人来接他了,对他说你很思念他要把他接到你身边来。这个老人心里肯定特别开心,特别特别的开心。因为你确实很孝顺很出息,最主要的是,他也十分十分的想念你……然后他就变成了送往长安城那口大箱子里的人头之一。” 方解指了指那大箱子:“你不觉得眼熟吗?” 即便此时的罗耀身躯是纯粹的天地元气组成,但依然看得出来微微摇晃了一下。方解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这些大箱子,和他当年去长安城的时候带着的大箱子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方解将老人的人头放下,然后从大箱子里取出第二颗人头。 “这是你的弟弟?” 方解道:“你也知道,你杀这些人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离开樊固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怀疑到你,我和大内侍卫处的关系不算远,罗蔚然对我颇为照顾。而我的女人,也就是你当初挑选的沐小腰曾经是大内侍卫处千户,能接触到一些大内侍卫处的存档,所以我看过画像……你砍了脑袋装进箱子里的那些人的画像,这些都是比照画像做出来的,不是那些真的。我再想杀你,也不会用那些真的人头,你能做出来,我做不出来。虽然那些人头,现在应该还保留在大内侍卫处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下令保留这些……” “你这个弟弟真的很冤枉,他其实根本就没见过你。他比你小不少,是你养父在你参军走了之后又收养的一个孤儿,那时候才十三四岁吧。你养父姓罗,给你这个弟弟取名叫罗从,他不是个有学问的人,这名字的意思也简单,只是希望你弟弟永远跟随着你,能帮到你。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大内侍卫处的存档里记着这样的话……” “有一次你养父督促罗从习武的时候,因为罗从偷懒而大发雷霆。骂罗从说不及你万一,还告诫他,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将来要好好报答你。还逼着罗从发下毒誓,这辈子不许背叛你,要顺从你,帮助你,报答你。罗从死的时候,是他娶妻整一年,有一个才满月的孩子。” 方解将人头举起来面朝着:“我查阅过不少大内侍卫处的存档,问过不少当时看到过那些人头的飞鱼袍,但我还是有些无力感,毕竟画像不是很清晰。如果做的不够好,你别介意。” 说完这句,方解将那颗人头抛了过去。 “这些孽,你的业火能烧尽吗?” 方解问 第六百六十九章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故意给你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故意给你的 人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朝着罗耀飞了过去。那张脸在半空中不断的旋转,一会儿清晰一会模糊。罗耀的眼睛却始终盯在方解身上,似乎并没有被那个人头所影响。然后,罗耀在方解的眼神里看到了有一丝期待一闪即逝。 啪 人头被罗耀接住托在手里,虽然此时他的身体是纯粹的元气,但看起来格外的凝实。这才是罗耀活着的根本,他不靠呼吸不靠心跳,靠的是这精纯的足以让任何人为之震撼的能量。他伸出一只手将人头接住,然后他看到了方解眼神里那期待变成了失望,虽然这期待和失望都很快消失不见,可还是被罗耀敏锐的捕捉到。 “你真是费心了。” 罗耀看了一眼手里的人头,忍不住笑了笑:“竟然想到用这样的办法来让我分神,煞费苦心啊……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火器,朱雀山里有一个工坊也造出来一种爆炸威力很惊人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把那个东西藏在这人头里了。火器的威力再大,可还是离不开火……所以你要想用火器伤我,必须要把这东西引燃,而我惯用业火,你期待看到我用业火将这人头烧掉对吧?” 方解似乎也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知道吗,如果这个东西炸起来的话,能崩碎一块岩石。” 罗耀淡淡道:“那可真可惜了。” “是啊” 方解却忽然笑了起来:“确实很可惜,如果你用业火将这东西点燃后炸开,那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场面。可被你识破了……” 轰! 一声巨响! 突兀的从罗耀手里传了出来,一大团耀眼的白开始绽放。巨大的爆炸声在密室里显得格外的响亮,震得的屋顶上的灰尘大片大片的飘落,可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爆炸产生的冲击齐流震的激荡起来。那团火以罗耀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了出去,几乎在一瞬间将整个密室充满! 罗耀没有用业火,但是那人头还是炸了。因为会用火的不只是罗耀,方解也会!而且他体内有无形之力。可以将一点星星之火早就置于人头上,连罗耀都没有察觉。 在白光出现的那一瞬间,方解立刻向后退,半空中伸手一抓再往前一送,那装满了人头的大箱子随即朝着罗耀那边飞了过去,一百多颗人头从箱子里飞出来,整个密室随即变得沸腾! 爆炸 一声接着一声! 巨大的冲击力下。坚固如山岳一样的密室开始不断的摇晃,紧跟着墙壁开始裂开缝隙。本就不大的密室里被一百多颗人头火器炸的支离破碎,墙壁和屋顶最终还是承受不住这样连绵的爆炸而开始崩塌。 轰鸣声一声跟着一声,耀眼的光团一个跟着一个。 整个密室里都是来回冲击的气流,都是火器崩开的碎片,都是激荡起来的碎石!在这连绵不尽一般的火器爆炸中,罗耀的身形完全被火光吞噬! 在将大箱子扔出去的那一瞬间,方解迅速的后撤然后掀开一口箱子钻了进去,嘭的一声将箱盖子关上。这口箱子是空的,是他为了躲避这爆炸而专门打造的,坚不可摧。躺在箱子里。方解能感觉到箱子被震荡的来回移动,然后不乱有东西落下来砸在箱子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爆炸足足持续了两分钟。 这是地狱般的两分钟。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爆炸,方解就好像给这个世界打开了一扇门,一扇强大的外力开始影响强大人力的门。在方解到来之前。中原这片大地上从来没有人打开过这扇门,没有将这头暴戾野蛮的凶兽从大门里放出来。这扇门一旦打开,或许这个世界的原本的平衡就要被打破。 威力巨大的火器,一旦被人们所熟知,那么,对于修行者来说将是一场灾难。一般的修行者,苦修十年二十年获得的修为之力,或许还不如这一炸之威。而凡人,拥有了火器的凡人,将开始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失去敬畏。当他们发现手里有了一件火器之后,竟然有可能干掉一个修行者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秩序将会变得混乱。 修行者靠的是自己比普通人更好的体质,经过修炼来获得超乎想象的威力。所以他们也获得了地位和敬畏,凡人在他们眼里就如蝼蚁一样。可当密室里的火器爆炸声连绵不尽的响起来的时候,也许,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开启了。 这是一扇充满了血腥的大门。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在遇到修行者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三四品的修行者,也只能顶礼膜拜。可若是给他一个拥有巨大爆炸威力的火器,如果他聪明些,未必不能干掉这个修行者。 而当凡人可以杀修行者的事情不再是个例的时候,那么对于修行者来说,噩梦盛开了。 这个世界总是在发展,也让人变得越发惫懒。当火器出现之后,几百步外取人性命变得更加隐秘,谁还会苦练箭法辛苦修行?还有多少人有毅力将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耗费在让自己可以控制天地元气上?又会有多少本来体质不俗的少年选择捷径而导致修行者后继无人? 方解曾经想到过,一旦这个属于火器的时代被打开。 那么他,就是一个刽子手。 …… …… 整间密室崩塌了,当墙壁和屋顶大块大块的崩碎跌落的时候,湖水开始灌进来。火焰和湖水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形成了巨大的气浪。湖水被气浪割开,一股一股热气如鲸鱼喷水一样从水里冲出来喷上半空。 湖水翻腾 砰地一声,箱子被方解从里面踹开,他的人如一条游鱼一样从水里浮了上来。如果不是他强大的肌肉之力,水压下这口箱子里若是换做普通人或许根本就打不开,最终被活活憋死在里面。 方解在水面上露出头,先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双掌在水面上一拍,身子离开水跃了出来。他向后翻腾了一下,然后稳稳的站在了一口随着波浪而起伏的箱子上。他迅速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罗耀的踪迹,但有三口箱子也浮了起来。这三口箱子的材料不是金属。浮起来的速度很快,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方解站在其中一口箱子上,脸色凝重。 之前一百多颗人头里的火药炸开,换做一般的大修行者也早已炸的粉身碎骨。可方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罗耀那副精纯的元气身躯会不会被火药炸毁他其实没有把握。人的肉身可以灭,那元气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朝露刀一直在他手里,刀尖上的五脉气旋也还在。 只有他手里的朝露刀才是真的。之前那两柄都是他仿造的而已。用寒铁所造,虽然也算是一等一的上品。但和真正的朝露刀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那两柄刀子,估计已经毁在湖下面了。 方解凝神戒备,将修为之力尽数提起来感知四周。 就在他看向密室所在位置的湖面时候,忽然掠了起来,紧跟着一团极凝实的内劲擦着他的身子电一样飞了过去,几乎打在他身上。这股内劲虽然只有一缕,但却极为凌厉。 方解在半空中拧身,想落在远处漂浮着一口箱子上,身子才下落,几道内劲接二连三的追了过来。方解不得不再次躲避,脚踩着水面来回移动,堪堪将那几道内劲避开。再回头时,一大团飘渺的东西拥着一颗人头已经落在他之前站着的箱子上,那飘渺如雾气一样的东西再次缓缓的凝集成人形。 但方解看得出来。这次形成的躯体,看起来比之前在密室里要单薄一些。 “元气可以随意幻化。” 罗耀看着站在远处一块漂浮木头上的方解淡淡道:“你那些火器确实威力惊人,这样逆天的东西,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人力才是世界的主宰,而不是外力。你想借助外力杀我,已经落了下乘。” 他招了招说,剩下的两口箱子随即漂到他身边。 “剩下的这三口箱子,是你最后的依仗了吧?” 罗耀看着方解,然后摇了摇头:“可惜,现在在我手里。我之前说过,你太聪明,比大部分人都要聪明。可正因为这样你才会越发的依赖你的头脑,而忘了在有些时候,头脑再聪明也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差距。火焰对我无用,而我现在的身躯本就是气中最精纯的东西,所以爆炸的气流对我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你接二连三的出招,我一直在接招。不是我被动你主动,而是因为我确实想看看你到底都准备了什么。” 罗耀缓缓的抬起双臂,金色的火焰开始从他身上往四周蔓延。很快,火焰组成了一圈围墙,将方解和罗耀围在当中。火在水面上燃烧的场面,看起来格外的壮阔诡异。 “如出一辙” 方解微微叹息:“当初大轮明王也是用差不多的手段想控制我,你一点新意都没有。” 罗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实话,你这样的胆色气魄,你这样的阴谋算计,放眼天下也少有人及,若是没有我,早晚你都能成大器。现在你还有什么保命的手段?不妨用出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 方解说完这句话,忽然脚下再次一点,身子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后面掠了出去。 罗耀微微愕然,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逃?原来……这才是你最擅长的手段啊。” 他自语的话音还没落,忽然身边那三口箱子竟然溶化了,也不知道那箱子是什么材料所制,一开始还能漂浮在水面上,可逐渐的箱底被水泡透之后竟是开始溶化,然后就有黑乎乎的气体从箱子里涌了出来。 “罗大将军!” 方解站在远处道:“你说想看看我还有什么手段,却在一出湖的时候就先将那三口箱子夺了去,其实你心里已经在颤抖吧?你嘴里说的轻描淡写,可你的行动却出卖了你……再说,你怎么知道那三口箱子,不是我故意让给你的?” 黑色气体从破了箱子里不停的往上飘,一开始罗耀根本就没有察觉! 等他警觉的时候才发现,那黑色气体竟然有极强的腐蚀性,甚至可以侵袭元气!他脚下部分的元气,已经被染黑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东西! 第六百七十章 顺和逆 p:明天大年三十,未必有时间码字有时间上网,所以先在这里给大家拜年,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意,身体健康!愿我爱的你们,都能幸福安康。 p2:前两天断更,确实有些原因。过年期间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如果我有时间码字,绝不会偷懒。 第六百七十章顺和逆 那黑气从破了的箱子里涌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是好像闻到了腥味的食人鱼群一样,朝着罗耀前赴后继的涌了过去。等罗耀察觉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被黑色的气体侵蚀了一部分。 他本就破碎的脸上变得更难看起来,身子飘然而起,金色的业火开始朝着那黑气扑过去。黑金两色纠缠在一起,本是无所不焚的业火竟是对那黑气的效果极微,缠绕在一起烧,但黑气消失的速度极为缓慢。 “无所不用其极” 半空中,只剩下一条眉毛的罗耀皱眉的样子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大轮明王遗骸所化的东西吧。” 他问。 飘落在远处的方解点了点头:“自然是瞒不过你的,本就与你同根同源。大轮明王在朱雀山上被忠亲王杀死之后,我下令封锁那个地方,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入,但我自己却进去过不少于二十次。虽然我目睹了忠亲王杨奇和大轮明王同归于尽的场面,但我还是需要一次次的回去来寻找忠亲王为我留下了什么。杀大轮明王就在我眼前发生,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一场无以复加的震撼。” “大轮明王的怨气。” 罗耀脸上显出一些伤感,似乎对大轮明王临死前的那种不甘感同身受。没错,他就是大轮明王的一部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已经活了千年的大轮明王在无法挣月兑死亡束缚时候的那种怨恨会有多浓烈。 杨奇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手段,将大轮明王的一半修为和残骸都困在那个光团里,待炙热的白光消失之后,那个光团变成了一个宝瓶的形状,里面是忠亲王杨奇和大轮明王残缺不全的尸身。 方解发现。那个近乎于透明的东西里漂浮着都是这黑乎乎的气体。他猜测,是杨奇用了什么霸道凌厉的手段,竟是将大轮明王那一半修为炼化成了这黑气,所以罗耀才没有得到这一半修为。 而这些黑气,饱含着大轮明王临死前的怨恨,竟是有这极强的侵蚀性。方解请散金候自洋人那边定制了这三口箱子,大锤砸之而不破。烈火焚烧也能坚持许久,偏偏是遇到了水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溶化。 然后他在那个透明的容器一样的东西上破开一个洞,用密封极好的布袋将黑气接住,置于箱子里。用不了多久,那布袋就会被黑气所侵蚀破损,但箱子的材料极为特殊,黑气想要破开箱子并不容易。 这只是一种尝试,连方解都没有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只有同根同源的东西,才会让罗耀如此忌惮。 半空中,罗耀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已经逐渐变成了黑色的脚,眼神猛的一冷! 噗的一声。罗耀那只染黑的了脚断开,飘离了出去,紧跟着元气所化的身躯上,又缓缓的生出一只脚来。显而易见的是,自己断了一只脚之后。罗耀的身体变得更单薄了些。 “没意义” 他看着方解道:“毫无疑问,你为了杀我而准备的这些东西都匪夷所思,但你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有希望,没奢望。” 方解笑着回答:“不过,这东西最终还是有用的不对吗。大轮明王残骸所化的这黑气,算是人间最怨毒的东西了吧?而且和你同宗同源,遇到你这样精纯的天地元气自然好像闻到了蜂蜜味道的蜜蜂一样冲过去。” “没有影响。” 罗耀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举起一只手。 “梵舞”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四周的天地元气随即变得躁动起来,紧跟着青色的元气竟是化作了几个身材妙曼,眉目俊美清晰的少女,身穿纱裙,手执长剑,轻灵如云烟一般朝着方解掠了过来。 “咦,这是你自己没事时候解闷的东西吗?” 方解挑了挑嘴角,朝露刀上的五脉气旋刷的一声绕了出去,这气旋初始盘旋在刀尖上的时候只有手掌般大小,但随着月兑离而去在半空中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有磨盘一样。五片叶轮急速的旋转着,就好像一个漩涡在空中来回漂移。 那几个青色少女身形极轻灵,以一种妙曼无双的身姿躲闪,然后继续朝着方解的所在冲过来。就在那几个青色少女绕开五脉气旋之后,气旋忽然停在半空中,然后数不清的内劲如飞针一样射了出来。 最后面的那个少女被飞针刺中后背,那飞针立刻化作一个小的气旋急速旋转起来,天地元气幻化而出的少女就好像被钻头绞住的衣服一样,竟是随着气旋转动起来,没多久就被轮开飘散。 但最终,还是有两个少女逼近了方解。就在要靠近方解的那一瞬间,本来面貌秀美的少女忽然化作了厉鬼,丑陋恐怖,动作也变得更加迅疾,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朝着方解一口咬了下去。 方解表情微微变了下,却没有理会那两个厉鬼,而是将朝露刀猛的向后一挥,又是一道五脉气旋朝着后面飞了出去。 当的一声脆响! 就在方解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传了出来。 方解也不回头,脚下一点向前冲了出去,两脚下的爆炸力将水面都踩的炸起来波浪。 就在他身后,罗耀突然出现。 本来还在最少十几米外的罗耀,竟是如进入了虚空自后又从虚空中出来一样,毫无道理的出现在方解身后。而这个时候,罗耀原本站着的位置上甚至还留有他的残影。这种速度,何其恐怖?! …… …… 五脉气旋在罗耀的手心里旋转着,发出一种刺耳的金属摩擦一样的声音。那是罗耀试图将这五脉气旋之力控制住,可他竟然无法做到。那五脉气旋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狂暴的挣扎着想要月兑离。五脉气旋在罗耀淡金色的手掌里不断的扭曲,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就是五脉气旋摩擦罗耀元气的声音。 “果然” 罗耀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带着些依依不舍。 五脉气旋月兑离之后,突然再次变大,然后爆开化作了一场飓风。就在罗耀身前形成!而这气旋之力炸开之后,形成了一道庞大的如龙卷风一样的东西,竟是连湖水都吸了起来,湖面上出现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漩涡! “果然好躯体!” 罗耀的眼神里有期待和喜悦越发浓郁,其中还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贪婪。 “我本想等到你气脉齐全的时候再来拿,回来的时候心里还满是遗憾,总觉得你气脉不齐全就将身体拿过来是暴殄天物。总要等到完美的时候再占有才算对得起我这二十年来的等待。不过,现在你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我欣赏。这具身体如果给了我,我将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方解语气平淡的问:“于是,你就是下一个大轮明王?” “不” 罗耀摇了摇头:“我是罗耀。” 他的双掌猛的抬起,然后往下一压:“金刚界!” 天空变了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起来,风起云涌。紧跟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出现,一瞬间将之前那五脉气旋爆开形成的龙卷风震碎。风云激荡,天空中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落下来一样,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 远处,几百步外。黑旗军的战马全都嘶鸣了起来,似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当那股威压下来的时候,整个湖面竟然开始往下沉! 湖水开始疯狂的往四周翻腾,片刻之后,那威压如一整座大山落了下来。竟是将湖填满!湖水开始朝着四面涌了出去,如洪水过境一样冲进了院子里!整个湖,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被压的没有了水! 而方解,处在压力的最中心! 万老爷子渡江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所以一剑七百里破了罗耀的不败金身。而这个时候的罗耀,一掌空湖! 巨大的压力下,湖水被逼的往四周溢了出去,几乎整个罗府都被淹了。而湖,空了。 方解站在湖中央 他的头顶,就是那万仞山。 …… …… “你的刀在,你已经懂得如何用五脉之力。” 罗耀缓步走过来,脚离着湖底一尺。 “可又能怎么样呢?” 方解被禁锢在他的世界里,而他自自由通畅。金刚界,是他的世界。在这个不大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主宰。在这里他是神灵,无所不能的神灵。而方解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反抗都变得没了意义。 “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 罗耀一边走一边说道:“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更好的生存,苟且偷生不算,那就不能等着别人给,而是要自己去拿。唉……已经到了现在,我还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呢。或只是我心中也替你觉得有些可惜不甘,你这样为了逆命而拼斗了这么久的人最终还是逆不过命,也只能替你可惜不甘,因为,我是主宰你命的,你要逆我?如同逆天!” 他一只手探出去,抓向方解的咽喉。 “你的命早就已经写好,写你命运的,无论是那张纸那支笔还是执笔的手,都是我的。你只不过是纸张上一行字迹而已,你在什么时候听过见过想到过,字能自己月兑离开纸张?字就在纸上,而字是笔写的,笔在我手里,你在挣扎也挣扎不出那方寸之间。” 虚空里,有一只手卡住了方解的脖子。 罗耀看着方解的眼睛,语气缓慢的说道:“逆,终究只是一个过程,而顺,才是结局。” 第六百七十五章 捕食的猎鹰 p:求月票!! 第六百七十五章捕食的猎鹰 “你不该这么得意” 罗耀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他看着小界中的方解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虽然可以在体内自己造出内劲来,但你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造出来的内劲也就勉强够支撑你这个伪劣的小界,我还是比你有机会。” 说完这句话,罗耀伸手脚步往前一跨到了方解那小界外面,然后伸手按在界上:“你最大的失败之处在于,你对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你可知道大轮明王是如何控制大自在的?大自在的天资之奇足以傲视群伦,他本是大轮明王选好的替身之一,可因为身体有残疾才会被大轮明王放弃,即便如此大轮明王还是舍不得杀他,而是养着他……” “因为大轮明王知道,大自在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会成为凌绝顶的那棵劲松。而这样的人只要控制好了,就是手里最锋利的一柄刀子。所以他教大自在以大雪山之气为根基,这样一来,大自在只要不下大雪山,就有超绝的修为之力。” “他还不是败于杨奇之手?” 方解哼了一声说道。 “不……他是败给了大轮明王。” 罗耀道:“大轮明王和杨奇决战之际,其实已经将将油尽灯枯了,所以,在和杨奇决战的时候,先是让人在明王殿外阻挡了杨奇一会儿,然后他去吃了大自在……” “啊?” 方解怔住,这才醒悟过来。项青牛曾经说过,他和大自在拼斗的时候,有人来将大自在击败带走,原来竟是大轮明王。大自在的修为再强,可他终究是被大轮明王控制着,大轮明王一定有什么秘法,即便修为大跌还是能将大自在制住。 他吃了大自在,获取了大自在的修为。可终究因为伤重不敌杨奇,最终还是没有逃离轮回,哪怕他已经躲避了千年。 “所以” 罗耀阴森森的笑了笑:“你以为自己有了抵抗我的资本?其实你错了,我当初既然敢放你走,又岂会没有想到早晚你会成长起来反抗我?只不过这法子有些凶险罢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使用。” 方解的脸色大变,心境不稳之下就连界都开始动摇起来。 罗耀的手放在方解的界上。元气形成的手掌上有一阵阵的光华闪烁,两三分钟之后。那手竟是变成了和方解那届一样的颜色,然后缓缓的融入界内。 “轮回之术有三种” 显然要进入方解的界也不是很轻易的事,罗耀的手探进界内的速度很慢:“第一种是大轮明王最早想到的法子,太恶心了些,实效也不是很好,那就是吃掉修为不俗的人,可以延寿也可以获取一部分被吃之人的内劲,但得到的不会很多,延寿也不过二三十年而已,大轮明王自然不会满足。” 听到这句话。方解想到了方恨水。 那个吃掉了智慧天尊的年轻人。 “第三种,也就是以精神之力夺取肉身,这是大轮明王最后想出来的完美的办法,后来的几百年他一直以这种方式轮回。那些佛子,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替换品。这法子稳妥。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就好,夺取肉身之后静修三五日,待精神和肉身融合之后便能恢复正常。这法子就是将替代品的灵魂磨灭,然后将自己的灵魂移过去。” “这本是我要夺取你肉身的法子,不过现在看来有些艰难了。” 罗耀道:“第二种,是大轮明王在三百岁的时候想到的,比起第一种吃人来说要好上许多,但比不得第三种,那就是换……用我的灵魂和你的灵魂互换,调换身体,这已经和第三种法子很接近了,可因为有可能出现意外,所以才会被大轮明王改进。” “意外就是,有可能被夺魄之人的灵魂也能完美融合大轮明王苍老的肉身,两个人只是换了躯壳而已。一旦被夺魄之人先醒过来,那么就有可能杀死还没有完美融合的大轮明王。所以,我也做了两手准备。我本来让阿莫萨在我身边留着,就是为了应付万一不能用第三种方法夺魄,只好用第二种方法夺魄的情况。一旦用第二种方法而你比我早醒过来,那就让阿莫萨杀了你。” “可你现在没有人为你护法!” 方解道。 “对” 罗耀点了点头:“可我现在也没有肉身,不是吗?” 方解心里一震,心脏都几乎停住跳动。 “你的身体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 罗耀忍不住笑了起来,残破不全的脸上显得那么狰狞诡异:“我所有的修为布于金刚界上,这具元气身躯也就不在了,且外面的人在三天之内不可能攻破金刚界,三天的时间足够我融合你的身体。而你的灵魂被我替换出来,因为没有肉身替换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我之前不想用这法子,是因为没人为我护法终究还是不够稳妥,可是现在,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完全和方解的界融合在一起,然后他的手开始变成黑色。 黑的那么透彻却那么耀眼,就如同一轮很小很小的黑色太阳。 以前罗耀与人交手的时候曾经用过这样的修为,幻化出一轮黑日吸收掉对方所有的攻势,无底洞一样。而此时,他将自己的手化作了那轮黑日。 “出来!” 罗耀一声大喝,眼神猛的凛然起来。 一瞬间,方解感觉自己的脑海里被人用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似的,精神瞬间变得恍惚起来。他的大脑里似乎伸进来一只手,要将他的灵魂从里面拽出来。 “啊!” 方解只能用一声大喊来让自己稳住心神,可喊过之后那种恍惚那种拉拽感再次袭来。他感觉自己要飞起来,视线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他甚至感觉那种视线是在不停的往外伸,就好像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样。 罗耀的替换之法,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拉出来! …… …… “不会给你!” 方解暴喝了一声,然后收回一条手臂狠狠的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巨大的疼痛感让他的神智恢复了几分。他一直咬着嘴唇,可这种疼痛已经不能让他保持清醒。他需要更大的疼痛来让自己抵抗那种拉拽。 “认命吧” 罗耀黑色的手掌里吸力不断的增大,而他的脸变得更加狰狞恐怖起来:“给我,快点给我……我保证这是一个并不痛苦的过程,只要你放弃抵抗,这个过程会很快,你甚至会感觉很舒服。不要抗拒了,抗拒是多么痛苦的事。” “来吧。给我!快!给我!” 罗耀不断的说话,因为激动脸上残存的肉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快给我!” “不!” 方解再次一拳砸在胸口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此时的方解视线已经模糊无比,他甚至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罗耀。他感觉自己已经要从身体里离开,却靠着坚定的心智一次次将自己拉回来。 拔河 或许这个词不是很合适,但正是这样一种情况。 罗耀在和方解拔河,都拼劲了全力。 “何必这么顽固?” 罗耀的眼睛都变成了贪婪的红色,嘴角不住的抽搐着:“快给我!虽然你的灵魂之力足够强大,可又什么用呢,早晚还是会这样的,你还是会死去,所以抵抗还不如顺从。那样你就不会感觉到痛苦。” 罗耀也不曾想到,方解的抵抗会这样坚定。按照大轮明王的记忆,这种夺魄并不艰难。即便是心智很坚定的人,也扛不过三分钟。可方解现在竟是硬生生将灵魂拉回来十几次,已经扛过了十分钟! “快给我!” 罗耀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激动,紧张,这种感觉让罗耀又变得格外兴奋。 “不!” 方解再次怒吼,可他却发现自己低头的时候竟是能看到头顶! 出来了! 他还是被罗耀拉了出来! …… ……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恐惧是主旋律。 方解看到了自己的头顶,所以他知道自己还是被罗耀拉了出来。然后他看到了淡蓝色的自己,很模糊。这淡蓝色的身躯已经有一半出现,仅剩下下半身还在躯体中。方解一声怒吼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俯身保住了头,躯体的头。 “出来了!出来了!哈哈!” 罗耀疯狂的喊着笑着,整张脸都已经扭曲。 “再来!” 他猛的一吸,抱着自己躯体的方解猛的一震摇晃,罗耀那只黑色的手龙卷风一样无可抵抗,狂暴的要将他的灵魂吸走。 “好!” 方解忽然大喊了一声:“你要就给你!” 他猛的松开手,同时将自己的界解开,淡蓝色的灵魂迅速的离开了身躯,然后重重的扑在罗耀的元气身躯上,方解张开嘴,一口要住了罗耀的脖子! 罗耀不是肉身,所以肯定不会被方解咬的血肉模糊。可方解此时也不是肉身,所以这一口真的咬疼了罗耀,因为方解竟是硬生生咬掉了一块元气!方解的灵魂,竟是自己冲了出来抱住了罗耀的元气之身,一口一口疯了似的咬下去。 “啊” 罗耀疼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一把将方解推开! 他连着退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后恶狠狠的笑了笑:“我现在就散去这元气之身,看你咬什么!” 他的双臂一震,那元气身躯随即飘散开来。 然后罗耀的灵魂从脑壳中浮现出来,一样的淡蓝色。 灵魂方解怒吼一声,野兽一样看着罗耀,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可就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忽然听到了一阵极得意的笑声! “等到了!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然后,一道黑影竟是从金刚界外面钻了进来,迅速的掠过来一口将罗耀散去的元气吸了进去,那样子如此的贪婪! 他吸掉了罗耀的元气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又扑过去将罗耀的灵魂抱住,一口咬住!他咬在罗耀灵魂的脖子上,然后转过头看了方解一眼,那眼神,方解无法忘记。 方解唯一想到的是赶紧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他就失去了神智。 在他闭上眼之前,似乎看到金刚界散开了,天色亮了。 有一道黑影抱着一团蓝光迅速的掠走,如一只捕食的猎鹰。然后方解听到了急切的呼喊声,好像有沐小腰,有沉倾扇,有项青牛。 第六百七十六章 请旨 p:求月票,咱们一步一步往前迈。 第六百七十六章请旨 方解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很漂亮的幔帐,有些熟悉,然后是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鼻子里钻进来,直接进了脑海,将那种昏昏沉沉的疼痛感驱赶走了一些。 “这是什么味道?” 方解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的这个。 所以坐在最远处的项青牛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撇了撇嘴:“唉,赌输了……我以为醒来第一句话应该是问罗耀死了没……你居然问的是什么香!” 坐在他身边的沫凝脂却挑了挑眉毛,稍显得意。 “这是西域怡香,一种生于极寒之地样子很乖巧的小花。” 解释的声音来自桑飒飒,她站在窗口,听到方解的问话后回头说了一句,然后又将视线转回窗外。看起来,方解醒过来似乎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惊喜,她依然那样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 “这香味很棒。” 沐小腰扶着方解坐起来,他揉了揉眉角歉然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没有人责怪他,屋子里的笑意那么温暖。 “我睡了多久?” 方解问。 “四天” 沉倾扇回答:“或是你内劲近乎耗尽,身体都变得僵硬冰冷起来,是小腰这几日每隔半个时辰就用温水帮你擦拭身子,唯恐你身子一直冰冷着再也醒不过来,从今儿早晨的时候你身子开始回暖,大家这才放心了些。” 方解没有说谢谢,因为他知道谢谢这两个字对沐小腰不必说,若是说了,反而让她不适。 沐小腰的脸微微一红,撇了撇嘴:“还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屋子里四天四夜都没有出去过,连澡都不去洗。” 沉倾扇将头转向窗外:“也不是一个人。” 方解笑了笑,想活动一下才察觉被子被什么压住了。看了看才发现是完颜云殊趴在床上睡着,睡的很熟,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口水。 “她一直撑到昨夜里才扛不住了睡下,她不懂修为和我们比不得,这会睡的正香甜。” 沐小腰微笑着说道。 方解小心翼翼的起来,然后伸手在完颜云殊脖子上点了一下,完颜云殊嘴里哼了一声随即睡的更深沉。方解缓缓起来把她抱上床拉起被子盖好:“现在有件最重要的事求你们帮忙,其他的事和这件事相比都不算什么。” “什么事?” 沉倾扇问道。 “你们都去睡觉。” 方解嘴角微微上扬:“我已经睡了四天四夜。你们却熬了四天四夜,都去睡觉,不管有什么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也等到你们睡醒了再说。” “好” 沉倾扇干脆利索的点了点头,对方解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她先走,几个女人都跟着走了出去,没有人拒绝。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客套,她们几个人脸上的疲惫浓到让方解的心都在疼。 “别看我!” 项青牛摆了摆手:“道爷我不是你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妞儿,你不醒她们睡不着。道爷这几天吃的下睡的香。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眼。无聊的时候还去茶楼听了段评书,去燕子楼吃了一道醉鱼一道狮子头。别说道爷不够朋友,道爷知道你这家伙肯定死不了。” 方解笑了笑,舒展了一体发现手脚还是有些僵硬,他猜测这是灵魂被罗耀从躯壳里拉出来的后遗症。估计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回想起和罗耀决战最后时候的那一刻,方解心里就一阵发寒。 这寒冷不仅仅是来源于罗耀最后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拉出来的那种恐惧,还包括那个突兀出现的黑影,瞬间吞噬了罗耀的修为然后抱着罗耀的灵魂纵掠而去。那个人的身法之快令人咋舌,而方解记忆最深的则是那个人的眼神。 很阴冷,似乎是在告诉方解,我还会回来的。 方解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记住那个人的脸,不,确切的说是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印象最深的只有那双眼睛,阴寒冰冷,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适应的狠戾。这种眼神,方解几乎没有在人的眼睛里看到过,更像是一头瞄准了猎物的野狼。 “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 方解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走走。 项青牛起身,从怀里模出必备的糖果塞进嘴里一颗,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罗耀弄出来的那个界忽然自己打开了,我们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到近前的时候只看到你躺在地上昏迷着,不远处有一颗人头,残缺不全,让人辨认了一下,依稀还能看出是罗耀的模样。”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方解追问。 “没” 项青牛摇了摇头:“只有你和罗耀的人头,怎么,还有其他人?” “没有” 方解没有说出那个人出现,他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回想起来,方解连自己的灵魂被罗耀拉出来这样的事都有些不确定,似乎是幻觉一样。他知道佛宗有一种致人迷乱失去神智的修行,在那个时候罗耀一直在说话,而方解知道自己确实因为罗耀的话分神了,之后发生的一切,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方解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也许罗耀真的是用了将他灵魂拉出来的手段,也许那只是中了罗耀的幻术之法。越是仔细认真的去回想,方解越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离奇到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是真的。 也许所谓的灵魂出窍只是自己陷入了罗耀的幻术之中,然后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解开了界。 也许那个吞噬了罗耀修为的人根本就只是个幻想,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想什么呢?” 项青牛问。 “我在想,罗耀就这么死了?” 方解喃喃了一句。 项青牛撇嘴:“你是想让我夸你牛-逼吗?” …… …… 醒过来的第一天,方解好像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是和项青牛在院子里走了走,谈了一些那天的事。但项青牛知道的确实不多,因为他当时被挡在金刚界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到。项青牛离开之后,方解就站在枯湖边发呆。 湖水在罗府里漫卷而过,重新流回湖里的不多,水只有原来湖面的五分之一高。那个被金刚界压出来的深坑被水填满。已经看不到了。但金刚界下沉时候将地面压出来的裂缝还在,罗府为中心几乎近百米之内的所有房屋都被摧毁满目残垣断壁,由此还能看得出来当日那一战有多惨烈残酷。 站在湖边,方解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的废墟。 远处,一道断墙边,有只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在呜呜的叫着,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家所以悲伤。也许是因为前几日那场惨烈被它看到所以一直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因为方解提前让黑旗军士兵疏散了罗府附近的居民,所以倒是应该没有无辜百姓死亡。不过按照方解的吩咐。黑旗军的士兵依然在废墟中搜索,查看是否有没有离开家的百姓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方解在决战之前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大的摧毁,幸好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提前下令将百姓疏散,不然伤亡肯定不小。 看着这满目疮痍,方解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当时的场面。电影一样一幕一幕飞快的划过,但每一幕都格外的清晰。记忆变得模糊难辨是从罗耀进入金刚界开始的,因为方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被罗耀迷惑了。 罗耀说了很多很多话,方解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可那些话,未必不是罗耀的手段之一。 那一天,真实的有些虚幻。 沉倾扇沐小腰她们都回去睡了。方解没有去打扰她们。方解的煎熬只是那一日,而她们的煎熬却又延续了四天四夜。他只是站在湖边,看着四周的场景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或许,过去之后所有事都能称之为故事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陈孝儒影子一样出现在方解身后,俯身抱拳叫了一声大将军。 “伤亡如何?” 方解嗓音低沉的问道。 “骑兵及时往外围撤了撤,损失不算太大,士兵损伤了三百余人,大部分死于那些从各处赶来的修行者之手。其中三品武者损失了四十几个,四品二十几个,五品以上八品以下的损失了十几个。” “到现在,统计得来的数字是,百姓死了十六个人,大部分是阻拦那些刺客的时候拼斗中误杀的。房屋倒塌了两百多间,没有查到废墟中有人。” “那些刺客呢?” 方解问。 “回大将军,刺客一共死了一百六十七人,其中有十几个人修为在八品以上。九品以上的,竟是有九人之多,属下在大内侍卫处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九品高手。不过那时候属下位卑,见不到大内侍卫处的供奉们。” “有活口吗?” 方解继续问。 陈孝儒摇了摇头:“一个活口都没有,因为当时拼斗的很激烈,所以下手不容留情。后来您突然出现,沉姑娘她们和道尊项青牛都去救您,骁骑校的人也全都回撤布防,所以剩下的几个刺客得以退走,属下办事不利,请大将军责罚。” 方解摆了摆手:“你们护我心切,做事稍有些纰漏也在所难免……雍州是否按照我的吩咐已经封锁各门?” “是!” 陈孝儒垂首道:“已经五天没有开过城门了。” “明天再关一天吧。” 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那天那么多人赶着来看我,我总不能不回个礼。各家人等的心惊胆颤的,也该让他们都踏实些了。传我的军令,让夏侯带飞狮军今夜开始拜访诸家回礼,到明儿日落之前务必都拜访完。” “喏!” 陈孝儒抱拳垂首。 “另外……”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放消息出去,罗耀从京城逃回来,意图休养伤躯东山再起,但被各家高手围剿,只是没想到罗耀伤重却依然有山虎之威,尽屠各家……派人用千里加急往京城送一份奏折,就说罗耀及其雍州残部已经被我黑旗军剿灭,请朝廷封赏有功将士!名单我已经拟出来了,回头到我书房取。另外……西南诸道余乱未平,南燕贼子依然有觊觎雍州之心,纥人残部作乱南疆,所以,黑旗军将军方解请旨,率军肃清西南诸道罗耀余孽,南伐伪燕,荡平蛮夷!” “喏!” 陈孝儒大声答应,心里对方解越发的敬畏起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养着一头猪 p:每章前面加上求月票三个字会不会招人烦? p2:烦着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养着一头猪 长安城 太极殿东暖阁 大隋兴皇皇帝杨承乾看着面前的奏折脸上发寒,京城里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万里之外的雍州也让人不踏实。这奏折是方解派人用千里加急送来的,秉笔太监窦双房看完之后吓了老大一跳,没敢耽搁就一路跑着到了东暖阁。 正下着雪,窦双房的身上落了一层一进屋就化成了水,屋子里的热气就好像凶兽一样,瞬间将衣服上的残雪扑杀。 将奏折递上去之后窦双房就躬着身子站在一边,不时偷眼看一眼年轻的皇帝。从小皇帝微微颤抖着的肩膀他能看出来那副瘦弱身躯里压抑着多大的怒火,所以窦双房使劲想着该用什么话劝慰。 这个方解,确实有些过分了。 拥兵自重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上表请功! 也不知道过了多大一会儿,小皇帝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把奏折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仔细认真。 “罢了……” 小皇帝将奏折递给窦双房:“派人送去给大将军看看,问问大将军是什么意思。若是大将军没有异议的话,回头朕就给方解一些赏赐。毕竟方解带兵平了南疆之乱,把南蛮子打了回去,还杀了罗耀,这功劳也足够大。” “陛下……” 窦双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这件事……是不是先缓一缓再告诉大将军?” “嗯?” 小皇帝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窦双房后有些不明白窦双房意思:“缓一缓?为什么?” “陛下……这个方解,似乎能用!” 窦双房压低声音道:“奴婢记得,这位方将军是先帝为陛下物色好的太子少师,当初若不是因为罗耀反心已露,他被先帝派去了雍州的话,此时应该已经是朝中重臣了。先帝当初既然选了他,就一定有其道理……奴婢看着。这个方解也是个能用的人。他若是和罗耀一般的心思,也就不必派人送来奏折表功了。” 小皇帝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朕记得,当初父皇曾经数次在朕面前提起这个人。虽然朕与他只见过一两次,但此人行事光明大气,虽出身寒门,却不失风范,行事不拘泥小节……当初他离京之前。父皇有意让他为太子少师,说明父皇对此人也是信任的。后来方解留在罗耀军中。虽无监军之权但行的也是监军之责,再后来他带兵去了西北,没有从贼而是率军抗击蒙元鞑子,从这其中就能看出他心里对朝廷依然心怀忠诚……” 窦双房连忙道:“奴婢想着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朝里能为陛下尽忠的臣子不多了……” 小皇帝脸色一变,这才明白窦双房的意思:“你是说,让朕重用此人?” 窦双房道:“现在朝廷里的臣子,没几个人敢挺直了脊梁为陛下做事了,因为他们都怕死……这些人都是世家豪门出身,肩膀上扛着的不只是他们个人的脑袋。还有一大家子的荣华富贵几百上千颗人头。所以他们一个个畏首畏尾,没一个敢为陛下效死的。” 小皇帝微怒道:“指望着他们,还不如指望着朕养的狗!” 窦双房道:“陛下息怒……奴婢是觉着,现在朝廷里找不出一个能办事的,军方中……许孝恭和刘恩静两个虽然手里有兵。可以追剿罗耀余孽为借口不肯回京城,料来心里也存着什么龌龊心思。地方上……有些实力的只求着自保,实力大些的心怀叵测。文官指不上,武将也指不上。而方解不同,他寒门出身白手起家,没那么多顾虑,反而有更大的追求……朝臣不缺荣华富贵,方解倒是缺……” 他看了小皇帝的脸色一眼,见小皇帝似乎听的入了神于是继续说道:“现在陛下手下就缺这样一个,有兵有将还能打仗会打仗的将军。况且,既然这个方解能狙杀罗耀,说明即便不是此人修为不俗,他手下也定然有一些身手高强的江湖客。这不正是陛下现在需要的人才吗?” “嗯!” 小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朕记得,此人曾和清乐山一气观的道人交情匪浅,那个道尊……项青牛,和方解多有来往。朕还听闻,方解是七皇叔的弟子……和前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也交从甚密,这个人身边定然不乏江湖高手。罗耀既然能将大……击伤,就说明罗耀修为极强。而方解能击杀罗耀……” “陛下” 窦双房笑了笑道:“奴婢觉着,这个方解不但要赏,还要厚厚的赏。” 小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问:“朕记得,方解现在是一等县子?四品郎将?” “县侯” 窦双房更正道。 “嗯” 小皇帝想了想说道:“拟旨吧……不要发明旨,派个得力的人密旨送往雍州。晋方解为三品大将军,二等郡公,加开府,领双俸禄。黑旗军按战兵制发放军饷,朝廷缺钱粮,让方解自己在地方上筹措,回头朕补给他就是了。” “喏” 窦双房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奴婢觉着,密旨要发,明旨也要发……这事要经兵部户部吏部,瞒不住的。” “罢了” 小皇帝道:“既然放不在暗处,那就索性摆在明面上。你回去请大将军来东暖阁,朕亲自说。朕说了,他反而不会怀疑什么,方解那是实打实的军功,他断不能否了吧?” “奴婢觉着,还是应该让方解暂时避开,不如遂了他的愿,陛下下旨让他带兵征伐南蛮纥人,镇服南燕,他手下兵强马壮之后,再调他回京城……陛下也不必担心其拥兵自重,方解真若是下一个罗耀,就让大将军带兵去打。方解若忠君爱国,那就让他回来打……” 小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再加一道旨意,西南四道地方官吏,在战事上必须全力辅佐方解,不许懈怠,窦双房啊……你这家伙倒是有些小聪明,那好。朕就养一头虎,到时候两虎相争……” …… …… 京城里突然多了一个大将军,姓什么叫什么无人得知,但百里长安城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权利大的能盖过天。据说小皇帝杨承乾就是个傀儡,所有朝事都不敢擅自决断,皆要请示这位大将军才行。而前阵子这位大将军麾下的铁甲军一口气抄了京城里二十几个大宅子。菜市口斩了两千多颗人头,罪名是谋逆。可这么大的动静,在大隋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按照常理,即便这些朝臣真的和叛贼有所勾结,现在罗耀已经败了,雍军连退千里,已经退到了江北道,皇帝为了安抚人心没必要杀那么多人,相反,人杀的多了。反而会引起那些世家的反抗。 可人就这样杀了,来的突兀。 以前长安城里能横着走的是宫廷禁军,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个个都家世不俗飞扬跋扈。可是自从铁甲军莫名出现之后,长安城里已经轮不到禁军威风了。那些铁甲军,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极雄阔之人。身上的甲胄虽然看起来粗糙可铁甲足有一指厚,莫说普通羽箭,破甲锥都扎不透。寻常的钢刀砍上去,只留下一道印。 这身甲胄最起码就有百多斤,一般的男人穿上连路都走不稳。 最让人心里发寒的是,这些铁甲军士兵看起来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戾气,离着很远,那股迫人的威势就让人想往后退。有见过世面的老人说,那是杀气,浓到化不开的杀气,只有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身上才会有这么浓的杀气。 手下的兵尚且如此,那么那个大将军什么样可想而知。 这位大将军很神秘,基本上很少走动,军中诸事,也都交给他麾下一个叫扑虎的少年管着。这个扑虎将军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也不骑马,总是骑着一头老黄牛。 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军中显贵朝廷大员,看到这位扑虎将军,也要躬身行礼。 据说前些日子,长安城孙家的夫人出行,遇到一个骑黄牛的小孩,夫人近身的婢女让他让路他不让,那婢女跋扈惯了挥鞭子就打了老黄牛一下,结果惹恼了那半大小子,竟是一口气在大街上撕了十几个人,男女不分。 包括孙家的夫人。 当他晚上,礼部侍郎孙大人就在大将军府门外跪了一夜,磕头磕到额头都烂了。早晨的时候大将军府里出来个铁甲士兵,摆了摆手说滚吧,小将军不计较了,从三品的礼部侍郎这才敢爬起来回去治丧。 自此之后,长安城便有了一句话在暗中流传,明面上自然没人敢乱说。 皇帝养的三品大员,不如扑虎将军的老牛。 大将军府,就是曾经的怡亲王府。 自从怡亲王叛乱之后,这大宅子就闲置着。后来那位大将军住了进来,戍守的都是铁甲军,以至于整条街都没人敢靠近。至于那位造反的怡亲王,有人说已经被皇帝处死了,有人说还在大内侍卫处的密牢里关着,还有人说当初天佑皇帝西征的时候带着他来着,死于乱军之中了,总之各种说法都有。 本来这样大的案子,主犯不诛肯定会招惹来议论纷纷,可紧跟着来的天下大乱,反而让人们忽略了这个曾经在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风流亲王。 事实上,杨胤还活着。 如今就关在怡亲王府里,一个独立的小院,门外是冷冰冰的铁甲士兵守着,有几个下人在小院里伺候,吃的好,穿的好,倒不像是个死囚。在食物上,他吃的东西普通百姓或许一辈子也吃不上。在衣服上,他竟是穿锦衣披貂绒大氅。 这些日子以来,竟是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见到这位大人物的人都会有一种错觉。这位王爷被养的这般好,一点都不高贵反而像是一头猪。 铁甲大将军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痴傻笑着的杨胤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步往远处走去,叫扑虎的半大小子紧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杨胤一眼,眼神里都是不屑。 “人废了,果然跟猪一样。” 扑虎说。 铁甲大将军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根骨里,尚有不羁。” “养着?” 扑虎问。 “养着” 铁甲大将军点了点头,随即大步离去。 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大的是铁甲大将军,小的是扑虎,那么和谐,就好像他走在哪里他就应该跟在哪里似的,浑然天成。铁甲大将军抬起手揉了揉扑虎乱糟糟的头发,扑虎傻呵呵满足幸福的笑。 第六百七十八章 书生带剑 武夫挂卷 求月票 第六百七十八章书生带剑武夫挂卷 京城下了雪,所以百姓们的好心情是双倍的。北方人没几个讨厌雪的,不管大人还是孩子。说双倍的好心情,是因为叛贼罗耀退兵了。虽然这仗打的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就败了,但退了就是退了,大隋还是大隋,所以百姓们自然高兴。 长安城太大,所以有许多集市,至于集市定在哪天,是官府安排的。南城这边的集市一共有十三个,东二十三条大街上就有一个,每个月逢三六是集。本来每到集市的日子长安城里热闹非凡,自从罗蛮子的叛军打过来之后城门皆闭,集市都变得冷清起来。东楚的商人进不来,商品都变得匮乏起来。 叛军退兵之后第三天,城门才打开,城中不少百姓试探着走出去,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就开始奔走,看看住在城外的亲戚是否还活着。不过他们也都知道,罗耀火烧了两座卫城,外面的那些村镇估计也都毁了。 官道上行人比以往多了起来,集市上也开始重新变得热闹。 只不过,大部分是卖东西的。 长安粮贵,虽然官府多有干涉,可粮食的价格还是攀升了不止三倍,以至于很多人家不得不将家里的东西搬出来卖,换了银子买粮食吃。其实长安城里不怎么缺粮,但都在官仓,朝廷里没有旨意下来,百姓们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过城开的这天,皇帝有旨意下来,要按人口发粮了。 正因为如此,红袖楼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了。 战乱时期,谁敢逛楼子? 不过红袖楼里倒是不缺吃食,毕竟楼子里不缺钱。 本来红袖楼是要跟随吴一道一同撤出去的,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息大娘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坚持留下来。 小当家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支着下颌看着东二十三条大街上人来人往,其实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到,脑子里也空白一片。她知道息大娘为什么不肯走,虽然息大娘没说,但她看得出来,一定是那个青衫男人死了。 他死了,息大娘去哪儿还有什么意义? 何止是息大娘。便是小姐息烛芯也是一样,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房间了。 “小当家。咱们真的不走了吗?” 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问,她年纪比小丁点还要小些,对这位虽然清秀可很有威严的小当家她心里又敬又怕也喜欢。 “是吧?” 小丁点喃喃的回了一句,其实她也不知道答案。 “咱们楼子这样下去,就算开着也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丫鬟叹了口气,两只手捧着下颌自言自语:“如果那会出城了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江南了。京城在飘着雪,江南应该还是花繁叶茂。先帝驾崩之后,咱们楼子里就几乎没了生意,又赶上叛贼作乱。更加冷清……幸好,兵乱过去了……” 她说的很混乱,也没指望小当家会回答什么。 她只是很无聊。 就在这时候,大街上有个看起来二十几岁左右男人往红袖楼这边走过来,穿着一件很干净的布衣。眉目和衣服一样的干净。小当家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是先看到了他的脚,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居然没有沾染一点泥尘。 所以小当家微微愕然,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个年轻男人的面貌说不上英俊,笑容也说不上帅气,可只干净这两个字就让人心里舒坦。他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略微瘦了些,不过并不是那种虚弱的瘦。看他身上的长衫款式,应该是个读书人,但不是锦衣,应该还没有应试。 只是读书人身上腰畔却挂着一柄长剑,没有剑鞘。 所以那剑上的寒光格外的冷冽,看得出来这是一柄好剑。 书生带剑 小当家忍不住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心说这倒是一柄好剑。大隋文人对武夫嗤之以鼻,可他们却喜欢在腰畔挂长剑做装饰。这样的装束在长安城里比比皆是,所以小当家也没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这年轻男子的鞋……从雪地泥泞中走来,为什么还那么干净? “你好” 年轻男子对她笑了笑,露出两排漂亮的洁白的牙齿:“请问你是不是红袖楼的小当家?我是受了朋友之托,特意来拜见息大娘的。” “朋友?” 小当家坐直了身子,抬着眼看着他:“你朋友叫什么?” “叫……” 年轻男人刚要回答却又停住,眉毛往上挑了挑。 因为街那边,又走过来一个人。 …… …… 和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比起来,后来的这个人就显得不顺眼多了。脸色黑了些,眉粗了些,鼻子塌了些,嘴唇厚了些。眼睛不大,而且形状不好看,三角眼一般都被认为是坏人的标配,升级版的是鼻子旁边再有一颗大痦子。幸好他没有痦子,不过那么黑的脸上有痦子也许都看不出来。 书生说不上俊朗但顺眼,这个穿着一身皱巴巴皮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看一眼就让人厌恶。身高不足一米六,倒是壮硕,脚上穿着一双高筒马靴,靴子跟后面的马刺还掉了一个,另一个也断了。 皮袍不似中原人的款式,小当家见过许多天南地北的客商,知道许多人喜欢穿这样的衣服,冬天足以御寒,油乎乎的皮子风根本就打不进去。只是长安城里穿这种皮袍的倒是不多见,若是小当家见过这人本来皮袍外面的那套石盔或许就认识他了。 这个黑小子的头发挽了个发髻,不伦不类。不过看他的马靴和护腕就能瞧出来,这是个武夫。 可是……他腰畔挂着的不是草原人惯用的弯刀也不是汉人擅使的直刀,而是一本书。 武夫挂卷。 他走到红袖楼门前,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牙,不笑的时候挺难看了,笑起来杀伤力更大。 “请问,你是小当家?” 他和书生问的是同一个问题。 “我……是” 小当家礼貌性的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觉得笑容有些假。小当家本来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是这个人实在……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爹娘做了什么孽才让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这十几年可是怎么过来的。 “我受一位朋友所托,要见息大娘。” 黑小子傻傻的笑着。似乎一点都没有自己笑起来不漂亮的觉悟。 …… …… 书生带剑,武夫挂卷。 息画眉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心里有些发苦。 这书生她不认识,但这个黑小子她认识。前阵子这个家伙在东二十三条大街上手撕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被撕了的包括礼部侍郎的夫人,然后礼部侍郎还得跑到他家门口跪下来求饶。只是这黑小子月兑掉了石头盔甲,头发也梳理了一下之后有些眼生了。 扑虎将军 “将军到我这里。有什么指教?” 息画眉施礼后问。 扑虎依然保持着傻乎乎的笑,看起来格外的憨厚:“没啥。只是大将军吩咐我来,我就来了。” “嗯?” 息画眉没明白,扑虎的回答几乎等于没回答。 “哦……大将军知道红袖招就要搬走了,所以让我跟着一起走。” “跟着?” 息画眉好看的眉毛挑了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大将军从何处听闻我这楼子要搬走的?虽然最近生意冷清,可我没有想过要离开长安城。” “听他” 扑虎指了指那个书生:“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他叫……” “我叫谈清歌” 书生道:“只是个不入流的读书人,自六岁起在演武院做饭,只伺候一个人……后来不用再做饭了,我就成了闲人。昨夜里有人将我找了去。说是红袖招要离开长安了,让我跟着一块走。” 息画眉脸色肃然起来,他知道这个谈清歌是什么身份了。 扑虎揉了揉鼻子:“也只能是伺候过那位的人,不然我老早就撕了他。息大娘既然不明白,不如索性说白了吧……皇帝陛下打算封赏如今戍守西南的黑旗军将军方解。陛下知道息大娘和方解交情颇深,所以打算请息大娘带着红袖招同行。大将军听闻方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又让我与红袖招同行,去看一看那位早就名扬中原的方将军。” 谈清歌嗯了一声:“陛下命我护送红袖招南行,毕竟现在南边还不太平,江北道罗逆的叛军还有数十万之众,罗屠封锁了长江,想要过去不容易。红袖招大部分都是女流,没个人保护可怎么行?” 他似乎对扑虎很忌惮,说话的时候故意不去看扑虎。 一个是皇帝派来的人,一个是大将军派来的人。 息画眉心里震了好一下,然后她明白自己必须要走了。如果只是这个谈清歌来,她完全可以不用走,因为她知道演武院的人尤其是伺候过老爷子的人,不可能对红袖招怎么样。可是现在,还有一个扑虎。 这个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黑小子,就是一颗煞星。 “好” 息画眉点了点头:“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自然遵从。容我收拾下,毕竟经营这楼子几年,不少东西需要打点,还有几个想回家的下人,我直接发了银子让她们回家去。” “不用” 扑虎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大将军说的是红袖招南下,所以就包括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少。至于收拾起来也不难,稍后我调三百精甲来帮你,用不了半日,你说拆楼子都能拆完。” “什么时候走?” 息画眉问。 “今天” 扑虎道:“我不想离开长安太久,大将军也交待过,速去速回。” 息画眉下意识的看向谈清歌,后者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 …… 铁甲一千在前,一千在后。 两边都是肃穆威武,中间是红袖招十几辆马车,莺莺燕燕。 所以这队伍看起来有些奇怪,穿过集市的时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个骑老黄牛的黑小子,牛角上挂着一卷书,书页已经发黄褶皱,随行随读。 走在队伍后面的,是个穿白底布鞋的书生,腰间挂着一柄无鞘长剑,雪花落在剑上,落地分为两片。 第六百八十三章 买字杀狗 第六百八十三章买字杀狗 江山之乱,乱于人心。 也不知道最早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闲暇时品一品觉得这话带着一股子骚气迂腐味,天下太平时说这句话显得矫情做作,可真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仔细想想其实人心一直就乱着,不然怎么会乱的那么快那么彻底? 人心里都藏着一头凶兽,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一旦闻着了血腥味醒来,再想控制这凶兽就难了。 因为战争,多少纯良百姓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乱匪。 方解在郡兵大营里再一次开了杀戒,然后派了黑旗军中得力将领重新整合郡兵,这三万人方解既然从那三位总督大人手里要来,就没打算还回去。而领兵的将领都是那三位总督的亲信,诚如那个郎将临死前的怒吼一样,方解终究是会杀他们的。 方解说,你们不犯错我就不杀你们,这句话也没错。 可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犯错? 离开燕子楼之后方解让所有随从都回去,然后留下大犬在燕子楼三楼发呆,他一个人下楼顺着大街打算随便走走。下了楼之后方解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大犬,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些难为他了。 大犬一直说自己对复国已经没了**,可那是他几十年的心结,若是没个交待只怕这辈子也不踏实。他自己一直在逃避,方解想帮他面对。可是下了楼的时候方解忽然发现大犬的身影显得那么落寞,方解摇了摇头,心说希望那是自己的错觉。 前阵子黑旗军屠族的血已经干了,百姓们又开始正常的生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方解将黑色披风的领子立起来挡住半边脸。大破纥人那天方解带着黑旗军入城万人空巷,这张脸如今在雍州城里已经算不得陌生了。 幸好,方解自己设计的风衣领子足够大,立起来之后一直遮挡过了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想要认出来也不容易。 他在一个卖字的书生摊位前站住,看了看摆在桌案上的字。 说实话,方解的字很难看,所以他看着别人的字都很漂亮。 “要求字?” 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岁的书生手里端着一本书,抬起眼皮看了方解一眼问。方解摇了摇头,那书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也就不再理会。 “你为什么不是问我买不买,而是用了一个求字?” 方解问他。 书生再次翻了翻眼皮。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强调回答:“我是文人,怎么能沾了黄白铜臭。所以不能说买卖,你想要字,只能说求。风骨,风骨你懂吗?” 方解摇了摇头:“不懂” 书生撇了撇嘴,低声自语道连风骨二字都不懂还求什么字? 方解从袖口里模出一摞银票,从里面挑了挑找了一张一百两的放在桌案上:“我想买几个字。” 那书生看到银票的时候显然动了心,张了张嘴后摇了摇头:“你要说求字,说买,我是不会写的。” 方解挑出一张五百两的放在桌子上:“我想买几个字。” 书生舌忝了舌忝嘴唇,嘴角上的笑意变得格外灿烂起来:“这位客人。你是属实有眼光的,我的字就连雍州大儒宋兰桥都夸赞过,说看我的字就知道人有风骨。宋兰桥您知道吗?那是放眼西南也数得上的博学大儒,名扬千里。” “写什么?” “财源广进” 方解回答 书生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方解:“这四个字。是不是……俗了些?我观您是大有身份的人,若是送人的话,不如写些词句?” 方解找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下:“写一百遍。” 书生咬了咬牙:“好!” 然后挥毫泼墨,不得不说,这人的字写的极快也极好,笔走龙蛇,蘸饱了墨汁的狼毫大笔在直面上飞舞,一百遍恭喜发财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写完了。地上铺了一层,他还捡了些石块将纸压住。最后一笔收尾,他抬起手腕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对字很满意。 “写好了,要不要我帮您送到府上。” 方解看了看那一百张纸,摇了摇头,然后将那三张银票收回来,转身就走。 “喂!” 书生大怒:“你这人是什么意思?说了要买我的字,现在怎么又不要了?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你,你别走!” 方解回头,看了书生一眼再次摇了摇头:“我本想买风骨,果然买不到。另外……你说的那个宋兰桥,前阵子被抄家灭门了,临死之前要献出自己的小妾求活路,他赞你的字有风骨,也算不得夸你吧。” 书生脸一红,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 等到方解走远,他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愤愤着坐下骂骂咧咧,过来一个人问这财源广进怎么卖的?书生随口回答一两银子一张,少了不卖!那人也没说话,掏出一两银子放下,拿了一张自己走了。 书生愣住,看了看那一两银子,看了看那铺了一地的财源广进。 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可又糊涂了。 这一日,他卖了五张财源广进,得了五两银子。之前十来天,他一个铜钱也没卖到。第二天,他写了卖字两个大字挂好,然后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不少,特别踏实。 …… …… 方解走到街口,看到有两位老者在下棋,四周围着五六个人观看,倒是都极规矩,谁也不说话。 离他们几米外,有个乞丐蜷缩在大槐树下晒太阳。旁边放着一个破碗,破碗里有米饭有菜,看起来这乞丐的日子过的也不太辛苦。再远处,有一只野狗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眼睛里或许只有那个破碗那些饭菜。 方解没有去看两位老者下棋,而是在乞丐身边坐下来问:“饭菜卖吗?” 乞丐睁开眼,很诧异的看了方解一眼,等确定方解确实是在问他,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试探着回答:“卖?” “怎么卖?” 方解问。 “五……五文?” 乞丐又试探着问。 “一百两” 方解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乞丐。 乞丐张大了嘴巴,能吞进去一个鹅蛋,他手伸出去,却没敢接。 “我……还能帮您做点啥?” 乞丐颤抖着嘴唇问。 “你觉得这一百两银子太多了?” 方解问。 “嗯!” 乞丐使劲点了点头:“你要是施舍我,这一百两也确实太多了些。像我这样的,拿着这一百两银票去钱庄也兑换不出来银子。要么被夺走银票乱棍打出来,要么被捆绑了送官说我是偷来的……这银票我是真想拿,可是拿不住。” 方解点了点头,模了模钱袋子有几十两银子。 “十两?” 他问那个乞丐。 “好!” 乞丐点头如捣蒜,接过来银子把那个破碗递过去。方解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那条已经饿的明显憋了肚子的野狗:“喂它。” “喂它?为什么?” 乞丐问。 方解没回答,乞丐也不好再问。端着破碗放在路边然后退回来,那野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跑过来开始吞食,还不是戒备的看看这边,不时对路过的人呲牙咧嘴。乞丐往回走,心说自己真是遇到了个怪人,花钱买乞丐的剩饭喂野狗,这事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 方解看着那只野狗,摇了摇头。 这条狗他记得,他醒过来的第一天,站在罗府枯湖边的时候。远处废墟里有一只狗一直在哀嚎。后来方解派人挖开那片废墟,从里面找到一具苍老的尸体。这位老人没有听从黑旗军的劝告离开自己的家,结果被罗耀的金刚界震碎了房子埋在了里面。 “这里还有些银子。” 方解递给乞丐:“随便在大街上找五个人,往西走转过街口有个卖字的书生,让他们帮忙买五幅财源广进。” 乞丐再次怔住。心说自己见过的怪人不少,这么奇怪的头一次见。不过他也不敢拒绝,谁知道这位爷什么来头,他起身在大街上求了几个人去卖字,还剩下几两银子自己收了起来。 “问你一个问题。” 等乞丐回来后方解说道。 “您说,我走街串巷,别的不知道,谁家寡妇有姘头,谁家男人外面养了女人,这种事我听说的不少。” 方解没理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有人作乱,所以天下乱,然后人心乱。人心乱了之后,善人变成了恶人。许多淳朴百姓变的嗜血,对曾经的同乡好友也能举起屠刀。对这种事,如何阻止?” 乞丐彻底傻了,愣愣的问:“您这是问我?” “是” “这个……” 乞丐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坐直了身子回答:“其实不是天下乱了人心才乱的,人心本来就是最狠的东西。就好像那边那条野狗,它现在饿着肚子不敢吃人,可一旦有一天它实在饿极了跑到乱坟岗子上吃了死人,那么它第二天就敢对活人下嘴。人也是一样,心里本来就都有恶念,只不过平时不饿,所以不需要作恶。饿的狠了,主人都能咬。” “怎么解?” 方解问。 “杀呗” 乞丐理所当然的回答:“这种世道,就缺少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出来,从头杀到尾,杀到所有人心里都打颤,谁也不敢反对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秩序才会恢复过来。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哪个手里没有百万条人命?多的,只怕千万条也有吧。” “对于人心里的恶,在太平时候可以用扬善来教导,人人都扬善,恶也就乖乖的藏起来不敢乱窜。人本来就都在互相模仿,一个怎么样就都怎么样。这狗一样,跟着善人就守善。跟着恶人,就只会咬人了。可是在乱世,扬善有个鸡-巴用?” 乞丐说了一句粗话,连忙闭嘴歉然笑了笑。 “杀了那条狗,罗耀府西边有一座新坟,把这狗葬在坟边。” “为什么?” “守善” 方解起身,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放下:“谢谢” “谢谢?” 乞丐诧异之极:“谢我杀了这条狗?” “都有” 方解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看了一眼那条朝着他面露凶光的狗。 “您,这是怎么了?” 乞丐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 方解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远去。乞丐一直看着他离开,直到方解彻底消失在他视线里。然后他从大槐树旁边的草堆里翻出另一碗剩菜,朝着野狗打了个口哨。那野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着走了过来。等野狗低头吃东西的时候,乞丐极迅速的用绳子打了个圈勒住狗脖子然后拖着跑,没多久,狗就没了气息。 乞丐杀狗,本就是拿手好戏。 第六百八十四章 让你回去做王 第六百八十四章让你回去做王 行走 有时候可以更安静的思考。 方解觉得自己很矛盾,所以有些痛苦。他知道自己现在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也知道以后或许会染的更多更多。 从郡兵大营离开之后,方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陷入了一种很不一样的心境中难以自拔。别了乞丐,方解在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总感觉心里有些事不能解开,于是开始不由自主的思考。他走在大街上,看着来往行人看着各色摊贩,这些画面却根本没有进入脑海。 不知不觉间走到罗府门前的时候,方解才忽然醒悟过来,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其实还是因为和罗耀的那一战。 拼斗的时候,乃至于结束之后,方解都以为自己很平静的面对。可过了这么多天之后,那伪劣的平静终于崩开了一个角。方解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情,竟是那样的复杂,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种情绪。 失落? 后怕? 惊恐? 迷茫? 他不确定,也许只是重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崩碎后的放松,可这突然的放松何尝不是压力? 更何况,还有那个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黑影。如果那黑影是虚幻的,罗耀为什么会死?那如果是罗耀幻化出来迷惑方解的场景,死的应该是方解才对,可罗耀却死了。如果是真实的,哪个黑影到底是谁?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破开罗耀的金刚界? 如果那黑影是假的…… 方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如果那黑影是假的,是罗耀弄出来的幻觉,那么……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的方解,是罗耀。 方解把自己吓了一跳,心里开始狂跳起来。 如果那黑影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人能破开金刚界进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个人也是佛宗之人,和罗耀的修为同宗同源。他知道金刚界的弱点在哪儿。第二,这个人有绝强的修为,比伤重之下的罗耀要强大的多。 这两种可能,都让方解不安。 这个人的眼神,方解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晰。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正是方解心情复杂的来由啊。 罗耀是方解心里的一根刺,人死了。刺还在。 站在罗府门前,方解又回头看了一眼大街上的熙攘。原来那个乞丐说的没错。此时雍州没有危险没有战争,所以人都是人,他们互相打着招呼热络的说着家常,大街上的乞丐总是能得到施舍,就如方解遇到的那个乞丐一样,甚至可以存下两碗饭。可就在纥人围城的时候,大批从南边来的难民要求开门的时候,城里的百姓们拥堵在街道上高喊不要开门。 方解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五脉之力流转出来。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喃喃道如果你是让我来做什么大事的。或是你的程序出错了,不应该让我转世在这样一副躯体上。 这大事是什么,方解不说,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 罗府倒塌的房屋已经清理干净,罗耀那座高脚楼早已经被夷为平地。差不多半个罗府毁于金刚界。虽然有不少工匠还在忙着清理,但看起来依然满目疮痍。门外当值的士兵朝着方解行了标准的军礼,可方解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走进罗府,方解招了招手,随即有骁骑校跑过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去把纥王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带来,还有骆秋。” 骁骑校答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带人。 自从大破纥人之后,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一直在雍州大牢里关着,还有那位以为机会来了,所以派人联络各家派出高手要杀方解的平商道总督大人。如今城里姓骆的,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了。 后院整理出来一个书房,方解喜欢满屋子书的感觉,无论走到哪儿行军的队伍里都会有一辆马车为他拉着书籍,都是沿路收集来的。方解一直认为要想了解一个世界的现在,就需要行走。要想了解一个世界的过去,需要阅读。方解看书没有什么严苛的条件,只要是文字他都能阅读下去。 书桌上放着一本他看了一半的书,那是前朝大郑年间的一个话本故事,讲的是一个寒酸书生和一个富家小姐相爱却最终迫于无奈双双殉情的故事。似乎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故事都不少。 最先被带进来的是图浑多别,这个曾经高傲的蛮王此时哪里还有一点霸气跋扈的气焰。骁骑校的人有一部分是原来大内侍卫处出身,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如何让一个罪犯老实下来,也没人比他们更会让一个人有自己是罪犯的觉悟。 图浑多别的修为不俗,但有道宗金针封穴的法子,他还没有到萧一九那样最终跨过那一步,所以只能忍受着这些日子的折磨,生不如死。 方解将视线抬起来看了图浑多别一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图浑多别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坐于不坐都是囚徒,就算是坐下地位也没了。” “矫情” 方解笑了笑,将书册放好:“你贵为纥王,纥族大大小小上千个寨子数百个部族,都是你的臣民。今天请你来,是想求教几件事。” “你问吧。” 图浑多别倒是有些索性放开的觉悟,眉宇间已经带着一股子死气。一个人一旦已经绝望,哪怕还活着,身上的死气也会蔓延出来。这和是否重伤重病关系并不大,就算是一个健康强壮的人,绝望了,死气也就自然而然的出来。 “第一个问题,你想多活一段日子,还是马上死?” 这个问题让图浑多别彻底愣住,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活的机会,哪怕是多活一阵子。 …… …… “我索性直截了当的告诉你。” 方解看了图浑多别一眼:“我要对南燕动兵,但我对南燕国并不熟悉。我曾经到过大理城,但了解的也仅仅是那一城而已。你和慕容耻既然是盟友,自然了解的更多一些。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做纥王,你有没有把握再招募起来一支军队,助我攻打南燕?” 图浑多别明白了,所以希望从他心里立刻滋生出来。 “只要大将军您能让我回去,我必然能再召唤来一支强大的军队。我在纥族还有无人可比的威信。只要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只能下跪称臣!在我的部族,至少还有还能凑出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都是骁勇的武士。大将军,您说话可算话?” “我既然找你来,难道只是逗你玩?” 方解笑了笑:“先说说南燕,有多少军队。除了慕容永铎之外,可还有什么了不得人物?” “南燕虽然也号称有疆域方圆数千里。但多是崇山峻岭,根本住不得人。百姓多在那十几个大城附近,说有千万人口,依我看只怕也就是半数了不得了。而这几百万人中,真正听命于南燕皇帝慕容耻的也不多,当初慕容耻当了皇帝之后,商国驻守在南燕地区的那些将领和世家,根本就不买他的帐。后来虽然承认他是皇帝,但地方上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不然。最早出兵攻打平商道的时候,也就不会只有慕容永铎那三万人了。” 图浑多别道:“后来到了的南燕军队,其实是南燕那些显贵的人,见慕容永铎一口气打进平商道之后才动了贪念,拼凑私兵。说是南燕皇帝派来的援兵,其实和南燕朝廷根本不是一条心。” “也就是说,南燕并不难打?” “对” 图浑多别看到了生的希望,所以显得有些激动:“只要大将军给我这个机会,待我回去重新整顿人马,无需大将军的铁骑,只我纥人就能将大理城攻破。至于南燕那些显贵世家,根本就不需要去打。大将军只需给他们一个承诺,允他们依然保留原来的特权,他们甚至会打开城门迎接您进去。” “哦?” 方解笑了笑:“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易,那你为什么不打?” “我……” 图浑多别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大将军,不是我不想打南燕,以前想打的时候,罗耀在雍州,慕容耻就好像是罗耀的儿子一样,对罗耀比对他亲爹还孝敬,我怕对南燕动兵,触怒了罗耀。罗耀走了之后,我又忙着将以前和罗耀亲近的那些纥人土司处死,抢夺他们的领地,所以就耽搁了。再后来,慕容耻派人找到我……” “你能保证,我让你回去之后,你不会立刻召集人马和我作对?” 方解问他。 图浑多别的脸色一变,将右手放在胸前然后深深的弯下腰:“大将军,我们纥人是最讲诚信的民族,我身为纥王,自然更不会出尔反尔。我可以在大将军面前立下血誓,若是日后背信弃义,我将被万蛊吞噬而死。” “这誓言够毒了。” 方解点了点头:“这样吧,我还不能立刻放你回去。你可以写几封信,我放几个你的手下回去带给各部族的土司,你让你亲信土司在白水城和你相见。你应该知道,即便你立了毒誓,我还是不会完全信任你。我可以让你在白水城等着他们,然后就在白水城里将这件事商议好,若是你麾下那些土司都答应,那么我就恢复你纥王的身份,让你直接在白水城带兵攻打南燕,到时候灭了南燕,你我平分南燕江山。” 图浑多别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大将军,既然您也如此诚恳的说了,我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我答应了就是。回去我就写几封信,派人送回丛林中交给我手下最亲信的几个土司,让他们即刻带兵在白水城外集结。” “好” 方解点了点头:“这件事若是做好了,你为纥王,我镇守南疆,你我永为同盟。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只要你助我踏平南燕,我黑旗军以后绝不再杀一个纥人。” “好!” 图浑多别大笑道:“大将军痛快!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大将军为人比慕容耻那个家伙要光明磊落的多,我最喜欢这样豪爽直接的性子。请大将军放心,我到了白水城,就是纥人大军誓师出征之时!” “去吧” 方解抱了抱拳:“待踏平南燕之日,我再与大王把酒言欢。” “告辞!” 图浑多别也学着汉人的样子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去。 第六百八十五章 我有我的无惧但不告诉你 p:这个月月票抽奖今天会公布,四个人,每人一万****币的奖励。所以大家踊跃投月票吧,会有机会中奖的。投一张月票,一万****币的回报,还等什么呢,赶快拿起你身边的电话订购不是,赶快投出你宝贵的月票吧。 第六百八十五章我有我的无惧但不告诉你 第二个进门的是南燕北伐军大元帅慕容永铎,这个人在南燕声名显赫。据说七八岁时候就在朝堂上出口成章,且极有辩才,便是和南燕大儒辩学时候也是妙语连珠。后来又拜在佛宗一位高僧门下,精通佛宗经意,十五岁高中状元,殿试的时候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引得慕容耻一阵赞叹。 他仕途极为通畅,获殿试头名之后就被慕容耻钦点在礼部做事,后来调入户部,只二十几岁就做到了南燕户部侍郎,是南燕立国后最年轻的从三品大员。再后来因为调度支持征剿纥人有功,调入兵部任职,只一年,便被慕容耻升为大将军。虽然官阶上来看只升了半级,可地位绝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这样一个在南燕家喻户晓惊采绝艳之人,在雍州外被方解的黑旗军把自信和自尊一口气踏了个七零八落。 不过慕容永铎也算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所以对于自己成为阶下囚在最初的绝望失意中逐渐恢复过来。在雍州大牢里的时候,他每日诵读佛经,一坐就是一日,不吃不喝,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所以方解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如图浑多别一样的死气,有的只是平静。 “大将军是要处死我了?” 慕容永铎第一句话问的很直接,但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恐惧。 “信仰果然能让人安静踏实。” 方解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慕容永铎随即坐了下来,他不说话,等着方解回答他的问题。 “我本想直接处死你,因为你和图浑多别不同。” 方解道。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大将军说的没错。我已经没有一点价值。” 方解没有否认,笑了笑说道:“我生擒你和图浑多别,我从后者那里可以得来很多东西,比如关于纥人的情报,比如关于南燕的消息。我不问你,是因为我知道即便问了你,你也不会说实话。” “是”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我姓慕容。” 方解嗯了一声:“你很平静。” 慕容永铎看了看桌案上放着的茶水:“可以喝?” 方解点头。 慕容永铎端起来品了一口。然后缓缓的舒了口气:“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不过因为保存的不够好。有些发潮,所以茶味稍显涩了些,入口不够润,过喉有些硬。” 他将茶杯端在手心里,暖着手:“大将军刚才不是说了吗,信仰能让人安静踏实。前几日在囚牢里的时候,有个狱卒见我诵读佛经于是嘲笑我,说佛宗大轮明王都死在朱雀山上了,大轮明王坐下四大天尊也都已经死了,问我信奉佛宗可有什么意义。我告诉他……我信奉的佛宗。是我自己的佛宗,大轮明王死了,四大天尊死了,就算是佛宗灭了,可我的佛宗依然光明普照。” 他摇了摇头:“可惜。那狱卒不懂这些,还以为我痴心妄想也要去做大轮明王,其实他哪里知道,我早就已经是自己的大轮明王了。” 看管大牢的都是骁骑校的人,所以知道大轮明王的死。 “好心境” 方解赞了一句。 慕容永铎信奉的是佛宗,但不是大轮明王的佛宗,而是他自己的佛宗。 方解看了慕容永铎一眼,然后问:“一个穷人,最初的时候只有几个生死不离的朋友,每天面对艰辛的生活,虽然过的坎坷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很快乐。他爱吃肉但少杀生,他胆子小害怕见到死亡。但是后来,他找到了一个宝藏成了有钱人,他决定用这个宝藏为他自己也为他那几个生死不离的朋友打造一个安乐美好的家园。于是,他开始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快乐。” “因为他杀了很多人?” 慕容永铎问。 方解点了点头:“很多,或许以后会更多。这样做,是对是错?” 慕容永铎问:“他心里安静吗?” 方解沉默,然后摇了摇头:“不安静。” “心有善念之人,才会不安静。若是大奸大恶之徒,杀了人只会兴奋然后变得安静。不过……既然他心里不安静,其实自己本就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他有一个美好的愿望,但走的却是一条血腥路。因为他想要的美好太大了些,如果把美好放小一点,就会快乐。” “谢谢” 方解郑重的道谢,但是却摇了摇头:“有时候,身不由己。”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这世界本来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别人不幸福的基础上。比如有一对夫妻和美甜蜜,看起来美满快乐。可一定会有其他爱慕这夫妻之人痛苦,过的很不幸福。比如商人赚了一大笔银子,所以高兴得意。一定会有人因为他赚了钱而赔了钱,所以不快乐。比如升官,一定有竞争对手不满意。” “你的意思是?” 方解问。 “不是神,管那么多干嘛呢?” 慕容永铎笑了笑说。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方解的预料,所以他点了点头:“有道理,若我不杀你,你会快乐吗?” “会” 慕容永铎的回答很快也很平静:“活着,终究还能得到享受。哪怕是在苦难之中,也会有点滴幸福可言。” 他停顿了一下问方解:“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因为这世界满恶” 方解回答。 “如果劝慰引导都不管用,那么就只能打。” 慕容永铎有些失神的说道:“其实人是最贱的生灵,很贱。你包容爱护,便会养出飞扬跋扈。佛宗轮经上说,人有七情六欲,是为妖魔之源。生活平稳安康之人的善念,总是比生活辛苦折磨的人多些。但,因为站在的高度不同,所以影响也不同。比如一个乞丐,有七分善念三分恶念。那么他的恶念,最多是偷吃别人家一条狗。但一位帝王,也是有七分善念三分恶念,那他的恶念,就能生灵涂炭。” “好像有道理” 方解回答。 “大将军以为,如何治恶?”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世人对什么体会最深刻?” “体会最深刻?” 慕容永铎喃喃了一遍。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然脸色一变:“明白了……” 方解微笑着说道:“你有悟,所以我不敢杀你。” 慕容永铎沉默。然后起身深深一礼。 “去朱雀山吧,我给你一片田,一座屋,一车书。” 慕容永铎再次施礼:“谢谢……”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止步:“大将军,这条路会很痛苦,因为你给别人痛苦的时候,自己也会疼。” 方解笑了笑,没有说话。 慕容永铎走出书房之后,方解把陈孝儒叫进来吩咐安排人送慕容永铎去朱雀山。陈孝儒不解。问为什么不杀此人。方解看了看慕容永铎的背影:“他自己散了一身功力,断了气脉,你的人没有察觉?” 陈孝儒摇了摇头:“没有” 方解道:“他看破了,所以我不敢杀。” 不敢杀 方解是怕,这时间少一个纯粹之人。 …… …… 慕容永铎走出书房后。脸色有些迷茫,他一边走一边沉思,然后忽然驻足长叹:“这世界什么才让人最深刻难忘?” “只有痛苦,人们记住痛苦的时间,比记住其他任何感觉的是时间都要长吧。” 他喃喃自语。 …… …… 方解让人重新换了一杯茶,放在骆秋面前。看起来,这位老者也很平静。但是他眸子里若隐若现的恨意,还是出卖了他心里最真实的感情。 是的,他恨方解。 恨不得生吃了方解。 “痛苦?” 方解问。 骆秋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方解的脸,似乎是想将这张脸死死的记在心里。 “或许你在这样想……” 方解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在想,我杀了你全家,你就算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我,所以你才会这样死死的盯着我,你在告诉你自己,要记住我相貌,以后变成鬼来一口一口吃了我。” 骆秋的手在微微发颤,但他却忍着没有说话。 “这只能说明你已经承认自己败了。” 方解回头看了骆秋一眼:“只有失败的人,才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如果真的能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应该每一夜都被咬的遍体鳞伤才对。就算仅仅是这雍州城里,也有数千鬼魂要吞我,若是出了城,有几十万纥人的鬼魂在对我张着嘴呢。” “既然是要杀我,何必还要说这些?” 骆秋压着声音问。 他曾经是显赫的封疆大吏,是唯一能和罗耀在雍州却相安无事的朝廷官员。所以,没有人可以否定他很聪明的事实。只是在某些时候,低估一个人带来的后果很严重,骆秋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又不算很聪明。 他能和罗耀相处,是因为他知道永远把罗耀放在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上。而他低估了方解,是因为他觉得方解和罗耀相差十万八千里。 “因为我想让你死了心,别想着什么化作厉鬼这种事了。” “方解,你不会成功的。” 骆秋说。 “成功什么?” 方解问。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这样的人都不可能会成功。自古以来,无论是任何人想要有大成大就,都离不开世家大户的支持。任何一个朝代的更替,开国皇帝身后都站着一大群有实力的世家之人。你根本不懂得这个道理,以为一味的杀戮可以让所有人都怕你……你显得太简单肤浅了,几百上千年的世家,难道是杀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就能吓住的?” “你只会获得仇恨,让更多的有实力的人恨你敌对你,最终,你会被那些庞大的势力绞成碎片。” “谢谢你的忠告。” 方解微笑着说道:“但,我不打算听从。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拉的仇恨够多了。各大家族的不欢迎人物排行榜我肯定在首位,到哪儿都会有人戒备我,而不是接纳我。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被你们这些人接纳,是你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方解走到骆秋身边,弯下腰压低声音道:“我和一般人最不一样的地方,是我贪却舍得。大部分人贪但舍不得,这是因为我和大部分人不同,我没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住客,而是一个过客。我只想这一辈子的事,所以……我怕什么?” “你的子嗣你也不顾及?” 骆秋阴寒的问。 方解笑了笑:“总之……你会失望。” 方解直起身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今天见了三个人,前两个都没杀,理由不同。而你却要死了,理由只有一个,你该死。” 第六百八十六章 谁不是呢? p:本次月票抽奖依然是由天使我的女儿完成,下面是名单,总计四人:笑逸.fc0200.斯文少帅.好孩子天天。每人一万****币,我经济条件有限,不轻松,所以虽然不多,还是希望能给中奖的朋友带来好心情,谢谢所有为我投月票的朋友,下个月抽奖继续。 p2:中奖的朋友请尽快联系我,十天之内如果不联系我的,我将重新抽奖。 第六百八十六章谁不是呢? 方解的许多做法都令人不解,雍州城里有些见识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如他这样将城中豪门几乎屠尽的事,只要不是疯了都做不出来。可方解做出来了,而且他没疯。也许没有人能理解方解的内心世界,除了他自己。 他的女人都不能。 所以,方解有些孤独。 他有很多朋友,他有超过十万军队,他有红颜知己,他还有许多敌人。 但他真的有些孤独。 书房中和慕容永铎的那番谈话,让方解将自己内心里的憋闷稍稍释放了一些。可不管是谁,或许都不能理解他的做法。这样说并没有错,他的朋友他的女人会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但不一定理解。 下令处死了骆秋,方解平静的在书房里看书直到天黑。 这是第一个死在方解手里的封疆大吏,虽然地位比不得罗耀,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杀罗耀更让人震撼。他之前才上书朝廷请求封赏黑旗军,一转眼就将平商道的总督砍了脑袋。要知道朝廷并没有罢免骆秋,他还是实打实的正二品一道总督。 即便是大隋皇帝,要想杀一位正二品的大员,二十四道总督之一,也要大费周章。 可方解的做法比皇帝要爽利的多,他下令了,所以骆秋死了。 从书房走出来,方解再次到了枯湖边。罗府里的灯火点的很亮,来回巡逻的骁骑校恭恭敬敬的行礼,方解微笑着颔首示意,但心里却还是有些空。他在枯湖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上辈子的那些朋友亲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正在扮演一个屠夫的角色。 远处有人缓步走过来。不用看方解就知道是谁。 除了桑飒飒,没有人能走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突兀感。她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地方。都会很自然,仿似就应该在那里。她在山川之中,她就是一块经历了万年风吹日晒的石头。她在沙漠,她就是一捧能从指间溜走的沙粒。她在河边,她就是一棵随风轻摆的垂柳。方解甚至错觉,哪怕她在云端,也是一缕不会被人注意到却真实存在的清风。 她还穿着她那件很特别的长袍,还是赤着脚。 漂亮完美的脚腕上还绑着红线铜铃,走路的时候那铜铃响声还是那么清脆。 “你没有去吃完饭。” 桑飒飒走到方解身边,见方解看着自己的手。于是她也看着方解的手。 “嗯” 方解嗯了一声。 “你也没有吃午饭。” 桑飒飒说。 方解笑了笑:“我和大犬在燕子楼吃了早饭。” “真的吃了?” 桑飒飒问。 方解止住笑,没有回答。 “人是最复杂的生灵,因为感情太复杂。” 桑飒飒说。 方解抬起头看着桑飒飒完美的脸,在月色下发现她原来可以更美一些。如果说这个女人唯一突兀的不自然的出现在什么地方,那么就是方解身边。她从草原王庭来。追上了方解的脚步,然后就没有离去。她说她身上背负着使命,可方解却分明看到她背负的是一份歉疚。而这份歉疚,原本就不必存在。 “不吃饭可以解决事情吗?” “不能” “那为什么不吃?” “吃不下” “因为你吃不下,所以今天午饭和晚饭,沐小腰沉倾扇还有完颜云殊都没怎么吃东西。你以为自己不出现就不会影响到别人,可不管你出现不出现你都在影响着别人。这就是自私,非常的自私。” 她说。 方解愕然,然后歉然的笑了笑:“我本来想着,如果我去了却没有胃口,她们也会被我影响,却忘了哪怕我不去,她们还是会被我影响。” “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会影响周围的人。许多人觉得自己渺小,即便消失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其实这也想的人错在自卑上,以为自己对于别人不重要。而一个人知道自己很重要,却还是我行我素,比觉得自己不重要的人我行我素还要可耻。” 方解尴尬的笑了笑:“或是因为想的太多了些,所以忽略了别的。” “因为虚无缥缈的事而忽略身边的事,更无耻。” 也不知道怎么了,桑飒飒今天的言辞格外的犀利。 方解无言以对。 “你有很多烦心事?” 桑飒飒沉默了一会儿问。 “稍微有点多。” “所以不在意多一件?” 桑飒飒又问。 方解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桑飒飒的意思:“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 桑飒飒想了想后说道:“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事,这世间无论是什么生灵,不管是花鸟鱼虫,又或是人,都不会抗拒也不应该抗拒延续后代的使命,没错,是使命。鱼为了延续后代,会选择最合适的水域。花为了延续后代,会选择最合适的季节。你抗拒的理由是什么?给我。” 方解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他知道桑飒飒不能明白。 “我杀了很多人。”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桑飒飒认真的说道:“所以会有很多人想杀我,我从小就被人追杀,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我活着,可以让所有的敌人卑躬屈膝。但我不可能杀尽所有想杀我的人,对吗?所以,当我死去的时候,我的孩子怎么办?也要面对无穷尽的杀与被杀?” 桑飒飒愣住,真的愣住了。 方解起来,笑了笑:“走吧” “去哪儿?” “叫上她们,吃宵夜。” …… …… 白水城的位置很特殊。就好像一根钉子,钉在纥人的地盘上。白水城外面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丛林,而丛林中就是纥人的世界。纥族人曾经辉煌过,当大隋这头雄狮以一种不可抗拒的霸气出现的时候,他们流着血退缩了。 当他们觉得雄狮快死了准备咬回一口的时候,没想到一个叫方解的少年将军带着一支让人畏惧的黑色铁流从北方来了。 骑着白狮子的方解看了一眼这座不起眼的边城,视线最终停留在城墙那面已经破碎不堪的大隋旗帜上。自从方解带着骑兵将各边城残存的边军救出来之后。各边城就空了。但旗帜还在,虽然看起来那么难看。那么脏,那么破,可依然那么骄傲。 苍凉掩盖不住旗子上的血性。 方解对白水城并不陌生,在樊固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里发生的许多故事。就如同樊固一样,边城里总会发生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让人热血沸腾,边军虽然平凡,但每一个人都顶天立地。 “大将军,咱们的人在北边二十里已经准备好了。” 陈孝儒靠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方解点了点头:“城门必须是骁骑校的人,原来白水城边军士兵都已经编入郡兵,城墙上的戍卫交给他们。带一千骑兵进城。在大街上准备着,不要下马,随时准备走。白水城不是坚不可摧,一旦纥人为了救图浑多别而进攻的话,半个时辰之内骑兵要赶到。那一千骑兵。随时做好冲出去的准备。” 陈孝儒答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远处的图浑多别。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所以图浑多别看起来有些压制不住的兴奋。 “纥王” 方解叫了一声,图浑多别立刻催马过来。虽然他不习惯骑马,可他的狼此时早就变成了一堆骨头吧。况且他现在心情极好,这一点点不习惯他几乎没有考虑。 “大将军,有什么事?” “你的人大概什么时候到?” 方解问。 “我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三日后在白水城相见。咱们早来了三天,要不我派人回去让他们提前来?” “也好” 方解笑了笑道:“对南燕动兵已经准备妥当,所以我心里也颇为急迫,就早来了几天,待进了城之后,纥王就派人回去召集你手下土司,就在这白水城里商议大事。若是商议好了,你就在白水城起兵,我回雍州带黑旗军从正北方向进攻,纥王从西往东打,不出半月,就能攻破大理城。” “好!” 图浑多别连忙点头:“进了城,我就派人回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方解笑了笑,催动白狮子进了城门。这次随方解来的除了一千骑兵之外,还有两千步兵,其中队正以上的军官,不少是白水城中残存的边军。再次回到自己曾经洒过热血的地方,他们每个人也都有些激动。 进了城之后,方解直接登上城墙。虽然白水城和樊固城并不相同,一个城外是绿木参天的原始丛林,一个城外是荒凉的冻地,可方解还是觉得很亲近。也许彼此之间感情最真挚的士兵,就要数边军了。战兵和郡兵,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比不得边军士兵。 所以,在长安城里演武院考试之前,那些从未谋面的边军门凑到一起的时候,才会那样的热络没有什么不适应。 “旗子换了吗?” 陈孝儒问。 “不必” 方解摆了摆手:“在那面旗子旁边,竖起我黑旗军的战旗就是了。那旗子虽然破,可是白水城的标志。” “大将军,城中总计只有三千人马,如果纥人……” 陈孝儒没把话说完,但他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了。 “三千人,如果扛不住纥人半个时辰的进攻,那就算我运气不好吧,没练出来一支合格的队伍。半个时辰之内,如果夏侯他们的骑兵到不了,那就是我无能,带兵几年,却连自己的部下都不了解。” “属下只是担心大将军安危。” 方解笑了笑:“这是你最不用担心的,真遇到什么危机,我也会带着你们杀出去。” “可是……” 陈孝儒回头看了一眼图浑多别脸上的笑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属下总觉得,这个人不能信,他写信给那些土司,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陈孝儒的肩膀笑道:“谁不是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雍州宫做坟 p:请月票中奖的朋友赶紧联系我,如果再迟些,就要重新抽奖了。 p2:感谢fc0222的打赏,你中奖的****币还没打过去,你就打过来了挑大拇指赞! 第六百九十一章雍州宫做坟 白水城里一团火,烧出了多少鬼哭狼嚎。 陈定南等院子里滔天般的大火起来之后,走到大街上打了个手势。埋伏在其他院子里的黑旗军精锐同时动手,将那些土司的护卫全都放翻。紧跟着弓箭手爬上四面的房顶,也不管看得见看不见火海里的人,只管往院子里倾泻羽箭。 这火光就是信号 白水城北边山坡上拿着千里眼仔细盯着白水城的瞭望手看到一大团黑烟冒起来,立刻吹响了号角。至少两个军的黑旗军骑兵开始启动加速,潮水一样朝着白水城方向涌了过去。黑色的铁骑在地平线上漫卷而过,踏起来的尘烟直飞上了天空。 城外的纥人军队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还在等待着土司们的信号行事。可没想到他们的信号没来,黑旗军的信号来了。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城门早已经关闭。城墙上的步兵们握紧了手里的硬弓,纥人只要往前冲他们就会好不吝啬的将羽箭送出去。可纥人没有进攻,只有惊慌失措,他们的首领都在城内,没人指挥这些本就纪律松散的纥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群变得沸腾,吵吵嚷嚷。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往城门这边跑,一边跑一边用纥人的语言大声的呼喊着什么。等他们一靠近,黑旗军士兵立刻开弓放箭。缺少组织性的纥人往前冲了两三次,却因为羽箭太犀利而退了回来。 还没等他们商议出什么办法,北边的黑色洪流就到了。 骑兵们端起来长槊,犁地一样将纥人队伍翻了一遍。那些本就被黑旗军打怕了的纥人哪里还敢恋战,也不再去管城里土司们的死活,嗷嗷叫着往回跑。 或许这根本称不上是一场战争。因为其中一方根本没有抵抗之心。因为之前有命令,黑旗军骑兵没有追在纥人后面杀,将队伍逼散之后就开始有秩序的往回撤。一部分骑兵虚张声势在纥人背后呐喊,催促着纥人尽快逃命。 登上城墙的陈定南见大局已定,忍不住笑了笑道:“大将军要对南燕动兵,这些纥人根本就信不过,那个图浑多别还以为大将军真的要给他一条生路。可历史上诸多事早就证明了宁愿跟蒙元人共事也不能和纥人结盟。他们就好像原始丛林里的蚂蝗,根本就是一群吸血鬼。当初商国也算是强国。若没有纥人如蛀虫一样将根基腐蚀,商国未必会亡的那般快。” 他手下亲兵校尉笑道:“大将军一口气将忠于图浑多别的土司都杀了,纥人为了争夺土司之位,自己就会杀的乱七八糟,哪里还有空再管其他的事。让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去吧,咱们很快就能在南燕大理城里喝庆功酒了。” 陈定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突然走了,幸好提前都已经交代过……告诉士兵们,不管院子里的纥人土司烧死了还是没烧死,可着劲的把羽箭往院子里面射,每人要是不射空一个箭壶。就是违抗军令!” “喏!” 亲兵校尉应了一声,跑回去传令。 “留下八百人戍守白水城,其他人整队准备出城。” 陈定南摆了摆手吩咐,亲兵随即在城墙上开始舞动旗帜。 因为这件事,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纥人都不敢和黑旗军打交道。逃回去的纥人后来有不少死于内乱之中。毕竟土司的位子有很多人觊觎。方解这办法也算是釜底抽薪,让纥人根本没能力再理会其他事。 活下来的纥人士兵回忆起来,总是会说方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这个魔王好像从来不肯用比较温和的方式来处理问题,尤其是对待外敌上,他永远也不会做出任何妥协。 虽然他行事算不上十分的光明磊落,但他的目的达到了。自从这一天之后,纥人极少再敢出丛林来。就算明知道白水城里只有几百名士兵,他们还是不敢去招惹。因为纥人比汉人还要早一步明白了一件事……方解根本就是个疯子,谁要是招惹了他,他就会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 没错,纥人有原始丛林居住,不熟悉丛林的汉人根本不敢轻易进入。可谁也不敢确定,你招惹了方解,他不会一把火烧进来。 似乎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事。 …… …… 前商国皇宫,在商国覆灭之后被大隋皇帝定为西南行宫。大隋境内几乎每一座重要的行宫里,都存储着大量的物资。比如当初西北李远山造反的时候,一座晋阳宫里的军器甲械就够他装备十几二十万人的。而晋阳宫里的粮食,足够五十万大军吃上一年。只是李远山后来算计被大隋皇帝识破,仅仅是晋阳宫里那些东西就不足以支撑叛军了。 雍州行宫,似乎比晋阳宫还要重要些。 毕竟这里曾经真的是一座皇宫,毕竟这里有着特殊的意义。 雍州宫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怎么动,或许这是罗耀故意为之。罗耀也是一个做什么事都喜欢先留出后路的人,他带走了全部军队,却没有带走全部装备和粮草。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没人能肯定的说他当初这样安排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他是怕万一北伐失败,有雍州宫里的东西他依然能东山再起。 方解曾经想过,罗耀是算计好了要引自己来雍州的,但罗耀却并不担心他的东西会被方解抢走,因为罗耀自始至终都认为,如果他想,随时随地可以将方解杀死。 方解到了雍州后不久,就出现了一种城中无世家的诡异状态,所以也谈不上有人阻止他干什么,如果有,也是黑旗军自己人的劝阻。 比如,方解要把雍州皇宫的正殿改了。 沐小腰和沉倾扇等人接到骁骑校的消息之后也都吓傻了。她们谁也不敢相信大犬会一去不复返。最苦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方解是真的准备要为他夺回皇位了,好日子已经在朝着大犬招手,以后也绝不可能再出现什么无法逾越的困难。 无论怎么去想,以后的日子都是美好的。 可大犬却去了。 就这样突兀的去了。 沐小腰和沉倾扇在闲聊的时候,甚至说过以后想散心了,就跑去大理城找大犬玩。大理城和她们的师门不远,住一阵子散心最好不过。她们甚至开始为大犬物色伴侣。本来有几个特别贤淑的丫头被她们相中,可方解却笑着说大犬是要做皇帝的,难道皇后还要你们帮着选?自然是皇帝自己瞧谁顺眼才行。方解说,虽然我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可要不是大家闺秀也配不上我家大犬! 可谁想到,这话还在耳边回荡着,大犬却走了。 那个永远是脏兮兮的,一件皮袍二十年不曾换洗过,闻到肉味就会流口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乞丐的大犬。却有着太多太多自己固执的习惯。他不下厨房,不洗衣服,不干粗活,走路的姿势再猥琐也是微微昂着下颌,因为……他是大商的皇族。是大商最后一个太子。 沐小腰忍不住想起,在樊固城的时候,她坐在房梁上喝酒,大犬蹲在角落里吃肉。 方解每次回来,都会抛上去一大壶梨花酿,然后抛给大犬一大包卤肉。 方解会一点也不斯文的撅着**在火炉上烤火,然后郑重认真的问她和他:“我到底是谁?” …… …… 沉倾扇和沐小腰带着人在距离雍州七百里的地方接到了方解,这个固执的少年依然自己抱着大犬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回走。也只有沐小腰,才能从他手里把大犬的尸体接过去。 出乎预料的是,谁都没有哭。 沐小腰看起来很平静的,亲手为大犬擦了脸,缝上了胸口的伤口。 没有为他换一身洗衣服,因为她们都知道大犬不喜欢。他已经习惯了这件皮袍,习惯了他自己的脏兮兮。 回到雍州的半路上,方解抢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宗门。因为这宗门里有一座寒气极重的棺椁,可以保证尸体不腐。被方解这样的魔头抢了,这个宗门似乎也只能忍气吞声。抢棺椁时候的方解不像是方解,像是一个失去了挚友的妖魔鬼怪。 而到了雍州之后,方解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雍州宫正殿的龙椅拆了,把那座棺椁放上去。然后下令改正殿为冥殿。他要把整个雍州宫,改成一座巨大的陵墓。 没人敢劝他。 方解虽然没有落泪,可那双眸子里的血丝让人畏惧。 …… …… 在雍州宫正殿外面,方解坐在栏杆上看着工匠们将龙椅拆掉,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块香气扑鼻的卤肉。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工匠,方解将卤肉放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你走的时候,心里是否有怨气,又或是心平气和走的。有人说死者有怨气,会化作厉鬼……你要是有胆子就出来吓吓我。” 说完这句,方解忽然想到不久之前他还对大犬说过:“我为你备下了数万劲卒,你可有胆子做一方豪杰?” 想起这话,方解就觉得有刀子在自己心里来回戳着。 “你应该恨我才对……如果不是我想帮你抢回皇位,不是我告诉你我要帮你,你也不会去告诉你弟弟,不告诉你弟弟他也不会杀你。归根结底,还是我害了你。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决定,你们兄弟或许还会相处下去。” 他洒在地上一壶酒:“你不爱喝酒,但这是沐小腰送的。她说就不来见你了,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把你的鬼魂再揍一次。” “大将军,看样子很快就能改造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散金候吴一道出现在方解身边:“不知道大将军想过没有,商将军……不,是大商最后一位皇帝陛下,该用什么样的谥号?” “属下想了想,哀,安,诚,崇,道,德,刚,厚这八个字难以取舍,大将军看用什么好?” “厚” 方解语气很轻的说了一个字。 “是” 散金候抱了抱拳,想要退回去。 “侯爷这次,到底为什么来雍州的?” 方解忽然问了一句。 吴一道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大将军,你似乎忘了临行前答应过小女什么,而我确实是担心大将军的安危才赶来的……不过,这件事只怕又要往后拖很久了。” 方解眉头微微皱了下,点了点头:“是我不好。” 吴一道对他温厚的笑了笑,转身而去。 方解回头看了吴一道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 第六百九十二章 想做什么做什么 第六百九十二章想做什么做什么 没有隆重肃穆的葬礼,甚至没有很多人参与。 大犬的棺椁安放在雍州宫正殿的龙椅基座上,方解,麒麟,沐小腰,沉倾扇四个人站在基座下面,仰望着他。 走出大殿的时候,麒麟要关闭大殿的房门却被方解阻止,他摇了摇头语气很轻的说了一句:“开着门吧,如果他还能看得到,应该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大犬默然,揉了揉鼻子。 大犬的突然离世,让方解也失去了攻打南燕的兴趣。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黑旗军都在雍州城里休整。各军的将领们带着士兵例行训练,而方解每天都会到大殿里坐一会儿,自言自语。他这样的表现有人担忧,自然也有人幸灾乐祸。那些雍州本地的所谓贵族还没死的,听说方解最近精神恍惚,他们倒是极高兴,恨不得方解就这样疯了才好。 只是可惜,方解只要还在雍州城里一天,他们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转眼间春暖花开,虽然在雍州四季的变化并不明显,可四季还是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该来的还是会来。 最先来的是黄阳道的战报,崔中振带兵围困信阳城,出乎预料的是,信阳城守将田信竟是开城投降了。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胜利。 陈孝儒拿着战报快步到了方解的书房外面,方解听到说话叫他进来。最近这段日子方解清瘦了不少,眉宇间那股子冷意也消失了几分。陈孝儒知道大犬的离开对于方解来说打击有多大,这位如今统领三军的大将军不会在人前哭泣,可这样压着自己心里的伤,只怕会更疼吧。 “大将军,捷报!” 陈孝儒把战报递上去:“刚刚送来的消息,信阳城守将田信派人与崔将军联络,提出只要保证信阳城内守军的生命安全,田信愿意献出信阳城。” 方解也没料到这一仗竟是这么快就能结束。接过战报看了一眼:“还在谈?” “嗯,还在谈。” 陈孝儒回答道:“这是独孤文秀让骁骑校用最快的速度传递来的军情,想请示大将军,不过即便是骁骑校的传递方式,路上还是最少需要耗去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之内,事情应该已经了结了。” 方解点了点头:“派人回去告诉崔中振。信阳城位置险要,不可轻慢。罗屠的几十万人马就在长江北岸。距离信阳城不过七八百里,信阳城失守的消息一旦传到罗屠耳朵里,他必然有所反应。是下江南还是打信阳谁也猜不透。告诉他,把信阳城原来的守军打散分开,选其中精锐者留下,老弱病残全都发一笔银子遣散就是了。” “令,独孤文秀为黄阳道总管,除去军务事外,其他诸事由他决断。分发那些遣散士兵的银两,让信阳城里的世家富户捐。别想着什么拉拢人心,我不需要这些。谁家不出银子,那就直接抄了谁家。”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 “告诉独孤文秀,不管是谁都想着多拉拢一些地方上的豪绅世家以便扩充实力,他不要这么想。我不需要那些人所谓的支持,只需要他们听话顺从。不顺从的,没必要留着什么客气。” 这是方解第二次交待,所以陈孝儒格外的记了下来。 “还有……”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问:“一会儿你回去之后把张洗叫来,我让他统计平商道人口,已经一个多月了,估模着也有个大概数字。” “喏,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散金候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方解忽然问道。 陈孝儒回答:“散金候这段日子一直在游山玩水,有时候出门一去六七日才回来。只带二三随从,今儿一早刚出雍州,据说是要去墨池山看看。” “雍州地面上还不太平,调遣些骁骑校中的精锐护着散金候,不要瞒着他,以免误会。” “喏” “你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对了……让孙开道来雍州。” 陈孝儒答应了一声,刚走出方解的书房忽然看见外面有个骁骑校百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陈孝儒拦着那百户问道。 “回指挥使,黄阳道那边出事了!” 陈孝儒心里一沉,忽然有些恐慌。 …… …… “从现在得来的消息分析……” 陈孝儒声音有些低沉,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刚刚才向方解回报过的喜事,竟是在片刻之后成了祸事。 “崔将军中了田信的埋伏,在进城受降的时候被埋伏在大街上的叛军围住,随行进城的数百名精锐尽皆战死,崔将军身受重伤……不过因为崔将军的亲兵死战重新打开城门,崔将军才得以月兑身。” “不过……” 陈孝儒偷偷看了一眼方解的脸色后继续说道:“崔将军重伤昏迷,田信率叛军趁机进攻,大军战败,向后退却四十里,损伤超过五千人。若不是飞鹰军将军陈搬山率骑兵解救,只怕损失会更大。” “独孤文秀呢?” 方解问。 “据说独孤大人在事前曾再三劝阻崔将军,不要轻信了田信。便是在崔将军召集将领议事的时候,独孤大人还曾说过,他说田信虽然之前在左前卫中名不见经传,但罗耀当初既然留下此人戍守信仰,此人肯定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崔将军却认为信阳就是一座孤城,而且如今罗家的叛军连战连败,田信没理由也没胆子抵抗。” 陈孝儒翻看了一下军报说道:“骁骑校送来的消息说,崔将军进城的时候,独孤文秀曾经下令全军戒备,只是他乃文官,军中将领多半没有在意,以至于叛军杀出城的时候,我军竟是没有来得及列阵……” 方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有些飘忽。 “令,撤去崔中振所有军职,送回朱雀山休养。独孤文秀为信阳行军总管,陈搬山为副帅……怎么丢的人就怎么捡回来,这仗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打赢。我再给独孤文秀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拿不下信阳城,让他和陈搬山提头来见。” “喏” 方解把军报接过来看了看。随手丢在一边。 “凡战,自然有胜有负,我不会因为一战之败而砍了你们脑袋,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但这件事同样告诉你们一个道理,自大疏忽永远是你们自己最大的敌人。” “属下谨记!” 夏侯百川和陈定南等人抱拳回答。 “另外……” 方解看向陈孝儒吩咐道:“派人去雍北,北徽,南徽三道。请钟辛,迟浩年。杜建舟三位总督大人来雍州议事,就说我在雍州等着他们,请他们立刻出发。” “大将军……只怕这三人未必敢来吧?” 夏侯百川沉吟了一下说道。 方解嗯了一声:“他们自然不敢来,我也没指望他们会来。我让张洗统计平商道百姓人口,虽然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出来,但战祸天灾之后,平商道百姓十去六七是不争的事实。西南四道,平商道最为富庶,百姓损失的这般大,平商道也废了大半……我打算从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这三道调百姓入平商,自然要给那三个人一些压力。若是直接说了这件事,他们必然百般推辞。” “我请他们来。他们不敢来,然后我再派人说这件事,料来他们也就不敢推辞。” 方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派人在平商道各郡县张贴告示,号召百姓重回家园开垦土地,南蛮子来的时候,那些富户都举家逃走,我不否认那些土地曾经是他们这些富户的,但被我夺回来之后,就是我的。所有百姓,均可在我的土地上种植,有多大能力就种多少田……按每人一亩的口粮田分发,这一亩田不收任何钱粮。若是想多种,就租,租五亩以上者,收两成税,十亩以上者,收三成,十五亩以上者,收半数。待我黑旗军钱粮充足,兵员齐备之后,这税赋还要往下调。” “大将军……” 陈定南劝道:“这样一来只怕有不少人反对……” “我说过,顺我者,我不会动他们一分田。逆我者,我不会给他们留一分田。去安排吧,尽快让平商道恢复生产。” 就在这时候,散金候吴一道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大将军,此事是不是稍稍推迟些?”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属下才出城没走多远,就被骁骑校的人追了回来,说大将军有要事商议,属下没敢耽搁,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侯爷,你的意思?” 方解问。 吴一道急切道:“大将军还田于民,这是千古以来的大好事,是百姓之福。但此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属下不是反对大将军的军令,只是觉得此事还需要详细计议,待有个具体的章程出来再施行也不晚。” “我明白散金候的意思。”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虽然这样说,但其实还是反对我将田地还给百姓的做法。因为这样做,将会把中原所有世家大户全都得罪。以后黑旗军再想向外扩张,难如登天。” 吴一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没必要等着了。” 方解淡然道:“曾经我也以为,这事虽然是好事但还没到推行的时候,等我有了实力,让所有人不敢反对我的时候再推行下去。但大犬死了之后,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晚做不如早做,以免到了后来追悔莫及。没错,我这样做是将天下所有富户世家都得罪了,他们必然视我如敌寇。可到了现在,我即便不这样做,还有多少世家视我如亲友?” “我得罪了他们,但我得了民心。” 方解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我来了……总得实实在在做点什么。” 这句话内在的意思,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懂。 有个声音在方解心里一直在说,不管上天让你来这个世界是做什么的,你想做的,就要去做。也许这样你会触怒整个世界,但你的到来也不是为了取悦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大轮明王,可以活一千年…… 第六百九十三章 杀人当快意 第六百九十三章杀人当快意 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流而下,为了绕开罗屠的控制的区域,从长安城里出来的队伍先是横渡了洛水,然后翻过了芒砀山,从黄牛河再向东然后取道洛水顺流而下。这比直接走长江渡口要绕出去近千里,不过为了安全到达雍州多走一些路也是必然。 罗屠虽然兵败,但依然拥有超过四十万大军。长安城里出来的铁甲军就算再精锐,也不过区区千人之数。 本来按照扑虎的意思,就是直接冲过去算了,不过身为钦差的谈清歌却极力反对。毕竟这支队伍里还有红袖招近百口人,而其中又多是女流。也不知道是和谈清歌比较投缘还是扑虎也有怜香惜玉之心,最后竟是同意了谈清歌的要求绕路而行。 要知道对于扑虎来说,绕路,这是以往他从不肯做的事。 靠在船舷上,谈清歌回头看了一眼大船上那些阴沉着脸的铁甲军士兵,虽然他们依然冷冰冰的不能让人亲近,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子浓到让人不适的杀意,可谈清歌看得出来,这些铁甲军士兵似乎都不习惯乘船。 这些魁梧壮硕的士兵们,一个个紧紧的握着他们身边能扶住的东西,似乎生怕一撒手,自己就会坠入大江。 谈清歌忍不住笑了笑,心说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绝对强大的人。这些铁甲军士兵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当初以堪堪两万之数,竟是硬生生将罗耀的百万大军杀了个七零八落,这就足以说明,在陆地上,他们当得起无敌这两个字。 可到了摇摇晃晃的大船上,他们一个个都很紧张。 “还有多久才能下船?” 扑虎也是脸色难看,他似乎也极不适应这种在水上飘荡的生活,本是冷傲之人,此时脸上竟是带着几分可怜之色。 “快了” 谈清歌指了指江边一座隐隐可见的大城说道:“那就是信阳城。已经进了黄阳道的地面,咱们顺流而下走的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天左右就能进平商道。上了岸之后再走一天半,最迟两天,就能到雍州。” 扑虎的脸色显然变了变,扶着船舷叹气道:“竟是还要十天……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事就是坐船,若不是你说走水路能快些。我是万万不肯上船来的。” “万军之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大将军,怎么也会怕水?” 谈清歌取笑了一句。 “怕水算的了什么?谁没有自己怕的东西?我还怕老鼠呢!” 扑虎抱怨了一句。顺着船舷坐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大船上,似乎只有坐下来靠着什么东西,才会让他觉得踏实些。 “你呢,有什么怕的东西吗?” 他问。 谈清歌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回答:“怕死。” “唉……” 扑虎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我曾经以为我最怕的事也是死,可是后来发现,原来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经历的多了之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你恐惧的东西其实根本不必在意。” “说的好像你死过似的。” 谈清歌笑着说道。 “你才死过!” 扑虎白了他一眼:“跟你聊聊天的感觉不错……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大将军爱我护我,我也习惯了跟在他身边,听他的命令做事。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这却是我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所以难免急着做完了事赶回去。所以啊……我才会答应你坐船南下。不过我还是觉着,只有脚踩着地面上才踏实。” “你为什么没有朋友?” 谈清歌问。 “因为……” 这次轮到扑虎认真的去想,然后自嘲的笑了笑:“我丑?” 谈清歌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丑。” 扑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奇怪了,若是换做别人说我丑,我早就一把拉过来撕把了。可你说我丑,我为什么就没有想杀你的心呢?” “因为我诚实。” 谈清歌道:“你说你丑,我仔细看过,你确实不漂亮。别人说你丑你想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在嘲笑你。而我说你丑,没有嘲笑的意思。” 明明是别人最爱听的话,他却说个没完没了。 而扑虎却好像真的没有生气:“你不会聊天!” “我?” 谈清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也没什么朋友……” 扑虎微微怔了一下后好奇的问:“你又是为什么没有朋友?” “因为……” 谈清歌笑了笑:“我帅?” 扑虎啐了一口,嘴角上却带着笑。 谈清歌微微叹息了一声后说道:“在演武院的时候,一大半的时间是帮伙夫做饭,然后是去藏书楼给老先生送花生。剩下的时间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后山发呆。也不能说我见的人少,那些演武院的学生每天都要来吃饭,可我就是不喜欢他们,我说那些人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人厌恶的味道。后来还问过伙夫这是为什么,伙夫说因为你穷他们富因为你低他们高。” 他转过头看了扑虎一眼:“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这就是嫉妒心吗?” 扑虎问。 谈清歌笑道:“你可以用个漂亮些的词,比如说我清高。” 扑虎大笑,然后很认真的问:“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谈清歌愣住,然后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也许以后,你我真的会成为朋友。” 这话其实已经算是拒绝,可扑虎却好像很高兴:“朋友是什么?” 谈清歌不知道,他也问过伙夫。伙夫告诉他,朋友就是你高兴的时候他陪着你高兴,你哭的时候他未见得会陪着你哭,但会去把气哭你的人揍一顿的家伙。你得意的时候,他或许会离你远远的,他会过他的生活你过你的生活。当你失意的时候他会走过来拍拍你的肩膀,对你笑笑说,要不要比比看谁撒尿比较远? 谈清歌不知道伙夫为什么对朋友的定义这般粗俗,可他却隐隐觉着朋友好像就应该这样才对。 所以他将伙夫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扑虎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对他来说这些话有些难懂。但他决定尝试一下,他站起来解开裤子对准船舷外面:“要不要比比看谁撒尿比较远?” 谈清歌愣住。然后点了点头:“好……不过你不许用内劲!” 扑虎呸了一声:“我又不是要杀人!” “你撒尿杀过人?” “还真没有……不过以后可以试试……” …… …… 大船在向南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过了平商道,北徽道是西南四道中南北走向最短的一道,用不了两天就能过去进入南徽道。不过洛水在北徽道境内的这一段景色最是美好漂亮,沿岸风光让人心旷神怡。有崇山峻岭的壮阔,也有江南水乡的温婉。 谈清歌看的如痴如醉,每日间就是站在船头看两岸风景。 而扑虎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致,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谈清歌站在船头。这两个人看起来格外的不搭。一个身材修长面目清秀,一个矮小壮硕相貌丑陋。最初大船上的人还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反差太强烈。到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觉着,这两个人站在那,就好像这洛水两岸的景色一样。 有高山险峰,也有苗圃花卉。 很搭。 扑虎见谈清歌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这是想干嘛?” 谈清歌红了脸,讪讪的笑了笑:“这一路看过来,大江两边都美的让人想要感慨几句什么,怪不得那些诗人喜欢远游,好风景真能让人心里舒服。我也想说几句什么,可想了半天……肚子里没词。” “你真糟蹋了这件书生长袍。” 扑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咏景的诗词。我能随口说出来一百首你信不信?” “不信” “那我也不说。” 扑虎嘿嘿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总是不耐烦的跑出玩,要么去着雀儿,要么去挖蚂蚁窝。后来大将军为这事结结实实打了我一顿。我才肯硬着头皮去背那些古人的词句。可是背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他舒展了一体说道:“男人当然要****沙场,在我看来赋诗一首绝对不如立斩一人来的快意。你不会作诗不算什么,会杀人就够了……我忘了,你也不会杀人。不过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所事事,只能看书,倒是养成了看书的习惯。所以不管去哪儿,我都要带一本书消遣。” 谈清歌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腰畔那柄如一泓秋水的长剑,叹了口气道:“文不能七步成诗,武不能十步杀人……我还能干吗?” “活着呗” 扑虎自然而然的说道:“活着,就是大成大就……这话,是大将军说的。” “活着,就是大成大就?” 谈清歌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悟。 他刚要说话,忽然看到扑虎的脸色忽然一变。之前轻松言谈时候的笑意陡然消失,那种已经好多天没有在他眼睛里出现的杀意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大将军就说过,路上会有些小丑冒出来……果不其然!” 这话才说完,忽然从水中跃出来一条大鱼直奔谈清歌! 谈清歌看着扑虎发傻,似乎是根本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危险。他看到扑虎从腰畔将一柄大锤摘了下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可扑虎却并不是要对他怎么样,一把将他拉开然后将大锤掷了出去! 水中跃起来的,哪里是什么大鱼。 而是一个人。 …… …… 不止是这一个人,水中出现了无数黑影,看起来真的好像是不少大鱼在水中游曳似的。只是这些大鱼可不和善,有的跃出水面直奔大船,有的手里则靠近大船,竟是要在水底将大船凿穿! 扑虎掷出去一锤,半空中那人双手持刀力劈而落,那刀斩出一道磅礴的刀气,当的一声正正的斩在大锤上。 可这道凌厉刀气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大锤笔直的飞过去砰地一声撞在那刺客胸口上,直接将那刺客半边身子轰碎,然后竟是有意识一样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自己飞了回来。残缺不全的尸体坠落下去,染红了一片江水。 黑影越来越密集,人越来越多。 扑虎冷冷笑了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谈清歌,你不会作诗就学学如何快意杀人吧……我来教你!”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一鼓作气之刀 (求月票) 第六百九十四章一鼓作气之刀 扑虎一锤 自水中跃出来的那人便在半空碎成了渣。 他一把将谈清歌拉开,然后回头若有深意的看了谈清歌一眼。谈清歌一时之间没明白扑虎这眼神里是什么含义,所以愣了一下。愣神的这一刹那,扑虎已经凌空跃了出去,自半空中接住盘旋回来的大锤,大锤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后朝着大江里狠狠的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 这一锤竟是将大江砸的出现一个深坑,就好像一枚重磅炸弹炸开一样,锤子所在的地方竟然水都被逼退,浪翻卷着往四周荡了出去。水里如游鱼一样的刺客至少有四五人被巨大的轰击之力震死,处于中心的一人更是被砸的连尸首都看不到了。 扑虎一招手,那铁锤再次飞了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弄一群如此不济的人,当真瞧不起我吗?” 说完这句话,他竟是朝着大江里落了下去。谈清歌吓了一跳,跑到船舷边往下看:“你不会游泳,不要下水!” 这话才喊完,谈清歌就彻底愣住。 那个黑矮精壮的少年,落入水里之后,大江只水就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向后退避!这个黑小子,竟是靠着磅礴的内劲将水逼开,他就好像一颗巨大的避水珠,落下去之后身体四周至少两米范围之内,没有一滴水能靠近。 在大江中行走,如履平地! 他一招手,一个刺客就被吸了过来。扑虎左手扣住被吸过来这刺客的脑壳,手腕一扭,一颗硕大的人头就被拧了下来。然后他随手一抛,那人头迅疾如闪电一样飞出去,在水中急速穿行,又砸碎了另一个刺客的脑壳。 他不会水,但却能让水退却! 本来已经跃上了大船的那些刺客见扑虎跃进水里,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重新跳下船。只剩下三五人朝着谈清歌冲了过来。谈清歌步步后退,手一直扶着他的剑柄却似乎不敢拔剑。幸是大船上还有不少铁甲士兵,虽然大船摇晃他们步伐不稳,但却没有人退缩,挺长槊迎着那些刺客冲了过去。 至少二十个刺客围在扑虎身边,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扑虎在水中,却身边没有水。他四周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墙壁。为他阻挡水的侵袭。而那些刺客都在水里,鲨鱼一样围着扑虎打转。 似乎是忌惮扑虎的身手。那些刺客不敢靠的太近。 大船上,谈清歌终究还是没敢拔剑,脸色铁青着向后退了十几步,然后一头钻进船舱里。在他身后,几十个铁甲士兵围着三五个刺客乱战。论修为,那些刺客显然要比铁甲士兵强大的多。可让人惊异的是,那些铁甲士兵悍不畏死,但凡一招没有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就继续向前进攻。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蒙面刺客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过来。轻飘飘的落在桅杆上,低着头眼神冰冷的看着水中和刺客缠斗的扑虎。 一个刺客游到扑虎身后的时候忽然出招,一道剑意刺破了水流直奔扑虎后心,扑虎却连头都没回,铁锤向后一掷将那刺客头壳轰碎。就在他铁锤出手的一瞬间。至少五名刺客同时游了过来,各种修为之力朝着扑虎身上攻了过去。 扑虎有一对大锤,但他只带在身边一只。 也不知道为什么,另一只大锤他留在长安城。 没有了兵器,似乎那些刺客都看到了得手的机会。可出乎预料的是,手里没了兵器的扑虎,似乎更凶狠了。他猛的往前移动,以一种无法让人追寻的速度拦住一个刺客,然后一手抓着脑袋一手掐着脖子,直接将那刺客的脑袋拔了下来。然后一转身绕到一个刺客后面,左右手分别抓着那刺客两腿后一撕,水立刻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这些刺客的实力,和他相去甚远。 看起来扑虎就好像是在戏耍他们一样,不会游泳的他反而靠绝对的速度优势追在那些刺客后面,一个一个的直接手撕。 活活撕开六七人之后,剩下的刺客哪里还敢停留,纷纷转身往远处游,扑虎冷冷笑了笑,双手往前平伸,一瞬间,内劲化作十几双手臂分了出去,片刻之间追上那些刺客,抓着双腿之后全都撕成了两片。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一片河水就红的那么透彻。 残尸从水中冒出来,顺着河流往远处飘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吱呀一声巨响,大船另一侧竟是被那些刺客凿穿,水一股脑的往船舱里面灌,大船很快就朝着一边倾斜。大船上的铁甲士兵立刻变得惊慌起来,睡着甲板朝着一边翻滚,然后扑通扑通的掉进水里。这些铁甲士兵掉进水里之后竟是直接沉了底,一个都没浮起来。 水中的刺客纷纷跃起来,跳上倾斜的大船开始杀人。 扑虎眼神一凛,瞬间移动到了大船一侧,在水中单手拖住船底往上一举,竟是硬生生将如此巨大的一艘船托起来! 本已经倾斜的大船,被他重新托平! 大船有多重且不说,船舱中已经灌进去不少水,更是沉重! 而就在这一刻,站在桅杆上的那个刺客动了。 他自桅杆上飘然而落,半空中手掌如刀向下一劈! …… …… 刀气 似乎能将天地都劈开的刀气 刀意从天空而落,气势竟是比起下面这条大江还要磅礴!无法形容这一刀的意境,但毫无疑问,这是绝对简单的一刀。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渲染,只有简简单单的刀意。从天空落下,直奔单臂擎着大船的扑虎! 若是扑虎移动闪躲,那么大船还会继续倾斜,大船上数百名铁甲士兵就会尽数葬身水底。不说那些铁甲军士兵会不会水,只他们身上那沉重的铁甲就能让他们迅速沉下去,就算会水也毫无意义。 所以,扑虎没有动。 刀意自他头顶落下,直接劈开了大江! 在整个中原也能派进前五的大河,被这一刀拦腰劈开!就好像有一柄几百米长的巨刃落在河道中,将河流一分为二! 抽刀断水,水依然会流。可这一刀刀势太凶,竟是让大河之水至少有几秒钟停顿下来!这样凌厉霸气的刀意下。扑虎首当其冲。 他不是水,水被劈开,但还会再次融合。 他单臂托着大船,只有一只手可以对敌。 但他却似乎没有一点惧意。 扑虎的左手向天空中一指,一只拳头随即升了上去。这拳头很小,但这小是相对那刀气来说的小,因为那刀意太大。本是正常大小的拳头就显得那么渺小。内劲幻化的拳头在半空中张开,手心向上。 刀意凌空而落。狠狠的切在这只内劲手掌上。砰地一声,那手掌立刻被斩碎,但很快就又幻化而出。从接住刀意到那内劲手掌最终从半空逐渐落下来,与扑虎的真实手掌融合之后,内劲手掌一共碎了七十七次,每一次,都让刀意稍稍缓下来一分。 当刀意落在扑虎的肉掌上,已经比原来缓和了不少。 啪! 扑虎的左掌上崩开一条口子,那是被凌厉的刀意切开。刀意在接触手掌的一瞬间手臂往下一沉,他的嘴角往上挑了挑眼神一凛。随即低声喝了一声单臂再次往上一举,竟是将刀意硬生生挡住手心里! 而下一秒,大河才被劈开! 也就是说,劈开大河的根本不是刀意! 刀意被扑虎擎住,劈开大河的。是惯性下的刀势。这一刀真正的压力,还在扑虎身上。即便如此,大河依然被断流。 “好刀!” 扑虎仰天吼了一声,然后猛的发出一声狂吼! 如狮虎! 如金刚! 他竟是拽着大船横向一抡,那大船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后砰地一声撞在岸上,船头有十几米竟是蹿到了河岸上面!这一拽,何止万斤之力。尤其是扑虎还在水里,他最厌恶的水里……他曾经说过,只有他的双脚踏在地面上,他心里才会踏实。 即便是十头巨象之力能将大船横移,可又怎么可能在瞬间将大船掷上河岸? 大船横向转动之后,扫出来的巨大波浪朝着下游翻滚了出去,巨浪如千军万马一样向前急冲,将沿岸的树木花草扫荡了一遍。 扑虎纵身一跃落在河岸上,伸手一招,那大锤飞回他手心。 他抬头看向凌空漂浮着那个黑衣人:“来,你且再来一刀!” “刀意如战鼓催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神仙一样漂浮在半空的黑衣人缓缓摇了摇头:“我第一刀尚且不能杀你,第二刀再劈又有什么意义?你在水中不得借力,修为折去三成,你单臂擎船,修为再折去两成,你以一半修为之力能接住我一鼓作气的一刀,我若再而衰三而竭岂不是被你笑话了。”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转身掠了出去。他的轻功极好,竟是能以袍袖喷发的内劲在半空悬停,还能转身纵掠离开,显然内劲雄厚悠长。 “将军!” 从大船上冲下来的铁甲军士兵围拢过来,脸上都是愧疚:“属下等保护不力,请将军责罚!” “没你们什么事……” 扑虎将自己藏在背后的左手抽回来,低头看了看手掌上那一道刀痕,刀痕并不深,但手掌上本就没有什么肉,所以还是能看到骨头。血就在他手心里窝着,很少,而且极为粘稠,粘稠到竟是不会流动一般。 最主要的是,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个人……很强” 他喃喃了一句,然后看向卡在岸边的大船。甲板上,那个身穿书生长袍的清俊汉子有些狼狈的爬起来,翻过船舷后跳在岸边,若不是有铁甲军士兵接了他一下,他这一跳肯定扑倒在地上,看他踉跄走路时候挂在腰畔那摇摇摆摆的长剑,扑虎真担心他栽倒的时候剑会刺进他身体里。 如果真这样,那么谈清歌可能就是有史以来死的最窝囊的剑客。 “你没事吧?” 谈清歌一边朝这边跑一边喊。 扑虎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阳光灿烂。 远处,逃上岸的刺客被另一艘大船上的铁甲军钉死了半数以上,那些铁甲军士兵将长槊掷出来,就好像上百道黑色闪电一样迅疾霸气。剩下的刺客落荒而逃,铁甲军士兵也不追击,只是将伤了的刺客擒住拿下。 …… …… 第三艘船上,小丁点扶着船舷撇了撇嘴:“那个叫谈清歌的……我还以为是个高人,原来是个棒槌……” 息大娘的眼睛却盯在扑虎受伤的那只手上,全神贯注。 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什么,看清了什么。 第六百九十九章 留一个 第六百九十九章留一个 扑虎有老黄牛,谈清歌只有自己一双腿。因为有了马车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慢,那些身穿铁甲的士兵走起路来昂首阔步,不管走多久,竟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疲惫。倒是谈清歌,第一天的时候还勉强可以,第二日的时候就开始不时停下来揉揉腿脚。 “你为什么不去坐车?” 扑虎问 谈清歌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辆马车上,车窗帘子开着,小当家和几个少女叽叽喳喳的说笑着什么,从侧面看,小当家别有一番美好。谈清歌犹豫了一下说道:“车上都是女子,我一个男人上去岂不是很无礼?” “后面又不是没有空着的马车!” 扑虎白了他一眼。 谈清歌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不远处马车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个时候小方方在樊固,连兔子都不敢杀,每次边军出任务,他绝对是躲起来的那个。你们进红袖招比较晚,多是红袖招回到长安城之后才进来的。只知道他是闻名天下的小方大人,哪里知道他曾是樊固有名的胆小鬼!” 小当家说的津津有味,眉飞色舞。 那些少女拉着她问,有一个脸型圆润看起来格外可爱的女孩说道:“我在长安城,可只知道他是大隋百多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演武院入试九门优异,咱们大隋只有太宗年间的大将军李啸得过九门优异。可是,小方大人进演武院,可比李啸年轻多了!” “矮油,你倒是很爱慕他啊?” 小当家挑了挑眉毛问。 那女孩立刻红了脸:“哪儿有……我进楼子之后,只见过他三两次。” 小当家笑道:“只见了三两次就把你这小妮子的魂儿给勾了去,看你这春情泛滥的脸,到了雍州见了他说不得立刻软了腿。他要是勾勾手指,你还不主动投怀送抱?” “小姐姐。不许讥讽我……” 那女孩坏坏的笑着说道:“还说我们,小姐姐你在楼子里的时候,可有一日不提起小方大人的?平日里看什么都不顺眼,唯独提起他的时候才有精神!我可是听说,前阵子有人说媒,户部员外郎家的公子瞧上了咱们小姐姐,哭着喊着说非小姐姐不娶。媒人才进门。就被小姐姐一拳一脚打了出去,莫不是小姐姐也有心上人了?” “呸呸呸!” 小当家红了脸骂道:“再胡说八道。就撕了你这张小嘴!” 另一个女孩娇笑道:“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虽然是肥缺,可怎么比得上咱们小当家心目中那个盖世英雄!本是普普通通一个边军出身,却在长安城里一鸣惊人,考演武,得圣眷,便是大学士大将军都赞不绝口。下雍州,赴西北,战场杀敌,千里制胜。如今坐镇一方,兵强马壮。虽然那户部员外郎家的小儿皮囊不错,可怎么比得了那人?” “你们这些小妮子几天不收拾就皮紧,回头我就挨着个的把你们嫁出去!从这到雍州,过一个村儿就嫁一个。不收彩礼!” “哎呀,小姐姐这是怕我们和你抢小方大人? “对呀对呀,不到雍州就把我们都送出去了,小姐姐这是要独霸小方大人吧?” 这些话穿过车窗清晰无比的飘进谈清歌的耳朵里,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几下,随即猛的摇了摇头:“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走几步路都坚持不了,还能做什么?那破车……我不坐!” 扑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谈清歌被笑的脸红,扭头走到一边,不再与扑虎同行。 扑虎看了他一眼,止住笑声后忽然有些怅然的说道:“有些东西,还在眼前的时候有珍惜的机会,就多珍惜。等到最后即将失去的时候再珍惜,心里的不舍和难过更会浓烈些。比如我,自小到大除了大将军对我的爱护之外,我拥有的不多。所以当有些事让我觉得很开心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种多享受一阵子,哪怕只是多享受转眼一瞬的想法。” “可是……” 谈清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扭捏道:“她未必喜欢我……虽然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可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我觉得她根本就没在意我。” 扑虎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谈清歌问:“那是什么?” 扑虎若有深意的看了谈清歌一眼,没再继续说什么。 …… …… 因为有黑旗军骁骑校在前面开路,所以所过郡县州府都很通畅。现在在西南诸道,黑旗军的大旗和腰牌比各地方衙门开具的通关文凭还要管用。西南都知道方解是个惹不得的老虎,谁去招惹他谁倒霉,所以看到黑旗军的旗号,没有任何人敢蓄意刁难。 扑虎一直留心观察着那些骁骑校,虽然在他眼里这些人不值一提。 他手里一如既往的挑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绑着一块鲜肉。老黄牛一如既往的努力往前探着头伸着舌头,然后傻乎乎的不停往前走。 老黄牛一侧挂着一柄大锤 本来另一柄大锤在另一侧,但此时却在长安城。 长安城太极殿 自从小皇帝杨承乾搬去了畅春园之后,太极殿的龙椅上就一直空着。龙椅基座很大,登上基座要走九级台阶。而每一级其实都是一个小平台,从登上台阶到走到下一个台阶,需要五步。 取九五之意。 如今龙椅上没有人,但在第八级台阶上放着一张黄花梨木雕椅,很宽大,很结实。因为皇帝不在,所以早朝的时候大臣们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对着一张空龙椅三拜叩首口呼万岁。但是,他们还是要拜。 拜大将军。 那身标志性的铁甲,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神秘男人的身体。这么久以来,没有人见过他卸甲。从皇陵归来之后不久,小皇帝就下旨搬去畅春园整理先帝遗物,旨意上说因为思念哀伤心力交瘁,皇帝不能执政,所以将所有朝事都交给了大将军决断。 这个借口并不好,但借口并不重要,不是吗。 铁甲将军端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人说话,很认真的在听。事无巨细,他都会很准确清晰的做出判断,然后下令。朝臣们对他本来就心有畏惧,所以朝堂上连争论都没有,一个个唯唯诺诺。 下朝之后,铁甲军坐马车回到住所。他依然住在怡亲王府,而不是皇宫。 进了门之后。他没有回书房而是直接到了怡亲王府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小院子门外守着一队铁甲士兵,看到他的时候肃立行礼。大将军微微颔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后举步走了进去。 穿着一身黑色蟒袍的中年男人面容有些呆傻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白白净净,看起来竟是胖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将军,然后傻傻的笑了笑。 大将军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看着大将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僵硬在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这位曾经在长安城里引起风云际会的王爷,眼神恢复了清明冷静。 “装够了?” 铁甲将军问。 怡亲王杨胤点了点头。稍稍让自己坐的舒服些后很认真的问:“我该叫你什么?我该如何面对你?” 铁甲将军看着他回答:“你不用去想这么多,平平静静等着就是。” “等着?” 杨胤站起来,走到那铁甲将军面前不远处:“这世间知道你是谁的不多,老四临死前还把你弄出来,作贱他自己。跟着作贱他儿子。这个世界没有你什么事了,长安城里也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了。你既然已经走了,何必要再回来?” 铁甲将军微微皱眉:“你应该对我尊敬些。” 杨胤冷笑:“尊敬?” 他冷冷道:“尊敬你,你杀我的时候,就会手软些?” 铁甲将军认真的回答:“杀人的时候手软,被杀的更痛苦。” 杨胤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万星辰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当初安排了这一切。他以为留下你,是大隋国基不倒的支柱,却不知道你是我杨家人一代一代的噩梦!有你在,有几个皇帝能睡踏实的?历代先祖,哪一个不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唯恐大隋出一点乱子,万星辰就把你放出来!” 铁甲将军缓缓道:“所以从大隋立国到现在,没有出过一个昏聩的皇帝。对于大隋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不!” 杨胤怒道:“对于杨家人来说,这是一个噩梦!每天头顶上都悬着一柄嗜血的刀子,你觉得是好事?!所以后来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若我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彻彻底底的杀了你!” 铁甲将军沉默,然后微微叹了口气:“这噩梦只是皇帝的噩梦,本来和你无关。若不是你想夺皇位,处心积虑的打探这些事,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不知道,就不会害怕,这些就和你无关。” “无关?” 杨胤指着自己胸口道:“我是杨家人,你居然说和我无关?” 铁甲将军再次沉默,过了很久之后才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我没有一点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大隋这个国家。为了大隋,我付出的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是啊……” 杨胤悲愤道:“你没有私心,所以万星辰才会安心让你沉睡这么多年!可你的沉睡,你的不灭,靠的是杨家人世代的皇族血液滋养!自太宗起,每一位皇帝死后都不能安睡,还要想法设法保持着尸身不腐,不仅仅是这样……只要你出来了,杨家的人只怕早晚没有一个能活下去的!” “我会留着一个” 铁甲将军平静的说道:“当初万星辰说用这样的办法来可以保证大隋在危难时刻还有救,我便接受。难道我不想安睡?难道我不想清净?我说过,我没有私心,我会选最优秀的一个杨家人留下,继续执掌这个国家。当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你可真慈悲!” 因为激动,杨胤的身子都在发抖:“所以才会在进皇陵之前,把杨家年轻一辈的后生都带进去?还假惺惺的把旭郡王杨开的儿子留下,因为杨开在西北立了大功所以你才这样施舍?” 他抬起手指着铁甲将军的脸:“你现在还想让我们平静的接受?无怨无悔?” 铁甲将军点了点头:“为了大隋,杨家人不是都应该无论付出什么都无怨无悔吗?” “那要不要现在主动把自己献出来?!” 杨胤怒吼! “好” 铁甲将军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痛苦,那么你就先来好了。” 他一把将杨胤胸前的衣服抓住,然后一口咬在杨胤的脖子上,随着他喉结不断的上下起伏,原本白白胖胖的杨胤就好像一个逐渐被抽空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干瘪了下去。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就这样在他自己的王府里被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吸成的人干。 许久之后,铁甲将军放开手,杨胤干瘪的尸体缓缓的倒了下去。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后猛的睁开眼:“还是这样直系的血脉最补,那些后生的血虽然朝气蓬勃但终究弱了些,早知道你一个人就能让我旧伤尽复,何必浪费那么多白米……杨家人,你们的血脉最是滋养,既然当初决定留下我,就应该做好为了留下我而牺牲的准备。” 他舒展了一体,感觉很好。 “若是……再补一些,我会不会真的活着?” 真的 这两个加重了语气说出来的字,格外的诡异。 “我会留下一个……会的……” 铁甲将军喃喃着,转身离去。 灿烂的阳光从天上洒下来,落在那干瘪的尸体上。树枝上的一滴露水落下来,恰好掉在杨胤枯木一样的脸上。阳光雨露或许能让枯木再发芽,可却救不了他。 也救不了许多许多人。 地七百章 杀一个干干净净 第七百章杀一个干干净净 小皇帝杨承乾早晨起来之后虽然没有一点胃口,但还是逼迫着自己喝了一碗粳米粥,吃了几根咸菜丝。百姓们总是会忍不住去想,皇帝的生活会是多么的奢华高贵。因为在固有的观念中,皇帝,肯定是要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 可事实上,皇帝的饭菜虽然精致些,但除了正式宴席之外,日常所吃的食物也很简单。尤其是天佑皇帝杨易,登基之初就吩咐过御膳房,他一日三餐每餐不许超过四个菜,两荤两素。 小皇帝虽然还幼稚,但从杨易那里继承来了很多好的东西。哪怕他也觉得皇帝吃的这样简单有些对不起身份,可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不过从他登基之后,他也确实没有一天有过好胃口,所以每餐更加的简单起来。 窦双房伺候着皇帝吃完早饭,吩咐人将碗筷收拾出去之后就站在一边。因为所有朝事都交给了铁甲将军处置,他这个秉笔太监也不必再去值房里为皇帝梳理奏折。事实上,现在每天收到的奏折,比起天佑皇帝刚继位那会少了八成。 现在明面上还接受朝廷节制的地方,占大隋国土的五成左右。但,这五成之中的七成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西北的金世雄,不时派人到长安请求朝廷赶紧送补给。可这个人是江南金家的人,金家,在通古书院里一直有很重的分量。莫说朝廷不会给他一个铜板一粒粮食,就算给,也过不了高开泰和王一渠控制的区域。要知道大隋的水师,有一大半在王一渠手里。 东北各道总督基本上还都宣称效忠大隋朝廷,可从小皇帝继位开始,各道收上来的赋税钱粮已经不再送往国库了。那些总督大人们心知肚明,在大隋没有彻底崩坏之前,他们就不能这么轻易撇开自己是大隋封疆大吏的身份,因为这身份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 日后不管是朝廷平叛。还是江南那伙子人得了天下,他们都有道理。朝廷平叛成功,他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一直对大隋忠心耿耿,至于为什么赋税交不上来,因为叛军嘛,叛军封路,过不来也不稀奇。 若是江南那些人得了天下。他们依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颠覆大隋朝廷也有他们的一份力。因为正因为他们扣下了赋税钱粮,所以大隋国库才会捉襟见肘,所以才会战败。 而大江之南,占据大隋六成国土的江南诸道,除了南京江都所在的江淮道之外,其他诸道都已经明确不再承认杨家的统治。而江淮道之所以还能这样平平稳稳的存在没有被其他诸道的军队联合攻占,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世家之人的手段,总得留一条后路,不是吗。 所以,其实窦双房自从接任秉笔太监之后。就没有见过传说中那种奏折堆积如山的场面。 “陛下胃口不好,要不要吩咐厨房做一碗银耳莲子羹润润?” 窦双房小心翼翼的问。 小皇帝紧锁的眉头让窦双房心里发堵,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大隋的皇帝竟然会有如此窝囊的时候。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大隋的皇帝,那是普天之下权力最大最有气魄之人。大隋皇帝手指向的地方。都要臣服。 可是现在,皇帝就好像一只把自己软禁起来的小猫,虽然有利爪有尖牙,可奈何身体太小,实力太弱,只好收起利爪藏起尖牙,装作只会温顺的叫和摇尾巴。甚至这摇尾巴,还是从狗那里学来的! “不吃了” 小皇帝摇了摇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连阳光都那么森寒,一点也暖不开他心里的阴霾。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悲伤的说道:“告诉厨房,午饭恢复原来的规格,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窦双房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喜,连忙点头答应。这段日子小皇帝吃的太少了,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一日比一日的清瘦下去。窦双房是从小皇帝还在襁褓里就伺候着的人,看着小皇帝这样的委屈这样的痛苦,他心里也跟着疼。 “陛下应该多吃些的,陛下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嗯” 小皇帝应了一声,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总得多吃些,这样才能健康……只有健康才能多活些年,我本来就活不过他,不能输的太多……” 这话让窦双房心里一酸,虽然他不知道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觉到皇帝心里的那份悲愤。 “窦双房,朕问你……” 小皇帝看着窗外怔怔出神:“朕还算是一个皇帝吗?” 窦双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陛下是个好皇帝!” “朕不是问你朕是不是个好皇帝……” 小皇帝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问你也不敢说。” 窦双房是真的不敢说,其实他何尝不明白,现在大隋的皇帝,哪里还算的上皇帝?拱手将朝政都让出去了,就算还有个皇帝的称号,还有什么意义?或许,唯一的意义就是,皇帝最起码还是杨家人的。 “窦双房,你告诉朕,希望在哪儿?” “在……” 窦双房犹豫了一会儿,战战兢兢的回答:“明天?” 小皇帝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如果换做旁人听到你这句回答,或许会觉得很有鼓舞。今天的苦楚,明天也许就结束了,所以将希望寄托于明天,挺好……可朕却知道,明天……永远触模不到。” 窦双房不解:“天黑了,再亮了,不就是明天?”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不,明天是你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地方,因为永远有明天,而你不是永远。” 他揉了揉发酸的眉角,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说的其实也对,明天或许就都好起来了。” 窦双房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所以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他知道自己的前任秉笔太监苏不畏是怎么死的,那种壮烈,他做不到,也没有那种本事。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吴陪胜,最起码要对得起秉笔太监这个称号。 “陛下,奴婢想离京。” 他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离京?” 小皇帝愣住。然后有些发苦的笑了笑:“想走就走吧,现在跟着朕也没有什么出路。不过朕现在没办法多给你什么东西,户部的钱粮朕也要不来,封赏给你一大块地?呵呵,朕的旨意到了地方上也未见得还有用。你看这屋子里有什么值钱的,自己取就是了。” “不!” 窦双房抬起头道:“陛下,奴婢怎么会走呢?奴婢说要离京。是因为朝中实在没有人能为陛下除去那个祸端。但大隋之大,多奇人异事。奴婢打算到江湖中拜访高人。为国家锄奸,为陛下效力。而且,奴婢心里一直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什么?” 小皇帝心中感动,却不觉得窦双房这法子有什么效果。连武当山张真人都已经离他而去,还能指望谁? “陛下,先帝在世的时候,曾经想过要举办武林大会,选拔江湖中的能人异士为朝廷效力。但后来不了了之,奴婢想着,这件事可以继续操持起来。陛下把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奴婢一定为您物色出一批勇士。” “武林大会?” 小皇帝微微愣了一下:“以那人的智慧,这件事一旦提起来,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不妥!” “陛下,总得做些什么!” 窦双房语气坚定的说道。 “也好……” 小皇帝沉吟了一会儿:“不过这件事不能暗中安排,你去见他。告诉他这是先帝的遗愿,朕现在也没什么事,想为大隋多选拔一些可用之才。” “喏” 窦双房应了一声,可一想到要去见那个铁甲将军,他心里就有些发颤。 “另外……周院长对陛下,应该忠心。而且他和江湖上各宗门都颇熟悉,奴婢想,不如让周院长一同来办?” “好” 小皇帝点了点头:“自从老院长走了之后,周院长就一直在闭关修行。让他也出去走动走动吧,你们两个离开长安,既能为朕做事也能避祸。他不敢动朕,却未必不敢动朕身边的人。” …… …… 江南 通古书院 断塔 罗屠站在塔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面前这座断塔应该很久远了,现在剩下的半截还有四层半,上面那四层半被老院长万星辰一剑劈掉,碎石断瓦已经清理干净。不过这塔极高大,即便是只剩下一半依然有一种巍峨。 “罗屠,叩见师尊!” 罗屠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撩开衣袍跪倒在塔外重重的磕了个头。 “小王爷无需多礼,进来吧。” 塔里的人说话似乎没有预想中那么冷酷,罗屠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历青枫告诉他,这个叫展遮天的家伙脾气很古怪。当初行走江湖的时候,就因为被人嘲笑他二十几年只练一刀而大开杀戒,从江南杀到江北,最后触怒了朝廷,若不是通古书院出面庇护,只怕已经被皇宫里那些供奉们联手剿杀了。虽然他修为逆天,可朝廷不会允许一个疯子为所欲为。 演武院老院长万星辰来通古书院那天,书院院长董卿复知道自己不敌,所以安排展遮天在古塔里隐藏着,随时准备劈出那逆天一刀。但可惜的是,他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在万星辰的剑面前,似乎这世间任何兵器都只有认输的份。南通古的院长,最终还是比北演武的院长差的太远了。 但展遮天是自负的。 越自负的人,脾气就会越古怪。 “遵命” 罗屠起来,微微垂首走进古塔。 塔里的光线很暗,虽然点着几盏油灯,但从外面那光明的世界进入这里,还是很难适应。他只是隐隐看到,在最里面有一张床,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小王爷为什么要学刀?” 躺在床上的人发问。 罗屠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本不是要来学刀。他来通古书院,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要学什么。他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修为太低,尤其是目睹了铁甲将军和罗耀那一战之后,他更加觉得,即便手里有千军万马又能如何?遇到这样的大修行者,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次来通古书院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修为不够不是因为自己根骨不好,而是罗耀故意为之。罗耀不想让他的修为太强,那样就会不好控制。所以才将他少年时候修行的最好时间,都用来学习如何领兵上。 对罗耀,罗屠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情。 感激和恨,都有。 “因为……我想变强大。” 他回答。 躺着的人似乎是摇了摇头:“这回答不好,谁都想变得强大。这不是学刀的目的……只有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刀,我才能教你。” “因为……” 罗屠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问罗耀为什么喜欢用刀。罗耀告诉他,刀才是真正的凶器,而剑,只是文人腰畔的装饰品罢了。 “刀是万兵之王!” 罗屠大声说道:“只有刀,才配得上杀人。” “咦?” 躺着的人坐起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冷峻的年轻男人:“虽然这话听着就不想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但既然你说了,那我就告诉你。” 他站起来,用独臂指了指天空:“没错,刀才是万兵之王!我不敌那个姓万的,不是刀不行,而是我不行。你要在我面前发个誓,记住,跟我学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姓万的徒子徒孙那些用剑的,杀一个干干净净!” 第七百零一章 活局如何变死局 第七百零一章活局如何变死局 扑虎的队伍出雍北道的时候,雍北道总督杜建舟从道治城开始送,一直送了三百里。这也便是扑虎对他爱理不理,若是给他几分好脸色,他没准一口气送到雍州城下。现在整个中原都知道皇帝不是皇帝,大将军不是大将军。 但是后者,显然要强势的多。 所以扑虎的这次南下,在地方官员看来多多少少有一些钦差南巡的味道。所以路经西南诸道的时候,各道总督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对扑虎表现出了一种耐人寻味的谦卑。这种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进入平商道之后,本以为方解会亲自来迎接,可除了沿途州县官吏出门相迎之外,便是连一个黑旗军中身份显赫些的人都有些出现。这不但让谈清歌和扑虎觉得有些意外,就是红袖招的姑娘们也觉得有些意外。 “这个死方解!” 小当家在马车咬着牙低低的骂了一句,看着窗外的眼神有些飘忽。 坐在一边的息烛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当家一大早就钻进息烛芯的马车里,进来之后一直沉默着,第一句话就是骂方解。 “为什么骂他?” 息烛芯放心手里的书卷,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轻声问。 “已经进了平商道,距离雍州也不过百里了,按照道理他难道不该亲自来迎一下?离开他那个破军营他难道很为难?在樊固的时候,每天最少往红袖招跑一趟去蹭吃蹭喝。到了长安城,最多也就是三五天就要去一次的,现在出息了,做了大将军,听说皇帝还要给他加官进爵,威风了呢!” 小当家咬着嘴唇说道。 “若是只咱们红袖招来雍州,他必然是要来接的,莫说百里。五百里,一千里也不一定。可你难道忘了,不只是咱们来。而且……现在咱们在铁甲军中,说好听些是被护送,实实在在的还不是那个扑虎手里的人质。” 小当家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伤感的说道:“骆爷走了之后,外人便都觉着咱们红袖招可欺了。” “骆爷在。事情该发生还是会发生。” 息烛芯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一如她的舞技。 “如果方解出城来迎接咱们。就是对那个扑虎示弱了。而一旦让扑虎觉得方解实在示弱,那么扑虎也会觉着,咱们红袖招对方解来说特别重要,有咱们在他手里,他就能肆无忌惮的威胁方解。” “可是……” 小当家转头看着息烛芯问:“方解不应该早早的把咱们救出去吗?” “怎么救?” 息烛芯反问。 见小当家不知道怎么回答,息烛芯笑了笑说道:“为什么皇帝会派谈清歌给方解封赏?为什么那个铁甲将军会派扑虎跟着来雍州?” 不等小当家回答,她继续说道:“因为方解现在的位置很重要,西南诸道历来是大隋的鱼米之乡,是过往那么多年为朝廷缴纳钱粮赋税最多的地方。当初罗耀以西南四道为根基,二十几年养出来百万大军。且不曾断过该向朝廷交的东西,以至于连朝廷都不敢相信,罗耀居然能私下里扩军那么多。” “现在方解到了雍州,虽然西南四道已经不复前些年富庶繁华,可这地方只要休养二三年。依然是大隋最重要的地方。真宗年间,若不是觊觎此地富庶,大隋也不会对商国动兵。”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战国策,这是两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东西,那个时候中原内乱,诸侯并立,各地之间时而合纵联营时而刀兵相向。有人将这段历史中最让人值得思索的事情记载下来,以警后人。 “现在,就好像两千年前的战国。” 息烛芯道:“战国时候,群雄并立,朝廷软弱,当时的大赵王朝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对各诸侯屈服。到了战国后期,大赵王朝出了一个惊采绝艳的小皇帝,名叫寅仲。当时的朝廷已经名存实亡,小皇帝寅仲继位之后,皇命在都城甚至都不能彻底执行。各地的诸侯,对皇帝也没有丝毫敬意。” “寅仲之前的皇帝,大多碌碌无为随波逐浪,都不敢有什么作为郁郁而终。但寅仲却想,既然皇朝还在,那就有机会重振大赵的雄威。他虽然年幼,但却极聪慧。后来,他想出来一个办法,终于消弱了各诸侯的实力,与此同时悄悄积攒军队,以八百死士刺杀溧阳候郭沐之后,大赵便开始了中兴之路。” “啊?” 小当家问:“那这个寅仲是怎么做到的?” 息烛芯语气轻柔的说道:“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就是离间。他通过各种手段,让诸侯之间的联盟逐渐崩碎,诸侯反目相向,连年征战,实力大不如前。然后他又通过在当时并不值钱的封赏,拉拢了其中一批人。比如,他封滁州候为楚王,封地在溧阳候的领地。滁州候不敢带兵对付溧阳候,寅仲就借着中秋宴客的机会,用私兵八百,大破溧阳候三千精锐,将溧阳候斩杀。” “滁州候见溧阳候死,立刻带兵攻下楚地,晋位楚王。寅仲表面上对楚王言听计从,却试试暗示楚王,有人劝自己杀楚王请别的人来拱卫皇都。楚王地位渐渐高了之后,也变得跋扈起来,被寅仲挑拨的大怒,立刻发兵攻打其他诸侯。” 息烛芯道:“就这样,整个中原,各诸侯都被寅仲调拨起来,打的翻天覆地,他却从中得利,渐渐发展,杀楚王之后,便开始亲征各地,最终重振了大赵王朝,使大赵多延续了三百年。” “可,这和方解有什么关系?” 小当家问。 “自然有,你不觉得,现在中原就和那个时候的大赵很相似吗?” 息烛芯微笑道:“金世雄稳居西北,是为西北王。罗屠领兵江北,是为江北王。高开泰和王一渠领兵河东道,是为河东王。东北诸道,又都看着沐府的脸色,沐家就是东北王。江南不必说了,各家势力,各方诸侯。而方解现在占了西南,在皇帝眼里。他就是西南王。” “好头疼” 小当家皱了皱眉“这些事我可想不透彻……” 息烛芯微笑道:“我也是闲的无聊,一路上无所事事就多想了些……现在朝廷里有个铁甲将军撑着,你不觉得,这铁甲将军有些像是寅仲请来的楚王?寅仲借楚王之威,震慑四方不敢轻易对皇都觊觎。然后挑拨楚王对外征战……” “啊?” 小当家愣了一下:“莫非,那个小皇帝是把方解当成溧阳候了?” “差不了许多了……不过,其中又有诸多不同变化。但计策究其根源还是相同。” 息烛芯道:“铁甲将军现在在朝廷,有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势。皇帝自己没实力,想除掉铁甲将军他只能借助外力。可现在放眼整个中原,没有人愿意先站出来和铁甲将军拼个你死我活。唯独方解,因为看起来方解是个可以拉拢的人,他不是各世家的人,较为独立。引方解和铁甲将军开战,即便方解死了,对皇帝,对各世家来说都没有影响。皇帝现在是不敢公开得罪铁甲将军,也不想逼的那些世家联手。只能借方解来消弱铁甲将军。” 小当家听的迷糊,但隐隐也有了些思路。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小姐的意思是,小皇帝派那个谈清歌去见方解,其实是没安好心的。他给方解封赏,其实就是变相的学习了寅仲封赏楚王的套路。只不过现在朝廷里已经有个楚王了,他想再弄出一个楚王来,这样两个楚王互不相容,拼个你死我活。” 息烛芯点了点头。 小当家想了想继续说道:“因为小皇帝没有把握能引那些世家和铁甲将军对决,所以他就将希望寄托在方解身上。如果方解败了,以方解现在的实力,也可以重创铁甲军。对皇帝来说是好事。方解死了,消除了一方诸侯,对他来说还是好事。而若是方解侥幸胜了,那么方解也必然实力大损,到时候小皇帝再除掉方解,而且还不会得罪世家的人,因为方解本来就属于任何世家!铁甲将军在长安城大开杀戒,方解在西南一路屠戮,都将世家之人得罪了个透……” “嗯” 息烛芯再次点了点头。 “真阴险!” 小当家恨恨的骂了一句,她皱了皱眉:“可是,要怎么挑拨方解和铁甲将军?” 息烛芯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将声音压的很低:“扑虎对那个铁甲将军来说,似乎特别重要,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但……如果……扑虎死在雍州,铁甲将军必然震怒。小皇帝说不得还会给方解一份密旨,让方解带兵回长安。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是铁甲将军领兵南下,还是方解北上,战争都不可避免了。” “啊!” 小当家脸色大变:“那咱们得想办法,尽快通知方解才行,不能让他杀了扑虎!” 息烛芯摇了摇头:“不必……方解不来接咱们,何尝不是已经看破了这一层?” 她看了一眼窗外,有些怅然道:“我只是还有一件事没有想通……如果方解看破了这一层,不去杀扑虎,那这计策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除非……除非扑虎就是来杀方解的,那么这就是个死局。” …… …… 方解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把玩着手里一只做工极精致的玉麒麟:“这不是个什么无解的死局……扑虎来,不是来杀我的,而我也不会杀他……如果要想让这个局从漏洞百出变成一个无解的死局,就必然有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变故在。” 散金候吴一道沉默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变故在哪儿。现在只能等着扑虎一行人到了雍州再说了,咱们黑旗军和那个铁甲将军没有任何冲突,也没有利益上的往来,没道理非要杀他不对吗?” 方解点了点头:“小皇帝这样安排,就说明他有扑虎必死的安排。” 他眉头皱的很深,因为他找不到扑虎必死的安排在什么地方。 “只能等着了。” 散金候叹了口气:“尽量让他不要死在雍州。” 方解沉默,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那若有若无的头绪依然迷乱难寻。 第七百零二章 谁要杀我? p:月票中奖的读者,再不联系我的话,只能重新抽奖了。另外,快月底了,大家手里还有月票的请投给我,下个月没准会中奖噢。如果这个月中奖的没有联系我,那么你们这个月就有中奖的机会,下个月还有! 第七百零二章谁要杀我? 雍州城北门 一身黑袍的方解负手站在城门口,在他身后是黑旗军十余名主要将领。扑虎的队伍已经出现在视线里,方解一路不迎,到了城门口没有必要再故意摆出一副姿态来不迎。况且,他迎的是红袖招。 自从离开长安城之后,好几年没有见过息大娘她们了。说实话,息大娘为人虽然稍显刻薄,但对方解帮助很大。楼子里的那些姑娘们,也都喜欢方解时不时去聊天。方解离开樊固,若不是与红袖招同行的话,说不得就被李远山那五百精步营踩成了肉泥。 老瘸子骆爷出手震住了精步营,那是救命之恩。 那个时候方解就是一只雏鹰,还需要红袖招这棵大树来遮风挡雨。可是现在,轮到他做大树为红袖招遮风挡雨了。 当那些身材雄壮魁梧的铁甲军士兵出现在方解眼里的时候,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领兵多年,方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支队伍有多可怕。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铁甲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更像是一群战争机器。 方解第一眼就确定,自己的黑旗军轻骑,即使以两倍的兵力对阵这一千铁甲军士兵,也没有胜算。黑旗军轻骑靠的是速度,靠速度横刀扫过可以将一个人的脖子轻易切开。可要想切开铁甲军士兵身上的厚重铁板,没有一丝可能。至于羽箭连弩,对他们来说更没有丝毫作用。 之所以方解这样肯定,是因为方解手下有十个给事营精锐。春姑他们的战力方解早早就领教过,在黄牛河北岸,他和春姑他们在叛军数千人中依然能稳守一直杀到援军到来。 而铁甲军士兵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每个人都相当于一个给事营士兵。 方解心里一阵发寒,他有十个给事营精锐,而那个铁甲将军手下,有两万这样的精锐。 怪不得罗耀的百万大军也挡不住铁甲军一冲,正面交锋,铁甲军几乎没有任何对手……不是几乎,是绝对没有任何对手。 然后他看到了扑虎 骑着一头老黄牛。挑着一根竹竿。 老黄牛一侧挂着一个巨大的铁锤,扑虎后背背着一个巨大的蒲扇。 很怪异。 看到方解的时候。扑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看了谈清歌一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而谈清歌看到方解的第一眼,是哼了一声随后抬头看天。 谈清歌很帅气。 虽然他不识多少字,可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女子对这种气质总是容易沉迷,况且他面貌生的还算俊美。这本是他自负的资本,可是这些资本,在方解面前好像一点优势都没有。 一袭黑袍的方解负手而立,身上那种气质尤其是谈清歌可比的? 一个从万军之中杀出来,从尸山血海中经过,手握重兵。坐镇一方的大将军,那种大气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来。 扑虎从老黄牛背上跳下来,朝方解抱了抱拳:“方将军!” “扑虎将军!” 方解也抱拳回礼。 红袖招的人知道这会不能和方解相见,索性就在马车里没有出来。这种时候的相见,对于方解来说反而是一种压力。反正已经到了雍州。只要扑虎没有必杀方解之心,没道理不放行红袖招的人。息大娘早就吩咐过,在城门口谁也不要下车。因为息大娘明白,此时她们下车和方解相见,方解在扑虎面前就会失了气势。 这种很细节的东西,在某些时候也要注意。 “方将军” 谈清歌往前迈了几步,从袖口里将那份圣旨取了出来:“陛下有旨意。” 方解看了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城。” 谈清歌微怒,再次往前上了一步:“方将军,陛下有旨意!” 方解微微皱眉,那种不解的眼神在谈清歌看来就是轻视。 “怎么,身为大隋官员,难道不知道领旨要下跪?还是说,方将军已经不把自己当大隋的官员了?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大隋官员,为何不敬皇命?” 谈清歌冷声问。 “这位……是钦差大人?” 方解问。 谈清歌点了点头。 方解嗯了一声:“请问钦差大人,你知道如何宣旨吗?” 谈清歌一怔,之前稍显倨傲的神色随即褪去。 “我已经在雍州将军府里摆下香案,开正门,军列队,待我换好正装之后,行三拜九叩大礼。如果这圣旨不是给我个人的,那钦差大人更不应该急着宣旨,我黑旗军将领皆在将军府里列队候着呢。” 说完这句话,方解转身就走。 扑虎看了谈清歌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马车里,看着这一幕的小当家狠狠的瞪了谈清歌一眼,旁边一个少女叹息道:“还真是个棒槌啊……” …… …… 将军府 扑虎将谈清歌手里的圣旨一把夺过来,笑了笑递给方解道:“将军为国戍边,驱逐蛮夷,恢复河山,哪里需要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便是陛下亲至,也用不了这许多规矩。谈清歌久在演武院中从未出门远行,人颇木讷。不过论起来倒是和方将军算是半个同窗呢。” 方解抱拳笑了笑道:“朝廷规矩还是不能荒废,该如何还是当如何的。” 扑虎一把拉了方解的手臂,回头对谈清歌使了个眼色,谈清歌无奈叹道:“方将军,抱歉了,之前在城门口多有不敬,是我有心试探而已。临行前陛下特意交代过,将军劳苦功高,不必参拜。” 方解笑了笑问:“那谈大人试探出了什么?” 谈清歌脸色难看,避重就轻道:“我身上没有功名,将军不必称呼我为大人。” 方解也不再理他,陪着扑虎走进客厅。谈清歌也不说话,跟在后面进了屋子。那柄看起来明晃晃秋水一般的长剑,就在他腰畔随着走路来回摆动。这剑无鞘,他也不怕刺伤了自己。扑虎故意落后几步。谈清歌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倒是帮他?” 扑虎微笑着低语:“你以皇命让他下跪,他接了旨意之后,你身上没有功名,陛下也没有明旨任命你为钦差,他要是再让你跪回去,你跪吗?” 谈清歌愣了愣,一脸懊恼。 扑虎进了门之后在客位上坐下。对方解抱了抱拳道:“这次来,是奉了陛下旨意犒赏三军。” 扑虎笑了笑道:“不过将军也知道。现在国库空虚,朝廷入不敷出,这些都不必瞒人,也瞒不住人。可陛下觉着,黑旗军战功卓著,为大隋出生入死,尸山血海中将敌寇击败,护佑一方百姓,保大隋边疆稳固完整,必须要厚厚的赏赐。”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这笔赏赐,由地方上出。” 扑虎看了方解一眼:“我已经知会过北徽道,南徽道,雍北道,三道总督。让他们从各道筹集一批物资钱粮尽快送到雍州来。另外,陛下准许西南诸道应该送往朝廷的钱粮赋税,将军可以自留使用。就当是陛下赏给黑旗军将士的了。” 方解心里冷笑,这就是所谓的赏赐了。 打白条而已。 西南诸道的赋税,本就不往朝廷里送。自从罗耀起兵之后,西南诸道虽然没有与罗耀同时举旗造反,但这本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朝廷知道,没有四道总督的支持,罗耀也没那么轻而易举过了长江。再说,真要是还心系朝廷,罗耀造反西南会没有一兵一卒挡在罗耀面前? 方解冷笑,不是因为小皇帝打白条,而是因为这白条打的实在没安好心。 给黑旗军将士的赏赐,让西南四道来出。且不说平商道,北徽道总督钟辛,南徽道总督迟浩年,雍北道总督杜建舟,这三个人会心甘情愿献出来一大批粮草银两?现在方解占了西南一南一北,三道被夹在中间,那三位总督大人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给方解提供钱粮,把方解养的壮壮实实的,然后再吞掉三道江山? 除非那三个人傻了,才会再送钱粮给方解。 小皇帝是明知道那三个人不会轻易交付钱粮给方解,所以才把白条打在那三个人身上。方解要想要钱粮,就得和那三个总督闹翻。小皇帝才不愿意方解成为第二个罗耀,和地方上的封疆大吏联起手来。 这看起来是因为朝廷实在拿不出来东西,实则还是离间之计。 “陛下有心了!” 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 “黑旗军是大隋的军队,为国效力理所当然。我麾下儿郎们也都以是大隋军人而骄傲,有陛下这嘉奖的旨意,他们也必欢欣鼓舞。不过西南诸道,被罗耀这些年剥削压榨的极狠,百姓们也不富足。尤其是平商道,又刚刚经历战祸,百姓十去七八……让我跟百姓们伸手要钱粮,我也伸不出去手。” 扑虎笑了笑道:“早就听闻方将军爱兵如子,爱民如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隋有方将军这样的肱骨之臣,是陛下之幸。” 他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这次来,还有件事要和方将军商议。” 方解道:“请讲” 扑虎站起来,走到方解书房里悬挂着的巨大地图前指了指:“叛逆罗屠,如今占据江北道,朝廷大军由许孝恭和刘恩静两位大将军率领正在清剿,奈何实在兵力不足。江南贼子也是蠢蠢欲动,京畿道又实在抽调不出人马,将军可愿意再为国立功?” 方解心里冷笑,抱了抱拳:“为人臣,自然要忠君之事。若陛下有旨,我即刻带兵北上。” “好” 扑虎点了点:“这才是朝臣楷模!” 他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问:“还有件事……我带兵南下护送红袖招来雍州,半路遇到了埋伏……这件事,方将军应该知道了吧?” 方解点了点头:“也是刚刚得知。” 扑虎嗯了一声:“那方将军以为,是谁要杀我?!” 这句话,问的格外森寒。 谈清歌往侧面退了几步,退到扑虎身侧。他看着方解,眼神里同样有些诡异的神色。 第七百零七章 我回来了! 第七百零七章我回来了! 畅春园里很少如今天这样喧闹过,虽然大隋历代皇帝都有在夏天搬到畅春园处理朝事的习惯,作为长安城里最重要的皇家园林,没有多少人可以随意进出。即便热闹,也就是早朝的时候热闹一阵子,但不是喧闹。 只有聚拢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长安城里杨家皇族直系旁系的人居然有这么多。长安城里没有亲王,自大隋立国之后杨胤是个特例。但百里长安,留居在此的杨氏子孙数量已经算得上庞大。 虽然才不到二百年历史,可皇族繁衍的速度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很多人和杨家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比如太宗年间的公主驸马,生了孩子最多封侯,再往下两三代爵位都未必能保住。很多人论起来祖上和大隋杨家关系极密切,可是到了这一代已经沦为平民。 不过,这些人在宫里都有档案可查。 宗礼府专门处置皇族事务,在宗礼府存着的文案中可以轻易查到杨家子孙的分布。所以要想把长安城里的杨家子孙再加上外戚都请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只短短的五天时间,百里长安城中和杨家沾亲带故的全都被请到了畅春园。 请 这个字或许并不贴切,不如说抓。 这件事不是铁甲军操办的,似乎除了上战场杀敌之外,铁甲将军对这些雄武却稍显笨拙的士兵也有些无奈。他下令之后,自然由下面各衙门来办事。畏惧铁甲将军如畏惧魔鬼一样的朝臣们,办起事来效率高的惊人。 穹庐 小皇帝杨承乾看着外面那被士兵们驱赶着到了花园的人,眼神里的恐惧不可抑制的蔓延出来。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他的身子抖的就好像打摆子一样。外面那些人,有不少是他认识的,所以小皇帝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他只是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想装作镇定继续读书,可拿着书册的手根本就停不下来。而他的视线。也根本就没有办法留在书上。 窦双房的脸色难看的要命,他已经下令所有锦衣校的人全都调到了穹庐,可这并不能让人安心。现在他能调动的这几百个锦衣校,力量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窦双房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小皇帝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何止是他们,外面那几百个锦衣校哪个没有在发抖?他们紧紧的握着刀柄想从武器上找到安全感,可这根本就不可能。 眼看着一队铁甲军士兵朝着穹庐这边过来。小皇帝拿着书的手抖的更厉害了,幅度大的就像是在用书册扇风。 “拦住……拦住他们!” 他嘶哑着嗓子喊。 听到小皇帝的呼喊。窦双房连忙吩咐那些锦衣校挡住铁甲军士兵,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门外那几百个锦衣校中也不知道是谁先扔掉了手里的兵器,紧跟着所有人都把横刀丢了,然后给那些铁甲军士兵让开了一条路。 “混账东西!” 窦双房骂了一句,或是恐惧或是愤怒,嗓音颤的几乎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为首的铁甲军士兵走到穹庐院子门口,铁甲面具下那双眸子冷冰冰的扫过院子里的锦衣校。 所有锦衣校几乎同时往后退,尽力的躲避着那个铁甲军士兵的视线。 “请陛下到花园,大将军要见您。” 为首的铁甲军士兵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小皇帝颤抖着将书按在桌子上。好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着:“朕要读书,朕要整理先帝遗物,朕还有许多事没有明白,还要学习。朕还吩咐了大学士来这里,朕要请教问题……朕……朕什么都不管。朕什么都不问……朕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铁甲军士兵在屋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小皇帝出来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朕在看书……朕还有三成就看完这本书了……朕要读完这本书……” 铁甲军士兵冷冷的看着不停自言自语的小皇帝,眼神里依然没有任何色彩。为首的那个士兵停顿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他后面两个士兵随即上前要去抓小皇帝的胳膊。 “窦双房救朕!” 小皇帝使劲往土炕里面缩着身子,惊慌失措的大喊。 窦双房伸出双臂挡在土炕前面朝着那几个铁甲军士兵怒斥:“你们这些狗奴才,谁给你们狗胆敢在陛下面前放肆!退出去!给我退出去!不退出去我就让人砍你们的头,抄你们的家!” 噗! 噗! 为首的铁甲军士兵抽刀将窦双房伸出来的两条胳膊斩断,速度快到一双胳膊落地窦双房才反应过来,肩膀两头各有一股血喷出来,洒了一地。 两个铁甲军士兵迈腿上了土炕,将小皇帝拉扯着拽下来,然后架起来往外走去。 “朕要读书……朕的书还没看完……” 小皇帝嘴里不断的说着,脸白如纸。 为首的铁甲军士兵看了看没了双臂依然站在土炕前的窦双房,然后竟是没在理会他,转身走了。 扑通一声,窦双房跪倒在地上,看着地上自己的胳膊喃喃:“狗奴才……一群狗奴才……” …… …… “都闭嘴,再有大声喧哗者,斩!” 一个身材显然比其他铁甲军士兵更魁梧的壮汉走到花园高台前大声喊了一句,那些哭嚎着喊叫着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大人们用手紧紧的捂住小孩子的嘴,唯恐孩子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魁梧的铁甲壮汉身上穿的不是那种粗糙的厚重板甲,而是厚重的链子甲,若是没有上面那厚厚的一层铁锈,这应该是一件很精致的甲胄。 “韦木” 铁甲将军大步从远处走来,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让他们按照辈分站好。” 那壮汉大声答应,然后吼着让院子里的所有人按辈分分开,宗礼府的人胆颤心惊的忙活着,驱赶着人群按照辈分站好。这并不是一个轻易的过程,毕竟宗礼府的人也不是每一个杨家子孙都认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队伍才勉强排好。 铁甲将军阔步登上高台,站在上面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人群。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眸子里没有多少冷意。而是一种让人看不太清楚的感情。有些伤感,有些得意,有些……满足? “竟是有这么多人了……” 铁甲将军看着人群自语:“这里还多是旁系……历代皇帝更替,总会把他们的兄弟或是处死或是罢黜,或是送到边远地方,最后那一脉也就逐渐消亡。这里已经有不下七八百人人,整个大隋杨家子子孙孙都加起来。怕是有几千人了吧。才不到二百年,竟是有这么多人了……” 他说了两次竟是有这么多人了。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神色耐人寻味。 他的眼神慢慢的扫过人群,视线停留在队伍最前面那个身穿明黄色皇帝服饰的少年身上,在这个少年脸上,他只看到了惊恐。然后他看到了站在小皇帝身后那个模样清秀标志的女子,看起来有二十几岁,身上是一套很典雅的公主服饰。 那是杨承乾的姐姐,大隋的长公主杨沁颜。 因为大隋内乱,天佑皇帝平叛,然后病死,然后新皇登基等诸多事。这位早已经过了出嫁年纪的公主。依然待字闺中。她算不上绝美的那种女子,眉宇间的英气稍稍浓了些,少了些女人的娇柔。 而在她脸上,铁甲将军看到了一双充满充满了仇恨的眼睛。 但铁甲将军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有仇恨才对。在小皇帝脸上没有的杨家人应有的不屈和骄傲。在她脸上都还在。所以铁甲将军竟是有些欣慰,而没有恼怒。 “杨家人啊” 铁甲将军说了四个字,其中的意味没有人明白。 “当初大隋初建之时,杨家有兄弟三人。其中一个叫杨挺,死在了火狐城。他带着三千死士杀入郑军之中,为大隋的勇士们撕开了一条血路。火狐城中有郑军精锐数十万,是大隋军队的数倍。而且,郑军有坚固大城可以依靠。但大隋的军人没有害怕,他们只有进攻,一往无前的进攻。杨挺杀进郑军之中,身披数十箭,扔披坚执锐,第一个杀进火狐城中,城破之时,他以大隋军旗支撑自己而不倒而死。” “还有一个……” 铁甲将军缓声道:“三兄弟之中,他最小,大隋举兵的时候,他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因为某些缘故,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个老三。他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别人见他。所以一直到大隋立国,满朝文武中九成以上不认识他,以至于人们渐渐淡忘大隋还有这样一位亲王。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大隋西征与蒙元人激战,连战连捷,就是因为他接连刺杀了蒙元十几个大将,蒙元才会有后来之败。” “你们之中知道这个人的,是因为史书上记载的是,这位最小的亲王在立国之后没多久就病重而死,一生都没有过什么贡献。但你们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我来告诉你们……他没有过多的被人知晓,是因为他不想,他请求大隋的开国皇帝宣布他死的消息,因为他觉得自己生的太丑,不愿意和外人相见。” “他叫杨重,乳名扑虎。为大隋立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他在战场上以黑巾蒙面,许多功劳都让给了别人。他在西北一夜之间刺杀蒙元大将十几人,依然不肯领功!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生的丑陋,不愿意抛头露面。”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杨沁颜的脸色剧变,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向小皇帝,却发现小皇帝的脸上没有一点惊讶。 就好像,他本来就知道一样。 “他……” 杨沁颜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铁甲将军问小皇帝:“他……是谁?!” 小皇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狂笑却带着哭腔喊道:“他是谁?他是谁?他还能是谁!他就是你最崇拜的先祖,就是大隋的缔造者!开国皇帝杨坚!” 高台上,铁甲将军缓缓的将面甲摘下。 “我回来了!” 第七百零八章 父亲的私心 第七百零八章父亲的私心 明明畅春园里有很多人,可这一刻却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人们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很可怕。雄壮的铁甲军士兵围在人群四周,面甲后面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感情存在。他们就好像他们手里的陌刀和重槊一样,冷冰冰的只剩下杀气。 被围着的人们这一刻全都愣在哪儿,看着小皇帝痴傻一样的一边笑一边哭。是的,他在笑在哭,可场面就是一种很诡异的安静。 大隋长公主杨沁颜脸色惨白的看着好像疯癫了的弟弟,身子僵硬的好像是一块石头。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的大脑里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她是尊贵的公主,从小到大在呵护中长大。所以她很少品尝到恐惧的滋味,上一次她觉得自己怕的刻骨铭心,是天佑皇帝杨易去世的那天。 今天的恐惧,似乎来的比那天还要猛烈些。 她有些机械的扭过头看向站在高台上那个雄武的身影,然后大脑里的空白被一阵前所未有的风暴占据。她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很疼,疼的快要死了。 大隋的开国皇帝 已经死去一百多年的人,为什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无法理解,也不敢去理解。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大隋从立国到现在,已经有了十几位皇帝。不到二百年的历史,十几位皇帝,平均每一位皇帝在位不过十几年。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个? “你们都是杨家的子孙,虽然你们之中有不少人不姓杨,可你们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我杨家的血液。” 杨坚的眼神的扫过在场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之所以将你们都找来,就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本来这是大隋最机密的事,从大隋立国到现在,除了皇帝之外,几乎没有外人知道。这是我当年为了大隋能够延续下去。和演武院老院长万星辰商议之后做出的决定。为了能让我在大隋的危难的时候再回来,老院长耗去了一半的修为。”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语气也很平缓。可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仪,让所有人都只能安安静静且认真的听着。他们确实都很害怕,确实有一种逃离的冲动,可当杨坚开口之后,他们就只剩下服从。 “当初。我们兄弟三个,历尽千难万险开创了大隋这个帝国。大隋在我们心中的分量,比任何东西都要重。” 杨坚道:“因为我是缔造者,所以和你们对大隋的感情有很大不同。大隋就好像是我做出来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又好像是我的孩子,我愿意为了呵护这个帝国而付出一切。你们之中很多人都能背出杨家的祖训,那是我留给你们的忠告。” “杨家即大隋,杨家灭大隋方灭。”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大部分人现在依然不能相信这些,哪怕这就是你们亲眼看到的。我本来应该已经死了近二百年,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这件事。我和你们解释,你们也听不懂。” 杨坚道:“所以你们现在要确定的只是一件事,我是你们的先祖,我是大隋的开国皇帝,我的话。身为杨家子孙的你们,除了听从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跌坐在地上的小皇帝杨承乾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您是杨家最伟大的人,您开创了这个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栗的帝国。您的名字,永远出现在帝国史书的第一页,您的功绩,永远雕刻在太极殿门前的石碑上和杨家子孙乃至于大隋万民的心里。可这还不够吗?” 他抬起头看着杨坚。 “还不够吗?” 杨坚摇了摇头:“我要的是大隋不朽。” 他有些伤感的说道:“可是,你们这些人让我只有失望,身为我的子孙,你们骨子里那种不屈和倔强已经越来越稀薄了,稀薄的就好像你们体内的皇族血液一样。如果你们能守好大隋,我需要回来吗?” 小皇帝的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显得格外狼狈:“即便大隋没有任何乱子,您或许也会回来的吧?” 他挣扎着站起来,直视着杨坚:“大隋是您建造的,就好说是您最心爱的玩具……对这个玩具,您心里充满了不舍。如果不是这样,您又怎么可能和老院长做了这样的安排?而为了这个安排,大隋历代皇帝都是那么的短命!他们必须保证在壮年的时候就要死去,因为这样,才能封存最完美的血液供你活着!” “我现在开始佩服爷爷了……” 小皇帝哭着说道:“他当初决定活到死,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大的勇气?” 他说的是真宗皇帝,天佑皇帝杨易的父亲。大隋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活了六十几岁,在位近四十年。也正因为如此,杨易继位的时候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我也羡慕我的父亲!” 小皇帝抹了抹嘴角的眼泪和鼻涕:“他有病,可正因为他有病,他才能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 “你的话太多了。”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的心里都是怨恨,我在留下的训诫中早早就告诉过你们,身为杨家子孙要有随时为了这个帝国而奉献一切的觉悟。既然你们从小就背诵这篇祖训,而且你已经继皇帝位,为什么会这样痛苦?” 小皇帝哭嚎道:“因为我对不起父亲为了我而付出的一切!” “付出的一切?” 杨坚眉头皱了皱,似乎没懂这句话。 …… …… 很久很久之后,杨坚终于明白了小皇帝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杨易他是我的子孙中最有魄力最坚毅的一个,对他很欣赏。现在才知道他的私心竟然那么重,重到已经大过了对大隋的感情。” 小皇帝哭嚎道:“没错!你可以说他私心重,但他是以为可敬的父亲!” 这一刻,小皇帝想到了父亲临终前在他耳边说的话。 “承乾……这些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或许今后的大隋会有一场极大的动荡。这动荡中。你可能会死去……这些年来,为了能让你多活些年,我考虑了很多很多。只是没有想到,来迎接这一刻的会是你。我尽力了,我本想让我来迎接一切……可惜,天不给我更多的时间……大隋之乱始于我,我也想让这乱终于我。可偏偏不能多活几年……” “你的先祖,大隋的开国皇帝还没有死……你要记住。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大隋最重要的秘密,你要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小皇帝那个时候还天真的问:“窦双房呢,他对孩儿最好了,难道他也不能告诉吗?” “不能!” 杨易语气很重的否定:“这个秘密,只能是大隋的皇帝才能知晓……太祖立国之后,一直有一个担心,他怕自己一手创建的帝国不能绵延万年,他希望这个帝国可以有始无终。越是到了后来,他越是担心害怕,怕这个帝国在他死后崩灭。以至于到了晚年。他整日都很痛苦。你应该知道,太祖晚年变得越来越糊涂,杀了许多忠良,建国的功勋多半在那个时候被杀……” “老院长见他这样,心里不忍。于是找到了太祖。我也不知道,老院长不忍的是太祖要杀光所有重臣的残酷,还是不忍看到太祖那样痛苦。其实归结起来,太祖之所以变成那样,无非是两个字……怕死!” 杨易长长的舒了口气,语气却依然沉重:“老院长告诉太祖,如果你担心你死之后大隋会出什么意外,我有个办法。太祖问他什么办法,老院长说,这个办法能让你多活许多年,但前提是牺牲你的子子孙孙,你愿意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恐惧在杨承乾的心里蔓延出来,他吓得颤抖了一下,一瞬间后背上就都是汗水。 “太祖……怎么回答的?” 他急切的问。 杨易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不过,我想太祖当时应该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或许在他心目中,大隋,比他的子孙要重要的多。如果他能活很久来守护这个帝国,那么他还在乎子子孙孙做什么?” “他……答应了?” 杨承乾颤抖着问。 杨易点了点头:“然后老院长告诉太祖,他有一个办法能让太祖陷入沉睡,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不会死去。在大隋出现危难的时候,只要有人把他叫醒,他就能再次出现在人世间,守护他的帝国。这是一个大秘密,不能告诉杨家直系子孙之外的任何人,最后太祖决定,只有皇帝才能知道。” “让太祖沉睡不死,代价是,他的子孙不能活过壮年,然后就要被封存在皇陵中,用他子孙的血来维持太祖的生命。所以,大隋的历代皇帝才都那么短命……大隋的历代皇帝都会不甘吧,他们可能有过挣扎和叛逆的想法,但最终因为老院长还在,不得不按照太祖计划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你的爷爷,将这不甘发泄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老院长的心意也有了变化,竟是默许了这件事。所以你爷爷才活到了六十多岁,是大隋最长寿的皇帝。可你不幸,你爷爷得以安享晚年,他的血太祖是用不上了,我身有重病,我的血太祖也用不上……所以,如果还要保证太祖不死,你的血就一定会被用上……” 他不知道的是,真宗皇帝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怎么可能活到自然死去? 这句话,把杨承乾吓得面无血色。 “不过……” 杨易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都是慈爱:“我是你的父亲,我有义务有责任让你多活些年。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只要你这一个儿子,而且是在中年时候才要的你,我死之后,你继位,不要急着要孩子,等到你的孩子能继承皇位,最少有几十年的时间,你可以活的比他们都久一些……” 第七百零九章 鞭尸五百 p:最后一次提醒,月票中奖没有联系我的人今天联系我,如果今天依然没有得到你们的回复,明天重新抽奖。 第七百零九章鞭尸五百 杨坚从没有想过,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时候下面这些人会欢呼雀跃。但他看到下面这些人的表现还是略微有些失望和伤感,他回到人世间这些日子,见多了人们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崇拜和尊敬,那种感情看起来并不做作。太庙里,人们认真的擦拭着他的画像和牌位,挚诚的参拜。百姓们现在提起来杨坚这个名字,依然充满了敬畏和怀念! 可是现在他才恍然,原来这些人敬畏崇拜的是死了他而不是活着回来的他。现在的他,带给这些人的只有惊惧恐怖。 小皇帝杨承乾的话让他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的子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把他当做敌人来看待。 杨承乾的眸子里那种仇恨,似乎是用任何方式都化解不开的。 所以,他开始有些愤怒。 “父皇曾经说过!” 激动的杨承乾抹去脸上的泪和鼻涕,竟然用手指着杨坚大声道:“为了挑选最有侵略性的后代继承皇位,你定下了表现最好的皇子才能继位的规矩!这就造成了大隋历代皇帝继位,都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说好听些,你是为了让大隋的皇帝都是后人中最优秀的,可实际上,还不是出于私心?” 因为激动,小皇帝的嘴唇都在颤抖:“只有最强壮最有野心的后代,才满足你的口味不对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大隋的江山社稷着想,而是为了你自己!你根本就没有把你的后人当做后人,而是当成了点心!选其中最美味的做皇帝,只是为了满足你一己之私!在不知道这些事之前,我对你的尊敬要超过对父皇尊敬,可是现在,你即便再强大。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小丑!” 或许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之后的小皇帝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他的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着,但他的眼神里恐惧的成分已经越来越少。一个人豁出去的时候,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大隋历代皇帝,都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你却玩弄着其他做父亲的人的感情。你知道。每一个继位的皇帝即便知道了这秘密,都不会忍心把自己的儿子献出去。杨家人的这一份一份父爱,也不是从你那里继承来的!所以在我看来,你不配做我们的先祖!” “说的好!” 杨沁颜走到小皇帝身边,攥着弟弟冰凉的手。 “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不应该再出现。” 她倔强勇敢的看着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开创了一个帝国,让杨家人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家族!杨家人的血统,变成了皇族的血统受万民敬仰。你让你的大部分后世子孙享尽人间繁华富贵,就让我们记得你这些好不可以吗?你为什么要自己破坏掉我们本应对你那么浓的敬畏?” “你们还不懂得,什么是至高无上的使命。” 杨坚摇了摇头。 “也不懂得如何感恩……” 他似乎有些伤感。说话的语速变得很慢:“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上天给予你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拿走本属于你的另一件东西。你们大部分人享受着我带给你们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在你们享受这一切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要付出什么?” 杨坚缓缓道:“杨家人的使命。就是守护这个帝国。现在你们当中有谁能告诉我,你们之中,谁比我能更好的守护这个帝国!” 他猛的提高嗓音:“谁能!” 如晴天霹雳一样的怒吼,让所有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本以为杨易是个有大魄力的人,他知道大隋帝国延续下去最大的障碍是什么,而且他有勇气去改变。我不怪他把这个国家弄的支离破碎,破而后立的帝国才会更加强大。剜掉那些毒瘤的时候确实会很疼,可疼过之后,将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太平!”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杨易也是出于私心。他想趁着他还活着的时候,让大隋潜在的危机都爆发出来,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将这些危机都化解。这样一来,大隋以后就不需要我这个缔造者再出现了。他打算让这件事止于他,甚至还可能想过杀死我……所以,他连老院长都不信任。但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有能力办完这件事!” 小皇帝昂着下颌大声道:“父皇最起码成功了一半!” 他此时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面对杨坚也少了许多畏惧:“父皇最起码成功的剜掉了一大批毒瘤,也成功让老院长不得不离京南下最终死去!你或许不知道,当父皇确定老院长要南行的时候笑的多开心!只要老院长死了,谁还能威胁到大隋后来的皇帝?没有人再替你执行那个残忍的规矩,没有最强的直系血液的维持,你还能活多久?!” “我只是没有想到,老院长临行前,竟还是安排人把你放了出来!” 他的语气中,都是不甘! 杨坚看着这个后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他放出来的。” …… …… 杨坚沉默了好一会,眼神有些迷茫:“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当初他找到我,说有个让我一直活下去的办法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打算又是怎么样的心情……那个时候,他或许对我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明白。 杨坚似乎是回忆着过往,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飘忽:“我建造了这个中原最强大的帝国之后,越是到了后来心里的惧怕就越强烈。正因为这个国家是我一手建立的,所以我才知道其中的艰辛!所以我怕,怕有人会是另一个杨坚,从我手里把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帝国偷走……” 小皇帝冷笑道:“所以你开始大肆的杀害忠良!当初跟着你打天下的那批老臣,没有一个善终的。因为他们都是跟着你造反的,所以你惧怕他们也会造反!大隋开国的十六位国公,三十七个郡公县侯乡侯死在你手里。开国功臣中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可即便如此,你的后人还在一直试图美化你……” 小皇帝说道:“即便是父皇。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也从不曾说你做的错了,而是告诉我,那是一位开国皇帝必然要做出的选择。我曾经满怀憧憬和畏惧的去,你会是一个有怎样大魄力的先祖。现在我明白了,你只是个可怜的自私鬼罢了。” 杨坚似乎没有动怒,眼神里有些波澜隐隐翻腾。 “是啊……那个时候被我以各种理由处死的开国功臣确实不少,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功勋被我清理掉。算算看……朱东南案。我杀了三万七千人。方振宇案,我杀了一万八千。蓝勇案。我杀了四万四千……杨开明案,杀了两万一千……” 这些事,一幕一幕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所以万星辰才会找到我,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真的为了我考虑,为了这个帝国考虑,所以对他的尊敬就如同对父亲一样。他当时对我说,可以让我不死,但要靠后代的血液维持……当时我想,为了这个帝国,他一个外姓人都可以牺牲一半的修为。我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后来……” 杨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冷笑:“后来,在皇陵地宫中的黑暗中,我躺了那么多年。我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睁开眼,但我却大部分时间都醒着!那种痛苦,或许你们永远也不能了解。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明白了万星辰的意思!” “他不是再帮我!而是在惩罚我!” 杨坚的语气骤然提高:“因为我杀的人太多了,让他失望了!当初他之所以要帮我,是因为他知道前朝已经糜烂,百姓困苦,而且郑国朝廷对江湖中人始终仇视,不少江湖宗门都被郑国灭掉!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带着一群江湖客帮我!我不否认,没有他,我很难建立大隋。这是我该感谢他的,我也不会故意遗忘!” “我后来杀了不少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当初帮我打天下的江湖客。我给了他们地位之后,却越发的害怕这些狂傲不羁的人会再次拿起兵器造反!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规矩!万星辰之所以想出来这样一个办法要帮我延命,根本不是牺牲一半的修为帮我,而是用他一半的修为来帮那些江湖客报仇!” “他要让我体会痛苦,让我杨家的后人世世代代体会痛苦!你们怪我残忍?其实最残忍的是他万星辰!他得到了多少美誉啊,大隋的守护者,皇帝也要对他恭恭敬敬!可事实上,他一直就是在报复!他享受了一百多年的快意,耗费一半的修为他应该觉得值了吧!” 喊出这句话之后,杨坚眸子里的杀意不可抑制的蔓延出来:“所以,在皇陵地宫里的时候,我想明白了这些缘故,我就发誓,若我出去,第一个杀的就是万星辰!只怕连万星辰都没有想到,我竟是用了一百年,将他维持我活着的那一半修为吸收了!他本以为,即便我复活,也不过是个只会领兵的普通人而已。他应该还希望着我活过来,那样我就能感受到杨家人这一百多年来的痛苦!他要让我生不如死!可他错了,他那一半的修为,我要了!” 杨坚的眸子有些发红,因为他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所以,你们不应该欢呼吗?” 杨坚深深的吸了口气:“但我还是感谢他,没有他,大隋难以立国。没有他,我不会活这么久,哪怕是痛苦的活着。没有他,我的心不会变得更加冷硬坚固。没有他,我也不会有现在这一身修为!所以,我甚至还下令要厚葬他!” “不过……” 杨坚顿了一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下令把他的尸首从江南带回来厚葬,在此之前,我亲手抽了那具尸体五百鞭子!看着那支离破碎的尸首,哈哈……就好像我一刀一刀剐了他一样快意!” 第七百一十章 朕死也不给你! 第七百一十章朕死也不给你! 杨坚的话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解恨。这种复仇之后才有的快感,此时完全呈现在他脸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有大成大就的人,一个开创了伟大帝国的人,其胸怀应该远比普通人要宽阔些。但事实上,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才把神仙干掉了的恶魔,那么得意骄傲。 听到他说将老院长万星辰的尸体从江南运回来之后鞭尸五百,场间所有人都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在恶心那幻想中的场面,还是恶心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个,被他们崇拜敬畏了近二百年的太祖皇帝。 到了这个时候,小皇帝杨承乾的脸上反倒没有一丁点的恐惧,就连仇恨都变得极淡,有的只是对这位大隋开创者的轻蔑。 他的手和杨沁颜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姐弟两个或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意相通过。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他们在对方的手心里感觉到温暖。 或许正是姐弟两个脸上的不屑轻蔑,让大隋太祖杨坚的快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们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杨坚阴沉着脸问。 小皇帝冷笑:“难道你还指望朕为你欢呼?” “够了!” 杨坚看着小皇帝的眸子道:“在我面前自称朕,你还没有那个资格。以前我允许你这样,是因为你好歹是大隋正统的皇帝。但你不要忘了,我永远都是大隋的开国皇帝,我可以给你大隋皇帝的位子,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回来。” “如果大隋是这样的大隋……” 小皇帝笑了笑:“那朕可以不做这个皇帝。” 他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紧了紧,所以掌心里的温暖更加真切了些。 他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太祖皇帝,眼神里早就没了小时候看着太祖皇帝画像时候的那种敬仰和崇拜。 “你觉得你就是大隋,大隋就是你,那么你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自私,所以你没有错。” 小皇帝语气平缓的说道:“这个玩具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你可以随便去把玩。但请你不要再以我们先祖的口气来说话了,因为你本身就没把我们当做你的后人。你认为大隋就是你,可在我眼里看来,大隋是数万万百姓安居乐业的一个大家。而皇帝,就是这个家的父亲,有着最大的权利和最高的地位。” “皇帝来决定这个家该如何去发展,他带领着家里人一起走向更美好的生活。所以。父亲才会被拥戴。可是,当父亲觉得家里的人都是他的玩具。他可以随便灭杀随便处置,因为他是家长他有这样的权利……那么,你觉得这个家还会维持多久?现在举旗造反想要推翻大隋的,是那些世家大户,因为他们是被利益驱使。可是我却看到,如果任由你来继续祸害这个家,那么举旗造反的将是天下百姓!失去了民心,你就算是天下第一强大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杨坚忍不住冷笑:“你懂得什么叫民心?” 他往前迈了一步,站在高台边缘俯身看着小皇帝:“民心,只是强者掌握的一种武器罢了。当我在战场上击败所有的敌人之后。只需下达几条养民的政令,那么民心还是依附在大隋飘扬的旗帜上。” 小皇帝沉默,然后摇了摇头:“也许你是对的,但有件事父皇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想玩弄百姓的人。最终只能是把自己玩死。” 杨坚哼了一声:“杨易做的一切,本来就都是错的。” 小皇帝高昂着下颌:“但他比你高大,比你干净,比你纯粹,比你更像是一位皇帝。他重病缠身,但他却有勇气。他从来就没有觉得死亡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而你呢……和他比起来,你只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想激怒我,让我杀了你?” 杨坚冷声道:“不会,你现在还是大隋的皇帝,我也需要有个人依然坐在大隋的皇帝位上。世间百姓是不会相信大隋太祖复活这种事的,所以你不会死。我今天将你们所有人都找来表明身份,不是想重新坐在龙椅上,而是要告诉你们,大隋,现在重新由我来守护。” “守护你的大隋吧!” 小皇帝大声说道:“那是你的私产,我们不是。你强大,你能控制一切,但有件事你控制不了……” 小皇帝把另一只手从宽大的袍袖里伸出来,掌心有一滴血。 他侧头对杨沁颜笑了笑,很温和平缓:“原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艰难……” 啪嗒一声,一个很小的盒子从他袖口里掉下来。那是一个做工很精致的小木盒,应该是女子放戒指或是什么首饰用的。盒子落地之后,里面有一个幽蓝色的小钉子从里面滚出来,发出一声很微弱的脆响。 “这个东西,从我知道你出来了之后就一直藏在身上。我让窦双房为我准备的,大内侍卫处秘制的毒药,只需要刺破手指,毒就能迅速的钻进血液里,用不了一刻的时间我就会死去。只需刺那么一下,很简单……” 小皇帝笑的那么得意:“我本以为,我永远也没有勇气刺这么一下。所以我才会屈服你,在你面前害怕的发抖。因为我留恋生命……” 他的脸色开始变的发黄,呼气也变得急促起来。也不知道这毒药是什么所制,竟是发作的如此迅速。随着他说话,他的鼻子里,耳朵里,甚至眼角都开始有血往外溢。 “我之所以留恋,是因为这是父皇他千方百计为我争取来的。我之所以怕死,是我知道这生命不只属于我自己,也属于父皇!可是现在……在你面前,我终于有勇气刺这么一下了……” 小皇帝高昂着头,看起来那么骄傲。 杨坚的脸色变幻不停,紧紧攥着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看着就好像一条条难看的蚯蚓。他面前这个渺小的后人,终于真真正正的彻底的激怒了他。 小皇帝颤抖着往前迈了一步,迎着杨坚冷酷无情的眼神。 他看着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在你面前自称朕吗?你留着我其实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喝我的血吧?”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朕死也不给你!” …… …… 穹庐 杨沁颜看着窗外面的世界,忽然觉得很陌生。她六七岁的时候,父亲继承了皇位,自此之后她经常到畅春园穹庐里来玩。对这里她无比的熟悉。她甚至记得假山上哪块石头后面有个蜂巢,知道穹庐外面那几排树最矮的一棵是横向第三棵纵列第九棵。她还记得从穹庐的后窗翻出去玩走三步之后要跳一下,因为那里有个小水坑,上面铺满了落叶,如果遗忘的话就会一脚踩进去。 她记得父皇杨易喜欢坐在土炕靠窗的位置上,茶杯就在他右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左手边是笔架,因为杨易是左撇子。 她记得到了夏天。父皇总是喜欢让人在窗外种些蔬菜,有满架的黄瓜和漂亮的番茄。她曾经不止一次带着杨承乾在那个小小的菜园里摘下新鲜的蔬果吃掉。洗都不洗。 这些她都记得,可是,为什么看着外面那么陌生? 杨家的后人都被圈禁在畅春园里,小皇帝的尸体被那些看不到面目的铁甲军士兵抬走。她不知道弟弟的尸体会被如何处置,但她知道弟弟最起码成功了一件事。那个恶魔一样的先祖,再也别想惦记着喝他的血。 门口外面站着几个铁甲军士兵,背对着她。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群野兽。盘踞在门口,随时准备扑进来把自己一口一口的撕碎然后吞下去。 她看到铁甲军士兵驱赶着数以千计的太监和宫女进入畅春园,然后就在小皇帝毒死自己的地方被那些铁甲军士兵全都杀了。然后。那些铁甲军士兵沉默着将尸体都掩埋在御花园的那些大树旁边,青石板上的血迹很快被一桶一桶清水洗刷。 她知道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宫人,太极宫里的宫人都被驱赶到畅春园里杀死,杨坚就可以对外宣布小皇帝要在畅春园里久住,然后给他安一个病重的借口?是啊……父皇身体有疾。杨坚告诉外人小皇帝也有这样的疾病,应该没人怀疑吧?就算有人怀疑也无所谓了,因为现在长安城里没人敢对杨坚质疑。 太极宫里很快就会有一批新的宫人选进来,他们和她们会觉得很高兴吧。 之前守在穹庐外面的那些锦衣校最终也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其实他们从放下手里的兵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死亡。身为锦衣校却连保护皇帝的勇气都没有,杨坚是绝不会留下他们的。 窗外在发生许多事,杨沁颜脑子里却始终有个画面在一遍一遍的出现。 弟弟握紧了她的手,就好像小时候她拉着他玩耍一样。杨承乾从小就喜欢黏着她,总是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不停的傻笑着问,姐姐去哪儿姐姐去哪儿? 很多时候,她都会不耐烦,但她还是会牵着弟弟的手。有时候她会故意带弟弟去走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天生胆小的弟弟就会吓得脸色发白,然后更紧的握着她的手。每每在这个时候,她都会有些得意。在有外人的时候,弟弟也会自然而然的去拉她的手,她知道弟弟胆子小,是要从自己的手心里寻找温暖和庇护。 “男孩子要自立你知道吗?” 她总是会这样教训弟弟:“你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胆子这么小,怎么统治万民?才见这么几个人就害怕,以后你坐在龙椅上在太极殿可是要接受文武百官叩拜的!” “我将来的胆子一定很大很大!” 弟弟总是会这样,昂着小小的下颌认真的回答她。 …… …… “是啊……” 杨沁颜抹去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你的胆子最大了。” 一直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出现的画面,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弟弟拉着她的手,昂着下颌用最大的声音呼喊。 “朕死也不给你!” 第七百一十五章 说谢谢 (求月票!求收藏!) 第七百一十五章说谢谢 陈孝儒是方解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初罗蔚然从大内侍卫处调了三个人跟着方解,聂小菊现在是方解亲兵营的副都统,他和麒麟两个人领着亲兵营能震慑住很大一批人。燕狂还在骁骑校做事,但燕狂为人太率直简单,所以方解没有安排什么特别重要的职位给他,只是给了他在骁骑校中仅次于陈孝儒的地位。 前阵子燕狂护着木三去了京城,但是到了京城之后木三就和他分开了,具体燕狂被安排了什么事,木三都不知道。木三联络不到燕狂,但燕狂随时可以联络到他。由此可见大内侍卫处在京城里依然还经营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而大内侍卫处真正的指挥者罗蔚然,现在则坐镇朱雀山。 陈孝儒是三个人中行事最稳妥的人,随着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也越发的沉稳果断。 让他都说有件事不太好,那么就肯定是需要重视的。 “什么事?” 方解问。 陈孝儒走到近前,压低声音说道:“货通天下行的人前阵子把安德鲁的弟弟妹妹从罗斯国接过来了,费了不少周折。本来行事还算隐秘,没有引起当地人注意。但经过东楚的时候,大船补充给养,没想到遇到了几个罗斯国人居然认识安德鲁的妹妹,以为她们是从罗斯国逃出来的无依无靠,上前调戏,被货通天下行的人教训了一顿。” 方解微微一怔,这件事听起来很一般,但方解却知道,什么叫星星之火。 “如果是在中原地面上,这几个罗斯国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可在东楚,货通天下行的人也不能太放肆。毕竟东楚和罗斯国人的关系很近。但东楚一直严密控制着,不允许罗斯国人和中原有直接贸易往来。属下也只是担心……” 方解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听散金候提起过,正因为知道大洋另一方的洋人国度颇为强大。所以东楚商人不允许罗斯国人过来,东楚的舰队一直封锁着海岸线。可是现在,罗斯国人居然出现在东楚…… “属下已经安排人尽快赶往东楚去打探,属下担心的是……东楚一直被大隋压制,除了水师值得称道,东楚在大陆上几乎没有可能打赢大隋,哪怕是现在的大隋。朝廷辅政大臣之一的杨顺会跑去了东疆。再加上沐府在东北坐镇,所以东楚人即便知道大隋现在乱了。也没有机会占便宜。” “这次罗斯国人出现在东楚,属下怕是东楚皇室和罗斯国人有什么勾结。东楚以一国之力想要把被大隋占去的那一半多疆土抢回来,难如登天。大隋东疆没有被战乱波及,边军建制完整。沐府控制着的两卫战兵,还有杨顺会的新建左骁卫右骁卫也在,东楚人会不会是想借助罗斯国人的火器……” 陈孝儒顿了一下,看了看方解的脸色。 “货通天下行的人回来的时候,在东楚码头有没有看到罗斯国人的军舰?” 方解问。 “没有” 陈孝儒回答:“货通天下行的人虽然没有刻意去查这方面的事,但因为打了罗斯国人,担心有什么冲突。所以特意观察了一下,只有一艘挂着罗斯国标志的商船,而且很小,没有罗斯国官方的标志。另外属下分析着,那几个罗斯国人认识安德鲁的妹妹。安德鲁在罗斯国是个贫民,由此可见,那几个人的地位也不会很高。” 方解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现在的黑旗军,还没有能力影响东楚,也没有能力影响大隋东疆。沐府对东疆的控制力毋庸置疑,而杨顺会的两卫新战兵也不可小觑。再加上东疆建制完整的边军,东楚人还不至于傻到对大隋宣战。而且,大隋虽然乱了,但大隋依然是东楚商人最大的利益来源,一旦大隋和东楚开战,大隋封锁商道,东楚的损失极大。 “东楚皇室应该没有那么傻……” 方解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一声:“派遣得力人手,持我的名帖去东疆,分别拜访沐府和杨顺会大将军。请他们关注一下东疆边防,我虽然与沐府的人没有什么来往,但与杨顺会将军还有过几面之缘。”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拿出第二份密信递给方解:“这是从朱雀山发来的密报,安德鲁他们已经成功改良了火药的配置,威力比原来大了许多。火炮的试制品也已经成功,完成试射之后,就要开始批量铸造了。不过工坊的条件有限,即便日夜不休的开工,产量也还是难以在短时间内达到装备火器营。” “另外……” 陈孝儒道:“金世雄似乎已经隐隐知道了一些咱们大量换取铁矿石要做什么,从上个月起他开始刁难起来。这一年多来,他用矿石从咱们手里换取的粮食也已经够他用一阵子的,所以开始不老实了。” “西南富庶……” 陈孝儒叹了口气道:“但没有铁矿,西北疲敝,但肯定不止金世雄手里那一个铁矿。大隋军工大部分都在东北打造,北域诸道,东域诸道都有铁矿。咱们的火器营要想发展起来,靠着这样换取铁矿石终究还是弊端太大了些。” 方解点了点头:“等我先把南燕收拾了……西南没有铁矿,但南燕有。灭掉南燕之后,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和金世雄讨价还价了。没人喜欢被人要挟,所以金世雄真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材料。” “教训一下他?” 陈孝儒试探着问道。 “先查一下,把黄阳道内金世雄派来的探子,能拔多少拔多少。另外,让段争的水师在黄牛河来回巡游,阻止河北一切来往。金世雄手里的粮食最多够坚持三个月,还是在不扩军的基础上。他之所以想要拿铁矿石要挟我,正是因为要扩军……另外,让散金候下令,所有商行不许给西北提供任何商品,是任何!” “喏!” 陈孝儒俯身道:“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方解摆了摆手:“去吧……另外,信阳城破之后,让独孤文秀立刻来雍州见我。” “喏!” …… …… 方解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坐在对面的孙开道。才从黄阳道朱雀山大营赶过来的孙开道显然有些不适应,连忙起身双手将茶杯接过来。自从方解南下之后。这位之前在黑旗军中文官地位第一,甚至有过一段时间地位仅次于方解的挂官员就变得清闲起来。除了在和北徽道谈判的时候方解用了他,之后一直没有安排他任何事做。 如此一来,他在黑旗军中的地位逐渐被后起之秀独孤文秀所取代。现在独孤文秀已经被方解封为黄阳道巡抚,总理黄阳道民事,甚至连对信阳城动兵的军务都交给他和陈搬山两个人,这份信任。可以说在朱雀山大营文官之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先生原来劳顿,本打算先让你休息一晚。明日再请先生来说话的,没想到先生到了雍州就直接来找我了。” 方解笑了笑,指了指椅子道:“坐下说话,你我之间哪里那么多规矩。” 孙开道的脸色有些异样,他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 “大将军,找属下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孙开道声音很低的问道。 “也没什么……” 方解温和笑着:“只是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先生了,所以心里挂念着。我记得刚从黄阳道北上的时候,正是得先生相助,我才能在西北逐渐站稳脚跟。后来我率军向东救先帝。先生带兵守着狼乳山大营,不管是军务民事做的都极稳妥。正因为有先生在,我才能放心大胆的带兵出去征战。” “再后来,先生指出去草原发展,与我不谋而合。若没有那次草原之行。也就没有后来的黑旗军骑兵。回到黄阳道之后,屯田的事还是先生操持,第一年,就开出来几十万亩荒田。若没有先生,朱雀山大营的后勤补给不会那么完备。” “大将军谬赞了,那是属下该做的本分事。” “是啊……本分事……” 方解像是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孙开道的脸色立刻再次变得难看起来。本来方解之前几句暖心话,让他心里的担忧松懈了几分,可这句自语,让他的心再次绷紧。 “大将军……属下……” 方解看了他一眼:“怎么,先生有话说?” 孙开道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嗯” 方解嗯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失望。他站起来走到窗口,开着外面的夜色好久没有说话。孙开道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杯子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解回头对他笑了笑:“先生一路上赶的也劳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的话,等天亮再说好了。” 孙开道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起身施礼:“那属下就告辞了。” “去吧” 孙开道做到门口的时候,方解忽然语气很轻的说了一句:“先生以后好好保重身体,南北气候变差很大,雍州比黄阳道还要潮湿些,先生是北方人,多多注意……” “啊?” 孙开道愣住,然后道了谢快步离去。 等孙开道走了许久之后,方解才叹了口气自语道:“有些话你不说,我自然不能说。若是你自己提起来,什么事都能好好的说过去……若我先提起来,我杀不杀你?” …… …… 孙开道一晚上没有睡着,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他将这几年跟着方解做过的事从头至尾的想了一遍,想自己立过多少功劳,犯过多少错误。整整一夜,他一件功劳一件错误的对比,然后发现,将所有功劳都折去的话,自己还是应该被砍头。 收贿赂,买卖官职,和江南世家有所联系。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哪一件都足够被方解杀一次的了。所以他越想越怕,好不容易挨到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下决心再去找方解,把这些事都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换好了衣服刚要出门,就看到陈孝儒带着几个人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奉大将军将令,请先生去城南去看看你的新宅子。” 陈孝儒笑着说道:“大将军在城南山脚下为你置办了一所大宅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以后先生就在那里久居吧,先生手里料来也不缺什么钱,所以下人仆从就自己去选,大将军说,这些事他就不过问了。” “另外……大将军让我告诉先生一句话。” 孙开道脸色惨白的问:“大将军说什么?” 陈孝儒正色道:“大将军说,谢谢先生。” 第七百一十六章 南下难下 (求月票作动力) 第七百一十六章南下难下 有些人,错过了可以回头。 有些话,错过了再也没机会说。 谁也不知道孙开道是带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离开驿站,然后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住进了方解为他准备的那座很宽敞的宅院。诚如陈孝儒所说,这宅子里里外外收拾的都很干净,但空无一人。 孙开道想到了陈孝儒的那句话,他说大将军就不过问了。 这句不过问,其中有多少情分都已经没了? 陈孝儒从城南回去直接找方解复命,方解没有问一句孙开道有什么反应之类的,就好像立刻忘记了这个人。可陈孝儒感觉到大将军眸子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他心里何尝不是?孙开道虽然是半路跟着方解的,但已经算是黑旗军中的老人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有一个很体面的归宿吧。 但是现在,他只能算是体面的消失在黑旗军的视野中。 “召集所有将领议事。” 方解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陈孝儒随即离开。 对南燕动兵的事黑旗军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没有战事,黑旗军的士兵们也一个个闲的有些发慌。那些从西南三道带来的郡兵们倒是不盼着打仗,毕竟他们还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 但是,已经胜利上瘾的黑旗军骑兵们,本来以为自己静下来休息一阵子是好事,可真闲了一阵子之后那种手痒的感觉让他们都有些坐立不安。也正是到了这会,黑旗军的将领们才懂了方解那句用血腥养黑旗军士兵一身杀气是什么意思。 不战不行 随方解来雍州的将领们早早到了将军府的议事大厅里等着,而新提拔起来的那几个边军将领则还显得有些拘谨。他们是方解带着黑旗军从各边城里救出来的,可对黑旗军,他们还有些陌生。 不过,边军向来对战争不陌生。 即便是大隋太平的时候,这些边军也离杀戮不远。 方解进来的时候,所有将领都起身肃立,然后行军礼。 方解在正位上坐下来。往下压了压手示意都坐下。因为不是出征议事,所以将军们也都不必穿着厚重的铁甲。要是着甲的话,坐着其实还不如站着舒服些。 “有件事,黑旗军中的老人都知道,但出身平商道边军的人还不太了解。” 方解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在朱雀山,黑旗军治下有几个工坊,需要大量的铁矿。一直以来,咱们都是和金世雄交换。但从上个月开始。金世雄开始拖延交付铁矿的日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价。西南四道没有铁矿,所以咱们要想扩充武器装备,就需要去换去买,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咱们这样做还可以,可现在,咱们要是手里没有自己的铁矿,终究有太多掣肘。” “大将军,什么时候对南燕动兵?” 夏侯百川笑着说道:“下面那些小子们。整天嚷嚷着胳膊都快生锈了。” “这是好事。” 方解笑了笑道:“对南燕动兵是必然的事,找你们来就是商议此事。且不说南燕有没有铁矿,只说杀了咱们那么多人掳走了咱们那么多百姓,慕容耻就该付出些代价。这几个月来,其实慕容耻一直派人来讲和。说是被奸臣怂恿才会一时糊涂对大隋动兵。他愿意拿出二十万石粮草,再加上一大批兵器甲械来做赔偿。” “呸!” 陈定南撇了撇嘴道:“那些东西,本就是他从平商道抢走的。现在想还回来一部分就算完事?” “自然不行。” 方解道:“对南燕动兵,说起来不难但其实也不容易。南燕疆域三分之二都是山地,百姓多居住在平原上,那几座大城修建的格外坚固。而且若是慕容耻知道不敌逃入深山的话,想要抓他也难。所以要计较一下,怎么打,才能全胜。” “逼降?” 刘旭日想了想说道:“可以陈兵在大理城外,逼迫慕容耻出城投降,允诺他不杀,等他出来再杀了就是。” “那会那么轻易!” 边军将领秦远摇了摇头道:“将军对南燕人可能不太了解,对慕容耻的了解也不多。我们久在边塞,对这个无耻小人最清楚不过。慕容耻狡猾善变,对手下朝臣尚且不信任,怎么可能信任咱们?如果真的陈兵在大理城之外,说不定他早就逃到大山里去了。南燕多山,而且山中尽是豺狼虎豹,南燕人对这些山很了解,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但咱们不知道,一头扎进去,十之七八的损伤不是战场上的厮杀,而是因为对地形的不了解。” 散金候在旁边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听闻,慕容耻在南燕也不是很有威信。虽然他是南燕皇帝,但燕国南部几个大城里的世家,多半不听从南燕朝廷调度……不如,大将军派人联络其中对慕容耻不满者,联手破之。可以许诺给燕国南部那些世家,南燕灭亡之后不会为难他们。” 方解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和,但在某些时候,他们就会一条心……我若对南燕动兵,燕国南部那些世家虽然对慕容耻不满,可他们更明白一个道理,慕容耻还是南燕的皇帝,他们这些世家就是一方诸侯。慕容耻若是死了,南燕灭了,他们还能有以往那般的逍遥自在?所以,想要策反他们,也不容易。” 散金候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派高手刺杀?” 他又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骁骑校的人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回来,慕容耻身边必然有些大修行者保护。况且,慕容耻本身就是当初商国御前侍卫的统领,本身的修为就足以在江湖上立足……刺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大批的骁骑校和高手送命。 …… …… 议事到最后,也没有议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方解下令各营人马随时准备出征,操练不可懈怠就让众人回去。将军们本以为打个南燕不在话下,可越是商议才越清楚为什么南燕这样的小国能在大隋身侧一直存在,又岂是慕容耻俯首称臣那么简单? 南燕地形特殊,多山地少平原。三分之二的国土都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山,不过南燕人口稀少。所以都居住在平原上也不算拥挤。但只要有战事,这些百姓就会蜂拥一样钻进大山里避祸,外人不熟悉地形,陷进大山里,就好像陷进沼泽里一样。 正因为如此,大隋才会一直没动南燕。 没动的理由是,得不偿失。 打下南燕这样的小国。对刚刚灭掉大商的隋军来说就算有些难度可依然能将南燕荡平。关键在于,消耗大批的精锐军队占领这样一片疆域。对大隋来说没有太大的利益可得。让骁勇善战的大隋军人在原始丛林和山势陡峭中损失掉,怎么都有些让人心疼。 在战场上,南燕的军队不值一提。 可在南燕,最大的敌人本来就不是南燕军队。 当初大隋皇帝本意是灭了商国之后,趁势将南燕也灭掉算了。可正因为详细计较了一番后,大隋皇帝发现灭掉南燕远不如留着南燕有好处。留着南燕,慕容耻就要每年敬献一大批物资,灭了南燕的话,损失不说,还要派兵戍守。再加上南燕毗邻纥人居住的原始丛林。纥人对隋军可不会举手欢迎。 “击败纥人之后,骁骑校派了一部分人进入南燕。” 陈孝儒有些怅然道:“但南燕太他娘的小了,南燕北边就四座大城,过了这四座城就是大理。骁骑校当时人手有限,派过去的本就不多。再加上慕容耻惧怕黑旗军报复。下令封闭边疆,那四座大城将城门关闭,骁骑校的人进得去,出不来!” 麒麟在旁边骂道:“这个慕容耻也够称得上是个胆小鬼,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下令开城。” “他自然怕!” 陈孝儒道:“好容易拼凑出来的人马,被大将军一战而灭。他知道咱们黑旗军的战力如何,怎么敢开门?可现在是,咱们对南燕的了解太少了。骁骑校的人在那边就算打探出来不少消息,可根本送不出来。” “南燕虽小……” 方解微微皱眉道:“西边是纥人的丛林,北边是大隋,东边就是大海……可偏偏没有水路直通过去,咱们的水师要想绕过那四座城,就要从洛水进入江南,然后一路穿过江南诸道,进入大海……莫说过不去江南,就算过得去,可咱们的战船还是小了些,不适合在大海航行,水师现在的兵力也根本做不到长途奔袭。” “看来只有派高手刺杀这一条路可走了。” 陈孝儒抱了抱拳道:“大将军,属下可以选一批高手,从纥人的丛林穿过去进入南燕,以他们伸手不会在丛林里损失太多人。只有刺杀守城大将,打开城门,大军才能一路南下。” “难!” 秦远道:“且不说原始丛林更凶险,就算穿过去,人去的少了无济于事。都知道慕容耻怕死,他身边卫队都是自江湖上网罗的高手。其人本身修为不俗,想刺杀难。再说那些守城大将,出行带兵,要是再住在军营里,更难。” “这么说打一个小小的南燕,没办法了?” “有倒是有……” 方解微微叹息,火器营已经能用了。可是,打一个小小的南燕就把火器营暴露出来,值得吗? …… …… 长安城 高耸入云一般的城墙上。 铁甲将军看着南方,脸色肃然。 “万星辰以为这样会让我痛苦,他太低估一位开国皇帝的能力了。要是没有舍弃一切的勇气和心境,怎么可能拥有一切?子孙后代,只要不会断绝,死一些又有什么呢?万星辰啊,你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让我痛苦。我的心……很早很早之前就不会因为损失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而疼了。” 他回头看了看长安城内,畅春园的方向。 “只要我身体恢复,便率军南征……为了重振大隋,杨家的人就该有所付出。” “派人去通知扑虎,不要回长安城了,让他在江北道等我。许孝恭和刘恩静领兵不力,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祝你快乐 p:今天下午给月票中奖的朋友充值,下午五点之前查一下自己的账号看看有没有到账。 p2: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月票榜上能不能守住,看你们的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祝你快乐 征南燕的事,这几日方解的思绪有些乱。最早跟大犬说要对南燕动兵,当时方解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可真正沉下心思来的时候才发现,打下那个弹丸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南燕的地形太好,这是这个弹丸之地如今还能生存下来最大的依仗。以往大隋要对南燕动兵的时候,选择还比方解要多一些。可以在雍州出兵,也可以让水师在南疆出海,可方解不行,莫说方解手里的水师还不成规模,就算成规模,也过不了江南。 现在挡在大理城前面有四座大城,前面两座平行,一座叫做庆元,一座叫封平。后面一座叫沛城,沛城南边是金安。过金安四百里,就是大理城。 庆元封平都是有百年历史以上的老城,但城墙在南燕建国之后重新修缮加高过。作为当初大商的南部重镇,这几座大城建造的本来就极坚固。慕容耻窃取了大犬的太子之位,在大理城称帝之后,为了防止隋军继续南侵,一方面对大隋称臣一方面开始大力的修缮城池。 不得不说,慕容耻是个无耻之徒。 不得不说,慕容耻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这样一个格局下,他能让南燕苟延残喘下来,并且在大隋内乱的时候有胆子扑出来咬一口,此人真不是什么善类。只不过他的舞台太小了些,如果给他施展的空间再大一些,或许此人的成就会更高。 有人曾经说过,凡大成大就,天人各占一半。 慕容耻在合适的时机做了一件果断的事,所以他才有现在二十几年的皇帝命。虽然南燕国小。虽然南燕国内也不是人人对他敬服,可皇帝终究是皇帝。放眼整个天下随随便便问一个男人,如果有机会做皇帝你会拒绝吗?答案,或许会惊人的相同。哪怕是问一个女人,只怕也得不到多少否定。 雍州距离最近的庆元城有一千二百里,雍州虽然是平商道道治所在,但已经在平商道最北侧。整个平商道都在雍州南边。雍州往北一百多里就进入了雍北道。曾经富庶繁华的平商道,现在就算纵马狂奔几十里也未见得能看到人烟。 方解暂时放弃了调火器营从朱雀山赶来的念头。第一,是因为时间,调火器营南下,就要用水师护送。前阵子刚下了军令让段争的水师封锁黄牛河,再调水师运载火器营赴雍州,军令这般混乱,会让下面人怨声载道。 第二,火器营是方解现在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黑旗军轻骑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一战灭南燕军队。一战灭纥人百万,现在方解的这支轻骑兵已经引起了太多人注意。当轻骑营已经不再是秘密武器的时候,火器营是方解在必要时刻拿出来的杀手锏。 “去看看” 这是方解做出的决定。 “下令,刘旭日率飞豹军留守雍州,原雍州军所有人并入步兵营。一同开拔。留下秦远的郡兵营接管城防。”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令夏侯百川和陈定南带大队人马出城,一路南下,沿途清理残匪。我带人先去庆元城外看看地形,这一战必然是要打的,在家里怎么商议也不如去亲自去看看来的实在。” 陈孝儒连忙派人去吩咐。 方解让人收拾行装,带着沉倾扇等人和一队二百多人的骁骑校再加上麒麟和聂小菊的亲兵营,总计千余人马先出城。夏侯百川和陈定南整理大军,要晚两日才能跟上。 桑飒飒一如既往的跟着出发,一如既往的沉默少言。 千余人的骑兵队伍顺着官道一路往南疾行,马蹄踏起来的尘烟飞上天,从高处往下看的话,就好像一条土黄色的巨蟒沿着官道向南爬行。 一千二百里的距离,就算轻装简行,最少也要走十几天。大队人马赶到,差不多要一个月。 从地图上看,远不如直接去看。 打南燕势在必行,所以也无需犹豫什么。 方解依然乘车而行,白狮子依然钻进马车里酣睡。方解对它也很无奈,就因为知道它这懒货的脾性,所以特意将马车车厢造的大了不少。不过白狮子极干净,身上的永远看不到有什么尘土脏污,这让人颇为诧异。靠在它身上,也是一种很舒服的享受。 陈孝儒带着大约一百名骁骑校在队伍前面探路,每一天在哪露营都必须提前探查好。方解靠着白狮子看着窗外,温湿的风从窗子外面钻进来,让人脸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心里也有一种痒痒的舒服。 抬头看碧空如洗,远处翠绿盎然。 这种天气,总会让人心情也随之变得晴朗起来。 马车奔驰,摇摇晃晃。 方解觉得有些乏,闭上眼睛刚要休息,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然后有个人从外面钻了进来。方解根本不需要去想就知道是谁,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 …… 桑飒飒依然穿着那件款式很奇特的长袍,这件袍子上下几乎一样宽,没有收腰,这在女人看来是一件很难容忍的事。袍子一直到脚踝,露出那双漂亮的让人想拿着手里把玩的玉足,尤其是脚踝上绑着的红绳,总会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 方解每次把视线从桑飒飒的脚上移开,都要下一番功夫。 今天的桑飒飒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她的头发没有披散下来,而是简简单单的束了一个马尾辫。只是这样简单的变化,就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绝色佳人就是如此,细微的变化也会让人惊艳。而因为梳了辫子,她脸的轮廓特别清晰的露了出来。 这是方解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她的脸,以前她的发丝垂着总是会遮挡住一部分容颜。但是今天,她似乎刻意让自己的美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桑飒飒的皮肤很好,脸色白却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健康的白里透红。 就好像初开的白莲花,花瓣尖尖处有那么一抹让人怦然心动的粉红。 纯粹的白莲,让人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畏。可加上这一抹粉红。就与一种让人一亲芳泽的**。 她没有任何装饰品,也没有涂抹任何妆容。这种天然的美,反而那么清丽月兑俗。也只有这样仔细认真的看,方解才发现她身上那种少女特有的美好。稍稍有些肉嘟嘟的脸蛋,嘴唇的颜色和轮廓完美无暇。 挨着方解坐下来的时候,长袍下面露出一小截白藕一样的小腿。顺着小腿漂亮的弧线下去,脚踝处的红绳那么的鲜艳夺目。 长袍再宽大。她坐在来的时候身体曲线的轮廓还是几乎没有保留的勾勒出来。纤细的腰肢下面是逐渐放大的圆,令人遐想无边。 不知道为什么。方解今天很不自然。 他居然脸红了,然后刻意往一边让了让。 桑飒飒的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她靠在白狮子身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出神。白狮子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用巨大的头蹭了蹭她的后背,然后再次闭上眼睡去。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相处,没有任何交谈。时间似乎停止不动,又好像过的飞快。一阵风吹来,将勾着的窗帘吹落。屋子里的气氛随即变得更加暧昧旖旎。封闭的车厢里,近在咫尺的便是少女特有的体香,一个劲的往方解的鼻子里钻,然后钻进他脑子里,熏的他有些微醉。 …… …… “又在看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她先开口说话。 方解的视线在手里的书册上,但却根本没有一个字看进去。也许是觉得这样有些示弱,他索性将书册放在一边,转头看着桑飒飒笑了笑:“路上无聊,也只能看书了。” “嗯” 桑飒飒嗯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音节就好像一根从天空上飘落的羽毛,落在方解心上,狠狠的挠了他一下。有时候天籁之音并不需要复杂的曲调旋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就让人为之眩晕。 方解觉得自己今天状态有些异样,所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让自己从这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可正是这深深的一口呼吸,那种沁人心脾的体香一股脑的钻进来,乱了他的思绪。 桑飒飒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想找些别的话来说,却没有找到,她往旁边看了看,随即看到了方解身边的酒囊。 然后她伸手将酒囊拿过来,拔开塞子喝了一口。 于是,她脸上的桃花更艳了些。 “空月复喝酒,会不舒服。” 方解伸手将酒囊拿过来,然后为她倒了一杯茶。这双握刀的手,握着茶壶的时候竟然微微发颤。 “今天是应该喝一杯的日子……” 桑飒飒喃喃了一句,却没有拒绝方解的好意。她接过茶杯,看着杯子里那几根完整的女敕芽发呆。方解也找不到话说,每次和桑飒飒独处的时候,似乎都有这样的感觉。有些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方解在平时会尽力避开桑飒飒,看到她,就有一种拨动心弦的东西跳出来作祟。 过了好一会儿,方解忽然想到桑飒飒的话,然后他问了一句:“为什么今天是应该喝一杯的日子?” 桑飒飒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答。她垂着的眼帘那么好看,长长的睫毛弯曲的弧度勾勒出来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眼睛下面那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微皱着,有两道可爱之极的褶皱。 她的嘴唇只开着一条缝隙,有气息流淌。 “以前在悟道山的时候,每年的今天父亲都会很高兴,就算有再烦心的事他也会忘记,哪怕是假装忘记。娘亲会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做出一桌子让人垂涎欲滴的菜肴。然后父亲会盘膝坐在炕头上,喝上两杯自家酿的米酒。那酒不伤人,味道微甜,然后父亲就会看起来特别开心的为我唱一支歌。” 她似乎陷在回忆里,有些难以自拔。 “正因为这样,我才特别喜欢这一天。父亲和娘亲都会放下所有的事,专心致志的陪着我。无论我想做什么,无论我怎么耍赖撒娇,他们都会依着我,疼着我。后来离开悟道山之后,我最不能熬过的就是每年的今天……” “所以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喝的人事不省。” 她低着头说话,眼帘垂的很低。 方解忽然想到,在狼乳山青峡的时候抓住过那个狼人,曾经提到过,蒙元大国师桑飒飒喝多了趴在桌子上,胡言乱语。想到这些,方解的心里就跟着疼了一下,不是心痛,是心疼。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寂寞孤独和害怕,才会让她在这一天选择喝醉? “生日快乐” 方解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触模到她的脸颊。 第七百一十八章 纤细腰间那一抹红 p:明天是新的一个月了,为了腰间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求大家投出手里的保底月票! 第七百一十八章纤细腰间那一抹红 当方解的指尖轻轻接触到桑飒飒脸颊的时候,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如受了惊吓的精灵一样,下意识的往后蜷缩了一子。露出在长袍之外的那截白生生的小腿上,看得出来肉都绷的有些发紧。脂玉一样的小巧脚儿,也绷的有些直。 她垂着头,脸上桃花般的红晕一瞬间从脸蔓延到了耳根。 红的那么让人心醉。 方解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一种自己刚刚犯了罪的愧疚感立刻从心里冒出来。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刚刚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绝美瓷器的小孩,触碰到桑飒飒脸颊的那只手僵硬在半空中,连收回来都不能。 “我……” 他早已经不是那种看到女孩就会害羞的不知道说说什么好的少年,可是他面前这个女人却是那种无暇无垢到让人不敢亵玩的类型。哪怕是心里有一点点想法,也会觉得这是一种亵渎。 方解张了张嘴,不知道解释什么。 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没事……” 桑飒飒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她手里还捧着方解递给她的茶杯,刚才颤抖了那一下的时候,竟是有水滴从杯子里跃出来落在她的长袍上,也不知道这件袍子是什么材料所制,水滴竟是渗透不进去,很快就滑落在她的小腿上,洁白无瑕的浑圆小腿上,那颗水珠慢慢的流下去。 这一幕,让方解看的有些发呆。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画面,偏偏美的炫目。 水滴在她白皙浑圆的腿上缓缓滑过,就好像时间流淌之美。 方解知道这样看着她的小腿有些不礼貌,可想把视线收回来有些困难。桑飒飒看到了方解的窘迫。可她现在比方解还要窘迫。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两个人交谈的时候都能做到心平气和,可是今天,从一开始气氛就不对。 非常不对。 “陪我喝杯酒吧……” 桑飒飒胡乱的找了个借口,打算把这诡异的气氛破坏掉。方解这才将眼神收回来,心里跳的有些乱。他并不是看着那小腿心里有了什么那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这画面为什么能这样美? “好” 方解点了点头,却将酒囊拿起来自己先喝了一口。桑飒飒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方解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笑,她也跟着笑。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眉毛和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儿。 “这些年的这一天,好像我都没有笑过。” 桑飒飒往后靠了靠,蜷缩进白狮子厚厚的柔软的毛发里。 “今天本来就应该笑才对……不如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 桑飒飒从方解手里接过酒囊,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口。酒囊口还残留着方解的口水,她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从前有一个公主,因为生的太美被人嫉妒,于是有人找来巫师对她施法。让她陷入了沉睡。她被关在一座高塔上,很陡峭。传说只有一个最勇敢的男人穿过丛林,杀死怪兽,爬上高塔,然后亲吻公主。公主就会从沉睡中苏醒。” “过了一年有一年,不少人都冒着危险想去尝试。可他们要么在丛林中退缩,要么死在猛兽口中,要么无法攀爬上那座高塔。直到很多年以后,终于有一个人娶了公主,从此他们过上了平平淡淡的生活。” “完了?” “完了” “一点都不曲折,你应该告诉我最后那个男人历经了多少磨难之后,才爬上那座高塔亲吻了公主,将公主从沉睡中救醒。然后自然是公主爱上了这个勇士,然后两个人相亲相爱一生。” 桑飒飒嘟了嘟嘴:“这才完美!” “因为他没有去经历那么多。” “那为什么公主会苏醒?” “因为是巫师娶了她。” 桑飒飒:“一点都不美好……这故事本该讲的很动人心魄才对,不是吗?如果是我来讲这个故事,就会告诉所有人,只有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才会得到!” 方解摇了摇头:“巫师让公主苏醒,然后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愿意的话我就解除魔法。公主想了想,点了点头。因为她实在受够了永远沉睡的痛苦,所以嫁给巫师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不是个好故事。” 桑飒飒说。 方解嗯了一声:“本就不是……因为不想承受沉睡的痛苦,美丽的公主就决定嫁给自己并不爱的巫师,而且是被要挟的,这结局却是太烂了些。” 本来还笑着的桑飒飒沉默下来,然后抬起头看向方解:“我不是那个公主!” 方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但你也是在为了解除自己的痛苦,才会做出一个违背自己意愿的决定。你猜,当公主嫁给巫师之后,她不必再沉睡,可她会快乐吗?” “巫师爱她吗?” 桑飒飒忽然问道。 方解怔住,然后点了点头:“爱吧……” 桑飒飒再次笑了起来,眼睛的弧度那么明媚:“那你怎么知道,公主不快乐?你怎么知道,公主不会爱那个巫师?” …… …… 桑飒飒的反问让方解有些无法回答,他本意是想告诉桑飒飒,不要再去因为什么家族传承的使命而忘记了自己,他不希望这样一个精灵般的女孩,在以后的日子里回忆中只剩下后悔和悲伤。 “你应该是快乐的……无忧无虑。” 方解语气很轻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你,所以一直避着你。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美,傻子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可我每每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你回到悟道山,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玩耍的孩子,却没有一丝快乐的时候,我就有一种犯了罪的感觉。” “这样的事我想的会比你多,你知道吗?” 桑飒飒看着方解的眼睛问。 方解嗯了一声:“你的心太透彻,怎么会不想?” “我比你想的要多很多很多啊……” 桑飒飒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可她根本就看不到窗外。风将窗帘吹落。她或许看到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场景。 “就好像你在以前,每天都会想着自己是谁一样。我离开悟道山之后,每天都会想着自己如果完成心愿会怎么样?我一直在寻找,一直在寻找,总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选择余生都会痛苦。” 她转过头看向方解:“我找到你之后,一直没有离开……是因为我愿意承受痛苦?我在黑旗军的这段日子,从一开始依然孤独。到后来和不少人称为朋友,是因为我心中那个关于桑家血脉必须要延续下去的使命?” 她忽然笑了笑。那种有些狡黠有些可爱:“你怎么知道,公主不是一直在等巫师来把她唤醒?” 方解张了张嘴,傻掉了。 …… …… “你是个白痴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红到娇艳欲滴。 “我……” 方解不知道说什么,真像个白痴。 “好像是……” 他傻傻笑了笑。 “还真是呢!” 桑飒飒嘟着嘴红着脸笑:“我一直在想,我一次一次的跟你提起这些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拒绝我?是因为不忍心让我因为什么使命而遗憾终生,还是因为你是个白痴傻蛋。” 她抬起头看着方解问:“我丑吗?” “不!” 方解回答的很快很坚定。 “如果换做是别的男人,当我主动说这些的时候,会拒绝我吗?” 方解想了想后认真的回答:“或许吧。也许每一个男人都不忍心你受苦。” “那好啊” 桑飒飒起身要爬着往车外面移动:“我现在去外面问问,有没有愿意和我生个孩子!我倒是想看看,有几个人会拒绝我!” “你敢!” 方解下意识的一把拉着她的胳膊,那只握刀的手握着她的手臂也一样的稳定。他这一刻似乎真的变成了个白痴,完全没有看出来她的狡猾。他手臂往回一拉。她就只能顺着他的力度回来。 是的,只能。 他拉着她胳膊的手没有松开,她稍稍挣扎了一下然后放弃。她抬起头假装固执的看着他的眼睛,而他则同样毫不退缩。方解忽然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你怎么知道公主不是在故意等巫师来? 然后脑海里有一股眩晕让他失去理智,一种原始的本能让他猛的把她拉过来,双手捧着她精致完美的脸,然后在桑飒飒瞪圆的眼睛注视下狠狠吻了下去。她肉嘟嘟的嘴唇被方解有些蛮横的分开,牙关还没来得及关闭,就被突破。 她向外张着双手,却不知所措。明明有着那么那么强的修为,却好像只能被他摆布。如果她此时一掌印在方解胸口,即便方解的体魄非凡,只怕也会被轰出去几十米远。可她没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这样的时候,自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 …… 激吻之后,她躺在白狮子温软的毛丛里喘着粗气。而方解则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脚,如此完美的洁白无瑕的脚。脚踝上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愉快的响声,如天籁之音钻进了方解的耳朵里。 他微微颤抖着手,从桑飒飒的脚踝处向上攀爬。 她闭着眼,不敢看。或是因为太紧张,她的秀美玉颈绷的很紧,如天鹅般修长挺直。方解褪下她那件长袍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朝圣般的挚诚。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长袍遮挡下的身子会是多么的完美,可是当长袍褪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隔着长袍看到的完美曲线和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曲线相比,还是差了那么多。 无法描述的美,无一处不美。 羊脂白玉一般的肤色,隐隐透着一抹淡淡的娇红。她身材的曲线就是上天最完美的创造,脖颈下逐渐拔高的弧度,还有上面那两朵含苞待放的粉红蓓蕾是如此的骄傲。平滑的下月复下,是白白净净的一小片圣地,圣地下,则是一如她嘴唇般的娇艳粉女敕。 而让方解为之疯狂的,则是她纤细腰间原来也有一根红绳。在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在那浑圆挺翘的臀-瓣边,那红绳如此的诱惑。 红绳上,也绑着一个小小的铜铃。 …… …… 叮叮叮 叮叮叮 为什么 马车里铜铃响不停? 为什么还有一种如啜泣如申吟一般的天籁之声,在铜铃声中来回游曳? 第七百二十三章 法师和刺客的秘密 第七百二十三章法师和刺客的秘密 随着那六个法师手里的棍子同时指向方解,一种莫名的威压开始在院子上空出现。狂风裹挟着雨点在半空中盘旋,雨点开始在空中汇集在一起,风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的球体,迅速膨胀成为如一间屋子的大小。 “罪恶之牢!” 为首的那个法师低声嘶吼了一句,然后猛的把手里的棍子往下一压。 他是那个会让飓风出现的法师,似乎比其他几个法师的地位要高一些。看得出来,这个所谓的罪恶之牢是在他的主导下完成的“法术”。能用肉眼观察到,那个“罪恶之牢”中有风携着雨刀来回盘旋,人如果被包裹进去滋味肯定不好受。 当水球膨胀到足够大的时候,在风力的作用下开始急速下坠。 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向方解,沉倾扇和桑飒飒等人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可就在这一刻,方解却还有闲暇扭头对他们笑了笑。天灰蒙蒙阴测测的,可他这个笑容却那么明媚。所以在这一刻,屋子里的人全都放松下来。 如果方解不是成竹在胸,不会给她们展现出这样一个自信的微笑。 “试试你的刀对来自大洋彼岸法师的修为方式有没有效果吧!” 方解对沫凝脂说了一句,然后身子骤然消失在院子里。 听到他这句话,沫凝脂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从身边一个骁骑校的刀鞘里把一柄普普通通的横刀抽了出来,没有丝毫停顿的对着那个水球劈了一刀。虚空中,一道长达十丈的巨大刀影骤然出现,狠狠的斩落在那个水球上。刀光太凛冽,如同一瞬间劈开了天。 轰的一声,水球竟是轻易的被这一刀劈开,被凝集起来的水如瀑布一样落下来,巨大的水浪在院子里激荡出去,将地上那些刺客的尸体冲出去很远。 “不过如此” 沫凝脂淡淡的笑了笑。随即将横刀随意的插回那个骁骑校的刀鞘里。 她转身走回去,在一张胡凳上坐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屋顶上。这一刀之后,她已经试出来那些人的深浅,所以对方解那个自信的微笑更理解了些。看起来华丽澎湃的法术,在她的刀意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级别的攻势,怎么可能伤的了方解? 下一秒。方解已经出现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在那个法师瞪圆的眼睛注视下。一拳砸在他的小月复上。这法师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身子佝偻着倒了下去。方解随意一脚将其从房顶上踢下去,然后转身掠向另一间屋子。 其他五个法师全都吓坏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合力完成的罪恶之牢居然被人家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要知道在大洋彼岸,仅仅是施展出这个法术也会被所有人赞为神迹。就算火器再强大,也不可能搞出这种东西来吧。火枪齐射,可没有这个好看。 可是,这何尝不是法师的悲哀? 他们曾经在大洋彼岸拥有毋庸置疑的地位,但是后来,在皇室贵族眼里。他们就和那些杂耍的小丑有什么区别?奥普鲁帝国皇室的成员,随随便便就能把曾经高贵的他们找来表演……表演啊,那是一种多伤自尊的方式? 这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马戏团的成员之一,靠着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骗钱。 见到自己一个同伴顷刻间被那个中原汉人踢下房顶,其他五个法师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动作……转身就跑。尤其是那个能驱使风的法师。华丽的召唤出一股旋风包裹着他从房顶上飘落,然后他扭动着肥硕的**,驱使着风拖着自己的身子开始狂奔。 可是,他依然还是太慢了。 才从房顶上下去没跑出多远,他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人拽住,紧跟着一阵火辣辣的疼从脸上传来,他竟是被人从后面提起来然后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如果说这耳光是他毕生的耻辱,其实是因为他听不懂这个汉人说了一句什么。 “传说中再强大的法师身边也需要武士来保护,因为一旦被人近身的话那么法师就是渣啊。” 方解调笑了一句,随即捏着这法师的脉门稍稍一用力,这个法师随即嚎叫了一声后昏了过去,方解拎着他的衣服领子随便往后面一抛,法师便飞跃过房顶砰地一声摔在院子里。 五个法师,往五个不同的方向逃走。方解第一个将那个能驱使风的法师擒住,然后去追第二个。到他抓住最后一个法师的时候,这个人还没有跑出去五十米远。由此可见,方解的速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噩梦。 把最后一个擒住的法师丢在地上,方解一脚将其踢的擦着地面飞出去。 “装腔作势……他娘的差一点吓住我!” …… …… “你怎么看出他们其实很弱的?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因为没有感知到这些所谓法师身上有什么修为之力,所以沐小腰不确定这些人到底强还是弱,直到方解一个一个把他们拎回来,沐小腰才确定是自己高估了这些人。 “应该叫他们法师,这是他们自己想的名字。”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面前昏厥过去的六个法师,还有那个被打的几乎少了半条命的刺客首领。说起来,这个刺客首领的修为还是不低的,最起码有八品上的修为,可是要知道的是,现在的方解虐八品修为的修行者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为所欲为。 这些刺客靠着的也不是绝强的身手,他们的刺杀方式和大内侍卫处曾经养着的那些平民杀手性质差不多。这些刺客靠的是伪装,用他们精致的衣服融进环境中。其实他们之所以能混进来,只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用一种高超的绘画手艺伪装过。 在他们靠近院子的时候,其实沐小腰就已经察觉。只是因为这些人的修为太弱,弱到连她都觉得有些可笑。所以即便方解没有看到那在他们身上反弹起来的雨水,他们依然藏不住。方解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时候,沐小腰已经提醒过他有人进了镇子。方解只是好奇,一群修为不高的人是怎么瞒过镇子外面那些骁骑校的。 大内侍卫处的那些平民刺客,他们的杀人手段和这些刺客可以说极为相似。平民杀手真的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身上不带有一点修行者的气息。被刺杀的人,即便是面对面和平民杀手走着。也察觉不到他们身上有什么杀气。这也是一种伪装,好像比用衣服伪装还要稍稍高明些。 “从大洋彼岸来的。” 方解指了指一个骁骑校佩戴的短铳:“就是造出这个东西的国家,我曾经听安德鲁说过,在他的国家里有一群很特殊的人,叫做法师,能够使用超过人认知范畴的能力。他说最强大的法师,甚至拥有毁灭一座城镇的能力。正因为安德鲁的话。所以一开始我觉得这些人是法师的时候才会让你们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我不了解这些法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具有安德鲁说的那样的强大实力。不过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能力和他们本身没有是没关系。他们不是修行者,不需要什么特殊的体质。” 沐小腰点了点头:“我没有察觉到一点他们攻击时候天地元气的波动,所以刚才还很好奇,这些人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 “方法?” 方解笑了笑,将自己带回来的那六根棍子随意捡了一根递给沐小腰:“他们都是普通人,之所以在大洋彼岸拥有很高的地位,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够好……不要触碰棍子上的石头,那应该是自天外来的东西,我称其为陨石。这些人的能力,其实来源于这块石头。” “陨石?” 桑飒飒想了想问:“你说的是从天外落在人间的流星?” “嗯” 方解点了点头:“他们之所以拥有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能力。其实靠的是这些石头,石头上带有某些特殊的东西,可以改变环境。这些法师本身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靠的只是这东西罢了。安德鲁说法师在他们家乡那边十分罕见,其实不是法师罕见。是带有改变环境能力的陨石罕见。” “最早,可能是某个人发现了陨石的特殊,所以借助这石头招摇撞骗,最后竟然成就了一种被人敬畏的职业……” 方解道:“可是依靠这些陨石,唬人还可以,真打起来没什么用。你也可以随便虐他们六个,你动念,他们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沐小腰白了他一眼,却笑颜如花。 “我现在感兴趣的不是这些人手里的这块石头,而是他们为什么要到中原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刺客应该不是南燕的人,而是来自东楚。我曾经听散金候提起过,东楚皇帝手下有一支专门刺杀的队伍,很神秘,手段离奇,是皇帝暗中铲除异己的秘密军队。而且这衣服上绘制的图案和染料,看起来也像是洋人的东西。东楚和洋人搞在一起帮南燕做事……不同寻常啊!” 方解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虽然说笑着,但眉头皱的很深。 “派人回后面大队人马中,请散金候带着手下懂洋人话的人尽快赶来。我总觉的这些洋人出现在中原背后有什么大事……” 不是方解不问,而是因为他懂的外语和这些人说的话根本不一样。 一个骁骑校百户应了一声,立刻安排人往回赶。现在才离开雍州五天,迎着大队人马赶路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遇到。 方解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微微申吟着的那个刺客首领:“我刚才说的没错吧?你是东楚人?” 那刺客首领的伤不至于让他死,可也足够让他痛苦,所以他的脸狰狞着很难看,显然之前方解的打击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可他却倔强的不开口,只是眼神依然凶狠的盯着方解。 方解笑了笑,似乎觉得这种仇恨和威胁的眼神有些可笑,他俯身拉近和那个刺客首领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眼神属于正义者仇视蔑视敌人才能用的,但你不是正义者,我也不是。” “你我都是军人,我了解军人的性格。所以……我只问你一遍,如果你不回答,我会成全你的气节。” 方解指了指院子里那些已经被扯掉袍子露出了身形的尸体:“就好像你手下的人一样……” 刺客首领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却依然没有开口。或许他坚定的认为,在没有问出来什么值钱方解绝不会杀了他。 “杀了他”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听到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然后把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扒了,留着还有用处。找到他们身上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喏!” 四周几个骁骑校立刻过来,架着那个刺客首领就往外拖。 刺客首领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遇到了一个不按常理不讲道理的人。可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眼神 p:昨天和郭怒沙漠短刀聚会,回来之后发现月票榜被爆的好凄厉这就是爆人菊也会被爆菊吗,早知道我就应该放过他们三个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眼神 方解看着面前这个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刺客首领,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他对自己下手的轻重有自信,知道这个家伙现在的表现有三成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什么手段暂时保住自己的命。 他以伤痛为假象,让方解以为他快要死了。 可正因为如此,方解看到了另一点,那就是这个人怕死。 谁都怕死,只是有的人能在死亡面前依然坚持自己,有的人则会为了活下去而改变自己。所以,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被人敬仰的烈士,也有很多被人唾弃的叛徒。可是在生命威胁面前,谁有能保证自己会如敬仰的烈士那般慷慨赴死? 所以方解说,把他叉出去杀了吧。 “等……等一下……” 刺客首领显然没有料到方解居然真的不打算问他什么了,刚才脑子里想的所有对策就都没了用处。东楚人的思维方式和大隋的人其实有些不同,因为商业的发达,东楚人的头脑似乎更灵活一些,他们一直就比较看不起隋人的那种固执和偏激。 所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东楚人很少有几个人能做到隋人的固执和偏激。 在东楚人看来,任何东西都有价值,无论是什么。 这是一个商业帝国长期保持利益至上而形成的一种惯性思维,每一个东楚人都能清晰的为所有东西制定价值标准。付出和收获在达到一定比例的时候他们才会去做,而这个时候刺客首领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又能收获什么。也特别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能保住自己的命。 “你不能杀我,我还有很大价值……” 他被拖行着往外走的时候,用尽力气朝着方解喊了一声。 方解摆了摆手。架着他往外走的那两个骁骑校随即停了下来。 “我们确实是楚国人……” 刺客首领挣扎着坐起来,靠着门框:“之前被您抓住的那几个,都是从大洋彼岸罗斯公国请来的法师,他们说有能力帮我们做事。这些人曾经在罗斯公国有着极高的地位,但是后来他们在罗斯公国已经混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出来闯荡,在外面获取利益。” 他将那几个法师的来路解释了一下,然后对方解说道:“我们之所以来。是因为南燕皇帝慕容耻的请求。慕容耻知道大将军您一定会对南燕动兵,他觉得凭南燕的实力不一定能挡得住您。所以向我们楚国寻求帮助。” 方解点了点头:“东楚皇帝答应慕容耻的请求,肯定不止派了你们来吧?” 刺客首领点了点头:“我们的任务只是和这些罗斯公国的法师联手刺杀您,如果我们失败了,还会有其他手段。罗斯公国派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到了南燕大理城,据说他们带着威力极大的武器。” “什么?” 方解问,虽然他已经差不多能猜到答案。 “不知道……” 刺客首领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一路上罗斯公国的那些人一直很严密的守护着那些东西,不让我们的人靠近。我只听说那是威力极大的武器,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百人?” 方解似乎对这个数字有些不理解,他能猜到罗斯人带来的肯定是什么威力很大的火器。但几百人的数目还是太少了些。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说,就算罗斯公国的人领先大隋这边很多,可也不至于造出来什么威力恐怖的东西。如果只是火炮,几百人可以操作的最多不超过几十门而已。 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还没有变态到大杀四方,几十门火炮确实可以扭转战局。但最多是自保。指望着进攻?面对黑旗军的轻骑兵,火炮的威力比面对步兵的时候要大打折扣。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火炮只是安放在大理城用于防御。 这个数量不可能再分几批出去,分别布置在其他大城里。 难道不是火炮? “这次罗斯公国一共派到了东楚多少人?” “不到一千人。” 刺客首领回答道:“为了保密,这次罗斯公国的人到楚国是乘坐楚国的商船来的,只是半路上被一艘罗斯公国的商船跟上,为了防止泄密,那艘罗斯公国的船跟到了东楚之后,找借口将那些罗斯国的商人都除掉了。” 方解微微皱眉,立刻想到了陈孝儒说的消息。 那艘货通天下行在东楚看到的罗斯国商船,一定是在半路山遇到了运载罗斯**队的东楚船只,所以好奇跟了过来。为了防止泄密,这些罗斯国商人被故意引到了东楚,然后被灭口。 所以,方解一瞬间就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个刺客首领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为了帮助南燕慕容耻抵抗自己,东楚有必要和罗斯公国的人勾结吗?为了保密,罗斯公国的人甚至不惜除掉自己的国民来保密,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有多大?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方解心里升起来。 …… …… 方解用刀子小心翼翼的把那六个法师棍子上镶嵌的石头撬下来,没有用手去接触。他知道这些东西有着超凡的力量,能改变部分自然现象。所谓的法师,只不过是依靠这些陨石的功能欺骗人而已。 这些石头,方解潜意识里觉得以后会用的到,所以没有丢弃。或许只是他那种哪怕没有需要也要准备一些的心理作怪罢了,不过处于前世的记忆,方解倒是对法师这个职业很感兴趣。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已经赶来的散金候看了看那几块颜色各异的石头,如果不是偶尔能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光芒,他第一直觉这只不过是平平凡凡的石头罢了。 “没什么大用处,能改变力场的陨石。凑在一起就会引发一些不自然的现象,变戏法似的。” 方解笑了笑,让人用铁盒子将那六块陨石分别装起来封存。 散金候似乎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笑了笑道:“洋人总是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力场是什么?” 他倒是对方解的话更有兴趣些。 “没什么,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个词汇罢了。没有合适的词形容这些石头的能力,所以瞎想了一个。” 方解笑了笑。回头对一个懂洋人话的货通天下行的人说道:“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到大隋来。” 货通天下行的一位掌柜点了点头,走到那几个跪伏在地上的法师面前问:“大将军问你们,为什么要来大隋,为什么要来行刺!你们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你们还珍惜自己的性命就如实认真的回答。” 为首的那个法师沉默了一会儿问掌柜:“如果我们说了,会保证不杀我们吗?” “大将军是诚信的。前提是你们诚实不诚实。” “我们……” 法师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在罗斯公国混不下去了,想到外面来重新找回地位。所以才会接受楚国皇帝的邀请。来到这里刺杀大将军。我们需要钱,喜欢钱,我们在罗斯公国已经不能再拥有财富地位了……” 掌柜翻译了一遍,方解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老实……” 他指了指那个为首的法师吩咐道:“把这个人杀了,先卸掉四肢,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他死。” 陈孝儒答应了一声,冷笑着过去一脚把那法师踹翻,然后拎着衣服林子把他丢在地上,两个骁骑校过来按住那法师的手脚,陈孝儒抽刀。丝毫也不犹豫的一刀把那法师的左臂剁了下来。哀嚎声立刻在屋子里响起,震的人耳朵都有些发疼。 方解转身离开,似乎对审讯他们已经失去了兴趣。散金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陈孝儒在大内侍卫处的时候就掌管行刑问讯,或许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懂得如何慢慢的杀死一个人。他一刀一刀的剁下去。看着血肉模糊极为残酷,可那个法师却不会很快死去。这种折磨,不仅仅是对那个法师而言,其他几个法师更难以承受。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那个残忍野蛮的中原人切开,肢体一部分一部分的被剥离。哀嚎声喊到他们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心都在打颤,那种恐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地狱。 陈孝儒剁了一百零八刀,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 那个法师已经连哀嚎都都没有力气发出,嗓子里发出如野兽咽气前的那种嘶鸣,很低,但更直指人心。 货通天下行的那个掌柜也是脸色发白,见满手是血的陈孝儒对他示意了一下,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对剩下的五个法师说道:“这就是你们不诚实的代价,大将军是仁慈的,但最恨别人欺骗他。他可以原谅你们被人欺骗着来这里刺杀他,但不能原谅你们不珍惜他给的机会。现在,你们之中有谁愿意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来的?” 其他那几个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竟是连说话都不敢了。 陈孝儒不耐烦的走过来,用血糊糊的手在那五个人身上分别写了一个数字,从一到五:“现在你们来选择吧,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来推选出一个人来回答。一二三四五……试试运气吧。” 掌柜的将话如实翻译了一遍,那五个人立刻被吓瘫了四个,另外一个身子僵硬在那里,根本就忘了该干嘛。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戒备和敌意。不得不说,陈孝儒只用了几个数字,就让五个人对彼此失去了信任。 陈孝儒狰狞的笑了笑:“不来吗?那我就只好抽签了。” 他找了几张纸,写上一到五的数字,然后将纸折好往天空中一抛,随意的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纸条打开。 他看了看衣服上写了三的那个法师,笑着说道:“恭喜你,你中奖了。” “我说了!” 那个被指到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听翻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一边爬跪着往后躲闪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什么都愿意说,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分开问” 陈孝儒对那个掌柜的说道:“别给他们串供的机会,他们之中如果有人回答的不一样,指出来,我再慢慢的杀……” 掌柜的打了个寒颤,不敢看陈孝儒的眼睛。 …… …… “这件事不寻常啊……” 方解想了想后对散金候说道:“东楚人没胆子对大隋动兵,他们的商业收入七成来自大隋,如果动兵,断了的是他们的财路。军事上,他们的实力也不够。但是现在罗斯公国的人呢出现了,我总觉得东楚皇帝在玩什么阴招。” “以我看,倒是不必太在意。” 散金候道:“打南燕,即便是慕容耻手里有了火器,可区区几百人的数目也影响不了大局。大将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破城的办法……只是……略微有些残忍了。” “什么?” “在南孟河上游截流,然后放水淹城。” 方解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了散金候一眼,他发现散金候眼神里有些兴奋的东西,一闪即逝。那是一种享受某些事时候才会有的兴奋,虽然很快消失,但没有逃开方解的注意。 第七百二十五章 血书 p:来嘛来嘛,来几张月票嘛,人家要 第七百二十五章血书 几个法师分开询问的结果相差不多,分开问,谁也不敢说假话。之前陈孝儒那活活把人劈成块还偏偏很慢的杀法让他们心有余悸,谁都怕自己说了假话而同伴出卖了自己。正常人一直盯着一头猪被剁碎都受不了那种血腥,更何况是一个人?所以得到的答案,基本上差不多。 陈孝儒让人将这五个吓瘫了的法师带下去,然后去见方解。 “大将军,看来这些人知道的也不多。” 、 陈孝儒道:“分开问过,回答的差不多一致。他们回答在不到一年之前,罗斯公国的大公将他们都找了去,然后让他们六个人都不能离开罗斯公国,等待重要的使命。半年前,大公再次将他们六个找到,让他们赴东楚。但是后来因为罗斯公国的大公被人刺杀,这件事就又拖了下来。” “三个月之前,他们到了东楚,然后被东楚皇帝接见,和罗斯公国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一同,坐东楚的海船绕过大隋的海岸,直接到了南燕。”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有点不合道理,莫说一年之前,就算是三个月之前,咱们才刚刚击败了南燕军队,东楚人不可能当天就知道消息,立刻把人送来。所以,即便是没有慕容耻后来和东楚结盟的事,这些人也是要来大隋的。属下猜测,只是最初他们的目的不是这里,而是别的什么地方。” 方解知道陈孝儒分析的有理,点了点头:“不要放松,继续盘问。另外,那个东楚的刺客首领又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些,但他只是东楚皇帝暗地里一支刺杀队伍的小头目,只管领命令行事,也不敢去问为什么。” “他说……” 陈孝儒翻看了一下供词:“从很早之前。罗斯公国的大公就和东楚皇帝来往密切,大约能追溯到大隋刚刚开始内乱的时候。他猜测应该是东楚皇帝打算对大隋动兵,但东楚实力有限不敢轻易开战,准备请罗斯公国派兵协助,然后分给罗斯公国一些好处。但罗斯公国的大公对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罗斯公国只是一个小国,能调用的军队也有限。还要面对邻国的威胁。” “这件事后来有了转机,罗斯公国的大公被刺杀之后。大洋彼岸强大的奥普鲁帝国直接出兵接管了罗斯公国,任命了一位将军来管理。这个将军开始和东楚皇帝重新有了联系,没多久就派人到了东楚。” 陈孝儒将供词递给方解:“这个人知道的就这么多,还是他根据自己听来的事推测出来的。” 方解点了点头,将供词接过来看了看:“让他尽力去想,这两年来东楚和罗斯公国的一切交往,他知道的都要说出来,能想起来多少是多少。” “大将军……” 陈孝儒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件事,似乎本来和咱们没有关系。属下猜测,是不是东楚皇帝也不太信任那些罗斯公国的人。正巧慕容耻派使者去东楚求援,东楚皇帝为了检验这些罗斯人的能力,索性让他们来了南燕?” “很好。” 方解赞了一句:“你所想的,不违道理……” 他转头看向散金候问道:“货通天下行是东楚商人最大的合作伙伴,所有送往大隋的货物。基本上都是东楚商人和货通天下行接洽。侯爷,你对那个罗斯公国了解多少,对那个什么奥普鲁帝国又了解多少?” 散金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关于洋人的事,酒色财知道的比较多些,可他又不在……与洋人和东楚人的生意,我多交给酒色财打理。如果大将军需要,我立刻派人赶去长安,让酒色财回来。” “倒也不必,只是想了解一些。” 方解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 散金候想了想说道:“在大洋彼岸,最靠近东楚的应该是一个叫爱琴帝国的强大国度,这个帝国的和大隋有不少地方相似。帝国皇室的成员,多半会被封为王公,然后在帝国分封一块很大的地方为封地。称为王国,公国。这个罗斯大公是爱琴帝国皇帝的侄子?好像是,封地在最西边。” “东楚商人接触的洋人,多是罗斯公国的人。但是后来,再往东有个叫奥普鲁的帝国逐渐崛起,不停的向爱琴帝国进攻,爱琴帝国的军队连战连败,只坚持了不到一年就被奥普鲁帝国灭掉。帝都被攻破之后,爱情帝国的皇帝被绞死。之后,爱琴帝国所有的附属王国公国先后宣示对奥普鲁帝国效忠,所以得以保全。” “这个罗斯公国,是距离奥普鲁帝国最远的,那个奥普鲁帝国再强大,也没有足够军力将爱琴帝国所有的王国公国都清洗一遍,所以他们投降之后,依然还维持着原来的地位。罗斯大公被刺杀,奥普鲁帝国出兵罗斯公国,显然和东楚人有关系。” 方解点了点头,他总觉得洋人的故事很熟悉,后来想了想,前世看过的历史故事,这样版本的太多太多。 “再派人去东疆。”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奥普鲁帝国的野心不小,要么是东楚在利用奥普鲁帝国,要么是奥普鲁帝国在利用东楚,如果是后者,那么奥普鲁帝国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东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罗斯大公应该是被奥普鲁帝国的人刺杀的,然后奥普鲁的军队直接接管了罗斯公国。” “我写两封亲笔信,一封送去给杨顺会大将军,一封送去沐府。” 方解揉了揉有些发皱的眉角:“现在大隋水师都陷在内乱中,最强大的长江水师一分为四……一部分在王一渠手里,一部分在罗屠手里,还有一部分重回朝廷,最小的一部分在咱们手里。” 方解有些担忧道:“这个时候,如果东疆再有外敌侵入的话,大隋才是真的乱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骁骑校忽然急匆匆的跑过来,他身后几个骁骑校扶着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已经累的几乎昏厥的信使,应该也是骁骑校的人。 “大将军。京城里来信了!” …… …… 方解将火漆挑开,在铁盒里取出一封密信。方解本以为会是木三或是酒色财写的,可展开一看却发现字体不对。信纸上的自己很娟秀,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字很工整,娟秀中还透着一股子肃穆味道。看遣词用句,身份尊贵。最诡异的是,这封信。是用毛笔蘸了血写的。 他微微皱眉,然后将这封密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木三这次立了大功……” 方解的眉角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眼神里有惊讶之意,他微微叹息一声,将信纸递给散金候:“小皇帝乃是自尽而死,杨氏所有后代都被圈禁在畅春园里。在长江北岸领兵的许孝恭和刘恩静也已经被剥去官爵,铁甲将军出长安,看来是要夺兵权了。那个铁甲将军的面目也已经查清楚了……真是出人意料!” 散金候吴一道将信纸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才看了几句随即脸色大变:“竟然……竟然会是大隋开国的太祖皇帝?!” 他竟是惊讶的站起来,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看他脸色那样难看,显然是被这信上的事吓的不轻。不过这也是正常反应,谁也不会想到那个铁甲将军居然会是大隋太祖皇帝杨坚。 “这就是罗耀担心的事吗?” 方解喃喃了一句。 “只怕是了……” 吴一道重新坐下来。只是情绪却还没有恢复过来:“万星辰好手段……他竟是用自己一半的修为来为大隋的开国皇帝续命,虽然公主的这封信上说,万星辰这样做是出于报复,可这何尝不是逆天手段?我在长安这么多年,却从没有听说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可是。若杨坚复活,那么扑虎是谁?” “信上说,杨坚竟是吸收了万星辰那一半的修为,再加上杨坚这么久以来自身所养之气,怪不得能将罗耀击败。罗耀那样的高手,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还有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老怪物,也一定有所耳闻,所以才会将消息透露给罗耀,目的是让罗耀和杨坚拼个两败俱伤。江南那些人倒是好算计,他们想渔翁得利。” 方解嗯了一声:“这封密信,是木三拼死从畅春园里带出来的。若不是他熟悉那园子,也万万不能偷偷潜进去。现在长公主杨沁颜被困在畅春园里,以血写了这封信……” “让大将军你带兵北上?” 吴一道摇了摇头:“万万不行啊!” 他急切道:“那两万铁甲军,料来也不是活人,应该是当初杨坚和万星辰用了什么手段,保存下来这样两万最精锐的士兵。咱们现在军力虽然不弱,可这会北上十之**也打不赢!大将军三思,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知道” 方解将那封血书接过来重新看了看,信上最后一句格外的醒目。 “大隋为难之际,除了将军我已经没有人可以奢求了,唯愿将军如今还感念几分杨家不易,江山不易,百姓不易,救大隋于将倾……” “杨坚是她的先祖……她却说要我去救大隋,这是为什么?” 方解知道,这封信上有太多的事没有写清楚。而那个被困局在畅春园里的公主殿下,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孤苦无助?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进兵北上的时候!” 吴一道摇了摇头道:“现在咱们黑旗军在西南尚且立足未稳,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这三道还不在咱们手里,虽然朱雀山大营和雍州一南一北将这三道死死钳住,可要想让那些人妥协谈何容易?再加上还要南征慕容耻,哪里还有精力北上?大将军,若是一时不慎,黑旗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就都付之东流了!” 方解看了吴一道一眼,然后抱了抱拳:“侯爷之言,句句都是为黑旗军考虑,谢了!” 吴一道微微一怔,然后说道:“我所有都交给黑旗军交给大将军了,为了以后,大将军还是不要理会这封信的好。”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的。” 他看着吴一道急切的脸,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 第七百二十六章 杀一个江山如画 p:月票!月票!月票!月票! 第七百二十六章杀一个江山如画 青山县城的规模并不小,作为雍州南边的门户,城防修建的格外坚固,青山县也是纥人之乱中没有被攻破的县城之一,当初的县令虽然弃城逃走,但因为城池坚固高大,再加上城内百姓齐心协力,竟是守住了十余日,纥人损失不小,图浑多别又急于攻打雍州,也就放弃了这里。 县令魏西亭是黑旗军带来的文官之一,曾是孙开道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在黑旗军中职位不高,但名气颇不小。此人极有才学,出口成章,难得的是虽然跟着孙开道,但并没有贪墨的陋习。 方解进城的时候,魏西亭并没有来迎接。此时他还在县衙里自省,虽没有关入牢狱却在骁骑校看管之下。 站在城门口的陈孝儒对方解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方解点了点头随即入城。进了城门,才发现大街上两侧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不过这些百姓还保持着理智,没有拥堵到大街上。因为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陈孝儒带来的人手也不多,所以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从今儿一早就聚集在大街上了。” 陈孝儒似乎有些微怒:“我派人来回喊了几次,他们就是不肯散去。应该是县衙里露出来的消息,不然百姓们不会知道是大将军您到了这。” 方解忍不住微微摇头,这些百姓显然不只是来欢迎他的。陈孝儒摘了魏西亭的官帽,这件事县衙的人肯定宣扬出来了,看百姓们的脸色就知道,魏西亭在青山县的官声不错。显然他们对魏西亭被罢官这件事有不满,可是因为方解的名声在,他们也不好闹起来,所以准备用这种方式抗议。 他们对方解本就心存敬意,也就只有方解这样的人,敢在大隋西南冒着得罪所有世家富户的风险。推行分田到户。百姓们得了好处,对方解自然敬仰。有的人对方解畏之如虎豹,可大部分百姓对方解有畏但更有敬。 方解注意到,大街两侧的人群中,竟有不少纥族装扮的百姓,他们有这份勇气来这里,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要知道方解在纥人中的名声更响。凶名! “大将军,您是要杀魏大人吗?!” 一个老汉在人群最前排忽然高声喊了一句。看起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两鬓斑白。他呼喊的口气也不是质问,而是带着哀求的腔调。 “谁说我要杀他了?” 方解反问。 “是卑职等的错!” 一群人分开百姓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呼啦啦在方解面前跪下一片。看他们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是县衙的差役。从文吏到衙役都有,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惧意,但每个人都没有退缩。 “上次骁骑校的大人们到县城,直接下了魏大人的官袍收了官印……” 那文吏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这都是卑职的主意,卑职知道骁骑校有查访吏治之权,大将军曾经说过,六品以下官员。骁骑校无需上报可以直接定罪处斩。五品以上官员,骁骑校可以先抓人再上报……卑职怕了,怕魏大人被下狱怕青山县失去一个好官,所以才将魏大人被罢官的消息放了出来,百姓们才会在这里等着大将军。” “裹挟民意威胁大将军。你好大的胆子!” 陈孝儒脸色一沉,指了指那文吏等人道:“先把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扒了,全都绑了带回去!” 一群如狼似虎的骁骑校就要上去抓人,方解摆了摆手道:“等下。” 方解转过身,朝着四周的百姓抱了抱拳道:“我虽然才到青山县,但对魏西亭的事也已经了解透彻。乡亲们爱戴魏西亭,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我手下有一个被百姓爱戴的官员,岂不是百姓队伍黑旗军的认可?你们今日聚在这里,虽心里不痛快却能井然有序,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青山县的百姓,无论汉人还是纥人,都是善良的人。” 百姓们静静的听着方解说话,没有一个人打扰他。 因为百姓们从心里都觉得黑旗军是一支真正保护他们的军队,黑旗军的领袖方解是一个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 “你们放心,魏西亭没有大的过错,但首先,骁骑校做事也没有错。” 方解朗声道:“骁骑校职责便是监督官员,他们也是为了让所有官员都按照黑旗军制定的规矩做事。骁骑校的人之所以暂时拿了魏西亭,是因为他有件事确实做错了。我看到你们中有不少纥人,此事正是因你们而起。但我知道,你们不是恶人,你们和在平商道烧杀抢掠的纥人不是一路人。我还知道,当初守城的时候,你们也出过力流过血。” 这些话,让那些纥人鼻子发酸。 “骁骑校要纠察官员失职,魏西亭的错就在于,他不信任我。他觉得他把土地也分给纥人,我不会赞同。这是魏西亭的过错,也是我的过错,我没有让手下人信任,这是我失败之处。所以魏西亭的过错,我要承担一半。” “我既然信任魏西亭,让他做青山县县令,是因为了解这个人,知道他会为大家多做一些事。很多人提到我方解的时候,前面都要加上屠夫两个字。因为我在雍州城里杀了不少人,在城外杀的更多!但是我杀的,都是对百姓有害无利之人!对百姓有益之人,我可杀过一个?” “所以,魏西亭不会被杀,他罪不至死。但他错了就是错了,作对了做好了的事,我要奖赏。做错了的事,自然要责罚。你们不拦在这里说魏西亭的好话,我不会因此而减少对他的嘉奖。你们拦在这里替魏西亭说好话,我也不会因此而免了对他的责罚。人无信不立,规矩既然定了就要按规矩办事。” “我在这里可以用最大的声音说,黑旗军永远不会侵犯百姓!黑旗军自我而下,无论官员还是士兵,谁触犯了百姓都不行!魏西亭的事,我会仔细过问,但他还是会留在青山县。他在哪儿做错了事,就留在哪儿把事情给我做好!” “大将军!” 之前问话那老汉颤巍巍的抱了抱拳说道:“有您这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了!老朽斗胆再问一句。黑旗军会开走吗?如果你们走了,谁来保护我们?” “我活着,我就来保护你们。黑旗军十几万热血儿郎,为什么而战?为天下太平!” 方解指了指南边说道:“这次,我正是要南征燕国。图浑多别杀我百姓,我就杀了图浑多别。慕容耻杀我百姓,我就杀慕容耻。犯我百姓者。纵逃离千百里,照杀不误!” “大将军威武!”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紧跟着所有百姓都跟着振臂高呼:“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万岁!” 其中夹杂这样的呼喊,但这显然不对。 “我不会万岁,我也不想万岁。” 方解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你们心里有我方解,我做什么都值了!” …… …… 长安城 一万五千铁甲军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城出来,行进中的队伍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从远处看过去,队伍就好像一条浑然一体的巨大怪兽一样。单独看其中一个士兵都让人心里发寒,一万五千人在一起,看起来就如同数不清的铁甲凶兽组成的队伍一样。那种冷冰冰的气势,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支军队可以相提并论。 这支人马。是杨坚手里最锐利的武器。 如他的长槊一样,无坚不摧。 “韦木!” 杨坚叫了一声。 那个身材魁梧健硕,穿了一身锈迹斑斑的链甲壮汉快步到了杨坚身前俯身道:“末将在!” “长安城……交给你了。” 韦木抱拳道:“末将定不负大将军信任!” 杨坚点了点头道:“杨家的后人都会随军而行,公主杨沁颜留在畅春园里不许离开,也不许任何人进出畅春园。她要什么给什么。唯独不能让她死。朝廷里那些官员,无需去问他们该如何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乱世重典……这重典在何处?” 韦木立刻道:“在您手中!” “嗯” 杨坚满意的点了点头:“乱局中,只有狠戾才能镇服人心。长安城里虽然只留你和五千精锐,但那些人心里已经怕了。你只管记住,百里长安虽大,人数再多,也无需忌惮什么。谁敢违抗,杀了就是。只有公主一人,必须保她在我回来之前不许死,记住了吗?!” “末将谨记!” “此番出征,待我荡平江南之后才会回来。自大隋立国至今,长安城不可破这句话就没有人可以怀疑。我把长安城交给你,你要替我守住这句话。有人问及皇帝,就说他病有好转,随我亲征了。有人问及公主,就说公主在畅春园休养不许打扰。至于其他事,问什么你都无需回答。” “喏!” 韦木抱了抱拳道。 “我最信任的两个人,第一是扑虎,第二便是你……” 杨坚语气怅然道:“大隋是我一手所创,现在大隋乱了,我就要亲手再把这乱子收拾好。谁想毁我杨家的江山,我就灭他九族。长安城里亦然,谁有反心,那就直接灭族。” 他转身看向南方:“扑虎在南边等我……当初我们兄弟三人能打下如此大的一片江山,现在我们兄弟二人也能守好这江山。无论是谁,休想将大隋从我手里抢走。朕当初能从别人手里抢来,就不会再由别人来抢。谁来,谁死就是了。” 韦木大声道:“没有人是您的对手,大隋立国之时如此,现在亦如此。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您手指向哪里,末将就杀向哪里。您让末将守长安,那末将在长安城,等候您凯旋而回。” “去吧” 杨坚点了点头道:“当年我提马北上,从三千劲卒到十万雄兵,杀出来大隋二百年天下。今日我挥军南伐,麾下有一万五千虎狼,更要杀一个万载万里……江山如画。” 第七百三十一章 想你的那颗星 第七百三十一章想你的那颗星 睁着眼的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夜晚的黑。当一个人心里的太阳坠落的时候,即便站在沐浴着阳光的白天也看不到光明。其实大部分时候人们惧怕的都不是夜晚的黑,而是没有了希望和寄托。 方解坐在金水河断桥上仰望天空,总想找到那颗自己一直觉得很特别的星星。 方解喜欢在夜晚抬头看天空,并不是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默默的注视着他,而是他希望找到那颗他曾经存在过的星星。这个世界没有他学过的历史知识中任何贴近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在想这里是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星球。 如果不是,那么在浩瀚的夜空中自己能否找到它? 在那个星球上,是否也有人在抬着头思念着他? 静夜思 扬起脖子灌进一口酒,方解将酒壶举起来对着月亮敬了敬。 愿安好 有些事并不会因为快乐而遗忘,因为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永远无法快乐起来。很小的时候方解就经常听大人对他说,星星是远方亲人看你的眼睛,当你抬起头看向夜空发现有星星对你眨眼的时候,那是她在想你。 我想你 方解揉了揉眼睛,然后对着天空笑了笑。他就好像个傻子,以为这样展现出来的笑容会被他想的人看到。 这种笑,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怕没人理解。酒壶里的酒很快就喝干,方解将酒壶随手抛进金水河中,却抛不走心里的那份牵挂。这个世界的感情和以前的感情相比,并不是替代,有些感情也无法替代。 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浑沌睁开眼看了看方解,然后用硕大的头颅在方解怀里蹭了蹭。方解揉了揉浑沌的额头,轻轻的说了一声你不知道我在想谁,但我在想的人。一定会知道我在想她。 可是,想有什么用呢? 天空那么深邃,就好像一片汪洋,隔开的,终究还是隔开了。 远处传来极轻微的沙沙的声音,方解回头看了看河南岸,将那种无法对任何人说起来的思念收起。他拍了拍浑沌的脖子,浑沌随即一跃离开。一里外。麒麟和聂小菊带着方解的五百名亲兵等在那里,白狮子一出现,他们就知道该来的来了。 身穿明光铠的十个给事营精锐就站在断桥下面,断桥挡住了月光,处于暗影中的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南岸有不少人靠近,但是河南岸的人却根本看不到断桥下的他们。而此时顺着断桥斜坡躺下来的方解,似乎根本不在意已经到了河边的敌人。他依然看着天空,眼神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可是,这种诉说,永远没有人听到。 说不出口的疼。才是真的疼。 方解躺在断桥上,不许要去看,就知道河岸南边在准备什么。听声音,应该是不少人抬着一个很沉重的东西到了河边,然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这段金水河是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几米,将浮桥事先打造好架在河岸上,并不是一件难事。当初大隋攻南陈的时候,大隋工部的官员随行,渡溧水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事先打造好的浮桥。 本以为隋军会派人下河打桩搭建浮桥的南陈军队,看到的却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汉子抬着已经造好的浮桥冲进水里,然后冒着箭雨将浮桥顺直。 当时的浮桥,最短的也有一百米长。 而南燕军队,只需要造出来十几米长的浮桥就够了。水性极好的人牵引着浮桥不让它被水冲走,哗啦啦的水声就在方解不远处响起,然后是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先过来的人也累坏了。 方解根本就没有去管,依然躺在断桥上看着天空。断桥下面,站在暗影里的是个给事营精锐也没有动。他们用布套罩住了那寒光凛冽的大陌刀,眼神冰冷的注视着月色下踩着浮桥过河的南燕士兵。 然后,方解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就好像一辆沉重的马车碾过浮桥似的,可来偷袭定远城的南燕军队带着沉重的马车做什么。他侧身看了看,月色下,确实有一匹马拉着一辆很奇怪的车在经过浮桥。别人或许认不得那是什么,可方解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随从马车过桥的,是几个装束明显和南燕军人不同的人。看起来要高大一些,而且身上没有穿着南燕军队的制式号衣。 方解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庆元城里也有这个东西。 要偷袭定远城的南燕军队为数不少,不过马车只过来一辆。夜色是遮挡人心事的最好屏障,也是遮挡身影的最好屏障。方解就躺在断桥上面,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南燕的军队开始在河边集结,那辆马车被驱赶到了队伍最前面。 能听到那几个装束不同的人在低低的说着什么,但方解一个字也没听懂。 不过,方解从其中听出了几分狰狞。 所以他笑了笑,心说我心情正不好,你们来错时间了。 …… …… 黑夜里 两道匹练般的刀光忽然炸起,就如同夜空坠落了两道闪电。两个给事营的精锐从桥下忽然跃起,手里的大陌刀抖开布套后狠狠的斩落在那浮桥上。咔嚓一声,浮桥被刀劈开一刀口子,还没等浮桥上面的南燕军人们反映过来,十余个人从断桥下冲出来,十柄大陌刀抡起来一顿劈砍,那浮桥没坚持多久,搭在河岸这边的部分就被劈断。 吱呀一声,断开的浮桥顺着水流往一侧移动了出去,浮桥上面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呼喊着,趴伏在浮桥上试图寻找安全感。可大部分士兵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弄的手脚不稳从上面掉了下去,在湍急的河水中拍打着顺着河流往下游冲了出去。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南燕军队根本就没有想到断桥下居然藏着人。 还没等他们从惊慌中稳住心神,忽然有一团火从他们的队伍中烧了起来,那火突兀的出现,然后迅速的蔓延了出去,没多久,至少有十几个人被莫名其妙的大火吞噬。而且那火看起来极怪异,就算是在地上乱滚也无法熄灭。而且过去救援的士兵才稍一接触,火焰就好像有灵性一样烧过去。 片刻之间。数十人人被卷进了火焰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过了河的南燕士兵才看到断桥上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和夜色浑然一体。可是,为什么那双眸子如此的森寒? 看到这个人的南燕士兵,都有一种自己被洪荒猛兽盯上了的错觉。那是一种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恐惧,无法控制。 过了河的南燕军队大概有千余人。后续的人被水流阻止在南岸。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火烧起来,却根本不知道那火是怎么来的。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在如一只雄鹰般从断桥上跃起来,手里拿着一柄吞吐着火焰的长刀。 黑暗的夜里,那燃烧着的长刀如此妖异醒目。 那个夜一样的人,手里拎着炙热残忍的刀子冲进南燕军队中,谁也无法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想念带来的压抑似乎全都转化成了杀气,暴烈却冷酷的魔头将他附近的人都卷进了地狱。长刀一震,那依附在长刀上的火焰向外延伸出去足有三米,看起来,就好像他握着一条三米长的火龙。 火刀横扫。十几个人被斩断,然后火焰迅速的将尸体淹没。 方解好像疯了,挥舞着火刀在南燕军队人群中横冲直闯,凡是拦在他面前的南燕士兵,不管是要抵抗的还是掉头就跑的。没有一个从他的刀下逃生。先过河的几十个修为不俗的军官硬着头皮冲过来,一个照面就被那柄坠入了魔道的长刀屠戮。 尸体刀下一层又一层,而火刀还在不断的斩落。 “大将军似乎有些不对劲!” 春姑带着另外九个给事营的精锐组成战阵往人群里杀,她看着那如狂如魔的大将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惧怕。这个夜晚里的方解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尽情的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暴戾和压抑。 长达三米的火刀每一次劈砍,都要让一片人倒下。 一个南燕士兵惊慌失措的往后跑,后背被炙热的刀锋扫了一下,还在奔跑中的身子噗的一声从腰部裂开,下半身又跑出去两步才扑倒,而落地的上半身已经落了地。血糊糊的内脏呼啦一下子从身体里调出来,被火焰吞噬后很快就散发出来一股焦臭味。 “鬼啊!”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当的一声把手里的兵器丢掉后掉头就跑。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南燕军队,竟是被一个人逼的四散而逃。 “过去!大将军好像被血迷了心!” 春姑叫了一声,带着给事营朝着方解那边迅速移动。在战场上,经常会有人被血迷住心窍,变成一个疯子,只知道不停的杀人。最后要么力竭而死,要么再难恢复神智,若是没有人尽快将其从那种状态中叫醒,后半生即便活着也废了。 但方解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被血迷住心。 他只是……有些痛苦。 …… …… 嘭嘭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火铳击发时候特有的声音。深夜里,几道细小的流星迅疾的朝着方解那边而去,铅弹在在半空中留下笔直的痕迹。方解的刀子在身前一转,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那几颗铅弹被弹飞了出去,身边立刻有几个南燕军人哀嚎着倒了下去。 方解看到了那火铳冒出火光的地方,两脚一蹬,身子炮弹一样弹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在那几个洋人身前。在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惊恐的眼神里,方解一刀将最前面那两个人劈开,头颅在地上翻滚着出去很远,因为被火烧着所以看得格外清晰。 如看到了魔鬼一样,剩下的三四个洋人几乎同时嚎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由远而近。 麒麟和聂小菊带着骑兵来了。 …… …… 河南岸的南燕军队不敢放箭,因为羽箭射过来死伤的也是他们的同伴。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燃烧着的身影在近千人的队伍里闯荡,却没人可以抵挡。等到骑兵从远处兜过来的时候,南岸的燕军只好退走,因为他们都知道,过了河的那些同伴完了,神仙都救不了。 方解将朝露刀上的火焰收回,有些疲惫的做到断桥边坐下。 他抬起头看着天,还是没有找到那颗星。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p:争字头的好汉们呢?月票榜前十就在不远处。 第七百三十二章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城外的一场杀戮,似乎没有让方解的心变的安静下来。回到定远城的时候,他手里一直还拎着朝露刀,滴血不沾的刀锋上,那股杀意还是那般的浓烈。亲兵队伍押着俘虏进城,那辆还没来得及安放的马车直接被拉进了城。 生擒的三个洋人不断的畏惧的打量着前面微微垂着头走路的黑袍男人,怎么看都觉得那不是一个人。 人怎么能以火龙做兵器? 人怎么能用刀锋将子弹弹飞? “大将军好像很忧郁” 陈孝儒一脚把一个拖拖拉拉走着的俘虏踹回队伍里,看着方解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大将军看起来那么寂寥。陈孝儒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能把大将军影响到这样,但偏偏这样安静的大将军让人格外的害怕,连他都觉得害怕。 定远城的守军将俘虏关押好,挑了十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全都带着进了别将府,其中也包括那三个幸存下来的洋人,或许是因为不了解方解,似乎他们的恐惧要比南燕人少一些。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朝露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对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洋人说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把你们来的目的和你们背后势力的目的说清楚。” 货通天下行的掌柜连忙翻译了一遍,那个洋人似乎没觉得方解的语气中有什么威胁,又或是方解清秀的面容让他之前的恐惧减弱了些,所以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方解从桌子上拿起朝露刀,然后一刀把这个洋人劈成两片。 他用朝露刀指了指第二个洋人:“现在换你了。” 第二个洋人是个大胡子,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汉人居然这样暴戾,只问了一句,然后就一刀把他的同伴变成了两片尸体。内脏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和臭味冲进了他的鼻子。然后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看着那一滩血肉,没忍住多久就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方解等着他吐到没有东西可吐,在那里干呕黄水的时候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大胡子吓得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我们是罗斯公国的人。” 他颤抖着手擦了擦嘴角说道:“奉了将军的命令来南燕,协助南燕军队抵抗您的军队。我们知道错了,现在已经是您的俘虏……不,是您的仆人。我愿意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只希望您能给我们留下活的希望。” 方解等货通天下行的掌柜翻译完之后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活下来的机会,给不给在我。说不说在你们。” “在很早以前,楚国的皇帝就派人和罗斯大公联络,希望能借助罗斯大公的力量,联手对隋国开战,夺回被隋国抢走的土地。但罗斯大公却并不是很热情,虽然他收了楚国皇帝不少礼物,可他却不愿意让军队离开罗斯公国。” 大胡子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开始讲述。 “自从爱琴帝国被灭亡之后,虽然奥普鲁帝国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承认了各王公的地位,但大家都知道奥普鲁帝国根本就是一头野兽。它只是在和爱琴帝国的战争中打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等它休息好了,结局还是一样的。所以罗斯大公想留下军队在自己身边,最起码还有逃跑的机会。” “这件事一直拖了很久,虽然楚国的使者不断找到罗斯大公。但他还是没有答应。后来实在拖延不下去,他决定送六个法师过来,也算是帮了楚国一个忙。罗斯大公以为,六个法师帮楚国杀一些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后来,不知道奥普鲁帝国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派人到罗斯公国敦促罗斯大公出兵。罗斯大公以为是奥普鲁帝国要进攻了,更不敢出兵。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被人刺杀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方解问。 翻译之后,那个大胡子有些伤感的说道:“我是罗斯大公的近身侍卫,当时亲眼看到罗斯大公被人刺杀,看着他倒在我面前……之后没多久,罗斯帝国就派了一支军队来,接管了罗斯公国。然后那个将军开始直接和楚国的人接触,后来的事我就知道的不太详细了。罗斯大公死了之后,我们这些人也就成了奴隶一样,被人呵斥。” “本来我们不想来这里的,可奥普鲁帝国的人会因为我们不来而杀光我们的家人。” “你们来了多少人?” “五百人,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大理城。” 大胡子怕方解不相信,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比划着:“罗斯公国并不强大,即便在当初的爱琴帝国之中也只能算二流的公国,军队从来没有超过三千人。但罗斯公国是爱琴帝国的火枪库,因为有着铁矿和大量的工坊,爱琴帝国装备军队的火枪有一半是从罗斯公国制造的。” “所以,我们虽然只来了五百人,但携带来至少五千支火枪。” “火炮呢?” 方解问。 大胡子似乎有些诧异方解对火炮的了解,看了方解一眼后回答:“爱琴帝国的火器还比较落后,因为帝国的**,根本就没有人持续的研究火器进化,所以根本就没有造出威力巨大的火炮,虽然可以铸造,但铸造出来的火炮废品太多,还经常炸膛。这次带来的火炮,是奥普鲁帝国提供的,威力很大,而且配置了两种炮弹。” “两种?” “是的,一种是爆炸威力一般,但穿透力很强的炮弹。另一种是炸开之后,里面还会有更下的火器炸开的连环炮弹,杀伤力很大。” “奥普鲁帝国……” 方解喃喃了一句,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 …… 江北道 隋军大营 扑虎靠在一堵矮墙上看着远处的大江,雾气蒙蒙,看不清楚。罗屠的叛军已经全部撤回江南,由此可见罗屠和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人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他的军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进入江南。当初罗耀带兵进江南的时候,通古书院没有阻拦,是因为他们知道罗耀会很快离开,可是现在不同。罗屠需要一个落脚点。 隋军在长江北边安营,却不敢靠的太近。 罗屠的叛军手里有水师,规模比起隋军水师要大不少,当初长江水师分裂后,最强的一部分被王一渠带走,和高开泰联兵在西北造反。其次的一部分,就被罗耀收服。成为叛军水师。一小部分回归朝廷,可力量实在有限。最小的那部分归了方解。论战力不如王一渠水军的两成。 现在朝廷水师面前可以在北岸来回巡游,往南只要动的多一些,就会被罗屠的叛军水师迎着头打。自从罗屠退入江南之后,水师的力量似乎更强大起来。 但是扑虎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他脑子里全都是那个铁甲将军。他不相信杨坚会杀了小皇帝,他坚信大哥还是二百年前那个大哥。小皇帝是他的后代,嫡亲后人,他怎么可能对小皇帝下杀手? 大哥曾经对他说过,他是来保卫杨家江山的。他也不会夺走小皇帝的皇位,等到平定四方之后。大哥就会带着他离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可为什么自己才离开长安城就出了那么多变故? 不管出了什么事,扑虎从来没有动摇过对大哥的信任。 自从他们的父亲过世之后,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大哥了。就连当初并肩作战的二哥,也因为扑虎的性格而不愿意和扑虎太亲密。大哥宽厚。二哥不羁,他则是孤僻。这次重新回到这个光明的世界,扑虎的性格还算改变了不少。也许是这近二百年的独孤只有老黄牛作伴的缘故,所以出来之后看到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他也变得开朗不少。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宽厚的大哥会对自己的后人下毒手。 当初大哥沉睡前,曾经跟他有过一次长谈。 那一幕,不时在扑虎脑海里回荡。 昏黄的灯光下,明显苍老了不少的杨坚斜靠在椅子上,虽然看起来他的身躯已经老迈,但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让扑虎惊讶的神采。那是一种希望之光,扑虎从杨坚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老人不应该有的希冀。 “扑虎” “嗯?” “如果我死之后,杨家的子孙没有能力守护好这个帝国,该怎么办?” 杨坚问。 扑虎很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那是杨家子孙的事,大哥你何必因为这个而苦恼。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后人,能把这个帝国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我怕” 杨坚道:“我怕我辛辛苦苦一手建立的帝国会垮掉,我怕我曾经杀戮过的人他们的后代复仇。所以,如果有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不死,一直守护着这个帝国,你说我应不应该把握住机会?” “不死?” 扑虎愣了一下,并没有觉得这事真的可能出现,所以他回答的很随意:“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当然好啊。可是谁能逃得过生死轮回?” “你也说好,那就是好了。” 杨坚笑了笑,然后对扑虎说道:“那么,你愿不愿意帮我,一直守护这个帝国,守护我的子孙后代?” “愿意!” 扑虎回答的很快,因为这毋庸置疑。 “我求你一件是。” 杨坚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瓷瓶:“那是老院长亲手配制的丹药,你要是愿意帮我,就吃下它。老院长会想办法让我陷入沉睡,一直不死,等到大隋出现危机的时候,我再醒来拯救大隋。可我需要一个人一直守着我,在关键时候叫醒我,你愿意吗?吃了这些丹药,你的身体会出现一些变化,身体的苍老会几乎停止,你可以活很多年。” “啊?” 扑虎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药?” “应该说……是蛊。” 杨坚缓缓道:“这个瓶子里,有十五颗丹药,每隔二十年吞下一颗。因为维持你身体的蛊只有二十年寿命,你必须在蛊死之前吃下新的蛊。以你的修为可以承受,但我不行……如果我吞下这丹药,只怕立刻就会被反噬而死。” “好!” 扑虎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我来守着大哥,我来叫醒你……” 杨坚拉着扑虎的手激动道:“咱们兄弟齐心创建了大隋,咱们兄弟就再齐心协力的维护这个大隋。我知道你会帮我,你永远都会帮我。你我一同看护着这个帝国,看护着我的子孙后代。就好像一把大大的雨伞,为他们遮挡雨雪。” “大哥!” 扑虎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有些异样,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杨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了。 “扑虎,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杨坚问。 扑虎点了点头:“记得!” 杨坚嗯了一声:“那就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好!” 扑虎再次点头,将所有的疑问都憋了回去。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大哥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的答应。可是这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说出好这个字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虽然这犹豫那么短。 第七百三十三章 如何入通明? 第七百三十三章如何入通明? 大胡子走到马车前,将上面盖着的帆布掀开。黑黝黝的钢铁猛兽就老老实实的趴伏在那里,看起来一点危险都没有。即便是黑旗军的将领们也不是每个人都对火器有所了解,朱雀山的火器工坊现在依然戒备森严。 方解走到近前看了看,面前这个钢铁猛兽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它和方解印象里的火炮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这种东西在前世的电视剧电影里经常看到。但从大胡子的描述来看,这个家伙的威力要远比所谓的红衣大炮要强大。 这种火炮居然有两种炮弹,这超出了方解的认知。 “带来多少炮弹?” 方解问。 货通天下行的掌柜翻译了一遍,大胡子连忙回答道:“穿透力强的炮弹带了六十颗,爆炸威力强的炮弹带了八十颗。罗斯公国产的炮弹和奥普鲁帝国的火炮也可以配用,但奥普鲁帝国的人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他们说,奥普鲁帝国的火炮用罗斯公国的炮弹是一种侮辱。” “试射两颗,一种一颗。” 方解吩咐,他才懒得理会大胡子语气中的不满。不过听语气就知道,罗斯公国的人对那个奥普鲁帝国也极为厌恶。 大胡子和剩下的那个罗斯公国留着小胡子的洋人连忙操作起来,这种火炮需要至少三个人才能顺利操作,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这次他们本来来了七个人,其中四个在昨夜里被方解的火刀斩了,小队长在方解的书房里被劈成了两片。 大胡子小胡子两个人忙了一身汗,才将火炮校准好,然后取出一颗炮弹入膛,用木塞顶进去,调整好之后瞄准了一座在校场上临时搭建起来的屋子,随着一声轰鸣,炮弹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飞了出去。但或许是因为大胡子比较紧张,又或是不熟练,这一炮竟是打歪了,在那间屋子旁边轰出来一个坑。 这是那颗爆炸威力很强的炮弹,落地之后炸开,这炮弹炸开之后如烟花般绚烂,无数的火星向四外激射。方解看的心神一震。这种威力的火炮,前世近代的红衣大炮完全无法相比。如果是落在人群里,死伤必然惨重。 也不知道奥普鲁帝国怎么能将炮弹研制成这样,按科技角度来说已经超过大隋太多太多。方解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寒,当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地步之后,必然会向落后的文明侵略。若不是隔着一片大海,中间还隔着一个爱琴帝国,奥普鲁帝国或许已经开始准备探索大洋另一侧的陆地了。 不过,现在奥普鲁帝国似乎已经在酝酿这件事了。或许这个强大的帝国已经在大洋彼岸没有对手,而往往这样的帝国都会有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 方解忍不住摇了摇头,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处在一个比以往认知更复杂的时代。 第一炮打歪了。大胡子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他和小胡子两个人连忙重新校准,然后射出了第二颗炮弹。这颗穿透力强的炮弹精准的命中那间屋子,在前排墙壁上撞出来一个洞之后才炸响,将简陋的屋子掀翻。 方解身后的亲兵和随从发出一声惊呼。脸上都变了颜色。沫凝脂和沉倾扇等人的脸色也很凝重,不由自主的看向方解。 “陈孝儒!” 方解忽然叫了一声,陈孝儒连忙跑过来:“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派得力人手,走水路,两种炮弹各带十颗送回朱雀山,交给火器工坊的人。另外,让骁骑校用最快的速度把安德鲁带来!” “喏!” 陈孝儒见方解脸上神色凝重,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去执行。 “我问你,这次你们带来多少火炮?” 方解转身问大胡子。 大胡子回答道:“尊贵的大人,我们这次带来了十四门火炮,大部分都在大理城中。在其他各城都分派了一门火炮,目的是为了轰杀敌方主将……” 他看了看方解的脸色继续说道:“因为南燕的皇帝说,在中原有很多比法师还要强大的人,他们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扭转一场战争。敌方不知道我们有火炮,出其不意的话或许能杀死敌方的主将,那样一来,战争胜利就会变得轻易起来。” 大胡子本来对南燕皇帝的话不相信,但昨晚看到方解手里那条火龙之后不得不信。 “奥普鲁帝国来人了吗?” 方解又问。 “没有吧……” 大胡子不确定的说道:“我们这支队伍也不是来自一个地方,我们这批人是罗斯大公生前的侍卫,罗斯大公被刺杀之后,我们的地位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尊贵了。奥普鲁帝国派来的那个将军,让我们带着火炮来中原,另外的人中有些是身上背着人命案子的佣兵,并不都是罗斯公国的士兵。” “奥普鲁帝国的人看不起罗斯公国的士兵,说他们是战场上的鸭子,连跑起来都那么笨拙丑陋……” “怎么看?” 方解回头问沉倾扇。 沉倾扇摇了摇头:“第一颗炮弹的威力太大,炸开后的范围也很大,从炮弹射出去到落在那个地方,时间很短。对于不了解火器的修行者来说,如果躲避不及时,或是轻敌以为可以挡住而不躲闪的话……即便是九品的修行者只怕也挡不住一颗炮弹的威力。这和修行之力完全不同,瞬间爆发出来的力度很大。” 方解嗯了一声,心情变得更沉重起来。 …… ……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方解在定远城,庆元城城主付正南也不会让人带着火炮夜袭。慕容耻得到这些火炮之后,分发给庆元城和封平城各一门,这两座大城是南燕北方的门户,因为慕容耻不知道方解先打庆元城还是封平城,所以才会分出来两门。 按照慕容耻的吩咐,这门火炮是用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以为方解不知道南燕军队有这样威力强大的火器,准备在战场上偷袭,用火炮轰杀黑旗军的主将。不得不说,如果方解不知道这消息的话,慕容耻这样的布置很有效果。 付正南是想用这火炮轰开定远城的城门,然后攻进去。没想到才过了金水河,就被方解把夜袭的队伍杀了一个支离破碎。 从表面上来看。火炮和大修行者施展出来的攻击威力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当初方解初到长安城的时候,他见过鹤唳道人一指将坚硬的官道轰出来一个深坑,能让黄牛落进去。现在看炮弹的威力比这一指的威力还要大些,因为那一指的攻击力在一点,而炮弹炸开后的威力在一片。穿透力,或许不如那一指。但威力,那一指不如炮弹。 毫无疑问。修行者的攻击更灵活。但只要是修行者,就一定会影响天地元气的变化。所以对手能提前做出预判。发现天地元气改变之后,自然是有大杀招出手。但火炮不会改变天地元气,而且比一般的修行者更加远程。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万星辰,可以一剑七百里。 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大轮明王,可以金刚不坏。 一般的修行者,在面对突入起来的炮弹的时候,极有可能吃亏。方解推算了一下,奥普鲁生产的火炮射程比抛石车虽然远不了多少,大约在二里左右,威力不足以重创通明境的修行者。可整个中原有多少通明境的修行者?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完颜云殊不太懂修行者的事,但她也有自己的看法:“火炮的威力虽然很大,但毕竟是死物,没有人操作就不能发挥威力。相对来说,修行者要灵活的多。想要避开火炮并不难。难不成还要直面冲上去?” 方解摇了摇头:“话虽然如此,但这只是一门火炮,如果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帝国派出军队入侵中原,那么以中原的军队很难正面抗衡,就算是大隋在鼎盛时期号称百战不败的精锐战兵,也会吃大亏。所以面对这样强大的军队,修行者就会被强行牵扯进战争中……火炮是死的,损失一些敌国可以承受。但修行者的损失……短时间内难以挽回。一个天资不错的修行者,要想进入九品没有几十年也难以成功。” “而绝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止步在九品之下。这个世界上天赋惊人的修行者毕竟是少数,倾扇可以一朝悟道而入九品,小腰可以在极境中爆发而入九品,但她们这样的人,整个中原有几人?” “一旦开战,寻常军队不是敌人的对手,就只能靠修行者来应对。到时候就算敌人的损失更大,可敌人损失的不过是火器而已,可以再造。但修行者呢?” “你想的太多了。” 沫凝脂倒是对这些事不怎么在意:“这样不累?只不过是有些洋人来了,未见得就真的会引来一场战争。” 方解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样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是有这个意图,奥普鲁帝国的人不会刺杀罗斯大公然后直接和东楚皇帝打交道。只不过东楚皇帝不太信任这些人也不太信任火炮的威力,所以才会把这些人送到南燕,他是想看看,洋人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有很大作用。” “如果慕容耻用洋人的东西击败了我,那么东楚皇帝肯定会大为高兴。接下来,他就会邀请奥普鲁帝国的军队和东楚军队联手进攻大隋……” 方解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因为他越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可能将赶上一个混乱的时代,就如同前世近代那灰暗血腥的时期一样,或许,要更加惨烈。 …… …… 江南 通古书院 罗屠站在断塔外面,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但若是有人靠近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眸子里那种兴奋的光芒如此浓烈。断塔里,一个独臂的老人看着他忍不住点了点头:“你的天赋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登堂入室,领悟了老夫刀意中的三分。” “师父,我练刀之前,有九品修为,现在境界可有提升?” 他问。 独臂老人道:“还是九品。” 罗屠愣住,显然有些不相信。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九品之下当无敌手。你底子本来就不错,再加上领悟了三分刀意,能有现在的进境是情理之中。从九品入通明境,没有大机缘极难,不然这世上为什么绝大部分修行者都止步在九品之下?” “需要什么机缘?” 罗屠问。 “你接下来就是需要沉淀了,当你的内劲磅礴到一定地步,那机缘说不定就来了。除非找到办法增强一倍以上的内劲,不然你想入通明境,没有可能。” “增强一倍以上的内劲就能入通明境了吗?” 罗屠喃喃了一句,忽然笑了笑。 很诡异 第七百三十四章 西北贼首聚 p:咱们离开月票前十好几天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西北贼首聚 方解下令骁骑校的人尽快将两种炮弹送回朱雀山火器工坊,然后让人将安德鲁带来。到现在为止,方解才明白距离自己制定的目标还有多远。安德鲁不过是罗斯公国一个火器制造工厂的学徒,虽然很聪明,但眼界和学识终究有一定的局限性。而且,现在看来罗斯公国的火器制造水平和奥普鲁帝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换句话说,方解在朱雀山里制造的武器……是落后的。 这样想的话难免有些失望,如此费尽心机且周全的准备,如此严格的保密,火器也已经制造成功,可这个时候发现制造出来的东西还落后于大洋彼岸那个强大的帝国,心里终究会有些不舒服。本来是要留在最关键时刻用出来的杀手锏,现在极有可能失去意义。 看过火炮试射之后,方解的担忧越来越重了些。可现在他能做的仅仅是提醒,派出了第三批人之后方解却一点都不能踏实下来。这是第三批赶往东疆的信使了,拜访沐府和杨顺会,东疆边军多归沐府节制,而杨顺会的两位战兵则是最主要的可以自由调动的力量。东疆的防御,都在这两者身上。 奥普鲁帝国灭掉爱琴帝国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如果这个帝国有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那么这个帝国的贪心远没有得到满足,只会越发的膨胀。就好像当初大隋建国之后,杨坚还有他的后代一直不停的开疆拓土一样。 连续三批人派出去,方解希望自己的提醒能被沐府和杨顺会重视。 “麒麟!” 方解派出人手之后,转身对麒麟吩咐道:“带亲兵营的人和边军,所有人都去扎稻草人,穿上号衣。” “啊?” 麒麟一时间没有理解方解的命令,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将军,扎稻草人?多少?” “多多益善!” 方解想了想说道:“另外,往四周的村镇调动百姓。让百姓也都帮忙,再找木匠来,我要打造浮桥。” 麒麟和陈孝儒应了一声,见方解脸色凝重,所以不敢耽搁连忙出去筹办。 方解吩咐完之后再次登上定远城的城墙,举起千里眼往对面庆元城的方向观察:“我过河之后特意观察过……” 方解指了指金水河南边大约三里处,那是一片高坡。上面野草繁茂,还有不少干了的苇子。 “那个地方可以利用。” 散金候看了看道:“军务上的事我不擅长。大将军如果有什么后勤上的事就直接吩咐。” “打庆元城,现在倒是不难了。” 方解缓缓的舒了口气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东疆那边,南疆这里不管有什么困难,是我自己直接面对,所以并不太担忧。咱们在西南,而忧患在东疆,隔着万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大将军对拿下庆元城已经有了办法?” 散金候问。 方解嗯了一声道:“虽然咱们缴获了一门火炮,完全可以靠它将庆元城的城门轰开,但火炮只有一门。压制不住城墙上的守军,即便轰开城门,进攻的损失依然不会太小。城中有两万南燕军队,还有不少一直保持着操练的民勇,咱们能调集的进攻队伍除去骑兵之外也不过三四万人。没有丝毫优势可言,所以,要想破城,先要想办法将敌人的兵力尽量多的消耗掉。” “咱们的大队人马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 方解问 骁骑校的人连忙回答道:“已经过了野猪河,估计最迟再有五天也就到了。如果骑兵月兑离大队人马的话,可以提前两天到达。派去的人回来说,现在大军每日只有两个时辰睡觉,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方解摇了摇头:“骑兵提前来了用处也不大,派人去催,等到了定远城还有时间让他们休息,路上就多辛苦些。” “喏!” 骁骑校的人应了一声连忙离开。 他回头问边军别将:“下游水势放缓的地方,骑兵能不能蹚水过去?” “应该能!” 边军别将道:“下游河道加宽足有几倍,水并不太深,只到人腰际左右。但水底不知道是否过于松软,属下担心的是被陷住。” “那就去查!” 方解道:“两天之内,务必找到可以渡河的位置。” “喏!” 边军别将领命离去。 “大将军,为什么这么心急?” 吴一道有些诧异的问道。 “木三又来消息了。” 方解微微皱眉道:“杨坚已经带兵出长安,现在估模着已经到了江北道。应该很快就会和罗屠的叛军交战,如果铁甲军真的是类似于佛宗三千金身僧兵的东西……罗屠焉能不败?佛宗有三千谨慎僧兵就号称无人可破,杨坚手里有足足两万人!罗屠若败,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人见他没了用处,自然不会再收留他,罗屠的残兵只能往西南退……” 方解有些担忧道:“所以,咱们必须尽快拿下南燕,然后我要赶回黄阳道。通古书院里那些人最会见风使舵,如果罗屠兵败,他们未见得敢和杨坚硬碰硬的死拼,而一旦他们愿意屈服的话,杨坚也万万不会在江南大开杀戒。他现在需要尽快将大隋稳定下来,所以如果江南那些人愿意重新归顺,他以后会清算,但现在绝对不会。” 吴一道脸色一变:“所以……如果江南的人降了,杨坚的目标就是咱们西南了……”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 …… 河东道 兴壤城 作为西北和中原的缓冲地带,河东道虽然没有遭受太大的战乱波及,但损伤并不小。朝廷大军西进平叛的时候,河东道就是后方基地,大批的粮草辎重都是自河东道调运过去的,粮仓几乎都空了。后来天佑皇帝杨易带兵返回长安,在河东道和高开泰王一渠的叛军激战,叛军在河东道内又狠狠的搜刮了一次,连百姓们手里的粮食都被盘剥用尽。 十几万朝廷大军战死在沂水,而天佑皇帝则在苏不畏和武当张真人的保护下悄悄过河。那十几万朝廷人马战没之后,高开泰和王一渠在河东道已经没有了敌人。西北金世雄虽然还在。但他自顾不暇。 江南诸家捧起来的庞霸被罗耀所灭,罗耀又被杨坚击败。罗屠带残兵南下,朝廷大军趁势追了下去。 反倒是高开泰和王一渠的叛军,一直没有正规的朝廷大军阻挡。 兴壤城是河东道的道治所在,这几年被叛军占据之后倒是没有遭到破坏。河东道总督杨善臣倒是节烈,阻止民勇反抗叛军,结果被王一渠的水军击败。杨善臣被杀,尸体被剁碎了喂鱼。后来因为民怨太大。王一渠又假惺惺杀了几个所谓的凶手,然后用金丝楠木为杨善臣雕了一具尸体厚葬。 王一渠和高开泰两个人俩来关系就不错,很早之前两个人就相识,后来更是结了姻亲,虽然只不过是王一渠一个庶出的儿子娶了高开泰庶出的一个女儿,若是在大隋太平年间,为了防止皇帝怀疑他们结党营私,这种关系他们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两个人起兵之后,倒是从没有过太严重的分歧,而且王一渠似乎也甘愿做二把手。表面上对高开泰颇为敬重。毕竟,叛军那近二十万精锐,是高开泰的。他的水军再强大,离开大河也就没了什么用处。 原来的总督衙门,已经被改为大元帅府。 高开泰被王一渠拥护为大元帅。他为副帅。其实当初按照王一渠的本意,是想拥护高开泰为王的。但谁知道才有这心思,罗耀在京畿道败了,这个时候如果高开泰称王的话,那才是傻了。 只要他敢称王,立刻就会把矛头引过去。 就算朝廷本打算先平江南,可他若称王,朝廷必然调集所有力量先针对他。 高开泰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岁左右。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绣金蟒的长袍,虽然和王袍有些差别,但并不是很大。坐在他下面左手边的就是水师大将军,叛军副帅王一渠,胡子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密布。 看起来,这两个人一个高大雄武,一个瘦小精悍。 在王一渠对面坐着的,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衣,脸色有些发暗,显然心情不是很好。这个人,竟是坐镇西北的大将军金世雄。 “素远兄……” 高开泰看了金世雄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虽然凶险,但现在正是时机……我知道素远兄心中还有一道坎儿迈不过去,但你想想,即便你没有举旗之心,难道将来朝廷就会放过你?据我所知,江南通古书院里,金家的地位似乎不低吧?现在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朝廷胜了……不管对谁都没好处。” 金世雄依然沉默不语。 王一渠笑了笑道:“素远,其实你看的比我们都远,怎么会看不明白现在这局面?那个人南下去和罗屠拼个你死我活,江南的人肯定把罗屠顶在前面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啊……京畿道兵力匮乏,长安城里既没了那个人,也没了万星辰,号称永远不会被攻破的长安城还依仗什么?那道高高厚厚的城墙?” “呵呵……” 他笑着说道:“城墙坚固,可城中的人心不坚固啊。那个人在长安城里大开杀戒,各家哪个不是提心吊胆?这次他带兵南下,城中所有人都要松一口气。我敢打赌,若是我此时派人去长安城里联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咱们带兵杀过去,到时候给咱们开城门的人都要排队!” 高开泰道:“素远兄……总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一处吧?你兄长在江南,你在西北,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兄长在主持金家,难道……素远兄就不想争取一下?” 他劝道:“江南金家就算在通古书院里地位不低,可你要知道,比金家地位高的人也不少呢。再说,你现在死扛着忠心不变,指只会眼睁睁看着机会错失。咱们可都别忘了,东北还有一个沐府!咱们不进兵,你能保证他们不进兵?到时候等他们进兵咱们就被动了,现在是……谁占了长安,谁就是正统!别管杨家的人死了活了,到时候推出来一个傀儡,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发号施令!” 金世雄脸色变幻了一阵,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第七百三十九章 脱发比较严重 第七百三十九章月兑发比较严重 高禁林从来没有如今天这样兴奋过,自从他离开宗门投入大理寺之后一直没有受到重用,虽然他的俸禄并不低,可江湖客投身衙门谁看中的是那每个月沉甸甸的一包银子?他一直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以他的修为可以在江湖上开宗立派,虽然不会名声很响亮,但最起码在一县甚至一郡之地亮亮名号还是没问题的。 但他始终认为,真正的光耀门楣,还是要走公门这条路,就算成为一代宗师,论地位比得上三品绛红色的官袍加身吗? 所以在大理寺这些年他过的一直很憋屈,总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毫无施展之地。以前他被大理寺的人请来长安城的时候,他豪情万丈,那是一种半生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的满足,还有一种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 可是进了官场他才知道,大理寺,多大的名头,在长安城却只是二流衙门罢了。因为那个时候,有个如日中天的大内侍卫处压着,大理寺就好像摆设一样。说白了,他之所以能进大理寺,也只是因为大理寺可以用招揽到一位武林豪杰的名义跟朝廷多要一些银子……而已。 所以他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就是个小媳妇被山匪强-奸了,可为了贪慕身上这件官服,被人干了还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苍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还坚持着自己理想的时候,人生的转折点终于来了。大内侍卫处被取缔,才刚刚提起来地位的锦衣校随着苏不畏战死也逐渐没落。然后,那个神秘的铁甲将军掌控朝政,重新将大理寺的地位提起来。 今天,他来的路上,大理寺卿穆谌告诉他,如果这件事办好了,就提拔他做大理寺少卿。 所以。在看到刑部那两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家伙被人轻而易举干掉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高禁林往前迈了一步,两条衣袖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鼓了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修行,这一招大浪排沙使出来连他自己都怕。 他阔步而行,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来一个深深的脚印。要知道大隋的官道修的极坚实,就算是暴雨之下也很少出现坑坑洼洼。 他一脚一个坑,足见内劲之雄浑。他走的是铁布衫的路子。大浪排沙听起来像是攻击力十足的招式,实则是很强大的防御。如大浪排沙一样。将所有攻击排除在外。高禁林知道赶车那个老家伙是谁,几十年前就在江湖上名声显赫,被人称为圣手言卿。 据说这个人的暗器手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高禁林坚持认为用暗器的人一辈子不可能有大成就,因为那是小道。 言卿说的不错,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打过架了。 看到那个衣服鼓起来的家伙步步如泰山压顶一样走过来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高禁林的铁布衫功夫再加上雄浑的内劲,暗器似乎很难破开。 高禁林也有些得意,因为他看得出来圣手言卿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 然后,他看到言卿还是用手指了指他。 嘭嘭嘭的几声闷响。高禁林几乎都没有察觉暗器从哪儿来的就击打在他身上的要害处,心口上两下,咽喉一下,小月复一下。但,这几枚暗器根本就破不开他的防御。所以他往前迈的步伐更大了些。每一步下去都气势如虹。 穆谌稍显得意的看了宝鹤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们刑部的人比我大理寺的人差的太远了。号称刑部双绝的裴氏兄弟,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废了,甚至连人家暗器从什么方位打过来都没看到。 于是,宝鹤的脸色更难看起来。 一种愤怒开始在他心口里燃烧,于是,他也往前大步迈了过来。 啪的一声,一枚暗器被宝鹤的右手食指弹飞,这根手指就好像金属铸造的一样,坚不可摧。 言卿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似乎是在思索。 然后他往天上指了指,叮的一声脆响,一枚暗器正中高禁林的头顶,却毫无意义,在击中高禁林头顶之后就被弹飞了出去。下一秒,高禁林闭上眼,双眼的眼皮同时夹住了两枚细若银针的暗器。 “哈哈!” 他睁开眼大笑,那两根针随即落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才哈哈大笑起来的嘴巴立刻闭上,咔的一声轻响,他竟是用牙齿咬住了一枚暗器。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这枚暗器已经钻进他嘴里,铁布衫再强,也没人可以练到舌头上。 “啐!” 高禁林将暗器啐掉,说了四个字:“不过如……啊!” 最后那个字强调陡然拔高,凄厉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自己肯定看不到,一枚暗器不知道怎么绕到了他身后,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屁-眼里。不得不说,铁布衫练不到舌头上,也练不到屁-眼里。一瞬间高禁林就明白过来,之前言卿的暗器都是佯攻,只是为了让他得意让他大意,他以为自己大意了,言卿打向他嘴里的那枚是佯攻掩饰之后的重点,谁他妈知道屁-眼上的这一击才是重点? 因为疼,他的内劲立刻散了些,下一秒他的左眼就被一枚暗器洞穿,暗器没有从脑后飞出来,但绞碎了他的脑子。这枚暗器是一颗满是尖刺的铁球,旋转着打进他眼窝,瞬间就要了他的命。 马车里,白眼少妇忍不住撇了撇嘴,低低的说了一句这一招应该叫后庭开花。 以为高禁林突死,原本大步向前的宝鹤忍不住顿了一下。他的弹指功夫独步江湖,很少有弹不飞的暗器,可今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暗器的极致,连打屁-眼这种手段都能用出来,由此可见演武院的教授也不是那么挺地道的。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后决定,不能再藏私了。 他举起了右手的中指,就如同举起了一根擎天柱。 …… …… 这是一根在场所有人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棍子。 一根浑圆凝实如青铜铸造的擎天之柱。 带着呼啸的风声,宝鹤的中指狠狠的落下来,直奔言卿的脑袋。铁布衫的防御毋庸置疑,但还是被言卿的暗器破掉。所以宝鹤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强大的防御,也不如强大的进攻。 这根手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施展过了。 自从升任刑部提刑都统之后。他很少与人动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弹指神功关键之处根本就不是那个弹字,而是指。 这根手指,变成了定海神针。 言卿感觉到了这一指的可怕,所以立刻抬起左手迎了上去。几十年前的江湖客很多人都知道,言卿左手暗器天下无双。所以很多人都说他的修为全在左手上,内劲也全在左手上。只要能让言卿的左手不能用。那么圣手也就没了意义。 这一棍太强,所以言卿只能防。 轰的一声,左手接住这一棍的言卿立刻就矮了一半,腰部以下全都被砸的镶嵌进了坚实的官道中,尘土暴扬而起,吓得旁边的驽马嘶鸣了一声就要逃走,马车里伸出来一只很漂亮的手恰到好处的拽住抖起来的缰绳,任凭那马如何乱蹬乱踏就是出不去分毫。 “怎么样?” 攥住了缰绳的白眼少妇问。 “好得很” 言卿回答,但他的左臂都在颤抖。 “你的最强是左手!” 宝鹤忍不住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强的也是左手。” 然后他抬起左手,伸出中指。 又一条巨大凝实的气劲之棍出现。比之前他右手中指的棍子更加霸气凛然,这一棍砸下来,气浪已经将路面上的尘土全都吹飞了起来,马车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申吟。言卿只好将右手举起来,轰然接住那根棍子。 嘭! 他的身子又往下陷进去很多。此时的他,脖子以下都在土里。 但是,棍子却再难前进分毫。 宝鹤发现自己有些傻,他一直以来都是用右手中指御敌,所以刑部的人都知道提刑大人的弹指神功在右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左手的指劲更强。但他却忽略了,自己一直隐瞒的,也许别人也在用这个法子隐瞒。 比如对面那个已经陷进地里的圣手言卿,显然,这个老家伙的右手远比左手更强大,举着那根棍子,纹丝不动。 “我知道要想练出来一只灵巧的手来发暗器有多难,练出来一双手就更难了,尤其是练到你这样的地步……” 宝鹤嘴角往上勾了勾,看起来有些高兴:“可是,即便再灵活的手,也只有两只。就算两只手都能接发暗器,也只是两只而已。你不可能再有第三只手冒出来,打出一枚暗器杀死我吧?” “但是我还有八根手指可以用。”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下-体有些疼,就是那种被人踢了一脚的蛋-疼。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裆下已经红了一大片。一枚暗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戳中了他的宝贝,直接切了下去,血如尿崩一样往外淌,很快他的裤子就被血染红湿透。 然后,他忽然发出一声比高禁林死的时候更凄厉的嚎叫,隔着衣服都能看到有一线波浪似的东西从他下-体迅速的往上移动,穿过小月复,肚子,胸口,然后从他肩膀上又钻了出来。那是一柄很尖锐的暗器,好像钉子一样,但有很明显的螺纹。 “白痴……” 言卿从深坑里一跃而起,抖了抖身上的土说道:“谁告诉你我只能靠双手接发暗器?就因为我当年的绰号叫圣手?那是因为很少有人能让我动其他地方发暗器啊……” 他的鼻子动了动,宝鹤的心口就多了一个血洞。 他的耳朵动了动,宝鹤的咽喉上就多了一条血线。 “跟我比多……” 言卿摇了摇头头叹道:“除非比毛啊……人老了,总是会月兑发比较严重。”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宝鹤的毛发确实很浓密,不管是眉毛还是胡子,就连之前被切掉落在地上的那个东西上,都连着一大撮毛。由此可见这个老人还是很实事求是,不避讳自己的短处。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马车里一直低着头看书的年轻书生面不改色的且特别认真的低低问了一句:“上面还是下面?上面不好治,下面……不用治……” 第七百四十章 干掉黄雀的螳螂 第七百四十章干掉黄雀的螳螂 刑部的裴氏兄弟,再加上刑部提刑都统宝鹤,再再加上大理寺的高手高禁林,先后被演武院教授言卿无双暗器放翻。这个时候围在马车四周的人们才有些惊惧的重新把演武院这三个字在心里的地位提起来,自从人们都知道演武院的老院长是万星辰且他已经死了之后,似乎人们对演武院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敬畏。 但是今天,一位教授用连杀四人的手段告诉他们,演武院之所以天下无双,可不仅仅是因为有个一剑破万法的万星辰,演武院之所以有那么重的地位,除了一个天下第一,还有一群天下第一的变态。 大理寺卿穆谌在看到宝鹤倒下去之后,脸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身为朝廷从三品大员,他自然知道演武院的底蕴有多深厚。可他却没有将这种底蕴和一个逃离长安城的教授联系起来,因为他总是觉得那底蕴只来自万星辰一个人。 言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看向穆谌。 “穆大人,好久不见。” 穆谌点了点头:“言先生,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有些违背自己当初在演武院时候立下的誓言吗?我记得演武院有个规矩,每一位教授开始任职之前,都要在院长面前发誓忠于大隋,不管教授来自何地,是大隋的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进了演武院的门,就统统都是隋人。” “没错啊” 言卿回答:“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当初我进演武院的时候,周院长也带着我立下了誓言。你知道我本不是隋人,可这几十年过来,我觉得自己比大部分隋人还更想隋人一些。尤其是天下大乱之后,很多隋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很骄傲,还好我没有。” “骄傲?” 穆谌冷笑道:“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居然还要自称是个骄傲的隋人,你不觉得脸红?从你们掳携了公主逃离长安城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有什么骄傲可言了。因为你们都是罪人,大隋的罪人!” 他抱了抱拳道:“我敬重你是演武院的教授,培养出很多栋梁之才。据我所知,大将军刘恩静,许孝恭,庞霸当初都是你的学生。” “哎呀你这个叛逆!” 言卿指着穆谌骂道:“刘恩静许孝恭作战不利还有私通叛贼的嫌疑已经被罢免,庞霸明目张胆举旗造反最终死于非命。这三个人在你嘴里怎么就成了栋梁之才?我要回长安城去衙门告你!我要面圣!我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你罪恶的嘴脸揭发!” 穆谌气的脸上变色:“你想回去就回去!我告诉你,你们今天谁也回不去了!” 言卿哈哈大笑。回头问马车里:“这人白痴吗?” 白眼少妇点了点头认真回答:“异常的白痴。” 年轻书生也点了点头:“超乎想象的白痴。” 穆谌气的手都在微微发颤,这会他才反应过来言卿不过是在逗他罢了。人家本来就没打算回长安,他却顺着人家的思路说你们再也回不去了……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白痴了,所以他的怒火更大了些。 “口舌之利而已!” 他怒道:“我好心劝你,是因为念在你这半生清誉得来不易,最后最后,为什么自己毁了自己?” 言卿回答:“你管的着吗?” 他从下颌上拔掉一根花白的胡子:“我毁了自己一下……” 他又拔掉一根:“我又毁了自己一下,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穆谌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德高望重的演武院老教授会这么无赖。 “住手吧……” 马车里的年轻书生微微叹息道:“本就已月兑发。你还自己拔,本是同根生,相爱不相杀……” “呸!” 言卿回头看着马车说道:“好歹你也是我的学生,你就不能尊敬我些?就算你现在也是演武院的教习了,就算周半川说你是演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习。可你难道就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小而谦卑些?尊老是最基本的道德准则,你应该感到羞愧。” “好的” 年轻书生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身为演武院最年轻的教习是一件很牛逼的事,应该多得瑟得瑟才对的啊。” 言卿不理他,回身问穆谌:“你们滚不滚,不滚就接着打过,再这里磨磨唧唧,走又不走,打又不打,有意思吗?” “我之前的命令作废!” 穆谌怒道:“本来我还想生擒留你们一条活路,现在我改主意了,格杀勿论!” “是!” 几十个好手立刻答应了一声,然后同时往前冲了过来。言卿眼神微微一凛,然后双手同时攥拳平伸,然后他的手掌慢慢的打开,打开的手,就好像慢慢绽放的两朵花一样,然后,数不清的暗器从不可预知的角度打出去,漫天花雨一样。 这一招,正是叫做漫天花雨。 这个时候,穆谌才真正认识到言卿的可怕,他同样是修行者,所以知道言卿的暗器为什么那么难防,那是因为言卿打出来的暗器可以精确控制,将内劲凝集于一点,跟着暗器飞出去,就好像给暗器安了一双眼睛一样,换句话说,就是一般人的暗器出手之后就不再有内劲作用,但言卿的暗器出手,还一直在他控制之下。 能将内劲控制的一点如此娴熟已经殊为不易,毕竟暗器打出去之后越远控制起来就越困哪。但言卿现在能控制的已经不是一点两点,而是漫天花雨。每一柄暗器,都有他的一点内劲控制着。 也就是说,言卿可以做到一心多用! …… …… “当初有个人……” 年轻书生撩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外面一地的尸体,语气有些苍凉的说道:“曾经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经历刺杀,长到有近二十年那么久。或是正因为有这样的经历,他才变得坚韧,变得坚强。” 杨沁颜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因为她对皇宫外面的事了解的太少太少。哪怕她曾经觉得方解是个可恶的人,但也没有去想过了解这个人。所以很遗憾,她没有理解年轻书生想给她的感悟。 她透过书生撩开的车窗帘子,看着外面大树齐刷刷从半截倒下去的那棵大树,又看了看那大树前面倒下去的两截尸体。她还在震惊和恐惧中没有抽出来。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而嘴唇却有些发紫。 不是寒冷,而是恐惧。 她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书生在马车里拔了拔剑,那个朝廷从三品的大员大理寺卿穆谌就从中间断了,不只是他,还有他身后半米远的那棵垂柳也断了。人抱粗的树干齐刷刷的被斩断,然后巨大的树冠轰然砸下来。盖住了不少尸体。 最后围攻上来的朝廷高手被言卿的漫天花雨杀了大半,一小半转身就跑。有人曾经说过武学一品一天地,甚至同一品级内都有诸多天地,九品也有强弱之分。言卿一个九品上,就能干掉一群八品下的江湖客,还包括一个九品下的宝鹤。 “我不是说了下次你再出手的吗?” 重新赶着马车开始前行,言卿回头有些不满意的对年轻书生说了一句:“尤其是你这样早的亮出来一道剑气,是告诉后面的追兵有个会使剑的家伙在马车上?” “嗯” 年轻书生点了点头:“既然下次来的敌人会更强大些,那就再强大些好了……” “为什么?” 言卿问。 “因为……不服气啊。” 白眼少妇笑着说了一句。 年轻书生微微挑了挑嘴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出现那个曾经倒在他面前很多次却又一次次站起来的倔强少年。那个时候。那个少年还只是个不懂修行甚至不能修行的废柴,却一次一次在他的指法下表现出强大的求胜**。是的,不只是求生**,还有求胜。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将他砸飞。 诚然。他故意隐藏了实力。 可是这段过往,他一直没有忘记过。 后来,那个少年和他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他留在了演武院里继续修行,虽然演武院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演武院了可不妨碍他一步一步往高处走。而那个少年则重新披上了军袍,回到了沙场。但是这几年,他一直在打听着那少年的事。因为他把那个少年真真正正的当成了自己的对手,也是……朋友。 那个少年如今已经能和罗耀相持了,虽然是伤重的罗耀。 进步这么快,让任何人都吃惊。 “我一开始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跑,依然距离我很远很远,因为他跑的实在太慢了些。后来当我意识到他跑的速度已经和我走的速度相同之后,还是觉得他追不上我。再后来,他跑的速度已经比我走的速度要快了,我开始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于是我也开始跑。” 年轻书生笑了笑:“现在,我跑起来也不一定有他跑的快了,但若是不跑起来,只能被落下更远啊。” 言卿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感慨道:“所以你刚才故意亮出一道剑意,就是让后面的追兵重视起来,然后,敌人就会派出更强大的人来追击。你想和更强大的人一战……” “从来不怕敌人太强。” 年轻书生笑了笑道:“越是强大的敌人,就越是能让人进步成长。然后回头去看,那些曾经强大的敌人原来只是自己曾经的恐惧罢了。战胜了一次恐惧,就有信心战胜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就会成为习惯……我听说他在南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用血腥养士兵一身杀气。那么我就用不断的挑战,养一道剑气。” 言卿忽然想起,这个家伙,在刚刚参加演武院入试的时候,就敢主动对教习发动攻势,甚至没有动他的剑,只是用了指法。似乎这个年轻人心里从来都不缺一种不羁的斗志,就好像一只干掉了黄雀的螳螂,下一眼开始瞄准天空的雄鹰。 “年轻人的时代啊。” 言卿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马车里那个白眼少妇忽然稍显羞涩的笑了笑:“是呢……年轻人的时代,我也是年轻人。” 言卿微微一愣,使劲翻了翻白眼。 但是再怎么翻,也不如那少妇的眼睛看起来白的透彻,白的纯粹。 他想起方解在演武院的时候念过的一首词,从中抽了几句重新拼凑出来:“老夫聊发少年狂,鬓微霜,又何妨?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第七百四十一章 博弈对赌 塔出凶虎 p:今天生日,谢谢大家的留言。另外,求月票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第七百四十一章博弈对赌塔出凶虎 大隋长公主杨沁颜不时偷眼看看马车里的两个人,仔细听听外面那个老者哼着的小调,马车里的人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白眼少妇抱着竹篮假寐,年轻书生低着头看书,没人理会她,可她的眼角却泛着泪花。她想哭,不是因为那小调忧伤,也不是因为没人理她。 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而是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她告诉自己,我做对了。 如果留在畅春园里,她连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小鸟都算不上,她只觉得自己是一头别人养在圈里的猪,等着自己越来越肥的时候被人喝血吃肉。似乎她的命运在怡亲王杨胤被喝光了血之后,在小皇帝一腔悲愤的毒死自己之后就已经注定了她是下一个。 不,没有这么近。 她的命运,或许在大隋立国之后晚年的杨坚屠杀有功之臣,老院长万星辰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又岂止是她?杨家子孙哪一个不是如此? 但是她逃出来了,逃离了那座杨家人发誓即便死也不会丢弃的长安城。近二百年来,杨家人都逐渐有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长安城就是家,长安城就是大隋,从大隋立国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长安城里没有杨家人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来了。 杨沁颜虽然觉得这是一种悲哀,可她也知道这是一种希望。她离开了那座城,不是逃离,而是为了夺回。 “谢谢!” 她忽然说了两个字,眼角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白眼少妇看了她一眼,第一次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想哭就哭吧,也许有人会说哭是一种不坚强的行为,也许有人会说哭对解决任何事都没有真正的意义,也许有人说哭是最无助的体现……可既然上天赋予了人在悲伤时候流泪的权利。为什么不能哭呢。” 这句话,让杨沁颜的心彻底释放开。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溪流一样滑落,好几天没有洗过的脸上泪水划过的痕迹刻满了悲伤。她是大隋的长公主,在小皇帝死去之后就背负着重振杨家的重任。可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在之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没有任何血腥杀戮这样的字眼和她相联系。 年轻书生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他似乎对女人的眼泪没有任何反应。 “下午就要过宁城……” 他将书册合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城门已经关闭。所以咱们只能绕过去。如果今天不能找到食物的话,你就要饿肚子了。所以。虽然上天赋予了人哭的权利,也没有人可以随便阻止。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接下来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咱们可能会绕过一切有人迹的地方,意味着你可能会一直到雍州都要面临经常饿上三五天的生活。哭是没错的,但是哭会消耗水和体力……所以,如果是我的话就会把感慨收起来,闭上眼睡觉。” 杨沁颜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将眼泪抹去。 白眼少妇看了书生一眼问:“你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就一直这样理智的思考问题?” “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应该保持理智吗?” “应该,但有时候太理智就……” 白眼少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她终于懂了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和方解的区别在哪儿。方解那个家伙,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比谁都要冷静,可是真遇到什么触及他心底的事的时候,他比谁都不理智。 理智的话,他不会在演武院入试的时候和面前这个年轻男人针锋相对几乎被打残。 理智的话。他不会在大内侍卫处的密牢里给对面这位长公主殿下将那么恶心的笑话。 理智的话,他不会长安城北山面对妙僧尘涯的时候挡在其他学生前面回头骂一句快滚。 可是想想看,好像正因为那个家伙如此,所以身边聚集着一批也是这样时而不会理智的人。比如一怒杀进演武场的沉倾扇,比如从西北万里迢迢回来见他的沐小腰,比如抛开杨家人而去找他这样一个根基不稳立足不定之人的吴一道。 白眼少妇不知道,方解身边还有一个不理智的蒙元大国师,不理智的道宗天才道尊,不理智的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全开的女子沫凝脂,不理智的北辽地公主完颜云殊……很多很多不理智的人。 也许,这是两种态度吧。 这个年轻书生用一种理智在世中避世,而那个家伙用一种不理智在…… 白眼少妇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可有一个词却不由自主的冒出来,可这个词太震撼了些,太不可思议了些,太没有道理了些,所以她立刻将这个词压了下去。她虽然觉得那个家伙是个了不得的人,可却还没到那么高的层面。 在她的认知中,只有两个人配得上这个词,连那个偷了千年轮回的大轮明王都没有在她的名单之中。 一个是桑乱,一个是万星辰。 她本就是一个苛刻的人,哪怕是对心中的敬仰也是如此。她一直认为,大轮明王比起桑乱和万星辰,差的或许不是境界,而是一种其他的东西。大轮明王可以千年不死,这一点肯定比桑乱和万星辰要强,但在她看来,大轮明王落了下乘。 这个词是……创世。 …… …… 江南 通古书院 几个身穿铁甲的人一直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踱步,脸色焦急。再远一点的地方,数千铁骑严阵以待。这几位将军已经到了通古书院小半天的时间,但被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却满身阴沉气息的看门老头挡住。 “我们要求见小王爷!” 一个将军微怒道:“就算小王爷在书院修行不能随便打扰,可现在军情急迫,如果再见不到小王爷的话,数十万大军就有可能面临危机。书院看重小王爷我们也跟着高兴,但难道书院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数十万人马就这样败了?如果小王爷麾下的人马败了,那么江南的第一道屏障也就没了。” 他的脸色很差,看起来就好像大病初愈一样。 “咱们之间也不需要绕着弯子说什么话,小王爷入通古书院修行,愿意将咱们几十万雍军将士放在长江南岸。做江南的第一道堤坝,如果这道堤坝塌陷了,对通古书院来说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吧?” “叶将军” 不做院长只愿做看门人的老者历青枫对面前的雍军将军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连我这个看门的都知道全是中肯之言。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拦着你不让你接你去找小王爷,也从来没有说过书院不允许你们见小王爷,自从小王爷在书院门口跪下来的那一刻,咱们其实就是一家人了。” “可是。今天不是我不许你们见他,而是他自己说暂时不能见你们。” “小王爷为什么不能见我们?” 叶近南脸色不善:“如果您也不能给出一个说法。我们有理由怀疑小王爷是不是被书院软禁了。” “软禁?” 历青枫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啊……小王爷在书院里过的有多快活,我为他寻了一个最适合他的师父,他们之间相处的有多融洽愉快。那是一种同根性的东西,他们两个人从骨子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人……” 他没把阴狠两个字说出来,但他知道叶近南他们都懂。 “再稍稍等等吧,小王爷在断塔闭关,估模着今天也会出来了吧。” 历青枫有些诡异的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就好像他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却绝不会阻止也不会干预只是看着发生。叶近南看着这个人脸上那种笑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紧。 “放心吧……” 历青枫微笑着说道:“当初我既然打开门让小王爷走进来。就不会困住他不让他走出去。之所以答应让他在书院修行,正是因为这是一件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你刚才说的没错,几十万精锐的雍军是江南第一道屏障,我们怎么可能不重视?我知道那个人带兵来了,但你放心。通古书院准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针对他的举措?” “什么举措?” 叶近南连忙问道。 “等着吧。” 历青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如果你们站累了,可以到院子里坐坐。”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进了门房。 叶近南的脸色变幻不停,转身往回走:“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如果小王爷还没有出来,就算死光了带来的人马,也要把这个书院用马蹄子踏一遍!” “喏!” 他身后的几个将领点了点头,心里却都有些摇摆。 …… …… 断塔 塔门紧闭 距离断塔几百米外的山崖上有一块凸起的巨石,巨石上摆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十九道的棋盘。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看着棋盘,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如何破局。他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年纪,眉清目秀,面如桃花,眼睛眯着,睫毛垂下来很长且挺翘。 捏着棋子的手干净修长,白白弱弱。尾指翘起如兰花,手腕柔弱如柳枝。 不论怎么看,他都应该是一个倾城之色的女子。 但他不是 坐在他对面的是通古书院的看门老头历青枫,打发了叶近南等人之后,他就来到断塔后山上和这个年轻男子对弈。两个人一开始落子都很快,小半个时辰之后,每一字落下就要思考许久了。 占了些上风的历青枫回头看了一眼山门外面那数千铁骑,忍不住笑了笑:“叶近南是个天生属于战场的人,是一颗好棋子。” “里面那个呢?” 白衣男子问,眼睛却盯在棋盘上。 “里面不是有两个吗?” 历青枫笑道。 “两个?” 白衣男子嘴角挑了挑:“从你让罗屠走进断塔见到展遮天开始,那塔里就只能走出来一个人,这不是你心知肚明的吗?” 历青枫似乎很愉快,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闲极无聊,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谁出来” 白衣男子落了棋子,看了断塔一眼:“不用赌了。” “咦?” 历青枫忍不住诧异了一下:“这么快?倒是小瞧了他。” 断塔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没有人出来,却好像有一头无形的下山猛虎自里面一跃而出,带着一股子冷冽残暴的戾气。 第七百四十二章 扬我兵威! 第七百四十二章扬我兵威! 金水河北岸 方解看着对面逐渐清晰起来的队伍眼神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意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每当大战将来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眼神闪烁,那种心底里的兴奋越发的清晰起来。他自己同样不知道的是,他已经习惯了在战争中生活。 看到定远城这边有大队人马调动,庆元城那边南燕守军也随即从城中涌出来。看他们反应如此迅速就能推测出来,这近十天的时间南燕人一定过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方解放出去一句五天之约,就让整个庆元城都绷紧了那根弦。 这些天来,庆元城内的南燕守军就没有卸过甲,睡觉的时候兵器也不离手边,而在他们看来那些可恶的黑旗军每每夜里都会来骚扰的举动让人厌恶,可虽然明知道每一次都是虚张声势,可还是不能不立刻爬起来准备厮杀。 如此下来,庆元城里的数万南燕军队这段日子已经困乏之极。 庆元城城主付正南恨不得把方解的心挖出来下酒,他甚至动念让身边的高手去刺杀方解,可他又不敢,因为一旦他身边的高手损在定远城的话,那么接下来他要面对刺杀的时候就只能束手待毙。 所以他明知道黑旗军只是在骚扰,却不能不戒备着。所以他明明想弄死方解,却只能忍着。 南燕的城主,就如同大隋的一道总督,确切的说,行使的是一道总督和一卫大将军相同的权利。但是南燕太小了些,所以如此权柄滔天的大人物,其实手里的军队并不多。一个平商道就能养百万大军,可南燕的一座大城养三万军队就已经到了极致。 付正南不是没有想过,放弃金水河固守庆元城。 但敌军过河这种时机他又不想放弃,从定远城到庆元城,只有金水河这么一个险要的地段,若是放弃了金水河不守。那么过了河的一马平川对于黑旗军来说太舒服了。而守金水河的另一个好处,也是最重要之处就在于,付正南要尽量多的摧毁黑旗军的攻城器械。 人马渡河难度不大,可攻城器械要是过不了河,黑旗军就算尽数南下又能怎么样?要想攻下庆元城这样的巨大城池,需要的打量的巨型攻城器械,这个才是南燕军队要防御的重点。 付正南的亲弟弟付正明带兵一万出庆元城。将城中可以调用的器械基本上都带上了。南燕人知道黑旗军装备精良,方解的发家史简直就是一部掠夺史。他不断的掠夺要挟,所以他的军队几乎什么都不缺。 而掠夺成这样丧心病狂的地步,偏偏还没有百姓恨他。 付正明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丢了火炮之后,已经没有机会偷袭击杀方解,所以他们只能靠着金水河和庆元城高大的城墙来阻挡方解。 而方解,似乎也在等着他们到来。 一架一架弩车推上来,隔着河道,两军的弓箭手和弩车一排一排的看着让人心悸。金水河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几米,隔着河都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这种距离,弩车和弓箭都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即便是河道最宽的地方,弩车也可以把重弩送到河对岸。 所以,从一开始双方就知道,一旦开战就没有什么试探。而是拳拳到肉的厮杀。 “大将军!” 陈定南快步上来道:“已经列阵,只等大将军号令!” “嗯” 方解点了点,转身走上一早搭建起来的高台。高台上,架着一面巨大的战鼓。战鼓上描绘着一条红色翻腾的巨龙,在云中露出狰狞。 “我领兵南下的时候说过,我们隋人之间闹什么事也是自己的家事,容不得别人来插手。南燕人敢杀入平商道掠夺百姓杀死无辜,就应该知道早晚这比债是要还的!今天,你们都是南燕人的债主,用你们手里的刀子和你们的杀意,让南燕把欠下的全都还回来!” “不但要拿回咱们的,还要加倍的拿走他们的!” 方解激励士气的喊话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似乎一个肃穆的气氛都没有,士兵们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说话,有人被逗笑。 “战争!” 方解大声喊道:“从来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击败敌人!然后把敌人的一切东西都抢过来,所以你们看见河对岸那些南燕人了吗?他们手里的刀子,盾牌,硬弓,羽箭!他们身上的皮甲,他们的弩车,都他娘的是咱们的!” “都他娘的是咱们的!” 有人跟着高呼,很快就蔓延到了全军。 “去吧!” 方解指着河南岸道:“击败他们,把他们变成穷光蛋!” “嗷嗷嗷!” 也不知道是谁学着狼的叫声吼了几声,立刻引起一片狼嚎。 “南燕人!等着我们过去扒光你们的衣服吧!” 这样的喊声透着一股子无赖,可也透着一股子彪悍。河南岸的南燕军士兵面面相觑,忽然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可能不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而是一群战无不胜的猛兽。 …… …… “弩车!” 黑旗军的将领将令旗高高举起来,然后猛的往下一挥:“放!” 从雍州带来的一百多架弩车在河北岸拉开一条线的怒吼,一百多支重弩如腾空而去的怒龙一样轰向河南岸,第一轮打击的目标不是敌军士兵,而是敌人的防御器械!数量上明显少了七成的南燕军队弩车被一轮倾泻就砸毁了一小半,在气势如虹的黑旗军面前,他们的反抗似乎显得那么绵软无力。 就好像一个被推到的少女,纵然挣扎着也挡不住大汉的施暴。 雍州被罗耀建成了一座巨大的军事化堡垒,弩车的数量之多让人不寒而栗。渡河战从一开始就是双防远程武器的比拼,当质量上几乎相当的时候,决定胜负的自然就是数量。南燕军队的装备也很精良,毕竟各城城主手里的军队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就是他们的私兵。为了增强手下军队的战斗力,各城主也是毫不吝啬的。 但是,局限性就在于他们的财力物力不足以支撑太庞大的军队。 双方对射的重弩直直的飞过河面,撕裂了微微湿润的空气砸进对方的阵地里。弩车盘索的绞动声和士兵的哀嚎声连成一片,面对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黑旗军士兵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迫不及待的**。而南燕人则几乎全都白了脸。 当初南燕北伐攻入平商道的军队是慕容耻的,和付正南他们这些城主手里的私兵完全没有关系,即便后来城主们拼凑不了一些军队,可那也大部分是招募来的人马。真正意义上的厮杀,南燕军队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而黑旗军,则是一路带血的杀过来。 什么样的军队能称之为精锐? 首先一点就是,能不能收起自己的惧怕。 大概四轮齐射之后。南燕军队的弩车大部分都被摧毁,就连弓箭手的箭阵都被砸的七零八落。而黑旗军这边虽然也损失了一些。可相对来说要轻的多。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黑旗军从来没有怜悯过。 当南燕军队的弩车哑火之后,黑旗军这边弩车倾泻重弩更加的肆无忌惮! 百余架弩车持续发威,逼着南燕军队不得不连连后退让开河南岸,弩车的射程要在五百步以上,失去了重武器的南燕军队除了退避似乎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但付正明知道,一旦退却,黑旗军立刻就会架设浮桥渡河,过来一批军队稳住河岸之后,打量的攻城器械就开始运送过来。 到那个时候。自己领兵出城也就是失去了任何意义。 “扛住!” 付正南躲在一面巨盾后面大声呼喊着:“盾手,扛住!稳住阵型!等我的命令,敌人开始架设浮桥,弓箭手立刻放箭!” 他的呼喊声,在河南岸显得那么渺小。 “轮到咱们了!” 步军将军秦远是方解收复平商道之后提拔起来的。他曾是南疆边军别将,麾下曾经有**百精锐边军,现在,方解给了他一万五千人,这种被重用信任的感觉让秦远心里烧着一把火,一把必须表现自己的火。 他不能让人小瞧了他,更知道自己要想再进一步就必须打出成绩来。 秦远本就没有穿甲,此时更是将身上的上衣月兑掉,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他手里提着横刀指向南岸:“杀过去,你们就是我兄弟!你们要是看见我退后,就从我背后砍一刀!我要是看到你们退后,也会一刀砍过去!杀不过去,老子带你们一起自杀谢罪!” “杀!” 彪悍的边军士兵带着那些曾经的郡兵呐喊着往河道里冲,最先冲下去的一批人身上都绑着绳索,以防被河水冲走,他们扛着已经打造好的浮桥往前冲。这个时候,南燕军队的弓箭手开始冒着箭雨回击。 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倒在河道里被水,血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水。 “弓箭手!” 陈定南大声的呼喊着:“放箭!把南燕人的箭阵给老子掀翻!弟兄们正在过河,你们多放一箭,他们就能少挨一箭!” 羽箭暴雨一样往对岸倾泻,密集到在空中碰撞。 光着膀子拎着刀的人群一片一片的往河道里冲,浮桥开始往南岸移动。 “不能放他们过来!” 付正明嘶哑着嗓子吼着,但后面的话却被一阵震天动地的鼓声击碎。 “咚!” “咚!” “咚!” 战鼓声一下一下的敲响,高台上,那个黑袍青年抡起鼓槌,每一下都那么沉重。 “扬我兵威!浩荡四方!” “黑旗军!” 秦远第一个踩着浮桥冲上河南岸:“杀!” “杀!” 黑旗军的士兵们踩着浮桥快速的冲过河岸,一开始过去的人十个有八个战死在南燕军队的人群中,但是很快,他们的同袍就接替了他们的位置,将控制的区域逐渐撑开扩大。一刀一刀的砍出来的血路,又岂是任何崎岖可以相比? 战场上从来都是……凶恶的一方欺负弱者。 第七百四十七章 要活着! 第七百四十七章要活着! 焦头烂额 黑旗军在城北列阵的第二天,付正南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焦头烂额过。自从他从父亲手里继承来庆元城城主的位子,其实一直过的顺风顺水。他经历了大商灭亡也经历了南燕建国,这些都没有触及付家在庆元城的地位。说到在南燕权利最大的人,他还是能排进前十五。 他甚至一直觉着自己运气不错,当初大隋攻灭商国的时候他还年轻,还没有做到城主的位子上,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整日忧心忡忡,因为他们都深知庆元城挡不住如日中天的大隋军队,可是运气在于,大隋没有继续南下。 然后南燕建国,慕容耻不敢得罪地方上的望族,因为庆元城在南燕最北边是门户所在,对于付家慕容耻深知拉拢更甚,付家得到的好处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正因为深知慕容耻不敢拿他付家怎么样,不然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截留慕容永铎的战利品,因为他知道慕容耻最多责备一两句而已。没了他们付家,谁来守南燕的北大门? 但是这次,他发现运气没了。 方解让人带回来一句五杀,然后射上城墙几千封短信,就让城中民怨沸腾。听说了看到了城墙上被抛石车摧残的惨烈,百姓们更加不敢上城协防。这两日里,甚至有一些士兵借着巡逻的机会月兑了号衣丢了兵器跑了,人都找不到。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百姓们就会开始闹事。 如果事情真的那么简单,把平商道的百姓送出去就完了,他比谁都乐意。 可是他也比谁都清楚,这正是方解的离间计罢了。 “城主!” 一个偏将快步跑进来抱拳道:“快去城墙上看看吧。” “怎么了?” 见那偏将脸色急切,付正南心里也跟着一紧。 “您……还是自己看看的好。” 偏将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付正南大为恼火,但他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时间计较这些,立刻披甲带着人赶去城墙那边,这两日来黑旗军没有进攻。但却更加揪心,忙着处理城内百姓的事,他这两天都没合眼。 到了城墙上,接过来亲兵递给他的千里眼往外看了看,付正南立刻破口大骂:“方解!你这个无耻之徒!” 城墙外大约六七百步远的地方,有一队大约几百人的队伍停在那里。队伍最前面放着一张桌子,看起来摆满了酒菜。三个人围坐着。不时推杯换盏。而付正南透过千里眼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人中正对着城墙方向的人是谁……他的弟弟,付正明。 “是二爷!” 有士兵压低声音惊讶的说道:“二爷在和黑旗军的那个大将军吃酒呢!” “还有史将军!” 有眼尖的士兵看清了另外一个人。 “你们看。连二爷和史达可都没有被处斩……他们还在那喝酒,看起来黑旗军对咱们的人一点也不坏。” “是啊,都说黑旗军从来不留活口,看来也是谣传啊,连二爷都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肯定更不至于被杀了吧?” 很快,士兵们开始议论纷纷。 “要我说,人家这是故意做样子呢。就是想让咱们看看,只要投降就不会被问罪,而且还会好吃好喝招待。其实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要是你们反抗,谁也别想如二爷和史将军那样坐下来畅饮美酒了。” “嘘!你小声点!” “我告诉你,其实咱们这些都不过是送死的棋子罢了。人家黑旗军要的是平商道的百姓,就算要的是咱们庆元城,难道就非得把庆元城里的人赶尽杀绝吗?真要是那么干了。后面的那些大城谁还敢开门投降?” “其实不能投降的不是咱们,而是城主……” 有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投降,还是当兵,大不了回家种田去,我可听说平商道那边黑旗军在分田给百姓的!家家种的都是属于自己的田,不是给那些富户做工!可城主投降,难道还能当城主?城主下令死守是怕丢了他们家的东西,而咱们只不过给他们家看门的而已。为了别人家的东西卖命……唉!” “我也在想呢,如果黑旗军说要屠城,为了咱阿爷咱娘亲咱的亲人家眷,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值了,没什么可犹豫的。可现在人家说只要送还平商道的百姓就不会滥杀无辜,连这点城主都不愿意答应,咱们这命卖的值吗?如果城主不答应,到时候黑旗军破城之后,凡是穿甲带械的一个都不留,这是谁害的咱们?” “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到!” “到了这会,谁不多想想!” 这些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到处都是。不仅仅是那些士兵,就连那些低级军官们都一样。而城中,大街上到处聚集的都是百姓,群情激奋。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每一处百姓人多的地方,都会有人激动的演说着什么,隐隐将矛头指向城主付正南。将百姓们的情绪引起来之后,这些人就会消失在人群中,不知去向。 城外 方解端着酒杯回头看了一眼城墙那边,然后笑了笑问:“两位,你们这样坐在这和我举杯同饮,只怕付城主会很不高兴吧?” 付正明和史达可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苦涩。 …… …… 到了下午的时候,城外有一队骑兵如云卷而来,到了城下之后勒住战马,其中为首的那人拉开弓弦射上来一支羽箭,咄的一声戳在城楼上。 “告诉你家城主,到明天日出之前再不将我大隋百姓归还,城破之后,休怪我家大将军无情了!” 这人喊完之后掉头就走,城墙上的守军全都听的清清楚楚。他们看到那支羽箭上绑了一封书信,心中自然明白那是方解写给城主的,肯定是劝降的书信。所以他们心里都在打鼓,城主会答应吗? 有人爬上去将羽箭拔下来,不敢看书信,原封不动的送去城主府。 两天没有睡觉的付正南刚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就被吵醒,披了件衣服出来,手下人说城外敌军射上来一封书信,看信封上写的是黑旗军大将军的亲笔。付正南将书信接过来。坐在书桌后面脸色阴沉的拆开。 “付城主亲启:我听闻付城主博学多闻,今日在城外和令弟与史将军把酒言欢之际,听令弟讲了一个南燕趣闻。据说南燕海滨常见一种老龟,小者如磨盘,大者如舟船,与寻常龟鳖不同,此老龟背后甲壳并不坚固。虽其形如城堡但一砸即破。凡遇风险,立刻将头脚缩入壳中。以为可以自保。渔民最初见之,以为此龟壳极坚固,遂以鸡蛋实之,一碰之下,鸡蛋完好,龟壳破碎……令弟却不知道此龟究竟何名,我不得知心中焦躁,令弟随即言道,吾兄最是博闻多学,当知此龟何名。故。我亲笔一封请教付城主,南燕之龟何名?不知此龟,其寿几何?不知此龟,其胆可壮?不知此龟,其味可鲜?我来南燕赏山水游古迹。顺便擒龟鳖熬汤下酒倒也是美事一件。虽未见,思之便知其味美,竟是口水直流,实在有失斯文。望城主不吝赐教,在此谢过。” “方解!” 看完这封信后,付正南气的肩膀都颤抖起来,他疯了一样的将这封信撕碎。披在身上的衣服掉了下来,他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愤怒的付正南撕碎了书信还不解气,一脚将面前的书桌踹翻。 “我与你不共戴天!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愤怒的咆哮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外面的人一个个脸色都很疑惑惊惧。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城主会发这样大的怒火。 但是,很快就有消息传了出去。城墙上的守军换防下来的时候说,黑旗军派人送来一封方解的亲笔信,应该就是最后通牒了。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如果再不交换大隋百姓,就要攻城了。 然后第二个消息也很快出来,据说城主撕碎了方解的亲笔信,怒吼要与方解决一死战! 当天晚上,就有百姓被煽动起来聚集在城主府外面,高呼要求将那些隋人放出城去,暴怒的付正南下令军队驱赶百姓,不少人受伤。 “大将军为咱们创造了时机,咱们若是不利用好怎么对得起大将军的安排?” 深夜里,几个人聚集在角落处低低的商议着:“你去平商道百姓聚集之地,今夜让他们准备好,若是看到城中火起,就冲向城门,将堵住城门的石头搬开!” “我们几个去煽动城内的百姓,让他们今夜围城主府,逼迫付正南放人。两边都闹起来,城中守军必然被牵制,到时候兵营里的人手必然骤减,其他人溜进去放火,然后偷几件南燕士兵的号衣穿上,在军营里散布流言,就说今夜付正南要把那些隋人百姓都杀光,绝不会还给黑旗军!” “到时候城门那边闹起来,他们就会深信不疑!然后咱们趁乱想办法把城门打开,如果打不开,就在城里烧他个七零八落。有这样的乱子,那些守军哪里还有心思守城?” 为首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兵营里起火,付正南必然带人赶去处治。我会混在大街上的人群里用弩箭刺杀他,肯定是不能杀了他的,但只要他下令搜查刺客,咱们的人就怂恿百姓,说付正南要杀人立威了,要把聚集起来让他放人的百姓都杀了。” 几个人愣了一下,都知道这件事组率去做凶多吉少了。 “组率,你要好好活着,咱们已经坚持到大将军带兵来了,城破之后咱们就能回去,好好的睡一觉,醉一场!咱们说好了的,还得一块逛楼子去呢!” “好!” 组率使劲点了点头:“喝一壶酒,上一座青楼!” 他看了看天色摆手吩咐道:“大家分开去办,越快越好!” 几个人消失在黑夜中,临行前回身抱拳:“活着!” “活着!” 夜幕中,那声音那么轻,却那么坚定。 第七百四十八章 恶魔吞城 (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八章恶魔吞城 付正南的火气几乎要从心里烧出来了,也不知道城中那些百姓怎么就变得胆大包天起来,已经深夜,居然又有不少人聚集起来在大街上高喊着口号,要求他把那些隋人全都送回去。折腾了半夜也没有办法入睡,他随即下令士兵将大街上的百姓驱散。 大街上的人声还没安静下来,一个偏将急匆匆的跑到他寝室外面喊道:“城主!不好了,那些隋人百姓不知道被什么人怂恿着都跑去城门那边了,要求守门的士兵放他们出去,人数太多,已经挤满了大街,士兵们阻拦不住,那些百姓要清理城门里堵着的石头沙袋!” “废物!” 付正南狠狠的骂了一句,一股血从心里出来好像直冲上了脑子里一样,竟是眩晕了一下,之前方解那封信里阴损的话已经把他气的不轻,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这时候忽然爆发出来,嗓子里一甜,竟是反上一口血。或许是气急攻心,又或许是才要睡下起来的猛了,这口血不可抑制的从嗓子里涌上来,哇的一声喷在被子上。 付正南抹了抹嘴角的血,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白色睡衣上和被子上的血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有人冲击城门就地射杀!调集大营里的人马驱散百姓,有人敢反抗者立斩不赦!” 外面的人答应了一声,转身跑去大营调兵。 他怒吼了一声后,胡乱的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后才吩咐人进来自己披甲。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为他将甲胄穿好,还没来得及出门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急急忙忙的跑来:“城主,外面的百姓堵着大街,要求将那些隋人放出去,人越来越多!” “滚!” 付正南骂了一声,一把将身前的侍女推开大步出了寝室。外面几个将领已经等着了,他脸色极难看的扫了那几个人一眼,几个将领全都低下头不敢看他。 “把府里的卫兵全都叫过来,驱散大街上的百姓!” “喏!” 他大步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亲兵将战马牵过来,付正南翻身上了战马,带着手下人往城门方向而去。才出了门没多久就被百姓围住,一群人高呼着口号。要求付正南将隋人放走。 付正南大怒,下令士兵挥舞兵器将百姓赶开。 前面大街上都是人,一边驱赶着一边往前走,半个时辰竟是没有走出去多远。就在这时候后面有人追上来,一边分开人群一边高呼:“城主,不好了!大营里起了火,有人作乱!” 付正南听到这句话身子都忍不住摇晃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吩咐手下人赶去城门那边,无论如何也要将隋人百姓驱散,不许他们冲击城门。他拨转马头就要往大营那边走。忽然从人群里涌出来几个人拦在他前面,让他先给一个说法再走。 “你们这群贱民!” 付正南抡起马鞭就打,本以为那个百姓会被一鞭子抽开,没想到挥舞出去的鞭子竟然被那人一把攥住,就在付正南一愣神的时候。那人忽然从袍子里取出一支弩机,朝着付正南就扣动了机括,嗖嗖嗖,三支短弩瞬息而至,即便付正南修为不俗,可距离实在太近了,再加上他心情愤怒之下竟是一支也没能避开。 三支短弩全都钉在他身上,链子甲挡住了其中两支,第三支竟是从肩甲缝隙里钻进去,噗的一声扎进他的肉里。 “啊!” 付正南疼的喊了一声,手下亲兵连忙上前去救。那刺客一招得手,一转身钻进人群里。 “抓刺客!” “抓住刺客!别让他跑了!” 几十个亲兵跟着往人群里挤,可夜色里拥挤的人群中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一个人。那刺客就好像一滴重新回到江湖里的水一样,完全融入进去,再说因为事发突然,那些亲兵连刺客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都没有看清楚,这会就算看到也不一定认的出来。 付正南肩膀上吃痛,心里却忽然明白过来。 今夜这么多事,肯定是有人策划怂恿的。先是那些隋人百姓被人利用,全都跑去城门那边闹事,城门的守军不敢随意杀人,唯恐激起民变。然后消息传来,他必然要调集大营里的人马去疏散百姓,大营里空了,然后有人趁机混进去放火! 城中有奸细! 这个念头从心里一钻出来,付正南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为之窒了一下。一种恐惧在心里蔓延出来,迅速的爬满了他的全身,就连皮肤上都冒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城门一直没有开过,自从慕容永铎战败之后,他就下令封闭了边关,大隋定远城那边一直在监视之中,莫说出来几个人,就是从定远城里飞出来几只鸟他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黑旗军来了之后他连城门都堵上了,绝对不可能有人混进来! 这些奸细,是什么时候来的? 想到这些,付正南连肩膀上的疼都顾不得了,他的心越揪越紧,他想到莫非奸细在慕容永铎派人将战利品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混在其中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黑旗军的布置真的太可怕了。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人群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高呼了一声:“杀人啦!城主府的士兵杀人啦!他们要把咱们全都杀了,前面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大家快跑啊,城主府的士兵杀人啦!” 这番话一喊出来,人群立刻就炸了。 “有人被杀了!” “大家快跑啊!” 喊声此起彼伏,百姓们立刻就好像惊散了的蚁群一样轰然散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街口方向跑,可才跑出去,前面又有人喊:“前面被城主府的人堵死了,他们要赶尽杀绝,大家拼了吧!” “拼了吧!”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城主府的要把咱们都杀死,前面全都是士兵!” 付正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觉得黑暗一片。 …… …… 在这种情况下,聚集的百姓虽然睁着眼,可根本就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本能的跟着其他人跑。然后本能的跟着其他人喊,很快,城主府的士兵要把抗议的人群全都杀死的消息就蔓延开来,大街上全都炸了锅。 一群士兵试图阻拦住蜂拥的人群,不知道从人群什么地方捅出来一把刀子,将其中一个士兵戳死,那个士兵到底之后的哀嚎声让人群寂静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再次沸腾起来。见百姓中有人动了刀子,那些士兵也纷纷将刀子抽出来一顿劈砍。顿时有十几个百姓被砍翻在地。 这一刻,场面彻底失控了。 百姓们潮水一样往前涌,迅速将那些士兵吞噬。一群人按着一个士兵暴打,夺了他的兵器往前冲。城主府的卫兵们只能一边厮杀一边后退,人数上的劣势即便是精良的装备也难以弥补。 “不能杀人!越杀人越乱!” 付正南虽然也想将这些百姓全都杀了,可他知道那样的话场面就会更加凶险,所以他大声吼着,可在沸腾的人群中那声音显得如此渺小。 他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冲开士兵,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冲了过去。付正南大惊失色,他的家眷都在府中。这群暴民一旦冲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拦住他们!杀!” 他从马背上一刀横扫,刀气瞬间将面前的十几个百姓扫翻,跟在他身边的将领和护卫们也抽了刀,从人群里杀开一条血路往城主府那边撤退。死的人越来越多,百姓们疯狂的往前挤压。 刚刚从城主府里调出来的几百个卫兵。就好像一块丢进了浪潮里的石头一样,没有翻腾出多大的浪花就被吞进去,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付正南带着亲兵杀回城主府门口,下令将城主府大门关闭的时候外面至少有六七千百姓把几条街都堵满了。并且,看起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几个亲兵骑马往外冲要调兵回来救援,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愤怒的人群拦住,连人带马全都打翻。 回到院子里边,付正南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喘着粗气,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肩膀上的伤口。一个亲兵过来要为他包扎,却被他下意识的一脚踹翻,若不是几个将领拦着,失去了理智的付正南险些一刀将这亲兵剁死。 可这个举动却吓坏了所有人,其他亲兵连忙后退谁也不敢再接近。 “天要亡我庆元城吗!” 付正南仰天悲呼了一声,哇的一下又喷出来一口血。 他的家眷连忙冲过去扶着他,愤怒之下付正南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众人救治了好一会儿他才转醒过来,而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手下的亲兵几十个人顶着院门,却被外面撞的一下一下弹回来,然后亲兵们再次冲上去顶住。 不用问也知道,外面的暴民肯定抬了木桩在撞击院门。 “给所有人分发兵器!” 付正南挣扎着站起来,语气凄厉的喊道:“一会院门破开,你们就随我杀出去!” 院子里的人立刻忙活起来,将库存的兵器取出来分发,就连那些小侍女手里都被塞进去一柄刀子,可她们拿着刀子的手却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当的一声,一个小侍女因为害怕也因为力气小攥不住那沉重的横刀掉在地上,这一声脆响就好像击在所有人心脏上一样,竟是吓得大部分人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紧跟着有人在外面大喊:“城主,属下来接应你出去!” 付正南听出来那是自己手下大将何千里的声音,立刻精神一震,他让亲兵护着家眷然后打开院门,却见外面正是何千里带着一队骑兵将大街上的百姓杀散。庆元城里有三千六百轻骑,不过看何千里手下这些人,绝不超过一千人。 “城主,上马快走吧!” 何千里急切道:“城门已经失守,百姓们将门道里堵着的石头搬开,已经打开了城门,北门那边黑旗军的骑兵已经进了城,咱们的人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到这边了。 “走?!” 付正南怒道:“我怎么能走!跟我杀回去,将敌人杀出城外!” “晚了!” 何千里一把拉住付正南:“城主!快带上家眷从南门走,末将带兵护卫!黑旗军的人看到城中火起就杀了过来,城门一开,大队轻骑兵已经冲进来了,现在咱们的人被分开根本就聚集不起来!再晚一会儿,只怕连城都出不去了!” 付正南愣住,竟是傻了一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带城主走!” 何千里吩咐了一声,两个亲兵立刻架着付正南上了战马,后面的骑兵将他的家眷带上,调转战马朝着南门方向冲了出去。此时半个庆元城都乱了,到处都在着火,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在呐喊,就好像有一个凶悍又庞大无比的恶魔,已经一口将半个庆元城吞了进去。血盆大口里的人都被感染了魔性,只剩下杀戮。 第七百四十九章 夜定一城 第七百四十九章夜定一城 黑色的夜,黑色的铁流。 马蹄子踏在青石板路面上的声音哒哒哒的连绵不绝,黑色的大旗在夜色中却没有被淹没,反而显得那么耀眼夺目。雪亮的长刀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光华,将所有的阻碍全都斩碎在战马前面。 庆元城的守军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城门居然是从里面被攻破的,而且是被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曾经,他们因为城主大人敢于扣下这数万隋人而高兴而骄傲而得意,他们都觉得即便是南燕皇帝慕容耻都不敢对城主这样的做法过分的指责,那个时候,就好像城主才是挥军直入平商道的领袖一样,胜利的是庆元城而不是慕容永铎。 他们曾欢呼,曾喜悦。 可是现在,这几万隋人百姓成了他们的噩梦。 一开始隋人百姓涌过来的时候,守门的官兵意识到事情不好,可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不敢轻易动手,弓箭手都拉开了弓弦搭好了羽箭,只等着上面将军的命令下来。可他们上面的将军也不敢背上责任,万一激起民变那掉脑袋的绝不是一两个人。 派去城主府请示的人被大街上的乱民阻挡,好不容易到了城主府请城主付正南决断,付正南在半路上被行刺,虽然没有受太重的伤,却被暴动的人群逼回城主府里。城门那边的局面没有办法控制,得不到付正南命令的将军下令用棍棒驱逐百姓,可当士兵们可百姓们混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发觉上当了,那些百姓明显有组织,士兵们才冲过来,那些百姓呼啦一下子往前一冲就把几百个士兵吞了进去,这样一来,城墙上的弓箭手更加不敢放箭了。 紧跟着百姓们开始搬开堵住城门的石头和沙袋,其中明显有人负责指挥,可这个时候局面已经乱的难以控制了。 好不容易盼来了大营里过来的援兵。还没来得及控制场面,大营那边又起了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带队的将军立刻又分出一大半兵力赶回大营那边。 半个庆元城都乱了,可谁又能想到,这乱子竟然只是一个组的骁骑校促使的? 有时候事情发生的就是这样诡异,诡异到找不到道理可讲。 当守门的将军发现再不杀人阻止不了百姓抢夺城门的时候。城外面的黑旗军骑兵已经赶了过来,黑夜里城中冒起来的火光就是讯号。虽然城中的骁骑校和城外的黑旗军没有联络过,但这种默契本就不需要联络。 当南燕守军开始对百姓动手的时候更加坐实了一件事,之前就有传闻说为了让城中百姓死心塌地的守城,付正南下令将那数万隋人全部杀掉。这件事最先在士兵中流传开来,也不知道源头是从哪儿来的。 但是这谣言传播的速度极快,以至于那些守城的士兵心里都极为矛盾。毫无疑问,如果这命令是真的,那么绝对是一条最白痴的军令,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屠杀百姓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激起民变。 而后来从大营里赶来的士兵见守城的官兵开始放箭。以为城主真的下了那样的命令,所以心里也格外的抵触。 这是一个完美的局,完美到让人赞叹。 士兵们不愿意杀人,百姓们想逃出去,很快城门洞里堵着的东西就被掏空。城门被人从里面缓缓的拉开。 当城门打开的那一刻,一声整齐的呼喊从城外传了进来。 “所有百姓全都避让到大街两侧,不着兵甲者不杀!” 黑旗军的士兵们一遍一遍的喊着从城门外冲进来,城墙上的守军用羽箭也阻挡不住铁流倒灌进来。百姓们在这个时候出奇的冷静下来,显然是事先就有人交代过他们,一旦城门打开就立刻避让,以防被骑兵冲击撞倒。 所以黑旗军冲进来几乎没有造出什么伤亡,在数万隋人百姓的欢呼声中骑兵顺着大街好像蔓延出来的蛛网一样迅速控制了很多地方。 “封住马道!” 方解进了城之后下达了第一条军令,麒麟立刻带着五百名重甲步兵将下城的马道封住,城墙上的守军居高临下占据着优势,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撼动那五百重甲组成的壁垒,很快,这五百重甲面前就堆积起来厚厚的一层尸体。 “陈孝儒,发讯号,让城中骁骑校的人立刻过来,不能误伤了他们!” 方解的第二条军令下达,陈孝儒连忙让人朝天打出去一团烟火,那是骁骑校特有的联络方式,绽放开来的烟花是一团红红的火焰。 “陈定南,带你的人去把南燕军的大营踏了,投降者不杀,反抗着株连!” “喏!” 陈定南立刻领命,带着他的骑兵营分了出去。 “夏侯,带你的人沿大街整顿秩序,让百姓们回到自己家里去,告诉他们,鸣锣三遍之后,还有人在大街上的一律按付正南的部下擒拿。按规矩回到家里的,明日起到城中粮仓排队,每户发五十斤米!” “喏!” 夏侯百川也领命去了。 “付正南在哪儿?” 方解吩咐完之后问道。 “回大将军,应该是往城南方向退了。” 最先进城的刘旭日抱拳回答。 “带你的人,不要沿途搜索,直接冲到南门,若是付正南已经逃出城就继续追,若是拦住了,抓活的来见我!” 方解吩咐完,从白狮子上下来大步朝着城中走去。 …… …… 当黑旗军的大队步兵涌进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大营里过来驱逐百姓的南燕军队在看到黑旗军骑兵入城的时候,听到那句不带兵甲者不杀,有一大半人把兵器都丢了,乖乖的站在路边看着黑旗军骑兵冲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五杀里还有一条不能穿号衣的,那些投降了的南燕军士兵立刻就开始月兑衣服,速度快的就好像每个人面前都躺着一个赤条条叉开腿的绝色佳人。 至于城墙上的守军,一开始试图用羽箭阻止黑旗军士兵登城,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在城墙上即便拼死抵抗也没有意义之后,也开始丢掉兵器投降。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块白布撕开挂在长枪上当白旗,然后排着队伍从上面老老实实的下来,然后按照黑旗军的指示到大营校场集合。 没有惨烈的巷战。这是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队一队的降兵有秩序的到大营里集结,街道上来回巡逻的变成了黑旗军的士兵。他们一边敲响铜锣一边大声呼喊,告诫百姓们立刻回到家里不要外出。 方解顺着大街往前走,心情却出奇的平静。大家的高兴都溢于言表,而他哪怕嘴角上的一点笑容似乎都很吝啬。 “有没有人趁乱闹事洗劫百姓商铺?” 方解一边走一边问。 “有!” 陈孝儒跟在他身后回答:“这种事总是难免,几乎整个庆元城都乱了,不少泼皮无赖趁着这会出来打劫。城中有名的商铺商行被抢了好几个,不过损失倒是不太大。大的商铺都有雇佣的护院打手。至于那些小的商铺,被抢的更多。都是普通百姓,有不少人铺子里都被搬空了。更有甚者,连民居都抢,惹不起那些富户就去抢百姓,还有人动手杀了人。” 骁骑校的人进城之后的任务就是治安,所以这方面消息汇总过来的特别快。 “抓了多少?” 方解问。 “在北城闹事的,抓了有上百个,不过藏起来的应该更多。南城那边属下的人还没有完全控制过来,有多少人趁火打劫还不知道。” “今夜骁骑校的人就都不要睡了。” 方解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守军溃兵的事可以放一放。甚至付正南能不能擒住都可以放一放。但有两件事不能放,一刻都不能……第一,我让刘旭日的飞豹军调集精骑配合骁骑校,后半夜的时间务必将所有趁火打劫的无赖泼皮尽数拿下,明日一早押送到粮仓那边。第二……魏西亭” “属下在!” 魏西亭连忙跟上来。微微垂着身子听着方解吩咐。 “让秦远调一千兵士归你调遣,将庆元城的府库粮仓清点出来。第一,要知道城中有多少百姓,去城主府里查,肯定有档案。按每户五十斤大米分发,粮仓应该足够支配。第二,查清楚府库里有多少兵器甲械,有多少钱财。我给你三天时间,清点出来。其他的可以放一放,但明早就开始分发的粮食必须全都备好。” “属下遵命” 魏西亭连忙带着人离开,他和陈孝儒今夜的任务最重,陈孝儒负责缉捕治安,而他则要面对一堆账本了。 “聂小菊” “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聂小菊连忙上来问。 “带我的亲兵做执法队,发现有黑旗军士兵趁机作乱者,不管是抢了人家东西,玷污了人家闺女,只要是触犯了军律的,今夜一律拿下,明日一早和陈孝儒抓来的人一同带到粮仓那边去。” “喏!” “还有” 方解道:“城中富户一律限制不准出门,派兵守住,一个也不许走了,但不许无故伤害。若是抓到付正南或是其家眷,送回城主府,也不要伤了。还有……既然我答应了付正明和史达可不伤害他们的家人,这两家人也派兵保护。虽然他们两个没出什么力,但既然我答应了,就要做到。” “喏!” 方解顺着大街一路走一路想,将所有能想到的事都吩咐了一遍。 “请散金候今夜总揽全局,任何事不明都可以去问他。” “大将军您呢?” 亲兵问。 方解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走到城主府门口的时候,对面有一队骑兵呼啸而来,离着很远就看见刘旭日从马背上跃下来,快步过来抱拳道:“大将军,人拿下了!才出城就被属下带兵追上,一个没落!” 方解这次终于笑了笑,然后点了点:“请付城主来见我。” 第七百五十章 你们来说我来杀 第七百五十章你们来说我来杀 付正南的胸口上有三四处伤,虽然简单包扎过却依然还在往外渗着血。他本身修为不俗,虽然被骁骑校那个组率偷袭伤了肩膀,但依然有悍勇之气,他之所以被擒住,是因为他带着家眷。 “城主请坐。” 方解看着面前这个脸色阴沉的人笑了笑,不是嘲笑的笑。他的笑容很真诚,很干净,干净到付正南就算是挑剔的去找也没有找到什么杂质。这让付正南有些奇怪,一个能登上高位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干净的笑容这样干净的眼神? 正因为身处高位多年,付正南很清楚一个干净的人上不了高处。 “取我的金疮药。” 方解吩咐了一声,然后在付正南对面坐下来。桌子上摆着几盘热炒几盘熟肉,不精致,不奢侈,简简单单。可在即将天亮的这个时候,那淡淡的菜香还是让人忍不住抽动喉结。桌子上没有酒,只有一大盘子热气腾腾的馒头。 “吃?” 方解问。 付正南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拿起筷子就开始吃。方解也拿起筷子,两个人就好像在比赛似的,吃的狼吞虎咽。很快,几盘热炒和两盘熟肉就被风卷残云一样清理干净,一大盘子馒头也只剩下了半个。 “若这是断头饭,你太小气了些。” 付正南取过方解亲兵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说话的语气平淡。他眼睛里的恨意似乎随着饭菜一块被吃进了肚子里,已经再也看不到分毫。吃完饭之后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败了就是败了,再愤恨也赢不回来。 “我会和你一起吃断头饭?” 方解问。 付正南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莫非方将军还想劝降?” “何必那么费事。” 方解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手掌抚模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这一顿饭吃的好快也很饱。其实人往往都会忽略,在吃饱了的时候才是最踏实的时候。因为这太平常普通。所以很少有人在意。 “我若想劝你,也应该备下一桌像点样子的席面。最起码在加一坛子陈年老酒,我看过,城主府中地窖里存了不少,本想取一坛,想了想以后那都是我的了,所以没舍得。” 这话把付正南气的嘴角挑了挑。没说话。 “从这里往东大约七百里,是南燕海滨。那里的人已经至少千年没有遭受过战乱,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真是个好地方。你弟弟付正明告诉我的,我就记了下来……天亮之后,我安排人找一辆马车来,城主带上你的家眷就启程吧。但你的卫兵一个都不能带走,马车要你自己赶,路上的食宿你自己想办法,我一两银子都不会给。” 方解微笑着说道:“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太贪。到了手的东西极难再送出去,哪怕是我刚刚从你手里抢来的。” 付正南一愣,眼神里都是疑惑:“你什么意思?” 方解耸了耸肩膀:“我没兴趣再说第二遍,天就快亮了,我还想去眯一会。天亮之后我就会打开庆元城的粮仓。用你囤积的粮食收买人心。这些事都比和你闲扯重要,我还要想想接下来怎么打封平。有了你这前车之鉴,封平城主朱撑天不算太傻,知道你怎么败的之后肯定会多加小心。” “你要放我走?” 付正南问话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你真的没听懂?” 方解反问。 付正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为什么?” 方解摇了摇头:“不想解释。” “那我就不走!” 付正南提高声音道。 “这是在威胁我?真有力量啊……” 方解笑着说道:“你这人倒是奇怪,我放你走你还偏偏要问为什么。你可以觉得是我假慈悲,做样子……噢……对了,你可以这样想,我假惺惺放了你也是为了收买人心,这样一来庆元城里的百姓和你部下那些降兵都会赞我一声真仁慈。连你我都愿意放走,更何况他们?这比发给每户五十斤粮食还要有效,不是吗?” “你在半路再派兵追杀我?” 付正南问。 方解不置可否,起身准备离开:“和你吃一顿饭,也算是对咱们之间为敌一场的了结。以后就带着家眷在海滨踏踏实实做个渔民吧,有句忠告给你……如果你逃回大理城打算东山再起,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见他要走,付正南也站了起来:“给我一个理由!” 见方解不说话,他有些急切道:“你之前说的我不信!”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笑了笑:“其实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奇怪,因为我很多决定都不理智。在抓你回来的那一刻我还想着严刑逼供,逼问出一些关于封平城的消息,乃至于慕容耻的消息。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就改主意了……只因为你的伤口都在前胸,没有一处在后背。” 付正南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他站直了身子,郑重对方解行了一礼:“方将军光明磊落,多一个字我也不愿说了,谢谢!” “一个男人能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挡在她们身前挨刀挨剑,明明可以自己独自逃走却一直没有丢开家眷不离不弃,只这一点就值得我放你一次。男人如果不懂得不敢不会张开翅膀把家人都护在下面,那就不是个男人。这样的男人哪怕是战败了,依然可以挺着脊梁。这样死,这样活。” 说完这几句话,方解转身离开。 看着方解的背影,付正南过了好一会儿后喊:“你这样的人会吃亏!” 方解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因为我够强,有下次的话你依然是手下败将,所以不怕放你走。” 付正南怔住,久久无语。 方解走出城主府的时候没有去想自己这样做对还是错,因为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错这个概念。或许这正是方解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冷酷,但……从不无情。 …… ……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解就到了粮仓这边,看了看魏西亭依然带着人在忙活着,方解也没有打扰他,找了个堆的很高的粮堆坐下来靠着,微微眯着眼。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大犬。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大犬都会找一个这样的粮堆靠着睡懒觉。他似乎永远那么邋遢,宁愿在这样的地方打呼流口水也不愿去舒服的大床上躺着。 方解一开始总是很难理解大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这根本就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大犬觉得这样更踏实一些吧。 他从粮堆里抽了一根稻草叼在嘴里,看着东边红彤彤的太阳逐渐升起来。阳光洒下来给所有东西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很温和。 白狮子浑沌凑在他身边,硕大的脑袋靠在方解身子一侧不时摩挲。 方解伸出一只手抚模着白狮子的脑袋。从中寻找另一种温暖。 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才有稀稀拉拉的百姓过来,虽然昨夜里黑旗军就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告诉他们,老老实实留在家里明儿一早就能领五十斤大米,可没人真的敢来。经过昨夜的疯狂之后百姓们早已经冷静下来,他们都怀疑自己真的去领粮食的话会不会被人吊起来打,打到皮开肉绽。 最先来的这些百姓,还是巡查士兵敲开门叫来的。他们若不是怕拒绝的话被杀,也不愿来。 可是来了的百姓却惊讶的发现,黑旗军的士兵没有任何刁难,只是让他们写下姓名。然后就如数发了五十斤粮食没克扣一两。这让百姓们都很诧异也很惊喜,这种好事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但是领了米的百姓却不能马上回家,黑旗军的士兵客气的请他们留在粮仓外面的空地上,只说一会儿还有事要请他们见证,不过每户只要留下一个人就好。其他人可以带着米先回去。 因为领了大米的人回去说了,所以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往粮仓这边聚集。到了太阳光刺的人眼睁不开的时候,领粮食的百姓已经排起了长龙。 而这个时候,粮仓外面的空地上也聚集起来另外一批人。这些人,一大半是昨夜里那些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还有一小半大约三四百人是身穿甲胄的庆元城士兵。 方解看了看百姓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粮堆,他迈步登上一座粮仓的顶部,迎着微风面向百姓。 “留下大家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句话,也请你们记住这句话。” 方解微微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人无信不立。” 他看着下面百姓们说道:“我之前说过,只要大家安安静静的在家里等着,不需要做任何事就每户分发五十斤粮食。我做了,没有反悔也不会犹豫,因为这是我答应的。我说过的话,就不用怀疑真假。” “大将军是好人!” 有百姓忍不住喊出来:“大将军言而有信!我们信服你!” 方解摆了摆手示意百姓们安静:“但我还说过,有些人我必然要杀!这些人……” 方解指向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兵:“他们都是好兵,在城破之后依然抵抗,他们都是合格的军人,为了效忠付正南拼杀到了最后。我不吝啬对他们的赞美,但不等于要赦免他们,因为我说过,我进城之后若还有人着甲带兵反抗者,杀。” 这个杀字一出口,黑旗军士兵立刻就抡起刀子砍了下去,没有任何犹豫,几百颗人头就砍了下来。 “这些人!” 方解指向那些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连自己的乡亲都抢都杀都欺负,太恶心,所以也要杀。” “不要!” “饶命啊!” 那些泼皮中立刻有人哀嚎出来,之前黑旗军杀人的太直接干脆,他们都被吓坏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也可能要死了。但他们的哀嚎声那么短,因为黑旗军的士兵根本就不给他们喊第二句的机会。 又是几百颗人头落下。 “我今天只需让大家记住一件事,我方解说话算话。听我的,你们得好处。不听的,按规矩办……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庆元城治下的所有土地,我将分发给每一户来种,按人口分发,想多种就跟黑旗军来租,就如同大隋平商道百姓那样,口粮田的粮食我不要,租种的粮食我要一半,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若是有人阻挠,不管是谁,是什么名门望族也好,是什么世家大户也好……” 方解语气平淡却坚定异常的说道:“你们可以随时来告诉我,谁不让你们踏踏实实的种田收粮食,你们负责说出他的名字,我负责割掉他们的脑袋。” 第七百五十五章 骂城 (还有月票吗?) 第七百五十五章骂城 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方解还是不能辨认出城楼上和朱顶对话的人是谁。从下面往上面看,根本看不清楚人的面容。所以方解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和这声音相匹配的人,然后他从这个人的对话中发现,这个人的嗓音后来肯定因为某种外力而改变过。沙哑,不自然,语句转换时候很硬,他一定是用什么药物毁了自己的嗓子,以至于嗓音这样的粗粝。 一个从大隋逃来的人,为了逃命还毁了自己的嗓子。所以方解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即便看到这个人的面貌也不一定认的出来了。一个可以下狠心毁了自己嗓子的人,自然也有狠心毁了自己的样貌。 要么他逃亡的时候戴了精致的人皮面具,要么他就毁了自己的脸。所以方解越发的好奇,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逃到了封平? 朱顶动了真怒,即便是没有陈孝儒从后面用刀子顶着他,这会他的也停不下来了。他指着城楼上那人破口大骂,骂他是忘恩负义的败类。城楼上那人却不动气,只是心平气和的解释。到后来朱顶骂的嗓子哑了,他就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够狠,够沉稳。 这是方解最初对这个人的判断。 改变声音,改变容貌,对自己都这样狠,何况对别人?不管朱顶怎么骂,他都不生气可见其沉稳,这样的人,不管在哪儿都值得重视。方解回头悄悄吩咐:“去,派个人告诉陈定南,带着人往这边移动,让城墙上的人看到。” 骁骑校的人领命,装扮成斥候的样子往来路回去,这样并不会引起人的怀疑,训练有素的队伍侦查后面的敌情符合常理。 “虞定呈!” 朱顶大骂道:“没有我朱家收留你。你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往日你在我面前以后后辈自居,原来都是假惺惺在骗人的!我早就看出来你觊觎我封平城,你不开城门是想看着我被敌人杀死,你就能多一分机会把封平据为己有了吧!做梦!” 此时他倒不是入了戏,而是真生气了。 虞定呈? 方解听到这个名字脑子立刻转了起来,他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第一,这个人肯定是名门出身。百姓逃难不会跑来南燕,普通人没有能力准备那么充分。这一点从毁了嗓音就能判断出来。 也不会是因为战乱,听朱顶的口气似乎这个人已经到了封平几年,几年之前大隋乱的地方就是西北。但李远山在西北作乱的时候,西北数得上的世家中没有虞姓,虞姓倒是长安城的望族…… 是他! 方解的脑子里猛的一亮,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竟然还没死! 如果不是西北那边的乱子让这人逃走,那么就只能是长安城里怡亲王杨胤造反的时候了,那些和杨胤同伙的人。而其中最有嫌疑的,便是带着左武卫在太极宫外起兵造反的大将军虞满楼。 这个人,十之**就是虞满楼的儿子虞啸。 当初方解本以为他已经死于朝廷清理叛逆之中。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活了下来。当时沐小腰在大内侍卫处,查过清理的人名单,确定被斩的人名单里有虞啸的名字。所以方解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看来,死亡名单上有虞啸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是虞啸找人假扮自己被抓,这是他设计好的事,因为他对虞满楼造反没有信心,提前准备好了后路。 第二,当时负责抓捕虞家人的官员没有抓到虞啸,为了怕天佑皇帝杨易责备,所以找了个替死鬼。名单上有虞啸,只不过是为了蒙蔽皇帝的。当然,这两种可能也可以并在一起。那就是负责抓捕虞家人的朝廷官员放走了虞啸,找人假扮成他被斩首。 如果是这种情况,这个人的能力可见一斑。 想到这个名字之后,关于这个名字的往事点滴很快就在方解脑海里汇集出来。 虞啸,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之子,本是那一届演武院入试头名最大的热门人选。若不是方解异军突起的话,以虞啸的才学修为夺魁不在话下。当时方解对这个人很在意,他确定那个时候的虞啸论修为就在谢扶摇之上。而当时,如果真正拼死一战的话,方解肯定不是谢扶摇的对手。 虽然他一拳击飞了谢扶摇,但谢扶摇当时只用了一半的四象指,他最擅长的剑法根本就没用。 虞啸,那一届演武院入试学子中名门四秀之首。当时他们四个人夺魁的呼声最高,赌场里黑市上押他们四个人夺魁的赔率也最靠前。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名不见经传的樊固城小小边军方解会成为最大的冷门。当时入试之前方解的名字虽然就已经在长安城里叫响,但所有人都不认为他是名门四秀的对手。 所谓的名门四秀,排名第一的就是虞满楼之子虞啸。排名第二的,是裴寂的长子裴初行。排名第三的是郴州卢家的卢凡,第四的是江南王家的王定。 “原来世界真的不大。” 方解低低自语了一句,他知道,这次想骗开封平城门的计划十之**要落空了。这计划本来完美,引封平城的援军赶去庆元,半路上伏杀这支队伍,然后方解亲自带人换上封平军的服饰,以朱顶为人质赶回封平,就说路遇伏击战败回来的,估模着骗开城门并不难。 可是现在,虞啸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城门,由此可见这个人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就在这时候,城楼上那人不理会朱顶,忽然提高声音往下面喊道:“方觉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时你就在这队伍里吧?你这一招瞒天之计确实漂亮,可却骗不了我!朱顶这个人最是虚伪浮夸,心浮气躁,他身边的亲卫都是从江湖中找来的所谓高手,那种五湖四海来的人,哪有现在他身边那些人整齐?虽然你们换了装束,但还是藏不住那一身杀气。你故意让队伍阵型散乱,可仔细看的话,还能辨认出来每五个人靠的比较紧密。那是大隋步兵战阵三十六变化其中的小梅花……” 虞啸高声道:“方觉晓!若此时守城的不是我而是别人,说不得已经被你骗了。但我与你一样熟悉大隋军队的战阵变化,大隋步兵,五人为最基础阵型,这是当年大隋太宗皇帝时候大将军李啸所创,他曾经说过,五。是最稳固之数字。手有五指,所以握物最牢。五指攥紧是为拳。便是攻击最强。五指张开是为掌,便是防御最强。这话演武院的教习说过不止一次,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付正南的兵我见过,根本就没有五人一组的习惯。只有隋军才会如此,这是你最大的破绽!” “好!” 虞啸身后有人拍手赞道:“不枉老夫重用,定呈,你做的不错!” 虞啸回头,发现正是城主朱撑天来了。 …… …… 朱撑天快步到了城头,往下看了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顶儿在下面,刚才即便是我亲自在城头的话也看不出来破绽。我未曾领兵与隋军交手过。虽然对隋军战阵有过研究,却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定呈,你一眼就看出破绽,殊为不易。” 虞啸连忙垂首道:“爷,您将这重任交给卑职。卑职怎么敢不尽忠职守?恰好卑职学过几年隋军的战阵变化,且自幼家父就颇多指点,所以这些还能看得出来。” “做的好!” 朱撑天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城下说道:“朱顶!你还有脸破口大骂?若不是定呈心思细密,我封平城就毁于你手!身为朱家的子孙,居然投靠敌人试图骗开城门,连我都替你觉得羞耻!” “叔父……” 朱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解释什么。朱撑天在朱家的地位毋庸置疑,莫说是他,便是南燕现在的宰相,朱家现任的家主朱持检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他敢指着虞啸大骂,可在朱撑天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自行了断吧,若你有这份勇气,我会考虑族谱里留下你的名字。” 朱撑天说道。 “我……” 朱顶抬着头看了朱撑天一眼,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他若真有自杀的勇气,又怎么可能被陈定南生擒活捉? 见他不肯动手,朱撑天也懒得在理会。他的眼神在下面队伍里扫了一圈:“不知道方将军是否可在阵中?若是在的话,可否愿意出来和我交谈几句?” 方解对陈孝儒使了个眼神,陈孝儒随即会意。他抬起头对城楼上喊道:“城主,我家大将军不在军中。我倒是想不到封平城里竟然有这般的人物,竟然能看穿我家大将军的妙计。不过话说起来,一个隋人,且是一个出身名门军武之家的隋人能看破大隋的军阵变化倒也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这个隋人居然在帮着别人对付隋人。而且,还有脸面指责别人是叛徒……我倒是好奇,这位将军是大隋哪家的子弟?说出来听听,我看看谁家养出这么厚脸皮的儿子来。” 这话尖酸刻薄,就连虞啸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朱撑天看了虞啸一眼,然后对城下说道:“听闻方将军麾下虎贲所向披靡,所以打败了朱顶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老夫却没有想到方将军麾下最犀利的却不是战将厮杀,而是你这一张嘴。” 陈孝儒摇了摇头道:“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吃亏,这是我家大将军教导。打仗也好,骂人也好,吃了亏就不对。更何况我也没有说错,身为隋人却帮着南燕人做事,阻碍了大隋军队攻城略地不以为耻还沾沾自喜……真不知道你家族的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表扬你!你家祖坟里都会冒烟吧?” 方解心说陈孝儒这挖苦人的本事倒是更强些,可以和他刑讯逼供的手段相提并论了。 “爷!对方不过四五千人,卑职愿带一军出去将其击败!” 虞啸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 朱撑天刚要说话,就看到远处一片尘土飞扬,显然是大队人马来了。 “晚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虞啸眼神闪烁了一下,耐人寻味。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大时代 第七百五十六章大时代 朱撑天离开城墙回去了城主府,并没有指示该怎么做。他将东门的戍卫交给了虞啸,所以就不会再随意的分派什么,这是一种上司对下属的信任,哪怕这信任不是绝对的。已经在高位上一辈子的朱撑天比大部分人都更知道如何做好一个首领,他说过要把东城防守的事交给虞啸,就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怀疑。聪明人都知道,怀疑这种事在不打算揭开之前,还是放在心里的好。 而有些人在有了一点小成就之后就开始让自己习惯了指点江山,去下属任何一个部门都要立刻干预工作,这样的上司,得到的只是部属的不满。如果再将怀疑摆在明面上,那么距离跌倒就真的不远了。 虞啸等朱撑天走了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上都是汗水。外面的黑旗军也已经退了,既然没有机会骗开城门也就没必要再留下。可这次,黑旗军的攻势却不在刀枪上。那个骂他的黑旗军将领用心不可谓不毒,他攻的不是城,而是人心。 他在挑拨朱撑天和虞啸之间的关系。 虞啸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演戏,但他不知道自己演的戏是否骗过了朱撑天。 没错,他来投靠朱撑天,从来没有打算为朱撑天卖命过。他只把封平当成了一个跳板,为以后做准备。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你的才学和见识,甚至有时候装的鲁莽一些。比如刚才,他完全可以凭借口才和城下那个黑旗军将领对骂,但他却选择了装作气的手脚发颤。 他想让朱撑天以为自己真的很生气,但他知道朱撑天不好骗。 看着城外黑旗军远去的队伍,虞啸使劲攥了攥拳头在心里发誓。 “方解!我绝不会允许我即将到手的东西被你夺走,也不会让你再一次爬到我的头顶上。封平是我的,将来我还要打回长安去为虞家报仇。任何人也不能破坏我的计划,谁也不行!” …… …… “大将军认识城墙上那个人?” 陈孝儒问。 方解点了点头:“你也认识。” “哦?” 陈孝儒愣了一下:“属下没认出来。” “这个人叫虞啸。” 陈孝儒听到这个名字后很快就记起来:“属下记得了。是长安城内原天子六军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的儿子,曾经在长安城里也是个风流人物,可是这个人在大内侍卫处和刑部大理寺的存档里都已经是个死人了,看来当初长安城里那场清算并不彻底啊。有人帮他逃了出来,然后找人做了替死鬼。” 方解点了点头:“这不重要,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重要的是他肯定会帮着朱撑天死守封平。他对大隋军队的训练了如指掌。所以他很清楚咱们的攻城手段。在山谷里围剿那支封平派往庆元城援军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支人马和南燕的军队有些不同。只是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封平的人马用的也是大隋军队的战阵变化,只是不纯熟而已,转化之间很粗糙。看来虞啸在封平一直在帮朱撑天练兵。” 已经随大队人马赶来的魏西亭想了想说道:“属下也曾听过这人的名号,他父亲虞满楼被誉为大隋十六卫战兵大将军中可以排进前三的人物,他若是得了虞满楼的真传,在领兵上肯定也极有造诣。” 方解嗯了一声:“最主要的是,封平城里没有咱们的人。” 他有些怅然的说道:“当初人手不足,混在难民里的骁骑校有一个组因为付正南截留百姓留在了庆元。所以不得不说拿下庆元是运气。慕容永铎派人把掳走的百姓送回大理,走的是庆元没走封平,所以咱们的人根本就没机会进去。大部分骁骑校应该都被带去了大理城,没有内应,封平比庆元更难打。” “大将军” 陈孝儒犹豫了一下后问道:“要不咱们不要理会封平?从庆元城可以直接南下攻沛城金安。然后直下大理。封平打不打,似乎不影响大局。” 方解摇了摇头:“灭南燕,就不留一城。如果因为一城难打就绕过一城,我好不容易让士兵们把每一战都当成决战来打的士气就会逐渐散掉,遇到艰难就绕过去,这不是办法。” “属下明白了” 陈孝儒垂首道。 “既然不能智取,那就正大光明的来打就是了。” 方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提高了些,让跟着的人都听的到,然后继续吩咐道:“下令大军在封平东门十里安营,等待后续的攻城器械。辎重营的速度慢些,让夏侯的骑兵护持,不要出什么意外。” “陈孝儒,你随我来。” 方解吩咐了一声,随即朝一边走了过去。陈孝儒知道方解有事要单独吩咐自己,连忙加快脚步跟上。 “你在骁骑校中挑几个身手最好的跟着你,立刻赶回庆元城去,从庆元城府库里选些珍贵的珠宝珍玩带上,不要吝啬,多带些,立刻赶去沛城。” “去沛城?” 陈孝儒不解:“大将军明示,去沛城做什么?” 方解在他耳边低低的吩咐了几句,陈孝儒眼神立刻一亮:“大将军这一计真妙!” 方解笑了笑道:“马屁拍的没有水准,饷银还是不给你涨……你行事谨慎仔细,这件事唯有交给你做我才放心。唯独身份之事不好解决,你自己多想想办法。这件事非但要办好还要办快,所以你要挑选几个合适的人下手,越是快做到就越好。” “属下明白!” 陈孝儒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挑人手回庆元。” 方解嗯了一声,又叫来一个亲信吩咐了几句,让他带了自己的令牌赶回黄阳道朱雀山大营。 …… …… 围封平第三日 从黄阳道赶来的独孤文秀终于追上了队伍,他也顾不上换件衣服,风尘仆仆的就进了方解的大帐里。 “主公,属下来迟,请主公责罚。” 他进门之后就行了一个大礼,方解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他称了一声主公而不是大将军,其中意味自然深长。也不知道是方解没有听清还是没有在意这细节,却导致了后来黑旗军的人对方解的称呼都改成了这两个字。毫无疑问的是,称呼上的变化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大不同寻常之处。可大家都知道,称呼变了,地位也就变了。 散金候吴一道在事后曾经说过,独孤文秀之才之慧就在于,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而且做的自然而然。方解现在的身份虽然还是大隋黑旗军的大将军,身上有大隋朝廷的封爵。但事实上。他早就已经是一方诸侯。 独孤文秀就这样将方解的地位凸显了出来,足可见起聪明之处。 “倒是累了你。我怎么会责罚?黄阳道那边打信阳才刚刚结束就把你急调过来,也没容你休息几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也乏了吧?” 方解让独孤文秀坐下说话。 独孤文秀欠着身子坐下后说道:“属下没觉得劳累,只是唯恐到的迟了耽误了主公的大事。” 方解嗯了一声:“先说说黄阳道那边的情况。” 独孤文秀道:“属下和崔将军接到主公密信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崔将军受了伤返回朱雀山大营,属下和陈将军接替崔将军率军攻打信阳,五日破城,其实信阳城内百姓已经人心惶惶,罗屠援兵不到,信阳这座孤城谁都知道坚持不了多久。破城之后。田信被斩,所有信阳守军都被属下分开重新编排进军中,这次属下带来的人马,其中一万余是信阳守军。现在陈搬山守信阳,防备罗屠的人马。”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插话。 独孤文秀继续说道:“崔将军回了朱雀山,一切都在主公的计划之中。现在大营里的事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只等主公号令。” 方解点了点头:“这件事只能是先提防着,防患于未然毕竟是好的。你们做的都很好,我不在黄阳道,全都依仗你们几个了。” “主公放心,大营里的事,既然有了防备,就不会出什么大纰漏。” “我信得过你们。” 方解点了点头。 独孤文秀道:“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方解的脸色后压低声音说道:“属下接到主公密信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若非主公提醒,属下也当真没有在意这些。接到密信之后,属下就开始派人暗中探查,越查越是心惊……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目标,只是在准备。可这准备,更加让人心里不安。” 方解摇了摇头:“我让你们去查,安排你们做事,何尝心里不是矛盾着?可此事太大,关系到黑旗军十几万将士的未来,我不得不小心。” “主公” 独孤文秀从怀里贴身处取出一个信封,还封着火漆:“这是属下前段日子和骁骑校的人配合调查出来的事,属下归总之后都在这里。属下不敢交给别人,只能亲自呈递给主公。” 方解将那信封接过来,却没有立刻打开。 “隐玉还好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 “还好,还在朱雀山大营里,只是每日都不见笑颜。本来属下是想着这次南下邀请她同来的,可转念一想,散金候在这边,属下若是贸然将她带来,散金候那边也不好交待,毕竟战场上凶险万分,万一有什么闪失就是属下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让她留在山上吧。” 方解的语气有些怅然:“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来大帐议事。打封平我已经有了计较,明日你来参详其中还有什么纰漏。我要尽快拿下南燕,然后将西南诸道收拾利落了……一个大时代来了,很快,很猛。” 他不知道,就在遥远的长江畔,有个叫罗屠的人也这样说了一句,大时代来了,这是年轻人的天下。 第七百五十七章 抱石过大江 第七百五十七章抱石过大江 江北道 一队人马护着两辆囚车一路往北走,大约十几个骑兵,百十个步兵,前后两辆囚车里各有一个男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前面那个已经两鬓斑白,后面那个虽然看起来稍稍年轻些可也最起码有五十岁上下。 囚车打造的很坚固,用的是长江沿岸的柳木,大腿粗细的木头用钉子连接,里面的只有双手和头露在囚车外面。这个姿势看起来没什么,但长时间如此的话,两条胳膊就会酸麻无力。 更何况,他们身上还缠着铁链。 领队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校尉,看身上的甲胄能分辨出他是正六品的军职。这个人不时回头和囚车里的人交谈,眼神里都是愧疚。 “两位大将军,这会已经快出江北道了,这么多天一直在囚车里肯定辛苦,出来这么远也没有铁甲军的人盯着了,卑职把你们的枷锁去了吧?” 前面囚车里那人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必了,若是因为给我们两个去了枷锁再牵连到你,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好在我们两个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都还硬朗,此去长安不过还有月余的路程而已,就这样吧。” 后面那囚车里的人也道:“就这样吧,你们都是我们两个带出来的兵,心意我们自然知道,可现在不同以往,我们是囚犯你们押解的,就算你们不怕,也要想想家里老小。” 那校尉张了张嘴,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我操他妈的,哪儿来的那么一老一小两个王八蛋,陛下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把兵权朝事全都交给了他!长安城里弄的一塌糊涂,长安城外也是一塌糊涂!莫说大将军,便是我们这些当兵的谁心里服气?大将军带着我们好不容易把罗逆逼到了江南,这么大的功绩不奖赏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治罪,妈的!还他妈的有没有天理王法!” “照这样下去,莫说不能平叛,便是将士们也都寒了心!谁还愿意效死?卑职听说那人正在筹备南下,要战船没战船,要后勤补给没有后勤补给!罗逆手里最少还有几十万人马以逸待劳,就等着在长江河道上拿咱们的人开刀呢!再说。就算过了河,西北高开泰王一渠难道就是摆设?朝廷大军一旦南下。京畿空虚,高开泰和王一渠只怕立刻就会带兵来攻!” 他越骂心里越气:“咱们守着长江,随时也能回援长安,可现在朝廷后援跟不上,贼兵倒是越来越庞大!真不知道是江南重要还是长安重要,贼兵都盯着都城,倒是那个家伙死死盯着江南!” “这样下去,莫说高开泰王一渠会心动,便是西北的金世雄,东北的沐府也未见得不动心!” 前面囚车里那个老者听他发泄了一阵。摇了摇头道:“铁甲将军领兵多年,自然也想得到这些,所以他才会让扑虎带兵守着长江北岸,他自己带兵南下。他只是……太自负了些。” “大将军怎么到了现在还在替他说话?!” 那校尉越来越激动,忽然勒住战马停了下来:“不行。就算处罚我,卑职也忍不住了。” 他抽出百炼钢刀,一刀斩在那老者肩膀上的枷锁,这一刀极精准,从枷锁的缝隙里砍进去,将里面的机关都切开,啪的一声,枷锁分开。他催马回去,将后面那老者的枷锁也斩断了。 “两位大将军!” 那校尉抱了抱拳道:“别再拦着卑职了,卑职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若不是家中还有爹娘在长安城,卑职恨不得一刀碎了这囚车,与两位大将军一同反了!天大地大,总有咱们爷们建功立业之处!” 两个老者互相看了看,只是摇头叹息。 正在这时候,忽然看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出来一个人,拎着把椅子放在官道中间,这人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那队人马。看他样子黑黑瘦瘦,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算光鲜,看脸色就好像是个难民一样。 “什么人!” 前面几个骑兵立刻催马过去大声叱问,后面的人立刻戒备,将囚车护住。 那校尉拎着刀子看着那人,脸色凝重。 “别怕,我只是想问个路。” 拦路的年轻男人笑了笑,黝黑的脸色却有着一嘴洁白的牙齿,所以笑起来的样子显得特别灿烂,很和善憨厚。 “我要去黄阳道,不知道怎么走,请问你们知道吗?” 他问。 校尉催马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道:“顺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南就能到长江渡口,雇一艘船逆流而上**百里就是黄牛河与长江的交汇处,再顺流南下走洛水就进黄阳道了。” “谢谢!” 那人一直在微笑:“既然认得路,那咱们走吧?” “走?” 校尉脸色立刻一变:“你是要劫囚车!” 那人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只是不认识路,请你们帮我带个路而已。” 他从怀里模出一个信封递给那校尉:“这是一位故人的亲笔信,托我交给许孝恭和刘恩静两位大将军,别说我认错人了,赶紧麻利的把信送过去。如果看了信之后两位大将军决定去黄阳道了,那咱们就顺路走。如果两位决定不去……我只好一手拎一个带你们去。” “你好狂妄!” 那校尉用刀指着那人说道。 “对啊对啊……” 那人笑了笑:“我就叫燕狂。” …… …… 长江畔 从江面上卷过来的风带着一股微微的腥味,因为战火席卷的缘故,两岸的渔民还是比以往找了很多,虽然不管是朝廷人马还是罗屠的人马都没有洗劫百姓,但这种祸事百姓们还是选择远远的避开。胆子大些的就找远离军营的地方打渔,家里富裕些的干脆搬到了远处。 正是水暖鱼肥的时候,江面上水浅处甚至能看到肥硕的大鱼跃出水面。 两岸绿景如画,江面碧波怡人。 扑虎甩出去那根竹竿,竹竿上绑着的绳子抽打在水面上,啪的一声,一条大鱼就被直接抽死,那绳子一卷。大鱼就被拽了回来。他将大鱼随手丢在一边草地上,那头老黄牛过来开始啃,似乎对这条鱼还有些不满,竟是从鼻子里哼了几声。 扑虎今天却似乎没有心情和它计较,看了看远处已经列队以待的铁甲军,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杨坚缓步过来,走到他身边站住。伸手在老黄牛头上模了模:“那么漫长的年月里,陪着你的一直是它……我总是在想。人欲长生穷尽手段而不得,偏偏是这畜生,明明早就该死了,竟是能一直活着。” 老黄牛似乎很畏惧他,往一边躲闪了一下。 扑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是它逆天,是我抽了自己三十年修为给了它。没想到它竟是适应了下来,而且连性子也转了。” 杨坚一惊,扭头看向扑虎:“你……这是何必?” 扑虎的三十年修为,即便是他也要动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扑虎,当初他们兄弟三个打天下。以扑虎的天分最好,就连万星辰见了扑虎的时候都惊为天人,直说此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若不是在那个封闭枯燥的古墓里憋了这么多年,只怕他的修为早已经破了那一层。古墓里元气稀薄,他尚且能够如万星辰那样延命近二百年。这份修为何等惊人?可他居然将三十年的修为给了一头老牛! 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让人难以接受。 “你在棺椁里沉睡,那些铁甲兵等着苏醒。” 扑虎叹了口气,在草地上坐下来喃喃道:“前三年的时候,我这样性子的人都能被磨砺下来沉心看书,那里面太安静,安静到连我翻书的声音都那么可怕。我没有人可以说话,所以开始自言自语。因为我怕若是太长时间不说话,我就变成了哑巴。” “五年之后,我能找到的书都已经看完,开始看第二遍。十年之后,每一本书我都看了不止五遍……十五年的时候,我能把任何一本书都背过来。你还在沉睡,铁甲军还在等待苏醒……不……他们本就是死人,所以等待的不是苏醒,也不是复活,而是等待着使命到来的时候。” “第二十一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要疯了,于是我在晚上悄悄的从墓里出来,偷偷看了看满天星辰,那一天晚上我就好像小时候第一次得到新衣服一样高兴,我不敢太折腾,只敢偷偷傻笑。后来我胆子越来越大,开始避开皇陵的守卫出去转转,但我不敢离开太远,我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二十五年的时候,万星辰找到我,告诉我不许再出去了,因为我的心越来越野,早晚会离开皇陵。他打算封一道门,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把门打开。那道门上他挂了一道符,符上封着他一道剑意。” “那是我最后一次出去,在旷野里看到了这个家伙,一头牛。” 扑虎看向老黄牛的眼神那么柔和,就好像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我把它扛进了墓室,本来是打算吃了它的,后来改主意了,我把它留下来当成了伴儿。但我却忘了墓室里没有它能吃的东西,很快它就开始变得虚弱。我很恐慌,我怕孤独,所以……” 杨坚叹道:“所以你给了它三十年修为!” “是!” 扑虎点了点头:“幸好,它熬过最初那几日的不适后活过来了,剩下的这一百年多来,它一直陪着我。” 老黄牛回头看了扑虎一眼,似乎听懂了扑虎的话。 “那就让它一直陪着你吧。” 杨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要过河了。” “嗯” 扑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天下是杨家的。” 杨坚说。 “嗯” 扑虎又点了点头。 “我会杀光所有敌人。” “嗯” 杨坚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杨坚转身离开。他手往前指了指,那些铁甲军士兵开始移动。每个人在河边搬起来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大石头,然后逐步走进河道里。 一万五千铁甲军,抱石过大江! 第七百五十八章 天大地大我为王 第七百五十八章天大地大我为王 长江河道上 罗屠军中水师将军聂玉明眼睛都直了,他握着千里眼的手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看着对岸那下饺子一样自己走进大江中的铁甲军士兵,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觉得自己一生至此也算颇有阅历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可是今天他看到的,何止是稀奇古怪? 难以置信! 自古至今,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场战争中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场面,以至于他之前满满的自信全都被狠狠的撕开,支离破碎。他曾经坚信,没有强大水师作为后盾的朝廷军队是不可能渡过长江的,这道天堑就好像是上天为了阻止朝廷人马而画下的银河,要想横渡,除非朝廷人马都肋生双翅飞过来…… 他发现自己错了,敌人确实不会飞,但敌人正在用一种更加震撼的方式过河。 “放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大声的下令弓箭手放箭。可弓箭手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些铁甲军士兵,只能看到水底有黑影缓缓的经过。看似绵软无力的水却阻挡住了锋利的羽箭,在利箭面前大河之水显得那么厚重,再强的箭也别想射到河底,很快河面上就漂浮着一封白羽。 无能为力 怎么办? 聂玉明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他无法相信敌人会用这样的方式过河,即便他亲眼看到了。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船身一阵摇晃。紧跟着就传来一阵阵的惊呼:“漏水了!他们在水底凿穿了咱们的船!” 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灌进船舱里,很快,大船就开始倾斜。甲板上的士兵们慌乱的寻找可以扶住的地方,这个时候因为恐惧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水性都还不错的事实。敌人用一种妖异霸气的方式穿过长江,从心理上已经把他们全都击败。人在慌乱的时候很多本能都会自然的出来,但很多本事都会忘记。 铁甲军中那些修为比较高的军官在河底将大石抛下,借助浮力升上去,然后用手里的兵器将船凿穿。看起来坚固壮阔的大船这个时候显得如此脆弱。就好像一头一头被老鼠钻进了鼻子的大象一样,无助而悲凉。 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人将大船击沉,对士兵们心理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水底 杨坚看了看头顶上那一大片黑影,他从河道里捡了一块大石头抱起来,然后往上一掷,石头破开水流冲上去狠狠的撞在船底,砰地一声闷响之后。船底破开一个大洞,水流迅速的倒灌进去。很快,大船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申吟开始往一侧倾斜。 他不需要抱着大石头行走,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可以做到一苇渡江,可他还是选择和自己的部下一同走过来,因为他不是一个江湖客,而是一位领兵的大将军。 铁甲军不是没有任何损失,有人被淤泥陷住,有人因为看不清楚而迷失了方向,还有人被河道里的大鱼撞倒后漂浮上去。 但这些人,没有一丝畏惧。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畏惧。 长江南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们看着江面上发生的诡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只看到一艘一艘的战船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开始倾斜,甲板上的士兵们嚎叫着跳进水里。一艘船翻倒的时候桅杆砸在另一艘船上,也不知道砸死了几人。当两艘大船绞在一起之后,距离同归于尽也就不远了。 “天啊!” 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河神发怒了吗?!为什么水师的战船会一艘接着一艘沉没?根本就看不到有敌人的水师过来啊,那地方只有咱们自己的船!” “肯定是河神发怒了!” “不会是水里有什么怪物吧!” 江边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指着江面上不知所措的议论着。有的人开始招呼同伴,划小船过去救援落水的同伴。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停靠在南岸的水师战船不敢轻易过去。他们站在甲板上看着同伴接二连三的落水,除了惊恐之外就只能祈祷。 “神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高呼,脸色惨白。 “没有命令任何战船不要贸然靠过去,来人,划蜈蚣快船过去救援落水的同袍!” 有水师的将军大声下令。 河面上和南岸一样,都乱作了一团。 大批的士兵冲到河边往北边看着,眼神里全都是惊恐。甚至有一些渔民都忘记了对士兵的害怕,也跑过来往那边张望。就在这时候,有个渔民眼尖,发现不远处河里忽然慢慢的浮出来一个东西,黑乎乎的,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 他吓了一跳,连忙朝着那边指过去。 “那是什么啊!” “我的妈呀!那是水鬼!” “水鬼来索命了!” 人群里立刻一阵沸腾。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靠近岸边的河水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浮出水面的黑乎乎的东西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有人往水里倾倒了无数西瓜一样,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很快,那些东西开始越来越大,等快到岸边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片惊呼,紧跟着有人掉头就跑! 那浮出来的,都是人! 一个接着一个的铁甲士兵竟是就这么穿过了河道,然后大步走上了河岸。他们身上的甲胄已经足够沉重,但为了不给湍急的水流冲走还是每人都抱着一块大石头。快上岸的时候他们将石头丢下,铁盔里那一双双冷冽残酷的眸子让岸边的人看着心里发颤。 “铁甲军!”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们,从嗓子里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 …… 从水里上来的铁甲军士兵,一个个都那么雄壮魁梧,就好像从河底里冒出来的地狱魔鬼一样,那身黯然无光但厚重坚固的铁甲让人望而生畏,而他们手里锋利的重型武器则更让人心惊胆颤。 他们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水里出来,然后大步的上了河岸。 “是铁甲军!” 罗家军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开始吹响号角示警。呜呜的号角声一点也不嘹亮,反而显得那仓促凄厉。河边大营里的士兵们听到号角声开始集结,当值的将领大声的嘶吼着整队。而那些停靠在水寨里的大船也开始遭殃。不少铁甲军士兵从水寨那边浮出来,用他们沉重的兵器将战船凿穿。 “放箭!快放箭!” 水寨里的将领们开始大声喊着,仓促集结起来的弓箭手站在楼船上往下放箭。密集的羽箭飞蝗一样落下来,可打在那些铁甲军士兵身上却毫无意义。箭簇在铁甲上擦出一溜火星,却根本破不开那身板甲的防御。这些铁甲军士兵身上穿的不是链甲不是片甲,他们身上的甲胄就好像一大块钢铁掏空了似的,足有一指厚的铁板莫说羽箭。就是重弩轰上去也不可能将其轰碎。 顶着密集的羽箭,铁甲军士兵开始登岸。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整队,然后开始清理河岸上的罗家军。 双方从一接触开始就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一个罗家军士兵脸色惨白的踉跄着后退,他不敢转身跑,唯恐一转身就被对面那个恶魔一刀砍死。他的眼神里都是哀求,可那个恶魔眼睛里只有冷酷。当心里的压力到了一定地步之后,这个罗家军士兵终于崩溃了,他吼了一声扑上去,一刀砍在那铁甲军士兵的肩膀上。 当的一声! 钢刀在铁甲上留下一道痕迹,力度下那铁甲军士兵微微晃了晃。也仅仅是晃了晃。铁甲军士兵的眼神里连不屑都没有,他将手里的重刀抡起来,噗的一声,那个罗将军士兵就被拦腰横扫成两段,血和内脏呼啦一下子涌出来。顺着河岸往下面流。而这个时候被拦腰砍断的士兵居然还没有死去,两只手拖着半截身体往前爬出去足有两三米才逐渐失去了力气。 魔鬼们从河道里出来,占领了河岸。 被堵在水寨里的士兵们逃无可逃,面对根本就杀不死的敌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恐惧。那些恶魔往水寨里杀,逼迫着罗将军的士兵们往后退,后面的人开始往江水里跳,他们宁愿面对湍急的河水也不愿意面对那些恶魔。 “摩萨!” 杨坚从水里走出来之后大吼了一声,一个粗壮的铁甲军将领立刻从远处奔跑过来,那样子就好像一辆人型坦克一样,奔跑的时候让人错觉似乎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主人!” 摩萨跑过来之后等待着杨坚的命令。 杨坚看了看对面河岸上连绵的大营吩咐道:“带你的人,把营地平了。” “喏!” 摩萨抱拳答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他的队伍扑向岸边大营。 “杨重!” “在!” “带你的人把水寨给我拆了!” “喏!” 先上岸的铁甲军士兵已经逼迫着罗将军步步后退,水寨里的人成了孤军,虽然他们在人数上有着绝对优势,可他们面对的根本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士兵,而是一群人形的杀人机器。那些铁甲军士兵似乎没有任何弱点,刀子,羽箭,长枪,硬槊,罗将军士兵手里的兵器对那些铁甲军士兵没有任何威胁。 一些铁甲军士兵开始将支撑水寨的木桩砍倒,随即一大片木楼随即坍塌下来。而被砸在下面的铁甲军士兵竟然大部分都从废墟中钻了出来,继续屠杀。 杨坚带着一队人阔步走上河岸,站在河堤上往那边看,那是一大片连绵不尽的营地。随着号角声不断响起,营地里的罗家军正在集结。 “发讯号,让咱们的人渡河!” 他大声吩咐。 他手下的人开始在岸边营地里放火,很快火焰就蔓延起来。河北岸,刘恩静和许孝恭麾下的那些隋军也已经准备好,看到南岸火起之后开始渡河。他们有少量的战船和不少渔船,以前靠着这些东西他们不敢过河,可是现在罗将军的水师乱作一团失去了指挥,为了避让不被凿穿不少大船都起了锚往下游划出去,想再调转回来也来不及了。 一时间千帆升起,大大小小的船只载着隋军开始渡河。 “天大地大我为王,一条小小的河而已,一群不入流的小人物而已……” 杨坚回头看了一眼那茫茫大将自语了一句,然后朝着远处走去。 第七百六十三章 杀人的好天气 (求月票) 第七百六十三章杀人的好天气 长江南岸 近一万五千铁甲军列阵以待,他们站在平原上,看起来就好像一整块铁。面无表情的战士,最犀利冷酷的杀人机器。这样一支军队,是任何一个领兵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在刀枪剑戟的时代,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后面的隋军也已经准备完毕,一个一个方阵看起来好像豆腐块切出来的一样,若是能从天空往下看的话,就能完全感受到十几万大军的磅礴壮阔。 隋军对面,罗将军也已经列阵完毕。 晴空万里,没有云没有风。 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叶近南看了一眼骑着黑色战马的罗屠,心里有些微微发疼。今天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已经列阵完毕的这些战士们,都是被抛弃的棋子。罗屠已经决定退往通古书院,但如果不打一场就退,也没办法和通古书院里那些人交待。 所以,注定有很多人会死去。 可他们自己,不知道。 “王爷……” 叶近南叫了一声,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罗屠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军中诸将,你最温厚老成,你舍不得这些人马,但你应该明白……我又何尝舍得?你也清楚,如果没有一场像样的败仗,咱们想要往后退也难。通古书院召集的几十万人马就在咱们身后顶着,那些王八蛋早就算计好了,咱们的人不死绝,他们绝对不会迎上来。” “可是……” 叶近南道:“如果咱们退回去,难道通古书院的人还会带兵拦截?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 “没错,他们不会真的跟我刀兵相向,通古书院现在能调集的兵力撑死了不过三十万之数,他们还要留着兵力控制江都。一旦长安拿不下来,江都就是新的都城……所以,那些老家伙不会真的和我拼死,可我现在不想和他们闹翻。” 罗屠道:“所以即便是做做样子,也要表现的恭顺些。我要退到后面去,让那些老家伙和朝廷的人马去拼。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事,我若是不自己丢弃一些东西。那些人也不放心我在他们身边呆着。” “王爷” 叶近南劝道:“何必要仰人鼻息?以咱们现在的兵力,让开朝廷的人马没必要非得往南退。可以往东,可以往西,东边只有杨顺会两卫战兵,拿咱们没有办法。西边方解的黑旗军立足未稳,未必打不出一片局面,何必和通古书院的人纠缠在一起?” “你可知道,为什么朝廷的人马只盯着江南?” 罗屠问。 叶近南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天佑皇帝杨易带兵御驾亲征西北的时候,江南还太平着,但是他在西北兵败自己跑回长安之后。局面就乱了。自此之后,朝廷人马一直盯着江南。西北金世雄,高开泰,王一渠,尤其是后两个人。麾下兵马二十万,距离京畿道最近,为什么朝廷的人马不先打他们?” “那个方解在西南折腾的翻天覆地,虽然还打着朝廷的旗号,可谁看不出来他的野心一样不小?据我所知,就连货通天下行的吴一道都和他缠在一起,这样两个人联手,对朝廷的危害有多大?可朝廷还是没有先对付他!” 罗屠说道:“为什么?” 叶近南想了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罗屠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正在往知道的那条路上走。通古书院里肯定还有什么秘密,不然当初演武院老院长万星辰为什么会先下江南再去找义父?当初义父陈兵京畿道,换做是谁也要先杀义父再下江南。可万星辰反其道而行,先把通古书院里明面上那些老家伙扫了一遍,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才赶回江北,最终还是没能走回去。” “如果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万星辰何必这样?所以我断定,通古书院里一定有什么让朝廷忌讳的东西。还有件事你不知道,那铁甲将军是谁……历青枫已经告诉我了。连义父都不确定,为什么通古书院的人先知道?” “是谁?” 叶近南连忙问道。 罗屠凑近叶近南耳边弟弟说了两个字,叶近南的脸色立刻大变:“这……怎么可能?!” “本来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如此。” 罗屠道:“通古书院里的秘密,我一定要弄清楚。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玄机,有天大的秘密!” 叶近南沉默,他想说为了一个猜测就要葬送数万人马吗? 可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他越发的惧怕罗屠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东西越来越明显,就好像以前叶近南不敢质疑罗耀任何决定一样,他总觉得罗屠正在发生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变化。 “段边豹” 罗屠大声喊道:“你不是要报仇吗?今天我就把头阵交给你。就算对面是一块铁,也要给我啃掉一角!咱们罗家军从没畏惧过任何敌人,义父在的时候不会,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喏!” 段边豹大声答应了一声,眼睛里都是仇恨。 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也是被放弃的棋子之一,只不过,是比较大的一颗罢了。 …… …… 方解坐在高坡草地上,看着面前远处那座大城好像有些发呆。昨夜里平安无事,虞啸没有带人杀出来,这倒是让方解有些意外,不过他却并不沮丧。因为他很明白,虞啸那样的人不会放弃机会。 虞啸看的很清楚,黑旗军夺封平志在必得,他就算拼尽全力帮着朱撑天守住了封平,那个时候封平城里千疮百孔,兵力损失惨重,他要了还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也没有信心能守住。 他不会为朱撑天陪葬就必要要走,既然要走,那么他必然要杀朱撑天。昨夜里没有动静不是方解预计错了,而是虞啸肯定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后面的事还没有展开,所以方解并不是很急。 他在等陈孝儒的消息,比虞啸要重要的多了。 虞啸只是他偶然发现的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陈孝儒那边才是他布置好的杀招。 “在想什么?” 桑飒飒在方解身边坐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座大城。 “什么也没想,正因为这些日子想的太多了些,所以才会跑出来偷懒。” 方解伸了个懒腰后说道。 “累吗?” 桑飒飒将头靠在方解肩膀上问。 “这种累,不算累。” 方解语气平和的说道:“男人开始走上这条路之后,就注定会这样。为了得到而付出,再辛苦其实也不辛苦。如果付出了却得不到。那才是辛苦。而且……有些事,在付出之后会让人心里满足。” “成就感?” 桑飒飒又问。 “嗯” 方解没有隐瞒:“无可替代的成就感。” 桑飒飒蹭了蹭方解的肩膀。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白狮子浑沌是不祥的象征,哪里有兵祸它就出现在哪儿的事吗?其实……这个传闻是反了的,不是白狮子到哪儿哪儿就有战争,而是能让白狮子顺从的人在哪儿,战争就在哪儿。” “当初,桑乱就是这样。” 方解忽然明白她的意思,柔乱了她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不是桑乱,不会迷失在自己的**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若是因为得到这些而失去另外更重要的东西,我不会去做。” 桑飒飒点了点头,嘴角上终于浮出些笑意。 当初,桑乱开创了一个时代。用他的修为,他的军队征服了整个西方。但是。桑乱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她担心,和桑乱有一样体质也一样能让白狮子顺从的方解,会不会也走上桑乱的老路? “放心吧” 方解站起来,看着远处:“权利是男人的游戏,只是这游戏太大了些,大到可以让山河变色。被迷失了的本性的人都是按照游戏规则在走的,他们看到的是这游戏中的诱惑。成功的人,永远都不是按照规则走的,而是去破坏规则,再自己制定。” 这话,桑飒飒不太懂。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个亲兵快步跑过来,离着还远就急切的说道:“主公,陈孝儒那边来消息了!” …… …… 封平城 城主府 朱撑天将最后一口米饭吃下去,然后满足的微微申吟了一声。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了。虽然他身子骨还硬朗,可许多年轻男人痴迷的事他都已经失去了兴趣。 以他的地位,这么多年来什么没有品尝过? 如果让他自己来想一生至此占有过多少女人,他一定会很头疼。如果让他去想一生至此获得过多少财富,他也不清楚。 现在,他的满足来的特别简单。 一餐顺口的饭菜,把米饭一粒不剩的吃掉就是一种成就。 也许很多人都没有发现一个细节,自古以来的成功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对待食物的态度。 “虞啸怎么样了?” 他问 余明理回答:“自从昨日城外战败之后,回了自己家里就没再出来过。据说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应该心里不舒服吧。不过,属下也没有想到那个方解居然修为这么高,确实出乎预料。” “演武院九门优异,你以为那么容易?” 朱撑天道:“上一个是李啸,大隋的半个天下是他打下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去派个人把虞啸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爷,这种人不值得您多在意。让他自己在家里缩着吧,败了一次就没有了勇气的人,成不了大气候!” 朱撑天叹道:“毕竟他为封平做了不少事,他对隋军也了解,守城还用得上。” “是” 余明理应了一声,派人去办。 虞府 虞啸靠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擦拭他的长刀,不时转头看看外面。他没有在昨夜去见朱撑天,因为他觉得不够稳妥。他在等,如果朱撑天不派人来找他,那么就是对他真的起了疑心,要借机削掉他的兵权。如果朱撑天派人来了,那么才是真正的好机会。 “将军,城主请您过去!” 外面有人提高声音说道,虞啸的眼神立刻一亮。 他笑了笑,有些得意。推开窗往外看了看,风和日丽,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 …… 长江南岸 杨坚麾下大将摩萨一把将段边豹拎起来,一手攥着他的脖子一手攥着一条腿,两只手往两侧一拽,噗的一声,段边豹就被活生生拽成两段。 罗家军败了,血流成河。 第七百六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七百六十四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古道 无风 一队一队的精甲士兵迈着大步向前进发,士兵们昂着头行进,神态凝重。从行进中保持良好的阵型就能看出来,这支军队的在平常时候也保持着良好的训练。步伐雄阔,脸色肃穆,阵型完整,怎么看都应该是一支百炼强兵。 看队伍绵延出去那么远,应该不下两万人。 可是爬在高坡上的秦远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神色也放松了很多。 “将军,你为什么笑?” 他的亲兵忍不住问。 “你看这支人马如何?” 秦远反问。 他的亲兵往外伸着脖子看了看道:“应该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看队列那么整齐,显然一直保持着训练。在南燕这样几百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地方,这就很不错了。沛城和庆元封平的守军不同,那两城的守军以前一直要面对的是雍州罗耀,怎么敢懈怠?沛城是商国皇族的祖地,几百年都没见过士兵上战场也不知道战场在哪儿。” “你小子还差很远啊,本来还想着放你出去做个旅率,现在看来还不行!” 秦远笑了笑,指着下面经过的队伍说道:“没错,看着确实还算不错,但你看到的是表象,没有看到细节。你看,那些当兵的身上都带着什么东西?” 亲兵看了看:“兵器……咦……只有兵器!” “嗯” 秦远点了点头:“人马出征,士兵们身上没带着口粮,没带着被服,只带了兵器。一旦后辎重营出事,这些兵就得饿肚子挨冻。还有,那些弓箭手身上倒是背了箭壶,可箭壶都是空的!” 亲兵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才是兵大爷啊,出征自己不带着干粮被服不带羽箭,都在辎重营的车队里……将军。虽然属下在你眼里还差很远呢,可估计我能胜任下面这支人马的大将军。” “滚蛋!” 秦远骂了一句吩咐道:“等着前面的队伍过去,辎重营进来之后立刻吹角。把辎重营打掉,这两万兵就是他妈的沙包。” 下面经过的,是沛城往封平的援军! 陈孝儒用了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买通了沛城守将白恺善身边的幕僚何永正,白恺善好男风,最是喜欢这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妖冶媚意的何永正。不然,何永正也不可能从一个私塾先生一跃成为白府里的二号人物。 沛城的人都知道。何永正一句话,比白恺善的夫人要管用的多。 何永正拿了好处办事,说服白恺善出兵救援封平。可何永正和白恺善又怎么会猜到,封平根本就没有派人出来求援。前阵子朱撑天倒是写了亲笔信给白恺善,请他协助出兵救庆元城付正南,白恺善嗤之以鼻,根本就没打算理会。这次陈孝儒见了白恺善,说了不少实话,比如封平救援庆元的人马半路被伏击的事。真真假假,白恺善就算想分辨也难。 沛城是商国祖地。慕容耻篡位登基之后沛城的地位更高起来。这里的人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骄傲,即便商国已经灭亡了这么久沛城的百姓依然觉得自己比其他地方的人要高贵。而戍守沛城的士兵,从来都是把自己当禁军看。 “过来了!” 瞭望手发现沛城军辎重营已经过来,立刻吹响了号角。山谷里传出一阵阵回音,惊飞了无数鸟儿。 紧跟着。箭如雨下! 早就奉命来这里埋伏的秦远一声令下,箭雨之后,黑旗军的步兵们如一群下山的野兽扑进了羊群里一样,肆无忌惮。这支娇贵惯了的沛城军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几轮羽箭之后人就傻了,看到漫山遍野杀下来的伏兵,大部分人的选择是掉头就跑。 这一仗打的从来没有这么轻易过,两万沛城军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被缴械。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都没用两个时辰,其中一半多的时间还用在清点俘虏人数上。 “主公妙计啊” 秦远看着那些跪在路边抱着头求饶的沛城军忍不住笑了笑,方解在围封平的前三天,每日都派秦远带兵攻城,场面很激烈,却伤亡很小。第四天,虞啸约方解见面,方解就让秦远带着一万五千人马离开大营,向南急行军一天一夜,在山谷设伏。 沛城军几乎没有反抗就宣布战败,九成的人成了俘虏。 “把一半人的衣服都扒了,让咱们的人换上!” 秦远大声下令,如狼似虎的黑旗军士兵扑上去,让那些沛城军把身上的号衣月兑了,然后换上。沛城军领兵的将军也被带了上来,灰头土脸的样子显得那么狼狈。 “你的副将呢?” 秦远问。 那人指了指身边一个穿铁甲的:“就是他……” 秦远指着那个副将道:“你来带路,跟着我回沛城去,要是叫开了城门我就饶你不死,叫不开,我就在城门外先割了你的脑袋。记住,就说你们遇到了埋伏,主将战死,你带着人马撤了回来,明白了吗!” 那副将连忙点头,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一点高傲。 秦远回身吩咐道:“派人去知会夏侯将军,我的人骗开城门之后杀进去,他的骑兵看到红色大旗摇晃就立刻过来支援!” “喏!” 亲兵连忙去找已经提前过去在沛城以北埋伏着的夏侯百川。 “你!” 秦远一把将那个沛城军将领拽过来:“带着你剩下的人去封平,我问你,朱撑天见过你没有!” “见过……不过已经有几年了,我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我……” 秦远也管不了那么多,吩咐手下分出去三成兵力,押送着差不多一万沛城军继续上路往封平。 秦远看着北上的队伍忍不住笑了起来,格外灿烂:“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着主公打天下,一条妙计算计了沛城算计了封平,这仗打起来真他娘的爽!” …… …… 虞啸手里攥着一块虎符从城主府后门夺门而出,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心跳的厉害。嘴角上的血迹他都来不及抹去就冲了出来,虽然他没有想到那个老家伙的修为竟然这样惊人,一不小心就吃了点亏,但幸好还是杀了他,夺了虎符。 城主府后面的小街上他的亲兵已经等着了。见虞啸跑过来立刻应了上来。 “你们分别带一队人,去城中重要的地方放火。记住,府库和粮仓不能烧了!若是黑旗军进城见府库粮仓都没了,方解暴怒之下说不得就会派兵追杀我。他的目标不是我,只要我不激怒他,他未必就会分兵追杀。” “喏!” 几个亲兵连忙转身去办。 “办好了之后去南门汇合!” 虞啸高声吩咐道:“用不了多久朱撑天被杀的事就会被发现,咱们必须要快。我去大营调集人马。把所有骑兵带上出南门,然后一路往西走。从纥人的地方绕一圈然后北上,你们若是没跟上大队人马,就按我说的路线追!” “喏!” 那些人应了,立刻转身去办。 他亲信忍不住问:“将军,那个姓方的不是说把北门的封锁放开一条线吗,咱们为什么要闯南门?” “北门?” 虞啸冷哼了一声:“方解那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不过是个小人而已。他放开北门的封堵以为我看不出他的算盘?咱们出北门只能顺着官道往北跑,出不去多远就是大隋的边城!方解要是不派人前后把我堵死在路上,就算我看错了他。况且,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会把封锁打开!” 虞啸跃上战马一边催马一边说道:“只要他不打开封锁。老家伙手下那六个人知道我杀了老家伙,立刻就会调集人马来追,我若是前面被方解堵住,后面再被那六个家伙堵住,前后无路!到时候方解就是个看戏的。看着我和那六个人厮杀的你死我活,他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 “明白了!” 虞啸的亲信道:“带来骑兵出城后不等等去放火的人马?” “不等!” 虞啸道:“一刻钟都不能等,我让人放火就是给方解放个信号。方解那样的人看到城中火起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刻就会进攻。他进攻,老家伙手下那六个忠心耿耿的人也就没时间追咱们!我把骑兵都带走,他们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再加上方解猛攻,咱们月兑身不难。咱们若是多等一刻,或许危险就在这一刻。” “属下明白了!” 那亲信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发堵。毫无疑问,那些去放火的亲兵肯定都走不了了。 虞啸不敢耽搁,也不理会身上的伤势,骑马一口气到了大营,然后找到当值的将军以朱撑天的虎符调出来所有骑兵,他也不敢再调步兵,唯恐朱撑天被杀已经被发现。他以朱撑天下令接应援兵为由带走骑兵,却没想到的是援兵真的有,只是还在半路而已。 他本部人马得了命令已经赶往南门,他的心思是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绝不耽搁,从大营出来之后就催马加鞭往南门冲,再次用虎符让守城的人打开城门后呼啸着冲了出去,至少有三千步兵也跟着出来。 大营当值的将领觉得不对劲,连忙派人往城主府去询问。可此时虞啸已经出了城,再想追也来不及了。 虞啸出了城之后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那边围着的黑旗军看来没有反应过来,等部队集结好他已经带着人往远处跑了,这计划,完美无缺。 …… …… 虞啸带着人马才出去四五里,后队的斥候就发讯号,黑旗军已经整队要追上来。虞啸下令不要停,一口气往西边跑,骑兵将领不解,过来问为什么不是向南而是往西,虞啸也不回答一刀将其斩了,大声道再有扰乱军心者立斩不赦。 往前又行了一里路,忽然看到前面官道上被几辆马车堵住,其中一辆马车上还挂着一块木板,上面浓墨写了一行字。 此路不通 虞啸眼神一凛,下令亲兵过去把马车弄开,才过去,就听见号角声响起,箭如雨下。那马车里装了火药,被火箭点燃了炸开,火球将百余人吞了进去。腾空而起的火焰就好像烧开了地狱的大门,一股血腥味从里面荡了出来。 远处,方解盘着一条腿坐在白狮子后背上,对虞啸摇了摇手:“定呈兄,我在封平南门闲来狩猎都能遇到你,人生何处不相逢……真巧真巧。” 第七百六十五章 只是因为你蠢 第七百六十五章只是因为你蠢 虞啸在恨 恨的是方解嘴角上那得意的笑,也恨自己。 方解算准了自己不信他,所以才会选择相反的方向,然后他在这里等着,虞啸确定如果自己是方解的话,只怕现在要更得意一些。方解还能忍着没有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已经不容易。 “杀出去!” 虞啸没有理会方解的话,将手里的刀子往前指了指:“后面是敌人,前面也是敌人,如果你们还有军人的血性,就用刀子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跟在我身后,我带着你们杀出重围!” “我们为什么要出城!”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骑兵离着很远喊了一声,立刻就引起共鸣:“虞将军,我们为什么要出城?!你说要接应援兵,援兵在哪儿?” “闭嘴!” 虞啸怒道:“现在你们如果还纠缠这些,只能让敌人高兴!不管援军的事,现在你们只该想想怎么杀出去!” “要杀也是往回杀!” 骑兵副将调转马头喊道:“咱们杀回封平,城内的兄弟们看到咱们,一定会出来接应的!城主不会放弃咱们!只要让城主看到咱们,咱们就还有救!” “好!” 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喊着,纷纷调转马头。 “不尊军令者,斩!” 虞啸怒吼道。 远处高坡上,方解这次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似乎遇到了点问题?你我乃是同窗,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你既然肯帮我把人马骗出来,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困境?我知道你对这些兵也有感情,如果你不不忍下手就过来,看着我来杀人就是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条件都会如数给你!” 这话一说完,封平军里立刻就炸了。 “虞啸!你这个卑鄙小人!” 骑兵副将怒斥道:“城主对你不薄,你居然勾结敌人出卖封平城!弟兄们,咱们上当了。虞啸和黑旗军是一伙儿的,他故意把咱们骗出来送给黑旗军!咱们杀回去,就算死也要死在封平城里!” “杀回去!” 骑兵们开始整队准备冲锋。 “你们这群白痴!” 虞啸催马过去要阻拦那些骑兵,他忽然想起朱撑天临死前看着自己那诡异的笑容,还有拼尽了最后力气说出来的那句话:“我的兵……你想带走就能带走?” 他忽然发现自己像个小丑,就连一个被他杀死的人都能肆无忌惮的讥讽他。而远处那个穿黑袍的年轻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坐在那头可恶的白狮子背上悠哉悠哉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任人围观。那种愤怒让他的心几乎都要炸开。 “都回来!你们上了敌人的当!” 他试图冲过去阻拦骑兵,却被一阵箭雨阻挡。以他的修为。寻常弓箭手射过来的羽箭根本伤不了他,可伤了他的本就不是羽箭,而是那些骑兵们愤恨仇视的眼神。 “滚!” 骑兵副将怒吼:“你是个败类!无耻小人!你不配和我们说话!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随着骑兵副将的咆哮,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对着虞啸开弓放箭。而虞啸手下那几千步兵居然全都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两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虞啸的命令,可是今天,他们发现自己不认识那个人了。如果虞啸不是和黑旗军串通好了的,为什么才一出城就被人堵住? 如果在以往有人对他们的主将这样不敬的话,他们早就抽刀上去拼命了。今天。他们只是茫然的恐惧的看着,没有人阻止,甚至没有人发声。 “我没有出卖你们!” 红着眼睛的虞啸就好像一头野兽,看起来格外的疯癫:“你们不要上了敌人挑拨离间的当!敌人正是想要看到你们和我反目成仇!只要咱们齐心合力,未必不能杀出去!” “只要你敢往回杀。我们就信你!” 骑兵副将吼了一声,等着虞啸的回答。 而此时,围在四周的黑旗军已经停止到了攻击,看戏一样看着官道上那支队伍。方解则高声喊道:“定呈兄,快过来,看样子他们已经不信你了,你快到这边来,将这些人骗出城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黑旗军来做就是了!” “方解!” 虞啸猛的转身:“我要杀了你!” “咱们走!杀回封平!” 封平骑兵们在副将的指挥下呈攻击阵型开始往回冲,看到骑兵转身,方解立刻大喊道:“杀光他们,救虞将军出来!” 两侧高坡上埋伏的弓箭手开始放箭,愤怒的封平骑兵们若不是有那个副将压着,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虞啸撕碎。那个副将知道现在不能恋战,指挥着人马往封平方向冲击。可他们已经出来了,方解怎么可能放过? 如果不是这次独孤文秀带来了援兵,方解手里的人马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不能两面周全,可是现在,他手里的人马绰绰有余。两边伏兵弓箭手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射出去多少羽箭,只管一支一支的抽出来然后送出去。封平骑兵从启动到加速这一段损失的兵力最多,至少四五百人被乱箭射死。 而封平步兵损失的更大,这一刻失去指挥的步兵只剩下被动挨打。封平骑兵为了冲回去,第一件要做的却是将虞啸麾下的步兵冲开,认定了虞啸和方解是一伙儿的,那些骑兵从一开始就没留情面,抡起刀子朝着昔日同袍的身上砍了下去。很快,堵在后面官道上的步兵就被砍翻了一层。 此时的局面对封平军没有一点优势可言,骑兵被自己人堵死归路,想提速却根本提不起来,而那些步兵没有人指挥,乱成了一团。 而封平的城门,已经关了。 虞啸红了眼睛的野兽一样想阻止队伍溃乱,可这个时候他嘶吼的声音再大也没有任何意义。从一开始他就被算计了,这让一直以来都在算计别人的他无法承受。尤其是那种才刚刚觉得成功了就被人一脚从云端踩下去的屈辱,更加无法承受。就算是虞家被灭门的时候他都不曾有今天这么浓烈的屈辱感,从来没有。 队伍已经乱了,骑兵不听指挥,步兵茫然无措。 而黑旗军。只管倾泻羽箭。可偏偏是这样,封平军的人却没有人反击!士兵们看不到方向,不知道目标,还选择信任虞啸的并没有多少人,就算跟了他两年的步兵也开始掉头往回冲。骑兵和步兵混合在一起,哪里还有一点阵型? …… …… 余明理知道朱撑天被刺杀后第一时间就要调遣人马追出去,可是才到大营就被其他将领拦住。朱撑天手下六个得力战将中年纪最长的韩赴一把将他拉住:“现在你带兵出城。只怕非但追不上那个逆贼,还会被黑旗军缠住!那个逆贼带走了近五千人马。城中兵力空虚,若是你再带兵出去,拿什么守封平!” “你他娘的就知道守封平!” 余明理怒道:“爷死了,我要为爷报仇!老子不管封平守不守的住,绝不能让爷死不瞑目!仇人才走,你们就他娘的想着这座城而不是为爷报仇!都滚开,今天谁拦着我谁就是老子的仇人!” “放屁!” 韩赴拽着余明理的马缰绳喊道:“你以为就你想报仇?!爷对咱们都一样!我跟着爷三十几年,比你时间还要长的多!爷死了,我跟你一样的难受!可你他妈的看清楚,现在你追出去能有个屁用!追不上那个败类还要赔上几千人马。爷要是知道会答应吗!” 余明理的眼泪刷的从眼眶里流出来:“爷还能知道什么!” “这个仇咱们肯定得报!” 朱撑天手下另一个大将雷不患拦在余明理马前道:“可是现在先要把封平守住,一旦封平破了,莫说不能给爷报仇,就是爷的尸首都不能保全!明理,我们几个和你一样难受。可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况且,那个畜生就算想逃难道能逃远?城外的黑旗军最强的就是骑兵,看到城中有人马出来立刻就会追上去!” “老子要亲手报仇!” 余明理吼道。 “谁都想亲手报仇!” 韩赴怒道:“可你要是把这些兵都葬送在城外,拿什么给爷报仇!”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有士兵跑过来大喊道:“将军!虞啸带走的人马在城外几里被黑旗军困住了,看样子正在往外冲,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往外冲,而是要往城这边杀回来!” “他还敢回来!” 余明理骂了一声,掉头朝着城墙那边跑了过去。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跟在余明理身后往城墙跑。一群人蜂拥上了城墙,举起千里眼往远处看过去。 几里外,看起来封平军已经被围死了。前路和两翼都是已经列阵完毕的黑旗军,箭阵的厚度让人看了心里都发毛。而往封平这边则是黑压压的一片骑兵,看起来人数绝对不少于一万。也就是说,至少一军黑旗军轻骑将封平军的后路堵死了。 “杀不回来了!” 韩赴颓然的摇了摇头:“肯定是骑兵的人发现了不对头想回来,却被黑旗军堵住了。那个畜生!不但杀了爷,还带着那么多士兵给他陪葬!” “大哥!” 余明理一把抓着韩赴的前襟道:“让我带兵出去把兄弟们接回来,把那个畜生抓回来!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被敌人屠杀啊!再这样下去,那近五千弟兄就全都完了!” “不能开门!” 雷不患拦住他道:“你看看外面!” 他指着城外:“你仔细看清楚!外面至少还有一万黑旗军已经列好了阵势,只要你一开门,他们立刻就会开始攻城!看样子黑旗军把能调集的兵力都调到南门这边来了,以咱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就杀出去!” “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虞满楼吼道。 几个人无法回答,可他们都知道,除了这样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爷!” 余明理仰天悲呼了一声缓缓跪下来,使劲磕头:“属下对不起您啊!对不起您啊!属下早就说过那个畜生信不得!可爷您太宽厚了!属下不能亲手为您报仇,属下恨啊!” 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瞭望手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快看!城外有另一支人马杀过来了!” 众人一愣,纷纷站起来跑到城墙边往外看。 只见从正南方向,有一支人马忽然出现在黑旗军身后,没有丝毫停留就杀了过来,看起来黑旗军城外的那支人马淬不及防。很快后阵就被冲散。那支人马也不恋战,朝着城门这边猛冲。 “那是谁的兵?” 韩赴揉了揉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会还有谁和黑旗军交手。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答案。封平城里现在能说上话的将领都在城墙上呢,谁在外面? …… …… 城外那支人马看起来足有两万人,突然从黑旗军后面杀出来,很快就将堵在南门的黑旗军大营冲开。没多久,大火就开始在黑旗军南营中烧起来。火势蔓延的很快,只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将半座大营吞了进去。 “这是谁领兵?” 韩赴忍不住赞道:“自背后突袭,然后将敌人大营烧了,这样一来黑旗军必乱,再想组织起防御也难了。只是太乱了些,我看不出来那是谁的旗号!看样子就要杀穿黑旗军的大营了,这领兵的将领不俗!” “好像是……” 雷不患放下千里眼看了韩赴一眼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沛城的兵?我看旗号很像是沛城的人马,难道是白恺善派来的援兵?可是没听爷提起过向白恺善求援啊,不请自来?” “是沛城的人马!” 余明理也看出来了,他指着那黄色大旗喊道:“看旗号。看号衣都像是沛城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明理又道:“大哥,这会要是开门杀出去,前后夹击,南门外的黑旗军必败无疑。就算是趁势将咱们被困的人救出来也未必不行!我愿带本部人马杀出去,将援兵接应过来!” “等等!” 韩赴道:“此时蹊跷,爷没有求援过沛城的援兵却自己来了,万一有诈怎么办?” “有诈?” 余明理指着外面那滔天的火势:“黑旗军的大营都被烧了,还能有什么诈?你看看,那边围着咱们人马的黑旗军已经开始改变阵型了,至少分出来一半骑兵往大营那边赶,如果再不杀出去接应的话,只怕来不及了!” 韩赴还是不敢决定,在城墙上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候,有一队沛城的骑兵从黑旗军那边直闯过来,笔直的跑到城外:“城墙上是何人当值?我乃沛城将军白元,封了我家城主之命来驰援封平!城墙上可有认得我的,赶快开城门!” 韩赴趴在城垛上向下看了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惊喜道:“确实是沛城的援兵,我认得那人,几年前他曾随白恺善到咱们封平来过,我和他坐在一起喝过酒!” 他连忙吩咐道:“开城门!明理,带你的人把援兵接应进来!” …… …… 虞啸颓然的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断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不仅仅是战场上败了,论修为,他第二次输在方解手上。如果第一次他还故意隐藏了实力,那么这一次他拼尽全力也没能击败方解。对手总是用一种他无法企及的实力,看起来并不怎么费力的将他击败。 兵已败,刀已断。 他看着方解,眼神里的仇恨都散了。 “你怎么就算定了我要走南门?” 他有些发傻似的问。 方解将朝露刀收起来,很认真的回答了他:“我猜到你要走南门,可我怎么可能只守着南门?只要你杀朱撑天逃离封平,走哪个门都一样。” 虞啸怔住,凄凉的笑了笑:“原来你赢我,靠的只是兵多……” 方解往前上了一步,刀子一甩转过来放在虞啸脖子旁边:“错了啊…….我赢你,是因为你蠢。” 刀锋划过,血喷涌。 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天生如此 第七百六十六章天生如此 不同于庆元城,黑旗军在封平遭遇到了极顽强的反抗。攻入庆元之后没有激烈的巷战,但在封平的每一条街道上都在厮杀,从未有过的惨烈厮杀。虽然封平守军数量已经严重不足,可面对敌人的进攻他们没有选择放弃。 韩赴和余明理等人分别带着人马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和黑旗军来回争夺,几乎每一条大街上都铺满了尸体。 方解进城的时候,黑旗军才向城内推进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 “主公,封平守军很顽强,咱们的人甚至没能顺利的占领任何一条街道!” 陈定南一身是血的回来禀报,气喘吁吁,也不知道他手上已经染了多少人的血,又有多少黑旗军将士战死在这里。 “除了重要的地方继续猛攻之外,那些戍守在各街道上的敌人你们就不要理会了。组织兵力拿下城主府,粮仓,府库,其他地方我让别人来打。” 陈定南领命,转身跑了回去。 “麒麟,聂小菊!” “在!” 方解吩咐道:“带我的亲兵和精步营的人,每一百人一队把那些封平守军占着的街道给我夺过来,这种巷战还是精步营的人擅长,我亲手训练了几年也该他们派上用场了。天黑前我要看到的是整个封平已经清理干净,如果打不好,精步营的人也就没资格领着比别人高一倍的军饷!我的亲兵也一样!” “喏!” 麒麟和聂小菊应了一声,分头带着亲兵营和精步营冲了出去。 “骁骑校何在!” 刚从沛城随军赶回来的陈孝儒立刻跑过来:“属下在!” “带你的人,把所有官员大户的家门都封了。有人反抗格杀勿论,清理城中的高手。如果遇到难对付的,请道尊带人帮忙!” “喏!” 陈孝儒领命而去。 方解带着一队人继续往前走,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喊杀声。整座城里弥漫着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味道刺激着人的鼻子也刺激着人的兽性。到处都在杀人,被守军的顽强激怒了的黑旗军士兵们野兽一样往前挤压着,每一步都踩着血。 麒麟带亲兵营。聂小菊带精步营分头去清理大街上的守军。这两支人马数量并不多,方解的亲兵营只有千余人,而精步营只有一千五百人,但这些士兵都是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又经过方解亲自训练了好几年。 事实上,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作战部队。 一条大街上,一个精步营的百户带着手下一百名精锐士兵出现在街口。大街上每隔一段都被守军用桌椅杂物堵上,形成了一道一道的壁垒。而那些脸色坚毅的守军就站在壁垒后面。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兵器。 “咱们穿的比一般士兵要好,拿的比一般士兵要多,为什么?” 叫纳兰定东的百户出身北辽,纳兰在北辽是除了完颜姓之外最大的姓氏,北辽地大汉完颜勇手下的许多重臣都出自纳兰家族,在北辽地有着很高的地位。纳兰定东曾经是完颜重德手下的一个勇士,当初在西北跟着方解征战的时候受了重伤,所以错过了随完颜重德回归北辽地。 伤好之后他就留了下来,一直在辎重营中做事。恢复了几年之后身子才重新变得强壮起来,然后他自己跑去精步营报名。聂小菊见他一身的本事就留了下来。精步营内的百户不是任命的,而是每隔半年都有一次比试,取胜者取代之前的百户。如果在位的百户连续三次取胜,升为千户。 纳兰定东运气好,才加入精步营没多久就赶上营中比武。在兵法韬略和武艺两项比试中他都轻易胜出,被聂小菊升为百户。 为了更适应在汉人中生活,纳兰定东剪掉了自己那条大辫子,留了和汉人一样的发式,不过看他的眼睛和脸型还是能分辨出与汉人不同的血统。 已经快三十岁的纳兰定东留着络腮胡,身材壮阔,虽然不及聂小菊和麒麟那样霸气到变态的身材,可却有一种让人震撼的爆发力。他作战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北辽人的习惯,杀到兴起就会把衣服月兑了,光着膀子拎着刀往前冲杀。 他问了一句,身后的士兵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因为我们强!” “对” 纳兰定东大声道:“因为你们强,所以你们得到的别人多!但现在没人知道你们强,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谁来告诉我,什么是告诉别人你们很强的最简单的法子!” 有人回答:“把敌人杀光!” “去吧!” 纳兰定东将手里那柄超过一米半的斩马刀往前一指:“让所有人都知道,精步营的人凭什么拿的比别人多!” 一百个精步营士兵,每五个人分成一个小队前后交替着冲进了这条大街。第一道壁垒后面的守军立刻放出羽箭,而精步营的人借助地形和灵活的身手,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靠近敌人。 他们每个人的动作都如同猎豹一样,没有因为地形的原因也没有因为敌人的阻挡而减速。跳跃,翻腾,躲闪,所有动作都是在高速前冲的过程中完成,如果有人可以记录下这个画面,再看一遍的时候依然会被深深的震撼。 那些守军的脸色开始变了,第一道壁垒后面的七八十名士兵每个人至少送出去两支羽箭,却根本没有伤到一个人! 而那些散发着杀气的野兽,已经到了近前。 …… …… 纳兰定东将那柄斩马刀随手放在一边开始往前急冲,侧身翻腾躲过一支迎面而来的羽箭,双手在墙壁上扣了一下,就好像一支扣住了树干的猎豹,两只脚猛的一蹬,身子如炮弹一样向前冲出去四五米。 落地之后翻滚中躲过第二支羽箭,然后猫着腰往前奔跑。双手在一张桌子上撑了一下后身子掠了过去,半空中身子往前一荡,两条腿盘住一个守军的脖子,借着惯性他的身子一拧,那士兵的脖子里随即传出几声咔咔的响声。 之所以放弃那柄斩马刀是因为太长影响行动,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了杀人的利器,他从腰畔两侧的皮囊里各模出一柄匕首,双手持刀。身子一转杀进守军人群里。 一个守军士兵挥刀砍过来,刀子才举起来纳兰定东左手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腋窝,然后推着这个守军士兵往后退了三步,三步之中,他右手的匕首在这守军士兵的心口最少刺了六七次。 快的让人眼睛几乎都跟不上。 第二个守军士兵从后面一刀横扫,纳兰定东好像看到了一样低头躲了过去,那刀子直接砍在前面已经死了的守军面门上。将半个脑壳削掉。纳兰定东半蹲着身子一转,在旋转中两手的匕首在第二个守军士兵的肚子上来回划过。瞬间血和内脏就涌了出来,挂在那士兵肚子上黏糊糊的一大团。 下一秒,他的匕首划过那守军士兵的脖子,一条血线被带上半空。 再下一秒,他左手的匕首刺进一个守军士兵的咽喉,右手的匕首戳进另一个人的眼窝。他就好像一个陀螺一样,在人群中来回旋转着,那些守军士兵却根本就碰不到他。短短两分钟之内,至少七八个守军士兵被他的匕首放翻。 而在其他地方,精步营的士兵们也在上演着这样的屠杀。 第一道壁垒很快就被攻破。七八十个守军这次没能如他们战死的袍泽那样,一命换一命的战斗。他们大部分人甚至没有看清对手的长相就被放翻,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那些精步营的士兵速度太快了,不管是奔跑还是杀人都一样的快。 他们对如何杀人了如指掌,而又能灵活的避开敌人的攻击。面对这样的对手。守军士兵们没有任何办法。 没损一人,两个组的精步营就干掉了七八十个守军。 平均每个人杀掉七八个人,用时都不超过三分钟。 “放箭!” 有守军爬上屋顶开始对精步营的士兵们放箭,但精步营的人借助两边街道的屋檐将所有羽箭都避开。一个精步营的士兵蹲下来双手搭桥,另一个士兵抬脚踩在他的手桥上,下面的士兵用力往上一抬,第二个士兵身子轻飘飘的上了屋顶。 他就好像一头扑进了羊群里的狼,面对那些防御力和近身搏斗都极孱弱的弓箭手他将杀人技巧发挥到了极致。手里的匕首每一击都能把一个敌人送进地府,屋顶上六七个弓箭手在一瞬间被清理干净。 第二道壁垒后面的守军别将眼神里都是惊惧和震撼,之前他们用顽强的防御让黑旗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是后来黑旗军的步兵撤了下去,换上来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变态。这种战斗方式那么诡异,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追寻到那些敌人的行进轨迹。 因为,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轨迹可寻。 就在他惊诧的眼神中,那个手持两柄匕首的敌人振翅的大鹰一样从房顶落了下来,这别将回头一刀斩出去,竟是隐隐带着刀气,可他转身的速度太慢了,被纳兰定东近身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更何况,还是被纳兰定东从背后近身。 要知道方解在自身修为不足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杀。面对强敌,他只有近身才能有机会获胜。而方解的经历造成了他的每一次搏斗几乎都是拼死一战,要么敌人死要么他死,所以在近身格斗上方解的经验极为丰富。这些精步营的变态,从方解那里继承来了这丰富的近身杀人技巧。 纳兰定东的两支匕首狠狠的刺进守军别将后背上,刚好卡在肩胛骨上,匕首顶着骨头一拧,这别将的两条胳膊瞬间就失去了力气。紧跟着一支匕首抽出来,横着戳进他的脖子里,刀尖从脖子另一侧刺了出来。 不超过半个小时,这条大街上数百名守军就被清理干净,而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精步营没有损失一个人。 …… …… 在战场中还有另外的战场,没有血腥的杀戮也看不到惨烈的搏斗。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这战场的存在,因为这种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 项青牛带着人将城中那些修为不俗的人清理掉的时候,黑旗军的士兵们还在厮杀着。他跃上一座高楼坐在楼顶上看着城主府那边,那是最后的战场了。残余的守军在韩赴等人带领下退守城主府,人数已经不超过七八百人。 一个老道人站在他身边低低的问道:“掌教,这样就能重振咱们一气观了?” “不一定” 项青牛摇了摇头:“但……可以保证的是,以后清乐山一气观会一直存在。” “掌教似乎很看重方将军。” “他?” 项青牛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感慨的说道:“他天生就适应乱世,或者……他就是因为这乱世而出现。” 第七百七十一章 天下唯一 (求月票) 第七百七十一章天下唯一 贤罗城在大山一侧,而通古书院就建在山脚下。曾经那座巍峨的砖塔是贤罗城的标志,也是通古书院的标志,不过现在那断塔在很多人心里,是万星辰的标志。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拎着一柄自己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用的剑,以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方式将整个江湖搅起来一层沙子,水都浑了,鱼也不知道死了多少。 这世间,能把江湖都搅浑了的人有几个?绝大部分人都在江湖里,都是江湖里的鱼。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在江湖外,可以搅动江湖。 有人说年轻时候的万星辰张扬的就好像他手里的剑一样,不会退避,永远只有往前迈步。有人说年老的万星辰才真真正正的变成了那柄剑,真真正正的没有退避。 有人骂他恨他想杀他,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个传奇。 所以历青枫在说起这个自己没有见过的敌人的时候,语气从来都不失敬意。最起码他承认,自己穷极一生也比不上万星辰。他坐在山腰上那块凸起的大石上,看着下面的断塔。上次是他陪着人坐在这里聊天,今天是有人陪着他。 “感觉怎么样?” 他抿了一口酒,似乎是在忌讳着什么似的,不肯大口喝下去。 “很美” 站在他身侧的年轻男人嘴角挑起来的弧度那么满足:“从来没有想过的美。” “别盯着我的脖子看。” 历青枫缓缓道:“你现在的修为可以杀我,但你不敢……既然你不敢,就索性收起那念头吧。我送了你一盘点心,不是我在点心盘子里。而你之所以被选中只是因为你运气好,明白?” “明白!” 罗屠点了点头,将视线从历青枫的脖子上收回来:“屠……这个名字真好。以前叫罗小屠的时候,我觉得罗这个字真好。后来叫罗屠的时候,我还是觉得罗这个字比较好。现在……原来还是没有罗字更好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跟我说说送点心的那个人吧,我知道。你只是个端盘子的。” 历青枫哈哈大笑:“够狂妄,选了你真不知道是对是错。不过你有一点要记住……你是靠吃点心爬起来的,再狂妄也要有个度。别以为你现在很强了,不要说别人,即便是全盛时期的罗耀也可以轻易虐死你。他之所以败给杨坚,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处于最巅峰的时期,本来他有机会。却被杨奇毁了。” “说到杨奇,论内劲雄厚或许比不得现在的你。论内劲。他也一直比不得大轮明王,甚至比不得罗耀。但你若是遇到他,你还是会死。” 屠点了点头:“但我对已经死了的人没有兴趣。” 历青枫抿着杯子里的酒说道:“我传你的叫做吞天功,这一门功法你觉得如何?” “前无古人,也许会后无来者。这是神技。” 屠回答。 “可这门在你看来是神技的功法,不过是爷随意揣摩出来的小道而已。当初爷对大轮明王可以长生躲避轮回颇为好奇,于是了解了一下,发现大轮明王那功法虽然不可思议但有些恶心了,所以稍稍改动了一些。” “大轮明王最初逃避轮回,靠的是吃人。” 屠脸色变了变:“确实恶心了些。不过若是能长生不死,吃些人也没什么。” 历青枫没理会他话里的血腥味继续说道:“吞天功是靠吸人内劲,越是修为强大的人吸起来就越是滋补。不过,若是没有一副特别的体魄,就算是修习了吞天功也不过是爆体而亡的下场。一般人就好像一个布袋。容量就那么大,塞满了还往里面塞只会撑破。而有的人体魄就像是可以伸缩的皮囊,能塞进去的东西远比布袋要大。” 屠指了指自己:“我就是皮囊。” “嗯” 历青枫点了点头:“你问我爷的事,我就先从吞天功给你说起……吞天功是爷教我的,但我的皮囊不如你的皮囊,所以才会选了你而不是我。但你有件事要记住,这世间会吞天功的人不止你我。” “还有比我好的皮囊?” 屠问。 历青枫摇了摇头:“未必有比你好的皮囊,但绝对有比你努力的皮囊。我跟你说过,万星辰都是在爷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爷在江湖沉寂这些年来,总是会遇到自己看着顺眼的人,于是便随意传授一些本事。吞天功只是爷传授出来的一种功法,还有许多别的在你眼里是神技的东西,是很多!” “我明白了” 屠点头道:“你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能让爷满意,我就会被淘汰。就好像今天屋子里那些点心一样,死的悄无声息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历青枫笑了笑:“你明白就好……你想知道爷是谁,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爷是谁。我只能告诉你,爷就是这个江湖……不,如果爷愿意,他就是整个天下。或许因为你我都没有到那个境界,所以不理解为什么爷既然已经如此强大却选择归隐,但你不能忘记的是,永远不要选择和爷对抗,因为你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屠没有回答,眼神里却有些异样的东西闪烁。 “天下第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了一句。 历青枫歪头看了他一眼:“错了,是天下唯一。” …… …… 历青枫看着下面的断塔下面的书院道:“这书院已经存在几百年了,也不过是爷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当年没有书院的时候,爷手下就有很多追随者。这些追随者心甘情愿的为爷做事,当然也换来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处,爷施舍的好处。” “比如……不管是朝代如何更替,爷的追随者都会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你跟着罗耀那么多年,一定知道在前朝大郑的时候,皇帝只是世家大户的傀儡而已。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君临天下,回过头却要小心翼翼的问那些世家大户该如何做事。” 屠想了想说道:“那些世家大户,都是爷的随从?” “也许……” 历青枫道:“爷只是在玩游戏罢了,这个天下就是他的游戏,他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 “唯一的一次游戏差一点月兑离了他的控制,就是这个大隋。” 历青枫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下。砸吧砸吧嘴里残余的味道:“大郑的灭亡和大隋的崛起,其实都在游戏之内,一切都按照游戏规则进行着。而这时候游戏并不是爷在玩,他或许玩的有些腻了,所以交给自己的随从们去玩。他的随从们控制了上一个朝代,到了大郑的时候依然如是。” “但是,就如大郑之前那个朝代灭亡一样。做皇帝的人时间久了就越发的以为自己必须天下第一。不是修为上的天下第一,而是权力上的。于是。他开始和世家抗衡。他不行,他的子孙就继续。到了后来,皇帝越来越不听话,于是爷的随从们决定废掉这个皇族,从新捧起来一个皇族。” “大郑就这样灭亡了,大隋就这样建立了。到了这个时候,游戏还是正常的。但……从万星辰走进长安城建了一座叫演武院的狗屁地方开始,游戏就开始有些月兑离了掌控。爷的那些随从们开始发现,这个新捧起来的皇族从一开始就不听话。所以他们想尽快除掉这个新的皇族,再换一个。” “然后。他们发现不行,因为万星辰在,他们拿这个皇族毫无办法!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敢惊动爷,想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于是他们开始想尽办法,甚至诱使着杨坚在晚年大肆屠杀功臣。他们希望这样可以让万星辰厌恶杨家,如果万星辰不再保护杨家,那么杨家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他们发现还是没成功,万星辰虽然开始厌恶杨坚,却没有离开长安城,而是很让人钦佩的依然遵守着自己的诺言。但万星辰也不是一个善人,他决定惩罚杨坚,于是,他用了自己一半的修为让杨坚活了下来,而杨坚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子孙的血来维持。万星辰当初应该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惩罚杨家吧,但他没有想到杨坚根本就是个变态。” “那个时候的万星辰,应该就是站在神的高度来做这件事。” 历青枫想了想,发现自己用词没有错:“是的,是神。他厌恶杨坚屠杀功臣,所以将杀戮归还在杨家身上,这就是神才能做到的事。佛宗说的一报还一报,那就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屠沉默,然后问:“然后爷的那些随从发现事态失控了,但为什么还是没有请爷回来,杀了万星辰?” “请了。” 历青枫笑了笑:“当他们发现大隋无法如以往的朝代那样可以轻松控制的时候,不得已找到已经不问世事多年的爷,请求爷杀死万星辰。” 屠问:“爷为什么没有杀死万星辰?” “因为爷没兴趣了。” 历青枫回答:“那个时候,万星辰已经自己割去了一半修为,所以,爷没兴趣出手了。” 屠怔住,心怀激荡。 他的内心里就好像有惊涛骇浪在翻腾,让他无法平静。历青枫说的这些,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知道的是那些世家大户操纵朝政,不止一个朝代。不知道的事,那些世家大户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人的仆从而已。 一群仆人,尚且能掌控天下! 那个人,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历青枫将自己对那个人天下第一的评价改为天下唯一。是啊……天下第一有很多,大轮明王曾经被人称为天下第一,万星辰也被人称为天下第一。不论武道的话,文人中也有被人称为天下第一诗人的,天下第一画家的,天下第一音律大家的,但他们只是第一,不是唯一。各行各业都有第一,仔细想想这第一竟然如此的不稀奇。 只有爷那样的人,才是唯一。 真真正正的唯一。 那种气势,谁人可以相比? 只是想想,屠的心里就无法安宁。只要是个男人……不……只要是个人,当得知天下还有爷那样的人存在,怎么可能心里平静?怎么可能心里没有幻想?如果不知道这世间还存在这样超越了一切的人,那么思想就不会上升到那个高度。知道了,就会想的更多更多。 “那……大轮明王呢?如果他没有后来把自己一分为二,有多强?” 屠想到了罗耀,不可一世的罗耀,所以问了这个问题。曾经,在他眼里罗耀是无法超越的高度,可是现在,他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眼界太低了。 “大轮明王?” 历青枫不屑的笑了笑:“他为什么把自己一分为二?” 他问。 罗屠又怎么会知道,但历青枫没有回答,他似乎失去了谈性,不想再说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调动 第七百七十二章调动 沛城 大军到达沛城的时候正是午后,方解下令军队就在沛城外面休息,却没有建造营地。由此可见,他并没有打算在沛城停留很久。作为大商国的祖地,慕容家的崛起之地,沛城被赋予了很多神话传说,但却并没有传说中的神灵来保护这里。 在商国立国之后不久,关于慕容家是神灵后裔的传说就开始蔓延出来。有人曾经说大商开国皇帝出生的时候天上有祥瑞出现,神龙在慕容家宅上空盘旋久久没有离去。还有人说那孩子降生的时候,天上有一颗红彤彤的大星直直的坠入慕容家院子里,红光照亮了半边天。还有人说那天有一尊身穿金甲的天神出现,站在云端俯视大地。 这些神话其实都是谎话,随便翻翻史册这样类似的故事就能找出来几十个。几乎每个朝代都会有,而且绝不止一个。但凡是个能在史册上留下浓重一笔的人物,哪个背后没有点玄而又玄的故事? 城破之后黑旗军就控制了慕容家的祖宅还有皇宫,虽然祖宅里已经没有什么慕容家的人,但他们没有一个受伤,黑旗军的士兵甚至没有进门。士兵们封锁了附近的几条街,据说有趁乱想来这里偷些东西的泼皮都被就地处死。 有人不理解为什么方解对其他大户世家那么心狠,为什么偏偏下令保护慕容家的祖宅。不理解的人,都不认识曾经跟在方解身边的那个叫大犬的汉子。 秦远和夏侯百川带着众将在门口迎接,黑旗军的将士们在方解入城的时候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是黑旗军拿下的第三座大城,而从对庆元城动兵开始到现在才半个月时间。这种速度,可以用摧枯拉朽四个字来形容。 杨沁颜默默的看着那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在欢呼中进入沛城,她没有让方解跟部下介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特别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仔仔细细的看看这个叫方解的男人,看看他是如何成功的。 大隋天佑皇帝杨易对方解的态度很矛盾,矛盾到连皇帝自己都有些不理解。他总是觉得方解这个年轻人可以用。可以重用。却又总是在某些关键的时候把方解抛弃,可能连皇帝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担心什么。 但杨沁颜不知道她父亲的想法,那个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 比方解先来一天的魏西亭一边走一边汇报已知的情况,因为方解的步伐比较大,他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一群身穿铁甲的战将跟在后面,看起来更显得最前面的方解气势威严。 “秦将军和夏侯将军对部下约束极严格,所以没有士兵骚扰百姓。地方上的治安也维持住。百姓们虽然惶恐不安但没有人作乱。沛城原来的官员都在府衙里关着,属下已经核对过人数。府库和粮仓还没清点出来,不过已经快结束了。” 方解点了点头,他知道如何带好一支军队,也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拉拢民心。他不是那些根基深厚的一方豪杰,他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那些世家大户的支持,所以他选择站在另一边。 任何一个有底蕴的世家大户都不会轻易的选择站队,更不会轻易的付出全部来支持一个外人。但百姓们可以,只要你让百姓们感觉到你的善意和你为他们带来的好处,他们就会支持你,最起码不会在背后戳你一刀。 方解没时间也没兴趣去低三下四的拉拢那些大户。他更愿意让百姓获得好处。 而士兵们没有趁乱夺财,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胜利的时候不能控制士兵以至于造成混乱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到目前为止黑旗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那是因为方解的严厉和宽厚。 严厉是军律,宽厚是奖赏。 方解为了尽快稳固自己所打下来的地方。在不可能得到世家支持的情况下选择让百姓支持,最强大的手段除了分田之外还有分钱。那些被屠灭的大户哪一家不是家财万贯?这些银子粮食方解从来都是军队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分给当地百姓。 这就是收买人心,没有什么可掩饰的。 而军队留下的那一半,一部分奖赏给将领,大部分都平均分给了每一个士兵。所以可以这样说,黑旗军的士兵们是当世所有军队中最富裕的人。方解会派人将这些钱财的数量清点公布,士兵们分得的那部分提前让他们知道,这样一来,每个人自己得多少算算就差不多。 然后方解会派人马将这些东西送回去,交给地方官府分发这士兵家里。 骁骑校的人会全程盯着,以防地方官吏从中贪污。 从一开始方解就制定了这一整套规矩,并且严格的按照规矩执行。用他的话说,人无信不立,如果想指挥好一支军队,手下要做到让士兵们绝对的相信自己。 毫无疑问,方解做到了。 可是,这样的奖励制度,也就只有黑旗军才能施行,其他任何军队都不可能这样做。所得的战利品一般都会被领袖囤积起来,用以发展。黑旗军之所以能这样几乎百分之百的将战利品奖励下去,是因为方解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在运转着,黑旗军从来不取钱。 这个机构,叫货通天下行。 而事实上,黑旗军和货通天下行之间相辅相成。货通天下行为黑旗军提供强大的后援,而黑旗军扩充的领地,就是货通天下行独霸商业的新的市场。 在大隋内乱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注意这个叫方解的少年,谁也不会想到,几年之后反而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发展的速度最惊人。或许,这正是散金候吴一道最让人钦佩的地方,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的看出了方解的潜力。 “带我去慕容家。” 他吩咐了一声,似乎根本就没有听清楚魏西亭汇报的那些数字。 …… …… 慕容家的人不会对方解有什么感恩戴德的态度,当然不会傻到表现自己的强势。说起来沛城里已经找不出一个纯粹的慕容氏血统的人,自从大商定都雍州之后这里也就只剩下了一种象征意义。方解到来之前,慕容家祖宅里的人已经全都倒了外面躬身迎接。 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解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看了一眼慕容家门上悬挂的匾额,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因为他忽然觉得。这里的人其实和大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些站在门口迎接他的人要么装作谦卑恭顺要么装作冷漠淡然,那么多的假面,哪里有大犬一点儿影子?方解这才醒悟,自己想念的只是那个邋遢汉子,而不是慕容这个姓氏。大犬姓慕容,可他只是大犬,和慕容无关。 “魏西亭” “属下在” “你负责三城所有事物。从今天开始张贴告示,招募新兵。按照黑旗军的规矩来。宁缺毋滥。” “喏” 魏西亭答应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方解身后。 “朱雀山大营那边的轮换已经结束,第二批援军会开拔向南。这三座城不但要治理好,过一阵还是援军的给养补充之地。等大军到了雍州,会有先行人马知会你。” “属下谨记” 方解嗯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再交待的随即往城主府那边走去。众人都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失去了兴致。 当初黑旗军刚在朱雀山建立大营的时候,招募了大批的新兵在朱雀山西南那片沃野上开荒种田。当初是孙开道负责此事,后来孙开道被逐渐隔离出朱雀山权利系统之外,这件事就由独孤文秀过问。再后来独孤文秀被调往南燕,这件事由军方直接负责。据说在信阳城受了重伤的崔中振回到朱雀山大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屯田那边的事操持起来。 当初屯田养兵,那些开荒的士兵就是黑旗军的预备役,一边种田一边训练。如今已经两年过去,这些兵已经可以用了。大批的新兵将补充到屯田那边,开始轮换。已经有能力参战的军队从屯田点出来,整编之后回朱雀山大营分派。而留守朱雀山大营的人马,则大部分调往南边。 方解这段日子在南边征战,但对朱雀山大营里的事也没有全都放下。本来留守大营的兵力超过五万,再加上精选出来一批新兵,这支生力军是方解的第二批援兵。第一批援兵,是独孤文秀从信阳那边直接调回来的。 看起来,这种轮换只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制定好的事,可在这个时候轮换,怎么都透着一股子耐人寻味的意思。也就是说,现在朱雀山大营里已经没有之前的老兵留守了,换进去的全都是屯田之地训练出来的新兵。 而且为了分派新兵,朱雀山大营兵力原有的建制也被打乱重新整合,每一支人马都编入了一定数量的新兵,从表面上看这也无可厚非。老兵和新兵混合编队,是为了让新兵迅速的适应战场。但有个细节格外的引人注意,那就是新兵之中不少人居然被安排了中层军官的职位,这在以往很难见到。 于是,有心人看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 轮换之后,朱雀山大营原来的那些将领们,手里的兵马都不是自己一直带着的了。而这次调往南方的队伍中,夹杂了大量的新兵,换句话说,那些将领现在指挥手下的队伍就不似以往那样如臂使指。 更让人觉得意义很深的地方在于,留守朱雀山的将领几乎全部被调往南边,而且方解下令,诸将领互换领兵。其中一批人虽然留在了朱雀山大营,但他们手里的兵权却没了。 这个时候人们才开始怀疑,崔中振真的是因为重伤才回到朱雀山大营的?如果他真的重伤,怎么会在悄然间把这些事安排的如此妥当?方解的军令一到,崔中振立刻就开始调度,短短时间内就完成了军队轮换,这速度不得不说令人震惊。 这其中的事,只怕只有方解明白。当然,还有两个人明白,那就是一直在操持此事的独孤文秀和崔中振。 原来坐镇朱雀山大营的罗蔚然被方解重新请出山,与陈搬山和诸葛无垠两人带领大军从陆路南下。朱雀山所有事物,崔中振已经全面接手。 南边战场上风起云涌,北边大营里似乎也是暗流激荡。 平静之下,谁也不明白方解到底在考虑什么。 也许有人明白,所以心里开始不踏实起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进城吃鸡 第七百七十三章进城吃鸡 黑旗军在沛城并没有停留多久,方解将地方上的事都交给了魏西亭,这个人知道该怎么做让方解满意,这是继独孤文秀之后第二个被方解火箭一样提拔起来的文官,从一个县令到总理三座大城事务,这种角色上的转变事实上一般人很难适应过来。 大部分人都在抱怨自己做的足够多而得到的不够多,每每看到身居高位的人心里都会想着如果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自己也一定可以,甚至做的会更好,可真的当机缘巧合下做到那个位子上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并不想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魏西亭做事算不上有多开阔的眼界,但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知道方解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奔着这一个目标就够了。 相对来说,独孤文秀比他的大局观更好,所以方解才会将更重要的事交给他。其实,当方解把独孤文秀的母亲从老宅里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布局。那个时候方解就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当时黑旗军权利结构之外的人来做事,因为这件事涉及的范围太大。一旦触及,或许就不是伤筋动骨那般简单。 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方解做事不可能不谨慎小心些。 如今的黑旗军虽然还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完全控制整个西南,但那三道江山其实已经被方解攥在手心里了。北徽道,南徽道,雍北道,这三道虽然还在地方世家手里,可他们现在除了遵从方解之外还能做什么? 方解南下的时候逼着他们各道抽调了一万郡兵,他们手里攥着的牌也就越发的少了起来。而通过南北不断的挤压,黄阳道和平商道同时发力之下,那三道世家大户的生存空间被压榨的越来越小,对黑旗军的威胁也越来越小。 方解在雍州的时候,逼迫那三道总督抽调百姓迁至平商道,然后还不断派人在这三道招募新兵,从根本上将这三道总督的根基在不断的撬动。 如果方解愿意。现在黑旗军随时可以将这三道收入囊中。但方解还暂时不打算和西南所有的世家彻底决裂,留着那些人的目的在于他们还有压榨的空间。 在沛城停留了两日之后,方解随即率军开拔。从沛城再往南二百多里就是金安,也正因为距离太近,所以金安城的规模比起沛城来就差的远了。沛城是慕容氏的祖地,所以沛城城主的地位和权利似乎比其他各城都要高些,近在咫尺的金安尤其被白恺善欺负的狠了。金安城城主宁浩因为手里的兵力有限,对白恺善是敢怒不敢言。 金安的地理位置颇为尴尬。从沛城到大理城不过六百里,金安夹在其中,本就没有什么发展的余地。一座是慕容氏祖地,一座是南燕都城,金安在中间被左右压着,宁浩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以说宁浩是南燕个城主中最憋屈的一个,其他各城城主俨然如土皇帝一样权柄滔天,尤其是远离大理城的那些城主,连南燕朝廷的政令都可以无视。可宁浩不行,他就是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人。为了保住自己城主的位置而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话说起来,若是换了别人是金安城主,或许早就被除掉了。只因为他会表现自己的孱弱也会表现自己的谦卑,所以慕容耻才会允许他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意义的城主继续存在。 而且宁浩知道自己实力弱所以他懂得借势,当初慕容耻登基之后。为了将权利集中曾经试探着想剥夺各城城主的一些权利,宁浩无疑是慕容耻展现皇帝威严最好的人选。金安不大,兵力有限,再加上距离大理城最近,是慕容耻手心里的东西,要想立威,没有比金安更合适的地方,也没有比宁浩更适合的人了。 宁浩知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慕容耻的军队,也那些习惯了看戏的城主们也绝不会施以援手。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好像除了被动接受之外也别无选择,但他没有,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做了一件事。 他派人四处游说,让那些城主们坚信他是慕容耻屠刀之下的第一个人,但绝不是最后一个人。他让那些城主们觉得,如果他被慕容耻裁撤没有遭到抵抗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会下一个,如果城主们在这件事上没有强硬的态度,那么接下来就会被慕容耻逐步蚕食。 就这样,他居然说服了不少人联合起来向南燕朝廷施压,逼迫着慕容耻改变了主意。 宁浩懂得,自己弱小的情况下怎么样借势。 所以他还是城主。 而在黑旗军攻破沛城之后的第三天,宁浩派往大理城的信使就风尘仆仆的进了大理皇宫内。 他派人求援,他必须说服慕容耻派兵。 而他要做的,则是等待,拖延黑旗军。 当宁浩站在金安的城墙上,用千里眼看到北边浩浩荡荡的人马开过来的时候,他就确定即便是死守也绝不可能挡得住强大的黑旗军。金安比不得沛城,城墙高度和宽度都限制了防御兵力的铺开,而敌人的攻城器械又那么齐备,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杜牧” 宁浩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男人缓声道:“能不能保住金安,就看你的了。” 杜牧抱了抱拳道:“城主,这次比不得以往了,属下最多有把握拖延黑旗军攻势三四日,若是三四日内大理城那边依然没有援兵过来,就算属下竭尽所能,只怕也无济于事。” “能拖的一日是一日,大理城那边我再想办法。慕容耻比谁都清楚,现在北边三城全都失陷,金安就是大理的门户,一旦金安再失,慕容耻也会如坐针毡。” 这个杜牧在金安极有名气,他虽然不是世家大户出身,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学,但一直是宁浩最看重的人。就因为他的临机应变和口才,才得以让宁浩的城主位子没有被夺走。当初正是此人,靠着一张嘴游说四方,才联合了各城城主向朝廷施压。 “你打算怎么谈?” 宁浩问。 杜牧叹了口气道:“金安没有和黑旗军谈判的筹码,所以要想谈,只能从议降上来谈。属下试试看吧。尽力做的就像是城主真的打算要开门投降一样。以议降为借口,拖上几日。” “去吧!” 宁浩拍了拍杜牧的肩膀:“你能救金安一次,我相信你还能救金安第二次。若这次你成功,自此之后金安城里所有的东西,我愿意拿出半个金安来酬谢。” 杜牧的脸色变了变,心里却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看向城外,在心里喃喃道……谈什么都好。首先要的是……对方肯谈才行啊。 …… …… 方解从白狮子后背上跳下来,看了看几里外的那座城问:“金安有什么有名气的东西吗?” 陈孝儒回答:“金安城最有名是荷叶鸡。用当地的土鸡包了荷叶再裹上特殊的泥土烤熟,据说味道一绝。据说当年商国皇帝特定金安的荷叶鸡为贡品,也不知道是那土鸡特别还是泥土特别,反正都说别的地方做不出金安荷叶鸡的味道来。” “休息一日,后天进城吃荷叶鸡。” 方解笑了笑说道,众将轰然大笑。对现在这支黑旗军而言,他们已经习惯了胜利。金安城里据说并不过五六千,人口不过六七万,这样的小城打起来要是再对付不了,也就没必要再去打大理了。 “金安城里还有一样有名的……” 陈孝儒一边笑一边说道:“城里有个人叫杜牧。小时候是个放牛娃出身,年少没读过什么书,但天生好口才,最懂游说之道,金安城之所以没有被慕容耻吞掉。全靠此人四处游说,各城城主施压之下金安才得以保存。” “靠嘴吃饭的” 方解想到了自己前世时候历史上那有名的两个靠嘴吃饭的,一个挂六国相印,一个两次相秦两次相魏,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这个杜牧小时候家境贫寒,年少时候为人放牛,后来长大了娶妻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家中的钱都被买了书,日子过的极苦。他一心入仕,可却屡屡应试不第,到最后家里没有粮食吃,他让妻子会娘家去借,他妻子索性回了娘家就没回来。他却懒得理会,只在家里读书,饿的狠了,就去哥哥家里蹭饭,有一次被他嫂子拿棍子打出来,成为乡里的笑柄。” 陈孝儒在脑子里整理着前阵子骁骑校打探来的消息:“后来慕容耻登基之后几年,打算逐步收回各城城主的权利,第一个要拿金安开刀。宁浩知道消息之后愁眉不展,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时候,听说了此事的杜牧在城主府门外求见,大声喊自己有解决之法。宁浩问外面是谁,有人告诉他就是那个不干活连妻子嫂子都看不起的杜牧。” “宁浩也知道此人的名字,让人将其赶走,杜牧却跪在门外,说反正城主也没有办法,不如让自己试试,城主又不损失什么。杜牧心想确实如此,便打发杜牧说,你要是能保住我城主之位,我就给你荣华富贵。杜牧起身离去,居然真的被他说服了几个城主,联名向慕容耻上书,宁浩的城主之位得以保全。” 方解心里微微一怔,想着原来这个时代也有这样的人。这杜牧的人生轨迹,和自己熟知的那两个游说大家之一倒是颇为相似。 “最有意思的是,他成功之后备受重用,去接妻子回家,他妻子连门都不给开,最后还是宁浩亲自登门,他妻子才相信他发迹了。” 正说着,远处有几个亲兵带着一个人往这边过来。 “主公,金安里出来人了,说是叫杜牧,有要事求见。”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宁城主的戍卫之道啊……” 他转头看向远处,看向那个名气极大的杜牧。 “告诉他,想谈可以,让宁浩两日之内准备两万只荷叶鸡送出来就有的谈,送不出来就等着我黑旗军马踏城主府吧。” “真的要那么多?” 陈孝儒有些吃惊。 “当然要,不过还是那句话,进城去吃!” 第七百七十四章 我就是这样的汉子 第七百七十四章我就是这样的汉子 杜牧在黑旗军大营外吃了闭门羹,不出他自己的预料,黑旗军统帅方解根本连见他的意思都没有,其实从出城他就想到了会这样。任何一场谈判,都要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是双方都能在谈判中得到一定利益。第二,是双方都有能威胁到对方的资本。 杜牧能说服其他城主共保金安,是因为符合这两个条件。 但是面对黑旗军,他一点底气都没有。对方强大的兵力就在城外,这个时候除了立刻开门投降之外对方可能对谈其他事一点兴趣都没有。黑旗军数万人马轮流朝城门上啐一口吐沫,都能恶心死守门的士兵。 在黑旗军大营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他只能深深一叹然后扭身回去。至于方解让人告诉他的那句话根本就是一句戏谑,两天之内两万只荷叶鸡,对方只是在找乐子而已。 金安城北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最宽的地方也不足四米,最窄的地方也就两米左右,稍微灵活些的人都可以一跃而过。小河上有一座木桥,倒是已经有不少年月了,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似的。 木桥流水,两岸都是垂柳,虽然河小桥破,可看起来还是别有一番风情。如果是那些浑身上下充满了骚情味道的诗人看到,一定会吟出几句花团锦簇的文字来。 这小河连名字都没有,不过河中倒是有许多鱼儿。若没有黑旗军大军压境,城中不少人会在河边垂钓。 杜牧带着两个随从一脸沮丧的往回走,杜牧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完成宁浩的交待。可不管怎么想,都没有一丁点的把握。 快到河边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抬起头往前看了看,见河边有个身穿一袭白衣的年轻公子在垂钓,身边支着一根钓竿,旁边燃起来一堆野火。烤着一条肥美的鲶鱼。香味从那边飘过来,闻着竟是让人食欲大增。 因为好奇,杜牧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白衣公子。因为背对着看不到面貌,但从装束就能看出来此人年纪不大。偶尔侧身去翻动烤鱼的时候,那张侧脸的线条竟是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看他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价格不菲,而他身边放着的那个酒囊看起来只是普通货色,可上面镶嵌着那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却绝非凡品。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华刺的人眼都有些发疼。 金安城不大,城中有身份的人杜牧全都认识。所以他确定这个年轻公子绝不是金安本地人,在这个时候还敢在黑旗军铁蹄之下安然垂钓的,自然也不是凡人。 “你们先回去。” 杜牧吩咐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过去和那位公子说几句话。 或许是因为那烤鱼实在太香甜,或许是因为那公子太无暇。 “叨扰公子了,自此路过闻了这鱼香便挪不动步子,还望公子勿怪。” 杜牧到了近前俯身施礼。 那白衣公子也没回头,声音很轻软的说道:“相逢便是缘分,况且这里水美鱼肥,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请坐。” 杜牧也不客气,在那白衣公子对面坐下来,在远处的时候好奇这公子来路相貌,可坐下来之后杜牧却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于一个以口才见长的人来说,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杜牧逼着自己沉思。然后他确定是因为这年轻公子的气度委实太迫人了些,所以他不敢开口。尤其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他竟是不敢看那公子相貌。杜牧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最起码见过南燕多位城主,在那些大人物身上他都能感觉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可这个年轻公子不同。 明明感觉这个人很温和自然,却又觉得自己和他隔着一整个世界。 遥不可及。 这年轻公子身上的那种气度,不是盛气凌人,也不是尊贵华美,杜牧说不清想不明白,唯一清楚的就是距离这两个字。 “先生从哪儿来?” 杜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 “忘了” 白衣公子的回答很简单但绝不是敷衍,因为他确实是很认真的思考过才回答的:“生性喜欢漂流,哪里景致诱人便会流连驻足。不管是山川大河之壮阔之美,还是小桥流水碧玉之美,总能让我驻足。可偏偏立刻一个地方,就忘了那地方什么模样甚至什么名字。” 杜牧一怔,心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是这城中的人?” 白衣公子问。 “是” 杜牧点了点头:“自幼在金安长大。” “嗯,为什么还不走?” 白衣公子继续问。 “舍不得” 杜牧回答。 “好”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只要人心里还有舍不得,那就不是个恶人。” “先生来此处要做什么?” 杜牧问。 “来看看一个恶人……都说他是恶人,不亲眼看看还是不信。这世上有许多人被称为恶人,可真真正正能当得起恶人这两个字的却没有几个。” 杜牧心里一动,觉得自己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他忍不住回头往黑旗军大营那边看了看,却发现有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闪电一样瞬息而至。他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忽然惊觉,自己极有可能卷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中。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是灵魂飘在这里看着等着即将发生的故事。 …… …… 白狮子在河边停下来,眯着眼睛看着那垂钓的白衣公子。它的眼神似乎很疑惑,似乎是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它距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然后远远的看着那边,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 方解从白狮子背上下来,伸手在它的额头上温柔的抚模了几下。白狮子抬起头看着他,方解挑起嘴角笑了笑。 “留在这” 他说,然后举步往河边走了过去。 杜牧从来没有见过方解,但他在看到那白狮子还有那标志性的黑袍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所以他本就已经跳的几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心更加激动起来,以至于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他对面的公子白衣如雪,而方解黑袍如墨。 这两个人,如果单独看又都是丰神如玉的年轻男人。到了一起却又显得那么分明。 “蜜汁刷的稍稍多了些。” 这是方解的第一句话。 白衣公子忍不住微笑,然后指了指身边草地:“请坐” 方解盘膝坐下来,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翻烤那条鱼,杜牧坐在两个人身边,总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副大国手精心所绘的完美画境中不小心滴落的那滴墨,显得那么多余,完全破坏了这画应有的意境。 如果这画中只有这一黑一白两个人。才是完美无缺。 所以他闭嘴,低头。不看,不说。 尽量让自己对这意境的影响降到最低,但他却止不住自己的心狂跳。他不知道那白衣公子是谁,但既然能和方解这样面对面坐着,就说明这个人的来历一定很惊人。 方解也不知道这白衣公子是谁,在军营里刚要休息的时候,白狮子浑沌忽然变得焦躁起来,戒备的看向南边。方解知道白狮子的本事,即便面对大修行者白狮子也不会害怕,因为它有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可以在任何险境中月兑身。可方解看得出来,白狮子的反应是有些怕和担忧。 如果不是能威胁到白狮子的安全,它有怎么会如此不安? 所以,方解知道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到了。 自从南下以来,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方解见鱼已经熟透。取下来递给杜牧:“你便是金安城里的杜牧?” 杜牧连忙施礼:“正是在下,见过公爷。” “你消息倒是灵通。” 方解笑了笑,拿起水桶里的第二条鱼开始去鳞。杜牧连忙陪笑着说道:“既然有求于公爷,自然要先了解公爷。” “好粗野的手法” 那白衣公子看了方解一眼忍不住摇头微叹:“这般去鳞,毁了鱼皮,伤了肉质,就算烤的手法再强也难免损了味道。” 方解手里的金锐之气若隐若现,很快就将一条鱼收拾出来,那白衣公子又可惜了一声:“好浪费!” 方解看了他一眼:“好矫情。”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看向方解问:“为什么说矫情?” 方解淡然道:“你说我去鳞粗野,又说我用内劲浪费,这还不是矫情?鱼肉损的再厉害也还是鱼肉,不可能被出来屎味。修习内劲就是为了方便,所以不管是用来杀人还是收拾鱼,都是物尽其能,所以你矫情。” 白衣公子笑了笑:“你果然是个恶人。” 方解没否认,转头看向杜牧:“去我大营里等着,你今天当死未死好大的造化,说不得留着你有用。” 白衣公子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杀他?” 杜牧却立刻就爬起来转身就往北边跑,连头都没回。 “不” 方解摇了摇头:“他再不走,我要杀他了。” …… …… 白衣公子看着水面上弹起来一圈一圈的涟漪,却没有收杆。方解也没有继续再烤第二条鱼,神色凝重。 “你既然怕,为何要来?” 白衣公子问。 方解道:“好奇就好像吃辣一样,明明知道吃了第二天会便秘,还是忍不住。” 白衣公子似乎不在意方解话里的粗俗,摇了摇头:“吃辣上瘾最多拉不出屎,好奇上瘾可能会死。” “嗯” 方解看着他认真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来路,但有句话从刚才我就一直忍着没说……你不装模作样会死吗?明明是你引我来的,现在又装一副高深莫测样子,特别恶心,真的。” 白衣公子还是没有动气,反而笑了笑:“你错了啊……我没有装模作样,我是真的很高深莫测。”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狮子浑沌,然后看向方解:“你岂不是也在装模作样?看起来像是自己一个人来,实则来了六个。” “我也没装啊” 方解道:“如果我身边高手再多些,我会再多都些,六个……真不多。” 白衣公子忍不住指了指北边:“带六个高手也就罢了,还有至少五百人手里持着火器随时准备着,你难道觉得那种东西有用?五百亲兵候着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至少数千铁骑严阵以待,一轮羽箭落下来就能塞住这条河了……你是有多怕死?” 方解理所当然道:“我就是这样果断的汉子。”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不想却不得不 p:新的一个月了,争字头的斗志呢?在****,咱们还不会这样沉沦。 第七百七十九章不想却不得不 沫凝脂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反震之力一下子封了经脉所以才从半空中坠下来,她为了救沉倾扇那一刀仓促而发,首当其冲接了白衣男人剑气上的力度,一直自负又让她轻敌了些,这一下反噬几乎震得她昏过去。坠落的时候,恰好被方解接住。 幸好,白狮子足够快,才能后发之下还能赶上她们。 说起来,这三个女人修为都很强悍,沉倾扇的剑,沫凝脂的刀,再加上桑飒飒的修为,三人若是能有所准备的联手一击,不一定挡不住那一道剑气,毕竟那剑气不是白衣男人自己的修为,只是反震回来的沉倾扇的剑气。那剑气没有在本质上变得更加强大,强大的只是手段而已。同样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里绝对有不一样的威力。 方解回到大营之后安顿好了她们,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等着他见的杜牧。方解知道金安城挡不住黑旗军,所以从一开始就知道杜牧的来意无非是拖延而已。 回到大帐,方解坐下来吩咐人将杜牧叫进来,这个金安城里的名士进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因为他跑回来之后越想越害怕,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傻走了过去,如果不是方解让他先走,说不得真的会被灭口。 “金安城里有多少守军?” 方解没有给杜牧开口先说的机会,直接问自己想知道的事。 “不下三万” 杜牧愣了一下后连忙回答。 方解嗯了一声,指了指外面道:“我今天不想杀人,你走吧。回去之后告诉宁浩,明日起我黑旗军就会攻城,让他带着那三万兵好好守着。” 杜牧尴尬的笑了笑:“公爷……城中其实不足一万人马。” 方解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之所以让你回来,只是不想无辜之人牵连至死,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谎话,不管你准备了多少话都可以憋回去了。我今日不想再说话。来人,送他出去。” 两个骁骑校进来就要将杜牧拉出去,杜牧连忙俯身道:“公爷,金安城虽小,城中守军虽少,可一旦开战,哪怕死一个黑旗军的士兵难道不是损失?若有可以平和解决的办法。怎么也要比血流成河强些吧?” 方解不再理会,翻看骁骑校从黄阳道那边送过来的消息。相对于打金安城来说。黄阳道那边的变动更让他心思重些。他确实在怀疑黄阳道里出了什么事,而且独孤文秀和崔中振暗地里查实的消息也确实证明有些不好的事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 其实当初崔中振中计受伤都是假的,他以受伤为名从信阳城回到朱雀山大营,暗地里开始按方解的指示做事,再加上独孤文秀的配合,才将那些事逐渐梳理清晰。 这么久没有在朱雀山大营里,方解担心有些事会逐渐月兑离自己的掌控。他之所以没有明面上把这些事提出来,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怀疑的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公爷,宁城主对百姓不错,不同于其他各地城主。若是公爷执意攻城的话,百姓必然奋勇协防,到时候即便城破,公爷能得到什么?公爷南下以来最重民心,若是因为金安一城而失了民心。得不偿失啊!” 杜牧被骁骑校拉扯着往外走,还在不甘的回头说着:“公爷,我家城主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只要公爷还保留城主的地位和权利,公爷就可不费一兵一卒得到金安,到时候城主亲自将南燕的旗帜摘下,换上大隋的龙旗!” 方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好奇这个人怎么就这般的执着:“当初你替宁浩游说各城的时候,没有被人打出去过?” “有” 见方解回应自己,杜牧连忙挣月兑开骁骑校的手说道:“在庆元,付正南让人将我抬着扔到了大街上,我在付正南大门外说了三日才说服他重新见我,然后答应上书朝廷帮助宁城主。在封平,我求见朱撑天的时候被他亲兵打了三个耳光,让我跪在大门外面,我就在外面跪了两天一夜,朱撑天这才见我。” “那你就去外面跪着吧。” 方解摆了摆手,似乎又没了谈性。两个骁骑校上来架住杜牧的胳膊,将其拖出了大帐。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吩咐道:“去请散金候过来,我有要事商议。” …… …… 吴一道进门的时候看了看方解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安。方解见他进来笑了笑道:“坐吧,待我将这些事批复了之后有些重要的事和你谈谈。” 吴一道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身体有些不适。他在旁边坐下来,静静的等着。方解将手头的事处理完之后吩咐人送走,起身为吴一道倒了一杯茶。吴一道连忙起身接了道谢,方解对他笑了笑后走到门口负手而立。 方解不说话,吴一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解才缓缓说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率军从西北回黄阳道的时候,没有侯爷你为我筹建好的朱雀山大营,我现在会怎么样。黑旗军一路南下疲惫之师,想在黄阳道打下一片根基不算难,但要想再有所发展难如登天。” “那个时候,侯爷的一句话让我心里暖了很久。” 方解回头看了吴一道一眼:“侯爷说,你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心里就好像烧了一把火似的。”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个时候,确实如此。” “现在呢?” 方解紧跟着问道。 吴一道回答:“现在也是如此,货通天下行所有人都在为黑旗军做事,从我而下,都是如此。” 方解走回去坐在吴一道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其实对侯爷,我心里的感激从来不曾减少过。以侯爷的实力,以货通天下行的实力,无论选择谁都不会失败,或许会比选择我更顺利一些。我很多的决定都和侯爷的想法相悖,这一点我知道。侯爷一直却一直维护我。这一点我更知道。” 吴一道长长的舒了口气,忽然抬起头说道:“朱雀山大营里确实出了些事,但和我无关。” 话已经说到这,方解知道也无需再隐晦什么了。 “从南下之后,大营里似乎就有些变动。” 方解道:“大犬死了之后,后勤补给一直交给货通天下行的人来管理,最近的账目越来越蹊跷。所以我派人查了查。发现朱雀山大营里的账目也有些问题。然后就是新兵营,不少新面孔被安插进去做了校尉别将。朱雀山大营里,各营都有人员调动,其中老人多被调离,新人补充进去,而这些新人,都是货通天下行的。”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我知道,我也在查。正因为还没有头绪所以我没有对你说,毕竟这件事有些伤感情,我想查清楚再告诉你。” “既然侯爷也知道这事。” 方解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侯爷自己处理吧……最近我让崔中振将大营兵马调动了一下,所有新提拔上去的中级军官都在南下的队伍里。侯爷可以见见这些人。” “主公”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军官任免,都有档案记录,而且都要如实上报,这件事做的如此明显,显然就没有忌讳什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打算瞒住人。” 方解点了点头:“正因为我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把侯爷请来。” 方解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侯爷以为,是谁?” “没有旁人了。” 吴一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最有可疑的是我,然后就是……罗蔚然。” …… …… 吴一道叹了口气道:“留守朱雀山大营的黑旗军老兵营里,想安插进去人不容易。陈搬山,崔中振,诸葛无垠都是黑旗军的老人了,对主公也忠诚。所以要想安插进自己的人,新兵营是最好下手的。屯田那边的事,之前一直是孙开道管着……这个人又是个贪财的,只怕当初最早是从此人松的口子。” 方解点了点头。 吴一道这才醒悟,为什么之前方解会先是把孙开道的权利架空,然后将他从朱雀山大营调到了雍州,到了雍州之后的第二天就免去了孙开道所有职务,给他安置了一所宅子,让他在雍州养老。原来在那个时候,方解就已经察觉到了黑旗军朱雀山大营里的不对劲。 吴一道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继续说道:“孙开道拿了钱,开了口子,有人开始往新兵营里安插人,而安插进来的人看来路都是货通天下行的,所以这个最值得怀疑的肯定是我,就算是换做我也会先怀疑我。” “但” 他看了方解一眼:“这件事,我知情,但不是我。” 方解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吴一道继续说道:“这个人故意安插我货通天下行的人进新兵营做军官,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些人虽然是货通天下行的,但在进货通天下行之前就有别的身份了。第二,这个人知道不可能轻易的把兵权攥紧,所以想让主公怀疑我,只要黑旗军和货通天下行决裂,那么对很多人都有好处。” “从这两点来推测的话,似乎只有一个人合适了。” 他看着方解的眼睛:“罗蔚然是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当年大内侍卫处那么庞大的实力,说散就散了……我知道主公后来接手了一大批大内侍卫处的人,可还有更多的人依然藏在暗处。大隋的皇帝用大内侍卫处震慑着朝廷,震慑着地方,这股实力到底有多大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罗蔚然。” “而罗蔚然,和天佑皇帝杨易之间似乎……” 方解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罗蔚然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身上肯定有大隋皇帝杨易的命令。这命令到底是谁,出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或许,就连当初和罗蔚然一块出城的木三都不知道。那个叫杨易的大隋皇帝,临死前到底都安排了什么? 他那样的人……永远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死了也要算计身后事。 方解在心里微微叹息,不管是吴一道还是罗蔚然,其实他都不想去触及。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你想的是什么 p:求保底月票 第七百七十九章你想的是什么 方解决定和吴一道打开天窗把事情都说清楚的时间似乎有些微妙,在方解遇到那个白衣男人之后,其中有什么深意或许连吴一道都没有想到。不过,两个人确实梳理出来不少信息,而吴一道则将怀疑的目标直指罗蔚然。 “他是你师叔。” 吴一道叹了口气道:“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过找你直接说清楚,打算在暗中查仔细些。说一句有些过分的话,主公……你这个师叔的来历确实有些不那么名正言顺。这话不敬,但却是实情。” 方解点了点头,吴一道这话其实说的没错。方解敬重杨奇,也愿意如对待师尊那样对待杨奇,更愿意为了维护杨奇而与人为敌,哪怕杨奇已经死了。但首先有件事方解很清楚,杨奇却根本不是他的师父。当初在樊固的时候杨奇只是救了他,或许那个时候杨奇确实是因为看出了方解的不平凡所以才出手相救,可他自始至终对于方解来说真的只是个过客。 又或者,杨奇救他只是觉得可惜。而杨奇一直没有收过弟子,也许他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念头。一个他那样惊采绝艳的人,不留弟子或许也有深意。只是,他注定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能亲近,所以谁也不能了解。 后来方解到了长安城之后,杨奇弟子这个身份却是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正是因为有这个身份在,所以在长安城的时候他最少减少了一半的危机。那些打算动动他的人,只要念及杨奇这个名字心里都会颤一颤。 罗蔚然这个师叔,就是这样论出来的。 他和方解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方解离开长安城之后更没有任何联系。天佑皇帝杨易西征之前将几个重臣逐出长安,打算的是将这几个人留给他的儿子用。自那个时候起大内侍卫处开始失去以往的辉煌,变成了尴尬的存在。苏不畏手下的锦衣校开始崛起,不过还没有荣耀起来就随着苏不畏一同陨落。 在这之后,小皇帝登基。按照道理来说,如果罗蔚然是天佑皇帝杨易安排的人,那么他就应该立刻回长安城,因为杨易不可能不对小皇帝交待什么。如果有交待,那么罗蔚然只要回长安,那么他立刻就会恢复地位。 而看似已经瓦解的大内侍卫处,顷刻间就会重新崛起。没有人怀疑。大内侍卫处绝对有这样的实力。毕竟这个衙门在大隋立国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让整个朝廷文武百官忌惮又恨又怕。 那个时候小皇帝身边可用的只有一个论才智轮修为都根本不入流的包衣奴才。他接手之后的锦衣校名存实亡,在那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小皇帝身边有个罗蔚然这样强势的人不才是应该出现的情况吗? 如果天佑皇帝安排了这些,为什么罗蔚然没有回去? 只是因为……他对方解有感情?他是方解的师叔? 可这个师叔,从根本上就是虚假的。客观来说,就算罗蔚然对方解有感情,也绝不会比对天佑皇帝杨易的感情深!天佑皇帝看人一向眼毒,他不可能留下一个对杨家无利的人做后手。 当初罗蔚然看似落魄的离开长安城,是天佑皇帝杨易为了自己儿子能顺利执掌朝政布置的棋局,而他却选择留在黑旗军中。这一点,其实真的无法用感情来解释。谈感情,他一定会倾泻在杨家那边。 所以吴一道的分析,绝对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罗蔚然是天佑皇帝安排的,那么在天佑皇帝驾崩之后。小皇帝登基之初,他就应该立刻返回长安城。那个时候,小皇帝最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在天佑皇帝驾崩之后,除了罗蔚然也没有人更清楚大内侍卫处到底有多庞大的势力,就连小皇帝都不知道。” “这样一个强大的帮手,小皇帝会忘记?” 吴一道看着方解,眼神里的怀疑越来越浓烈:“如果是罗蔚然对杨家寒心了,选择留在黑旗军中也情有可原。事实上,我不认为他会对杨家死心。当初天佑皇帝之所以选择让他离开长安城是因为要保护他,他没道理会恨一个保护他的人。” “而当杨坚复活的消息确认之后,我就更怀疑了。” 吴一道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当初那么多重臣被天佑皇帝驱离京城,我本以为是皇帝要在朝廷大开杀戒,为了防止那些有叛逆之心的朝臣反扑而血流成河,所以才将这些人送出长安。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那个时候天佑皇帝在长安城大开杀戒,那些朝臣也不会反抗出什么大动静来。天子六军在皇帝掌控之中,谁能在长安城翻出浪花?” “后来,杨坚复活的消息确定,我终于明白天佑皇帝担心的是什么……他担心的不是朝臣,而是杨坚。毫无疑问的是,天佑皇帝一定是害怕太祖杨坚复活之后威胁到小皇帝的皇位,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杨坚要想夺取皇位,肯定会铲除对小皇帝忠心耿耿的人,先使小皇帝孤立无援再夺其位,如果天佑皇帝担心了这些,那么哪怕夺取皇位的是他的祖先天佑皇帝也不会理所当然的接受。” “所以,他安排那些人离京,试图在长安城外面控制一部分实力,为以后辅佐小皇帝铺垫……” 吴一道看了方解一眼后继续说道:“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不管是离京的怀秋功还是罗蔚然,都在等待着为小皇帝效命的时机。而以天佑皇帝杨易的智慧,肯定在临终之前对小皇帝有所吩咐,告诉在什么时候和这些朝臣联络。” “不幸的是,天佑皇帝没有料到江南那些人会那么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将他安排的朝臣几乎杀绝。罗蔚然当时投靠黑旗军……何尝不是一种自保?” 方解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见方解没有异议,吴一道继续说道:“如果罗蔚然手里还掌管着大内侍卫处,那么暗中肯定在做一些事,说不得一直和小皇帝有所联系。在小皇帝继位,杨坚夺权的那个时候,罗蔚然回去显然不合时机。连给事营的人都统都被杨坚杀了,再杀一个罗蔚然对杨坚来说没有任何疑虑。” “但小皇帝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更多了。所以他让罗蔚然留在外面。大内侍卫处在暗中到底有多强大,没人知道。罗蔚然手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只有他自己知道。而这个力量虽然强大,却绝对抵不上一支庞大的军队。小皇帝如果想要重新把皇权夺回,更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 “所以……” 吴一道长长的舒了口气:“那些安插进新军中的将领,看起来都是货通天下行的人,实则都是大内侍卫处的人。也许在很早很早之前。罗蔚然就奉命大量的安插大内侍卫处的人进入货通天下行。而货通天下行太大了,大到我不可能盯着每一个人。” “如果这推测是真的。那么罗蔚然可以从这样的安排中得到很多好处。第一,虽然小皇帝现在已经死了,但他开始布置的时候小皇帝还活着,说不定小皇帝和他一直有着极其秘密的联系,是小皇帝让罗蔚然逐步控制黑旗军。如果他成功,那么就相当于主公你和货通天下行倾尽全力为小皇帝训练出来一支军队。” “第二,小皇帝死了之后,罗蔚然肯定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但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停不下来了。安插进军队的那些人明面上都是货通天下行的,所以他也没什么担心。主公怀疑。最先怀疑的也是我。而他更清楚一件事,要想让夺取黑旗军的指挥权,第一件事就是让主公与我不和。主公和我之间怀疑的越深,对他来说越安全好处也越大。” “就算主公察觉,开始清理那些被安插进新军中的将领。罗蔚然也不心疼。因为他明白,如果货通天下行和黑旗军逐渐月兑离关系,那么他必将得到更多的重用。” 吴一道一口气说完,看着方解的眼睛总结道:“如果我是罗蔚然,我也会这样做。” “天佑皇帝杨易……” 方解忍不住喃喃了一声:“他到底留下了多少后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到底还要影响这个天下多久?” 吴一道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感慨的说道:“如果这些推测都是事实,那么天佑皇帝绝对不止是那排了这些。因为他清楚,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帮助小皇帝稳固地位。因为这样的实力,还赢不了杨坚。” “或许……” 吴一道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还有更深更深的布置。” …… …… 一个成功的人,不但会在生前影响很多人,即便是死去之后也会影响着很多人。天佑皇帝杨易不算是一个成功者,但毫无疑问的是即便他死了,依然在影响这中原天下。似乎他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无法揣摩到的事,惊掉一地的下巴。 当初谁能想到,他居然和蒙元人联手? 当初谁能想到,他居然放弃征西大军? 当初谁能想到,他居然复活了太祖皇帝? 当初谁能想到,他居然连杨坚也不信任? 一个死后依然被人重视的人,他其实已经有成功的一面了。 吴一道离开之后方解一直在想的就是,如果罗蔚然真的是天佑皇帝杨易安排的人,为了复兴皇室而准备着,那么在小皇帝已经死了之后罗蔚然现在是什么角色?他依然没有放弃逐步将自己的人渗透进黑旗军中,为的是谁? 其实吴一道的推测和方解的推测基本上不谋而合,方解不是没有怀疑过吴一道但很快就被他否定,诚如吴一道说的那样,货通天下行的人安插进军队里瞒不住人,以吴一道的能力不会这样肤浅。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方解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就忽视了这个叫罗蔚然的人,在万星辰的四个弟子中,似乎这个人的光彩永远被其他人盖过。不管是杨奇,萧一九,哪怕是项青牛都比他更让人瞩目。而一个能被万星辰收为弟子却总是让人不经意间忽略了的人,真的会很简单? 罗蔚然 万星辰的三弟子 方解看向窗外 你到底想的是什么? 第七百八十章 那若有若无的笑 第七百八十章那若有若无的笑 天黑了之后方解离开大帐去看了看沫凝脂的伤势,其实方解一直想和这个女人拉开些距离,两个人之间的纠葛确实复杂了些。方解对她有歉意也有戒备,这个女人比当初的沉倾扇还要难以捉模,那个时候沉倾扇对方解态度冷热不定,可却从没有对方解动过真正的杀念。沫凝脂不同,这一刻她还在微笑,下一刻她或许就要拔刀。 方解是这样觉得的。 走进沫凝脂住的帐篷之前方解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帐篷里的灯火点的并不是很亮,军中只有她们几个女人,自然也不会有下人伺候,而沫凝脂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光线暗而去挑一挑灯芯,不是她懒,而是没有必要。 方解进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婀娜身影,先是走过去将灯挑的明亮些然后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距离床榻足够远,最起码比一把刀的长度要大些。 “刀不在我手边,你何必躲那么远?” 闭着眼睛躺着休息的沫凝脂忽然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 方解笑了笑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几百步长那么大的一柄刀子,真要是朝着我剁下来我得退到辕门外面去,如果我在几百步外面也能表达一下问候,我倒是愿意那样。” “哪个要你问候?” 沫凝脂的语气陡然一冷。 方解心说果然是个难以揣测的人,第一句话声音轻柔的好像她就不是沫凝脂,第二句让人立刻就从幻想里出来准备随时挨上一刀。 “我只是不放心……” 方解胡乱找了个词,开始有些后悔走进这个帐篷。 “不放心什么?” 沫凝脂的语气忽然又轻了下来,这让方解有些不适应。 “不放心你是不是伤的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方解或许没有想到还能有别的理解。果然,沫凝脂的语气再次沉了下来:“所以,你是来看看我是不是会伤到死?” 方解怔住,没有找到下一句要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沫凝脂忽然叹了口气:“你对你那几个女人关心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愚蠢笨拙?如果是,我真不明白她们怎么会喜欢上你。所以我还是觉得做你的敌人比较好,敌人的愚笨总是能让我比较开心。” 这个女人的脑子转换的太快,方解有些跟不上。 “我还有一些项青牛送的丹药……” 方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沫凝脂打断:“我曾经做过一段日子的一气观观主,那些东西如果我想要的话比你容易得到的多。” 方解哑然,他竟是忘了这一层。 “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走吧。” 沫凝脂下了逐客令:“大半夜的在一个女人的寝室里停留太久。你难道不觉得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就算这大营都是你的,但这个屋子是我的。虽然刀不在我身边。但我随时可以拔刀。” 方解叹了口气,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 “千万别客气” 沫凝脂语气有些发寒的说道:“我会无比珍视我自己,因为我还想杀你。” 方解无语,转身准备离去。他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有止步,然后走回去将灯芯重新挑的暗了些,这才离开。等他走了之后,本是怒目看着他背影的沫凝脂忽然扑哧一声笑了,看向那盏油灯,莫名其妙的眼神里都是温和。 “果然是个笨蛋啊……怎么没有笨死?” 她喃喃了一句,灯下。那张脸美的动人心魄。 …… …… 方解走出沫凝脂的帐篷之后本想再去看看桑飒飒和沉倾扇,但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桑飒飒和沉倾扇没有受什么伤,可方解不想扰了她们休息。况且如果去的话,方解实在不知道是该留在桑飒飒帐篷里还是留在沉倾扇帐篷里…… 他往自己的大帐方向走,忽然发现远处空地上有个很矮的身影。愣了片刻之后他才想到,那里还跪着一个人。 清冷的月色从天上洒下来,均匀的铺满了大地。远处树上有几只精神大的蝉还在略显聒噪的震着翅膀,偏偏如此倒是显得很安静。就连不时经过的巡营士兵脚步声都好像被他们刻意压的很低,似乎怕饶了这静夜。 火盆里的火升腾着,将跪的很矮的那人影子拉的很长。 方解走到这个人身边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眼睛睁的很大。 “当初你在庆元城和封平城的时候,也是这样跪着的?” 方解问 杜牧摇了摇头:“因为知道要跪求所以提前准备了些,在裤子里膝盖处缝了两个棉垫,虽然跪的久了依然疼的受不了,但总比直接跪在冷硬的地上舒服些。”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在我大帐的时候,你可没有这般诚实。” 杜牧认真的回答:“该诚实的时候不能说谎,该说谎的时候不能诚实。我拿着宁城主发的饷银,吃着宁城主给的饭菜,穿着宁城主赏的绸缎,就算明知道有些事做不得,有些话说不得,可还是要做要说。” “起来吧” 方解走到白天才搭建起来的点将台上,坐在台沿儿上抬头看了看月亮。以往的月亮是淡黄色,今天的月亮却特别白。 杜牧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始走路。 “围着这台子多走几圈,慢慢走,疏通一下血脉。” 方解淡淡的说道。 “谢公爷!” 杜牧道了谢,开始缓缓的围着点将台走,应该是跪的太久了血脉不畅,他走路的姿势看着都那么别扭痛苦。方解打了个响指,暗处立刻有骁骑校的人掠过来垂首问:“主公有什么吩咐?” 方解道:“去弄一些饭菜来,要热的。” 那骁骑校连忙离去,等杜牧围着点将台走了五个圈的时候,几个骁骑校的人端着托盘快步过来。方解让他们将东西方向,然后对杜牧招了招手:“无论如何你也是谈判的使者,可以让你跪着,但不能让你饿着。” 杜牧心里一动,忽然发现这句话的含义有些深。他作了一揖,也没有客气推辞。盘膝在点将台上坐下来,打开食盒开始吃。许是真的饿了,他吃的狼吞虎咽。没多久,四五个热炒再加上一盘子花卷竟是被席卷一空,吃相看起来真没有一位名士的风度。 “如果你对宁浩忠诚,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就回去吧。因为太阳升起之后,我的人马将要进攻金安。如果你对宁浩没有什么忠诚。那么吃完了你就可以走了。至于你是回去还是去别的地方,随意。” 方解舒展了一体。将杜牧没有动过的那壶酒拎过来喝了一口。 杜牧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想了想后问道:“公爷,为什么不想听我说说?我知道以金安城的实力想要阻挡公爷的军威显然不切实际,可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死一个黑旗军的士兵,对公爷来说难道不是损失?金安是小城,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兵力。公爷的目标在大理,在大理之南,那里才是黑旗军的战场。” 方解看了他一眼:“挡在我刀子前面的,都是战场。” 杜牧愣住。忍不住仔细看了看方解,略显不敬。 “公爷,其实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在做什么说客,我只是想把宁城主希望我转达的意思说清楚,也算不辱使命。” “说” 方解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沫凝脂的帐篷。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黑夜里即便有月色,杜牧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本来我想靠自己,将公爷您的人马拖上几日,公爷应该也猜到了,宁城主肯定会向大理城求援。不管援兵来还是不来,我都得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但是现在,我知道任何话也阻止不了天亮后吹响的号角了。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将宁城主的底线表达清楚……” “宁城主的意思是,只要公爷答应保住宁城主的地位,保住宁家人的地位,保住宁城主手里的队伍,那么金安可以立刻挂起黑旗军的旗子。” 方解笑了笑:“你猜,如果慕容耻派人来对我说,如果我愿意放过他,保留他的皇帝位,保留他的朝廷,保留他手下的军队,他愿意在大理城上挂起黑旗军的旗子,我会怎么回答?” 杜牧想了想回答:“公爷会置之不理。” “错了啊” 方解道:“我会让人把说这话的人打上几十军棍,割了耳朵鼻子再丢回去。傻-逼到不能让我欢乐,我只好打一顿。” 杜牧吓得肩膀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忽然明白过来,方解的意思是……自己傻-逼到能让方解欢乐?他不是很懂傻-逼这个词,但傻和逼这两个字分开说都绝对没什么好意思,放在一起肯定不是褒美…… “开门,缴械,交出所有人马,不妨碍我留下的人梳理地方事务,我可以保证宁家的人一个都不会死,甚至可以保证宁家的财富他都可以保留。”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在不需要杀人的时候,我也不会没道理的挥刀。” 杜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心里在挣扎着什么。 “你知道一个好的说客,最先要具备的是什么吗?” 方解问。 杜牧抬起头,想了好几个答案,却都被自己否定,然后摇了摇头。 方解笑了笑道:“最先具备的就是能看破时局的眼界啊,如果看不破,那就算是口若悬河舌绽莲花,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杜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俯身拜了一拜:“我会说服宁城主按您的意思办……主公!” 方解起身,没有再说什么,缓步走向大帐。 杜牧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忽然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成功了,就如同当初为了有一个好前程他不遗余力的游走终于说服了几位城主一样,只不过这次,他的选择变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好的说客,所以……他怎么会看不破时局? 金安 已经没有在南燕地图上存在的意义了。 他来,本就不是为了宁浩来,而是为了自己。 就如同当初在庆元城付正南面前下跪在封平城朱撑天面前下跪的时候一样,他今天这一跪,也不是为了宁浩啊。 只是为了自己。 可他又怎么会看到,远处,方解嘴角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七百八十一章 讨酒喝 p:你们拼月票,我来拼更新! 第七百八十一章讨酒喝 金安就这样降了 原来是被宁浩派来想说服方解的杜牧回去,用了一天的时间说服了宁浩。促使宁浩决定开门投降的是杜牧最后一句话……城主大人,如果您坚信慕容耻会派援兵来,属下愿意和所有金安的百姓一起登上城墙防守,可慕容耻会吗?如果因为抵抗而导致失去一切,为什么不因为放弃而保住大部分? 这句话,确实让宁浩很动容。 他思虑了一个时辰之后,决定开门投降。其实杜牧说的没错,如果他坚持抵抗,也无法阻止城破,而那样的话方解就只有一个选择,他不可能容忍一个抵抗的城主活下来。如果投降的话,最起码还能保住家人保住家业。虽然,也有一定的风险。 失去的,是城主的位子。 “派人回去告诉魏西亭,尽快调派人选来处理金安事务。” 方解吩咐了一声,骁骑校的人连忙去派人联络。兵不血刃的拿下金安,对双方来说确实都是一件好事。黑旗军没有损失,城中百姓也安康。所以方解在进城之前看到拜伏在路边的宁浩后快步过去,双手将其搀扶了起来。 “谢公爷” 宁浩起身的时候一直垂着头,脸有些发红,或是羞愧或是伤感,不敢看方解的眼睛。 “城主义举,我会记住。” 方解笑了笑对他说道:“城主为了金安百姓迎接黑旗军入城,只此一件事就能让金安的百姓永远记住你的好处。杜牧应该已经将我的意思转告你了……只要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保证你一家无忧,你的家业财产还都是你的,黑旗军不会动一分一毫。不过……” 方解微微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城主若是觉得在金安住下去有些不适,我也愿意安排人马护送城主去雍州。雍州之地远比金安繁华富庶,我会派得力的人手为城主安排好一切,雍州山下风景秀美最适合久居,当真是个好地方。我当初进雍州的时候都忍不住去想。日后安稳下来也留在那里。闲暇时养花垂钓,倒是怡然自得。” 宁浩的脸色一变,眼神里都是恐惧。 “不不不……我还是愿意继续留在金安的,毕竟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熟悉,亲切……” 不等他的话说完,方解摇了摇头道:“这也是为了城主考虑。不日我委派的地方官吏就要上任,一旦开始处理金安事务的话。难免会触及你的利益。与其日后因为些许小事而伤了来之不易的和气,不如避免这些事发生。”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可以给你保证,我应允的事不会反悔,只要你安心做个富家翁,没有人会动你。说的浅白一些,你不愿意走选择留在金安我也不会强迫,但我手下地方官员做事的时候如果和你之间有了什么矛盾……我还是会按照道理办事,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这话其实说的确实很浅白了,方解的意思是。你要是留下也行,以后我手下的人要是因为清算而跟你有了矛盾,到时候我可不会站在你那边,我自然替我的人做主。 这话,让宁浩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无论如何。我要代黑旗军将士谢谢你。” 方解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城中走去。宁浩有些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众将簇拥着的方解眼神越发的悲凉起来。大街上一队一队的黑旗军士兵从他的身边经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曾经显赫的人站在这里,满目悲伤。 其实他也明白,方解这样做已经算是宽厚了。如果方解同意他留在金安,只怕才真的包藏祸心。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地盘上有一个潜在的威胁,留在金安,早晚还是那个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罢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落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杜牧出现在他身边,宁浩看到杜牧的时候眼睛立刻睁圆,他忍不住一脚踹过去,将杜牧踹的翻倒在地。杜牧爬起来,拍打了几上的土后对宁浩拜了一拜。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败类!枉我以前还那么信你,所有事都和你商量,没有隐瞒。我予你一切,你却背弃了我!当初若非我给你这些,你现在还不过是金安城里被人当笑话说的那个没用的东西!” “不!” 杜牧垂首道:“我没有背弃城主,如果我真的背弃了你,我就会向镇国公进言除掉你!而不是苦苦哀求镇国公。城主……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正因为有如此大恩,我才不得不替城主多考虑些。” “我用不着你考虑,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你!” 宁浩上去又一脚踹在杜牧肩膀上,杜牧的身子往后翻倒,他再次爬起来,对宁浩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无论如何,城主救了金安一城百姓,也救了自己一家性命。其实我知道城主心慈仁厚,最终思量之后,即便没有我劝,城主最终也会这样决定。数万人的生死功德,对城主来说也是好事……我只想最后劝城主一句,以后安安心心做个富家翁,让宁家的后代子孙忘记宁家曾经有城主称号的荣耀,那么宁家香火延传,多福多寿。” “滚!” 宁浩啐了一口,扭头不去看杜牧。 杜牧起来,摇头苦苦笑了笑,然后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想到自己那个彪悍的妻子,他心里就有些发颤。这次是他将黑旗军带进金安的,依着他妻子那种脾气,只怕早就准备好了一顿臭骂,说不得还会扑上来一顿抓挠。上次他为宁浩立下大功之后宁浩赏赐了很多东西,他高高兴兴的回家以为可以博妻子一笑,谁知道迎接他的还是一顿臭骂,他只反驳了两句,眼眶青了好些天。 他小心翼翼的伸头往屋子里窥视了一眼,还没等看清楚就被一只手抓着肩膀上的衣服拽了进去。 “那个……不要打脸……” 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等待着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袭击。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动静,他如蜗牛一眼慢慢的从自己双臂中把头探出来,试探着往外看了看。然后被吓了一跳。 那个婆娘,为什么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杜牧吓得往后缩了缩,这才发现妻子竟是刻意打扮过,穿上了一身漂亮的纱裙,脸上还略微施了些脂粉,自娶了她以来都不曾这么梳妆过,尤其是那双眸子。怎么满满都是温柔,为什么不是暴戾? “你……你想干嘛……” “起来!” 妻子略显娇羞的一把把他拉起来。挽着他的手臂走到桌边,杜牧这才发现桌子上竟是满满的一桌子菜肴,颇为精致。 “你不骂我?” 杜牧诧异的问。 “你是金安城的大英雄,我骂你做什么?” 妻子温柔笑着,拉着他坐下来:“以前我对你不好,是因为我始终觉得靠一张嘴逢迎溜须而活着,始终不是好事,我在人前一点也抬不起头。人人明面上说你是金安名士,可哪个不嘲笑你靠一张能言善辩的嘴骗来了金银财富?你在庆元城跪,在封平城跪。在沛城也跪,脊梁是弯的。但是今天这次,你的脊梁是直的。你是英雄,你保住了金安满城百姓!我看以后哪个还敢笑你?哪个还敢看不起你?” “我特意做好了饭菜等你回来,快吃吧。” 妻子眯着眼睛笑着。杜牧发现她原来可以这么美! “那个……我也不用睡外屋了?” 妻子羞红了脸点了点头,杜牧高兴的跳起来拉着妻子的手往里屋跑:“那还吃什么饭!先该干嘛干嘛!” 帘子落下,屋子里传来一阵笑骂。 五分钟之后 “你敢撕了老娘的新裙子,不要命了是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觉得老娘好欺负!撅好!” …… …… 方解吩咐人派二百士兵护送宁浩一家迁往雍州,偌大的城主府里要收拾的东西太多,方解命人不要催促,也不许无礼,宁浩离开金安是最正确的选择,方解保他一家平安,却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金安。 宁浩对金安的影响太大,日后地方官吏要想做事难免会有太多掣肘。 “陈孝儒” 方解叫了一声,随即缓步走进金安府衙门。在府衙的书房里,方解坐下来后看了一眼跟进来的陈孝儒。 “主公,有什么吩咐?” 陈孝儒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先坐下。” 陈孝儒欠着身子坐下里,等着方解继续说话。 “当初是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派了你,聂小菊,燕狂来我身边的,恍惚间竟是好几年过去,这些年来,你做事最让我放心,稳重踏实,而且心思干净。” 方解缓缓道:“所以,我本不想有这次交谈,因为我信得过你,总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些。可昨日和吴一道谈过之后,我忽然醒悟,有些事如果不敞开来说,反而会心生芥蒂。我不想你我之间有所隔阂,正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也信得过聂小菊和燕狂,这话,我才会提起。” 他问:“罗蔚然,是否找过你。” 陈孝儒的脸色立刻一变,他愣了一下后起身跪下来:“属下有罪,罪不可恕!” “起来吧” 方解过去拉了他胳膊将其扶起来:“我说了,今天找你问这些,是因为我从不曾怀疑过你,虽然你是大内侍卫处出来的人,但这么多年来你跟着我,你我之间的感情我相信没有变过。” “主公……” 陈孝儒脸色发白道:“罗指挥使确实找过属下……主公待我不薄,属下本应该将这件事早早告知主公,可属下担心……” “我知道你的顾虑。” 方解笑了笑:“今日你没有瞒我,我很欣慰。找你来是两件事,第一件已经完了,我问,你回答,这就足够。其他的,不必提起。第二,你跟着我这么久一直没有个正经的官职,我和诸将商议了一下,决定把你的骁骑校指挥使改为骁骑都护,按正三品发双份俸禄,除了有以往权限之外,以后还要执掌全军军律,威严法纪。” “另外,骁骑校的人手现在也不够用,我和道尊项青牛商议了一下,他出面招募江湖上的好手加入,都交给你。” 方解拍了拍陈孝儒的肩膀:“莫要想太多,你我之间,若有改变,也是我比以往更信你。” 陈孝儒的眼圈一红,再次拜下来:“主公,陈孝儒生是您的属下,死了也是您的属下,只要您往前指,属下就往前冲!” “我知道” 方解微笑道:“没别的事了,去吧,今儿晚上处理好了所有事,我带众将找你去讨酒喝,升了官,可不许小气!” 第七百八十六章 最大的幸运 第七百八十六章最大的幸运 两个小伙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其中一个反应过来,刚要呼喊就被左鸣蝉一掌一个震晕了过去,此时外面的骁骑校听到信号纷纷掠了过来,不多时就将这小院子团团围住。 之前进去的那些洋人只顾着在屋子里杀人拿人,外面那两个同伴被废掉他们毫无察觉。左鸣蝉将那两个小伙计打晕之后,推门进了屋子里,在门口打开一包迷粉,一抖手洒了进去。 屋子里的洋人怪叫几声,胡乱的往门外开了几枪就往外冲,左鸣蝉躲在门后面,出来一个放倒一个,屋子里七八个洋人竟是没费吹灰之力就全都擒住,骁骑校的人进来将这些人尽数用绳子捆了,每人扛上一个随即撤走。 回到货通天下行商铺的时候天还黑着,左鸣蝉和周明理两个连夜审讯。 其中一个洋人是之前就在那客栈里的,后来的洋人显然也是为了抓他才来,所以两个人第一个审讯的就是这个人。泼了一盆凉水之后迷药的药效逐渐过去,那洋人悠悠转醒。 左鸣蝉看了这人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这洋人生的都差不了许多,竟是看不出年纪。” 周明理道:“这些洋人还好些,那些黑洋奴才不好辨认。上次去罗斯公国将安德鲁的弟弟妹妹接来是我去的,辗转到了罗斯公国之后才发现风俗习惯与中原截然不同。他们这样的洋人肤色发白,看起来和北辽人倒是差不了许多,蓝眼睛高鼻子。在罗斯公国那些大户家里,还有许多掳来的洋奴,肤色黑的好像炭一样,一个个看着跟鬼似的。全身上下都那么黑,唯独牙齿白的吓人。” 左鸣蝉道:“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若不是这次来牟平,我还真没见过洋人……安德鲁除外。” 周明理见那洋人醒过来。搬了把椅子坐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洋人睁开眼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之前那个小客栈里了,而且面前的也不是抓他的人,有些迷糊。 “这是哪儿?” 他竟是懂些汉语,只是发音有些模糊。 “不要管这是哪儿,你最起码比落在那些洋人手里安全。” 周明理问道:“你的名字,其他洋人为什么抓你?” “因为……生意上的事。他们以为我们抢了他们的客源。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现在来大隋做生意。都要秘密的来,因为隋人不允许我们来。能来的都是付出了大代价,自然不希望有竞争对手存在。” 洋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 左鸣蝉冷冷笑了笑,招了招手叫进来一个骁骑校吩咐了两句,那骁骑校随即出去,不多时几个人架着一个洋人进来丢在地上。 “割了他的耳朵。” 左鸣蝉吩咐道。 两个骁骑校上去按住那人,另一个拔出匕首将那洋人的耳朵切了下来。因为绷住了嘴,所以那洋人的惨呼声显得很闷,传不去多远。这屋子货通天下行又改建过,隔音倒是还不错。之前那个洋人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叫什么?” 左鸣蝉问。 “我叫德罗。” 他回答。 “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生意上……” 他还没回答完,左鸣蝉随即吩咐道:“杀了那个洋人。” 骁骑校的人按住那个洋人的头,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血立刻就从断开的动脉里喷出来,青石地板上很快就蔓延出来一大片血迹。那洋人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发出几声声响,冒了几个血泡之后随即咽了气。 “再问你一次。不回答,下一个是你。我没时间跟你聊天,我要的是简单直接真实的答案。如果你不愿意给我这个答案,那么剩下那些抓你的人一定愿意把握住活下去的机会。” 左鸣蝉摆了摆手,骁骑校的人将尸体拖了下去。 德罗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看了左鸣蝉一眼,能从这个汉人的眼睛里看到冷酷,他确定这个人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左鸣蝉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先来给你开个头……你是罗斯公国的人,是原来罗斯大公的手下。而抓你的这些人,是罗斯公国新的主人修伦斯大公的人对吧?你是罗斯叛军,来大隋是将火器卖给隋人换取金钱和帮助,对不对?” 德罗的脸色显然变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汉人居然知道这么多。 左鸣蝉淡淡道:“我问你,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而是想要确定知道的对不对。最后提醒你一次,活着的机会只有一个,说不说由你……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们对你没有帮助?也许,你卖给别人的东西我也感兴趣。” “这位尊贵的大人。” 德罗道:“您说的没错,我是罗斯公国抵抗军的人,来这里是为了寻求帮助。抓我的那些人是修伦斯的人,是一群侵略了我家园的魔鬼!” 左鸣蝉点了点头:“你们的火器是卖给了沐府?” 德罗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还不知道我的买家是谁。东楚人帮我联络了买家,告诉我说是在隋国很有实力的贵族,有几十万军队,完全有能力帮助罗斯人夺回自己的家园。所以我才会低价将火器卖出去,只是为了能见到买家。但那个买家很神秘,告诉我等我准备好更多的货才会见我。” 左鸣蝉和周明理对视了一眼,估计着这个洋人没有说谎。 “你卖出去多少火器?” 周明理问。 “火枪三千支,火炮二十门,这是最后一批货,之前已经分批发出去了。” 左鸣蝉一怔:“好大的手笔!” 周明理道:“修伦斯的人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抓你吧?” 德罗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他们也是来和隋人做生意的。但他们不会出售火器,修伦斯手下的军队装备的都是奥普鲁帝国的火器,威力比我们罗斯人制造的要大的多。修伦斯的人知道隋人没有火枪,所以更不会将火枪当做货物出售。他们来,应该是为了联合你们隋人要对付东楚人的。” “什么?” 左鸣蝉脸色一变:“对付东楚人?” “是的!” 德罗道:“奥普鲁帝国的莱曼大帝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征服了奥普鲁帝国周边所有的国家,爱琴帝国是最后一个被灭亡的。在那片大陆上他已经没有敌人了。而这个人的野心大的能装下整片天空。他要的绝不仅仅是现在得到的这些,所以从灭亡爱琴帝国之后就开始准备向大洋这边进兵。” “而东楚国,是挡在莱曼大帝面前第一块石头。修伦斯这次派人来,一定是联合你们隋人,请你们隋人不要帮助东楚国。” 周明理的嘴巴微微张开着,眼神里都是惊讶。 “同升客栈里那几个洋人,看来就是修伦斯派来的人了。他们去了杨顺会的府里。难不成是在和杨顺会谈这件事?” 左鸣蝉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留下继续提审那些洋人,我带人去把同升客栈里那几个洋人抓来。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应该还来得及!”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招呼骁骑校的人再次出了商铺直奔同升客栈。 …… …… “这个城市真美” 彼得站在同升客栈二楼,看着窗子外面:“这里的建筑,这里的食物,这里的女子,全都那么美……说实话,我真想再往隋国深处走走,最好是去看看那座号称天下第一雄城的长安什么样子,是不是比奥普鲁帝国的都城还要壮阔。” “听说这个国家很大。最起码有几十个罗斯公国那么大。最北边的疆域上还在飘雪,南边的疆域上已经开花。步行的话,从这个帝国的北边走一年也走不到最南边,东西也是如此……这样广袤的一片大地,富庶而迷人。” 他那个老仆垂首道:“东楚只是一块跳板。帝国的军队灭掉东楚之后,就能以东楚为基地,向大隋进攻。” 彼得点了点头:“我听说,在大隋的西边有一个叫蒙元的帝国,疆域比大隋还要广阔,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出产最名贵矫健的战马和最纯洁珍稀的玉石。我所看到的还是太少了啊……隔着一片大海,这边的世界竟是如此不同。而最让人兴奋的,是这里的人居然还如此落后。隋国的军队装备的还是钢刀和弓箭,在火炮面前这样的军队又怎么可能守住他们的家园?” “太令人着迷了。” 彼得叹了口气:“可惜,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国家就要离开了。” “离开?” 老仆有些不解:“难道咱们不等杨顺会的答复了?” “我也想多停留几天,最好是有机会去见见那个沐府的人……听说沐府才是大隋东边最强大的贵族,拥有几十万军队,就连隋国的皇室都对沐府没有办法。我们是来为大军探路的,如果连敌人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回去确实可惜了,不过……必须要走了。” 他回头看了老仆一眼:“派去抓罗斯叛军的人还没有回来,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如果不是被罗斯叛军的人抓了,就是被东楚商人的护卫抓了,是我太大意了些,以为可以轻易的抓到叛军的人逼问叛军的落脚处。现在,只怕我派去的人正在被别人逼问,我不认为有人可以扛得住酷刑,我的手下也没有那样的毅力,去吧,收拾一下东西,现在咱们去杨顺会的府邸,天亮就出城。” “去杨顺会的府邸?” 老仆想了想随即明白:“在杨顺会的府里才是最安全的,收了您金子的人一定会愿意提供一点点帮助。” 彼得嗯了一声,随即转身回去。不多时,老仆将东西收拾好,带着剩下的护卫保护着彼得去了杨顺会的大将军府。他们才走不到半个小时,左鸣蝉带着人就到了同升客栈。骁骑校的人没发现洋人的踪迹,左鸣蝉心里懊恼不已。 他带着人在大街上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天蒙蒙亮的时候不得不返回货通天下行的商铺。 天亮之后,杨顺会亲自将彼得一行人送出城,杨顺会也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允许修伦斯公国的人来大隋做生意。他一直目送彼得他们离开,就好像在为一位多年的老朋友送行。 登上大船的时候,彼得回望牟平城感慨道:“不知道需要多久再回来。” 老仆垂首道:“很快的,帝国的军队会在牟平城墙上插上国旗。” “修伦斯!” 彼得笑了笑道:“你真幸运,赶上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若是你再老一些,就看不到帝国的辉煌了。” “是啊……我真的很幸运。 老仆挚诚道:“能侍奉您,我尊敬的莱曼大帝,这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最后一块糖 第七百八十七章最后一块糖 杨顺会没有想到,左鸣蝉和周明理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天晚上错过了什么。整个大隋的人也都不会想到,那个在大洋彼岸崛起的帝国皇帝会只带着几个仆从就来到了中原,亲手打开了一扇门。哪怕杨顺会贪心于那十口箱子的黄金,如果知道彼得就是奥普鲁帝国的莱曼大帝的话也一定会出手。 如果左鸣蝉和周明理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更加的懊恼。如果莱曼大帝死在中原,那个才崛起的帝国就会如大隋一样陷入混乱。 帝位,永远都那么诱人。 …… …… 金安城破之后的第四天,黑旗军已经整装待发。 大隋长公主杨沁颜这些日子一直默默的看着方解,看着这个年轻男人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征服敌人。这是杨沁颜第一次接触战争,虽然大隋已经陷入战争很久了。如果不是小皇帝自己了结了自己,她还是站在后面的那个人。杨家的前景如何,大隋的未来如何,似乎都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现在不同,小皇帝死了,她是天佑皇帝杨易最后一个孩子,她已经不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从出长安城的那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以后,她的肩膀上将扛起已经倒落的龙旗。 “国公,是不是要对大理动兵了?” 杨沁颜问。 方解点了点头:“南边的事尽快解决,才能腾出手来解决北边的事。密探打听来消息说铁甲军已经攻入江南,罗屠的人马一战即溃,如果通古书院还要保存实力的话只怕铁甲军就要攻到书院门口了。在这之前,我必须将南燕的事解决完。铁甲军和通古书院的决战之后,或许黑旗军就再也没有余力壮大自己了,而是必须面对必须面对的敌人。” 他看了杨沁颜一眼道:“殿下,我知道您心里的迫切,我也同样迫切。但我不能赌博,我也没有资格和本钱赌博。黑旗军越壮大,对殿下越有利,所以我才会先攻打南燕……我不愿意在隋国的土地上掠夺,却愿意在敌人的国土上践踏。南燕灭亡,将会让黑旗军的实力增强不少,而带着一支浑身上下满是杀气的队伍面对新的敌人。更有胜算。” 杨沁颜连忙说道:“军务上的事,全由国公做主就是了。我不懂这些。胡乱插嘴只能扰了国公的计划。诚如国公所说,国仇家恨确实逼的我的心里急,可我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国公放心,无论你怎么抉择,我都支持……因为我知道,只有国公胜利,大隋才有希望。” “谢殿下的信任。” 方解抱了抱拳。 “不急着对北边动兵,其实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铁甲军南下,杨坚一定分兵留守长安。我得到消息说。西北金世雄,高开泰,王一渠已经组成联军对京畿道动兵。我想请殿下写几封信,给京畿道留守的几位将军,让他们尽力不要和叛军激战。放叛军过去攻打长安。” 杨沁颜愣了一下,随即懂了方解的意思:“让朝廷的人马放行,让叛军和铁甲军去拼杀!如果我的亲笔信管用的话,我立刻回去就写。让中立的人避开,让敌人和敌人厮杀!”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冷酷连方解都有些诧异。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懂得如何面对险恶。 方解嗯了一声:“长安城太雄阔了些,黑旗军就算现在有二十万人马,可要想攻破长安我也没有一分把握,让叛军先去攻城,是为了消耗铁甲军和叛军的兵力,也是为了能让我多看看,从叛军攻城中吸取经验,日后黑旗军攻城的时候可以减免一些损失。” “其二……” 他顿了一下说道:“殿下心里肯定也有矛盾吧?毕竟杨坚是大隋的开国皇帝……不过我担心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修为。罗耀的修为已经足够强大却还败在杨坚手里,而我个人的修为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取胜。所以,我只能先让通古书院的人去和杨坚拼,如果通古书院里还有什么秘密足以威胁到杨坚最好,如果没有,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联络更多的江湖客来……” “我懂这些” 杨沁颜听到杨坚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显然变了一下。没有人比她更难受,因为她的敌人正是她的先祖。也许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开国皇帝成了他后代子孙的敌人。为了杀掉先祖,他的子孙正在想尽一切办法。 一个老人和自己的后代玄孙抢东西,双方谁都想置谁于死地……确实讽刺了些,也痛苦了些。 “大隋的未来,都在国公身上。” 她低低的说道。 方解摇了摇头:“不,大隋的未来,都在殿上。”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向远处。校场上,黑旗军士兵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他的号令大军就要开拔。 杨沁颜看着方解的背影,眼神里有些异样一闪即逝。说起来方解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转化的太突兀了些,曾经在她心里方解是个可恶的少年郎。而现在,却是大隋唯一可以依靠的擎天之柱。这样两个身份在她心里重合起来,却还没有完全融为一体。 她有些迷茫,有些恐慌。 但她很清楚,自己既然选择了这个人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杨家人的天生就有一种很好的大局观,哪怕是女人。 “陈孝儒” 方解叫了一声 “属下在” 陈孝儒连忙过来。 “加派人手盯紧了从朱雀山大营里来的援兵,每一天走多少路我都要知道。军中有任何变化,我也要知道。另外……骁骑校里到底有多少人被罗蔚然收买了,我也要知道。我不希望这个数字会很多,因为损一个我都心疼。但你不能因为我心疼就不彻查,你自己心疼也不行。”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 “另外……我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有消息,但找到方向了!” 陈孝儒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您就问及了……主公命属下探寻侯文极的下落,本来没有一点头绪。不过前阵子大学士牛慧伦到了军中,他收了云麾将军马德彪的女儿马丽莲为义女。马丽莲在回长安之前。曾经见过侯文极。” 方解听陈孝儒提到大学士牛慧伦和马丽莲,这才想起来这两个人已经到了雍州。这段日子忙的事太多,这件事竟是忘了。 “马丽莲说,侯文极跟她分开的时候说过要往南走,所以,侯文极应该到了黄阳道。属下已经派人回去调查从北边进入黄阳道的各城,因为当初主公下令严密盘查北边过来的人。所以进出各城的人并不多,属下派人绘图去问。应该能有消息。” 方解嗯了一声:“让人暗中在朱雀山大营里查,我怀疑他混进来了……你回去之后派人先去大理,将我的亲笔信交给慕容耻。” 方解道:“也到了和南燕的皇帝陛下直接打打交道的时候了……记住,见慕容耻不是主要的事,骁骑校的人当初混进难民里的人必须联络上。大理城如何破,或许还在这些骁骑校手里。” “属下明白!” 陈孝儒点了点头:“大理城中的骁骑校,一定会联络上。” 他这才明白方解为什么要先派信使进大理去见慕容耻,因为只有这样黑旗军的人才能进入大理城。只要进了大理,那么联系上骁骑校的人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 …… 方解将酒壶递给项青牛,项青牛接过来看了看方解的脸色:“你这种无事献殷勤的态度让我很担忧啊……最近我带着的江湖客们一个个闲的发愣。我就怕你这会来找我,只要你来,就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办的事。说吧,是让我先进大理城把慕容耻的脑袋偷出来,还是把南燕皇后的内衣裤偷出来?” “呸……” 他才说完自己就呸了一口:“那老娘们应该年纪也不小了。偷她内衣裤干嘛……” 方解白了他一眼:“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嗜好,你还真是特别啊。” 项青牛回瞪了一眼:“这只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你懂不懂?” “偷女人内衣裤的自信也不怎么好吧?我比较好奇是哪个女人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项青牛撇了撇嘴:“如果我想,这世界上没几个女人能不让我偷吧?” 方解挑了挑大拇指“好牛-逼!” 项青牛知道再纠缠这个话题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连忙转移:“说吧,到底什么事?” 方解沉默下来,脸色也慢慢变得肃然。项青牛见他这样,知道肯定是什么大事,也坐好了身子等着方解说。 “你……” 方解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说如果,你和你三师兄打起来的话,谁比较厉害?” “我” 项青牛的回答很干脆:“如果还在山门的时候,我肯定不是三师兄的对手,但他下山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人一旦沾染上官门气,就会荒废一些东西。三师兄这些年工于心计,难免修为上会有所停滞。而我又是那种一朝悟道就牛-逼的一塌糊涂的人,所以如果打起来应该我能赢。” 方解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和你三师兄打一架。” 项青牛一怔后笑了笑:“虽然我对黑旗军的事不过问,但我看最近你的安排也多半是针对三师兄了。三师兄那个人……在大内侍卫处这些年,心思已经全被权势站住了。以前他是想做好皇帝下面最重要那个人的角色,现在皇帝没了,他会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方解道:“我不是让你和他打,而是我需要你帮我盯着另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怀疑侯文极就在罗蔚然身边,所以,如果我和你三师兄打架的时候,你帮我盯着……侯文极这个人如果和你三师兄联手的话,他一定在暗处。情衙的镇抚使躲在暗处的时候,一定很让人头疼。” “你会不会杀了我三师兄?” 项青牛问。 “不会” 方解回答的也很干脆:“他是忠亲王的师弟,是你的师兄,凭这两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他。” “好” 项青牛道:“如果大师兄没有急着赶回草原的话,其实没这么麻烦。就算侯文极和三师兄联手,也断然不是大师兄的对手。老牛鼻子越发疯疯癫癫,却越发的霸气了。” 方解笑了笑,眼神里有些伤感。 项青牛拍了拍他肩膀:“我当初跟你说过,我不想让一气观的牌子倒了,所以我来帮你,你将来帮我。所以就算面对的是三师兄,我也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他不死……我帮你打这一架。” “如果可以不打……” 方解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愿意和他有什么冲突……也真的不愿意让你们师兄弟间有什么矛盾。” 项青牛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打开,捏起一块糖放进嘴里:“这是最后一块糖了,我一直没吃。” 方解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这个时候,他心里很空,空的有些难受。 第七百八十八章 因为我愿意 第七百八十八章因为我愿意 武当山 作为大隋道宗正统的圣地之一,武当山三清观其实历来不缺少关注,只是武当山的道人们全都很低调,不似清乐山一气观那样打开门迎客,所以武当山三清观也历来都很冷清,冷清到几乎见不到客人。 相比于一气观来说,这里要纯粹一些。 所以很早很早之前,萧一九拜访武当山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有一日我心里也只剩下道,那么就跑来武当山做一个低辈弟子,而非一气观的观主。这话是说给武当山的人听的,当然是对武当山三清观的溢美之词。不过,后来再想想,萧一九说这话的时候未尝没有什么发自真心的感慨。 不过有些让人唏嘘的是,本来一心权势的萧一九现在沉心修行。而武当山的道人在怡亲王叛乱的时候开始走出山门,在张真人护送天佑皇帝杨易一路回京之后,武当山三清观似乎开始和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张真人军中稳坐,罗耀就不会如步入庞霸军中那样闲庭信步一般杀人。 张真人在雍州杀扑虎,又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现在看来,原来武当山的道人们比一气观的道人们态度还要明确些。江湖上有人说,一气观这个道宗圣地,是世俗道宗的圣地。三清观这个道宗圣地,才是道的圣地。 可谁又能想到,变化这么快。 一气观的道人们开始走另一条路,三清观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萧一九远行,项青牛进了黑旗军,江湖中人都看的明白,一气观是要将赌注压在朝廷之外了。在这样的乱世,这赌注押的似乎并不让人诧异吃惊。反而是武当山三清观,在大隋已经崩乱之下将赌注押在杨家人身上,让人有些不解。 不过,现在很多江湖客提起道宗的时候已经自动忽略了清乐山一气观。因为那观里没有什么高手坐镇了,只有一个莫名其妙到了一气观里的卓布衣,莫名其妙成了一气观的支柱。但是,有些自以为一气观可欺的江湖败类跑去想占便宜,被那个自称布衣道人的卓布衣前后废掉二百一十六个。 一大部分都挺惨的,一小部分更惨的。 如果这样说显得一气观很牛-逼的话,那么应该用另一句话形容武当山。 张真人一步迈入天之上后。再也没人敢来武当山提切磋二字了。哪怕,张真人不在山里的时候也一样。江湖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有些消息传遍天下也用不了多久,也正是因为张真人自己说已经在天之上,那些以为九品就是极境的修行者们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也正是在此之后,江湖境界再也不是九品最高。 何须什么武林大会? 九品之上为通明,通明之上为近天,近天之上,便是天之上。 如往常一样,武当山的低辈弟子早早的起床,洗漱之后拎着扫帚开始打扫庭院山门。从武当山下到三清观门前。一共要走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阶,每天武当山的弟子都要认认真真的把这石阶扫一遍。 一个胖乎乎白净净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胖道人揉了揉发酸的腿,有些抱怨:“师兄,山门里又没有客人,为什么天天要扫这石阶?昨天已经扫过了看起来很干净呢。今天为什么还要扫……” 十六七岁的师兄阴阳怪气的回答他:“你昨天吃过了饭,今天为什么还要吃?” 这话,是他师兄当年这样回答他的,据说,是他师兄的师兄这样回答师兄的。 “吃饭和扫地有什么关系……” 憨态可掬的小道人嘟囔了一句,却不敢停下来,依然认认真真的扫着,一个台阶要扫三下,绝不会少一下。因为武当山的道人们都不敢忘了观主的话,张真人说过,每日的功课该多少就要多少,若是连最基础的事都要偷懒,那么以后你得到的修为也会偷懒,尽量来的少一些。 “咦?” 他忽然看到山下来了客人,有些惊奇:“师兄,那边来的是男还是女?” 师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挠了挠脑门:“这个……看不清。” 因为来的人太漂亮了些,所以他不敢确定。师兄师弟两个人仔细看了看,然后同时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人如果是男的,可以迷死一群女人。这个人如果是女的,可以迷死他们俩…… 来的人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衫,没有一丝褶皱。脚上穿的是一双月牙白的布鞋,一尘不染。看起来他就好像一朵开在半空里的莲花,连水珠儿都不沾一滴。他的头发很随意的在脑后束了,比姑娘的马尾辫还要好看。 “请问……” 师兄微微俯身:“您来武当山干嘛?” 那白衣男子回答的很正式却偏偏让师兄有些恼火:“看武当山。” “对不起,除非是已经约好,否则三清观是不见外客的。” 师弟仰着肉嘟嘟的下巴颏说:“就算是约好了的,也要在山下等着我们回去通禀。你若是游山,就从另一条路上去,这边只通三清观,另一边的景色也漂亮些。从那条路走到半山腰有个瀑布,瀑布有深潭,深潭里有四鳃鱼,可好吃了。” “谢谢” 白衣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就走这条路吧。” 说完,他迈步继续往上走。 小道人拉了他准备上前拦截的师兄一把,压低声音说:“师兄就莫要阻拦了,这么漂亮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师兄愣了一下微怒道:“漂亮有什么用?漂亮的蘑菇都有毒!” 白衣男子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微笑着对小胖道人说道:“你师兄说的对,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应该小心些。” 小道人刚要说话,就听见山门那边有一声叹息传过来:“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避不开漂亮的毒。” 白衣男子抬起头往山上看了看说:“因为你已经有资格。” …… …… 三清观 大殿后面的庭院并不深,从大殿后门出去走一百步就出了后院的后门。这后院里种的都是松树,据说是三清观建立的时候老祖师种下的,现在最小的那一棵也有四人合抱粗。正因为院子小而树太大,所以常年不见太阳。 松树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了两杯清茶。 武当山三清观观主,道宗里最有资历的人坐在石桌一侧。看着杯子里热气怔怔出神。 在他对面,白衣男子则也看着茶杯,只是他在想的和对面张易阳想的完全不一样。张易阳在想对面这人要做什么,他想的是这茶真好。 “观里有古茶树?” 他问 张易阳点了点头:“有一株几百年的茶树,生在古井沿儿上歪歪斜斜的偏偏不肯死,这是今年采下的新茶,昨日我亲手炒的。还带着些潮气。” “闻着就妙,几百年的茶树为什么新芽比新茶树的新芽还要新女敕?” 这话问的有些拗口。 张易阳摇了摇头:“活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优势。” 白衣人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这话也妙。” 张易阳笑了笑:“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这江湖中肯定有些老怪物,只是想不到这老怪物看起来比那几百年老茶树的新芽还要新女敕。” 白衣人微羞:“越老就越喜欢装女敕。” 张易阳的笑容有些发苦:“那我岂不是在装老?” 他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在我还是个小道童的时候,有一天师父从外面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出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觉得自己很失败。他是一个最注重相貌仪表之人,活了一百岁看起来就好像三十几岁,他总说自己是中年男人中最风度翩翩的一个,一百岁下山还能哄骗到少妇投怀送抱。” “他回来那天很沮丧,说自己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年男人。那才是风度翩翩,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就连村子里最粗鲁的村妇也看得出来自己不如那个人,所以觉得很失败。别人修行,有的是为了打架能打赢,有的是为了可以延年益寿。有的是为了追求极限……我师父修行,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永远都比年纪年轻些,就这么简单,还败了……” 白衣男子端起茶品了一口慢慢道:“你师父觉悟的早,比你早。等你老到自己看着自己的脸皮都觉得难受的时候,你就会也想装女敕了。树老,换新皮。人老,换新颜。如果他活的久一些,一定比你修为高深,因为他目标单一。” 张易阳摇了摇头:“那天之后他的修为就再也没长进过,他后来一日比一日苍老,临死的时候告诉我,他其实是被人破了道心。” 白衣男子微笑:“这事说着好玄,偏偏我信。” 张易阳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问:“你来干嘛?” “看看你。” 白衣男子回答。 张易阳问:“就好像当初你看看我师父那样看看我?那个时候你还是个中年男人,现在是个青年了。” 白衣男子道:“如果你像古井沿儿上那棵几百年的老茶树一样,一直藏在深山古观里不出来,我也不会来看。可你偏偏走出去散发茶香,便引得我好奇。就好像当初你师父一样,他每日要是对着镜子自赏而不走出去的话我也不会看看他。” “不过也有例外,很多很多年前,我就是这样好奇的看着一个人迈步而上,迈的那般高。一大步一大步的迈,快到让我觉得吃惊。所以我想看看,你这个人比他如何?” “当年你看他不动他,为什么来找我?” 张易阳问。 白衣男人微笑道:“我走来半路的时候,口渴去一个小村子讨水喝。村口老树上拴着一头牛在啃草,牛不远处两个小孩儿在摔跤,小孩儿打架这种事,自然是个子大身体壮的那个打瘦弱些的那个,打的真狠……挨了打的小孩趴在地上哭,问那个壮实的小孩说,村子里有那么多小孩,二胖背地里骂你是蠢牛,三妮背地里说你生的丑,他们你不打,为什么偏偏要来打我?” 他问:“你猜,那个壮实的小孩怎么回答?” 张易阳想了想:“因为他瞧那瘦弱小孩不顺眼。” “错了啊……” 白衣男人的笑容好像树叶吹动的时候才会漏下来的阳光:“那个壮实小孩儿回答……因为我愿意啊。” 第七百八十九章 惩罚 第七百八十九章惩罚 白衣男人看了张易阳一眼,似乎对方脸上的愤怒和无奈让他有些开心:“人那么辛苦艰难的往上攀爬,只是因为追求可以有不讲理的资格。” 他指了指张易阳:“就好像你,在绝大部分人面前都可以不讲理。” 张易阳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问:“你来杀我?” 白衣男人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手杀过人了,前阵子我去南燕见了见那个叫方解的年轻人,我对他说我只是一个看客。只不过是有些蛮不讲理的看客,因为我不需要你们同意,想看就看,我可以随随便便进入你们的生活。” 张易阳问:“你到底是谁?” 白衣男人将杯子里的茶喝完,然后自己动手倒满:“我只是一个偶然得到了眷顾可以在时间长河里多停留一会儿的人,曾经以为自己了无生趣所以也想过死,甚至死过,不过时间久了之后各种感情也就看的都淡了些,只剩下一种模索。” “模索?” 张易阳没懂。 白衣男人笑了笑:“我来找你,不是想杀你,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特别。我这些年一直在看着江湖,看着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有什么特别。每一个成功的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发现这些,对我来说有好处。” “你到底想干嘛?” 张易阳又问。 “想……” 白衣男人整理了一下措辞:“想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秩序,有什么规律。普通人想的是如何更好的生活,为了茶米油盐而奋斗。权贵想的是如何再权贵些,为了天下而奋斗,那是因为这些是他们的需要。我之所以看着江湖上一个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奋斗,是因为那是我的需要。” 张易阳终于明白,对面这人是个疯子。 “原来你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他说。 白衣男人微笑:“我本来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想的事才会在人眼里看来那么虚无缥缈不切实际。我看着你们这些挣扎起来的人,想从中找出秩序或规律。如果被我发现这秩序或者是规律,那么我就可以去尝试。” “尝试做天?” 张易阳忽然觉得自己不怕了,白衣男人上山的时候他真的怕,因为他想到了师父,那个自以为天下第一有风度的道人,只是看到一个比自己更有风度的人,就被破了道心的可怜虫。其实人就是这么可怜。他师父的修为就算在江湖中算不得最高最高的那个,可也足以一脚踩下去江湖颤一颤。 可这样的人。那么轻易甚至荒谬的被人毁了。 所以他怕,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也如此轻易荒谬的被人毁了。 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他发现对面这个明明很可怕的人已经完全月兑离了人的概念。张易阳明白这是为什么,当一个人到了那种会当凌绝顶的高度,前面的目标里再也没有一个人的时候,目标就会变成其他虚无的东西。 他听闻过很多这样的例子,有江湖大豪客以为天下无敌便跑去北疆徒步登天下第一的高山,爬到山顶狂啸一声我为尊然后气绝。有人跑去大海遍寻仙山以为可以月兑离武道而入仙道,最终尸骨都不止遗落何处。有人修为高到一定地步之后便疑神疑鬼。以为天不容自己,雷电都是天要灭自己的神罚,整日躲躲藏藏。 这些,都是疯子。 面前这个寻找什么世间秩序的人,也是个疯子。 这个疯子。居然想做天! “你一直看着江湖上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看着他们走自己的道。你想从中看到一些端倪,想看到是不是天在左右着世间一切。你想找到天的所在,然后你挑战它,你想做天?你想找到秩序,是因为你想创造秩序。” 张易阳问:“我可以这样理解?” 白衣男子笑了笑:“不对” 他的笑容背后,有些张易阳看不懂的淡淡的悲伤,正因为看到了这一抹悲伤,张易阳又觉得自己之前理解的错了。一个疯子,不会有这样的悲伤。 “因为我站得高,所以我看到远处的东西比你早。” 白衣男人站起来,走到松树下看着天空,从树叶的缝隙里需找着光亮:“很多年前,人不能修行,那个时候人活的很艰难,面对猛兽,瘟疫,各种天灾,人无法抗争。虽然人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但毫无疑问是所有生灵中比较弱甚至可以说最弱的那种。猫狗虫蚁都可以预感天灾到来从而躲避,野狼可以咬断自己的断腿而继续活着,人呢?”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人才会不甘,然后有一天发现了可以修行。人的身体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而变得强壮起来,比那些拥有先天优势的野兽还要强壮!可以修行的人,也可以避开瘟疫,天灾。人开始越来越像是真正的统治者,人力,开始名符其实的成为时间最强之力。” 张易阳静静的听着他说,脑海里仔细整理着这些话。 白衣男人道:“人可以修行,把人带到了另一个层次。因为有了修行者,人便少了许多惧怕。一个镇子里有一个修行者,猛虎恶狼不敢侵袭。一座城有一个修行者,可以预感地震提醒百姓。一个国家有一个大修行者,甚至可以震慑外敌。” 他回头看了张易阳一眼问:“可对?” 张易阳点了点头:“对” 白衣男人说的没错,这些都是事实。一个不需要太强修为的人,就足以保护一个村子不被野兽侵袭。一个感知型的修行者,足以提前发现地震这样的天灾而提醒百姓提前自救。一个修为绝强的大修行者,可以让一个国家太平很久。 比如,有万星辰的大隋。 “这是什么?” 白衣男人问。 “是什么?” 张易阳没理解,摇了摇头:“什么是什么?” 白衣男人微叹:“你还是想的太少了……人可以修行之后变得强大,所以得到了许多好处,这好处的本质是什么?” 这次他不是问张易阳,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好处,其实何尝不是在挑衅?” “挑衅?” 张易阳又没理解。 白衣男人道:“如果野兽的体质比人强大,天灾就是让人受罪的,这些是不是世间既定好的秩序?如果是,那么人开始修行。避开这一切就是在挑衅这秩序。如果人的修行强大到无视这些秩序,那么持续的破坏这秩序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张易阳愣了一下,忽然心里一震。 “我说我只是个看客,置身其中却不想干预什么,我就是想看看破坏秩序是不是会遭到惩罚。这些年来,修行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我却越来越担心。” 白衣男人叹了口气:“物极必反……当修行者已经能左右朝堂。左右发展,修行者的末日只怕也要到了。” …… …… 张易阳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有些理解面前这个疯子的想法是什么了。这个疯子已经活了很久,有多久他不知道,但张易阳肯定这个人一定看到了修行者的发展,如果他是从最初开始看,那么他活的年岁已经足够恐怖。但因为张易阳知道大轮明王这样的存在,所以对白衣男人的存在也就不如何诧异。 如果一个人见证了修行者从最初的寥寥无几,到现在的盛况,那确实是一件很让人震撼的事。但可以想象的出来,那应该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一开始很孤独,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同类。再后来同类越来越多,那种感觉一定让人兴奋。 可正因为他看到的太多了,所以想的也太多了。 “人既然可以修行,那是因为人的身体有这样的潜质。野兽不能修行,是因为野兽没有这样的潜质。” 张易阳开始说出自己的看法。之前的戒备心少了许多:“所以,既然是人本就有的潜质,那么就不算违背天道,就不算挑衅秩序……如果真的有这种秩序的话。” “不对” 白衣男人道:“我曾经也想到过你说的这些,但后来我又想到,人弱小,但头脑最好最灵活,所以人为了生存而运用了头脑,想出来很多法子来发展,发明了许多工具来辅助……这似乎才是人的发展秩序。但人修行之后,这种头脑用的就少了……我可以一指毙掉一头野兽,又怎么会再去想发明什么工具?我不能修行,但我村子里有人可以修行就能保护村子,我只需耕田种地就好了,也懒得再去想什么。” “这种思想越来越普遍,又比如军人,士兵们会想,有大修行者将敌人的主将杀死,那么我只需到时候往前冲一冲就好了,懒得再去想如何让军队更加强大。” 白衣男人道“这种状况,就是修行者发展的极致了。已经不再是促进人的进步,而是在阻碍人的进步。所以我才担心,修行者的末日就要到了。” “直到有一天……” 白衣男人有些怅然道:“我去了大海的另一端。”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我看到了人发展的另一种极致。” 他想到了那个叫方解的年轻人,他明明没有去过大海的另一端,却为什么会想到另一种发展的方向?他明明是个体质超乎寻常的人,如果他一门心思都用在修行上,他完全可以成为另一个震古烁今的存在。 大海另一端的人,没有发现修行这一条路,但他们却找到了一条同样让人变得强大的路。火器,可以让普通人达到如修行者一样的强大。在彼岸,火枪的威力已经远超弓箭,野兽听到枪声就会吓得远遁。火炮的威力足以堪比一个境界不低的修行者,而操作者只需要点燃引线! 一个修行者,苦苦修行几十年也未必能到六七品的高度。论威力,这样修行者的一拳绝对比不上火炮一击。而真正的大修行者当然不屑于火枪火炮,可这样的大修行者有几个?相对于数以亿计的百姓来说,几十个,哪怕几百个大修行者能阻止另一条发展的路吗? 如果当有一天,穷尽一生的修行也不如一炮轰开的时候,那么修行者的末日,真的来了。 谁还会去那么辛辛苦苦的修行? 所以他才想让方解活着,他想看看,这样的路是不是对的。如果中原没有方解这样一个人,那么日后会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这是不是,天对于中原人破坏秩序的惩罚? 白衣人看向东方 彼岸的人,就快来了。 惩罚? 第七百九十四章 明路 第七百九十四章明路 方解让人在大营辕门外面放了一把躺椅,他躺在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天气已经热了,只有早晨的阳光才最舒服。微风送来一天当中难得的清爽,而初升的太阳洒下来的温度让人的皮肤都在大口呼吸。 已经到了大理城第三天,方解似乎还没有攻城的意思。下面的将领们每天点卯的时候都会请战,方解只说不急,将领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开始攻城。有人去问吴一道,吴一道笑了笑说馒头已经放在锅里了,总得等熟了再揭开锅盖吧。 大家还是不太懂,什么时候熟? 远处几匹战马呼啸而来,马背上的骑士离着还远就跳下来,快步走到方解身前,为首的那个相貌显然和汉人大不相同,黄发蓝眼高鼻梁,以至于身上穿着汉服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主人,我看过了。” 来的人正是昨天夜里赶到大营的安德鲁,这个罗斯国人已经习惯了在中原的生活,一口汉语倒是越来越流利。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表情有些肃然。 “属下观察过城墙上的火炮了,外形上来说比咱们工坊铸造的要大一些,炮膛也要大些,估计射程比咱们的火炮要远。因为不合规制,所以缴获的炮弹咱们的火炮用不上,要想使用改进后的炮弹,以前铸造出来的火炮都不能用了。必须重新铸模,回头我再把咱们缴获的火炮拆开来看看构造有什么不同。” “以前铸造的也不能浪费了。” 方解微微皱了皱眉,他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心里难免有些觉得可惜。火炮的威力最重要的莫过于爆炸力和射程,黑旗军工坊铸造的火炮在射程上不如奥普鲁帝国的火炮,如果将来交战的话,必然处于下风。 “和洋人打用不上,但和其他敌人打还能用上。” 以后的敌人,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不是洋人。 安德鲁点了点头:“不急着重新定型,属下打算拆开来之后看看奥普鲁帝国的火炮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如果急着定型生产的话,咱们制造出来的永远都只能跟在奥普鲁帝国后面跑,如果能想到改良的法子之后再投产,最起码不会被敌人落下太多。而且在我们那边的工厂,模具一旦定型也不是随意可以改动的。所以在短时间内……最起码几年之内奥普鲁帝国的火炮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有大的改动。” “火炮成型之后,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炮弹的改良。在不能讲炮弹送出去更远之前。能做的就是尽量放大炮弹的威力。” 安德鲁道:“不可否认,奥普鲁帝国的火器装备要比罗斯公国的先进。罗斯公国的火器工厂已经很多年没有改良过了。就算在同等威力下,射程上的差距足以造成致命的打击。如果对方的射程是一千米,而咱们是八百米,这两百米的距离就能填进去无数的人命。” “不过,如果大理城内只有这些火炮的话,不足以阻挡大军攻城。” 安德鲁下结论道:“火炮的威力确实远超抛石车,但现在大隋的抛石车也已经达到了制造工艺上的极致,我看过军中最大的抛石车,需要二百人操作,能将千斤巨石送出去足有二三里。这样的射程已经和奥普鲁帝国的火炮相差无几,甚至还要稍稍强一些。” 方解道:“可这样的巨型抛石车,军中只有三架。” 这样巨大的抛石车,制造出来极为困难,而且太过庞大不好运输。仅仅是操作就需要二百人来完成,要想运到战场上安装好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安德鲁道:“三架就足够了,属下观察过,为了保证稳定,大理城上的火炮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只能进行上下角度的调整,而很难进行左右调整,对于防御步兵战阵冲击作用很大,但对于精确打击敌人还做不到。属下一会儿把敌人火炮的死角位置找出来,然后架设那三架巨型抛石车,足以让城墙上一片狼藉。” 方解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另外,生擒的那些洋人你来审问,我让骁骑校的人协助你。不仅仅是要问火炮的制造工艺,还要问那个奥普鲁帝国是不是有对中原动兵的打算。” “属下明白!” 安德鲁点了点头道。 “你对奥普鲁帝国的事知道多少?” 方解问。 以前这个帝国的名字还没有让方解如此的重视,所以方解也没有问过安德鲁这方面的事。现在看来,这个野心勃勃的帝国似乎有意向大洋的这一端使用武力了。 “属下知道的也不太多。” 安德鲁想了想说道:“奥普鲁帝国的皇帝叫做彼得莱曼,被人称为莱曼大帝。他继位的时候奥普鲁帝国的疆域还没有爱琴帝国的三分之一大,因为国力并不强大,在大海另一侧的大陆上奥普鲁帝国也只能算三流国家。” “但这个人特别有头脑而且心肠冷酷,传说他是毒死了他的父亲和兄长才继承了皇帝位的,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两个弟弟和兄长一家人全都杀死,然后提拔他的亲信做了手下最重要的大臣,接下来的几年,他将帝国的军队从那些大公侯爵手里逐步收回来,然后亲自训练。” “在燃灯节的那天……燃灯节就像是中原的春节,是最祥和的日子。按照惯例,燃灯节是天帝让百姓们尽情放松欢愉的日子,是不允许发动战争的。但莱曼大帝显然对天帝没有什么敬意,在燃灯节那天向邻国开战,一天就向西侵吞了二百里,然后趁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打到了邻国的都城,然后用诡计引诱邻国的皇帝出城谈判,将其杀死。” “只用了两个月,他就将邻国灭亡。从此之后,奥普鲁帝国开始了不停的侵略。莱曼大帝很懂得运用战术,他和远方的国家结盟,送去大量的钱财和美女,对邻国则不断的攻击。就在这样的分化下,他只用了三年就让奥普鲁帝国的疆域扩大了两倍,比曾经最大的帝国爱琴帝国还要庞大。” “莱曼大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压榨被占领地的百姓。就好像压榨橙子获取果汁一样,将所有的收获都用来装备军队。论国家的富裕,爱琴帝国比得上三个奥普鲁,可论武力的强大,奥普鲁比得上三个爱琴。” 安德鲁叹了口气道:“奥普鲁帝国就好像一个畸形的巨人,有着强悍的双臂足以舞动巨大的兵器。” 方解忽然想到了前世时候,那个悍然发动了世界大战的狂人。 “属下来到中原的时候。奥普鲁帝国正在和爱琴帝国交战。当初莱曼大帝为了麻痹爱琴帝国的人,向爱琴帝国递交了国书。表示愿意臣服在爱琴帝国皇帝的脚下。他还愿意将每次战争获取的一半利益都献给爱琴帝国,以至于爱琴帝国的皇帝和贵族们都被那巨大的利益蒙蔽了眼睛。” “直到奥普鲁帝国的军队攻进爱琴帝国的时候,那些贵族们还在吵着如何分了奥普鲁帝国献上的金银珠宝。莱曼大帝是一个擅长用黄金做武器的人,往往比他的军队更容易将敌人击败。” 安德鲁有些怅然的说道:“所以,直到奥普鲁帝国的军队已经侵吞了爱琴帝国两个公国的时候,爱琴帝国的皇帝还在驳斥求援的使者,骂他蓄意破坏爱琴帝国和奥普鲁帝国之间的纯洁友谊。” 他摊了摊手:“这样的话,爱琴帝国怎么可能不败?虽然属下来的时候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大家都知道爱琴帝国灭亡是早早晚晚的事。” 方解点了点头,将彼得莱曼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主人。什么时候攻打大理城?” 安德鲁问。 “稍稍再等一下。” 方解的视线飘向大理城那边:“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 …… 大理城 距离皇宫最近的大街叫做盛昌大街,能在这条大街上住着的没有几个平头百姓。这地方虽然比不得大隋长安城太极殿南边大街上的寸土寸金而且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可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奢求来的地段。 宰相府就坐落在盛昌大街靠东面,距离皇宫步行也用不了半个小时。 作为南燕各家族中实力最强大的朱家,不仅仅是在地方上拥有绝对的权势。也是大理城里能影响慕容耻的家族之一。朱持检能在宰相的位子上稳稳当当的坐了这么多年,可不仅仅是他会做官。 客厅里燃着檀香,味道钻进人的鼻子里好像能直接卷进脑海里一样。都说这香味有安神的作用,其实还是因为它足够金贵所以才会被富人们选择。 坐在朱持检面前的这个人还很年轻,应该也是第一次独自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稍稍显得有些不自然。 朱持检看了他一眼后忍不住笑了笑:“我不得不佩服镇国公,有你们这样年轻且有胆魄的手下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我难以理解你们是怎么混进大理城的,也难以理解你们是怎么有勇气走进我家里的。” “你多大?” 他问。 年轻人回答:“十九” 朱持检微微一愣:“十九岁就能担当如此大任了……镇国公还真是敢用人。” 年轻人笑了笑:“镇国公也不过二十岁年纪。” 朱持检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这种不自然绝不是局促,也不是担忧,更不是胆怯,只是……兴奋? “你就不怕我一声令下将你拿下?只要我招一招手,外面的护卫就会冲进来。我不信你能扛得住酷刑,将你们这些混进来的人一网打尽,镇国公的算计也就难以继续了吧?” 年轻人撇了撇嘴:“我和你之间有七步的距离,为了这次谈话的保密你让下人都出去了,如果你下令抓我,外面的人冲进来需要跑最少十五步,我比他们有快一半的时间杀你。镇国公说过,做什么事只需要衡量一点就好,那就是吃亏了吗?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你是南燕的宰相,如果我能拼死你,肯定不算吃亏。” 他笑了笑:“更何况,如果你想抓我,何必等到现在?” 朱持检忍不住赞了一声:“如果镇国公麾下黑旗军的人都如你这样有胆魄,那么真的很少有人可以匹敌。” “你错了啊。” 年轻人笑道:“怎么可能都如我一样?大部分都比我强。” 朱持检微微愕然:“说吧,镇国公让你来干嘛。” 年轻人道:“给宰相大人您指一条路……明路。” 第七百九十五章 你不杀我我杀你 第七百九十五章你不杀我我杀你 黑旗军到达大理城的第四天,骁骑校的人送来密信交到方解手里。方解看完密信之后手心里冒出一团金色火焰,信随即付之一炬。当天,他便带着散金候吴一道,一气观观主项青牛离开了大营。 大营里极少有人知道方解离开,就连他的女人都不知道。 一头白狮子两匹骏马在小路上飞一般的掠过,虽然西域名驹的速度和白狮子无法相比,但已经足够快了,可战马可不具备跑的又快又平稳的性能,越快自然颠的越剧烈些。以至于还没有习惯骑马的项青牛不得不一只手攥着缰绳一只手扶着肚子,这种肥肉上下飞窜的感觉让他有些恼火。 方解瞥了他一眼后忍不住笑了笑,声音穿透劲风送进项青牛的耳朵。 “你扶着肚子做什么,难道抖的厉害的不应该是胸吗?” 项青牛狠狠瞪了方解一眼:“再讥讽我,一胸闷死你。” 方解笑道:“吓死我了。” 项青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子一定要减肥了,这特么颠的快吐出来了。不过这样经常骑骑马应该有用吧,这双胸上下起飞,甩啊甩的会不会甩出胸肌来?想想就来劲啊,我也要做精壮的汉子!” 方解脑海里补充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恶寒了一下:“甩出来的胸肌轮廓线条和练出来的是不是不一样?” 项青牛也脑补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寒颤:“上下的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吴一道却一直有些沉默,他有些不理解方解和项青牛之间这样低级下品的玩笑开起来为什么还显得那么爽,也不理解方解为什么在项青牛面前一点都不在意黑旗军统帅的身份。但他没时间理会这些,因为他更不懂为什么只带自己和项青牛,甚至连护卫都不带。 “主公,为什么不知会骁骑校挑选精锐护卫?”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因为他总觉得方解这样的决定有些草率。 “几位夫人修为精深。若是她们能随行的话就不会有任何差池了。” 方解听完笑了笑:“我知道她们修为都不低,出了完颜之外,她们几个随便一个都能在江湖上翻起风浪。但……散金候,隐玉的修为也不算差,如果我出去面对危险的时候带上她,你会怎么想?” 吴一道心里一震,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们就算修为再高也是女人。就算她们不是我的女人她们也始终是女人。我虽然从来没有认为过女人就一定比男人弱,但我始终认为女人就应该站在男人背后。她们强。所以就让她们站在男人身前?” 方解笑了笑:“如果以前我不能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不会拒绝她们帮我。但是现在,我只希望她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包括隐玉。” 吴一道点了点头:“属下懂了。” 方解催动白狮子,一边疾驰一边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个道德君子,我弱的时候被女人保护我认为是很丢脸的事,而我强的时候还需要女人保护那就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了。” 吴一道脸色有些变化,似乎觉得方解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合常理。在吴一道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用的上就应该用。所以他说懂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懂。方解这种思想似乎和这个时代有些不同,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有了男人,就差不多算是这个男人的附属品,女人要服从男人的一切,尤其是出身卑微的女人。 虽然这个社会女人的地位并不是特别低。但也很少有将女人摆在很高位置的。 项青牛看了吴一道一眼,笑了笑道:“侯爷还没明白方解的意思?自己的女人嘛,可以同生共死,但那是要要遇到必须同生共死的时候啊。不然还是把女人留在家里吧,女人就算再强大,也不会因为遇到事男人就把自己推出去而自豪,而是以遇到事男人就把自己护在身后而满足。” “咦” 方解笑道:“你这样完全可以和女人做好朋友了,为什么会见了女人就躲呢。” 项青牛撇了撇嘴:“以我之风流潇洒想要女人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我之所以不要女人是因为道爷还不想有枷锁缠身,我就像一阵自由自在的风儿,只留下一道让女人们仰慕的背影,而不会留下一段佳话。” 方解笑道:“这还真是一种境界。” 项青牛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就是传说中那种只让女人挂念而不会让她们牵绊的男子。” 他和方解这样的对话一展开,吴一道又没办法插嘴了。 “到了” 方解和项青牛几乎同时说了两个字,随即勒住战马。而吴一道明明最先察觉到了什么,却最后一个勒住了战马。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下来站好。 …… …… 这是一条穿过林子的小路,虽然远不如官道平坦好走,但从这里去大理要近很多。林子很密,偶尔有鸟儿低低的叫一声,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了什么。就好像幽深的林子最深处,有什么恐怖的凶兽正在沉睡。 一阵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就好像投进了湖水中的石块一样撕开了这宁静。 “十五匹马” 项青牛笑了笑:“似乎人家没有你这单打独斗的觉悟。” 方解嘴角往上扬了扬,没有说话。 不多时,十五匹战马从小路另一头出现,马蹄子踏飞了路上的野草和尘土,蹄声如战鼓一样让人心里跟着发颤。这十五个人出现,就好像一支军队出现一样。 马背上为首的那个人勒住战马,离着几十米远停下来,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方解,眼神里反而有一种释然。 “猜到你会在半路等着了。” 他说。 方解点了点头:“总不能在大营里解决这些事,我不想让下面的人看到这一幕。” 马背上的人嗯了一声:“你确实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在长安城的时候你虽然也开始算计,但怎么都显得有些稚女敕。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合格的领袖。” “不叫我一声师叔?” 他问。 方解摇了摇头:“矫情了。” 马背上的为首的那个骑士正是罗蔚然,他偏腿从马背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后缓步往前走,后面的十四个人也随即下马,燕尾型在他后面跟着。这十四个人有老有少。看起来最大的能有五六十岁,最小的不过二十岁上下。 “也对,我这师叔本来就名不副实,就好像你是忠亲王弟子的身份一样从来都名不副实。不过你正是依仗着这个身份从长安城里捞到了第一桶好处,现在你想否认怎么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方解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用黑旗军首领方解师叔的身份得到了一些好处?现在还在提这身份怎么都有点无耻的意思。” 罗蔚然笑了笑:“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哪里有什么真真正正的感情。到了现在也必要再说些什么酸的话,我进黑旗军就是为了能控制一股力量。可惜的是,我没想到大内侍卫处的人竟是被你分化的这么快。如果早知道有一批人会转移到你那边去。我当初就不该派人去保护你。” “保护我?” 方解摇了摇头:“还得谢谢。” 罗蔚然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的点了点头:“不客气。”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如你的愿月兑离队伍出来见你?” 罗蔚然问。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罗蔚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我了解你……你既然要我月兑离开队伍单独来见你,就说明你不想把这件事翻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必须让下面的人以为黑旗军还是铁板一块,你要把这件事压下去,所以你让我单独来见你,那么你也不会带很多人来见我。对我来说,这何尝不是机会?如果不是因为这机会很好,就算我再不成功也能拉着一支过万人的队伍离开。” “你的话有点多。” 方解微笑:“在敌人面前表现的很自信的说很多话。往往是因为不自信。” 罗蔚然叹道:“敌人……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确实让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还是原来那个方解,只要对你好的人你都会加倍好的还回去。哪怕只是和你有一丝羁绊的人,你也会尽力维持关系,还是原来的你比较可爱。” 方解笑道:“谢谢。我一直也没觉得自己可爱。” 罗蔚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我带了人来,你也带了人来。” 他将视线移动到项青牛身上:“你似乎站错了队伍。” 项青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因为你站错了。” 罗蔚然冷冷笑了笑:“当初大师兄在长安城做事的时候,你就和大师兄作对。现在你又和我作对,难道在你心里只有二师兄才是你师兄?” “不” 项青牛摇了摇头:“你们都是我师兄,从来不会改变。在长安城的时候我站在大师兄对面,是因为大师兄错了。现在我站在你对面,是因为你错了。你说我站错了队,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在队里。如果你是以万剑堂门下弟子站在这里的,那确实是我站错了位置。可你是吗?”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除了二师兄之外,谁有曾真真正正的站在万剑堂弟子的身份上做过事?大师兄创立了一气观之后和万剑堂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进入大内侍卫处之后更是和万剑堂没了纠葛。至于你……你什么时候有过自己是万剑堂弟子的觉悟?不过……刚才那句话确实是我矫情了,既然你已经站在我的对面,我又何必再问你会不会站过来。” 项青牛却一本正经的问:“你过来不过来?” 罗蔚然愣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那么畅快:“你果然还是我的小师弟,这么多年其实没有一点改变的小师弟,一直天真着的小师弟……” 罗蔚然笑够了,笑到眼泪都流出来问:“你会出手杀我?” 项青牛再次摇了摇头:“不会” 罗蔚然冷声道:“那你走吧,因为一旦动手,我就会杀你。” 第七百九十六章 士别三日 第七百九十六章士别三日 项青牛沉默了好久,然后认真的问了一句:“江湖上,是不是只有你杀我我杀你?” 罗蔚然冷声笑了笑:“你在师尊门下学艺的时候,师尊就说你是最像是江湖客的江湖客。那个时候都觉得你性子直爽可爱,师兄弟四人就你最是单纯所以我们几个都让着你。到了现在,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就不是可爱而是可笑……还有可怜。” 项青牛不再说话,走到一边坐下来。 方解知道他的意思,即便如此,项青牛也不愿意和罗蔚然动手。 “散金候也退后吧。” 方解对吴一道笑了笑道。 “主公……” 吴一道张了张嘴,被方解阻止:“无妨,打十五个人而已。” 他说完这句,将背后的朝露刀摘下来插在地上后往前迈了几步:“其实之前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很纠结的人,算不得果决。别人对我有一点好我都会记住,再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会冒出来这个人曾经的好。如果有机会有能力,我会尽量多的把这份好还回去一些。” “就在来之前,我还在想着你在长安城里帮过我的那么多。” 他有些遗憾道:“你是不是觉得挺奇怪,我这样的人应该早就被那些冷血无情的家伙吞了连渣都不剩才对,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你确实不像个能成功的人。” 罗蔚然点了点头说道。 方解将袖口挽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因为我一直以恶念行善事。” 罗蔚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可笑的一句话,恶念行善事?你自己不觉得矛盾?恶就是恶,善就是善,哪里有善恶并存的道理?” 方解没再继续说话,因为他知道罗蔚然不懂。 项青牛却懂了,喃喃了一句那得多心苦? 不是辛苦,是心苦。 “杀了他” 罗蔚然往前指了指吩咐了一声,似乎也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他身后那十四个人立刻往前迈步。七个人为一组分开,呈两个有些诡异的梅花阵朝方解卷了过来。 “小心些!” 项青牛从后面喊:“大内侍卫处绝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大隋杨家这么多年来的经营,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客一直在暗中。大内侍卫处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高手,但高手根本就不在明面上。我师兄执掌大内侍卫处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衙门。” “我从来没有轻敌过。” 方解将袖口挽好,看着那两个梅花阵朝着自己转过来。 “等和这些人打完了。我有件事还想问你。” 方解看着罗蔚然说了一句,然后大步朝着那十四个人走了过去。 前面的七个人组成的梅花阵一转。将方解卷进阵中心。这种阵型应该是根据大隋军队的战阵变化演化而来的,方解进入梅花阵之后面对的是阵中心的那个人,但却有六个人来回交换着出现在他背后。 背后有六个身手不俗的人,怎么说也不让人踏实。 面对方解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看起来肩膀都有些塌了,后背驼着,似乎风大一些就能吹倒下,可这个人身上偏偏有一种很彪悍的气质,可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火爆到了极致的家伙。 看到这个老头,方解没来由的想起洛河图。那个教他左手刀的老头子。 老者面对方解,深深吸了口气后忽然暴喝了一声,紧跟着他身上的衣服就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鼓了起来,本来干瘦的老者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圆鼓鼓的气球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他往前踏了一步。地面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崩” 老者嘴里吐出来一个字,然后双拳握在一起高高举起来后狠狠的往下一砸,就好像一柄重锤狠狠的落下。他和方解之间明明还有几米的距离,可这几米对于修行者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方解感觉一股暴烈之极的内劲从天空落了下来,如雪崩一样! 而随着老者的一声喊,外面围着的六个人迅速旋转起来,不停的交换着位置,同时对方解的后背进攻。这些人单独来说修为都不及方解,可七个人组成阵型之后,就好像将七个人的修为加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有十四条手臂的怪人。 毫无疑问,这个怪人就是方解面前的老者。 如果方解全力应付老者那如雪崩之势的攻击,就无暇顾及后背上敌人的攻势。 “那就给你崩回去!” 方解的左拳猛的朝着天空中轰了一下,一股狂澜逆着雪崩之势往上顶,一方如山体坍塌,一方如惊涛拍岸! 双方的内劲一接触,本来颇为自负的老者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 他只来得及喊了两个字,胸口上就破开一个大洞。 方解的拳风看似狂暴猛烈的迎着雪崩攻了上去,但右拳的一股内劲却在无形气劲的包裹下,悄无声息的砸在老者的心口上。这一拳直接将老者的胸口砸穿,心脏碎裂变成了肉泥随着拳风从后背飞了出去,一股血瀑喷洒,那点点血珠和碎肉却都变成了迅疾的暗器,朝着刚刚转到老者身后的那两个人打了过去。 其中一个双手飞快的连弹,试图以指劲将那些碎肉和血珠崩开。另一个则大喊了一声后运气于身,竟是有护体的硬功夫。 下一秒,屈指连弹的那人不可思议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血糊糊光秃秃的手掌,一脸惊诧的看着已经只剩下两个大拇指的双手,恐惧开始从他脸上蔓延。而另一个的硬功夫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血珠如子弹一样穿破了他的身体,又在背后飞了出去。 一拳,杀两人,伤一人。 加了金锐之力在其中,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抵挡? …… …… 两个人死了,一个人废了,梅花阵立刻一窒,运转瞬间就变得不再流畅。方解转身一把攥住后面砸过来的拳头,往前一推再往怀里一带,咔咔两声。那人的小臂骨头就从肘部刺了出来,白森森的骨头带着血糊糊的碎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方解再一拽,这人的半截小臂就被方解拉了下来,然后在他的哀嚎声中,他的半截小臂被方解戳进他的心口里。 他自己的手握着他自己的心脏,握的那么紧。 不等剩下的人反应过来,方解往前踏了一步刚好贴近一个转过来的敌人。那人双掌往前平推,一股雄浑的内劲扑向方解胸口。方解却根本就懒得理会。那人眼睁睁的看着方解也伸出一双手,在自己的内劲中如破浪而来的船一样攥住了他的双掌。 方解的双手攥着敌人的双手后往两侧一转,咔嚓一声,那人的两条胳膊就拧成了麻花一样,随着气劲向上翻卷,那人的衣袖片片碎裂! 方解没有停顿,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随手一挥将一柄刺过来的剑接住,两根手指一拧,当的一声。剑尖就被他卸了下来,然后他横臂一扫,那短剑就狠狠的戳进敌人的太阳穴里。 这些人论修为不如方解,但也不可小觑,他们最多的错误就是选择了让方解进入了梅花阵。自从方解开始修行以来,只要让他近身,他几乎没有打输过。哪怕是在长安城演武院的时候,他还没有开始修行内劲就能靠近身拼死远比他要强大的妙僧尘涯。 那个时候的尘涯,论实力其实可以轻松的虐死方解。 但他最终还是输了,死了。 顷刻间,第一个梅花阵就被方解撕破,被他靠近的人好像只是一个恍惚就被杀了五个,废了两个。那两个人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方解留着他们还有用。一个没了十指一个没了两臂,这两个人被方解一手拎着一个跳进第二个梅花阵里。 只这一瞬,第二个梅花阵也乱了。 这第二个梅花阵的人远比第一个阵的那七个人修为要高,这七个人真真正正的将修为凝集在了一起,不但阵型更加流畅,而且在梅花阵中形成了一种势。其实势这个字有些模糊,方解认为,势其实就是界的初期形态。 此时第二个梅花阵的势,就是一张锋利的绷紧了的网。 由此可以断定,阵中心那个人的绝对是个剑道上的高手,其修为未必比沉倾扇要低,再加上另外六个人的配合,他的剑气已经入上满了弦的发条一样,处于一个临界点。只要方解已进入这个梅花阵,就会触发这似乎无所不能摧毁的剑气大阵。 梅花阵只是其外形,真正的杀招,是无形剑气。 但方解好像早就看破了这阵型的危险在哪儿,所以带着两个残废闯了进来。在他进入梅花阵的那一刹那,他将那两个人抛了出去。这两个人的突然加入,将剑气大阵绷紧了的那种势破坏,一触即发的剑气如绞肉机一样,片刻就把那两个人绞成了肉泥。 这种势其实已经很强大,哪怕是方解这样的修为如果贸然触及那种势,也会被绷紧的剑气所伤。 但方解看穿了这阵的杀招所在,用两个废人破去了一触即发之势。 所以第二个梅花阵里的剑客脸色骤然一变,再想运气御敌的时候,哪里还能提起如之前那样完美的剑意?他的所有注意力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之前那剑气大阵上,方解破开了剑气大阵,他的精神也随即萎靡了一下。 高手过招,这片刻的萎靡足够致命了。 方解伸手一引,将已经碎裂的剑气招了过来,然后单掌按在那人的心口上,就好像一阵卷带着无数刀刃的狂风轰在那人身上一样,顷刻间他就被自己的剑意割的支离破碎。这种借势的手法,让吴一道和项青牛看了眼前一亮。 “好招式!” 项青牛忍不住赞了一句,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方解确实在修行上极有天赋的事实了。方解的攻势根本就没有套路,完全是信手拈来,偏偏是这样无迹可寻,最是让敌人无法抵挡。 阵眼一破,第二个梅花阵立刻瓦解。 方解手心里生出一团五脉气旋,随着他向外一甩,那气旋骤然变大,如磨盘大小飞出去围着方解的身子转了一大圈,将剩下的六个人整整齐齐的拦腰斩断! 一片血雾中,方解缓步走了出来。 剩下的,好像只剩下一个罗蔚然了。 “啪啪啪啪” 罗蔚然忍不住拍了拍手:“士别三日,还真是当刮目相看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这世间不止阴暗无情 p:求月票 第七百九十七章这世间不止阴暗无情 方解从动手到杀尽那十四人,似乎没有一点艰难。但他缓步从血雾中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有些别样的东西一闪即逝。他看了罗蔚然一眼,意味深长。那种眼神根本就不是敌意,而是一种特别复杂的东西。 罗蔚然啪啪啪啪的拍了几下手,嘴角上一直带着笑:“士别三日,还真是当刮目相看啊……当初你在长安的时候尚且不能修行,靠着一身特别的体质在演武院里拔得头筹,那个时候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你得头名并不是因为你最强,而是因为先帝已经表明了态度……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确,就算有实力比你强的人难道还会压着你?” 这话其实一点错都没有,方解自己也很清楚。当初演武院入试的时候,他凭自己的实力确实难以夺得头名。参加演武院入试的没有一个傻子,而其中的那些佼佼者背后有都有很大的实力,这些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皇帝的心思? 演武院入试之前,皇帝几次召见方解,并且当着几位重臣的面对方解大加褒奖,又当着几位重臣的面把方解的名字在储才录上往前提了不少,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皇帝就是要方解夺魁。 那个时候,有实力压过方解的,一个是虞啸,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之子,以虞满楼的眼力若是看不出皇帝的心思才怪,自然会告诫虞啸不要和方解拼的太狠。另一个是裴初行,父亲是黄门侍郎裴衍,裴衍是除了苏不畏之外和皇帝最近身的人,他自然也明白皇帝的心思。 至于谢扶摇,他也明白。所以才会在演武院入试的时候主动挑战方解,然后输给方解……他不能夺头名,也要让人记住他的名字。 方解嗯了一声:“这一点。很多人都明白。” 罗蔚然道:“但是现在,当初那些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你。据我所知,虞满楼之子虞啸当初自长安城里逃了,前阵子死在你手里。裴衍之子裴初行也逃了,只不过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不敢出来。谢扶摇,早已经被你远远的甩在身后。” 方解道:“我就不谢你的夸赞了,另外……当初虞啸和裴初行能从长安城里逃走。多半和你月兑不了关系吧?” 罗蔚然哈哈大笑:“那种极有潜力的年轻人,自然能留还是留住的好。只不过是我小瞧了他们。出了长安之后居然被他们先后摆月兑了控制。” 方解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不管今天谁死谁活。”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说道:“有几句话我都要说,你能有今天这地步殊为不易,若非必然如此,我其实不想动你的根基。只是大内侍卫处的能力不再征战四方,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你是想说,别怪你?” 方解问。 “不” 罗蔚然道:“我是想说……”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方解忽然笑了笑:“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求死的。” 这句话一出口,罗蔚然的脸色骤然一变! “啪啪啪啪” 林子里又传出来一阵掌声。有个极懒散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我就说你瞒不住他,现在这个天下,也极少有人能瞒得住他什么了。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眼界只在身前三尺的少年郎,我跟你说过只要你们见面就会被他瞧出破绽,而你还偏偏不信……这个世界真的不再是你我这样的老家伙的世界了。而是他这样的年轻人的世界。” 一个身穿锦衣的人从林子里走出来,脚步平稳。 方解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凛,以方解此时的修为,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就在不远处藏匿着。 “镇抚使,好久不见。” 他说。 侯文极对方解抱了抱拳:“国公爷,好久不见。” …… …… 侯文极看了看那一地的残尸,忍不住叹了口气:“浪费了十几条人命……真是可惜了。” 他走到方解身前不远处,回头看了罗蔚然一眼:“我走到你前面来说话,你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方解才忽然想到原来侯文极一直在罗蔚然身后。当初在长安城,罗蔚然是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侯文极是情衙镇抚使,大部分人只知道罗蔚然而不知道侯文极,只知道大内侍卫处不知道情衙。 即便是知道这些的人,也从不曾真真正正的了解过他们两个。 方解恍惚了一下,隐隐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侯文极就在不远处隐匿。那是因为侯文极身上的气质,竟然和罗蔚然完全相同!侯文极只要不现身,不管藏在哪儿都不会被人察觉,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罗蔚然。 如果他们两个分别出现在的话,人们会觉得罗蔚然是罗蔚然侯文极是侯文极。但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话,那么罗蔚然是罗蔚然,侯文极也是罗蔚然。想到这一点之后,方解心里有些释然。 如果刚才真的和罗蔚然动手的话,那么侯文极一定会让自己很头疼。因为罗蔚然在明处的时候,侯文极就是一个隐身了的罗蔚然。 有些不可思议。 方解第一次发现且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另一个人的影子,而真正的威胁其实正来自这个影子,因为谁也不会提防影子会杀人。 侯文极是个很厉害的影子。 “你刚才说,你之所以想和罗蔚然单独见面,是因为你不想让下面知道黑旗军内部出了纷争,这句话肯定是真的,但你的意思却不是要悄无声息的除掉罗蔚然……你带了散金候吴一道,带了项青牛,从你带的这两个人我就已经看出了你的态度。” 侯文极对方解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罗蔚然。而且,你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真相。所以你才会选择避开你手下的人,单独和罗蔚然见面。所以,散金候应该在此之前将那些人罗蔚然安插进黑旗军的人都杀了吧,而且绝不是公开处置的,而是让那些人悄无声息的死了。下面人不会知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内侍卫处在货通天下行里的人,已经被揪出来这么多,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就此打住,不再继续查下去,从表面上看这些人都应该是不安分的毒瘤才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但据我说知,散金候没有下令继续查。” 他看了方解一眼:“所以我来之前还对罗蔚然说过。你的那些心思,方解说不定早就猜透了。” 方解点了点头:“其实不难猜。” 他往回走了几步。回到项青牛身边。 “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难猜,我只是没有想到指挥使居然用的感情会这么深。大隋朝廷上下,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愿意为杨家人赴死的真没有几个,我本以为这些名字里断然不会出现罗蔚然这三个字,我错了。” 方解有些感慨的说道。 侯文极耸了耸肩膀:“反正我是不会的,但是他肯定会,只要到了必要的时候,他肯定会那么选择。” 侯文极走到罗蔚然身边,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来:“其实大家都不觉得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大人会为杨家人去死。是因为这个世界满满的都是不信任,满满的都是背叛和阴谋诡计。这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可以去死的时代,没有几个人会因为感情这种不靠谱也没价值的东西去死。尤其是能执掌大内侍卫处的罗蔚然,似乎更没有道理因为感情这种事去死。” “世人不相信的事,偏偏就会发生。” 侯文极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还真是他娘的操蛋啊。” …… …… 到了这会,项青牛似乎还有些迷糊,他不知道怎么事情就有了这些转折,所以他看看方解再看看罗蔚然,眼里都是迷茫。而吴一道的脸色却很平静,显然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吴一道对项青牛说道:“最早你师兄开始安插大内侍卫处的人手进黑旗军,是因为他要替小皇帝在长安之外控制一支军队。大内侍卫处的实力强大但不是军队,如果当初小皇帝初登基的时候罗蔚然回到长安城,也帮不上什么大忙。那个时候小皇帝和罗蔚然肯定有联系,小皇帝让罗蔚然不要回去,不如在长安之外筹备一支强大的军队更有用。” “罗蔚然这么多年一直在长安,他的实力都在大内侍卫处,和那些世家大户只有怨仇没有恩义,想要靠自己发展出一支军队显然不可能。所以,他打算从黑旗军中动手。正巧那个时候方解将进军方向定于雍州带兵南下,吧朱雀山大营的事差不多都交给了他,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啊。” 吴一道微微一叹:“但是,方解留下的几军人马都是黑旗军的老兵,领兵的将领也都是方解的旧部,他根本插进去手。所以将人安插进新军中,新军虽然战力远不如老兵,但更好控制。为了不被察觉不被怀疑,他选择的人手都是当初大内侍卫处打进货通天下行的人,这样一来,即便方解察觉,怀疑的也是我而不是他。” “但是后来……” 吴一道有些感慨的说道:“罗蔚然也没有想到变故来的那么快,以至于他全盘的计划都不得不变了……小皇帝死了。” 项青牛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等着,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吴一道的推测,才是方解为什么说罗蔚然是故意求死的关键。他不明白三师兄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故意求死之心,但他已经抓住了那个关键的词。 感情 原来这世间,不只是阴暗无情。 第八百零二章 相聚离别 第八百零二章相聚离别 大理城 皇宫 慕容耻站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抬着两条胳膊由宫女为他整理龙袍,四个宫女或是站着或是跪着为他整理衣服,连最细微的褶皱都会舒展开。铜镜里那个皇帝陛下看起来威严而高大,而镜子外面的皇帝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担忧。 慕容耻有个怪癖,许多人都有怪癖,各种各样,慕容耻的怪癖就是照镜子。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下人缝制龙袍然后他穿上,站在铜镜前欣赏龙袍在他身上的模样。这是他登基第一天的时候就开始的怪癖,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据说皇宫里有一座偏殿专门来存放他的衣服,他登基这些年来,已经不再穿的龙袍能将半座偏殿塞满。 “大和尚,方解真的答应了?” 他问。 站在门口的误己大和尚似乎是站着睡着了,身子都在摇晃着画圈,不时看他一眼的那些宫女们都在担心,下一秒他就会扑通一下子倒在地上。可他不管怎么晃,依然站着。 “他说会来。” 眯着眼睛的误己大和尚回答。 “朕有些想不明白……” 慕容耻一边欣赏着铜镜里的自己,确切的说是欣赏着铜镜里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道:“现在朕手里没有什么能让方解忌惮的东西,拼军力,城外现在有不下十万黑旗军,据说还有数万人马已经到了雍州……而朕呢,真正肯为朕效死的士兵有多少?朕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慕容耻摆了摆手,示意宫女们退出去,他小心翼翼的走回到椅子边坐下,似乎怕把整理好的衣服弄的不服贴了。 “朕知道下面那些臣子们都什么心思,他们之所以还没有逃是因为朕下令禁军封门,他们还没那个胆子纠集人手从里面攻打城门。可朕也没指望守城的时候,这些人会出十成十的力。” 他品了一口茶:“正因为如此。占尽了优势的方解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和你一对一的比试这本身就让人不解了,他居然还敢答应你来大理城皇宫内决战?”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我没说过要和他决战,陛下来找我,让我那样去做我就去了,是因为我在大理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有半辈子吃的粮食穿的衣服是朝廷给的,就这么简单。方解为什么答应和我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所要做的就是在皇宫里等着他。他来,就打。他不来,我也不会再出去找他打。” “朕明白……” 慕容耻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保持着客气:“朕请大和尚去找方解,其实已经破了大和尚与世无争的规矩,你能答应朕做这件事,朕已经心满意足。也对……管他为什么要来呢,只要他来了,朕绝不会放他活着离开就是了。” “恕我直言。” 误己大和尚看了慕容耻一眼:“陛下的修为,已经大不如前。” 慕容耻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朕知道,登基之后每日处理朝事,心都操在国务上,哪里还有时间修行?修为不如以前也是情理之中,是朕自己荒废了。不过……朕倒是不觉得。不如方解。” 他问误己大和尚:“你看过他,他可入了通明?”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慕容耻一怔:“你看不穿?” 误己大和尚又摇了摇头:“看的穿。” “既然看得穿,为什么不知道?” 误己大和尚道:“看得穿的未必就是真相,我和方解并肩而行,感受他的修为不过九品巅峰,似乎有一只脚迈进了通明境内。但……这不一定就是真的,据我说知,方解不是没有杀过通明境的大修行者。” 慕容耻脸色一变:“就算他能杀通明境的修行者,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朕有你,有黑上国师,还有朕自己。” 他指了指外面:“朕还有六百屠神卫的精锐,这六百人是朕亲手训练出来的,布下屠神大阵的话,通明境的大修行者也能困住。只要方解来,朕就有把握杀了他。” “先恭喜陛下吧。” 误己大和尚微微施礼:“如果陛下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回去了。后天就要和方解比试,我想回去休养精神。” “大和尚,以你的修为,难道你没有自信能轻易取胜?” 慕容耻问。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我听闻当初大轮明王曾经找到过方解,但最终是大轮明王死了。我还听闻罗耀找过方解,最终是罗耀死了。这两个人,我是万万比不上的。我也去找了方解,我怕死。” 慕容耻嘴角闪过一丝讥讽一闪即逝:“既然如此,大和尚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晚间就进宫来,在宫里静候。” “是” 误己大和尚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寝殿门外的时候他忽然又站住,回头看了慕容耻一眼后语气有些怪异的问:“陛下的衣服真好看。” 慕容耻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簇新的龙袍,没理解误己大和尚这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朕也喜欢……” 误己大和尚笑了笑:“对了,突然想起方解似乎说过,他来皇宫和我交手不担心会被陛下困在这里,因为他也想这样进来杀了陛下你。我问他你可认得皇帝,他说皇帝穿龙袍。只要是穿了龙袍,就不可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他想告诉慕容耻,你若是肯把装扮自己的时间抽出一半来修行,又怎么可能会跌的这般厉害?方解说穿龙袍不可怕,是因为他很明白你现在什么最放不下啊。 慕容耻眼神一寒,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 …… 桑飒飒看着方解,眼神里都是迷惑:“你真的要进城去和那个大和尚交手?就算是交手,为什么非要进城?就算要进城,为什么非要去皇宫?” 方解这一天来面对的都是这样的问题,但他并没有不耐烦。 他搬了一把小凳子让桑飒飒坐下:“别着急,你现在身子特殊,着急不好。” 桑飒飒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能认真的回答我吗?” “能” 方解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我是在骗慕容耻的。” 桑飒飒怔了怔:“骗他?” “嗯” 方解微笑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桑飒飒听完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如此,但毕竟涉险,就算你不让我陪你去,也要带上沉姐姐和沐姐姐,再带上道尊项青牛,带上一气观的那三位长者,还有吴一道。此人修为也极为不俗。还有杜姨,丘余先生。言卿先生,还有谢扶摇。” “带上那么多人,慕容耻还怎么上当?” 方解笑道:“我带谢扶摇和项青牛就够了。倾扇和小腰留下来,我担心的是慕容耻也存了别的心思,如果大营里的高手全都出去,或许慕容耻会派人来,他知道我带着你们。杜姨,丘余先生和言卿先生身上都有伤,他们四个就谢扶摇的伤已经没有什么事,其他人还要休养。至于吴一道。我让他做后援。” 桑飒飒还要说什么,方解凑过去揽着她肩膀说道:“放心,你应该了解我,我一如既往的惜命。” …… …… 黑旗军大营中一座大帐 方解为杜红线倒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杜红线接过来后对他笑了笑:“说起来。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这成就,以前在樊固的时候,你每日来吃狗肉喝梨花酿,我和苏屠狗从来没觉得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最多只是个心眼多会赚钱的小人物,但亲切。” “现在不亲切了?” 方解笑问。 杜红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实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能让我觉得亲切?苏屠狗跟着王爷西行之后,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就全都是外人了。” 方解鼻子有些发酸,从腰畔解下来酒囊递给杜红线:“这是我到了雍州之后,发现居然有一家酒肆里卖的老酒和梨花酿味道很像,所以就把那酒肆买了下来,然后依着记忆里的味道,添加了些东西进去,现在喝着倒是有七分像了。” 杜红线下意识的把酒囊接过来,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摇了摇头:“你能从味道分辨出梨花酿都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能仿出这味道已经不错了……方解,这军营这地方都不适合我,换句话说,我和这个世界都有些生疏了,所以我想离开。” “嗯”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来了,但早晚还是会走。” “会长江畔?” 他问。 杜红线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当初留在那,是因为那些摇船摆渡的汉子们都淳朴,就好像苏屠狗一样淳朴,他们会傻乎乎的笑依稀有他的影子,他们会喝醉然后跳舞唱歌依稀有他的影子……但既然离开了,就没必要再回去了。那里始终没有我的牵挂,我的牵挂在西域草原上那座孤坟。” “坟在大雪山脚下……” 方解道:“但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杜红线笑了笑:“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会去的。你不放心,若是苏屠狗知道了又怎么可能放心?他应该也是不想让我去的吧,他从来都不愿意我受到一点伤害。” 方解鼻子一酸,揉了揉湿了的眼角:“那你去哪儿?” “就去雍州吧。” 杜红线扬了扬手里的酒囊:“你把这酒肆送我可好?我想再酿梨花酿。” …… …… 方解送杜红线送了三十里,杜红线说回吧,古人说,再深的情义送行也不过三十里远,你我之间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纵然不是萍水相逢,也只是偶尔有几次交集罢了。你若送的太久,我就会记得这送行,那个樊固小边军的影子便模糊了。 方解停步,说好,那就不再送了。 杜红线对他笑了笑:“孩子满月,我送你一车梨花酿。” 方解使劲点了点头:“我自己去拉。” 杜红线挥了挥手 方解也挥了挥手 人生,就是不停的相聚和离别。 第八百零三章 人人都在选择 第八百零三章人人都在选择 几只肥的几乎挪不动步子的野兔趴伏在路边草丛里把头埋的很低,野兔的灰毛是他们的保护色,从远处看还以为那不过是石块而已,再加上草丛的遮挡,很难被人察觉。它们就好像一群修为不俗的高手借助地形隐匿,等待着敌人到来后给予致命一击。 天空中一只鹰在盘旋 骑着白狮子的方解从路上经过的时候,那几只野兔吓得瑟瑟发抖连动都不敢动,天空中那只翱翔着的雄鹰震动了几下翅膀,向远处飞走。 跟在方解身后的两个人,一个背剑的俊美青年,一个可爱的胖道人。 三个人行进的并不快,虽然后面两个人的战马已经逐渐适应了白狮子身上无与伦比的霸者气息,可还是不敢靠的太近。马背上的背剑年轻人神色冷峻,而那个胖道人则有些无聊的不时俯身从路边野草上揪一根毛毛草塞进嘴里,嚼一会儿就啐掉。 “忽然想到了从西北去长安的路上。” 项青牛忽然笑了笑,叼着毛毛草道:“也是这样有些残破了的官道,也是这样走很远都看不到一个路人。” 谢扶摇不知道这段过往,所以微微侧头倾听。 “我告诉你啊。” 项青牛往谢扶摇身边凑了凑:“那个时候前面骑白狮子的这家伙还是个笨蛋,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有些过了,但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当时我就想骗他几两银子,谁想到却被他骗的更多……” 谢扶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头。项青牛从谢扶摇的眼神里看出不妥,一开始没明白,过了一会儿噗的一口啐掉嘴里的毛毛草道:“你别胡思乱想啊,道爷我是爷们儿!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和女人靠的太近,但道爷喜欢的还是女儿不是男人!” 谢扶摇没说话,但他脸上那种你解释这些有什么用的表情让项青牛有些懊恼。 项青牛对这种不说话比说话还刺激人的家伙似乎没有什么办法,索性闭嘴。他看了一眼路边草丛里的野兔。抬头看了看越飞越远的雄鹰,然后视线落在白狮子上。 “你以后打算去干吗?” 项青牛发现自己真不是个能忍得住不说话的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几十米后又忍不住开始话痨:“战争不可能永远不结束,日子总会回到平静,我有时候就想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回清乐山继续装模作样的当道尊做观主?还是如以往那样想走就走,走遍这个天下。” “战争会结束。但江湖从来不是风平浪静。” 谢扶摇终于回了一句话,让项青牛有些高兴:“江湖的风浪啊。你理会它,这风浪就能拍打到你,你不理会它,也就风平浪静。” “演武院毁了。” 谢扶摇的语气有些沉,压抑的让人心里发堵:“杨坚从门里出来之后,演武院其实就算是名存实亡。周院长每日坐在后山从日出到日落,眼看着头发胡子都白了。院里不是隋人的教授都走了,回各自的家乡。整个大院子里,整日看不到几个人。” “其实差不多。” 项青牛叹了口气道:“一气观还不是一样?老牛鼻子走了之后,观里便一日不如一日。当初师父他老人家说一气观的将来在我身上,我现在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老牛鼻子跑去西域蛮人部落里做圣人舍不得回来,二师兄一剑西行十几年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去了另一个世界,三师兄回了京城再续前缘只羡鸳鸯不羡仙……就特娘的剩下道爷我一个,不靠我靠谁?”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笑了笑:“快,叫师叔!” 谢扶摇一怔:“凭什么?” 项青牛一本正经道:“老牛鼻子萧一九和你师父张真人是平辈论交,牛鼻子管张真人叫一声师兄,张真人也不觉得跌了面子。我是萧一九的师弟,所以论辈分你叫我一声师叔也不为过吧?” 谢扶摇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然后嘴角抽搐着叫了一声师叔。 项青牛就好像捡到了金元宝一样哈哈大笑,得意到胸颤。 他催马追上前边的方解,拍了拍方解的肩膀扬了扬下颌:“快,叫师叔!” 方解看着他问:“如果我叫你一声师叔,有什么好处?”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道:“一点儿都不干脆,你看看人家小谢谢怎么不讨价还价,该是什么辈分就是什么辈分,乱都不能乱。” 谢扶摇在他身后阴冷阴冷的说道:“你让我叫你师叔没什么,你要是再敢叫我小谢谢我就杀了你……” 方解挑了挑大拇指:“就应该这样,小谢谢!” 谢扶摇:“……” “到了啊” 项青牛看了看面前这座叫大理的雄城,抬头看城墙上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军,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为什么我有一种三个人挑落一座大城的得意?” 方解道:“因为你正在这么干。” …… …… “请国公爷坐吊篮上城!” 城墙一个守军将领俯身往下喊,他穿着厚重的铁甲,好像把自己塞进了一块铁疙瘩里似的,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一些安全感。毕竟此时站在下面的,是继罗耀之后第二个被人叫做屠夫的人。南燕人有多怕罗耀,就有多怕方解。而事实上,方解才到西南不到一年的世家,杀的人比罗耀在雍州二十年的也不少什么了。 雍州城外,数万南燕士兵六十万纥人被砍了脑袋。再加上黑旗军的报复,纥人损失足有百万人。 “开城门” 方解淡淡的回了三个字。 “国公爷,不要让卑职为难啊。您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卑职没有这个权利打开城门让您进来,上面早早就吩咐过,请您坐吊篮上城。” 他小心翼翼的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边有这么多手下在,而城下只有三个人,他还是怕的要命。 方解却懒得再理会,从白狮子上下来走到一侧坐下来问项青牛:“斗会儿地主吗?” 项青牛扑哧一声笑了:“来啊,谁怕谁啊。” 谢扶摇则一脸严肃:“玩儿的太小我不来……” 这个家伙才到黑旗军没多久。就已经学会了这个小游戏。项青牛从马背上下来,在腰畔的鹿皮囊里模出一副牌熟练的洗牌:“来来来,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一个道尊,一个国公,一个演武院的教授,玩的小了对不起这身份。” “玩多大?” 谢扶摇问。 “压地皮吧” 方解忽然说了一句。然后他指了指城门:“南城我给胖子,北城给你。西城我的,论街玩,谁赢了多少,大理城我就送给你们多少。” 项青牛点了点头:“这个玩的有点儿大啊……不过你这么大方,慕容耻他知道吗?” 三个人旁若无人的在下面闲聊,城墙上的守军虽然不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但听方解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些可怕,隐隐间,好像三个人已经把大理城分了。 城墙上的守将不敢做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那个穿一身大红色长袍的老者。他看向这个老者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畏惧。 “上人,怎么办?” 守将凑过去问,嗓音有些发颤。 “派人去宫里请示陛下吧。” 被称为上人的老者负手而立,看着城墙下面那三个人眼神里有些寒冷:“不过。这三个人在城下,你们以为走城门和坐吊篮上来有什么区别吗?他们三个上了城若是想开杀戒,你们这些一个也活不了。” 守将打了个寒颤,可还是不敢擅自决定。他转身要走,想去皇宫里请示慕容耻,还没迈步就看到宰相朱持检带着一队护卫缓缓的上了城。见到朱持检,守将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过去询问。 朱持检听他说完点了点头,看向那个老者说道:“国师,陛下的意思是,不能太失了颜面。如果对方只来了三个人,咱们却吓得不敢开门……无论是国体还是陛下的脸面都不好看,国师在此坐镇,脸面上似乎也……” 这个穿大红色长袍的老者,正是大理国国师黑上,被人称为黑上人,不知来历,也不知道修为有多强,但大理城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在大理城的地位极高,慕容耻对这个人也极为推崇。 “开门” 黑上国师脸色一寒,瞪了朱持检一眼后大步往城下走去。 “我来亲自迎客!” 看着黑上国师的背影,朱持检忍不住嘴角挑了挑,在大理城这么多年来他对朝廷里每一个重要的人的性格都了如指掌,不然他不会稳稳当当的做了几十年宰相。这个黑上国师最是自傲,武人,更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胆怯。 朱持检俯身往城墙下面看了看,看着方解,长长的舒了口气,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今天这个选择,是他人生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他知道的是,如果自己选择对了,那么朱家的未来还不算太黑暗。如果选择错了,那么无论是朱家还是南燕的任何一个家族,都会面临一场血光之灾。 其实,大多数的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选择站队,选择对了的话不一定飞黄腾达,选择错了也不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生中选择再多也很少触及到生死。他们也懒得去想这些问题,朱持检却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悲哀…… “朱家再强又能怎么样呢?再强也只不过是勉强有选择的资格,永是选择站队的那个人,而不是……有资格成为领队的人。”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希望这决定不会让自己成为朱家的千古罪人。 黑上国师站在城门里面,看着士兵们手忙脚乱的将顶住了城门的巨大木头搬开,看着他们费力的将厚重的城门缓缓的拉开,在门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黑商国师忽然恍惚了一下,他似乎看到滔天的血浪从门外涌了进来。 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八百零四章 格外爽 第八百零四章格外爽 黑上国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色长袍,看着上面那些反射着光华的金线怔怔出神,城门吱呀一声开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往前看去,随着门逐渐打开,他似乎看到了有一股血浪扑面而来,这一下恍惚让他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门开的这一刻,他放佛看到了二十年前。 很模糊,但刻骨铭心。 漆黑的夜里,一片巨大院落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个院子的一处偏僻所在,一群眼睛都熬红了的人们整齐的发出一声悲呼,每个人脸色都那么难看。这是一个隔离出来的小院,他们这些人有的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有的才来。 每天,他们都过着几乎一样的日子,提心吊胆。 他们被请来这里做事,但过着囚徒一样的日子,他们吃的好喝的好,但没有自由,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新来的人第一天就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可怕的事,他们能进来,只是因为有一批人死去。 这院子里一直有大概十几个人住,除了其中最幸运的人战战兢兢的活了几年之外,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已经死去。一批人死了,一批人被请进来。门口站着的那些精壮武士不时回头用森寒的视线看他们一眼,其中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要想继续活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成功 如果继续失败下去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被另一批人取代。这个院子的主人就好像一个无所不能的恶魔,不管他们藏的多深都能被一个一个的揪出来。 一个全身包裹在袍子里的人看了看台子上的几具尸体,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担忧,然后他看了看围在台子四周的人群,指了指其中最年轻的两个:“这次又失败了,总得有人为失败负责,不然问下来死的就不止两个……对不起了。你们两个的修为在所有人中最低,死了对大局影响也不大,所以……” “不!” 那两个年轻人悲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躲。 他们哀求着,哭诉着,却没有换来任何同情。其他人都知道,如果自己同情这两个人。那么没准死的就是自己。这是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事,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自然不会愿意为别人去死。 裹在长袍里的人摆了摆手,几个如狼似虎的铁甲武士闯进来,不由分说的将那两个年轻人按住,然后将刀子放在他们的咽喉前,下一秒,刀子就能切开他们的喉管和动脉,他们的生命也将被终结。 “等等”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男人缓步走进来,他的个子不是很高,相貌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但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同一杆枪一样,如此霸气。以至于远比他要高大的人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己是个侏儒。 他站在那,就是一座高山。 “主人” 院子里的人纷纷俯身拜倒,脸上都是难以压制的恐惧。就是他们面前这个男人。这几年来已经杀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同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逃避这个主人,宁愿躲进深山老林中与野兽作伴,可惜的是,不管他们藏的多深,只要这个男人想找到他们,谁也躲不开。 “这次的试验品还剩下几个?” 男人问。 裹在长袍里的人深深的俯首:“一个都没了,最后一个刚才没熬过第三步就死了,一共二十四个,今天是最后一个……这些试验品似乎都不太好,上次临近成功的那个远比这一批要强的多。”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两个已经吓尿了裤子的年轻人身上:“下一批还有过几天才能送来,但实验不能停……他们两个都不算太老,就拿他们两个实验吧。如果能从他们身上找出成功的步骤,我会厚葬他们。” “是” 裹在袍子里的人阴测测的笑了笑,回头看着那两个年轻人道:“你们还真是走运呢,若不是主人来了,你们今天就会死,现在好了,你们最起码可以多活几天,如果侥幸成功的话,你们甚至可以写进史书里,多大的荣耀?” “不!” 那两个年轻人恐惧的嚎叫着,疯了似的挣扎着,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样多活几天绝不是什么幸运,而是世上最恐怖的煎熬。 “求求你!杀了我!” “杀了我吧!” 裹在袍子里的人摇了摇头:“谁也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谁也不能。” 两个年轻人被曾经的同伴们按住,扒光衣服绑在石台上,他们的四肢剧烈的扭动着却挣月兑不开命运的束缚。他们的同伴举起雪亮的小刀,开始在他们身上切割。有人捧着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几天后 裹在袍子里的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疲惫的舒展了一体,看着台子上奄奄一息的两个年轻人失望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不行啊……他们已经没有用了,抬出去处理掉吧。他们两个太大了,留下也没用。” “是!” 几个武士进来,抬着将死的两个人走出院子。 迷茫中,小院的门打开。 门似乎开的那么缓慢,就好像通往地狱的通道一样。 黑上国师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思绪中挣月兑出来。这一幕,他如此的熟悉,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是啊……他告诉自己那只是梦,哪怕,每一个白天他都会看到这个梦。 …… …… 城门开了 黑上国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记忆中挣月兑出来。记忆中的门打开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是再恐怖的回忆也终究过去了。现在,他要面对的是面前这打开了的门。 自从他开始修行以来,他似乎比一般修行者的进境要快很多很多。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的想笑,如果不是那年的意外,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实力。这二十年来,他感受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强大,感受着那种力量在自己体内澎湃,势不可挡。 他选择留在大理,是因为这里很安静。 这里的风景比任何地方都要秀美。有人曾经说过,在大理城住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远游天下的梦想,因为这里的风景足够迷住任何一颗飘荡成性的心。不仅仅是这样,在这里他还品尝到了上位者的那种美妙。 如果在其他地方,他的修为很高但不会被如此重视,获得如此高的地位。在大理城,他是南燕的国师。论地位与宰相朱持检平起平坐,甚至。朱持检对他也要客客气气的说话,因为朱持检的地位靠的是他家族的实力,而黑上国师,靠的是他自己的实力。 慕容耻给了他地位,他可以得到几乎一切**的满足。 金钱? 他要了已经没有意义。 女人? 整个大理,除了极有限的一些女人之外,城中几十万百姓中的女子,他可以随便点一个拉进自己寝室里。就算是他把大理城皇宫里的宫女玷污,慕容耻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不去碰慕容耻的皇后妃子,其他宫女在慕容耻眼里都是留住黑上国师的筹码而已。 就在昨夜。他把兵部员外郎的女儿睡了。 对于他来说,一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就好像一只蚂蚁一样,毫无威胁。 “不要吓着他们,进城之后老实些。” 方解揉了揉白狮子的脑袋笑着说道。白狮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方解笑道:“你若把他们都吓死了,我还怎么玩?” 白狮子不满的从鼻子里喷出来一股气,索性扭开头不去看方解,就好像一个负气的孩子似的。 城门洞很长,大概足有二十米。 们打开之后,那些守门的南燕军士兵就快步跑回城内,没有一个人敢留在门洞里不走。就好像那三个看起来都很顺眼的家伙,其实是披了人皮的恶魔。事实上他们错了,因为只有最前面的那个才是真的恶魔。 门打开 方解第一个走进来,后面的项青牛有些不高兴的把牌收好放进鹿皮囊里,他不高兴,是因为他刚才输的最多,本来有四分之一个大理城是他的,但是被方解刚才赢回去一大半,现在,只有差不多十分之一个大理城还是他的了。而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他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谢扶摇一连平静,虽然他已经把四分之一个大理城输光了。 进门之后,谢扶摇就留在门口,站在那,身子拔的笔直。他就好像一棵参天的劲松,需要人仰望。 走到门洞中间位置的时候,项青牛也停了下来,他在青砖铺成的露面上盘膝坐下来,从鹿皮囊里再次把那副牌取出来,像是有些无聊的开始洗牌,然后一张一张的把牌有规律的放在地上,牌面上的数字凑成整数之后再抽掉,这是一种无聊人玩的无聊游戏。 方解走的最远,他走到城门洞里面的门口。 停下。 黑上国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方解,然后又看了看在外面大门处的谢扶摇,门洞中间的项青牛。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要进皇宫和误己大和尚决战。” 方解笑了,很明媚:“误己大和尚也从来没有想过与我决战。” “和尚果然都靠不住,不打诳语这句话本身就是谎话。” 黑上国师虽然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我倒是忘了,误己大和尚更是一个靠不住的人。” 方解点了点头:“因为他比你聪明。” 黑上国师摇头:“不……因为我比他强。” …… …… 黑上国师看了看城门,有些怅然道:“门开了,再关上就是。” 方解回头看了看,然后很认真的对黑上国师说道:“你的时间不太多,骑兵从出发到冲进城门需要半个时辰,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把我们三个击败,然后关门。” “不需要那么久。” 黑上国师缓缓的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请你相信我,会很快。” 方解将朝露刀从后背取下来插在身侧的地上,活动了一下双臂:“我最喜欢你这样爱吹牛-逼的,因为揍起来会格外的爽。” 第八百零五章 肌肉与骨骼的喜悦 第八百零五章肌肉与骨骼的喜悦 大理城 皇宫 正殿前面是一片肯宽阔的广场,南燕的群臣上朝的时候就要穿过这里才能进入大殿,若是在以往,过道两侧已经站满了手持长戟的武士,在内侍的引领下,文武百官穿过长戟通道上朝。 但是今天,这片广场看起来格外的空旷。 看不到了那些身材健硕魁梧的禁宫侍卫,也看不到了脚步急促忙碌的太监宫女,只有一个身穿灰布僧衣的老和尚盘膝坐在广场正中,闭目养神。他身下坐着一个蒲草团,身上没有袈裟,身前没有木鱼,手里没有佛珠。 广场上只有他自己,但广场四周已经戒备森严。 八百屠神卫早就按照计划在四周布置好,随时准备布阵。所有大内侍卫都集中在大殿四周,随时准备保护皇帝。 而皇帝,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大殿门口,看着那老僧,等着要来的人。说实话,到了现在慕容耻也没明白方解答应来皇宫和误己大和尚决战的目的是什么,他思虑了两天,得出的答案也不是很肯定。他以为,要么方解是想在南燕的皇宫内击败大理城的第一高手,重挫南燕军民的士气。要么方解就是打算借机进入皇宫杀掉自己,毕竟只要他死了,南燕也就名存实亡。 在他身侧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眉目颇为清秀。身上明黄色的衣服显示出他的身份,正是南燕的太子慕容长岚。 与慕容耻脸上的凝重不同,这个自幼便锦衣玉食的太子爷脸上只有桀骜和不屑。 “父皇……” 慕容长岚看着广场正中盘膝而坐的误己大和尚,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将国事寄托于一个武人,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儿臣以为,驱敌还是要在兵戈上相见最好,以军威堂堂正正的击败敌人,扬我大燕国的雄威。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客,就算有绝强的修为也终究上不了台面。儿臣觉着……江湖客不是不可以为国效力。却不能如此重视。” 慕容耻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了解,他知道慕容长岚具备一个英明君主应具备的一切条件,或许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自信,自信到不了解自己了。他看不起江湖客,可慕容耻又绝不可能告诉他,慕容耻他自己就是个江湖客出身。这个所谓名符其实继承来的皇位,不过是个阴暗血腥的笑话罢了。 “岚儿。朕知道你的心思。” 慕容耻将视线从误己大和尚身上收回来,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后温和的说道:“你自幼修习兵法。博学多才,你也曾匿名参加军中的演武比试,屡屡斩获头名,朕知道,如果真的交给你一支强大的军队,你必然可以横扫天下。” 听到这句话,慕容长岚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但是,岚儿……朕没有这样的军队交给你。” 慕容耻微微叹息了一声:“大燕国自立国至今,没有经历过战事,你虽然一心想开疆拓土。可朕却没有给你这个机会,你知道为什么?” “而臣不知” “因为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大燕国的国力还是太弱了些。” 慕容耻怅然道:“朕一直忍辱负重,对隋国称臣,何尝不是想在敌人的压迫下求生存。然后发展壮大自己,等待有朝一日将所有敌人都踩在脚下扬眉吐气?可大燕国不是你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北边四城接连被敌人所破,正是因为大燕的朝臣子民并不团结。他们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大燕国的利益。” “所以,朕要你记住一件事。” 慕容长岚虽然对慕容耻的话并不在意,但还是垂首道:“儿臣聆听父皇教诲。” 慕容耻看着他郑重认真道:“若大燕国可以度过此劫,你将来继承皇位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开疆拓土,而是稳定朝纲。大燕国内的敌人,远比外面的敌人要可怕……只要让任何人都不敢质疑你的皇位,只有你手中攥着的是一个绝对统一服从的国家,你才能踏踏实实的往外迈步。” “父皇” 慕容长岚道:“儿臣却以为,开疆拓土,何尝不是让国内团结起来的一个办法?现在大燕国内的某些人,确实以各自家族的利益为重,但他们看重的只要是利益,就不是没有办法让他们服从,这个办法,儿臣以为就是对外开战。如果能从战争让各家族的人获得足够的利益,他们就会逐渐的对朝廷从依从到服从。” 慕容耻微微一怔,忍不住摇了摇头:“岚儿,你看事情能看到一定深度,但却绕过了表面的事。” “父皇教导的是……可是父皇,不能灭掉那些家族,就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将注意力从分割大燕国的利益上转移出来,不是吗?” 慕容耻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呼:“陛下!大事不好!” 盘膝坐在广场上的误己大和尚听到这急切的呼喊睁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再次闭上眼,对那狂奔的人视而不见。那跑过来报信的人看了他一眼后就擦身而过,笔直的冲到慕容耻身前急促的说了几句什么。 慕容耻的脸色猛的一变,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朱持检……你真让朕低估了!” 报信那人喘着粗气道:“黑旗军主帅方解只带着两个人来到城门外,要求打开城门进城,本来守城的将军不敢开门,但宰相大人说对方只有三个人,不开门的话会让敌人小瞧了咱们,再加上有黑上国师坐镇,所以便打开了城门……可谁想到,方解根本就不是要来皇宫,他的目标就是让大理城开门!” 慕容耻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眼神里的愤怒如同火一样在燃烧。 …… …… 城门 血流成河 谢扶摇站在城门洞外侧,一个人站在那,却让所有人不能靠近半步。当守城的人发现那三个人走进城门洞之后就没有再往前走的意图,这才醒悟原来那三个人根本就不是要去皇宫和误己大和尚决战的,就是来抢夺城门的。可谁又能想到,对方只有三个人居然敢这样做? 除非疯子,谁会想到这样的办法?就算大理城内的兵力再有限,也不是三个人可以抵挡的。就算他们是大修行者。可他们终究会有疲劳的时候,面对无穷无尽一样的反叛,三个人能坚持多久?杀人杀到疲惫不堪,其实根本用不了多久。 城门里面那侧方解站在那儿,正在和黑上国师交手,那两个人交手时候的威势根本容不得别人靠近,即便有修为不俗的人想避开他们两个冲进门洞里重新关闭城门。可坐在门洞里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道人却成了一座拦路的大山,谁想越过他。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个时候,守军开始想别的办法,有人提议用吊篮将高手从城墙上放下去,然后从外面冲进城门里。 于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背剑的年轻男人。 对方显然是算计好了的,背剑的年轻人守在外面,方解在里面,胖道人在中间策应他们两个,他们只要能够坚持半个时辰,黑旗军的骑兵就能杀到。但这只是理论上的事。因为南燕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黑旗军骑兵进来。这半个时辰内黑旗军的骑兵在往这边赶,南燕守军也开始大规模的调动,从其他城门出去往北门这边赶。 如果南燕军队将黑旗军骑兵拦住的话,那么方解他们三个人就不是坚持半个小时那么简单了。到时候他们三个要面对的,是数以万计的南燕士兵和整个大理城内的修行者。 这个法子。确实只有疯子才能想的出来。一旦黑旗军骑兵被阻挡,他们三个人失去后援,要么拼尽力气杀出重围回去,要么就会因为力竭而战死。历史上不是没有军队靠人命拼死大修行者的例子,正是这种特定的时候才能出现。 因为军队要想拼死大修行者的前提条件就是,大修行者不退走而是死战到底。 “两仪剑” 谢扶摇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杀戮随即展开。那些从城墙上下来想从外面冲击城门的修行者,在这三个字出口之后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剑若游龙。 门外的尸体越来越多,谢扶摇的额头上也渐渐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方解那边,发现虽然方解面对的只是一个人,但远比自己这边的压力要大。那个一身大红色长袍的家伙,似乎很难缠。 棋逢对手! 方解不是没有遇到过与自己体质相差不多的人,罗耀就是其中一个。但是方解和罗耀决战的时候,罗耀的强大肉身已经被杨坚所伤,那个时候的罗耀靠的是绝强的修为,而不是肉身来和方解硬拼。 可这个叫黑上国师的人,居然在体质上和方解硬拼而没有一丝吃力! 这不得不让方解吃惊。 轰! 两个人的拳头再次实打实的撞在一起,巨大的力度之下,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力度逼的后退了几步,这种纯粹肌肉的角力让人不寒而栗,其威势竟然比内劲的比拼更加的直接震撼!大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在保持一定距离上完成的。而方解和黑上国师,则用的是更直接的方式。 近战! 方解第一次遇到一个近战如此犀利的人。 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远程攻击,而是选择贴近对手近身交战。方解一直以来有这样的自信,谁又想到黑上国师也有这样的自信? 这一拳对轰之后,两个人胳膊上的衣服已经都被对方震碎,**出来的胳膊上,既然如龙般隆起。 “吃惊吗?” 黑上国师狰狞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可以和你近身交战?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先天而来的东西,并不一定比后天而来的要强大!” 他的脚下再次一点,将青砖铺成的路面踩出来一个大坑,身子如炮弹一样冲向方解。而方解则没有丝毫退避,笔直的迎了过去! 可是在这一刻,方解却不得不想。 为什么 这个黑上国师有如此强大的体质?而他却说自己不是先天而来而是后天而来?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如此的巨变? 嘭! 拳头再次撞击在一起,两个人的骨骼都发出兴奋的响声,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喜悦,两个人越打越快,越打越猛。 第八百一十章 来人送客 第八百一十章来人送客 大理城 皇宫 中午的太阳挂在正南方最高处,但并不是烈焰烘烤那般的炙热,在绿木成荫的大理城皇宫里树荫下,没有了往日来偷懒的小太监的身影,也没有了那些禁军士兵和大内侍卫的身影,因为他们都忙着逃命去了。 城破的消息传进皇宫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疯了。惊慌失措的人甚至没有考虑换一身衣服就开始往外跑,似乎不跑就是死路一条。贪婪的人在跑之前先去了各宫里搜集些值钱的物件塞进怀里,希冀着这些东西能为自己将来的生活带来些帮助。理智的人回到房间里静静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屠杀。 走廊上一片狼藉,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的走过,再明亮的阳光也带不走他背影的落寞萧条,景色依然那么美,可他却如此的悲伤。 燕国太子慕容长岚面无表情的走着,他看到地上有一柄不知道是谁遗弃的横刀后俯身捡了起来,然后他似乎做出了决定,转身,走向供奉着祖先灵位的大殿。那大殿里有很多排位,是大商国历代皇帝的灵位。 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这些人其实跟他没有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 横刀的刀尖在地面上滑过,那种声音很刺耳。 慕容长岚在大殿门口站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皇宫,眼神里的意味很复杂,有悲伤有怀念有不舍,还有决绝。他仔仔细细的把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然后走进大殿里在那些灵位前跪了下来。 “列祖列宗……” 慕容长岚跪下后磕了一个头:“几十年前,隋人的军队攻破了雍州,大商灭国,父皇历尽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在大理城重新立国。儿臣能理解父皇当时的无奈,为了延续大商不得不对敌国卑躬屈膝。甚至以儿皇帝自居,这些屈辱都只是为了能让慕容家的血脉不会断绝。” “父皇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生不逢时。大燕国内忧外患,臣不臣,民不民,以至于君不君。父皇一直想重振慕容家的雄风,忍辱负重发展国力。儿臣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只是在这样的时代终究难以有所作为。慕容家的皇族血脉到了今天或许就要终结。是儿臣不孝,已及弱冠却没有为慕容家添丁,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儿臣今天也就不必做出什么残忍的选择。” “父皇弃我而去,但我不怪他。” 慕容长岚坐直了身子,看着上面那些灵位语气平和的说道:“父皇修为惊人,若是独自一人逃离还有机会出去,若是带着我,难免就会有所拖累。只要父皇能出去,将来应该还能东山再起。” “既然父皇走了。慕容家就必须有人为今天国破之事负责,我来做这件事吧。” 慕容长岚再次磕了一个头:“儿臣自幼便有振兴大燕之梦想,所以不喜文而喜武,时刻想着,有一日能提兵北上恢复河山。扬我慕容家往日之雄威。心有凌云志,却无施展抱负之时机,二十年岁月蹉跎而过,不能为慕容家中兴而抛洒热血是儿臣心头之憾。” “儿臣,有三大恨。一恨敌国太强而大燕疲弱。二恨朝臣离心不能同德。三恨自己孱弱难堪大任。” 他抬起头缓缓道:“若是列祖列宗有灵,请保佑父皇逃过此劫。国破之日,外面的士兵尚且在为慕容家流血,身为慕容家的男人儿臣不敢苟且。只愿来世,再回慕容家,提十万兵,踏破长安。” 他第三次磕头,然后抓起地上的横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国破,人亡。” 这四个字说出口,他将横刀戳进自己的心脏。 就在他软软倒下去的那一瞬,一道落魄的身影落在大殿外面,正巧看到慕容长岚的身子倒下去。 “不!” 那人惨呼了一声,然后软软的跪了下来:“岚儿……朕早该告诉你的,你不是慕容家的子孙,你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是为父错了,为父为了这皇位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也包括你,如果我早早的告诉你这一切,你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啊!” “岚儿,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死在这些人的灵位前,他们只会畅笑啊!” 燕国皇帝慕容耻嚎啕大哭,跌坐在地上,哪里还顾得在意那身光鲜的衣服? “为父错了!” 他伏地大哭:“错了啊!为父不该一个人先逃出去,如果我带着你一起走你就不会这样做了。我恨啊!” 他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进了大殿,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年轻的躯体老泪****。他走到慕容长岚的尸体旁边,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后往大殿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身拂袖,一股内劲卷过,供奉着的那些灵位被吹的七零八落。 “朕装的够了,你们这些人也不必笑话朕,朕是窃取了你们慕容家的江山,现在还给你们就是了。” 他抱着儿子的尸体,一步一步往正殿方向走去。 “岚儿,你不姓慕容,你姓陈。”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为父也不叫慕容耻,叫做陈彦东。咱们陈家的祖地不再沛城,在雍州南边二百里的一个小村子里。你是陈家人,不是慕容家的。” 他一路走一路说,眼泪打湿了前襟。走到皇宫正殿门口之后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凄然一笑:“岚儿,你死了,为父就算活着逃出去还有什么意义?朕守着这江山是为你守着,现在,这江山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他将慕容长岚的尸体放在龙椅上,然后走出去,不多时回来,一只手拎着一口大缸,那是御膳房里存着的陈年老酒,味道浓郁芳香。慕容耻将酒缸打碎,把老酒洒在四周。 推翻殿中的仙鹤长明灯,火很快就蔓延起来顺着幔帐烧了上去。 他挨着慕容长岚坐在龙椅上,看着火焰逐渐升起来。 “其实为父不是没有想过,带你离开皇宫去做个农夫,交给你一些种田的本领而不是帝王之道,说起来,连为父都还没懂得什么才是帝王之道。为父知道,只要给你时间。等你继承皇位之后,你一定能让大燕国变得强大无匹。为父一直相信你会成为一代明君……可惜,为父没能为你守到那一天。” “原来……如何得到,就会如何失去。” 慕容耻蜷缩在龙椅上,缓缓的闭上眼:“几十年富贵荣华,不过一场虚空。我得到了那么多,所以失去的也有那么多。慕容家的人。等我下去你们再来找我理论吧,这个世界上再无大燕国。其实,也早就没了大商。” 火焰通天 大殿,被火海吞噬。 …… …… 微瞒寺 方解拍了拍白狮子的额头让它自己着地上呆着,然后举步走进寺门。说起来,这是方解踏入的第一个佛门之地。在大理城避难的时候误己大和尚和他有过几次交集,且那个时候方解对于佛宗的理解全在微瞒寺里的僧人而不是西域的大轮寺。 现在,方解心里佛宗的印象已经全然改变,唯独没变的之后微瞒寺里的这些人。 方解现在也认为,如果按照西域佛宗的规矩,那么微瞒寺里的僧人都是叛逆。如果按照微瞒寺里第一代方丈大师立下的规矩。那么现在的僧人都可以称为假和尚……这都是因为微瞒寺里有个误己大和尚,特立独行到出家出世却偏偏身在红尘里。 方解走进寺门的时候,门口两个灰衣小僧正在斗嘴,一点儿也没有城破的恐惧,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 “方丈说。遇到看上眼的女人就许我们还俗回去生孩子,我现在看中了巷子里陈家的孙女,你为什么说我坏了清规戒律?” 一个小和尚一本正经的说,七八岁模样,掐着腰,一副道理就在我身上的样子。另一个小和尚五六岁,口齿还稍稍有些不伶俐:“方丈说的看上眼,是说你看她顺眼她看你也顺眼,现在是你看她顺眼她未见得看你就顺眼,你凭什么还俗?” “你凭什么说她看我不顺眼?” “因为她看我才顺眼些啊。” 七八岁的小和尚愣了一下,然后哭了:“你这样做想过我吗,我们还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诵经吗?” 看到他哭,六七岁的小和尚慌了手脚,连忙上前为他擦眼泪:“大不了……大不了咱们都不理她了就是,我觉得还是咱们之间不坏了才重要些呢。” “那好,你说话算话,拉钩!” 方解忍不住摇头笑,心说这微瞒寺里果然还是这样惊世骇俗,他驻足听着那两个小和尚对话,越发笑得明媚起来。误己大和尚从里面出来,看到方解站在那儿随即摇头叹道:“回头就把他们两个拆开,那小妮子生的明眸皓齿居然败给了男人……唉!” 方解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抱拳道:“见过大和尚,多谢大和尚。” “谢我什么?” 误己大和尚问。 方解笑道:“忘了,只记得要谢谢你。” 误己大和尚点了点头:“忘了就好,记着不好。” 方解知道他的意思,迈步上了台阶问:“寺里的桂花糕可还那么好吃?”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做桂花糕的那个十年前就还俗回家去了。” “为什么?” 方解问。 误己大和尚有些无奈道:“因为我坐在门口哭,可怜自己这么好的人都没有个后代太可怜了,他看着害怕,当夜就跑了。唉,我又不是哭过一次两次,他怎么这么看不开?” 哭的人其实早就看开,看着别人哭的反而看不开。 “大和尚有大智慧。” 方解赞道。 “你刚才说你是来干嘛的?” 误己大和尚问。 “来谢谢你啊。” “空手来的?” “呃……来的急了,忘记准备礼物。下次吧,下次来我带些好礼过来。” “来人,送客!” 第八百一十一章 杀的仔细些 (p:五更了,求张月票。) 第八百一十一章杀的仔细些 大理城的人都知道,微瞒寺里有几处景色最是有名,殿中泉,山中花,林中湖。殿中泉是在微瞒寺的正殿里有一口泉眼,据说修建这寺庙的时候这泉眼是枯的,准备填平的时候却忽然冒出水来,地址都已经选好,再做改变也有些来不及,当时的方丈索性就让人将泉眼护住,大殿就这样建了起来。 多年之后,那泉眼非但没有枯,反而泉水越发的清冽起来,用以泡茶,格外香甜。 泉水从大殿中引流出来,就形成了大殿后面竹林中的小湖,常年储水,已经有二百米方圆,僧人又开凿出一条沟渠,算计好了泉水每日溢出来的水量向外放水,一直保持着小湖现在的规模。 翠绿的竹林里有这样一泓碧水,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山中花,指的是微瞒寺大殿前面的假山,本来是运来的观赏石搭建起来,光秃秃的石头,谁想到竟然从石缝里生出许多不知名的小花,花朵竟是一年常开,鲜女敕鲜女敕的黄色,格外的清丽月兑俗。 方解在大理城避难的时候来过微瞒寺,所以知道这里有三景出彩,多年之后再次回来,看一看本以为还熟悉的景色竟是有些别样的感觉。从大殿里出来往后走,他和误己大和尚在林中湖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品茶闲聊。 “你不去城中做该做的事,跑来我这微瞒寺里做什么?” 误己大和尚抿了一口茶后问道。 方解笑了笑回答:“偷懒” 他看向碧湖那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后说道:“城中的事已经没有什么必须是我亲自处置的,文官去做文官的事,武将去做武将的事,只要谁都把本分内的事做完,就无需我再操心什么。该偷懒的时候就要偷懒,让下面人看到你凡事都在操持,他们反而会越发懈怠起来。” 误己大和尚点了点头:“用人之道。不过如此。” 方解看了误己大和尚一眼,然后问:“其实来此还有一件事,除了向大和尚道谢之外,就是想问问大和尚,是否知道那个黑上国师的来历?”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人来大理城的日子并不是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慕容耻重用起来,封为国师。且此人不喜与人交流。我行我素,性子又阴暗。所以别人也不愿意招惹他。” 方解嗯了一声,有些失望。 “我已听闻你在城门口那一战。” 误己大和尚叹了口气道:“记得你还在大理城的时候,我见你双目中有慧秀所以试探过你,发觉你体内诸脉不通气穴不开,根本不能修行,还曾可惜了许久。谁想到这些年过去,我原本认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方解道:“我也没有想到,世事无常便是如此了吧。” 误己大和尚看了方解一眼:“我听闻,你与大轮明王有一战?” “有” “我还听闻,你与罗耀有一战?” “有” 误己大和尚过了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你还活着。比你能修行让我更觉得不可思议。” 方解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误己大和尚笑:“我说什么,你说什么,有意思?” 方解起身,走到竹林边抬头看着翠绿华盖语气平缓的说道:“我哪里是在学你说话,只是因为你说的都是对的。我还活着。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避难在大理城的时候,我连一只笨鸡都追不到,连矮墙都爬不上,连同龄的孩子都打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没了别人保护我,我一定活不下去了。” 他转身看向误己大和尚:“现在我却能保护我在意的人,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误己大和尚沉默,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他看着杯子里漂浮着的女敕茶道:“你是想告诉我,不需要太担心什么?这城里很多人都在担心,南燕灭了,皇帝死了,百姓们怎么活?其实没有皇帝,没有南燕,百姓们还依然会活着,而且未见得不如以前活得好。如果真的比以前活的好了,那确实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方解笑了笑:“我问大和尚为什么帮我,大和尚还没回答。” “你的人去找过朱持检……” 误己大和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也找过我,我不知道朱持检会问你的人什么问题,你的人又是如何作答的。但我只问了你的人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我不出手帮助慕容耻抵抗黑旗军,你用什么条件来换?” 方解道:“我的人一定告诉你,百姓会活的更好。” 误己大和尚点了点头:“你怎么猜到?” 方解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那是我让他们如此说的,我派人混进城只找了两个人,第一个找的是大和尚你,第二个找的是朱持检。在我的人混进来之前,我就给了他们你和朱持检想要的答案。之所以会给出你们所想的答案,是因为我能做到。” 误己大和尚若有所思:“你早就猜到了,我会因为这个理由而不为慕容耻出手?” “猜不准的。” 方解笑道:“大和尚行事古怪,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但是我知道,如果能有一个理由打动你,那就肯定是这个了。” 误己大和尚问:“现在换我来问你,你如何实现?” 方解收起笑容肃然道:“我已经在实现了,百姓们希望得到的其实不多,无非四个字……安居乐业。我不毁百姓家,不断百姓粮,不剥百姓财,做到这三点,百姓就可安居乐业,百姓安稳踏实,我离开的也安稳踏实。” “要走?” “要走” “为什么这么快?” “因为我的心野了。” 方解的回答出乎了误己大和尚的预料,连他都吃了一惊吓了一跳。很多人的心都野了,可大部分不敢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人都有虚伪的一面,而虚伪这一面往往挂在脸上嘴上的时间更多些。 方解看了误己大和尚一眼:“我需要大和尚再帮我。” 误己大和尚本来想要拒绝,可忽然间想到了方解需要他帮忙的是什么:“让我替你安定百姓?” “是” 方解点了点头:“大理城中,只要不是往日里对百姓盘剥厉害的官吏,我不会杀的太狠。不杀些人,终究不会让另外的人心里惧怕。杀太多人。便会引起百姓恐慌。大和尚在大理城百姓心中什么地位,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朱持检站出来说一百句话,也不如大和尚说一句。” 误己大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后问:“给我一个打动我帮你的理由。” “没准备理由,因为我知道大和尚你不会拒绝我。” 方解笑着回答。 误己大和尚自嘲的笑了笑:“十几年前你在大理城的时候,就不时来微瞒寺,当时就是想多了解我吧?你怎么确定十几年后。你会有需要我帮助的时候?” “我不知道啊。” 方解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用不到你,可我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用不到你。聪明人会因为前者而放弃了解你,我是个笨人,所以只好先了解了再说。” “你是个笨人……” 误己大和尚笑着摇头:“弄死了多少聪明人啊……” 方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将话题转回到了黑上国师身上:“大和尚,如果你是我,遇到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应该如何处置?” 他没提黑上国师的名字,但误己大和尚知道他说的是谁。大理城门楼子下的那一战,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莫问我” 误己大和尚严肃的说道:“大和尚虽然破了不少戒律,但惟独只有杀戒不敢破。别说是亲手杀人,哪怕是从嘴里说出来都是罪过。说的多了死后会下拔舌地狱,我这么贪吃美食,没舌头可怎么办?” 方解哈哈大笑:“懂了,谢了。” 误己大和尚道:“又谢我?我说什么了?” 方解道:“你说送客却没有赶我走。而是还给我泡了一壶热茶,林中湖畔竹林下,品茶闲聊最是解乏,就当我是谢你这个好了。回头让人从大理城皇宫里好好的搜刮搜刮,有好茶多给大和尚送一些来,再送些锦缎布匹,算是礼尚往来。” “折现吧……” 误己大和尚一脸宝相庄严:“不要银票噢……” …… …… 地牢 两根粗重的铁锁缠绕在黑上国师的身上,铁链的一头是钩子,穿过黑上国师后背的肌肉也穿过了他的琵琶骨,他的体质太强大,穿这两个铁钩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周折。若不是方解把他打的足够惨,即便是陈孝儒亲自动手也很难做到。 黑上国师垂着头,看着面前凳子上放着的托盘,托盘里有酒有肉,香味散发出来钻进他鼻子里,挥之不去。 “要杀我了?” 他咽了一口吐沫,也不知道是因为馋还是因为担忧。 “嗯” 坐在他对面的方解点了点头:“要杀” “为什么呢?” 黑上国师有些不解:“就因为我和你打了一架?正因为如此,你见识过我的本事,难道不应该拉拢才对吗?这么快就要杀我了,就不怕以后后悔?” 方解摇头:“不会,正因为打了那一架,我才要杀你。”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如果你发现遇到一个和自己特别相像的人,第一感觉是亲切对吧?” “对” 黑上国师点了点头。 “那么第二感觉呢?” 方解问:“我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和当初那十几年逃亡有着极大的关系,因为我经历过太多凶险,所以我知道必须珍惜自己的生命,容不得一点错误。而你,也经历过这样的凶险吧?别说没有,和我交手的时候你的眼神里有野兽的感觉,如果没有经历过凶险事,人不可能凶恶成这样。” 方解道:“你还有几乎和我一样的体质,一样的野望……这是不是就好像突然多了一个你,就站在你对面,你将如何决断?” “我……” 黑上国师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会杀了另一个自己。” “对啊” 方解站起来往外走:“这个世界,有一个方解就够了。如果分化出来另一个自己我都不会容忍,哪怕是完完全全的一个自己也不行,连另一个自己都要杀,更何况是你?” “你是从雍州罗府那道门里走出来的吗?!” 黑上国师看着方解的背影吼着问。 方解脚步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不是” 黑上国师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笑的那般癫狂:“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些家伙终究没有成功,他们终究没有成功!我真是高兴!快快快,让人来喂我吃几口酒!知道那些家伙最终还是失败,死而无憾了!” “嗯” 方解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陈孝儒” 方解出门之后淡淡的吩咐道:“你亲自来杀,仔细些,他……死过一次。” 第八百一十二章 固西南 第八百一十二章固西南 大理城的善后无需方解去操心什么,黑旗军随军而来的文官们已经很熟悉这个过程,按部就班的去做分内事就能控制好局面,最初这段日子内百姓们不会闹事,因为不熟悉黑旗军所以他们都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再说安抚民心的事方解已经交给了误己大和尚和朱持检去做,这两个人一个几乎被任为是大理城的圣人一个燕国宰相,说的话比较有用。 而黑旗军要做的事,第一是维持城内治安,设置巡逻队伍,保证不会有人趁乱作案。第二,是清点燕国的国库,皇宫的内库,然后按照以往的惯例为百姓发粮。武将则在忙着清点俘虏的人数,然后重新编排安置。 大理城的皇宫和长安城的太极宫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南疆的人喜欢秀美北方人喜欢雄阔,这可能是地域不同早就的性子上的不同。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世界历史上几次南北朝廷的战争,都是北方国家取胜。比如大隋,先生灭掉了南陈,然后灭掉了商国。 不过,有件事也是公认的,论治国来说,南方人细腻的心思更具优势。大隋建国之后,武将多出北方,文官重臣几乎清一色的是南方人。就拿天佑皇帝在位的时候手下重臣来说,三朝老臣怀秋功是江南人,比如黄门侍郎裴寂祖上也是江南人真宗年间才搬到长安。 独孤文秀也是江南人。 北方男人多粗犷豪迈,战场上****开阔肆意妄为。南方人善算计,心思细看局清。 方解将城中的事索性都交给了独孤文秀,他自己带着女人们故地重游。先是去了当初藏身的南锣鼓巷,找到了那个已经破落的小院子。众人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依稀还能记起这院子里细节上的很多东西。 大理城中风景好,再加上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烦心事所以接连几天游玩的都很轻松。完颜云殊和桑飒飒都是北方人,没有来过南方,在雍州的时候就已经感慨于南方景色之婉约秀美。到了大理之后更是觉得大饱眼福。 尤其是完颜云殊,她在北辽地长大,那地方一年长冬没有四季交替,十万大山奇寒无比,除了松柏之外几乎再也见不到别的绿色。说什么也比不上大理这样多姿多彩让人舒服,这几日放松下来倒是越玩越上瘾了些。 过了三日之后方解开始着手过问城中诸事,他的女人们便自己出去继续游览大理。 倒是那位长公主杨沁颜。自从进了大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住所,方解知道她是在等着自己尽快结束南边的战事。心思里根本容不下别的,又怎么可能有心思游山玩水? 到了攻破大理之后的第六日,援兵终于也到了。 就连带援兵赶来的陈搬山等人也都吃了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方解居然这么快就攻破了燕国都城。大理告破,慕容耻自杀身亡,南燕已经可以宣布灭亡了。剩下的南方十几座大城,其中朱家控制的大城因为朱持检的关系不可能再做抵抗,剩下的世家犹豫了几天之后,先后有四座大城的城主派人递上来降书,愿意归顺黑旗军。 陈搬山和诸葛无垠等将领带着八万援兵到来。赶了这么久的路也很疲乏,方解下令大军休整,然后将手下诸将和文官召集起来议事。 “主公” 独孤文秀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后抱拳说道:“城中的事基本上都已经有了头绪,下面人按部就班的去做就不会出什么纰漏。从明日开始,大理城中百姓可以到粮仓外排队领粮食。城外的土地正在登基,估计最少还有几个月才能清算清楚,所以分田的事还提不上日程。不过城中百姓都很踏实,没有逆反的事出现。” 方解点了点头问夏侯百川:“降兵的事处置的如何了?” 夏侯百川俯身道:“回主公,城中兵力总计四万八千余人,不包括城破之日被杀的一万一千人。这几日清点下来,有三万九千人还在营中,差不多一万人在城破之后当了逃兵,混居于百姓之中,还难以清查出来。剩下的三万九千人,属下重新编排分营,安排人手治理,降兵也没有什么乱子。” “嗯” 方解点了点头:“逃兵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回头让人在城中繁华处贴上告示,那些逃兵若是愿意主动回来报备的,不追究其责。过阵子就要分田,大理府中有人口档案,各户都有登记,到分田的时候那些逃兵也就藏不住了。不过这些人我不需要,他们逃过一次,下一次就会逃的更容易些,他们愿意放下刀子,那就给他们锄头,不必太过为难。” “是” 独孤文秀点头应了一声,这事已经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了。 “陈搬山” 方解看向陈搬山问道:“军中安排你的事都好了吗?” 陈搬山俯身道:“回主公,军中诸将已经重新安排人手,罗蔚然当初安插进来的人已经被散金候全都派人拿了回去,开始稍有军心不稳,现在士兵们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吴一道俯身:“那些人,已经杀了。” 方解点了点头:“陈搬山,诸葛无垠,我给你们五天时间熟悉大理城,然后整顿军备,大理城以南的事就要交给你们了。我把这八万精兵留给你们,你们把南边那些不愿意归服的城池给我拿下。” 众将也早就知道方解要返回北方了,整齐起身:“尊主公号令!” …… …… 这次论调是黑旗军组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调动,以至于现在朱雀山大营里兵力已经空虚,如果这个时候有外敌突然来袭的话,黄阳道未必能守得住。所以方解急着赶回黄阳道去,将大理城的事分派结束之后随即启程。 这次陈搬山和诸葛无垠带来八万人马,再加上独孤文秀南下的时候带来的几万人马,其中十万人被方解留下,用以继续平定南方。方解之前带着的人马再加上诸城的降兵数万人,总计兵力要超过十万,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理开始向北方开进。 方解留下谢扶摇和言卿教授两个人在大理,一是为了震慑燕国的江湖势力,二是为了保护大理留守魏西亭。方解本来打算让独孤文秀留在大理治理地方。但返程之后要顺路将南徽道,北徽道,雍北道这三道拿下,这三道江山地方上治理起来远比南燕要复杂,方解怕魏西亭难以控制,所以将南燕的事物都交给魏西亭处理。 武将留下陈搬山和诸葛无垠,这两个人行事稳妥。南边已经没有什么强敌,所以方解也没有什么担心。方解重用朱持检。拉拢了朱家,然后又让朱持检出面打压了一批地方豪门,将南燕世家之间的矛盾转移到了朱家身上,这样一来,朱家就不得不靠在黑旗军这边,不然在南方也就要遭受围攻。 有魏西亭和朱持检两个人处理民事,有陈搬山和诸葛无垠主管军务,方解定下一年之期,要求他们四个人精诚合作,一年之内将南燕残余反抗之地剿平。 这一趟南下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方解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定下雍州和大理,黑旗军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根基之地。南燕有铁矿,有船厂,对于黑旗军的发展能提供最大的帮助。 方解已经下令段争赶来大理,主持水师筹建之事。吴一道也安排了货通天下行的人留守。用不了多久扩建水师的事就能开始进行。方解一路上清剿了不少豪门,再加上大理皇宫中的财富,用以建造水军的费用虽然不算特别充裕,但也不会捉襟见肘。 南燕地方上的世家要想保平安,自然也要献出一部分钱财,未来几年之内,这里将是黑旗军水师发展起来的地方。 一路上也乏善可陈,方解带兵到了雍州之后,下令夏侯百川和秦远带一半人马走水路,由货通天下行的商船再加上从南燕缴获的战船护送,一路直回黄阳道,毕竟黄阳道现在兵力空虚,万一有敌人趁虚而入的话对以后的发展大为不利。 分走的这一半兵力,其中有近五万人是南燕的降兵,这些人必须让他们远离家园,然后加以训练,将来再和朱雀山的新兵混合编制,才能确保无忧。 方解带着三个军的骑兵再加上亲兵营和精步营,总计五万人马在雍州休整了两日,备齐了粮草辎重再次开拔。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将那三道江山纳入怀中。 这三道江山拿下之后,整个大隋西南再加上南燕这一大片土地都被黑旗军控制,西南本就富庶,南燕虽然地少人稀但有矿产,这就能为黑旗军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无论是财富还是兵员,都不成问题了。 南疆的纥人损失超过百万,再加上如今还在内乱争夺纥王之位,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方解只要将西南稳固下来,那么就能正式入局。 毕竟争天下,争的还是中原。 至于江南…… 方解暂时不会考虑,让杨坚的铁甲军和朝廷人马去和通古书院的人打吧,方解不相信通古书院里那些人会轻易屈服,杨坚想要拿下江南也不会那么简单。现在还不是直面杨坚那支铁甲军的时候,方解需要从别人和铁甲军的交战中吸取如何战胜这支军队的经验。 现在罗屠的雍军和朝廷人马,通古书院三方势力在江南错综复杂的纠缠着,所以方解才敢将黄阳道的新兵调往南方。只要杨坚不下西南,再给方解哪怕一年的时间稳定下来,那么他要入局的时候,迈出去踩回中原的第一脚。 必然震动四方。 出幽州的时候方解举目看向北方,深深的吸了口气后自语道:“天予不取,天厌之。既然给我机会……我就和你们在中原这天下挤一挤,争一争。” 第八百一十三章 谁知道是我? 第八百一十三章谁知道是我? 江南 通古书院 历青枫一掌拍在桌子上,轰的一声,那桌子立刻就碎成了齑粉一样。下面坐着的人一个个脸上变色,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这是历青枫入主书院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显然这次他是真的怒了。 “养狼不过如此了吧!” 历青枫暴怒道。 下面一个老者叹了口气:“当时我就说过,罗屠靠不住……现在倾尽书院之力将其培养起来,其修为已经强国咱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再想制住他是难了。现在他避而不战,带兵东去六百里,避开朝廷铁甲军反而抢了柳州……心月复大患啊。” “闭嘴!” 历青枫怒视了老者一眼:“现在埋怨这些还有用?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人胆子竟然如此之小,已经吞了那么多人的修为,足以与杨坚一战,可他却根本没有那个胆子!是我走了眼,这件事等爷回来我自然会自己请罪!” “现在……” 另一个老者试探着问道:“只能请爷出面了吧?” 历青枫摇了摇头:“爷云游去了,哪里找的到?况且爷很早之前就说过,当初建立这个书院之后,书院的事爷就不再操持了,咱们自己怎么维持是咱们的事,爷是个领路人,已经把书院带上路几百年,难道还要事事都靠爷?” “说起来……” 之前那老者有些感慨道:“现在确实是书院建立几百年来最艰难的时候,咱们的祖辈之所以无往不利,是因为之前哪里有这么多难缠的事难缠的人?大郑国是咱们祖辈一手捧起来的,可灭大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力气。要说,其实这祸根在当初选择杨坚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当初祖辈就不该选他们杨家人站到前面去!” 历青枫长长叹道:“当初杨家在书院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那个时候祖辈们商议扶植哪个家族起来的时候,选了很久都没有选到一个合适的。恰好那时候杨坚的父亲病重而死,杨坚继承家主之位……当时祖辈们的意思是。既然选不到其他人合适,那么杨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杨家的老家主死了,杨家在书院里也就没有了位置。” “当时在场的人一致同意,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杨坚当时年轻可欺,杨家又不是什么实力强到控制不住的大家族,所以才会让杨家站在台前。现在想来。杨坚的父亲临死之前肯定将通古书院的事全都告诉了他,所以杨坚知道无法拒绝书院的要求之后。就开始着手布置如何摆月兑书院。” 一个老者道:“杨坚走了运,遇到了万星辰。” 另一人说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还是议议如何面对杨坚吧。铁甲军在战场上没有对手,咱们又没能力杀死杨坚……爷又不知道去了何处,若是再想不出一个法子来,铁甲军就要打到书院门外了。” “现在人马是凑起来了,可没有一个合适的领兵之人。” 一个老者道:“本来咱们看重的是罗屠这个人的野心,还有他带兵的本领。现在仓促间再选一个能打赢朝廷人马的人出来,难。” “金家老三” 其中一人眼神一亮:“自金家老夫人被万星辰一剑斩了之后,金家也没了资格再进书院议事。但金家人一直在书院的掌控之下。金家老大性子懦弱不适合出去撑场面,所以当年才会选了金世雄进京。但金家那个老三才是三兄弟中最有才学之人,只因为不是老夫人所生,所以一直被冷落,此时若是请他出来领兵。也是他摆月兑金家控制的路子,他未必会拒绝。” “嗯” 历青枫点了点头:“金世铎倒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金世雄还在江北,到时候若是能让金世雄领兵南下,南北夹击的话,未必不能胜了杨坚。现在咱们头疼的只是那铁甲军刀枪不入,寻常士兵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破了他!” “院长有什么良策?” 有人急切问道。 历青枫道:“铁甲军无坚不摧且刀枪不入,放在战场上确实战无不胜,可他们有个致命的弱点,只要利用的好了,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慢!” 历青枫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铁甲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慢了,虽然那些士兵太健壮魁梧,即便身穿厚重的铁甲依然能正常活动,可其速度比起寻常的重甲步兵来快不了多少。而正因为他们的铁甲太重,所以不能骑马。即便坐船,寻常载五百人的船,运载铁甲军士兵的话最多也就运二百人。” 他想了想说道:“这个慢字,能做文章啊。” “也不是那么轻易。” 另一人道:“如果如此轻易,罗屠又岂会想不到?罗屠手下最起码还有二十几万人马,且是当初罗耀在西南练出来的精兵,非但装备精良,也不缺乏大杀器。前阵子在吴城的时候罗屠让人集结所有弩车列阵防御,虽然打掉了一批铁甲军,但只要铁甲军的阵列走的松散些,重弩的杀伤力也有限。” “抛石车呢?” 有人问道。 “抛石车也不妥啊,还不如弩车。抛石车太大,拼装太慢,移动太慢,等拼装好可以发射了,铁甲军阵型足够松散的话杀伤力也不大。要知道铁甲军可不需要靠阵型取胜,这几次厮杀,铁甲军都是自顾自的走着,根本就不成阵势。” “先派人去金家吧。” 历青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世上没有绝对不能战胜的军队,一定会想到法子的。” …… …… 柳州 位于贤罗城以东六百里,柳州是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大城,在大郑国之前,天下混乱群雄割据的时候,曾经有人在柳州立国,虽然这个国家不到三年就被其他势力灭了,但那正是因为柳州地理位置十分险要的缘故。 攻破柳州,就能直下江都。 当时天下大乱,长江北边最少有六七个人宣布称帝,长江南边更多。足足有二十个。小国并立,连年征战。后来在通古书院的扶植下,大郑崛起,统一了长江以北。长江以南,则被陈国统一,自此开始长达几百年的南北对峙。 大郑十六次南征,陈国十四次北伐。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其实究其根本,是还是因为通古书院。郑国是通古书院一手扶植起来的。陈国也是,书院愿意看到两强并立的局面,自然不会允许其中之一吞并另一个。所以不管是郑国南征还是陈国北伐,最后都没法取胜。 这本是书院最喜欢的局面,他们在幕后可以轻易的掌控长江南北整个天下。可是大隋立国之后,这局面就变了。万星辰太过强势,以至于书院失去了对杨家的控制。再加上隋太宗皇帝又是个不世出的明君,又有一个千古名将李啸,竟是一口气将陈国灭了。自此之后,书院不得不看起来规矩了很多。 在大隋灭商之后。杨家人的权势到了巅峰。 书院对于隋国的影响无法撼动杨家的统治,所以书院一直隐忍等待时机。这个时机,就是李孝宗。 李远山在西北造反,引蒙元人入关,天下始乱。通古书院的人得知之后几乎都欢呼起来。他们已经憋屈了一百多年,终于等到了机会给杨家一点颜色看看了。 只是,通古书院的人没有想到局面在乱起来之后还会失控,李远山在西北兵败,金世雄取而代之。罗耀在西南举旗,虽然最终兵败身死却被罗屠取代。书院扶植起来的庞霸还没来得及正式的进入争霸的局面就被淘汰了,所以书院不得不选择罗屠抵抗杨坚。 可是将名字改为屠之后,这个人干脆利落的背弃了书院带兵跑到了柳州,攻破柳州城之后,竟是做起了渔夫,看鹬蚌相争。 叶近南这段日子心里一直有些发堵,当初跟着罗耀的时候何等的荣光?雍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可是现在,自从罗耀死了之后雍军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他曾经建议罗屠带兵返回西南,有西南的根基在,很快就能再次拉起百万大军。可罗屠却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反而带兵来了柳州。 “王爷” 叶近南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的屠,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大军已经修正了半个月,咱们该往何处进兵?” “进兵?” 屠看了叶近南一眼,然后摇头笑了笑:“咱们那儿也不去,柳州很好,可做暂时落脚之处。” “可是……” 叶近南道:“书院那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我正是因为想看书院什么态度,才没有走的太远啊。” 屠想起了历青枫说的那个爷,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寒。他说的没错,他背弃了书院却没有离开太远,正是因为他担心那个传说中的爷回来找自己的麻烦。如果那个爷真是天下唯一的存在,就算自己现在的修为已经足够强大只怕也难以抵挡。所以他才会在柳州落脚,他想等等,如果等来了那个爷,他就立刻带兵杀回去和朝廷人马决战就是了。如果等不来那个爷,他对书院也就不必再忌惮什么。 屠看向城外有些失神道:“我想看看,书院到底还有什么藏起来的能力,如果没有我书院依然可以战胜杨坚,那么我和你们以后只怕再也不得自由,都要以书院的命令行事。如果书院没有能力战胜杨坚……我也无需在担心什么了。” “我在赌一把,赌书院能不能制裁我。如果不能……那么我还顾忌什么?杨坚那铁甲军,难道真的就是不可战胜?” “叶近南,你知道大海那边的洋人怎样交战吗?” 他问。 叶近南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只是听闻与中原不大相同。” “是啊……是不一样,洋人不会修行,所以才会想出那样威力巨大的东西来。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只是以前不是我做主,所以没能尝试着去引进来看看那东西的威力。对付铁甲军的法子,就在那火炮……而且,我已经快要拥有火炮了。” 听到这句话,叶近南脸色一变:“属下并不知道王爷和洋人有什么接触啊。” “莫说你不知道,只怕洋人都不知道和他们做交易的是谁!” 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洋人一直以为和他们交易的是沐府的人,其实是我派去的。沐府的人自诩重义,所以杨顺会一去东疆沐府那人就把牟平交给了他,这就是个漏洞啊,不利用的话就对不起这时机。现在,只舕uo甯?娜撕月兑钏郴嵋丫?诨ハ嗷骋闪恕c甯?娜艘晕?月兑笕私灰椎氖茄钏郴幔?钏郴嵋晕?倾甯?娜四亍??包br /> “哈哈” 屠大笑道:“谁又能想到,会是我?” 第八百一十八章 第三反应 第八百一十八章第三反应 滕诺山位于柳州城西边,江南的风景就在于处处见山而有山便有水。从远处看就是一幅一幅的写意山水,从近处看就是一幅一幅的工笔细描。置于远方有远看之美,置于近处有近观之美。 或是正因为这美不胜收的水土,所以江南诞生过许许多多的文豪大家。当然,也不乏影响天下的政客。但是不管是前朝还是当代,江南都没有出过什么真正意义上能在青史留名的帅才。 翻看近千年的历史,北朝名将辈出,而江南数代朝廷轮回也罕见一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这或许是和江南少战有关,长江以北之地,屡屡外战,所以不断有军中才俊崛起。江南自陈国起,只与郑国交锋便再无外敌。而同时期的郑国,不但时常与陈国交战,更是在不断和西边的草原人,北边的蛮人,东边的楚人交战。 非战,难出真正的帅才。 自大隋立国之后,江南歌舞升平更是没有战事可言,或是杨家人有意为之,建国之后大隋不断开疆拓土,唯独江南一直太平无事。向北驱赶蛮族进入荒山,向西与蒙元明争暗斗,向东吞灭了大半个东楚,在西南灭商之后也屡屡与纥人开战。 江南已经有二百年没有闻到过硝烟的味道了。 现在,战乱兵祸终于蔓延到了这里。滕诺山上那炮火燃起的一刻,就好像一点火星落在传世的名画上,烫了一个洞。 这个洞很小,但如果一阵风吹过,整幅画也许都会被付之一炬。 屠却对这个洞很满意,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火器威力的他心情格外的好。木黎那一万多人的精锐队伍,在二十门火炮面前显得那么孱弱无力。大隋立国二百年来最让外敌闻风丧胆的箭阵,在火炮面前就好像一筐鸡蛋,丢进去一块石头就砸碎了大部分。 他开始幻想,无需太多。如果有一百门火炮的话,足够将那支号称天下无敌的铁甲军涤荡一遍。那些铁甲军的防御力纵然无双,可正因为这笨重的铁甲他们在面对火炮的时候他们很难躲闪。 屠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将铁甲军的战旗踩在脚下的场面。 他之所以宁愿冒着被通古书院背后那个爷惩罚的危险也要避开铁甲军,就是在等这些火器。他知道通古书院为什么要培养自己,无非就是挡住杨坚的一块石头罢了。如果挡住了,皆大欢喜。如果挡不住。通古书院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有所悲伤。 但屠不能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就算是石头。也要是一座足以比天高的巨石。 在他自己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和杨坚决战之前,任何人也不能逼迫他提前走上战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已经很强大,强大到足以与杨坚一对一的决战。但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彻底击败杨坚。那就包括击败那支铁甲军,胜利不能打折扣,要胜就要胜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用木黎的人马检验了火炮的威力,屠也多了几分信心。 “疤面”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下新提拔起来的心月复:“你说商队出牟平的时候被人袭击了?损失了多少?” 叫疤面的人是个疤面,疤面这个名字其实不是他的真正名字。只是,屠喜欢叫他疤面,于是他就没了原来的名字。他脸上有一道伤疤。从左边太阳穴开始到右边太阳穴为止,横贯整个额头。 这伤,有些诡异。按照道理除非是被人按住故意这样割出来的伤口,战场上很难出现这样的伤。但这伤不是被人按着割的,也不是战场上被人砍的。而是他自己用匕首划出来的。 “回王爷,损失了大约一百五十支火枪,两门火炮。袭击队伍的人在夜里出现,应该是在牟平城里的时候就盯上了咱们的队伍。下手极准,杀人之后就逃了,咱们的东西却没带走,显然人数不多。属下听闻之后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队伍死绝,火枪被砸碎,火炮也被毁了。” “有头绪吗?” 屠问。 “属下怀疑不会是哪方大势力所为,如果是杨顺会的人或是沐府的人,不会将那些东西毁掉,他们都有足够多的人手来将东西运走。所以属下推断,应该是个巧合。牟平城外有不少强盗劫匪,以劫掠过往的商队为生。如果属下推测不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城中见咱们的人打量收购东楚商人的货物,以为有利可图,所以袭击的营地。” 屠点了点头:“这样倒是不必担心什么。” “属下已经处理好了,那些火枪火炮都已经沉入一座小湖的湖底,场面也打扫的干净了,看起来就好像只是杀人劫货,这种事不少见,应该不会引起杨顺会或是沐府的怀疑。” “嗯” 屠点了点头:“去吧,是时候和城中那些富户们谈谈了,让他们每户交出一半的家产来买命,如果不愿意那就直接全都拿走。得来的银子你直接掌管去牟平,与洋人继续交易,我要一百门火炮,两万只火枪,如果银子不够,我会下令队伍往四周扩展一下,屠几个县城也就差不了许多了。” “喏” 疤面垂首道:“不过,这么大的树木,罗斯人只怕很难拿出来。” “那就是和那个奥普鲁帝国的人做生意,只要钱给的够多,总会有不怕死的人出来。” “属下明白。” “还有” 屠想了想道:“过几天就是中秋了,请水师大将军郑秋来柳州城赴宴。这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人:“四郎,中秋之夜,带你的人去大红河,水师的人历来不听我的命令,以后要想发展离不开水师,但我不想要一支不听话的水师,中秋夜送那些人去地狱吧,地狱也有明月……” 叫四郎的年轻男子阴冷的笑了笑:“王爷放心,我会送他们一路走好的。” …… …… 江南水路交错****,大红河的水道很宽,放在北方这样的大河名气一定要比在江南大的多,可在江南,如大红河这样的水流太普通了。大隋灭陈之前开始筹建长江水师,历时十年。终于打造出一支天下无双的舰队。正是因为有这支舰队在,隋军才能势如破竹的攻入江南。 在此之前,江南的水军向来自傲。在他们看来,长江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天险和宝藏,而在敌人眼里,长江就是只有天险两个字。南北并立的时候,郑国无法攻入江南就是因为水军不如陈国。而陈国无法攻入江北。是因为到了陆地上他们又打不过郑国的步兵。 大隋改变了这个局面,长江水师的建立象征着一个新世代的开始。 渡江那天。长江水师一出现就吓坏了陈国水军,陈国人实在想不到隋人怎么会突然拥有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数以百计的艨艟巨舰,数以千计的黄龙大船,再加上数都数不清的蜈蚣快船,几乎将长江水道都堵满了。 那一战,大隋水师留下了赫赫威名。 后来平定江南之后,长江水师的规模虽然略有裁撤,将战争中损坏的战船抛弃没有修理,但依然拥有让人窒息的战斗力。战争结束之后长江水师依然拥有一百六十艘艨艟巨舰。上千艘黄龙大船,五百艘白牙大船,当然,还有那艘当年专门为大隋皇帝打造的旗舰……腾龙巨舰。 这样强大的力量,用于震慑江南足够了。 西北叛乱之后。天佑皇帝杨易调长江水师北上,后来长江水师大将军王一渠造反,留下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舰队。另外的三分之一在罗屠手里,而方解和朝廷则占了另外的三分之一。不过,论战力来说,王一渠手里的舰队最强大。装备最好最坚固的白牙大船有七成在王一渠手里。 现在罗屠手下的水师,有三十六艘艨艟大船,二百七十艘黄龙,九十艘白牙,还有那艘建成之后大隋皇帝就只登上过一次的腾龙战舰。水师将军郑秋,正是腾龙战舰的指挥官。当时王一渠北上的时候没敢带着这艘船,不然造反之心也就太明显了。 现在,这船落在了罗屠手里。 正因为有这艘船在,罗屠总觉得这是一种天意。 腾龙战舰长达二百多米,这样巨大的木制战船是从古至今的唯一一艘。战船有四层,船楼建造的如宫殿一样。因为太大,所以这船只能在宽阔的河道上行走,水稍稍浅一些也无法通行。 当时为了建造这艘腾龙战舰,汇集了大隋最好的工匠,历时六年才建造完成。当时参与建造腾龙舰的人都坚信,这艘船即便出海远洋也是威震海上的霸主。 现在,这船是罗屠舰队的旗舰。 郑秋从十七年前就是腾龙舰的指挥将军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天佑皇帝杨易是大隋有史以来最不爱出行的一个,他也没有见过自己这艘象征着帝王身份的战舰。如果他看到过这艘大船,一定会自豪骄傲。 只有大隋这样的国家,才能造出这样的庞然大物。 郑秋站在船头,看着倒映在水面上的明月怔怔出神。水师已经在这里停留超过一个月了,他一直故意避开罗屠不见。对那个年轻男人,郑秋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 “大将军……有客来访。”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亲兵校尉快不过来贴着他耳边说道。 “谁?” “木黎将军!” 听到这个名字,郑秋的脸色猛的一变:“他没死?” 亲兵校尉道:“不只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人跟着,看样子不像是木黎的手下,举手投足,好像木黎反而对他很尊敬。” “请” 郑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见木黎,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今天赶走这个人的话,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否定自己第一时间的决定,他本来听闻是木黎到了之后,第一反应是将此人拿下送到罗屠军中。第二反应是将此人赶走算了,第三反应才是……这个人必须见一见。 第八百一十九掌 以退为进 第八百一十九掌以退为进 郑秋在大隋水师军中也沉浮了多年,曾经是演武院结业时候排名第四的优秀人才,被真宗皇帝将名字写进储才录里的人,但是仕途却颇为坎坷。真宗年间对商国动兵是他发迹的开始,从从五品别将的位子积累军功直接升为正四品郎将。但,因为和上一任水师大将军不和,后来的战功尽数被压下,又被参奏蔑视主帅进攻不利,灭商之后就被调离水师在地方上任道府将军。 按照大隋的官制,道府将军是各道总督之下的第一人了,从三品,已经快到武将官职的巅峰。可在太平年间,道府将军根本就是个虚职,在各道总督之下毫无实权可言。每日里庸庸碌碌无所事事,看着总督大人的脸色行事。 郑秋本以为自己的官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再过二十年或许有机会升任总督,但机会渺茫。 但是天佑皇帝杨易登基之后,他的命运再一次转变了。 杨易重新任命水师将领,将王一渠提拔起来,往一起又向天佑皇帝举荐了郑秋,杨易随即下旨任命郑秋为腾龙舰的指挥将军。要知道在水师之中已经有了个惯例,凡是指挥腾龙舰的人,将来必然是水师大将军的第一人选。王一渠就是这样上去的,王一渠的上任也是这样上去的。 接到旨意的时候,郑秋欣喜若狂。虽然从道府将军转为腾龙舰指挥将军,从级别上来说还降了半级,从从三品降为正四品,但谁都明白哪个分量重些。道府将军再熬二十年也未必能再升一步,但是腾龙舰的指挥将军相当于水师副帅,手下最少有数万将士,那可是实打实的战兵啊。 郑秋等了十几年,眼看着王一渠就要到了必须自己请旨告老还乡的年纪了,可大隋却乱了。王一渠在西北造反,截杀天佑皇帝。强行带着水师和高开泰联兵占据河东道。郑秋知道,自己再想成为水师大将军已经没有机会了。 后来罗耀请他来雍军的时候,他也曾犹豫过。虽然罗耀当时兵强马壮,可毕竟身上背着叛贼两个字。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只要靠过去这就是永生永世的烙印,史书上会留下关于他的一笔,永远也抹不掉。 最后促使他决定投靠罗耀。是因为对朝廷的失望。 罗耀还在的时候,郑秋在罗将军中的地位其实不低。比罗门十杰看起来还要显赫些。最起码罗耀给足了他面子,在人前处处刻意显示其地位,对于这一点,郑秋对罗耀颇为感激。 再后来,罗耀不明不白的死了,罗屠继承了罗将军。从那一刻开始,水师的未来又变得迷茫起来。 大红河距离柳州一百六十里,但四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消息从柳州那边穿过来了。罗屠在滕诺山设伏,歼灭了木黎所部万余人马。这件事是昨天下午才传到水师中,谁想到今天木黎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水师外面。 郑秋看了一眼木黎。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木将军……传闻你已经战死了,这对于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既然你已经死了,何必还要再出现?借着这个几乎远走他乡,不管是隐居也好。投奔别人也好,都比你今天来见我要明智的多。” 木黎笑了笑道:“多谢郑将军这么直接,若是绕了什么弯子,我反而不好开口。” 他抿了一口茶:“郑将军可知道,罗屠为什么要杀我?” 郑秋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木将军来寻求帮助的,我愿意资助木将军一些银两,再送你一匹好马。我就当你没有来过,我下面的人也不会将你的行踪泄露出去,对水师的人,我还有这个自信。” “我就算再落魄……” 木黎摇头笑道:“也不至于胆子大到跑来你这里讨要几两银子,我的武艺不算太好,可也不至于被银子难住。我来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来,是为了救郑将军你而来。” “噢?” 郑秋忍不住笑了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木将军何必还要装腔作势。你若是来劝我背叛王爷的,那你还是省省口水吧。我没有立刻将你拿下送到柳州去已经是念着往日同僚之谊,你若是再胡乱说些什么,难保我不会改变主意。” “木将军……咱们走吧。” 坐在木黎下面的左鸣蝉忍不住摇了摇头:“你有心救他,他却自己求死,这种人救不了的。你我在这里也是枉费唇舌,还不如早些出发赶回黄阳道去。相比之下,别人的性命终究不如自己的前程重要。若是咱们走的快,一个半月就能到信阳城了。” “黄阳道?” 郑秋的脸色猛的一变,他看了左鸣蝉一眼:“这位……怎么称呼?” …… …… 左鸣蝉站起来抱了抱拳:“既然木将军对您也是直言相告,我也就不做什么隐瞒了。我是黑旗军中一个小小的斥候校尉,奉了我家主公的命令负责和木将军商议归顺之事,可惜的是,因为一些事暴露,所以才会有前些日子那场血战。” 他看了木黎一眼,这是两个人商议好的说辞。如果左鸣蝉说自己只是路过恰巧救下木黎,那郑秋未必相信他就是黑旗军的人。即便相信,也不会相信木黎已经和黑旗军有所接触。如郑秋这样的人,若是木黎想说服他,必须装作早就和黑旗军有所联系才行。 “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怪我。” 左鸣蝉叹了口气道:“是我低估了罗屠的野心,我本以为只要瞒得住罗屠就能借着城外练兵的机会,引领木将军的人马去黄阳道。可惜……罗屠早就有杀木将军之心,是我想的不够,但是这也提醒了我和木将军一件事,这才急着赶来水师求见郑将军。” 他问:“郑将军可能猜到,我和木将军想起了什么?” 郑秋心里一震,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木黎道:“难道郑将军没有看出来,罗屠这阵子杀人不少?军中的老人,基本上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罗屠为了彻底掌控军队已经开了杀戒,昨天是别人,今天是我,明天是谁?据我所知,罗屠似乎对郑将军掌管水师也不是很放心吧?” “这样揣度别人的心思。不太好吧?” 郑秋道。 “我只知道!” 木黎大声道:“若是我早些想明白这些事,我麾下那万余儿郎也不会惨死!若不是我对罗屠还一直抱有希望,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郑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左鸣蝉拉了木黎一把,笑了笑说道:“我们只是来好意提醒郑将军的,切莫因为好意反而得罪了人。这件事既然咱们已经提了那也就算尽到了心意,木将军。咱们还是走吧。趁着罗屠还没有找到这里,咱们从大红河取道向北进入长江。走水路就能到信阳城。不到一年前,我家主公已经将信阳攻破,那里现在安全。” 他拉着木黎道:“我家主公正在筹建水师,段争将军在黑旗军中负责此事。只是有些力不从心啊……我家主公此时应该已经灭了南燕,我来之前段争将军就受命前往南燕接管水师,然后在南燕接管船厂。可黄阳道也建造了船厂,现在还没人盯着……” 木黎点了点头,然后朝郑秋抱了抱拳:“是我太急了些,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其实我来还是有求于郑将军,可否送给我们一条小船?罗屠在西边布置了人手。走陆路我们很难过去了。” “这个……” 郑秋脸色变幻不停,下意识的看了左鸣蝉一眼,左鸣蝉却不看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船不是问题。” 郑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不过,既然木将军要走。我还是要送一送的。我先派人准备酒席,待吃饱之后再走也不迟吧?我这就命人准备一条快船,再安排几十个矫健的水手,送你们直到长江渡口,你们再雇船西行可好?” “不好吧……” 左鸣蝉扯了扯木黎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什么,木黎点了点头:“就不劳烦郑将军了,我们这就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左鸣蝉起身跟在后面。 两个人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人险些撞到,那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下意识的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然后快步过去对郑秋道:“大将军……罗屠派人来了,要求见您!” 郑秋眼神一凛,眉头都跳了两跳。 …… …… 郑秋亲自将罗屠派来的人送下大船,对那人抱了抱拳道:“回去告诉王爷,中秋之夜我必然早早进城。到时候还要讨王爷的美酒呢,我还准备了一些小玩意送给王爷。” 那人抱拳告辞,下船的时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往船上看了看,眼神里颇为疑惑。 船头上,木黎笑了笑道:“那人是罗屠手下的亲信,叫疤面。我刚才故意晃了晃,此人肯定看到了,这个人最是小心,虽然我只是恍惚那么晃了一下,但他一定会疑心。罗屠这些天一直抓不到我,也见不到我的尸体,心里肯定不踏实。这个人回去之后,必然会向罗屠提起此事的。” 左鸣蝉心说这个姓木的也够狠,这样把郑秋往自己的船上拉当得起阴损二字了。 “不过,我怀疑疤面来就没安好心。” 木黎道:“你也听到了,他请郑秋到柳州去,说什么共享美酒共赏明月……十之**是存了杀人的心思。” 左鸣蝉道:“我看那个郑秋已经心动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正说着,郑秋派人来请他们两个。两个人再次走进郑秋的书房,郑秋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饭菜。 三个人边吃边闲聊,郑秋几次将话题往黑旗军那边引,左鸣蝉都装作没听懂顾左右而言他,越是这样,郑秋心里越是发痒。 就在他们三个人吃酒的时候,水中有人悄悄的接近了腾龙舰。这人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芦苇管呼吸,人一直在水下潜行。到了船边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两只手按在船上,竟是如壁虎一样一直爬了上去! 他上船之后避开护卫,轻手轻脚的到了书房外面。侧耳听了听,正巧听到木黎说话。这人眼神一变,嘴角上勾起一抹冷笑。 然后他立刻离开,动作轻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正端着杯喝酒的左鸣蝉往外面看了一眼,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第八百二十章 恭迎大驾 第八百二十章恭迎大驾 “快到八月十五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方解看向外面挂在窗子外面的明月,笑了笑转身,亲手为坐在桌子旁边的两个人倒满酒:“一日一日,一年一年,没觉得如何就过去了。现在想想,当初在长安城里的时候和许将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临近中秋了吧?” 坐在桌子旁边的那个老者连忙陪着笑了笑:“国公爷的记性真好,正是临近中秋的时候了。” “切莫如此称呼,我在长安的时候承蒙老将军照顾,这恩情还没来得及回报呢。” 方解笑着,重新坐下来为身边的人也满了一杯酒:“虽然我在长安的时候无缘求见刘将军,但对刘将军的威名一直十分仰慕。只是那个时候身边尽是些琐碎的小事缠着,不能拜访,也是心中一件憾事。今日能和刘将军相见,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坐在他旁边的,是大隋大将军刘恩静,坐在他对面的,是大将军许孝恭。 杨坚撤了他们的军职,押入囚车送回长安,半路上被燕狂带人救了回来,但一直到今天方解才和他们见面。这两个人在黑旗军中已经有一个多月,整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是见不到方解的面,早就已经如肚子里钻进一只老鼠似的,百爪挠心。 “唉,军务繁忙,到了今日才有机会为两位老将军接风,是我的过错,我先干一杯谢罪。” 方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刘恩静和许孝恭连忙陪着喝了。 这场面,若是有人瞧见一定会心有感触。当年在长安城的时候,方解虽然名气很大,但论地位来说和他们两个相差的太远了。若是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怎么可能是他们两个这样小心翼翼的陪着? 世事变化,就是这么快。 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许孝恭对方解的印象也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后起之秀罢了,觉得这个人运气实在好的没法说。被天佑皇帝杨易提拔起来,如果不出意外没被世家之人的腌臜手段除掉,十几年后在朝廷说不得就是一个权臣。可天下大乱,方解没用十几年,只用了短短的几年就成了一方诸侯。 而他们这两个曾经显赫之极的大将军,反而成了阶下囚。若不是方解救了他们,即便杨坚不杀他们。这辈子也就只能在监牢里渡过了。 “是我们应该谢国公爷救命之恩才对!” 许孝恭站起来端着杯子说道:“若非国公爷仗义出手,我们两个此时只怕已经是路边两具枯骨了。这才是恩情。至于在长安城里的那些小事,根本就不足挂齿。” “哪里话。” 方解摆了摆手道:“救下两位老将军也是巧合,还是咱们有缘分才对。” “对对对” 刘恩静连忙道:“缘分!” 方解端起杯和两人同时饮了,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候,大隋盛世,天下太平,四方臣服,国泰民安。再瞧瞧现在,这才几年?大好河山就烂成了这样。我虽有心为国杀贼,奈何势单力孤。” 他看了两人一眼道:“奸贼当道,忠臣反遭屠戮,令人心寒。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召集天下有识之士。辅佐长公主重振大隋朝纲。将那些贼子一个一个的都杀掉,还百姓一个清平天下!不过,这事太艰难了些。如今黑旗军虽然扩充了一些人马,但手下能用的将领却屈指可数,唉……” 方解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刘恩静和许孝恭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方解什么意思。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若是……” 许孝恭站起来说道:“若是国公爷不弃,我愿意供国公爷驱使,为黑旗军也尽一份力。” “我也愿意!” 刘恩静道:“身为大隋的臣子,不能为国杀贼心里不痛快!” “如此甚好!” 方解连忙说道:“正巧了,我朱雀山大营训练出来的新兵还没有经过战阵的锤炼,尚且不能大用。若是两位老将军愿意屈尊的话,我手下恰是还有一万人马缺主将,这次从南燕回来,新兵大部分都交给陈搬山和诸葛无垠了,我手边只留下了这一万人。我再将南燕的降兵调过来一万,新建两军,若是两位老将军愿意的话,就各自主掌一军如何?” 方解道:“我知道以两位老将军的威望资历,这样领兵确实有些委屈了。但现在黑旗军兵力有限,还请两位勿怪。” 许孝恭叹道:“能重新领兵,已经是我们的运气了。今后国公爷……主公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我们两个虽然年老,但尚能开弓纵马,脑子里军伍上的东西也还没忘,但愿能为主公分忧。”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们两个的手走到地图前说道:“眼下正有一个难题,需要两位老将军为我分忧。” 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将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三道都圈了进去:“这些地方,虽然明面上宣示对长公主效忠,但一个个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小人,不打一打,他们终究是心怀不轨。两位老将军以为,该先拿何处下手震慑?” 刘恩静和许孝恭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方解这是要彻底稳固西南了。他们现在在黑旗军中,若是不做些事,只怕这刚刚得来的位置也不保。现在他们已经没了别的选择,朝廷不可能再用他们,除非杨坚死。至于其他势力,江南那些人正在和杨坚苦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现在大隋这个乱局,能投靠的人选真的不多了。而长公主在黑旗军中,方解手里握着最大的主动! 这一点,他们两个看的比谁都清楚。 “愿为主公分忧!” 两个人同时抱了抱拳,异口同声。 …… …… 雍北道 道治新月城 天色已经很晚,但总督府里依然灯火通明。城里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几乎都在总督府里,一个都不少。当黑旗军从南燕凯旋而归的消息传回来之后,雍北道的这些大人物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雍北道毗邻平商道,本来当初雍北道总督迟浩年,南徽道总督杜建舟,北徽道总督钟辛,再加上已经被方解杀了的平商道总督骆秋四个人构想的是……引方解的黑旗军南下和纥人决战。即便方解获胜手下兵力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了,然后骆秋再趁机将方解除掉,这样一来,西南还是他们四个人的天下。 可是谁想到,黑旗军南下逢战必胜,势如破竹。南燕的军队一触即溃,百万纥人葬送在雍州城外。至于盟友之一骆秋。更是被方解灭门。 现在他们的计划全都落空了,方解南下之后黑旗军非但没有损失惨重。反而越发的壮大起来。骆秋死了,平商道再加上半个南燕如今已经在黑旗军手里死死的攥着,谁也别想再染指。接下来,就轮到雍北道了。 迟浩年天天盼着方解在南边吃败仗,最好死在南边才好呢。可事与愿违,方解活的好好的,实力反倒是越来越强。如果说方解南下的时候虽然以兵威震慑了迟浩年他们这些人一下,但这些人其实心里还是看不起方解。没有一个人觉得方解会崛起成为一方诸侯,可是现在呢,他们看不起的人带着精锐人马回来了。 “让你们来。不是来吵架的!” 迟浩年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阴沉着扫了众人一眼:“方解北归,人马已经进了雍北道,距离新月城也没多远了,如果前面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都一个腌臜模样。方解来了就开门,黑旗军到新月城用不了十天!” 这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现在的局面,在座的都很清楚。方解带着大队人马北归,结果才进雍北道,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敢抗拒的,纷纷开城门放行,一个个恨不得跪着舌忝方解的鞋子!这让迟浩年的愤怒无处发泄,照这样下去,黑旗军用不了几天就兵临城下了。 “撕破脸?” 有个人自嘲的笑了笑:“现在咱们还有什么资格和方解撕破脸?以前用什么韬光养晦的借口处处忍让,结果忍到现在,咱们手里连个能打仗的人都没有!就算有,手里这些兵马能挡得住黑旗军?我可听说了,北徽道已经完了!那个叫崔中振的亲自带兵南下,钟辛连抵抗都没有就将整个北徽道交了出去……” “你也想交?” 迟浩年冷冷的问道。 “不交?” 那人同样冷笑:“那总督大人打算拿什么和方解打?” 他站起来,看了众人一眼:“方解在南边怎么做事咱们都清楚,凡是听他的最起码能保住家产,凡是抵抗的全都被灭了族!对不起诸位了,我陈家在新月城里算不得名门望族,手里一没兵二没将,我还想好好活到八十岁呢。我就不陪着各位在这怎么商议着抵抗黑旗军了,放心,我也不会和黑旗军里应外合,我就等着就是了。” 他看了迟浩年一眼,抱了抱拳:“告辞!” 他这一起身,众人面面相觑,没过多久竟是有一大半的人也纷纷告辞,这些人和刚才那人想的一样,他们没能力阻挡方解的黑旗军,若是顺从的话,还能保证家产不失。到了现在,自保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奢望了。 “一群……废物!” 迟浩年猛的站起来骂了一句,心里一股火往上涌,嗓子里发甜,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身子摇晃了几下,竟是软软倒了下去。剩下没走的那些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也没人管他,全都走了。 下人们连忙将迟浩年搀扶起来,又去请郎中。一直到后半夜迟浩年才醒过来,他扫视了一圈,看着那些围在身边一脸关切的家人,他忽然明白,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家人是站在他这边的。而自己的决定,最直接决定的反而是这些关心自己的人的生死。 “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来人,扶我起来,我写一封亲笔信派人送去黑旗军中,就说……就说我迟浩年,在新月城恭迎国公爷大驾!” 第八百二十一章 就是你说的这样 第八百二十一章就是你说的这样 从进了雍北道之后黑旗军就没有遭遇任何抵抗,所到之处,所有的城池全都打开门迎接黑旗军进城,顺利的超乎想象。其实这也难怪,方解之前在南疆的举动早已经传遍西南,那些小家族的人哪里来的胆子抵抗?他们只盼着方解能如在南疆那样,对于顺从者给一个好下场。 黑旗军只用了七天就到了新月城,作为雍北道的道治,新月城的规模虽然不及雍州但也颇为雄壮,当初还是商国的时候,新月城叫做北门城,这城名字取的颇为浅白,意思是雍州的北方门户。大隋灭商之后,将这里改名为新月。 城门口,雍北道总督迟浩年带着城中显贵乡绅迎接方解。看到方解出现在队伍前面的时候,迟浩年快走几步迎上去,一脸带笑的先是抱拳叫了一声国公爷,然后撩袍跪倒,行了一个大礼。 方解从白狮子后背上跳下来,笑着将迟浩年搀扶起来:“迟大人怎么这么见外了,以往咱们可没有这么生分。” 迟浩年连忙说道:“国公爷身份显赫,下官怎么敢乱了规矩。” 方解指了指后面马车说道:“不过迟大人好像还是乱了规矩,长公主殿下就在队伍里,你不是应该先拜长公主的吗?是疏忽了?” 迟浩年脸色一变,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这看似平常无奇的一拜,其实何尝不是包藏祸心?他知道现在已经无力回天,现在西南各地的各家族都被方解雷厉风行且血腥冷酷的手段吓住了,谁也不敢当出头鸟。他召集新月城的人本是想商议一个对策,不能这么轻易的把雍北道让出去,可结果是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都当了缩头乌龟,根本就没人敢和方解作对。 他又不甘心,所以才会故意先拜方解而假装忽略了长公主。他没有办法对付方解,只能用这种小手段恶心一下方解。如果能引起长公主对方解的不满,他自然十分高兴。所以他做出一副只知有国公不知有公主的样子。谁想到方解一眼就看穿了这种小伎俩。 “你我是老相识了,不讲什么规矩我难道还会怪你?但是明知道长公主殿下就在队伍里,迟大人却视而不见,莫非有些什么想法?” “啊?” 迟浩年装做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快步过去在长公主所在的马车前面跪下来:“微臣迟浩年,接驾来迟,请殿下赐罪。” 马车里没人出来。只有个冷硬的声音直直的飘进迟浩年的耳朵里:“本宫身子乏了,就不下车与总督大人相见。本宫到了黑旗军中也有一段日子了。虽然没有发文昭告天下,不过迟大人料来也不是没有耳闻。你今天这举动何其幼稚?难不成本宫还能因为你这腌臜心思而迁怒于别人?” “总督大人,你莫非忘了,杨家人最不怕被人骗,因为杨家人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也正因为如此,杨家人最厌恶别人自作聪明。本宫的话有些直了,如果有什么话让总督大人不舒服……你也忍着吧。” 这句话说完,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城内走去。 迟浩年跪在地上,肩膀剧烈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难看。 围在四周的人群里传出几声冷笑,竟是没人理会迟浩年全都随着马车进城了。这些人何尝看不明白,迟浩年这样龌龊的心思被人家一眼看穿,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不管是方解还是长公主殿下,谁都没给迟浩年留面子。 而长公主这番话也无疑是在表态。她是要告诉这些人不要去胡乱揣测什么,我对黑旗军信得过,我对方解信得过。 来接驾的没有一个是笨蛋,长公主如此清楚的表态他们自然都明白。而正因为这个表态,他们都知道迟浩年的时代过去了。从今天开始,新月城乃至于整个雍北道,只怕和迟浩年的关系再也不会如以往那样密不可分。 长公主用冰冷的态度告诉迟浩年,你就是白痴啊。 迟浩年跪在那,背影显得那么萧条。 “人心……” 迟浩年喃喃了两个字,然后自己缓缓的站起来,跟在队伍后面往城里走。前面的人群簇拥着方解和长公主的马车,他就好像被遗忘了一样,没人理会他。迟浩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孤独过,他发现这热闹的场面密集的人群都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他朝着这座被他视为私产近二十年的新月城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越往前走那城门反而越来越远的错觉。 如此清晰。 长公主进城之后,只是在总督府衙门下车后象征性的和接驾的地方官员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以劳累为理由回去休息。总督府里有早早就收拾出来的独院,只不过迟浩年安排的那些下人全都被驱赶走,任何人不准接近这个院子。院子里里外外都是骁骑校的人护卫着,而演武院教授丘余一直和长公主寸步不离。 从这个安排就能看出来,方解对迟浩年根本就连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没有。 身为一道总督,治理雍北道二十年,要说迟浩年没有积攒下一点纯粹属于他的实力那就是个笑话,方解知道迟浩年不敢公然和自己作对,但难保不会在暗地里做出什么肮脏事。所以他特意加强了人手保护长公主的安全,提防迟浩年安排手下的高手刺杀。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往往会走出许多不冷静的事。一旦迟浩年知道自己就要到绝路了,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也要在敌人身上咬一口,大隋的政客们历来不缺乏这种狠戾。 …… …… 酒席是设在新月城里有名的酒楼半壶春,这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里的酒号称半壶倒,据说酒量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喝下半壶酒还能保持清醒的,虽然有些夸张,但半壶春的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方解自然坐在上座,现在他的身份是一等国公,即便见了亲王也不必行大礼,再说,现在大隋已经没有一个亲王了。不只是没有一个亲王。杨家的子孙都快死绝了。 一群人陪笑着的场面让方解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在自己南下的时候还一个个的虎视眈眈,这才多久,全都变了一副脸色。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市侩,直接到令人觉得好笑也觉得发寒。 “我先要感谢诸位。” 方解举起酒杯说道:“我在平商道与南蛮激战之际,没有诸位在后方的支持也不会取得如此大胜。平商道战后百废待兴,人迹寥寥。我前阵子派人来雍北道,请诸位号召百姓前往平商道。此事得诸位支持,我心中颇为感激。据我说知,现在自雍北道迁往平商道的百姓以过五十万,这些百姓为重建平商道立下了大功,而诸位,也立下了大功。” 方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其他人连忙都起身陪着干了。 “我这个人最是直接,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 方解扫视了众人一眼后笑着说道:“自出兵以来,我如何行事大家也都清楚,说的浅白些。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绝不会做出亏欠朋友的事来。我自问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唯独这一点还勉强能说得出口。” 坐在他旁边的迟浩年嘴角都在抽搐,脸色变幻不停。当初方解派人来雍北道让他动员百姓迁往平商道的时候。他可不是如方解说的这样大力支持。自始至终他就一直在阻挠,只不过地方上有些人惧怕方解的黑旗军报复,不得已动员了一批百姓过去。方解现在提起这件事,绝不仅仅是感谢一番这么简单。 “诸位都身处高位……” 方解坐下来微笑着问道:“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谁可以回答……能坐在高位上的人,有一个特别相同的地方,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窃窃私语,有人回答,方解却摇头否决:“能坐在高位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识时务,能看清局势。所以才会在波澜中生存下来,不管天下如何乱,只要能做到识时务这三个字,最起码自保无忧,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迟大人?” 方解侧头看向迟浩年,最后一句是问的他。 迟浩年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我有大隋皇帝陛下的密旨,让我稳固西南,有临机专断职权,可裁撤任何官员不必上奏。如今长公主也在我军中,行监军之权。所以,我不可能做出什么有伤国体的事,对不对?” “对对对” 众人连忙点头:“国公爷行事都是为了安邦定国,实在是人臣之楷模!” “国公爷以一己之力稳固西南,横扫魑魅魍魉,他日必将青史留名!” 众人七嘴八舌,谄媚之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方解只是微笑,并没有阻止。等众人这一波马匹拍过着之后,方解笑了笑问迟浩年:“总督大人,我听说为了迎接长公主殿下,为了劳军,你倾尽家产准备了一大批物资钱粮,在此我要多谢迟大人了。迟大人想的如此周到,我若是拒绝实在对不起迟大人这拳拳为国之心。” 迟浩年脸色大变,心里立刻就生出一股不祥。 他 哪里准备了什么物资钱粮? 他看向方解,眼神里都是惊惧。可他从方解脸上看到的,是那么明显的答案:我就是讹你,你敢不给吗? 这种表情就好像刀子一样刺在迟浩年的心口也刺在他的自尊上,他心跳的越来越快,脸色由白转红,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愤怒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从方解脸上的表情迟浩年就能看明白,方解绝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了。他就是在找借口找理由,如果自己做不到的话,只怕方解立刻就要抽出那柄杀人如麻的刀子了。 就这样过了大约两分钟,迟浩年忽然哇的叫了一声,一张嘴喷出来一大口血,喷的面前桌子上那些菜肴全都染了红。 在座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纷纷避让。 “方解……你是要逼死我?!” 迟浩年红着眼睛怒视着方解问道。 方解凑过去,很认真的回答了一个字:“是” 第八百二十六章 支撑着人的信念 第八百二十六章支撑着人的信念 白衣男人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的敲打着椅子扶手。声音很轻,很有韵律,他不急着说话,看起来也不急着让罗屠解释什么。罗屠已经退到了门口,然后他才醒悟自己其实早就无路可退了。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算自己退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 “我……” 罗屠张了张嘴,嗓子里疼的已经发不出第二个字。 “我喜欢有想法的年轻人。” 白衣男人的手指敲击出来的韵律,就好像有魔力一样让罗屠狂跳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弹击,就好像被什么美轮美奂的东西吸引了一样,难以收回视线。 “这个世界上起主导作用的,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一群老人。只有到年老的时候他们才能到达人生的巅峰,不可否认,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才会有足够的阅历和智慧在主导一些事,但难免会缺少些改变的勇气和魄力。” 白衣男人缓缓说道:“因为他们已经很老了,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步,好不容易有说了算的机会,为什么不多过几年这样的生活呢?改变……留给下一批人来做吧。然后下一批人上来的时候,也已经年老了。这样的想法一代一代的轮回,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他看着罗屠说道:“所以我很喜欢乱世,乱世中崛起来的总会有一批年轻人,有锐意,敢拼争,不怕死,能改变……” “你……” 罗屠小心翼翼的问:“想让我改变什么?”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我想让你改变什么你才去改变什么,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他的反问让罗屠吓得颤抖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挺聪明。” 白衣男子敲打着扶手说道:“我本以为当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冒险拼一拼。但你没有。从一开始你就能发现自己应该怎么选择,这样挺好。这样的性子,能让你避开很多危险。当初你能在罗耀手下一直得宠,也是因为如此吧?” 罗屠嘴角抽了抽,没敢否认。 “你听闻书院被杨坚灭了的那天整整笑了一夜,就坐在这间屋子的椅子上一直在笑,好吵。吵的我一夜也没睡好。” 白衣男子指了指屋子里那张床:“枕头里加了紫草,能安神。难道你一直以来睡眠都不好?年纪轻轻,如果一直睡不好就是因为心里有鬼,这样不好。另外……你的枕头稍稍高了些,躺着也不舒服。” 这话一说完,罗屠整个人好像僵住了一样!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白衣男人的可怕之处在什么地方了!那天自己听闻通古书院被杨坚灭掉的时候,确实太高兴了,高兴到有些得意忘形。所以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到底是不是傻笑了一夜他自己不记得了。但他确实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想了很多事情。而这个白衣男人。竟然就躺在他的床上睡觉! 而他,却毫无察觉。 所以,如果这个白衣男人想杀他的话,他在那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以为书院败了。没了,却没有人来找你所以你高兴,你一直在担心因为你避开杨坚的事书院来找你麻烦,所以你一直提心吊胆,即便是放了这么多的紫草这么浓的味道,也依然让你无法入睡。” 白衣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换做我是你,也会很高兴吧……不过,有些人的命运从被别人决定一次开始,就注定要永远被人决定而挣月兑不开。有些人则不一样,挣月兑开一次后就永远不会再被别人决定。你从接收了书院的吞天功开始,就没资格再逃避了。” 这话,似乎是宣布了罗屠的命运。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罗屠问。 “去做你该做的事。” “不!” 罗屠忽然从心里涌出来一股愤怒:“你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自己不去找杨坚?以你的修为,要杀杨坚绝不会艰难,为什么选择让我去!如果你愿意,杨坚根本就不可能灭掉书院吧!可你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书院没了,现在又来逼我!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书院是我的,我当初创造它是因为我觉得那样可以促进改变来的快些,所以才有我之前对你说的话,老人总是会懒惰些也贪婪些,贪婪既得的东西而不愿意放手。书院里那些座位,一批人死了一批人坐上去,还是一些老人。他们的贪心在于觉得那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想改变什么。” 白衣男人有些失望道:“所以书院也就没用了,既然是一个已经没用的东西,我还留着他做什么?多年之前书院的事我就已经不再过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杨坚灭了书院,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书院那些人拿了我给的好处,为我做了几百年的事,该还给我的也差不多都还了。而你,才刚刚拿了我给你的好处,我又怎么能让你避开?”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杨坚和你之间,只有一个可以活。如果不想死,就多努力一些。” “为什么是我……” 罗屠有些傻了似的喃喃道。 “杨坚靠吞噬血脉之力达到了巅峰,你靠吸食被人的内劲达到了巅峰,这都是不合规矩的事,所以不应该存在。” 这句话在罗屠的耳边绕着,白衣男人已经不知去向。 “不该存在?” 罗屠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身朝着外面怒吼:“如果不是你们给我!我怎么可能成为不该存在的人!” 他说的没错,但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 …… 长江北岸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扑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休息的士兵们,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军中的医官此时是最忙碌的人,不停的来回奔跑着为那些伤者诊治。哀嚎声那么清晰,就算是堵住耳朵也会清晰的钻进人的脑子里。 但大部分士兵们却已经麻木,似乎没有人被哀嚎声影响。战争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从最初西北叛乱到蔓延至几乎大半个大隋的战争已经让他们麻木,他们睁开眼就要厮杀,闭上眼却不一定是睡着了。而是死去。 血腥的场面见的太多了之后,已经不能再刺激人的兽性。现在的他们,就好像一群行尸走肉一样,哪里还是为了什么理想而拼斗?他们甚至不是为了活着而拼斗,看他们那呆滞的表情就能感受到,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死亡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再可怕,反而是一种他们并不抗拒的归宿。 金世雄的人马不断的在进攻。长江北岸的防线被突破了一次又一次,但又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夺回来。拉锯式的厮杀每天都在进行。人们面无表情的休息,喝水,吃饭,听到号角声响起之后,再面无表情的拿起刀子,面无表情的去厮杀。 一支已经没有了目标的军队,还能坚持多久? 扑虎有些难受。 他一开始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朝廷的士兵还不如那些叛军的士兵有斗志?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叛军的士兵之所以有斗志,是因为造反的人给他们画出来一个特别美好的未来。告诉他们只要取得最后的胜利,那美好就触手可及了。而朝廷的士兵们,看不到什么美好。 “将军!” 一个亲兵过来,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到了激动:“有消息过来,说咱们的援军已经出发了。用不了多久就能从江南赶回来。只要援军到了,咱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金世雄的人马粮草不足,江北道京畿道都是达官贵人,连罗耀在江北的时候都不敢过分的搜刮粮食,金世雄更没这个胆子,只要援军一到,咱们就能反击了。” “反击?” 罗屠将思绪从那种特别迷茫的状态里收回来,却依然有些迷茫:“反击之后呢?灭了一个金世雄,还有王一渠,还有高开泰,即便他们都被灭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什么时候,才能杀完?” 这话从一个主帅嘴里说出来,对于他的军队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幸好他不是当众说出来的,不然军心立刻就会溃散。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了一个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去拼命。那些反贼,只是给他们的手下画出来一幅美好而已,就让士兵们前赴后继的送死。即便是面对死亡,士兵们也没有退缩……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那样无畏。” “他们……或许并不是看不穿反贼首领编造出来的谎言,仅仅是因为那谎言太美,他们没有办法抗拒。说的简单些,就是因为他们渴望改变。他们已经过够了那种日子,所以他们不希望朝廷取胜。朝廷取胜的话,他们就又会回到从前。” “从前?” 亲兵不明白扑虎的意思:“从前不是很美吗?从前没有战争,大隋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这不是最美的吗?难道回到从前,对那些叛军来说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扑虎摇了摇头:“或许,这只是一种惯性吧。从战乱开始,人们就不想再回到从前了。这正是你们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如果我问你们,如果再回到大隋太平的时候好不好?你们一定回答好,你们很愿意回去。如果我问叛军士兵回到那个时候好不好,他们不会说好,他们的回答只能是……回不去了。” “所以,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战乱之后的改变,让生活更好些。” 亲兵还是没懂扑虎的意思,他觉得今天大将军的话有些太深奥了。 “那……到底咱们是正义的,还是叛军是正义的?” 他忍不住问,特别想知道这个答案。如果是战乱初期的时候,朝廷的士兵们肯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可是现在,虽然他不懂扑虎之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开始动摇,到底自己是不是属于正义的一方? “呵呵……” 扑虎笑了笑,拍了拍亲兵的肩膀:“当然你是正义的那一方。” 亲兵笑了,特别憨厚。 扑虎走向远处,眼神里有些伤感。他不想告诉这个士兵,战争……尤其是乱世中的战争,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和邪恶之分。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士兵心里最后支持着他的那点美好消亡,人活着……总要有些信念支撑着,哪怕是假的。 第八百二十七章 你爹说的! 第八百二十七章你爹说的! 朱雀山大营的规模之大,让木黎和许孝恭等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们都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却从不曾想过有人可以在一座大山中硬生生打造出一个战争堡垒。现在的朱雀山大营所有设施都已经齐备,依着山势而建造的城墙给人一种压迫感,而城墙上装的不是弩车,而是火炮。 似乎到了这会儿,方解已经没有心情再遮掩什么了。 以货通天下行庞大的实力,再加上黑旗军的上下一心,用了几年时间将这里打造成了纯粹的堡垒,这和普通意义上的大城不同,因为是依着山势所建造,更加的雄峻,毫无疑问,这里比起那些中原大城更加坚固。 “长安城号称是天下唯一的绝不会被人攻破的城池……” 许孝恭抬头看着半山腰上的一座座城楼感慨道:“要我说,朱雀山大营只怕比起长安城还要让人觉得无可奈何些,长安城有十六座城门,四面平原,这里想要上山下山只有一条大路可走,封死这条大路,攻城器械根本就上不去。而没有攻城器械想要拿下这儿……难入登天啊。” 刘恩静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地方建造的极为合理,所有建筑都是依着山势而建,看起来这条大路很宽阔,可要是前面的山门关闭,就算有十万雄兵也只能无功而返。” 木黎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对方解的认知其实还停留在几年前,那个时候方解以朝廷钦差的身份到了雍州,看起来不过是个还不成熟的少年,就算大家都在夸赞他,可木黎总觉得一个少年就算再强又能强到哪儿去?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不说黑旗军现在控制的疆域,只说这一座大营寻常人便是十年也未必能兴建起来。最不容易的就是黑旗军一面开战一面建造根基之地,仗都打赢了。朱雀山大城也建造好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这样的溢美之词,虽然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不过却大部分都是实话。 方解只是笑而不语,引领着众人登山。说起来方解这次回来也吃了一惊,他离开朱雀山大营已经很久,走的时候这座雄壮的堡垒还是个半成品。而现在已经完美的让人惊叹。不得不说,货通天下行的能力让人震撼。 再加上黑旗军历来奉行善待百姓的政策。所以黄阳道的百姓都愿意来这里帮忙,大批的工匠云集朱雀山,工程进度确实很快。 “这是山寨” 崔中振见这些新加入黑旗军的将领们一脸的惊讶震撼,心里也难免得意,他指着后面说道:“山北侧就是水寨,这几年来不断的拓宽水道引流入湖,原本只有方圆几里的小湖,如今已经有方圆三四十里。水寨就依着朱雀山建造,你看……” 崔中振指着水寨那边说道:“郑秋将军的水师已经进了湖,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水寨的规模一开始筹建的时候就特意放大了不少,因为这里还要建造船厂,已经初具规模。现在已经有能力打造黄龙以下的船只,再过一阵子等船坞修好,就能打造白牙大船和艨艟巨舰。” 方解顺着他指的方向往水寨那边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那条巨大的腾龙战船。那是大隋皇帝的象征,就算是处在一片战船之中也是那么显眼。如果其他战船是水中的鲨鱼,那么这条大船就是一条巨鲸。 看到这条船,方解心里就有些感慨。 “不仅如此。” 段争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船厂现在已经基本竣工,如果主公下令的话,现在就能选一批战船进行改造。不过因为之前没有过这样的改造,所以进度应该不会很快。” 方解嗯了一声道:“不必太着急,现在咱们最少能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郑秋在船队靠岸之后就随着方解下了船,水师在其他将领的指挥下进入湖中水寨。那座曾经的无名小湖,现在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玄武湖 朱雀山玄武湖 众人这才有些恍惚,发现这名字居然如此的志向远大。 “从山寨翻过去,就能直通屯田的地方,如今已经开垦出上百万亩的良田,只这一块地,差不多就能满足朱雀山大营的粮食供给。” 崔中振自豪的说道:“出去大营里的正规战兵之外,屯田那边保持着至少五万人的规模,一边种田一边训练。” “木将军” 方解叫了木黎一声:“你在左前卫的时候就负责训练士兵,所以我打算以后屯田那边训练新兵的事就交给你了。如果不为难的话,回头休息几日,我安排人带你去那边熟悉一下。我已经知会过崔将军,军中的老兵任由你挑选一千人带去,下面人会配合你。” “谢方……谢主公信任!” 木黎连忙抱拳说道。 “哪里的话。” 方解笑了笑说道:“若不是咱们之间有这个缘分,也不可能聚在一起。如今都是情投意合的兄弟,不必说什么见外的话。” 他回头看向许孝恭和刘恩静:“两位老将军,没有战事的时候也可以到那边帮帮忙。以后如果没有大战的话,士兵们要乱换休养,所以新兵随时要能拉出来战斗。两位老将军德高望重,还要多依仗二位。” “但凭主公吩咐!” 许孝恭和刘恩静抱拳说道。 “嗯” 方解点了点头:“陈孝儒,你带诸位将军去休息,晚上我设宴为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 …… 方解带着两个随从到了后山一个独立的小院门口,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后随即走进院子。这小院建造的时候选址极为讲究,风景秀美,不可多得。院子里有几棵山桃树,已经落了叶子,却并不显得萧条。门口两侧是几棵柿子树,已经结了果,再过不了一个月就能看到黄澄澄的柿子挂在枝头。 门口有两个小丫鬟坐在小板凳上绣着什么,听到脚步声,见是方解来了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站起来就往里面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又红着脸回来,半蹲着身子给方解施礼。 “见过主公。” “起来吧。” 方解将拎着的点心递给她们两个:“从信阳城那边回来的时候,路过乙方古镇,那里的桂花糕最有名,就买了一些,你们分了尝尝。” “谢主公恩赐。” 年纪稍微大些的丫鬟嘴儿甜甜的说了一句。上来将桂花糕接过去然后往屋子里跑:“小姐,小姐。主公过来看您了。” “啊?” 屋子里传出来一声透着惊喜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撩开门帘往外看了看,露出半张脸,看到方解的时候,俏脸上明显红了红,然后突然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方解摇头笑了笑,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两个随从在院子里候着,他自己举步走进屋子里。 窗子开着。清凉的山风从外面徐徐而入,虽然已经入冬,但黄阳道本来就不怎么寒冷,所以衣衫还是秋装。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动了屋子里那女子身上漂亮的长裙。也吹动了她脸颊两侧垂下来的发丝。 “在看书?” 方解揉了揉鼻子,找了个不怎么好的开头。 对方没理会,方解讪讪的笑了笑,忽然发现桌子上放着的点心:“这些东西还吃的顺口吗?这里比不得长安城里散金候府,想吃什么有什么,所以我到了一处发现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就派人把做点心的师傅都请来大营里。” 他揉着鼻子说道:“外面那两个是乙方古镇的师傅,做桂花糕已经有些年了,手艺最正宗……” 绷着脸的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很快就有板起脸:“也没有你这样的,觉得什么好吃买一些不就是了,偏偏把人家做点心的师傅一并买下来往回送,现在后山都能开一条街的小吃。你要是在外面转的再久一些,只怕后山就没有空院子安置那些师傅!” 方解在她对面坐下来:“散金候跟着我南征北战,留你独自在家里,不是担心你心情不好么,所以看到什么新奇的就给你送回来些……只是征战之中居无定所,而且路途遥远,若是买些点心,送回来也没法吃了。来来回回少则月余,索性不如把师傅都请回来……反正这山寨足够大,多这些师傅在,大伙平日里也多些口福。” 这俏脸嫣红的正是吴一道的掌上明珠吴隐玉,只是这几年过去,已经少了几分在长安城时候的跋扈刁蛮,显得安静多了。不过人性子里的东西终究不可能全都改了,所以眉宇间那种小孩子气的东西,依然那么可爱。 方解见她不说话,厚着脸往前凑了凑握住她一只手,吴隐玉往回抽了抽,方解只是不松开,她红着脸扭过头假装看向窗外,手却握的比方解还要紧了。 “我以为,自己要一直等到你把所有的事都做完才能回来。” 她低着头喃喃,语气让人心疼。 方解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次回来,应该很久不会再离开了。” 吴隐玉嘴角上勾起一抹笑意,却不敢让方解看到。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一种别样的气氛开始蔓延起来。外面的两个小丫鬟拉着那两个做桂花糕的师傅笑着出去,出院子的时候还把院门关上了。 吴隐玉脸红的越发透彻,尴尬中只好找个话题:“没见过你这样的,别人送给女孩子的,不是胭脂就是首饰,要么就是什么稀奇股改的玩意儿,你倒是好,没完没了的送吃的……今儿是雍州的双黄酥,明儿是南燕的莲心饼。” 方解几乎没犹豫就回答了一句,说完之后他才惊觉说错了话,然后隐隐察觉到一丝杀气…… “因为你馋啊。” 方解回答。 察觉到不妥,感受着吴隐玉看过来带着杀气的眼神,方解连忙解释:“你爹说的!” 第八百二十八章 真的要进来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真的要进来了 朱雀山 玄武湖水寨 安德鲁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尊敬的主人,事情看起来没有当初预想的那样简单,看起来要想改装现在有的战船难度并不小,最起码比预期的要大很多。” 安德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黄龙快船:“就拿这样的船来说,虽然看起来很大了,但并不适合安装火炮。” 他比划了一下:“如果在船侧安装火炮的话,火炮向后反坐的力量这艘船根本就没有办法承受,也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我来的时候罗斯国的战船虽然装备了火炮,但只是船头船尾加装,没有在侧舷加装,所以我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不过……” 他语气忽然一转,两眼放光的看着远处停靠在栈桥附近的那艘庞然大物:“那艘!如果安装火炮的话毫无压力!甚至不需要做太大的改动,这艘船足够沉重,不会因为火炮的后坐力而产生太大的倾斜。” “还有那些!” 他指了指艨艟巨舰:“如果计算好火炮的后坐力和船的承受力,可以适当的在那样的大船上安装火炮。” 安德鲁逐渐从之前的懊恼中恢复过来,指着那些巨大才战船道:“我已经研究过奥普鲁帝国的火炮和炮弹,那种爆炸力特别巨大的炮弹适合轰炸建筑物,可以安装在船头,这样水师可以直接支援在岸边交战的步兵,大船甚至不需要靠岸。而那种穿透力比较强的炮弹,可以安装在侧舷。” 说到这些,安德鲁逐渐兴奋起来:“如果可能的话,在那艘叫做腾龙战船的外面包裹上一层铁皮,再在前面安装一个坚固的撞角,那它就是一艘完美的海上霸主。我试验过……在船两侧覆盖上两层细密的渔网,再加上一层铁皮保护的话,以现在火炮的威力不至于将这艘战船击沉。” “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战船。只要改装好就绝对能横扫敌人的水师。” “需要多久?” 方解问。 “最少一年” 安德鲁道:“咱们的工坊没有合适的模具,需要重新制作。仅仅是编制带有铁条的渔网就需要很多工匠同时开工,一年之内能做好就算不错了。至于包裹铁皮,以现在的能力只怕需要的时间更久一些,毕竟都要从头开始。” 方解在脑海里算计了一下时间,估算着自己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不必参与进大战之中,所以点了点头:“关于工匠的事。我会找散金候安排。现在需要什么你直接列一个单子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尽快帮你办好。” “谢谢主人!” 安德鲁有些激动的说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完成这样的作品!这艘战船太完美了,只要能改装好,我相信它就能发挥出让所有敌人畏惧的威力。不过,对于战船改造还需要水师的人来配合,因为我不太懂船舶上的事。这艘战船本来就已经够沉重了,加装铁板之后的吃水深度会限制它的航道。” “我让郑秋和段争两个人帮你,然后再召集一些水师里经验丰富的水手来,再加上船厂里的造船工匠一同商议。” “那就太好了!” 安德鲁挥舞了一下拳头:“样船改制最难,一旦找到那条合理的道路,以后改装就会很简单。不过我的主人。我建议您还是将这些人召集起来,绘制出最新的图纸,以后建造的大船将所有需要考虑的事都实现准备好,然后直接造出适合安装火炮的战船。说起来黄龙快船已经够大了,但因为船体轻。船楼重,也就是说这样的战船稳定性本来就不够好,所以只适合在内河航行,一旦入海,甚至不需要太大的风浪就能将它打翻。” “我的建议是,将船上面的船楼去掉。” 安德鲁道:“如果主人您有心让水师以后遨游大海,而不是仅仅局限在内陆的河流中,那么战船的设计必须改变。” “如果我派人去洋人那边抓几个懂造船的工匠来,会不会容易些?” “那自然是最好了!” 安德鲁说道:“我们那边的船,和汉人的船在外形上就有很大的不同,比黄龙快船小很多的船都能穿越大海,有很多好的地方值得借鉴,可惜我不在这个方面也不是很懂,必须要专业的人来才行。” 方解点了点头:“那就抓几个回来。” 他转头看向陈孝儒:“现在牟平那边,左鸣蝉手下有多少骁骑校?” 陈孝儒回答道:“崔将军在朱雀山大营调集了至少三百人前去支援,属下赶到之后又留给他至少一百二十人的精锐,再加上他本来的手下,应该不少于五百人。其中属下留给他的,是精步营的高手。” “让他抓几个懂造船的洋人来。” 方解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吩咐道:“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三个月之内最好送一批人回来。如果人手不够,从骁骑校里再抽调精锐过去。如果需要高手,我让道尊项青牛从他手下的江湖客里选一批人!” “喏!” 陈孝儒连忙垂首:“属下这就去安排!” …… …… 窗外的阳光温温柔柔的洒进来,在人的脸上勾勒出一层金边,那弧线格外的柔和,所以显得那么安静祥和。挨着窗子放着一张躺椅,铺着厚实绵软的摊子,穿着宽松长袍**着脚儿的桑飒飒躺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享受着阳光飞轻抚。 方解坐在一边的地上,头枕着她的腿,一只手在她的小月复上缓缓的轻柔的抚模着,似乎是怕惊吓了睡梦中的那个小精灵。算算日子已经有五个月了,桑飒飒的小月复已经挺起来一座弧线圆润的山丘。 方解的手在上面轻柔的拂过,眯着眼的桑飒飒嘴角上带着笑。 以前方解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因为他总怕自己会如莫名其妙的来这个世界一样莫名其妙的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他突然间走了,那么他的女人和孩子必然要面对非常艰辛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他得罪的人足够多了,现在想要杀他的人最起码名字可以写满一整张纸,再加上暗处那些威胁,随时都有新的名字加入这名单之中。 方解总是会担心,如果自己毫无征兆的离开了,或是终于耗尽了运气被人杀了。那么女人和孩子,将会面对怎么样的艰苦磨难? 可是,当他得知桑飒飒有了他的孩子之后,那种无法言表的幸福感让他将所有的困扰和担忧全都抛开了,只剩下满足。他能感受到那个小生命在桑飒飒肚子里成长着,他期待着自己和这个小生命见面的那天。 “想好给他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了吗?” 桑飒飒温柔的问。 方解笑了笑:“现在还这么小,不急着取名字吧。” “我忽然很好奇。你自幼逃亡,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谁帮你取的?” “我自己” 方解指了指鼻尖:“这么好听的名字当然是我自己取的。不过觉晓这个字是小腰想出来的。也许那个时候,她也希望我早日明白一切,所以才会想到觉晓这两个字。至于解……”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何尝不是希望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桑飒飒的手在方解的额头上轻轻的抚模着,似乎是感受到了他那个时候的无助和悲伤:“以前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人总是要不停的往前看而不是回头看,回头看的多了,就容易伤感。对了……我没事的时候自己想了一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她侧头看着方解:“如果是个女儿,就叫方宁。如果是男孩。就叫方坦。” “宁……坦……” 方解喃喃了一句,笑了笑:“这两个字都很好,特别好。就依着你吧,如果是女儿就叫方宁,如果是儿子就叫方坦。” “你喜欢就好。” 桑飒飒笑了笑。嘴角上洋溢着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幸福。或许只有怀了孕的女人,才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心境。她本来将传宗接代视为自己的使命,现在这种使命和她爱的人结合在一起之后,那种满足和幸福无以言表。 “就猜到你在飒飒这儿!” 完颜云殊从门外跳着脚儿进来,手里拿着一大串也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果,已经入冬,也就只有在西南这样气候温润的地方还能找到野果。 “特别好吃。” 她将野果剥开一颗塞进方解嘴里,然后对桑飒飒眨了眨眼:“沉姐姐和沐姐姐都说,女人有了小孩儿就不能乱吃东西了,所以只能馋着你。” 方解将甘甜多汁的果子咽下去,笑了笑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收到我哥哥的信了。” 完颜云殊笑着说道:“他说,北辽地的族民现在在大隋东北生活的很好,因为战乱还没有波及到东北,所以族民们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他们现在已经学会了耕种,学会了盖房子,学会了养猪羊,还学会了养花。最主要的是,沐府的人没有难为他们,反而提供了不少帮助。哥哥说,沐府的家主和父王现在成了好朋友,关系很好。” 方解也跟着笑:“这确实是件好事。” 但是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沐府的人和你的族人交往很密切?” “对啊” 完颜云殊高兴的说道:“哥哥信里说,他们现在生活的很好,沐府的人送给他们种子,分给他们很肥沃的土地,甚至还帮助他们建造家园。哥哥说,沐府的人特别友善。前阵子,父王和沐府的家主结拜为兄弟了,族人为此欢庆了三天三夜呢!” 方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却没有表现出来:“那就好,只要你的族人能安稳的生活就足够了。” 他起身,揉乱了完颜云殊的头发:“你陪陪飒飒,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 …… 方解将陈孝儒叫到跟前问:“派去东疆的人出发了吗?” “正在准备,今夜就能出发。” “挑几个精明的来见我,让他们送一封信去北辽人现在居住的地方给完颜重德。” 方解皱着眉:“沐府的人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北辽人性子最单纯,一旦认定和谁是朋友就很难改变。沐府的人十之**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我必须提醒完颜重德,沐府表现出来的友善……只怕都是因为寒骑无与伦比的战力!” 陈孝儒脸色一变:“沐府……真的要进来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性子里一直存在的东西 第八百二十九章性子里一直存在的东西 方解吩咐完了之后忽然又摇了摇头,然后阻止陈孝儒离开:“派去东疆牟平的人尽快安排出发吧,沐府和北辽人的事,稍后我再安排。” 陈孝儒应了一声随即离去。 方解缓步走回自己的书房,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他了解北辽人,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北辽人曾经帮助过他,那些直爽的汉子们什么性情他最清楚。还因为他的女人完颜云殊就是北辽地的公主,对北辽人,方解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情。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不管完颜重德出于什么目的帮助他,但帮了就是帮了,不需要找任何借口理由来刻意忽视。他不希望看到上百万北辽人被人利用而卷进战火之中,那个才刚刚搬离了十万大山的民族,那个才刚刚适应新生活的民族,还禁不起战乱之祸。 “把纳兰定东叫来” 方解吩咐了一句,然后靠在椅子上沉思。 自从方解对东疆的事有些防备之后,他担心奥普鲁帝国的人侵入中原而派人去提醒沐府和杨顺会,所以他特意对沐府多了解了一些。他很清楚沐府里那些人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更不可能将自己手里最好的土地无偿的分给北辽人,还提供粮食和种子,帮助北辽人新建家园。 如果不是有所图谋,沐府的人没有一丝可能这样大度和善意。 “主公,好像有心事?” 独孤文秀和吴一道一同走进方解的书房,看了看方解的脸色他们两个也跟着脸色变了变,方解很少会因为什么事而表现出来自己的担忧,能从方解脸上看出什么不同,就说明这件事绝不简单。 方解的地位越来越高手下的军队越来越多之后,方解就越明白一个首领必须比以往表现的更加从容。如果首领面对困难的时候表现的比下面人还要担忧,那么下面人的担忧就会倍数的蔓延出去。一个首领时刻保持着自信的表现,下面人才会同样的有信心。 “北辽人那边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方解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吴一道立刻说道:“主公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了解沐府的那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那是一个将仁义道德表现到了极致的人,但真正仁义道德的,怎么可能爬到那么高地位?” 吴一道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沐府的人之所以名气那么大,之所以地位那么高,是因为从沐府第一代家主开始,就对外宣称凡是求到沐府的人。无论身份地位贫穷还是富贵,只要沐府能帮上忙的就绝不会推辞。”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往沐府求援的人络绎不绝,但沐府真的没有将任何人拒之门外,只要是来求助的,沐府的人都会尽力帮助他们。哪怕就是乞丐进来说我要吃一顿饱饭,沐府的人也会尽量让他吃的好一些。如果是病人来求助,沐府会帮忙寻找最好的郎中。” “这么多年来,沐府救助过的人,不计其数。也正因为如此,沐府的家主才会被人称为真君子。真君子的这个名号没有随着沐府家主是谁的改变而改变,以至于到了现在。据说沐府门下有食客三千。当初真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有人参奏沐府图谋不轨,真宗皇帝却没有理会,反而说沐府的人有上古遗风。大加赞赏。” 吴一道停顿了一下后说道:“现在沐府门下,有一大批江湖客聚集,还有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正因为如此。沐府非但在东疆军中有着无人可以替代的影响力,在江湖中的地位同样很高。当年武当山张真人曾经远赴东疆拜访沐府家主,据说两人相谈甚欢。” “距离最近的最有名的例子……” 吴一道微微叹息道:“就是杨顺会啊,杨顺会带兵去投靠沐府,沐府立刻把最繁华富庶的牟平城交给了杨顺会,这件事被人广为赞叹,都说沐府现任家主的胸襟之博大性情之仁善天下无双。” “真君子沐广陵……” 吴一道摇了摇头:“又怎么可能是个真君子?” 他看了方解一眼:“属下以为,主公的判断没错。沐广陵这样对北辽人表达出善意,十之**是看中了北辽人那数万战力无双的寒骑兵。沐府没有骑兵,要想加入逐鹿中原的大戏里,凭他的军队他还没有最后取胜的信心,所以他想要北辽人的寒骑兵供他驱使,一旦沐府得到了这支寒骑兵,只怕立刻就要有所行动了。” 方解点了点头:“我了解北辽人的性子,太直爽单纯。他们觉得谁对自己好,就会加倍的对对方好,一旦那个沐广陵对北辽大汗完颜勇求助的话,完颜勇只怕也不好拒绝。我不担心沐府的人加入进来,我担心的是北辽人会因此而遭受大难……一旦北辽人打头阵,就会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主公,您找属下有什么吩咐?”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正是纳兰定东来了。 …… …… 方解看着纳兰定东问:“如果我派你回去,将我的担心告诉北辽大汗,他会不会听从你的劝告?” 纳兰定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如果沐府的人真的做了那么多对北辽族友善的事,就算我回去将主公您的担心告诉大汗,只怕大汗也不会做出伤害和沐府之间感情的事,即便大汗会犹豫,但最终只怕还是会出兵协助沐府。” 他看向方解:“我们北辽人,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也许大汗会考虑的多一些,但他也不能无视族民的要求。如果现在整个北辽族的人都已经认定了沐府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到时候族民就会主动请战。一旦如此,大汗也不能否决……” 方解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如果想让北辽族不参与沐府的事,就必须让北辽族相信沐府没安好心。” 纳兰定东跟着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北辽人性子都执拗,想要说服他们太难了。属下现在也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不敢下结论能不能说服大汗。不过……属下以为,重德殿下给公主写那封信,或许并不是这样简单。” 方解忍不住看了纳兰定东一眼:“你心思倒是也灵慧,也瞧出来完颜重德的信其实没那么简单了。” “重德殿下一直很聪明!” 纳兰定东说道:“当年重德殿下在汉人的地方生活了很久,学习汉人的问话。读书写字,观察汉人的生活。所以他比大部分北辽族的人都要聪明,因为我们生活的地方太偏僻了,所以人与人之间只有信任,在那种苦寒艰苦的地方,如果人与人之间再没了信任,那么活下去将会更加艰辛。” “但重德殿下不一样。他看的多了就懂的多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和大汗有些不合。他总是顶撞大汗,所以大汗对殿下也不是特别喜爱。就好像当年重德殿下想说服大汗出兵协助主公您的时候,为这件事大汗和殿下吵了好久。最后还是殿下背着大汗带了一支寒骑出来,那支寒骑之所以听从殿下的指挥,是因为北辽地的惯例,当大汗之位的继承者成年之后,大汗就要分给他一支寒骑兵。” 纳兰定东道:“当初大汗其实兵不同意出兵大隋西北,那个时候大汗最担心的还是蒙元人的报复,同时也对隋人皇帝不是很相信,毕竟他多次表达自己向带着族人投靠大隋的意思。都被大隋的皇帝忽视了。所以,大汗不认为重德殿下帮助主公您能换来什么好处。” 方解道:“我记得那会,是旭郡王杨开和金世雄亲自去了北辽地,说服了北辽大汗出兵协助的?” “那是重德殿下和旭郡王商议之后说出来骗大家的。” 纳兰定东道:“那个时候,在西北狼乳山的隋军举步维艰。没有支援的话很难坚持下去,就算能坚持下去,士兵们也没有多少士气可言。旭郡王杨开去了十万大山并没有说服大汗,是重德殿下瞒着大汗带兵出来的,为了不影响隋军的士气,所以对隋军士兵宣称是北辽大汗派来的援兵。” 方解心里一震,他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重德殿下当初之所以那么急着回去,也反对公主和主公您的事……真是因为担心损失了一部分寒骑兵,再加上公主不肯回去的话,大汗会勃然大怒。属下想,重德殿下回去之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幸好,因为这件事大隋的皇帝同意了北辽人并入中原,如果不是这样,重德殿下只怕更难过。” “但是……” 纳兰定东担心道:“重德殿下是给公主写信,而不是给您写信,由此可见重德殿下现在已经没什么自由了,只怕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所以他才会给公主写了那样一封信,他应该是期盼着主公您看到这封信,然后想到他这封信背后的含义……重德殿下,正是在向您求助啊!” 纳兰定东跪下来:“求主公救我北辽族!” “完颜重德于我有大恩。” 方解站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有事需要我帮忙,我绝对不会推辞。他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妻子的兄长。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北辽人陷进战争中……所以,我决定亲自去一趟东疆!” “不要!” 独孤文秀和吴一道几乎同时喊了出来:“主公三思!” 两个人先后撩袍跪倒:“主公切勿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主公现在一人身系数十万将士生死,怎么能轻易赴险?” “主公三思啊!” 方解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你们放心就是了,我不会贸然前去,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性命有多重,所以也会小心。等我准备好之后再走,临走之前大营的事还需要交待一些……这件事,不能不管啊。” 吴一道和独孤文秀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的都是担忧。北辽人认定了一个朋友就会真心相待,可吴一道和独孤文秀又何尝不知道,方解性子里一直有这样的东西在,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事啊! 第八百三十四章 沐府小公爷 第八百三十四誰uo甯?」??br /> 沐府的建筑如家族行事一样低调,而且整个前院都安排的是那些食客居住,在大隋还太平的时候,沐府也接济一些江湖客和百姓,但绝不敢养三千食客在家里。就算他只是善心,可被言官一本奏上去,那就是个图谋不轨的大罪。天佑皇帝去世之后,沐府的善事才越做越大了些。 以前慕名而来的江湖客,到了之后沐府都会好好招待,然后每人发一笔银子再客客气气的送走,即便有人感念恩德说要留下来为沐府看家护院,不要银子,只管饭吃就好,可沐府还是一个都不留。 朝廷的控制力越来越差之后,沐府才开始收留落魄的江湖客。一个被留下,后面的就络绎不绝了。 这些江湖客三教九流皆有,形形色色。可即便是小偷到了这,也一改往日的本性,变得老老实实起来。 所以东疆的百姓们都说,沐府的家主沐广陵才是真正的佛,比起西域那个佛宗更让人敬佩,便是恶徒到了沐府里住下来,也会转变成好人。沐广陵名声在外,但为人却极低调,出行从来不讲排场,任何人和他打招呼,他都会客客气气的回礼。 这几年来,沐府里收留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前院都住不下,所以有一批人被带到城中军营里居住。百姓们都为沐府鸣不平,那其中明明有许多就是来混饭吃的人,可沐府来者不拒,这样宽厚肯定会吃亏。 有一次,城中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在沐府门外谴责那些吃白食的人,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红了脸。沐广陵却站出来劝慰百姓,引用了一句沐家先祖的话……一念行一善不难,一日行一善也不难,但我沐家要做的是时时刻刻行善,所以不能拒绝任何人的求助。 那日。沐广陵说:“若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谁愿意寄人篱下?” 这话到现在还被城中百姓传颂,称其为大善之音。 门口那些闲来无事的食客见到那锦衣公子进来,纷纷施礼,公子抱拳微笑,态度温厚。这年轻公子生的极漂亮,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城里城外也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将其视为自己的如意郎君。奈何公子只有一个,而大部分人也自知自己配不上他。 “小公爷辛苦!” 一群人抱拳问候。 年轻公子还了礼,客气的说自己还有事不能相陪随即进了院子,穿过前院走过月亮门,后院才是沐家人居住的地方。沐府名声这么大,可家里人丁却不是很兴旺。世袭宁国公沐广陵有正妻平妻和几个小妾,却只有三个儿子。这位被人称为小公爷的是他的嫡子,还有两个庶出的儿子被他送到蓬莱山学艺。 沐家还有几位小姐,小公爷下面有一个妹妹,也在蓬莱山中。 所以这偌大的宅子里。前院热闹非凡,后院却稍显冷清。 “今年这梅花,怎么开的这么早?” 年轻公子进门的时候,正巧听见站在院子里赏梅的那个中年男子说话。他看了一眼那棵梅树,轻声说道:“今年确实比往年开的要早一些。父亲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大吉之兆?孩儿倒是觉着,今年这梅花不但开的早,而且极繁盛,是个好兆头呢。” 他走到近前,俯身施礼:“孩儿回来了,给父亲请安。” 那中年男子看起来四十几岁,没有留胡须,剑眉朗目,已经这个年纪却没有一点儿衰老的感觉,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有气质。那种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他相貌仔细看起来算不得格外英俊,可那种气质已经足够让人折服。毫无疑问,这样的男人对少女的杀伤力,比他儿子还要强大些。 这个时代的女子,总是喜欢成熟稳重且事业有成的男人,沐广陵世袭国公,地位显赫,而且手握重兵坐镇半边天下,再加上相貌堂堂,性子也温良厚重,这样的男人,若是招招手,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愿意投怀送抱。 沐广陵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体态匀称,他的气质,是那种书生气和军武气结合的极完美的体现。他饱读诗书,当年赴京的时候和几位大学士辩论,引经据典,字字珠玑,真宗皇帝称赞其为文武双全,朝臣之楷模。而他又领兵多年,身上不缺那种杀伐之气,所以有带着些许冷傲之意。 不拒人千里,也不会让人觉得特别亲近。 “这次倒是很快。” 沐广陵见儿子回来,眼神里闪过一抹笑意。这个儿子是他最大的骄傲,非但继承了沐家男人的帅气相貌,也继承了沐家男人的睿智聪慧。而且,东海蓬莱山上到现在也没人破了他儿子前些年的记录。前阵子他招儿子归来的时候,蓬莱山上那几位高人一个个扼腕叹息,都说若是他不回家里,用不了几年就能主持山门。 “北辽人性子直爽憨厚,所以事情办的也快。” 年轻公子过去,为沐广陵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递过去。 沐广陵将茶杯接过来,眼神里都是对自己儿子的满意和得意。 “苏阳前辈本来说什么也不肯让你下山,是我送了一盒北蛮山里的极品翎叶茶过去,然后又说了不少好话才让他同意你回来。为父现在身边需要你,也该让你历练历练,你有没有怪过为父,扰了你修行?” “父亲这是哪里话。” 年轻公子连忙说道:“父亲即便不招孩儿回来,孩儿也想着等功课全都做齐了之后就回来的,只是比预期稍稍提前了些而已,再说,孩儿在家修行和在蓬莱山修行一样,而且会多几分感悟。蓬莱山如仙境,月兑离了尘烟,孩儿所悟到的东西也有些飘渺难寻,反而是回来之后与百姓交往与北辽人交往,多了些实实在在的感悟。” “那就好。” 沐广陵笑了笑:“君儿,你去休息一下,过几日为父打算让你去一趟牟平城,杨顺会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有人说他和洋人交从甚密,若是真的,这不是什么好事。洋人是狼,视汉人为羊,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交朋友?杨顺会才到东疆。对洋人还不了解,你去提醒提醒他。” “孩儿遵命。”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父亲不是说过,有个叫方解的人给您写了信,请您注意东疆洋人的动向?” “方解……” 沐广陵笑了笑道:“都说他是大隋百年来难得一遇的人才,就从他派人提醒我注意洋人动向这件事,也能看出此人眼界很高。一个人成就有多大。终究是因为他看的有多远。此子虽然年轻可远比大部分人都看的远,所以能有现在的成就也不令人奇怪。这样的人。只要给一个机会,就能如插上翅膀一样飞起来。” “父亲似乎很看重此人?” 年轻公子问。 “君儿” 沐广陵认真道:“凡是有成就之人,必然有可敬之处。所以无论年轻还是年迈,成功者都应该被重视。” “孩儿记住了。” 年轻公子垂首道:“若是有机会,孩儿倒是想认识一下这个方解。据说他和孩儿年岁相差无几,如今他已经是一方诸侯,而孩儿却才刚刚下山,竟是差的远了。” 沐广陵笑了笑:“不能自视过高,也不能妄自菲薄。你的本事没有人可以小瞧,小瞧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以后你肯定会有机会见到方解的……如果他能从西边那么乱的局势中一直保持不败的话。” “我给你取名沐闲君。可不是真的让你做一辈子逍遥快活的闲散人。” 沐广陵微笑道。 “孩儿也不敢清闲。” 沐闲君微微昂着下颌道:“休闲养性这些事,是等到年老时候才应该去做的。年轻时候,哪里有时间清闲?孩儿只觉得世间不够用,年轻时候将时间压榨的厉害些,到了年老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时间享清闲吧?” “哈哈” 沐广陵大笑:“说的好!” …… …… 沐府 前院 几个江湖客凑在一起压低声音闲聊。之所以闲聊还要压低声音,是因为他们在说的话题有些敏感。 “公爷好像真的没有那心思?” 其中一人有些失望的说道:“现在天下都已经乱成了这样,唯独因为有公爷在,东边这半边天下才能安稳如初,说起来,若是换做另外一人守着东边也早就乱了。其实现在公爷只需登高一呼,且看有多少人愿意追随左右!这天下谁取了不是取?还不如交给公爷这样的人呢。” “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 另外一人道:“可公爷就是没有那个心思,咱们能怎么样?按理说,沐府只要一发话,东疆十万边军立刻就会拿起兵器跟着公爷走。莫说边军,就说江湖上的兄弟,哪个不愿意跟着公爷干大事?只要摇旗,顷刻间就能汇集几十万大军绝对不成问题!” “唉” 之前说话那人叹了口气:“咱们在这议论也没用,受了沐府的恩惠,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谁说不能报答?” 其中一人凑近了说道:“公爷要想进兵,就必须过山海关,山海关里的守军虽然不多,可那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是咱们能想办法先帮公爷把山海关拿下的话,到时候在山海关上插上沐府的大旗,公爷只怕也只能起兵了!” 他嘿嘿笑了笑:“到时候,咱们这些人可就是首功之臣!” “有道理啊!” “崔九,还是你脑子灵活!” 一群人立刻变得热情起来:“不过,山海关里至少有五千人马,凭咱们怎么能得手?” “士兵有五千不假,可当官的有几个?” 叫崔九的冷笑道:“只要咱们能把那些当官的都干掉,剩下的士兵就成了没头的苍蝇,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到时候只要公爷大军一到,还不乖乖开门?” “你最聪明,你想个办法!” 一人道:“我们都听你的!” “行!” 崔九点了点头:“容我回去好好想想!你们等着我的信儿!” 他起身,往自己住所走去。他身后那些人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希冀。 …… …… 后院 崔九小心翼翼的看了沐闲君一眼,然后谄媚的说道:“小公爷,成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蔓延在东疆的野心 第八百三十五章蔓延在东疆的野心 沐府小公爷沐闲君负着手缓步走在后院的小湖边,崔九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他对于这位小公爷除了畏惧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感情了,因为他很清楚小公爷有多强有很狠。很少有人知道,崔九其实是沐闲君的下人。 当年沐闲君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和沐广陵关系特别亲近的蓬莱山苏阳就看出他根骨极好,于是请沐广陵等沐闲君到了四岁把他送到蓬莱山学艺。崔九,就是当初沐广陵派去伺候沐闲君的下人之一。 近二十年过去,莫说沐府里那些食客,便是沐府里的人也没几个还记得崔九什么模样的。更何况,他的模样也已经变了很多。不只是老了,他脸上交错而过的两道伤疤太过恶心狰狞,也让人不敢仔细盯着看。 这伤疤,是沐闲君亲手划的。 “小公爷,那些江湖客虽然不乏高手,但毕竟是一盘散沙,山海关守将贺定方修为不俗,且治军有方,如果不好好计议一下的话,凭这些江湖客只怕也难以夺取山海关。能不能刺杀贺定方也未可知……所以,具体怎么做,还请小公爷明示。” “贺定方愚忠,这样的人脑子发死,就算再强也没什么可怕的。” 沐闲君一边走一边有些轻蔑的说道:“当初若不是父亲举荐,他一个流放边疆的囚徒怎么可能升任山海关将军?但这个人一点都懂得知恩图报,若是他是个念情义的,早就应该自己过来劝说父亲起兵,然后打开山海关恭迎父亲杀入中原……他不来,只是因为他对大隋的愚忠,人太固执,就该死。” 他看了崔九一眼:“有没有人怀疑过你的身份?” “绝对没有!” 崔九连忙说道:“属下已经离开沐府二十年了,当初相熟的人基本上都不在了。就算还有几个认识的,也都忘了还有属下这么一个人。当初小公爷将属下的死讯早早的送回来。谁敢怀疑小公爷你的话?府里没人怀疑,那些江湖客就更不会怀疑。他们都以为我和他们一样,是慕名来投靠沐府的。” “那就好……” 沐闲君语气平缓道:“父亲最重情义,贺定方是父亲的老部下,除掉这个人不能让父亲知道是我安排的,也不能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其中有沐家的人参与。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那些江湖客为了报答沐府而自发的行动。父亲到了现在也没下定决心。还不是被着虚名所累?所以,有些事必须提前做。这样父亲才能往前走。” “这件事你做好之后,我也就能名正言顺的提拔你了。” 沐闲君站住,回身拍了拍崔九的肩膀:“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做事一直稳重可靠,而且懂的做奴才的就应该为主子效死的道理,所以我不会不记着你的好处。这件事做成了之后,我会请父亲将府里的江湖客编成一支军队,我打算把这个队伍交给你来带。” 被沐闲君拍了这一下,崔九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谢小公爷栽培!属下必然不负小公爷的希望,全力做好这件事。” “嗯” 沐闲君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他一直认为,只有让下面人对自己有绝对的畏惧,才会有绝对的服从。可这么多年来为了沐府的那个虚名,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学着他父亲那样,客客气气的对待每个人。而且还要表现的特别真诚。 当然,他做的也很好。没有人怀疑他那虚心客气的眼神,因为他确实很会演戏。不但骗了这些江湖客,就是蓬莱山里那些师兄弟,甚至他的师父苏阳都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是个和善温厚的人。 只有崔九知道,这个人阴狠起来有多可怕。几年前沐闲君就在布置今天的一切,他故意对家里人说崔九不小心跌落悬崖摔死了,然后亲手刮花了崔九的脸,让他离开蓬莱山,以落魄江湖客的身份重回沐府,到现在,只有沐闲君自己知道崔九的身份,就连沐府里的人也没有看出破绽。 至于那些江湖客,更不用说了。谁会无缘无故的怀疑崔九的来历? 崔九知道,沐闲君一直在等着沐广陵将他从蓬莱山叫回来,一个在几年前就能想到几年后该如何行事的年轻人有多可怕? 崔九眼睛往下看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颧骨上隆起来的好像蚯蚓一样恶心的伤疤。一个人眼睛往下看很少有人能看到自己的颧骨,但因为这伤疤,每次崔九往下看的时候都会觉得心里发颤。 “用人,还是要用信得过的人。” 沐闲君似乎是歉然的笑了笑:“我知道当初这样对你有些过了,可也是为了以后你的前程考虑。只有这样你才能立下大功,才能出人头地。你自己也应该明白,你的身份不过是沐家的包衣奴才,你这样的人,如果不去掉奴籍的话,就算立了功劳又能怎么样?还是个奴才。可要是想去掉奴籍,就要父亲点头同意……而且,以父亲的性子,他会轻易的选择你委以重任吗?” 崔九连忙摇头:“小公爷的苦心,属下都明白的。属下心里对小公爷的恩德一直感念着,恨不得以死相报。” “你自己明白就好。” 沐闲君道:“只有这样,你假死月兑离了沐家,你再是以前那个奴才小九子,而是江湖客崔九。山海关的事如果你做的好了,父亲起兵,为了安抚人心自然不会忽视你的功劳。到时候一个五品将军的位子,我还是能帮你要来的。崔九……人这一生不管出身高贵还是卑贱,总是会遇到一些机会的,当机会来了,只有废物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擦肩而过,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的!” 崔九垂首道:“小公爷的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去吧” 沐闲君摆了摆手:“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刚才问我怎么除掉贺定方,你难道不知道贺定方一直到五十岁才有一个孩子?现在那孩子不过满月,这就是他的软肋……如果接下来的事再需要我仔仔细细的吩咐了你才会做,那么我还要你做什么?” “属下懂了!” 崔九连忙点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沐闲君看了一眼崔九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残酷。 这件事里,不能有任何沐家人参与其中的影子,要让所有人以为这是那些江湖客为了报恩而自发组织的行动。和沐府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话是他刚刚对崔九说的,如果崔九明白他的意思的话,还会感谢他的栽培吗? …… …… 蓬莱山 江湖上的人在议论江湖圣地的时候,西域的人自然会将大雪山大轮寺视为圣地。中原江湖的人因为没有那么虔诚的信仰,所以他们认为的圣地和西域草原人认为的圣地概念上有很大不同。不过,清乐山一气观,武当山三清观还是公认的江湖圣地。因为这两个地方寻常江湖客根本就不敢得罪。 中原江湖中人,多多少少也听闻过一些关于东海蓬莱山的传闻。只不过这个门派的弟子都太低调了些,很少在江湖中行走,也没有留下过什么了不得的事迹,所以也就仅仅是有所耳闻罢了。大部分江湖客的脑子里想到武学圣地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蓬莱山。 这个地方,一没有出现过如张真人那样强大的修行者,就算出过也没有人知道。二没有朝廷的认可,而且地处偏远。 蓬莱山在蓬莱岛上 沿海的渔民之中总是会有一些关于海外剑仙的传说,在传说中,总是有些出海打渔的渔民。恰好看到有大神通的剑仙要么是除掉凶恶的蛟龙,要么是救下落海的渔民,反正都是正义的化身。 这些传闻,其实多半和蓬莱岛上的修行者有关。 蓬莱岛上只有一个门派,就叫蓬莱宗。这个宗门已经建立了很久很久。最起码比大隋立国的时间要长。按照蓬莱宗立派祖师爷定下的规矩,蓬莱岛只收纯粹的求学之人。没有别的**,只想清修。所以,蓬莱宗的弟子一直不是很多。毕竟没有多少人能真的将人生的目标只定在一个修行上,再无其他的**。 也正因如此,现任宗主苏阳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这规矩,因为到了他这一代,蓬莱宗一共只有不到三十个人了。他继承宗主之位的时候,山中居然没有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所以苏阳格外的惧怕,长此以往,那么蓬莱宗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要灭亡了。 其实这个时候苏阳在害怕之中也隐隐意识到,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远离了祖师爷所留下无欲无求的宗旨。 当他想将宗门延续下去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 于是,他多次离开蓬莱岛,收了许多弟子,然后又和沐府的家主沐广陵成为好友。短短二十几年,蓬莱岛现在已经极为繁盛,有弟子八百人,山门也建造的越发豪阔起来。 站在一棵大树下面,苏阳看着广场上弟子们修炼武艺忍不住满意的舒了口气:“门中越发兴旺,我也算对得起祖先了。不能让蓬莱宗灭于我手,且还要让蓬莱宗繁盛下去……该如何走下去?” 站在他身侧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世人只知中原有道宗,哪里知道有我蓬莱宗?为何?” 他问。 苏阳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啊……若想让宗门延续下去,怎么能免去和俗世权利搅在一起?清乐山一气观短短十几年闻名天下,还不是因为朝廷封了个国师?” 他身边人道:“杨家人建大隋,推崇道宗……现在天下大乱,掌教……你难道没看出来,有个机会就摆在面前啊,若是有人能灭大隋立新国,而这个人又和掌教关系莫逆,那我蓬莱宗是不是下一个道宗,甚至超越道宗,难道掌教没信心?” 第八百三十六章 比你帅 第八百三十六章比你帅 苏阳走进沐府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他不是第一次来沐府,但沐府前院注满了食客是这几年的事,以前他来的时候这大院子里特别清净,但是这次,前院里的沸腾让他有些心烦。 下人引领着他走进院子,他几乎没有停留一秒钟就快步从前院穿过,似乎多看一眼那些江湖客他都会厌烦,在海岛上生活的久了,他还是更喜欢安静。虽然现在蓬莱宗里也有八百弟子,可谁敢扰了他? 每次下山出岛,他都有一种自己从仙境进入反间的错觉。 “拜见师尊!” 听闻苏阳来了,沐闲君快步从后院里迎过来,见着苏阳立刻行了一个大礼。苏阳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微笑着说道:“你在蓬莱山的时候是宗门弟子,见我行礼是应该的。但是在沐府,你是小公爷,怎么能还以这样的大礼相见?” 沐闲君谦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怎么敢不尊规矩?” “哈哈” 苏阳很满意沐闲君对自己的态度,他拉着沐闲君的手一边往里边走一边说道:“这次出来,是因为你周师叔劝我……” 他看了一眼左右,下人们都故意落后了几步随即压低声音道:“你回来已经有阵子了,临出岛时你周师叔让你问公爷的话,你可问了?” 沐闲君微微叹息道:“父亲还是没有那个心思,我身为人子,也不能相劝,不管父亲做什么决定,我都必须顺从。师尊也应该知道,我沐家子弟最重孝道,弟子对您如何尊敬,对父亲也如何尊敬。不敢违逆了师尊,自然也不敢违逆了父亲。” “我知道你性子纯善至孝。” 苏阳叹了口气,两个人并肩往后院走。进院子没多久就看到沐广陵已经面带微笑迎了出来,两个人连忙加快脚步过去。 “见过公爷!” 苏阳俯身施礼。 沐广陵上前扶了他一把:“掌教何须这么客气。你我之间根本就不许要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怎么这次来也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让人替你打点。” “本来是想散散心四处走走,总在岛上也略显憋闷了些。我听闻长江水道上最近有蛟龙伤了过往之人,所以本打算只去找找那畜生为民除害。可是到了顺流而上一直走了百里,也没有遇到那传闻中伤人的东西,正打算回来的时候,倒是在梅陇古镇渡口遇到了它……不过。倒是让我也碰上一件稀奇事。” 苏阳一边走一边说道:“梅陇古镇我去过几次,镇子里的小吃最是让人贪嘴。我本打算去那里解解馋,谁想在镇子口遇到那条恶蛟,竟是也逆流百里到了那里。那畜生藏在岸边草丛里,攻击了从一艘商船上下来的水手,我见了就要出手,没想到自上船上飞下来一道剑气,直接将那畜生除了……” 说完,他看了沐广陵一眼。 “商船上有些高手护持,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 沐广陵其实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苏阳话里的重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是啊……” 苏阳叹道:“我久不在江湖行走。现在这江湖中后起之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远远看,那出手的女子模样也就二十岁上下,或许因为平日里保养的好所以显得年轻也说不定。可再如何,那样的年纪那剑气如此凌厉,隔着几十米一剑斩断那恶蛟也足够让人吃惊了。” “女子?” 沐广陵道:“我倒是不曾听闻。东疆有剑术上造诣不俗的女子。” 沐闲君也跟着摇了摇头:“妹妹的剑意倒是也能隔着几十米斩了蛟龙,可她的剑意走的不是凌厉的路子,飘渺无踪。至于其他人,孩儿也未曾听闻。” 苏阳笑了笑道:“后来我看那大船上虽然没有标示,不过据我推测,除了货通天下行之外应该也没有其他商行能有这样的高手护卫商队。可我推测至此,反而更加好奇起来……那女子修为当在通明境上,劳动这样的高手护卫商船,船上是运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掌教,你这好奇心可不像是个无欲无求的宗师。” 沐广陵笑道。 “人都有好奇,况且是江湖事,我自然更加在意了些。” 苏阳道:“我虽然很少出岛,但也听闻过货通天下行的散金候吴一道已经投靠了黑旗军方解,正因为得了货通天下行的帮助,黑旗军在大隋西南才能那般的风生水起。我知道吴一道其人想来高傲,能让他心甘情愿做手下,那个方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年轻后生?所以,我对黑旗军方解也很好奇,就多找人询问了些。” “不过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苏阳道:“无非就是传闻此人身材相貌都是上上之品,平日里喜穿黑衣,用一柄叫做朝露的宝刀。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消息……不过也许是巧了,我隐约中瞧见,那船头上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身材笔挺,面目俊朗,穿一件黑色长衫……” “咦?” 沐闲君忽然想起来什么:“上次父亲不是还说过,这个方解非但在军武上极有天赋,修行上也有过人之处,而且还是个风流的性子……他身边有个女子叫什么记不得了,不就是个剑法大家?” 沐广陵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一会儿后笑了笑:“或是巧合而已!” 他拉着苏阳往书房里面走,眼神却有些闪烁。 …… …… 大船在胜芳亭靠岸之后就必须走陆路了,到了这没有转向北边的水路,在这里停船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货通天下行的人已经提前在胜芳亭打点好了一切。马车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了,还有足够应付不时之需的干粮和水。 吴一道没有现身,这是方解和他之前就商议好的。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货通天下行确实很强,可也强不过地方势力了。虽然大船上隐去了货通天下行的标志,可明眼人也不难推测出来。 所以,吴一道留在暗处比出来和方解他们会合要好。 “方解” 沐小腰下船的时候拉了拉方解的衣袖:“那日在梅陇古镇的时候,倾扇出手杀了一条恶蛟……我总觉得当时在远处有人窥视,可我将念力用到了极致也没有察觉到那人具体所在,这些日子。心里一直不踏实。” 方解点了点头:“东疆虽然没有什么名震天下的大修行者,但江湖上必然有些能人高手,能避开现在你的感知之力,这个人修为应该很强。不过,若这个人有敌意的话,这么多天过去应该也要动手了。” “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些。” 沐小腰压低声音道。 方解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也不必太担心,总不能那么巧。才到东疆就被人认出来。” 话虽这样说,方解还是仔细安排手下人戒备。这里不是西南黑旗军掌控一切的地方,即便方解是一方诸侯,到了这也不能不小心翼翼的行事。诚如方解所说,江湖上那几个名震天下的大修行者虽然都不是出自东疆,但谁也不能就肯定东疆没有大修行者。 尤其是沐府,在东疆这么多年,门下怎么可能没有高人? “散金候的人已经先行一步,赶去北辽族的驻地禀告完颜重德。” 因为太显眼,所以这次他没带着白狮子一起来。他上了马车之后说道:“咱们这次来,因为还不知道北辽大汗完颜勇是什么态度,所以暂且只暗地里通知完颜重德就是了。顺便提前探探,完颜重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方解吩咐道:“陈孝儒,到了北辽族的驻地之后。求见北辽大汗的时候你去,就说是我派来的使者,护送公主殿下回来。当初我与完颜重德在西北并肩而战,北辽族不少勇士都认识我,我现在还不宜露面。” 陈孝儒垂首道:“属下遵命。” “如果……” 完颜云殊有些担忧:“如果哥哥真的处境不好,咱们怎么办?” 方解拍了拍她的手心:“放心,大不了咱们带着你哥哥回西南就是了。毕竟你哥哥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父子之间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等他在西南过一两年之后,你父亲对他的思念也就远远超过对他的愤怒了。” 完颜云殊越是离着家人近了竟然越是紧张,抓着方解的手眼神里都是无助。她跟着方解已经好几年,这几年没有回过族里,也不知道见了她父亲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局面。 “没事” 方解轻声安慰道:“凡事有我。” …… …… 就在方解的队伍离开胜芳亭之后两个时辰,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人走进这个古镇,他独自一人,背着一个行囊,看起来像是要出门远游的文人。一个背囊,一把油纸伞,再无其他的东西。 他走进一家小店,点了一盘素什锦,一盘熟牛肉,一壶老酒。小二上酒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洒在他衣服上,小二连忙蹲下来为他擦拭。 “侯爷” 小二用极低的声音叫了一声。 这个中年布衣男子,正是散金候吴一道。 “发消息给咱们在这边的人,两天之内把东疆所有宗门高手的信息都给我送过来,我要知道东疆明面上有多少大修行者。我离开胜芳亭会一直往北走,两天后在琼林镇找我。” “属下记得了” 那小二起身,连声道歉。吴一道摆了摆手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去吧。” 小二道谢,然后离开。 就在他吃饱了之后准备里离开的时候,店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极有风采,属于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潇洒帅气。跟他一块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虽然胡须都有些花白了,但身子依然拔的笔直。 吴一道本想起来,见这样两个人进来又低下头继续吃。 “师叔,还劳累您跟着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年轻公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椅子,请那老者坐下。老者笑了笑道:“以后宗门和府里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既然有可能出现危及府里的事,宗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你是宗门与府里之间维系关系之所在,以后很多事都要靠你了。” 年轻公子笑道:“有宗门相助,府里的事自然会顺利的多。” 等小二上菜的时候,那年轻公子问:“有没有见过一行大概百多人,外地口音,像是从中原来的。其中有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还有一位极有风度的公子。” “倒是瞧见了!” 小二指了指北边:“这些人进镇子的时候,我就瞧着新奇。有几个女子都是貌若天仙,而为首那个公子当真是潇洒帅气,比公子您还要俊朗……不是不是,是与公子一样的让人过目难忘。” 店小二自知说错了话,一脸的窘迫。 听到那句比你还要帅气,这年轻公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冽的戾意。 第八百三十七章 国色天香 第八百三十七章国色天香 吴一道等那个俊美的年轻公子和他叫师叔的男人离开之后,也起身准备离开。小二笑着过来送客,压低声音道:“侯爷,刚才我已经在后厨让咱们的人先一步离开往北追国公爷他们了,国公爷他们才走没多久,咱们的人很快就能赶上。” 吴一道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那小二一眼:“做的好,这次的事结束之后,你就回朱雀山大营吧,留在我身边做事。” 小二压制住自己的喜悦,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吴一道送了出去。 吴一道知道店小二之前是故意透露方解他们的行迹,然后先一步派人出去禀告方解,这样一来,就不是敌人在暗处方解在明处,位置换了一下,方解他们可以在路上等着那两个人追上去。 吴一道并不担心那两个人,就算他们的修为再强,也强不过方解那边的阵容。且不说沉倾扇,沫凝脂和沐小腰这三个女人,便是方解加上项青牛,这两个人已经可以在大隋这片江湖里横着走,除非是遇到向张易阳那样的绝顶大修行者。可张易阳那样的人,整个天下有几人? 所以吴一道也不着急,出门之后还有心情到市场买了一头毛驴代步。他看了看天色,然后拍了拍毛驴的**顺着官道往北边走去。 一行十几辆马车颇为扎眼,但到了这之后方解似乎反而不打算再隐藏什么行迹,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往北边行进。这些马车都是货通天下行的人提前备下的,买不到战马,在胜芳亭古镇里几乎买光了牲口市场里的骡子和驽马,不过即便不是战马,这二百多人的队伍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方解坐在马车里,而陈孝儒则身穿锦衣骑着一匹大青骡,带着一众护卫走在最前面。看架势,过往的行人都以为这是哪个世家大户的人出游。 “咱们这样在官道上走。会不会很快就引起地方上一些人的主意?” 沐小腰有些担心的问。 方解摇了摇头:“就算隐藏也藏不住,以沐府对东疆的控制,就算咱们分批走也瞒不住的。索性这样,反而会让他们有些莫不着头脑。就算有人跟上咱们,也不会确定我在队伍里。就算确定我在队伍里,也不会贸然行事。” 方解看了一眼窗外:“这里距离咱们西南太远了,却比过江南的时候要安全些。江南那些势力。还有杨坚的铁甲军,因为和我黑旗军太近。所以早早晚晚都会开战,他们不怕撕破脸,所以若是知道我从长江上过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杀我。而在这里却不同……” 他笑了笑说道:“如果沐府的人没有心思争霸天下,那么沐广陵就算知道我在队伍里也不会派人来。如果他有那个心思,也不会这么直接的下手。因为黑旗军的地盘和他的地盘距离太远了,他没必要这么早就把黑旗军得罪。远交近攻的道理,谁都懂。我和江南通古书院的人虽然还没有直面交锋,和高开泰王一渠的人也没有直面交锋,可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和沐府不一样。沐府的人想要进兵中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中原各势力,我黑旗军在中原各势力的背后。他现在不杀我,那么他进兵的时候面对的是金世铎,金世雄。杨坚他们这些人,如果他现在对我动了杀念,那么他进兵的时候,敌人就会再加上一个黑旗军。以我黑旗军现在的实力,谁都会掂量一下分量。” “明白了” 沐小腰点了点头:“远交近攻……他现在动手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把中原所有人都逼到了和他对立的局面,如果你出事,黑旗军必然和他沐府不死不休。如果不动你,他进兵的时候黑旗军纵然不会帮他,只是隔岸看着对他也是帮助。” “嗯” 方解点了点头:“所以到了这,反而没必要遮掩了。” 正说着,后面队伍传来一声断喝,方解侧耳听了听,是后面有人追上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多时,断后的骁骑校随即过来,压低声音对方解禀告了一番。方解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沐府的势力果然不可小觑。” …… …… 沐闲君在第一眼看到方解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个人是方解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方解,甚至连方解的画像都没有看到过,可是他的视线一落在方解脸上,他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方解。这话有些拗口,不过正是沐闲君此时的心情。如果说在小酒馆里他听那小二提及的时候心里只是有些愤怒和轻蔑,那么看到方解的这一刻他终于确定那店小二真的没有说谎。 他从小到大听的太多了的溢美之词,小时候人们夸赞他俊美可爱,长大后人们夸赞他潇洒风流,自始至终,他一直被人称为大隋东疆最有风度的年轻男子,即便是那些根本就没有见过他的少女,也会幻想着他的面容身姿而芳心暗许。 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自卑。 没错,他风度翩翩。 没错,他俊美潇洒。 没错,他出身高贵。 可是,当他看到方解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什么地方不如这个人。那个店小二说方解比他帅气,并不是面容上比他更俊美,他已经足够俊美,俊美到连女人都自叹不如。方解的脸型比他硬朗,轮廓更分明些,是两种不同的样貌,但绝不能说谁比谁更漂亮些。 让沐闲君心里越来越恼火的是,方解眼神里那种风采,还有他身上那种绝对的气质。不好描述,但沐闲君很清楚那是什么。他虽然出身名门,沐府在东疆的地位首屈一指,作为沐广陵的嫡子,他的身份自然毋庸置疑。可这种高,和方解身上的那种高完全不同却又落了下乘。 他的高,是因为出身高。 而方解的高,是那种历练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如果非要用两个词来区分,那么或许贵气和霸气勉强可以解释。沐闲君身上的是贵气,而方解身上……是一种淡淡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方解坐在路边饮茶,就像是在等一位老朋友似的。沐闲君知道,方解在等的肯定是自己。所以他更加懊恼和愤怒,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可这股怒意如火一样在他心里烧着。这里是东疆,若不是他师父苏阳偶遇方解一行,沐府的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方解的行迹。而方解此时坐在路边饮茶,说明方解对他的行踪反而了如指掌。 在自己的地盘,却处于下风。 怎么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方解本来是打算让陈孝儒在明面上出头,然后他在暗中观察,但货通天下行的人送来消息说有人从后面跟上。方解就猜到自己已经暴露出来了,既然如此。再藏着也就没了意义。所以他让陈孝儒带着队伍先护送完颜云殊去北辽人驻地,他留下来等着这个人。 货通天下行的店小二是个聪明人,而沐闲君因为缺少江湖经验所以又太大意了些,在小酒馆和他师叔谈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只需稍稍分析一下,就能推测出这个人的身份。 这样俊美风度翩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位在东疆名气极大的小公爷。 这也是方解确定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识破的理由,既然沐府的小公爷都出来了,足以说明沐府的重视。 沐闲君站住,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师叔。然后下意识的看向坐在方解身边煮茶的那个女子,如此的月兑俗,带着一股冷冰冰拒人千里仙女一样的气质,就好像世俗之人根本都不配让她瞧一眼。而毫无疑问,沐闲君也是世俗之人这个概念之中。因为那个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沐闲君见过很多漂亮女人,各种各样,以他的身份,如果需要的话也能得到很多女人,各种各样。但他在看到方解身边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人自己永远也无法亲近。 还没有什么交手,但挫败感已经让沐闲君心里不在平静。 被他称为周师叔的人看了沐闲君一眼,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这才把沐闲君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愤怒中唤醒,然后沐闲君极罕见的微微红了脸。他有生以来都很少会脸红,而且这种脸红绝对和得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 …… “请问” 周长眉微笑着上前抱了抱拳:“请问这位公子,可是自西南来的?” 方解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恰是走路乏了所以在此歇歇,既然遇到,不如坐下一起喝杯茶。” 这凉亭有些破旧,但亭子里的石凳石桌d已经擦拭的干干净净。沐闲君走进凉亭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心里的愤怒莫名其妙的更加浓烈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这样的难以控制情绪。这是在过往二十几年之中都没有的事……直到他坐下之后,才忽然醒悟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他面前那个坐在方解身边,挽着袖口露出白生生一截皓腕的女子,坐在那儿,就是仙女下凡。这样冷傲气质的女子,无论在哪儿都会被人爱慕崇拜。她高高在上,身在凡尘却不染凡尘。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居然为方解将石桌石凳都擦拭干净,做了普通女人做的事,而且还那么心甘情愿的坐在他身后为他煮茶! 这愤怒的缘故,是因为他眼中的仙子……却属于一个另外男人。 她怎么能做擦拭桌椅这样的粗鄙事? 怎么能? “茶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子对方解微笑着说了一句。这一笑,倾城倾国。她将茶递给方解,却没有让一蟣uo逑芯??牵?蛭?谒?劾铮??揪兔挥斜鸬哪腥肆恕d遣枭?柘闱呷诵钠3?侨恕????煜恪 第四百八十二章 你是个外人 第四百八十二章你是个外人 整整一个下午方解都没有离开完颜重德的帐篷,这间相对于完颜重德身份来说有些寒酸的帐篷,要知道北辽的贵族都已经住进了深宅大院,身为北辽族太子,北辽大汗完颜勇唯一的儿子,他却还住在这样的地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有时候说明的问题只是表面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表面背后有什么,比如海面上平静你不知道有没有暗涌,海面上汹涌你不知道下面却十分平静,海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心? 以方解现在的身份居然没有住在为他安排好的大宅子里,而是和完颜重德这样一个几乎快被北辽族百姓以往了人住在一起,这已经是一种很明确的态度。而更让北辽族百姓惊讶的事,当天晚上,完颜云殊也没有留在大汉完颜勇的大宅子里,而是回到了方解部下单独的营地中。 怎么看,事情都有些非同寻常。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来的时候,习惯了学习汉人日出而作的北辽族百姓早早的起来,虽然正是冬天不必下田,但他们还是会很去属于自己的田里转一圈,哪怕是藏在石块下面的一抹逆了时节的女敕绿都会让他们欣喜若狂,然后议论纷纷的看看是不是到了能洒下种子的时候。 什么是满足感? 他们每天在自己的田里转一圈就是满足,哦不……还不能算是他们自己的田,这是北辽部族的田。名义上这片土地属于他们的大汉,是大隋皇帝赐给北辽族的新的家园。 很少有人可以理解北辽族百姓们每天在田里走一圈的那种感情,就好像没人能看得懂他们眼神里那种神采。沐府派来教导北辽人种粮种菜的那些汉人农夫,总是会嘲笑北辽人那薄田里打下来的几粒粮食也能让他们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小气劲儿,就好像他们没有见过会打粮食的农作物似的。 是的,他们以前真的没有见过。 如果是汉人的农夫看到自己的田里只打下那么一点粮食肯定会懊恼,但北辽人不会,他们会兴奋,幸福。会觉得一切都那么那么美好。 如果是一个不了解北辽人的汉人第一次来到这,会觉得自己一定到了另一个世界。这群粗粝的北辽人大汉,会蹲在地上看着一棵绿油油的眼神专注,会伸着鼻子没完没了的嗅那花香,会看着垂柳随风摇摆的纸条嘿嘿傻笑。 北辽人搬来东疆的第一年,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数不清的人躺在地上打滚的场面。现在还被汉人们津津乐道。那种强烈的兴奋,比起一个内陆人第一次看到大海来说还要强烈的多的多。 而在这些北辽人中。少数能保持清醒的正是当初在大隋西北和方解并肩作战的那批人。不只是因为他们见过绿色,更因为他们从狼乳山中生活过那一阵子,和绿色无关,和汉人有关。 这批人,见识过汉人的凶险。 “你昨天那样做,会让完颜康对你的戒心更重。” 完颜重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才来,就一脚踩坍塌了那座帐篷,把北辽族的特勤埋在下面,这件事只能让北辽部族的人对你都变得没有好感起来。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会把完颜康当自己人。而不是你,哪怕你是北辽族的姑爷……再说,你这样给他一个下马威,已经把完颜康逼到了没有退路必须和你作对的地步。” “呸” 方解看着完颜重德呸了一声:“你自己心知肚明何必说我,难道我不给完颜康个下马威。他就会和我站在一边?你这人学坏了,现在弯弯绕绕太多,不实在。” 完颜重祃uo读艘幌潞笮α诵Γ骸澳悄憔桶?永疵皇翟诠?包br /> 方解白了他一眼:“其实这道理简单至极,谁都知道我突然出现在东疆绝不是真的带着媳妇儿回娘家转转,所以我才一到这沐府的人就找上来,甚至来的是沐广陵的儿子沐闲君,他们来看我什么?” “再说完颜康,如果我他强势的时候我示弱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他越发的强势……现在,我先把沐府派来的人吓了一跳,沐广陵会想我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凭什么还这样为所欲为。我把完颜康埋在帐篷下面,完颜康也会想我为什么这样蛮横无理。” “对啊,你凭什么这样啊,你也没有告诉我呢好么!” 完颜重德有些郁闷的说道。 “凭什么?” 方解笑了笑:“我要是有的可凭,还至于这样吓唬人?正因为我没什么可凭的,才会这样虚张声势啊。” 完颜重德沉默,然后微微叹息一声:“方解,你来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把底线定在实在没有办法就带我离开?” “嗯” 方解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的底线。第一,我不会因为你而干掉你爹。” 完颜重德瞪了方解一眼。 方解笑道:“你别瞪我,这是事实。第二,我在没有清楚所有状况之前,也不会干掉完颜康。” “这又是为什么?” 完颜重德问。 方解道:“我不知道大汗到底怎么考虑的,如果对你仅仅是怒其不争,那事情就好办了。如果大汗真的已经对你绝望,若我将完颜康杀了的话,那么只能把大汗更加瓷实的推向沐府那边。人都有逆反心理,尤其是上位者。” 完颜重德知道方解说的有道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父亲到底什么心思。如果他父亲真的有意将汗位传给完颜康,那方解杀了完颜康的话,那他父亲会对他彻底绝望吧?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等我消息吧。” 他走向那座很大的宅院:“我先去见见你父亲。” …… …… 虽然北辽人已经逐渐的融入汉人的社会,如饥似渴的吸取着汉人所有的生活习惯,比如男人们在从马背上下来之后会换上汉人长袍大袖的衣服,会坐在砖瓦房的屋子里沏茶闲聊度过冬天的下午,会开始尝试把肉切成细丝炒菜而不是只有大块烤肉这一种吃法,但……还是会有很多固有的习惯难以更改。 比如,虽然北辽大汗完颜勇住在最宽大敞亮的一片大宅子里,还是习惯将这片宅子称之为宝帐。按照天佑皇帝杨易的旨意,在入关之后完颜勇被封为北辽候。这宅子应该称为侯府才对。 宅子正门上悬挂的匾额上面那鎏金大字也确实是北辽候府,可完颜勇还是习惯了宝帐这个称呼。就好像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的金帐一样,那已经不是一座大帐,而是一座很恢弘的建筑。 书房 方解看了看面前这个穿着大隋侯爵服饰的老人,总觉得这个已经白了两鬓的老者眼神背后藏着什么东西。方解进门的时候以晚辈的礼仪郑重行礼,完颜勇也坦然受了。然后完颜勇以侯爵的身份向方解行礼,毕竟方解现在是大隋的一等国公。 方解却不肯受。偏开身子躲开。 茶已经变得微凉,两个人交谈的话语却不多。 “云殊说。你对她很好。” 完颜勇虽然已经年老,但看起来依然很健硕,他有着典型的北辽男人的壮阔身材,面貌粗犷。他的眉毛很浓,看得出来年轻时候那两道剑眉一定很凌厉,现在却有些发软,或是眉角已经往下垂的缘故。 他好像时不时会发呆走神,看起来这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举动,可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这样,方解能体谅一个心力有些不支的老人这样的行为。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解貌似不经意的看了几次他的眼睛。 “应该的。” 方解笑了笑说:“云殊在我还没有安稳下来的时候选择了跟着我,我心里除了对她的感情之外,还有一种感激。况且,我始终认为如果一个男人连对自己的女人好一些都做到。那么大部分事也都做不到。” “这话说的好!” 完颜勇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笑了笑:“我们北辽族的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都是野兽,可面对心爱女人的时候比獒犬对主人还要忠诚。” “其实……以你现在的身份能冒险陪云殊回来,我就能体会到你对她的感情。身为一个父亲,我很高兴她找到最好的归宿。我们北辽族的男人都不怎么善于表达自己,可我们的感情一样真挚。你对我的女儿好,我们难道还能对你不好?” 这话似乎是很顺的说出来,可方解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最后一句话和前面那几句话的意思有些不搭调。 “我知道你到这之前遇到过沐府的人。” 完颜勇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其实没有谁对谁错,沐府的人不一定知道我的女儿跟了你,你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东疆,他们肯定会有所关注。而你不知道我已经和沐府的公爷沐广陵结拜为兄弟,所以那样应对也谈不上失礼,毕竟,你现在的身份也不允许有人侵犯。” 方解摇了摇头:“一个男人,不管什么身份,永远都不容许别人故意的侵犯。这和我是不是大隋的国公毫无关系,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百姓,那天我依然会那样做。” 完颜勇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很好,这样的话,我就更放心把云殊交给你了。” “见过重德了?” 他问。 “见过了。” 方解回答。 “嗯” 完颜勇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了沉默。方解也不急,端着还有些余温的茶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就这样过了很久,完颜勇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是大隋皇帝陛下封的北辽候,但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先是北辽族的大汗,所以,我无论做任何选择都是为了整个北辽部族考虑。不管是谁,只要是做出对部族没有好处的事,甚至是将部族引向毁灭的事,我都不会答应,我会以大汗的权利阻止!” 方解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明白,换做是我也一样。” 完颜勇看见方解笑了,也笑了:“你明白就好,重德即便是我的独子,但却不能做出对不起部族的事。其他人也一样,谁做出对不起北辽族的事就是我完颜勇的敌人。就算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之觉得可惜!” 笑着说出这么杀意凛然的话,似乎有些诡异。 可那笑容背后的杀意,分明那么清晰冷冽。 “嗯” 方解还是点了点头:“应该这样。” “我是大汗” 这是完颜勇不止一次强调的话。 “但我还是一位兄长一位父亲,有些事我必须分辨清楚。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我觉得很好很好。所以我想,如果想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到底怎么想的,就只能慢慢的看,然后看的仔细些。我是大汗,我要看的比别人更多。更多事,更多人……但是,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的苦处。” “我理解。” 方解说道。 “你理解?” 完颜勇用询问似的的眼神看着方解:“连我身边的人都不理解我,你才到部族一天就能理解我?” “因为……” 方解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对于北辽部族来说我还是个外人啊。” “是啊……” 完颜勇也笑起来,比刚才还要明朗些:“你是个外人,真好。”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要把酒言欢 第四百八十三章我要把酒言欢 方解对完颜勇说,无论如何对于北辽部族来说我还是个外人啊。 因为这句话,完颜勇笑了,而且笑的格外灿烂。 一个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似乎很少会有这样灿烂的笑容了。只是如果有外人在的话,一定不明白方解这句话里有什么可笑的。 “住哪儿?” 完颜勇送方解出门前问。 “云殊还是和您住在一起吧。” 方解回头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外面:“我是个外人,还是住在外面比较好。” 完颜勇点了点头:“嗯,确实是住在外面比较好。” 两个人就好像说哑谜一样的对话,即便有外人在场的话也不一定能懂。明明没有什么听起来有意义的内容,可是方解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释然,完颜勇回去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等方解走出去很远之后他还忍不住看了方解的背影一眼,然后喃喃了一句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回到完颜重德的帐篷,方解在榻上坐下来喝了一口凉茶。完颜重德的脸色显然有些急切,见方解没有说什么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凑过去:“父汗他怎么说?” “他说……” 方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个外人,所以他很高兴。” “什么意思?” 完颜重德皱了皱眉头问。 “意思很多啊。” 方解微微笑了笑,然后往外面看了看:“一会儿我要出去一下,昨儿我把完颜康的帐篷踩坍塌了,十有**他会和藏在后面的盟友商量对策,我出去交待一下我的部下,总不能帮完了你后,我把自己丢在这回不去了。” 听方解这样说,完颜重德眼神一亮:“你有办法了?” “不是我有办法了。” 方解摇了摇头:“汉人有句话叫当局者迷你一定听说过,你现在就是个当局者,而我是那个外人。所以我比你看的清楚些。你说我有办法了这是错的,因为办法一直就在那儿,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 “能不能说清楚些?” 完颜重德有些懊恼道:“当局者迷这句话我听过,也明白什么意思,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心急啊!” “不急不急” 方解笑了笑后语气平淡道:“现在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帐篷大步而去。完颜重德看着方解的背影,急的使劲跺了跺脚却无可奈何。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现在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他将方解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嘴角上扬起一抹笑意。 …… …… 完颜康很生气。非常生气。 昨天方解一跺脚震坍塌了他的帐篷,这件事只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北辽族部落,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都在好奇到底特勤大人是怎么得罪了那位第一次登门的姑爷,竟是这样不给他面子。 在北辽部族,特勤的地位仅次于大汗,在北辽族有着毋庸置疑的权利,这样被一个外人欺辱,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可是说起来,这个外人似乎也不太远。毕竟他是云殊殿下的男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北辽部族的人只是在背后议论而没有什么举动。如果不是因为方解有姑爷这个身份的话,以北辽人桀骜不驯的性子只怕早就闹腾起来了。 完颜康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从昨天到现在脸色都没有缓和过来。昨天那般白到纸一样的脸色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气的,今天这白如纸一样的脸色纯粹是气的。身为北辽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被人如此羞辱还是头一回。 “特勤”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轻轻吹着茶杯里的热气:“这件事也无需这样气恼,其实很简单,方解在大隋西南那是何等的身份地位?堂堂一等镇国公,就连大隋的长公主殿下都在他手里攥着,在西南他就是个皇帝一般的人。到了你北辽部族,你却对他不冷不热,他又怎么可能忍了?” “就算他再地位再高!” 完颜康怒道:“这里还是北辽族的地盘,不是他黑旗军的!” “但他还是完颜云殊的男人,是你们北辽族的姑爷。” 那老者品了一口茶:“有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你连夜派人去沐府报告方解到了的事,按照道理,就算你的人马不停蹄的跑到沐府也要四五天的时间,我今儿一早就到了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啊……” 完颜康拍了一下额头:“宁先生,你难道能掐会算?知道方解要来我北辽族,所以提前出发了?” “我又不是神仙。” 被完颜康称为宁先生的老者抚模着山羊胡笑了笑道:“我之所以今儿一早就到了,是因为公爷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前些日子方解刚刚在胜芳亭古镇下船的时候,其实沐府就已经知道了。公爷派了人去会会这个方解,但是吃了些小亏。” “啊?” 完颜康显然愣了一下:“府里哪位高手去的?” “小公爷。” 宁先生看了完颜康一眼,不出意外的在完颜康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怎……” 完颜康道:“怎么可能?小公爷何等惊采绝艳的人物,居然也会在方解手上吃一个小亏?” “不是小公爷吃了亏,是随小公爷一起去的周长眉,蓬莱宗里的高手,也是小公爷的师叔。” “那也一定是修为惊人了吧?” 完颜康下意识的问道。 “周长眉的修为很强,最起码我对他也不敢轻易言胜。虽然周长眉吃亏是因为轻敌大意所致,但既然吃了亏就是吃了亏,没必要找什么理由。能让一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几乎废掉一双脚一只手,你觉得方解会是个绣花枕头吗?” 完颜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那……就这么忍了?” “连小公爷都要忍了,你难道还能怎么样?” 宁先生笑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对方解还是尽力客气一些吧。方解既然知道与他见面的是沐府的小公爷,尚且还那样蛮横,其一是因为他那样的人本身就这般霸道惯了,不然也不能占据整个大隋先按,控数十万雄兵。其二。还不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他……凭什么?” 完颜康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知道。” 宁先生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他凭什么,也就不必来你这一趟了。方解就算平日里再霸道,也应该知道在别人家里要客气些的道理。他既然不讲道理,必然是有其不讲道理的资本。在这个资本没有模清楚之前你不要因小失大,若是耽误了公爷的大事……完颜康,你那大汗的位子未必就稳妥啊。” 他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的说道:“公爷帮你找了个机会继承北辽族大汗之位,是因为你对沐府有用。捧你做大汗,比完颜勇做大汗更好。无论是对北辽族还是对沐府来说都是好事。只要你做了大汉,以沐府为尊,那么以后你北辽族自然生活的更好。完颜勇虽然对沐府也很尊敬,但那种尊敬也你对沐府的尊敬不一样。” “是是是” 完颜康连忙点头:“我对沐府的尊敬,就如同孩子对父亲的尊敬一样,完颜勇怎么能比?” “所以,方解的事就这样吧,你也不用再插手了。至于方解到底依仗着什么敢在东疆这样为所欲为,我会查清楚。如果他真的只是虚张声势的话,到时候府里自然容不得他在东疆撒野。就算是西南龙又怎么样?在东疆沐府面前。谁都是条虫。” 他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拍了拍桌子,随着他的手掌起落,那结实的木桌忽然间化作了粉末,悉悉索索的落在地上。他一拂袖,那粉末随即被吹飞出去。如一阵小旋风卷出了门外。 “我明白的!” 完颜康连忙点头:“在沐府面前,谁都是条虫!” …… …… 完颜云殊从进了北辽大汗完颜勇的宝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就连北辽族的百姓都没见过她出来。完颜康对此有些怀疑,他以为见过完颜勇之后,完颜云殊还是会和方解住在一起的,谁想到方解居然就住在完颜重德的帐篷里。 这几年来,在沐府的支持下他已经逐渐在架空大汗完颜勇的权利,收买了一批北辽族的贵族,环境能改变人这确实是不容置疑的道理,很多北辽族冷毅坚拗的汉子到了东疆之后,逐渐被金银财宝锦衣玉食弄的越来越软。 用沐闲君的话说,一群穷苦潦倒的人忽然间学会享受了,并且已经习惯享受了,让他么再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他们死也不会答应。 这个死也不会答应,就是沐府要的效果。 完颜康所住的大宅子仅次于完颜勇的宝帐,占地数十亩,是沐府的人供钱供物的修建起来的。客厅建造的极宽阔大气,里面的陈设也很奢华。北辽人还不懂得字画古玩之类东西的含义,他们喜欢在客厅里摆一些比较夺目的东西。比如金银器,这些东西按照大隋律例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可现在大隋的律例也已经没了意义。 完颜康的客厅里,金碧辉煌。 就连座椅扶手都是包了金的,看起来格外的璀璨。阳光明媚的日子,这屋子里显得熠熠生辉。 完颜康看了看坐在下面的这些人,都是北辽族站在他这边的贵族,这些人都没少接受沐府的好处,吃人家的嘴短那人家的手软这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几年后的今天,这些北辽贵族曾经坚硬如铁的膝盖,已经变得发软容易下跪了。 “这件事就这样吧。” 完颜康喝了一口茶后缓缓的说道:“沐府的人会继续盯着方解,咱们就不用再操心了。” “特勤!” 一个北辽贵族站起来不忿道:“就这样忍了?” “自然不是!” 完颜康道:“但,既然沐府要接手过去,难道你还不放心?” 那人又坐下来,模了模腰畔挂着的短刀:“报仇出气,还是自己动手爽快!” “所以你还要学习!” 完颜康扬了扬下颌:“要学会汉人的那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性情,吃了亏就立刻找回来那是莽夫!人家沐府的人都能忍一时,你们就一时都忍不了?”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下人进来禀告:“特勤大人,外面来了一个汉人,说是镇国公方解的随从,送来一个请帖。说是因为昨天的事镇国公要在银兴酒楼请您喝酒,算是跟您道歉。” “哈哈” 完颜康站起来哈哈大笑:“你们瞧见沐府的手段了吗?昨儿方解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儿沐府的人一到,他立刻就要请我喝酒赔罪!” 下面人立刻一片赞叹,一个个眼里放光。 “告诉那人,就说我会按时到银兴酒楼恭候镇国公!” 完颜康摆了摆手道:“到时候,我和镇国公把酒言欢!” 第四百八十四章 酒楼一拳 第四百八十四章酒楼一拳 银兴酒楼的老板杜明宇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他人生以来最得意的事就是看准了商机,率先在北辽族居住的地方盖起了一座酒楼,然后就是每天数大把的银子了。看到他赚钱之后有不少商人跟风,可最火的开始这里,因为北辽人已经习惯了在这喝酒。 北辽人不缺银子,因为在十万大山的时候他们根本就用不到银子,银子都是女人身上的饰品,是餐具,是酒壶,是挂在战马上的铃铛。十万大山有银矿,虽然北辽人的提炼手艺不算很好,可银子就是银子。 北辽汉子好酒,在十万大山的时候为了驱寒,几乎每个汉子身上都要最少带着满满两个酒囊的酒才会出门。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娇柔若花美艳不可方物的北辽女子,端起酒杯来也别有一种豪迈。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北辽族的饮食很单调。在十万大山里生活,吃的是都是猎物。那山里不缺袍子,寒羊之类的东西,很傻,好捕捉。捉到之后扒皮上架烤了吃,几乎是北辽人一直没有变过的习惯。可是到了东疆之后,这种习惯逐渐转变过来。汉人精致的菜肴让他们大为惊叹,各种口味的饮食已经是他们爱上这里的理由之一。 杜明宇是第一个想到在北辽人这里建一个酒楼的人,而且这里已经划给了北辽族,不需要向官府报备,所以从下决心到开工建设的时间很短。这个决定,让杜明宇从一个小富之人在几年内成为声坦县的豪富之一。 每天杜明宇最享受的事,就是泡上一壶好茶,坐在二楼往下看着大厅里热闹非常的场面。他喜欢那些憨直的北辽汉子,因为这些汉子不懂得赊账,有钱就来喝酒,没钱就忍着。而他最成功之处在于,不坑蒙这些北辽人。声坦县酒楼里的菜肴卖多少银子,他就卖多少。不会涨一里银子。 他也不会因为北辽人没有吃过正宗的各种菜系就让厨子糊弄,而是认认真真的对待每一道菜,这种态度,决定了他的收入。 那些看到他赚了银子的人也来跟风,可因为态度问题谁家都不如他家生意好。北辽人憨直,但不傻,舌头最诚实。哪里好吃哪里不好吃也骗不了人。 如往常一样,太阳西斜之后。杜明宇就搬了一把椅子泡上一壶茶,坐在二楼,凭栏观景。这景色,自然就是那些来喝酒的北辽人。 杜明宇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那模样格外的享受。 “给那个桌子加个菜。” 杜明宇指了指下面六七个北辽族汉子围坐的地方,那些汉子已经喝下去十几斤酒,菜也要了满满一大桌子。杜明宇算计了一下只这一桌自己就能赚上二两银子,所以当机立断决定送一个菜,然后他就开始等着。等着自己最享受的那一刻到来。 果然,在那盘送的菜端过去之后,那六七个北辽族汉子立刻站起来,朝着二楼他所在的位置遥遥抱拳道谢,说一声多谢杜老板! 这一句。足够让他打心里舒服了。 然后他会站起来,大手一挥说都是朋友,送个菜算什么之类的话,每次说,他都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豪迈气势。 “老板……北辽特勤完颜康来了。” 小二见楼下来了个大人物,连忙提醒眯着眼睛微笑的杜明宇。 杜明宇起身往下看了看,立刻带着笑从楼上迎下去。这个完颜康是银兴酒楼的常客,这样地位高且多金的豪客,杜明宇自然欢迎。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完颜康这样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刁难酒楼的事,相反,他更愿意以豪阔来彰显自己。 “尊敬的特勤,您终于又来了。” 杜明宇笑着迎上去:“这几日没见到您,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完颜康哈哈笑道:“只怕你惦记的不是我,而是我口袋里的银子吧!杜老板最是贪钱,这是我们北辽人都知道的事啊!” 杜明宇也不尴尬,笑着说道:“我爱银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嘛。” “就喜欢你这样诚实的人。” 完颜康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也去过别人家的酒楼,酒菜不说,开酒楼的人太不诚实,没有你可爱。” 杜明宇陪笑着说道:“我为了赚钱,而特勤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敢不尊敬您,怎么敢不尊敬北辽族的兄弟们?” “说的好!” 完颜康大笑,然后问道:“没有人定下酒席说要等我?” “有的有的。” 杜明宇道:“今儿中午的时候有个人过来,定下一桌子最好的席面,说是宴请您,不过定了酒席的人还没到呢。” “嗯,领路,我先去等着。” “特勤大人,到底是什么人还能让您先来等着?看样子大有来头啊。” “确实大有来头啊。” 杜明宇点了点头,然后面带得意之色的说道:“可他来头再大,还不是因为一件小事就要在你这里摆酒向我赔不是!” “特勤威武!” 杜明宇挑了挑大拇指。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小二在门口喊:“听风轩雅客到!” 杜明宇连忙回头:“您说的那位大人物来了,他就是在听风轩定下的酒席。” 他看向酒楼门口,发现四个身穿深蓝色锦衣披着大红色披风的人率先进来,一看就知道是官门里的人。这四个人皆是身材健硕之人,进了门之后就分开左右站住,手按在腰畔的横刀刀柄上,目光把酒楼里的人都扫了一遍。 这四个人站定之后,外面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缓步而入,穿一身黑色长衫,身上也没有什么装饰,很朴素。看面貌二十岁左右,眉目俊朗,却又不是那种柔弱书生的感觉,顾盼间自有一股威势散发出来。 “这位……可是朝廷的一等国公啊!” 完颜康看着方解走进来哼了一声,一想到这个人是来给自己赔罪的,心里顿时又得意起来。黑旗军在西南再强势又如何?方解在天下再有名又如何?到了北辽族的地盘上,到了沐府的东疆,还不是要低着头做人?! …… …… 客人坐下之后,店里的小二就开始上菜,因为是说好了宴请完颜康的,所以后厨早就预备好了东西,只等客人一来就开始炒菜。大厨的手艺确实不一般。很快,一道道菜肴流水一样送上来摆满了桌子。 完颜康抿着酒等方解开口,而方解似乎也没打算开口说什么。听风轩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方解的侍卫在银兴酒楼大门口没有守着,而完颜康的护卫则有不少人在二楼雅间外面候着。酒楼一层大厅里都是来喝酒的北辽人,此时知道了是方解和完颜康在上面喝酒,大厅里都安静了许多。大家时不时的往上看一眼,就好像视线能穿透墙壁似的。 方解低着头看着酒杯不说话。完颜康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道歉不免有些不满,他清了清嗓子,笑了笑说道:“其实昨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怪我性子太直了些,言语上如果有什么地方让国公爷心里不舒服,我也过意不去,所以国公爷派人说一声就是了,也不必单独请我吃酒道歉的。” 他说完的时候也没有察觉,这话倒是像他在道歉似的。 “道歉?” 方解不再盯着酒杯,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一眼完颜康:“是谁告诉你我要跟你道歉的?” “啊?” 完颜康一怔。忍不住有些恼火:“是国公爷你手下的人到我家里,说要请我在银兴酒楼吃酒道歉的!” “你确定没有听错?” 方解看着他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做错了什么事一般都会道歉,但惟独不会对我打过的人道歉,因为我打过的人,基本上都该打。” “你什么意思!” 完颜康站起来看着方解怒问。 “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 方解看着他特别认真的说道:“你这个人非但长的丑,而且还矮,当然这是你爹娘给你的怨不得你。最主要的是你还很恶心,你看看你的鼻子,好像猪一样。你看看你的耳朵,还是好像猪一样。你看看你的嘴巴,依然像猪一样……我想说的是,你其实就是一头猪。” 完颜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方解!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来,就是欺负你来的啊。” 方解看傻子一样看着完颜康:“不过来了之后我有些后悔了,因为我发现你愚蠢到根本不值得我耍着玩。” 他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转身往外走:“所以我打算走了。” 他拉开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声说道:“你以为你可以继承北辽族汗位?其实你不过是个白痴啊,被沐府好像提线木偶一样控制着也就罢了,还自以为很有权势……看你脸色发黄额头发青就知道你要倒霉,所以要小心些,不然有血光之灾。” 说完这句话,方解开门走到外面。他一出来,大厅里的人全都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方解往外走,完颜康大步追出来吼道:“方解!你就是一个王八蛋!我早晚要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我昨天就该杀了你的,你这个疯子!混蛋!” 方解大声道:“特勤,你为何如此无礼?!”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发怒的样子还是好像猪一样。” “我要杀了你!” 气急之下的完颜康从腰畔把短刀抽出来,一刀劈向方解的脑袋。北辽族男人一般都有两把刀,上战场的时候用的是一米多长的斩马刀,而平时腰间都会佩戴一柄短刀。这刀子极锋利,下手也极狠。 下面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特勤!不要欺人太甚!” 方解喊了一声,向后躲闪了一下。完颜康大步追上去,再一刀砍下来。方解再退一步,完颜康再砍一刀。 方解怒吼了一声,忽然向前进了一步,然后一拳砸在完颜康面门上,嘭的一声,完颜康的脑袋好像被打碎了的西瓜一样爆开,血雾随着拳风向后爆了出去。 这一下,银兴酒楼里的人全都傻了。 “拦住他!他杀了特勤!” 完颜康的护卫大吼着要往前冲,却见本来还在大厅门口的那四个锦衣侍卫飞掠而来,手里的横刀卷起一片刀幕,朝方解冲过来的护卫尽数被斩翻。方解看也不看完颜康的尸体,大步朝着楼下走去。一楼大厅里那些北辽人惊恐的看着他,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解大步出了门,到了外面之后也没停留,直接骑马回了住的地方。 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 特勤完颜康,在银兴酒楼要杀方解,却被方解一拳打死的事人尽皆知。 第八百四十五章 杀人之后的震动 求月票 第八百四十五章杀人之后的震动 有些事想传播出去很难,有些事不想传播出去都难。 方解在银兴酒楼里宴请特勤完颜康,两人席间不和吵起来,完颜康拔刀要杀方解却被方解所杀,这件事就好像龙卷风一样席卷整个北辽族。几乎只用了半天时间,这件事妇孺皆知。一下子北辽族就炸开了锅,很多人都聚集在完颜勇的宝帐外面等待着消息。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发生,特勤之死在北辽族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为什么啊?不是说镇国公是在银兴酒楼请特勤吃酒赔礼的吗,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 有人小声问。 “谁知道!当时在银兴酒楼里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看到特勤和镇国公进了听风轩里,也没有听到什么争吵声。两个人进去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镇国公自己先走出了听风轩,但是特勤从后面追出来大骂,然后就拔刀了。” “啊?还是特勤先拔刀的?!” “对啊!” 一个北辽族汉子挤过来说道:“当时我就在场的,只是在一楼大厅里所以也听不到楼上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两个人进去,一会儿又出来后就打起来了!” “你当时在场?快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当时喝了也不少,迷迷糊糊的,看到镇国公从听风轩里出来的时候还没怎么在意,之前就听银兴酒楼的老板杜明宇说,有一位大人物在他这里定下了酒席要请特勤,当时还猜不到是谁。后来见镇国公进去了,大家都在猜测肯定和之前镇国公拆了帐篷把特勤埋在下面的事有关。” 当时在场的人使劲回忆了一下后说道:“我当时看到镇国公从听风轩里出来的时候,脑子还迷糊着,可是看到特勤从后面追出来破口大骂的时候,酒就醒了一大半。看到特勤拔刀砍向镇国公的时候,酒就全醒了!” 他咽了一口吐沫后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我觉得好像是特勤……唉!当时特勤拔刀。连砍了三刀镇国公都没有还手,大声喊你不要逼人太甚什么的,特勤却好像疯了似的一刀一刀砍过去,镇国公躲了三刀之后才出手,一拳打在特勤的额头上……你们当时要是在场的话也会被吓坏吧,我的天!那一拳……直接将特勤的脑袋打爆了!” “然后呢?” 有人急切的问道。 “然后镇国公就要走,特勤的手下拦着他不让走。镇国公自己却没有再出手,他带着的四个护卫真了不得。几刀就杀开一条血路,那么多人都拦不住,当时镇国公出大门的时候离着近,我看的仔细,他那脸色特别难看,显然是极愤怒的。” “唉!”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如果真是镇国公请客赔罪的话,特勤为什么要拔刀杀人呢!” “特勤那个脾气……” “对了!” 在场的那个北辽汉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当时是银兴酒楼的老板杜明宇亲自伺候着的,他就在门外,也进去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应该最清楚!” “我看到大汗的宝帐侍卫已经出去了。说不定就是去请杜明宇过来问话的。” “希望可以尽快查清楚怎么回事吧,虽然方解是大隋的镇国公,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把咱们特勤杀了啊。这件事要是没个交待,咱们北辽部族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依我看,只怕倒是特勤理亏……” 众人议论纷纷。而北辽族大汗完颜勇的宝帐里却特别安静。这个大院子里面虽然也有不少人聚集,可都安静的看向客厅那边,没有一个人说话。院子里至少有几百个北辽部族的贵族站着,而客厅里则是各部的首领们在商议。 完颜勇的精神似乎不大好,脸色有些难看。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扫过坐在下面的各部首领:“你们到底谁清楚这件事?怎么突然之间完颜康就死了?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后院躺着,才睡下就被这件事惊起来!谁清楚?” 下面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件事当时在场的只有方解和完颜康,没有别人作陪,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当时在听风轩里,只有镇国公和特勤两个人……” 一个首领有些为难道:“听说是镇国公为了昨天的事特意安排了一桌酒席给特勤道歉的,我问过特勤府里的下人,中午的时候也确实是镇国公的手下到了特勤府里,说了给特勤赔礼的事,特勤还哈哈大笑说一定去。” “请客赔礼的事,似乎没有争议了。” 另一个首领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底在听风轩里发生了什么,本来应该是和和气气的场面才对,方解到底说了什么激怒了特勤?” 之前那人道:“只能等杜明宇来了再问,他应该最清楚。” “镇国公呢?” 有人问。 完颜勇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他就在重德那里。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咱们部族里不少汉子都亲眼看到,是完颜康先出手,砍了三刀之后方解才还手的……完颜康不懂修行,就算悍勇又怎么会是方解的对手?前阵子方解轻而易举的击败了沐府一个通明境大修行者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吧,我不知道通明境的大修行者有多强大,但我知道要杀完颜康肯定不至于在等他出手三刀之后……” “唉!” 下面的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杜明宇带到!” 就在这时候,宝帐侍卫在外面大声喊了一句。 “让他进来!” 完颜勇招了招手,眼神里有一抹别样的神采一闪即逝。 …… …… 杜明宇看起来有些慌张,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脸色也很难看,走进客厅的时候身子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他进门之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给完颜勇行礼。 “杜老板” 完颜勇看着他问道:“这件事只怕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人了,当时你离着最近,瞧的最真切,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从两个人进门开始说起。一个字都不许漏,也不许说谎,若是被我知道你说了谎话,休怪我不客气!” “不敢不敢!” 杜明宇白着脸连连摆手:“我不敢胡乱说话,当时……当时我正在二楼休息,听到小二说特勤大人来了就连忙迎出去,之前有人定下酒席说是宴请特勤。我还问特勤,是什么人请客能让您先到一步。特勤说。是个了不得大人物。” 他想了想说道:“当时特勤手下的护卫还跟着,他们也都听到这几句话了的……特勤当时好像很得意,说不管是多大的人物,到了东疆还不都得老老实实的?就算是来头再大,还不是要在这里摆酒跟他赔不是。看得出来,当时特勤真的很得意……” 下面的各部首领听到这些,脸色都有些变化。他们大抵都知道完颜康什么性子,听杜明宇这样说,他们甚至能想象出来当时完颜康脸上什么表情。 “然后呢?” 完颜勇问道。 “然后没过多久,镇国公方解就到了。” “他带了多少人?” 有个首领大声问道。 “四个!” 杜明宇回答:“当时我不知道那是镇国公。但这个人太出众所以仔细看过,他只带了四个护卫,倒是特勤,带了至少百十个护卫,酒楼里有几十个。外面还有几十个。” 之前问话那人压低声音和坐在身边的人说道:“去喝酒,对方只带四个护卫倒是正常,为什么完颜康要带那么多人?” 他旁边的人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你继续说!” 完颜勇大声道。 “是是是……” 杜明宇连忙点头:“然后两个人就进了听风轩,进门之前镇国公很客气的打了招呼,特勤大人只是哼了一声就进去了,他走在前面,镇国公走在后面。然后镇国公的四个护卫要跟上来,却被镇国公阻止,让他们在门口候着。” “然后两个人进了听风轩,是我亲自送的菜,我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镇国公似乎有心事,一直低着头。特勤倒是一直盯着镇国公看,一边看还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子。” 这话一说完,各部的首领脑海里又出现了画面。完颜康坐在那咄咄逼人的看着镇国公,敲打着桌子的手指就好像在羞辱对方一样。 “继续” 完颜勇道。 “菜上齐了之后我就出去了,怕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所以就在外面等着,也没听到有什么争吵,大概半个时辰,镇国公开门出来,然后特勤从后面追出来,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骂的很难听……” 杜明宇看了一眼完颜勇的脸色后小心翼翼的说道:“然后镇国公就说,特勤请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之类的话。特勤却不依不饶的骂,然后越骂越激动,抽刀就砍过去。镇国公连着躲了三刀,看起来是真的愤怒了,然后一拳……” 后面的话杜明宇没有再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还在后怕。 完颜勇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怎么看?” 下面各部首领面面相觑,谁敢说怎么办?方解要是真是个没来头的外人也就罢了,那人家是大隋的一等国公,手下有十数万雄兵,坐镇大隋西南,那是现在中原这片天下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再说,他还是完颜云殊的男人,也算是半个北辽人,能怎么处理? 完颜勇见下面没人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镇国公不愿来,不愿解释……但这件事终究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们随我一起去重德那里,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完颜康是我的弟弟,我不能就这样轻易的了结。” “大汗!” 见完颜勇站起来要往外走,有人连忙阻拦:“这件事还是再商议一下的好,要是这么贸然的问罪过去,只怕镇国公也不会忍着吧……此人既然修为逆天,万一要是耍起横来,大汗的安危……” “那你们说怎么办?!” 完颜勇怒问。 坐在不远处的萧显是北辽一个大部族的首领,他看了看完颜勇后试探着说道:“现在这件事似乎只有一个人过问最合适了……重德殿下。他和方解有些交情,料来方解就算再霸道凶悍也不会对重德殿下不敬吧?” 下面各部首领顿时点头:“对,请重德殿下过问这件事最好!” 完颜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那好,就听你们的,这件事就交给重德去过问。如果查出来是方解故意杀人的,就算他是大隋的国公,我也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拂袖而去,转身的时候眼神扫过萧显,萧显微微颔首,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若有深意的笑意。 第八百五十章 你能怎么样 求月票咯 第八百五十章你能怎么样 方解离开黄阳道朱雀山大营的时候正是冬天,经过从西南到东北的漫长跋涉,东疆已经春暖花开。当然,这是因为东疆的春天远比江北西北这些地方要来的早些,而且东疆的春天过去的极快,人们还没有适应春天的温和就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天。 大隋江南的夏天很热,但是那种湿热。而东疆的夏天热是太阳烤下来的火辣辣的热,就算是当地人也不敢在太阳底下打赤膊。 一百多人的锦衣护卫前后各一半,护着一辆马车朝着东鼎城的方向前进。东鼎城其实并不是很大,之所以名气那么大只是因为沐府就在这座城中。 一路上,行人看到这支队伍过来都会避让,百姓们下意识的会选择远离麻烦,谁也不知道那马车里是哪个家族的大人物,那百多名鲜衣怒马的护卫就已经让人心里畏惧。而且过往的行人发现,在城外三十里看到了绘着沐府标志的马车。 所以人们会忍不住的猜测,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能劳动沐府的人出城三十里迎接? 在东疆,似乎没有一个这样的人物。 站在凉亭外面等着马车过来的,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丰神如玉的年轻公子,东鼎城里的百姓如果看到的话立刻就会认出来,这位公子正是名满东疆的沐府小公爷沐闲君。那个据说三岁读诗书五岁做文章,七岁就在蓬莱宗一鸣惊人的天才。 路过凉亭的女子都会侧目看着他,眼神爱慕。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讨人厌……”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陪着父母出游,看到那翩翩佳公子站在路边等候忍不住有些生气:“竟然让小公爷站在路边等这么久,好生的不懂礼数。风这么大,小公爷可怎么受得了?” 她爹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娘抿着嘴儿笑,不时也偷眼看一看那比女人还要貌美的小公爷。 “沐府的小公爷真是和善。要是换做其他家族的大人物在这凉亭里休息,护卫早就把咱们赶走了,可是你看小公爷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气度啊。你看,他对我笑了呢。” 一个少妇喃喃着说道,她男人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去看。 当队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伸着头去看。大家都想知道是哪里来的大人物,有资格让沐府小公爷在路边风中等这么久。看到那一百多名身穿深蓝色锦衣披着大红披风的骁骑校。人们更加的专注起来。那队伍太过威严雄壮,虽然只有一百多人,可怎么都看着好像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开了过来。 马车在凉亭外面停下,赶车的人恭恭敬敬的将马车帘子撩起来,有个人从里面弯腰走出来,那一刻立刻引得远处看着的人一片低低的惊呼! “看!是麒麟袍!” “我的天,居然是一位国公爷。” “哎呀,大隋什么时候有这样年轻的国公爷了?!” 那个之前还在为沐府小公爷鸣不平的十六七岁少女踮着脚儿往前看,当看清了方解的面目时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天啊,如此年轻居然就是国公了。我从没听闻东疆有这样年轻的公爷,而且……而且比小公爷还顺眼些。” 她说不出来是哪儿顺眼,但就是觉得方解看起来更舒服。 “也只有这般的人物,才能让沐府小公爷亲自出城三十里等着吧。” 她喃喃的说道,眼神里开始放光。 之前盛赞沐闲君的那个少妇。看到方解之后目光就很难从他身上移开,那一身象征着一等国公身份的麒麟袍太过醒目,而偏偏穿着这袍子的人比沐闲君还要养眼。 “我知道了……” 少妇压低声音道:“小公爷的俊美稍显柔弱了些,这位国公爷身上有一种很冷的气质……只是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她男人叹了口气:“那是散不掉的杀气。” 少妇转头看向丈夫,然后点了点头:“咱们走吧。” 两个人肩并肩走向远处,竟是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男的穿着朴素,女的穿了一件棉布裙子。看背影两个人那么的般配,就好像天生就该走在一起似的。 “以后看到帅的能不能默默的看?你这样点评下来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啊。” “迅哥,你这是吃醋了?” “不是!” “哈哈,最多以后你看到漂亮女子眼睛都不眨的时候,我不拧你耳朵了。” “真的?” “肯定是假的啊……我看到漂亮的男人可以看,你看到漂亮的女人必须加装不看,要是看也只能偷看,还不许被我发现你是在偷看,如果被我发现了,那就休想再碰我身子一下了,你记住了?” “记住了……” 男人讪讪的笑了笑:“好像你已经七天没有让我碰过了……” “为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少妇问他。 不等他回答,少妇皱了皱精致的鼻子道:“不管是为什么,肯定是你错了。”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解禁?” 那少妇忽然轰了脸从嘴里懦懦的吐出两个字:“今晚……” 男人嘿嘿傻笑,过了一会儿收起笑容有些担忧的说道:“东疆风起云涌咯。” …… …… 沐闲君见到方解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不是那种被刀子割一样的疼,而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的那种疼。然后他连着深呼吸的几次,让自己放松下来,他知道大修行者看似强大,但有时候脆弱的让人难以相信。他就知道不止一个修行者,因为某些小事而毁了心境,再难有所进展。 现在,沐闲君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魔。 自小就顺风顺水,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无人可以超越的天才,无论是家世,是身材样貌,是修行天赋,还是智慧,他都被人捧的高高的。尤其是到了蓬莱宗之后,七岁他就在宗门中月兑颖而出,就算是那些年纪比他大很多的同门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叔,因为他是苏阳的亲传弟子。 看到方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位置。 衣服是新的,没有那个洞。 洞其实也早已经不在衣服上,而在心里。 “拜见国公!” 他让自己心里平静,哪怕只是假装的平静。 可是 在看到方解身后下车的那女子之后,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上次遇到方解的时候,方解身边有一个美的不应该属于人间的女子,她那冷艳的气质让沐闲君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种美,高高在上。可是那个女子在方解身边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变成了一个普通女人,这种变化让沐闲君嫉妒。 沫凝脂走下马车的那一刻,沐闲君觉得自己的心被割了一刀。 凭什么! 凭什么方解身边都是这样只应天上有的女子? 沫凝脂太美,美到毫无瑕疵。 她下车的时候,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之前那个犯了花痴的少女在看到沫凝脂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然后低低的惊呼:“她……怎么能那么美?” 她娘亲忍不住过来,抱着女儿的肩膀。 “是呢” 少女喃喃道:“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和那个年轻的国公爷般配……” “咱们走吧” 她爹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远处。 “娘亲,那是……另一个世界吧?” 少女问。 娘亲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客气了。” 方解对沐闲君笑了笑道:“还劳你出城这么远等我,实在是失礼,若我知道,会让人加快些速度,也不至于让你在这等这么久。” “国公爷是贵客。” 沐闲君的脸有些扭曲,笑容显得有些狰狞。他拼了命的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可是每每不经意间看到方解平淡的笑容看到那女子绝美的面容,他的心都会一下一下的抽搐的疼。他忽然有一种惶恐,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心境被毁。 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在亭子里备下了点心和香茶,国公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再上路,已经到了此处,距离东鼎城也没有多远了……” 沐闲君的话没有说完就顿住,因为他看到那个女人缓缓的走过来,站在方解身边,就好像上次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似乎习惯了站在方解身边稍稍靠后一点的位置上。 他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别过头不敢多去看一眼那个完美的让人甚至不能起一丝邪念的女人。 “家父还在等候,如果国公不累的话,咱们尽快上路也好。” 他说完这句话,想转身往回走。抬眼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女子伸出手挽在方解胳膊上,自然而然。 这一刻,沐闲君觉得自己败了。 败的不一定是修为。 而是人生。 当方解感觉沫凝脂的手放在自己臂弯的时候,居然也忍不住的心跳加速起来。他微微惊愕的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然后下意识的看了沫凝脂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也在看自己,那双水一样清澈的眸子里有一种别样的神采。方解一时之间有些发傻,没读懂这眸子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到他的愕然和惊讶,那女子微微昂起下颌,眼神得意。 似乎是在告诉方解,你能怎么样? 第八百五十一章 我能杀了你吗 第八百五十一章我能杀了你吗 东鼎城距离大海还有三百多里,城中的富户们多在那些城中有住所,据说沐府在东海风景最美的望角山上有一大片宅子,临海而建,山景海色尽收眼底。但是在东鼎城里这个名符其实的沐府,并不恢弘。 队伍进了城的时候已经快近中午,恰逢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但沐府开路的人没有驱赶人群,而是换了一条街走,百姓们似乎对沐府这样低调谦和的做法也已经习以为常。坐在马车里,方解撩开帘子看着外面过往的百姓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 慵懒靠在车厢上的沫凝脂问,之前在三十里外她手挽着方解胳膊的那一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沫凝脂倒是还好些,反而是方解显得有些不自然。很多人都说过方解聪明,可是在猜女人心思这上面方解稍显愚笨了些。 “没什么。” 方解看着窗外轻声道:“无论真的还是假的,沐府许多做法都让百姓觉着舒服,如果沐府起兵的话,说不得百姓们立刻就会响应。以沐广陵的号召力,到时候顷刻间拉起一支数十万人的队伍不算什么难事。” “那你还笑?” 沫凝脂对方解的想法有些不解。 “难道还要哭?” 方解摇了摇头:“不得不说,沐广陵是个成功的人。他在沐府如此势大,以天佑皇帝杨易做皇帝的风格居然都没有对他下手,可见此人在骗人上绝对是一把好手,上骗的了皇帝,下骗的了百姓。” “骗来的,终究落了下乘。” 沫凝脂淡淡说了一句。 “怎么会……” 方解缓缓的说道:“如果最后沐广陵成功了,那就不是骗,或许百姓会真的得到实惠,真君子也好,伪君子也好。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百姓们其实肯定得了不少好处。当沐广陵真的做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谁还会说他是个骗子?” “骗了天下,也是枭雄。” 沫凝脂笑了笑:“你似乎对这个人颇为欣赏?” “是重视。” 方解将车窗帘子放下,看了沫凝脂一眼:“一个能骗一个人,只能说他狡猾。一个人能骗十个人,说明他聪明。一个人若是骗了整个东疆。那这个人就是豪杰。他看的比很多人都清楚,要想有大成大就。最终靠的还是百姓支持。” “你也这样认为。” 沫凝脂道。 方解点了点头:“因为这是道理,亘古不变的道理。” “对这些我没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沐府里都为你准备了什么。” 沫凝脂微笑着说道。 “是盛情款待。”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方解准备整理一下自己衣服的时候,沫凝脂却挪过来,抬起那双纤纤玉手轻柔的为他把衣服舒展平整,那双手那么温柔,一点儿也不像是握着一柄能劈开江湖之刀的手。 “就算是装,你就不能装的像一些?” 她有些幽怨的说了一句。 方解一怔,然后抓起沫凝脂的手。两个人一块下了马车,那手一直攥在一起,按照大隋的礼节这显得格外失礼,可两个人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沐府的正门已经打开,两排青衣皂靴的小厮站在门口迎接。同样身穿一等国公麒麟袍的沐广陵微笑着站在门口。看到方解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更加亲切起来,就好像看到了一位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 …… 青牙离开沐府之前特意找白眉喝了一顿酒,两个人早早的到了聚星楼上,点了一些酒菜,就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沐府就坐落在这条大街上,他们两个所处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沐府大门。 沐府里那三千食客已经出发,青牙却似乎并不着急。 “当初咱们师兄弟四个离开山门投靠沐府的时候,大哥二哥都以为沐府很快就会起兵争霸天下,可没想到一等就是七八年。不过我倒是佩服大哥的眼力,他居然算定了沐府不会安心偏居一隅。” “聪明人死的都早。” 白眉冷哼了一声。 “是啊……大哥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才会被沐府不容。” 青牙叹了口气:“三师兄,你说,咱们最终会等到那一天吗?如果等到了那一天,沐广陵坐上了皇位,我们兄弟会得到什么?封侯拜将?还有其他的吗?” 这话让白眉愣了一下,然后他摇了摇头:“有什么其他的?就算是封侯拜将,又有几人能最终成功?为了这四个字,有多少人愿意拿性命去拼?你我现在在做的,还不就只是为了这四个字?” 他看着那队伍在沐府门口停下来,看着那个身穿麒麟袍的年轻人在沐广陵亲自迎接下走进沐府:“就像是他,有了地位,咱们就能像那个人一样,出入皆高阁,往来无白丁……这目标还不够吗?” 青牙点了点头:“我只是有些感慨,咱们四个下山,大哥死了,二哥去了边军中任职,你我留在沐府……这些年没有什么大灾大祸所以倒也自在,可一旦沐府起兵,你我只怕都没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就好像今天,你要去江边截杀方解的女人,而我要去山海关杀贺定方一家……” 白眉一怔:“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话?!” “因为我害怕。” 青牙摇了摇头:“贺定方是沐广陵的老部下,但就因为他守着山海关,沐广陵也不会放过他甚至他的家人,贺定方的妻子还是小公爷的表姐……呵呵,这笔血债,早晚会算在我头上。” “你担心……沐广陵将来会杀你灭口?” 白眉脸色一变。 “不会?” 青牙苦苦笑了笑:“当年沐府想要把实力扩充到牟平城的时候,牟平城郡守是个死硬死硬的铁板,对大隋朝廷愚忠。大哥猜到了沐广陵的心思,所以去了一趟牟平,将那郡守一家老小全都杀了,沐广陵趁机把牟平收入囊中。大哥本以为会得到沐广陵的重用,谁知道转身就被沐广陵毒死……沐广陵是真君子啊,他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暗地里做出的龌龊事被人知道?” “杀牟平郡守,沐广陵除掉了大哥。我去杀贺定方……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你……” 白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会告密。” “谢谢三师兄,但我不会走,我会去山海关。” 青牙起身,抱了抱拳:“祝三师兄马到成功,那几个女人不怎么好对付,你要小心些。” “你明明不想去,为什么还要去?” 白眉问。 青牙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青牙:“你刚才说了么,为了封侯拜将这四个字。有多少人愿意拼命一搏?” …… …… 白眉出东鼎城的时候,心情还有些伤感。或许是因为青牙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事,或许是想起了大师兄的死。当初……沐广陵为了试探他,曾故意把要杀他大师兄的事告诉了他,而他却最终没有告诉大师兄。 心里有些怪,他一直认为为了能飞黄腾达就算除了自己之外谁都可以杀,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告诉大师兄。 他自嘲的笑了笑:“胡思乱想什么,就算当初你告诉了他,能救他?只怕救不了他。还要把自己搭进去。我做的有什么错?难道为了什么同门情义就要把自己的性命也赔上?我又什么错?” 他喃喃着自语,然后重重的甩了甩头。 不再去想。 正是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的好时候,出了城门之后白眉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东鼎城。为了不引起麻烦,他的手下是分批出城的,现在应该都已经在城外十几里的平来镇里等着他。这些手下都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修为算不得很高,但杀人绝对都是一把好手。对付方解的那几个女人自然是他来动手,但是大船上肯定会有不少护卫水手,这些人,需要他的手下来解决。 白眉纵马狂奔,十几里的路很快就到了。 平来镇很大,他和手下约好了在镇子最东面周家的大宅子里聚齐。之所以是周家,是因为周家那个老爷子是沐府的管家。 到了门外,白眉将战马栓在木桩子上,往左右看了看,随即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白眉的脸色变了变,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血腥味,扑鼻而来。 院子里,都是死人。 他精心训练出来的部下,还有周家几十口人全都死了,尸体就堆在院子里,看起来血还没有流干。白眉的心猛的揪紧,下意识的从背后将他的双鞭抽了出来。以他的修为本来已经不必再用什么兵器,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用这对双鞭杀人。 他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全神戒备。 镇子里有几千口人,居然没有人察觉到周家里死了这么多人,而且死的还都是杀人的好手,所以显得格外的诡异。 “出来!” 他低低的吼了一声,就好像野兽戒备时候发出的嘶鸣。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响动,白眉立刻转身,却发现门外有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骑着一头毛驴进来,这人穿一身布衣,但白眉第一时间就确定这个人肯定来历不凡。那毛驴显然是不适应院子里的血腥,不情愿的被那中年男人催动着进来。 “你好” 驴背上那中年男子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有些歉然的说道:“这畜生脚力慢还不听话,所以来的晚了些。不过你别急,我杀你应该用不了很快。” 他说话如此谦和有礼,却让白眉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 …… 城西官道 青牙骑着马一路奔行,一口气跑出去至少三十里。古有送客三十里的说法,所以每座大城外三十里几乎都有一座送客亭。青牙本打算继续赶路,当看到亭子里休息的那两个人的时候眉角就不由自主的抽了抽,然后他勒住了缰绳。 凉亭里,有一对夫妻。 男的看起来很土很老实的模样,少妇倒是颇为美艳,尤其是那眼角的上天生的媚意,想来到了床上绝对是个能缠死人的尤物。 “我……能不能过去?” 青牙很客气的问。 如果让沐府里那些食客看到青牙大人居然会问一对普通农民夫妇自己能不能过去的话,一定会惊掉一地下巴。可是,青牙却问的那么小心翼翼。 “好像……” 农夫模样的男人摇了摇头:“不能啊,我娘子说,杀了你,今晚才能上床睡觉。真对不起,我已经七天没有碰过她了,所以很想……” 他的模样很憨厚,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所以,请你通融一下好不好?让我杀了你吧。” 第八百五十二章 送礼上门 p:三更呼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二章送礼上门 方解牵着沫凝脂的手缓步走进沐府的正门,这一对璧人引得沐府在门口迎客的小厮的视线都忍不住一直追看。宁国公沐广陵身着正装在门口等候,见方解过来连忙笑着上前迎接:“早就听闻镇国公是大隋百年一遇的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才知道以前听了那么多溢美之词都不足以赞美镇国公之风采。” 方解抱拳行礼:“宁国公谬赞,惶恐之极。” 沐广陵笑着过来,拉了方解的手臂便往里面走:“上次犬子回来说,镇国公要来我府里做客,我便一直等着盼着,今日总算把你盼来了。虽然你我乃是初见,可镇国公的名字我是早有耳闻。以一己之力看护大隋西南,驱逐蛮夷,荡平南燕,这功绩之大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右。”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最是仰慕英豪,今日能和镇国公见上一面心里实在是欢喜。” 方解微笑道:“这次来本是私事,没敢叨扰府上,正巧遇着小公爷也算是缘分,若是再不来拜访实在失了礼数。” “哪里需要这么客气。” 沐广陵道:“犬子回来之后便对镇国公大加赞赏,甚至引为榜样。若是不见你,他还不知天高地厚,他自幼便性子高傲,这次总算是遇到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人,对他日后也大有裨益。”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语气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方解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能将昧良心的话说的如此真诚还真是见功力。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寒暄,说一些可有可无的恭维话。到了客厅之后有小厮奉上香茶,是产自江南武夷山的岩茶,价值不菲。 沐广陵又客气了几句,便问了问大隋西南的事,方解轻描淡写的将黑旗军驱逐纥人剿灭南燕的事说了一遍,沐广陵又是大为赞赏。与沐广陵这样的人聊天。绝不会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时候,此人表现的极为热络,却不显生疏,总是能找到话题。 “大隋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镇国公这样的人力挽狂澜啊。” 沐广陵听方解说了些在西南的事之后叹道:“我本也想带兵东进为国效力,可没有朝廷旨意不敢擅离职守。我奉命戍守东疆,守护千万百姓安危。就算心急如焚可也不能轻易离开。每每想到国逢大难而我却无能为力,心中便痛苦莫名。”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若是能有朝廷旨意下来。我当即刻率领东疆儿郎,与叛贼决一死战。只是身为臣子,守土有责。我担心一旦我带兵离开之后,东疆也会随之而乱。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有我在东疆一日,这里便还能太平安稳。” “宁国公才是国之柱石。” 方解道:“大隋现在四处皆乱,唯独东疆太平如故,我这一路过来所见所闻都让我颇为震撼,百姓安乐,法制清平。足以说明宁国公你尽心之辛苦,长公主殿下在我临来之前特意吩咐,若是见了宁国公一定要代她给你道一声谢。” “这是人臣之本分,怎敢让长公主殿下言谢?” 沐广陵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百姓平安祥和。当初先帝让我戍卫东疆,那是天大的信任,我怎么敢不尽心尽力?” “对了……” 沐广陵忽然站起来,对方解抱了抱拳道:“本应是先对镇国公道一声抱歉,一时激动反而忘了。犬子和他带着的护卫前阵子与你相遇的时候颇有不敬,我已经惩罚过。还望镇国公海涵,此事之过失终究在我。为人父,我没有能教导好自己的孩子,失责。为人臣,我没能带好手下,此为失职……请镇国公谅解。” “哪里有这样的事。” 方解也站起来,回了一礼:“我倒是喜欢小公爷那直率的性子,我和他年纪相仿,若是可以,倒是愿意和他做个朋友。” “那是最好不过了。” 沐广陵笑了笑,装作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介绍道:“这位是蓬莱宗掌教苏阳,也是犬子的授业恩师,苏掌教对镇国公也是极为敬仰,所以央求我带他见你一面。” 方解朝苏阳抱了抱拳:“苏掌教,久仰。” 苏阳连忙俯身施礼:“国公爷客气了,草民只是仰慕国公爷的风采,知道国公爷要来沐府,所以按耐不住就跑了来,求宁国公代为引荐。” “坐坐坐” 沐广陵道:“我已经让人备下酒席,今日当与镇国公一醉方休。” 方解笑了笑:“身在外,不敢醉。” 沐广陵眼神里有一抹异样一闪即逝,就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听方解这样说,他连忙点头:“小酌怡情,痛饮误事,我也是领兵之人自然知道这道理,所以不会灌醉了你,可不和你喝一杯又心里不甘啊。” 他招了招手:“来人,把酒菜上来!” 外面,一排身穿号衣的士兵鱼贯而入,捧着一个个托盘,很快,桌子上就摆了个满满当当。本来按照大隋汉人的习惯,即便是宴请最好的朋友也是分餐而食,越是会见贵客,这规矩往往越严苛。不过后来随着和蒙元人,东楚人,北蛮人接触的多了,分餐而食反而少见。 “这是东鼎城聚星楼的招牌菜,叫紫气东来……”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来,镇国公尝尝这滋味如何。” …… …… “我听闻镇国公年少时曾浪迹天涯,只是有所耳闻却不知其详,若是镇国公不介意的话,可否说说?” 苏阳看了方解一眼后缓缓的说道。 方解的出身,历来是那些世家大户之人诟病之处,在他们看来,方解出身卑贱。当然,暗地里这样评价的人断然不敢在方解面前这样说。现在方解在西南一家独大,那些所谓的世家豪门谁敢胡乱说是非?最多在暗地里说些方解出身卑贱的话来安慰自己,偷偷说说就好像报了仇一样的畅快。 苏阳提起这个,自然没有什么好意。 “怎么会介意?” 方解笑道:“我十五岁之前,都在逃亡。只这一句话,便能让苏掌教满意了吧?” 苏阳脸微微一红,连忙解释道:“只是对国公爷的过去很好奇,失礼之处还望国公爷海涵。天下英豪不问出处。太宗年间的大将军李啸平定江南,建立不世之功,也是寒门出身,百年之后,李家就成了西北望族。李啸虽然不是出身世家,却打造了一个世家,令人敬仰。” 方解笑了笑道:“苏掌教以我比李家。我怎么敢接受。” 沐广陵连忙插话道:“苏掌教是偏居蓬莱岛的世外高人,说话难免有些直。不过他定然对镇国公没有不敬之意。苏掌教,还不给镇国公赔罪?” 苏阳连忙站起来,拿起酒壶为方解倒了一杯酒。他端起酒壶的时候掌心内劲吞吐,那酒立刻就变了,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却变得异常的烈,此时尚且没有酒的度数可言,但他内劲在酒壶里走了一圈,这酒比之前要火辣的多。 方解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端起酒杯道:“你我同饮。” 苏阳笑了笑道:“我为国公爷赔罪。理当同饮。”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看着方解。方解轻笑一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苏阳本以为方解会被那就辣烈的有什么反应,谁想到方解云淡风轻的喝下去,没有丝毫表示。苏阳心里一震。见方解眼神看过来,连忙将举杯饮了。 噗! 这一口喝下去,他立刻又喷了出来。 他杯子里的酒不知道怎么变得异常的冰冷,一口酒喝下去,瞬间他的嘴唇上都结了一层冰霜,而且那冰霜还在向外蔓延,瞬间,苏阳半张脸都变成青紫色。方解低着头微笑,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里都是笑意。 苏阳连忙运起内劲将这寒意压下去,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话来。他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好酒” 方解笑着说了两个字,自己又倒了一杯:“苏掌教,我再回敬你一杯。” 苏阳想拒绝,可这种时候拒绝就是认输,他挑起了这暗斗,自然不肯输了面子,有些忐忑的将酒杯举起来,提内劲在手心试图把酒变得温和些。方解再次一饮而尽,他也只好陪着喝了。 噗! 第二口酒苏阳又是立刻喷了出来,只见他端着的酒杯里,剩下的酒竟然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来,就好像烧沸了的水一样。顷刻之间,他原本青紫色的嘴唇又变了,变得通红通红,就好像烤熟了似的。 方解脸色一沉:“苏掌教,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阳想辩解,却根本张不开嘴。 他和周长眉聊过,知道方解有一种无形修为的手段,所以周长眉才会吃亏。他本已经加了小心,却没有想到方解这无形之力无孔不入。他都没有丝毫察觉,方解是什么时候对他的酒做了手脚。 沐广陵眼神一凛,看向苏阳道:“苏掌教,你这就太失礼了吧。莫非你是不喜欢我府里的酒,还是这酒太过贱劣。” 他伸手把苏阳手里的酒杯拿过来,然后一口喝了:“我这酒封存了二十年,上等的好酒,你为什么要吐?” 他看了方解一眼,眼神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闪烁。 …… …… “镇国公要在东疆停留多久?” 沐广陵放下酒杯后问道。 方解道:“今日拜会之后就要启程回去了,我奉皇命镇守大隋西南,这次离开已有数月,若是再不回去唯恐出了什么乱子,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所以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西南。” “哦” 沐广陵哦了一声道:“到了这东疆,我不能失了礼数。而且现在东疆也大不如前,各地都有匪患猖獗。不如我调派一些人手护送镇国公返程如何?镇国公不要客气,这本是我分内的事,最不济也要送到江边胜芳亭。” 说出胜芳亭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 方解笑了笑道:“宁国公客气了,我来拜访也没带什么礼物,只好半路让人去采买一些,若是买的礼物不够好,宁国公也不要怪罪。” “怎么会。” 沐广陵笑了笑,刚要继续说下去,就看到府里的老管家周福快步从外面进来,然后贴着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沐广陵脸色一寒,看向方解道:“镇国公倒是有心了,你送我的礼物到了。” 方解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微笑道:“礼轻情意重,宁国公不嫌弃就好。” 沐府门外,忽然从远处飞来两样东西,守门的人也没看清这东西从什么方向飞来,更没用看到把这东西抛过来的人。但是他们却认得这两样东西,非但认识,还很熟悉。 这两样东西,一样是青牙的人头,另一样,是白眉的人头。 两颗人头上眼睛都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守门的人自然认识这两个人,所以吓得连连后退。看起来,那两颗人头上睁着的眼睛,如此的不甘。 第八百五十三章 今天的沐府明天的沐府 p:五月促销,一张月票包养一个知白~ 第八百五十三章今天的沐府明天的沐府 当沐府的下人把青牙和白眉的两颗人头放在托盘里胆颤心惊的送上来,沐广陵的脸上终于没有了那种似乎从来不曾消失过的和善。他将托盘上盖着的布掀开看了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退出去。 “真是好大一份礼。” 他看了方解一眼,将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方解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和善,他略微有些腼腆的说道:“这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宁国公的心意,不过料来倒是应景儿。若非机缘巧合也不好弄到呢,往日里就算我想也没这机会,偏偏我要离开的时候这两样东西自己出现了,真巧。” “镇国公好手笔。” 沐广陵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再次露出笑意:“这样的小礼物如果镇国公喜欢,我倒是愿意回送你几件。我最是喜欢结交天下豪杰,所以府里一直住着不少愿意和我结交的好朋友。如果镇国公愿意,可以多取些。” 方解摇了摇头:“我只喜欢送上门来的。” 话题到了这,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在这么和和气气的聊下去已经不可能,即便是有真君子之称的沐广陵也不可能再保持那副和气模样。已经见了血出了腥味,哪里还有什么初见的美好? “我欣赏年轻人的自信……” 沐广陵笑了笑说道:“自信是好事,如果没有自信也不可能有大成大就。镇国公在大隋西南的事我也多有耳闻,从不吝啬挥舞一下手里的刀子。只是那毕竟是在大隋西南,这里的东西未必是刀子够快就能管用的。” 方解道:“我这个人很被动,总是喜欢等着别人先做什么然后再想办法应对,这是缺点,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我对东疆不熟悉,所以回去的路上也许会遇到点艰难坎坷,只好提前预备下铁铲。要是遇到了沟就填了,遇到了坡就铲了,要是什么都遇不到一路坦途,这铁铲也没什么用。但不能因为幻想着路上全是坦途所以就不带铁铲了,对吧?” 沐广陵道:“东疆的地势不太好,沟沟坎坎的挺多。一把铁铲只怕不够用呢,万一铲到了石头把铁铲崩坏了可怎么办?” “没关系。” 方解悠然道:“沟沟坎坎的再多。我只铲绕不过去的。就算铁铲铲到了石头,铲子坏了。石头也会坏。” 沐广陵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冷冷笑了笑。 方解道:“我相信凡事都有缘故,如果石头有灵智知道铁铲的坚硬也不会贸然去拦路,更何况,现在东疆正是需要积累石头盖房子的时候,石头少一块,房子就会缺一角。我只是个过客,路过这石头房子的时候若是主人友善请我喝杯茶,我会记得他的好。若是主人觉得可以欺生,其实铲子就算崩坏了。也能打人。” 沐广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说道:“镇国公的意思是,只要石头不去找铁铲的麻烦,铁铲自然不会主动去碰石头。” 方解微笑:“念着对方一点好处,日后再相见不至于冷了场面。不是吗?” 他这话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告诉沐广陵,你在东疆的实力就算再大,我也不是随便任你欺凌的软柿子。如果你非要硬碰硬的来一下,就算我离开东疆不顺利,你手下人也少死不了。现在你正是准备起兵的时候,手下高手死的多了,你难道就不心疼? “可是……” 沐广陵看着方解说道:“镇国公前阵子似乎刚刚把我准备盖房子用的一块大石头搬走了,而且我再想搬回来也不可能,没有这块大石头,我的房子就不好盖起来。” 方解知道他说的是北辽人,沐广陵谋划了那么久,想让完颜康取代完颜勇成为北辽大汗,进而控制北辽族那数万寒骑兵,这就是他所说的那块被方解搬走了的大石头。 “那块石头再大,也终究只是一块石头。而宁国公要盖的房子更大更大,缺了这一块,可以从别的地方找来另一块。” 方解道:“我今儿来府里拜访,本来就是想跟宁国公道谢……宁国公如此好客,真是让我心中感念,这是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如何对待客人还真是一门学问呢。我回到西南之后,若是有朝一日宁国公也去那边做客,又或是将来在中原相遇,今日宁国公的待客之道必然给我很多启发,将来我也会照搬来做,不能失了礼数。” 这话更明显不过,方解的意思就是,你如果非要在东疆难为我,那么以后你进入中原,黑旗军就是你的敌人。 方解道:“我这次带着的人不多,所以身边要是少了一个人也会特别明显,看到身边人少了,我就会伤心,少一个都伤心。” 他看了沐广陵一眼,笑了笑道:“打机锋着实的没意思,我喜欢比较直接……宁国公如果觉得可以留下我,尽管来试试就是了。如果留不下我,将来到了中原,我也会想办法留下你。”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沐广陵道:“而且在东疆,也没人能威胁我。” 方解耸了耸肩膀:“我也不喜欢,所以才会来。” 沐广陵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摇了摇头:“希望镇国公记住今日所言,日后到了中原再相见的时候,你我之间还能坐下来和和气气的喝杯酒。沐广陵在东疆是沐广陵,出了东疆进了中原,沐广陵还是沐广陵。” 方解起身,挽起沫凝脂的手:“那就告辞了。” /沐广陵冷冷哼了一声:“送客。” …… …… 微微摇晃的马车里,方解闭着眼睛休息,坐在他对面的沫凝脂一双美眸一直盯在方解脸上,似乎想看清楚这个人脸上最细微处的特征。对于男人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她不懂,只是觉得好像没有预计中那般凶险。沐府在东疆什么实力谁都知道,方解怎么就确定沐广陵不敢怎么样? “就这么完了?” 她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完呢。” 方解笑了笑:“只是今天的事结束了……不,只是在沐广陵家里的事结束了。他本打算用那个什么蓬莱宗的掌教苏阳压我,可那个苏阳根本就不了解我,虽然修为不俗,但察觉不到我的无形之力。所以吃了亏。剩下那半杯酒沐广陵喝了,虽然他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但他也因此而明白我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好对付。真要是在他沐府里打起来,他未必能轻易的留下我。” “然后呢?” 沫凝脂问。 方解道:“他要进兵中原,将来就肯定会和我黑旗军有所交集,此时他又没有绝对的把握杀我,所以只好让我离开沐府。因为他很清楚。虽然我是黑旗军的领袖,但无论我死不死。黑旗军都还在那。就算我死了,以后他难道就能避开黑旗军?而一旦我死在了东疆,不管日后谁统领黑旗军,都会给我报仇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要想控制住黑旗军,这是必须做的事。” 沫凝脂揉了揉眉角叹道:“你们这样的人,真累。” “想的不多就是输。” 方解笑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输就是死。” “那你的意思是,半路上沐广陵还会派人来找你麻烦?” 沫凝脂问。 “沐广陵就算不会,那个沐闲君也会。” 方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这个人的修行之心已经被我破了。除非他杀了我,不然以后修行上再想有进境难如登天,对于一个心高气傲被人称为东疆第一才俊的年轻人来说,如果以后再也不能更进一步是何等的痛苦?” “你当初要是没在他心口衣服上刺一个洞,是不是他就不会追上来?” 沫凝脂道:“你性子太霸道。不肯低头。当时若是稍稍让一步,沐闲君也不会将你视为生死仇敌。” “不啊。” 方解笑着说道:“当时在沐闲君心口上刺那一下,就是为了让他今天可以追上来。如果他不追上来我怎么抓一个挡箭牌?沐府里高手如云,而沐广陵本身的修为已经让我忌惮了,想抓沐闲君,只能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沫凝脂一怔:“你竟是在那个时候,就在谋划退路?” 方解笑道:“哪有那么晚,我来之前就在想退路了。只是来的时候对东疆不了解,到了之后才逐渐确定下来。” “被你这样的人算计上……” 沫凝脂轻轻的叹了口气:“会很难受吧?” 方解伸了个懒腰道:“我来只是为了北辽人的事,如果沐府的人当我没来过,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们不愿意当我没来过,所以这些算计都是他们自己找的。” “那两个人是谁杀的?” 沫凝脂问。 “散金候的人,货通天下行能做到货通天下四个字,怎么可能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实力?况且,散金候他自己的修为,只怕也不弱于沐广陵。杀那两个人对于货通天下行来说,真算不上什么难事。我让散金候跟着我来,就是因为这一点。” 方解道:“我这个人想的太多,所以敌人能替我想的就不多了。” …… …… 东鼎城 沐闲君痛苦的看着自己心口的衣服,这件新衣服上根本就没有那个洞,可他却分明看到了那个洞,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就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似的。 “师父” 他喃喃道:“我的修行心破了。” “我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苏阳微微叹了口气:“你和为师都犯了同一个错误……你以为你比他强,我也以为比他强,或许事实上,你确实比他强,我也确实比他强,但因为我们以为比他强,所以倒是他更强了。” 这话很拗口,但就是事实。 “如何修补修行心?” 沐闲君轻声问。 “忘记。” 苏阳回答:“忘记是什么毁了你的修行心。” “怎么能忘?” 沐闲君伸手在自己的心口上抚模了一下:“这里很疼,所以不能忘……师父,助我杀了他,求你。” 苏阳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公爷不会答应的。” “你不会告诉父亲的,不是吗?” 沐闲君看向苏阳:“今天的沐府是沐广陵的沐府,明天的沐府是沐闲君的沐府,为了蓬莱宗,师父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苏阳一怔,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去脚上周长眉,只怕……他比你还想报仇。” 第八百五十八章 道尊的大脚丫子 第八百五十八章道尊的大脚丫子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羽箭穿破了夜空瞬息而至,就在临近方解心口的那一刻被方解右手一把攥住,如此近的距离,方解甚至感受到了那箭簇上蓝色光芒里的危险。方解记忆中有关于这种体质的描述,万老爷子送他的那本笔记方解一直不知道用意何在,但是这次,因为有这本笔记,他很轻易的判断出了对方致命的功法是什么。 箭簇上的蓝光吞吐不定,就好像一条小蛇似的随时能从箭簇上离开飞扑过来,方解手心里内劲一吐,金色的火焰将那蓝色的光芒烧尽。见自己的金火可以灭掉这蓝光,方解的心里踏实了一些。 他随手将羽箭掷回去,流星一样划过,蓬莱宗的三师叔连忙躲闪,堪堪避开。 在将那羽箭掷回去之后,方解的左手掌心里出现一个五脉气旋,在身前迅速变大,沐闲君攻过来的那数十道劲气尽数被五脉气旋挡在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好像子弹打在坚实的盾牌上一一样。 “遁甲道” 苏阳低喝了一声 双手结印,然后猛的指向方解,一瞬间,方解周围的土地上立刻出现变化,地面上瞬间突起来很多尖锐的土刺,长如大枪。方解左右避闪,苏阳的双手握在一起,左右手的尾指和无名指交叉,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方解,方解不管往哪个方向避闪,他的手就指向那边,那土刺就从方解的脚下不断才刺出来。 这是一种和中原修行者完全不同的功法,方解也是第一次面对。蓬莱宗的修行是感悟天地,当初开派的祖师爷修炼的便是自然之道,以自然为武器。风雨雷电,甚至大地树木都是他的攻击手段。 只是蓬莱宗的祖师和后来的几代掌教,追求的都是清净修行,所以根本没有走出过那海岛。而苏阳为了光大蓬莱宗,开始在江湖上行走。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心念太杂,所以论修为远不如蓬莱宗之前的掌教。 这功法最大的优势就是出人意料,谁也无法猜到下一次苏阳的攻势是什么。 那土刺密密麻麻的从地上突出来,方解避闪了几次之后索性不再避闪,有土刺过来就一脚踢断,苏阳脸色微微变化,心中有些震撼。土刺的硬度不下于岩石。可方解踢断土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运用修行之力,靠的完全是肉身的强大。这让苏阳大为吃惊。 他眼神一凛,双手再次变化手印。 土刺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密集起来,见他这样出招,早就与他配合默契的蓬莱宗三师叔立刻盘膝坐了下来,然后咬破了舌尖啐在手心里一口血,他双手连着搓动,那血很快就变成特别强烈的蓝色光华,然后他将那蓝光往前一甩。 这一甩却不是朝着方解过去的,而是朝着苏阳。 苏阳见那蓝光过来,双手的印诀再次变化。天地元气瞬间一荡,半空中的蓝光消失不见。下一秒,那些出现在方解身边的密集的土刺上面,尖锐处全都染上了蓝光。 苏阳和他三师弟的这种配合,显然不是第一次施展。两个人将自己特殊的功法结合起来,起威力立刻大了何止一倍。之前方解还能将刺向自己的土刺踢断,可是现在却不能再去接触,那蓝光的腐蚀性太强,一旦沾上,肯定极有危害。 见方解再难躲闪,苏阳大喝一声。 方解附近十米左右的土地几乎被翻了一层似的,数百根土刺从四面八方过来,竟是围着方解形成了一个球,土刺上下所有全部都是,看起来场面格外的诡异。而所有的土刺上面都有蓝色的光芒闪烁,这土刺组成的圆球就好像一个另类的囚牢,所有的方向都被堵死。 见方解被困,在一侧的沐闲君知道机会来了,他笑了一声后身子一跃而起,双手在半空结印,低呼了一声遁甲道,双手竟是凭空拘来一片海水似的,碧蓝碧蓝的在他身边出现,然后化作了一柄足有四五米长的水刀。 一股寒气从那水刀上蔓延出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冻住了。 方解现在被困在土刺牢笼中,那些尖锐的带着蓝光的土刺让他无法行动。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描述起来会很慢,可那三个人的配合几乎是在同时完成,相差不过毫厘之间。土刺牢笼形成之后的一瞬,沐闲君就已经凌空跃了过来,那水刀气势如虹,随着沐闲君一声暴喝,从天空中狠狠的劈落下来。 …… …… 方解的身体四周全是带毒的土刺,被困住一秒钟都不到之后,那似乎是水组成的长刀就到了土牢外面。 就在沐闲君的嘴角上已经勾起一抹笑意的时候,方解的身子忽然一动。然后沐闲君嘴角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里闪过一种极度的恐惧。 一片金色的火焰在方解身体四周烧起来,土刺上的蓝色光芒像是遇到了天敌似的竟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缩,顷刻间就被金色火焰烧了干净。而下一秒,沐闲君手里的那柄水刀从刀尖开始结冰,速度飞快的蔓延了出去,一瞬间就把数米长的水刀变成了冰刀,而那冰却没有停下来,顺着沐闲君的手一直往他手臂上蔓延。 沐闲君惊呼了一声,想弃刀已经晚了。 金色火焰烧起来之后,那些围在方解身边的土刺也起了变化,就好像剥蒜一样,土刺外面一层一层的剥落,原本一米多长的土刺在剥落掉几层之后,只剩下一尺来长,但却变成了非常凝实的金属之色。 方解双手往前一推,那些一尺多长的金属锥子便电一样轰向蓬莱宗的三师叔,这人的特殊能力很强,但本身的防御力却不高,再加上移动速度也不是很快,诧异之间,那数百根金属锥子一样的东西全都打在他身上。 如同被几百颗重型子弹贯穿了身体一样,蓬莱宗的三师叔身上血雾一团跟着一团的爆开,那种场面若非亲眼所见根本就难以形容出来。数百根金属锥子轰过之后,这三师叔连尸体都没了。 整个人被轰成了碎肉,满地都是。 而此时半空中的沐闲君也哀嚎着落了下来,落地之后脚步踉跄着退出去,最终没能站稳一**坐在地上,随着他摔倒。他手里的冰刀瞬间崩碎,连同他的整条右臂一起,全都碎裂成了冰渣。 而伤口处依然被冻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沐闲君根本就无法承受,哀嚎声的惨烈震得人耳朵都有些不舒服。 苏阳看到这一幕,完全傻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立刻做出选择。那就是向后掉头就跑。 转身之后,苏阳双手不断结印。身边炸起来一团烟尘,极为浓烈,在烟尘之中他身子伏低,快速的朝着远处急冲。 就在他冲出后院的的时候,忽然发出一声哀嚎,然后整个人摔倒在地。 一种很诡异的场面出现了,他的身体从小月复一下忽然断开,毫无征兆的断开,上身狠狠的摔了下去,而那两条腿居然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又冲出去好几步之后才倒下去。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苏阳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惊呼哀嚎,是因为恐惧。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月兑离出去,而且还在往前跑动。那种恐惧,绝对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娘子,好厉害!” 农夫从前院里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眼神里都是欣赏。而那个浑身上下都荡漾着一股子媚意的少妇则笑了笑,从后院的门后出来。她伸手一招,一根肉眼根本就察觉不到的细丝回到她手里,这细丝在白天都不轻易能被看见,更别说是晚上。 烟尘散尽,方解看到那夫妻出现的时候随即摆了摆手,那夫妻点头,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色里,那女子将那根细丝很认真的缠在头顶的玉簪上。 “我就猜到那个叫什么苏阳的察觉不到。” 农夫一边走一边谄媚的笑着:“娘子这根头发已经杀了多少强敌了?这不是什么修行之法,所以那些修行者根本就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变化啊。” 少妇叹了口气道:“你我夫妻杀人太多,偏偏还都是修为其实差的一塌糊涂的人,一旦被人知道了咱们的秘密,也不知道会死的多惨。” 农夫笑了笑:“你不是说过吗,只要咱们没有那么大的贪欲,就不会死的。侯爷用的着咱们,而咱们只要不背叛货通天下行,为什么会死?” …… …… 苏阳还没有死 虽然他伤的确实太重太重了,不管是修为多强的人,身子被人家劈成了两半之后也绝对不能活了,此时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相隔几米远,他竟是下意识的想往下半身那边爬,看样子试图把身子重新接好似的。 “你是蓬莱岛上一个叫蓬莱宗的掌教?” 方解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他问:“这名字没错吧?” 苏阳已经在濒死边缘,只是凭着一口不甘依然还活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两条腿,不断的伸手,要把那腿拉过来。 “无所谓了,不管是什么门派都好,反正已经没了。” 听到这句话,苏阳的脸色猛的一变,挣扎着想翻身看方解,却根本就翻不过来,他的双手疯了一样的挥舞着,那样子好像要把方解撕碎。 方解对他却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身走向断了一条胳膊的沐闲君。 …… …… 东海 蓬莱岛 项青牛站在高处,一脚一脚的往下踩。半空中,一只天地元气幻化出来的大脚丫子,随着他的脚踩下去而踩下去,蓬莱岛上,那一片木屋早已经被踩的支离破碎。试图反抗的排列着弟子已经被踩成了肉泥,而丧失了勇气的人则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 胖道尊那只大脚丫子每一次踩下去,房屋毁坏,土地崩裂。 “方解就是混蛋对不对!” 他一边踩一边骂:“明知道道爷我晕船,还分给道爷这样一个破活儿干,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一边骂一遍吐,显然还没有从做船过来颠簸中恢复过来,吐的脸色都不对了。一想到自己哈药坐船回去,他的气更大。然后一边骂一边吐一边踩,好好的一个世外蓬莱宗,就这样被道尊爷一只大脚丫子踩没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我的儿子我去救 p: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九章我的儿子我去救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变强 这是根本目的,而至于什么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报仇等等目的都是衍生的东西,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变强。修行可以把一个原本普通的人变成强者,当修为达到一定地步之后,即便是面对权贵也可以无视其身份。 在人还不能修行的时候,寒门出身的人想要成为人上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入仕。可是寒门子弟入仕的门从来都不大,甚至没有完全打开,只是开了一条皇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些的遮遮掩掩的门缝而已。 从文,古往今来多少状元榜眼探花郎出身寒门?就算是有,又有几个最终挤入朝堂? 从武,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事实上,那一将十之**是名门子弟,而寒门出身的人只是那万骨枯。 而自从一千多年之前,人开始修行,就是为寒门子弟打开了另一扇门。人的出身有高低,但人的体质却不以贵贱而分。权贵家里的子弟有能修行的上好体质,寒门子弟中也有。看起来这似乎比入试要公平些…… 其实也不尽然,有同样修行天赋的人出身寒门和世家,其修为最终的成就高低其实还是多半不同。贵族子弟,有修行天赋的人从小就被送进了名门之中,位高权重者,甚至可以请来大修行者在家中教导,而寒门子弟,靠的还是自己的辛苦挣扎。 沐闲君就是前者。 他确实很有天赋,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这种天赋,所以沐广陵在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了东疆虽然名气不是最大但绝对最有实力的蓬莱宗。那个时候,苏阳还不是掌教,上一代掌教的修为就连沐广陵都自叹不如。 但沐广陵没有想到的是,蓬莱宗的上一代掌教是一个真真正正无欲无求的人,所以沐闲君被送入蓬莱宗之后的前两年,上一代掌教没有一丝一毫的照顾。直到老掌教寿终正寝之后苏阳接管蓬莱宗。沐闲君才开始享受特殊待遇。 在很多年后有人提起这个还没有发扬光大就被灭掉的宗门的时候,会说这宗门是毁于道宗项青牛之后,也有人说论根本是毁于方解之手。可事实上,在上一代掌教去世之后,其实蓬莱宗已经走下坡路了。看起来,苏阳继任掌教之后门派实力大为增强,有弟子八百。且得沐府相助。似乎距离光大已经不远,和事实上。论修为来说蓬莱宗的实力跌破了的可不止一个大境界。 苏阳的本事比起上一代掌教来说,差的太多。沐闲君就算天赋再高,从苏阳那里学来的终究有些局限。 从蓬莱宗回到沐府之后,沐广陵曾经和沐闲君有过长谈,他担心的就是沐闲君在那样一种顺风顺水且被人碰上了天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经受不住挫折。当初他把沐闲君送到蓬莱宗,正是因为上一代掌教的修为惊人且不会在意沐闲君的身份,这对沐闲君的成长大有裨益。 可老掌教死去之后,沐广陵希望沐闲君经受的那种锤炼没有了。 一个人有天赋,出身名门。样子帅气,一呼百应,再被人捧的高高的……其实无论哪个朝代,这样的人十之七八都废了。 修行之人让自己变强,也能经受普通人不能经受的伤痛。 但此时的沐闲君。显然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右臂没了,虽然伤口被方解的体质之力冻住,但那种疼痛实在难以承受。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苏阳被什么东西拦腰切开,这一顺,沐闲君觉得自己的心死了一半。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看向那个绝美的女子,发现她已经从躺椅上起来,曲线毕露的伸了个懒腰,而那双美眸看着的依然不是他,而是方解。 现在沐闲君的心境,归结起来应该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成功者被另一个成功者踩的面目全非。 “杀了我!” 他如野兽一样嘶吼着,眼睛通红。 “不” 走到他身前的方解摇了摇头:“不会杀你,手里有你,我才能顺利离开东疆。” 沐闲君咬了咬嘴唇,忽然抬起左手插向自己的心口,就在手指已经触碰到衣服的时候却被方解一把攥住,按照道理,他抬手用的时间应该远比方解过来的时间要短才对,可是却还是没有方解快。 嘭的一声,方解在沐闲君小月复上砸了一圈,沐闲君的身子如对折的虾米一样朝后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墙壁上。 一股金锐之力冲入沐闲君的丹田气海,一瞬间将气海冲破。 丹田还在,但内劲全都被方解的金锐之力震碎了。 “今日……” 沐闲君咬着牙靠着墙壁坐起来,嘴里往外淌着血说道:“你予我之耻辱,他日我必百倍偿还!” 他眼睛里的恨意,那般浓烈阴狠。 “放心。” 方解缓步走过去,伸手将他拎起来:“你等不到那一天。” …… …… 深夜 熟睡的沐广陵忽然惊醒,已经多年没有做过噩梦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梦境吓得如此狼狈,身上盖着的被子都已经被汗水湿透,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他伸手从旁边桌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下去,嗓子里那种干裂火辣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些。自从修行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可怕的梦? 沐广陵深深的吸了口气,刚要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忽然心里一震:“来人,去看看少爷是不是在府里?” 他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下面的各营将领今天把能调动的兵马数量统计出来,他前半夜一直在看这些,然后在地图前和幕僚们绘制进攻路线,整整一天半夜,他都被军务上的事把时间占去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做出的傻事。 “希望不会有事……” 沐广陵自言自语的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因为走神还是怎么了,手里的杯子就是没有攥住月兑手掉了下去,啪嗒一声摔碎在地板上,碎了的瓷片溅了一地。这一下脆响如天空中响了一个炸雷,沐广陵居然被吓得微微颤了一下。 他心里越发的紧张。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大步往门外走去。 …… …… “那一对夫妻是谁?” 马车上,沫凝脂舒展了一下双臂,胸前那对饱满立刻被勾勒出美妙的弧线。方解不经意间回头恰是看到这一幕,眼神忍不住一定。见他看着自己的胸口,沫凝脂脸微微一红:“再胡乱看,一刀斩了你那双眼睛!” 方解讪讪笑了笑,很艰难的把视线从那美妙的弧度上收回来:“他们是货通天下行的人。货通天下行的实力远非常人可以揣摩,既然能把商行经营到那么大。且手里还攥着大部分朝臣的把柄,散金候还能好好的活着,其一是因为原本货通天下行是大隋皇帝搞出来的东西,其二是因为散金候本身的修为很高,其三,就是因为货通天下行里有不少高手藏着。” “也难怪……” 沫凝脂居然瞬间就忘记了方解眼神的不老实,笑了笑说道:“能将一家商行做到那般大,手里没有一些实力自然不可能。只是我瞧着那女子的手段很特别,杀苏阳那手段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修行,有些诡异。所以好奇。” “货通天下行几乎垄断了大隋所有的商业,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构中有许多奇怪的人也不为过。不过,这两个人确实是最奇怪的。” 方解道:“我来之前,让散金候安排人手接应,散金候提到了这两个人。男的叫连单。女子叫薛媚,这两个人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但绝对很强的人,就好像小腰,好像卓先生。” “特殊能力?” 沫凝脂点了点头:“有时候真不明白,一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这个世间竟是有那么多让人叹为观止的特殊体质,就好像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样。即便到了今日,若说一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被一个不懂修行的人杀了,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她感慨完之后问方解:“昨天夜里的时候,散金候不是到了前院吗?为什么没见他出手?” “因为没用到他出手。” 方解道:“有个人暗处终究比较好,所以他还是不要露面了。沐广陵发现自己儿子丢了的时候,那种心情我能想象的出来。咱们惹了一头卧在东疆很多年的猛虎,谁也不知道沐广陵会用一种什么方式杀出来。” “是你惹了,不是咱们。” 沫凝脂揉了揉修长美好如白天鹅一样的脖子懒洋洋道:“什么时候我和你是咱们了?” 方解笑了笑,没说话。 …… …… 东鼎城 一千二百铁骑整装待发,这是一直很奇怪的队伍,他们身穿的是大隋军队的制式甲胄,身上披着蓝色的披风,但他们身上没有带着大隋的制式兵器,在战马的得胜勾上没有看到长槊,他们后背上也没有背着横刀。 蓝色披风下,能隐约看出来他们后背上背着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因为盖着,也看不仔细。腰畔上,左侧挂着一柄两尺长的短刀,右边挂着一个鹿皮做成的套子,里面插着一根弯弯短短的棍子似的东西。 沐广陵从国公府里大步出来,翻身跃上一匹神骏的战马,脸色阴沉。 他身后那个姓周的老管家有些关切的说道:“老爷……这事还是交给下面人去办吧,料来那些人也不敢把小公爷怎么样,多半是抓了当人质好出东疆,您这样带兵出城,只怕会引起下面各营人马和各家的揣测。” “没时间理会这些。” 沐广陵寒着脸说道:“我自己的儿子出了事,当然是我去救!” 他一拍战马:“山海关那边你亲自盯着,一旦拿下,吩咐各营立刻在东鼎城集结,十日之内所有人马必须到齐,违抗军令者,立斩不赦!” “喏” 老周应了一声,看着国公爷脸上的怒意心里忍不住颤了颤。 已经太多太多年,没有在这位被人称为真君子的和善国公爷脸上看到这样浓烈暴虐的怒意了。老周心里有些发冷,不敢再看第二眼。 第八百六十章 我要称帝! 第八百六十章我要称帝! 世界太大 不管是方解所在的前世,还是所处的今生,世界大到谁也无法掌握哪怕只是关于自己的消息,越是有名气越是如此。一个人名气越大,提到他的人就越多,直接涉及到他或者间接涉及到他的事多到数不胜数,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掌握全部关于自己的消息。 相对来说,倒是偏局于蛮荒之地的人更简单些。一个只有几十个人的村子,就算是村长这样有名气的人,最多不也就是几十个人会提起他吗?相隔百里外的另一个村子,只怕也没几人知道别人村子里的事。 方解的名气已经很大。 他出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樊固,他是个有名气的人,因为他靠着自己的那点从前世带回来的小聪明小经验,帮助樊固人都过上顿顿有肉吃家里有余粮余钱的日子。进了长安之后方解也有名气,因为他献上的拼音注字法和小字计算法惊动了长安城里一众大学士,那些可敬可爱的老家伙们拍案叫绝。 虽然战乱,但这几年来小字计算法和拼音注字法已经通行全国,就连私塾先生为了自己的饭碗都不得不捧着一本官方刊印的书册自己先学习,然后再教授给学生。不过说起来,这事当初要是方解能自己揽过来刊印发行的话,也是一大笔银子。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方解名气更大,因为他已经是镇国公。 这三个字背后发生了多少故事不一定人尽皆知,但凡是知道方解已经升为国公的人,多多少少也能讲出来一两件。 而很多人,开始用叙述传奇的方式讲述方解的故事。在很大很大一批人眼中成为传奇,这不是一种骄傲? 方解却不敢骄傲,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来还要面对什么样的艰辛。当他走出樊固的时候,他想的是靠着大隋的实力让自己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如果不能顺利进入演武院。那就找个衙门做一个小吏,最起码衣食无忧。 那个时候尚且有诸多苦难,更何况现在? 现在的方解,早已经不是想安安稳稳活下去那么简单的方解了。 他已经站的足够高,所以只能继续往高处爬。 胜芳亭古镇如来时一样,还是那么安逸。方解一行人没有走的特别急,在镇子里舒舒服服的吃了午饭。然后他还有心情带着自己的女人们在街上转了转,买了一些五香瓜子之类的小零食。准备用来渡过在船上无聊的时间。方解顺便找了一家书行,居然买到了一本关于大隋太祖皇帝杨坚的传记,据说作者是太宗年间的人,写这本书的人出身小富之家,之所以敢如实的将一些稍显对太祖皇帝不敬的话写出来,多半原因是真的出自对文学的喜爱。一小半原因……是读书读傻了。 他自己写自己花钱刊印,然后送了亲朋好友几本,本以为就是在小圈子里流行一下也就算了,谁想到的是捅出来一个天大的案子来。这本书不知道怎么辗转到了太宗皇帝手里,太宗一怒下令查抄。写书的人被满门抄斩。流通这本书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跟着遭了罪。 这样的书,在大隋太平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家书行里的,就算书行的老板胆大包天,可作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因为会连累家人。 方解在胜芳亭古镇里买到的这本价值一百二十两银子的太祖传记就算不是孤本也差不了许多,若是大隋真的灭了,下一个清平盛世到来之后,这本书要是拿出来卖的话,绝对不止一百二十两。 “太祖确乃前无古人之天下第一雄主,但刚愎之处前朝十二帝也无人可及。” 方解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太宗年间就有人敢这样写,还真是自己作死。这个时代终究还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哪里有什么言论自由?不像是方解前世,虽然还是稍有禁锢,但最起码谁都敢拿圣上的名字开句玩笑。 “主公” 陈孝儒从外面进来,手里递上来一张纸条:“左鸣蝉派人送来的消息……” 方解打开看了看,纸条上只有寥寥十几言,但把所有事差不多都交待清楚了。归结起来就是,左鸣蝉带着骁骑校的人在牟平又给罗屠填了些乱子,这次跟罗斯公国叛军进货的十几车火器都被左鸣蝉劫了,因为人手足,再加上货通天下行的支援,这批东西没有烧毁,而是用船运往西南。 牟平城里最近越来越多的洋人出现,最多的时候甚至半个市场都被洋人占据,另外半个市场是被收获的大隋商人占据,至于曾经在牟平城占据几乎整个市场的东楚商人似乎在一夜之间绝了踪迹,现在想找都不好找了。 正因为大批洋人进入了牟平城,所以和罗屠做生意的罗斯公国叛军也更加小心起来,左鸣蝉擒了几个罗屠手下,审讯出来本来罗屠定了数量庞大的火枪和火炮,但罗斯公国人想要那么大一笔银子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武器。 左鸣蝉没查到的是,正因为这么大的一笔订单,居然在悄无声息中帮奥普鲁帝国的人解决了一个麻烦。 罗屠拿出来的银子足够多,多到那些罗斯公国的叛军首领们已经忘了自己要银子是为了扩充军队报仇的。几个首领用贪婪的眼神互相看着对方,然后笑呵呵的说咱们有这么多银子了还反抗着屁啊,大家把武器拿出来都卖给那些傻帽汉人吧,让他们去打仗,咱们拿着银子远走高飞,找个好地方做大爷多好啊。 一拍即合。 也许连奥普鲁帝国的莱曼大帝都没有想到,罗斯公国的叛军居然是这样消失的。 “不对劲” 方解看完了密信之后摇了摇头:“杨顺会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孝儒回答道:“杨顺会最近和洋人来往格外密切,洋人能进牟平城做生意是杨顺会点了头的,所以杨顺会必然从中收了大量的好处。所以洋人每次进杨顺会的大将军府,都是抬着成箱子的礼物进去的。” “不太好”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吩咐道:“去,想办法和散金候联系上,让他派货通天下行的人尽快找到一些东楚商人,这件事不要拖着……我怀疑,东楚已经灭国了。” 这话把陈孝儒吓了一跳,停顿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我的天!主公是说。东楚商人全都不见了踪迹,根本就不是因为洋人供货更便宜直接,而是因为洋人假借着这样的事做遮掩,已经把东楚灭掉了?” 方解点头:“我担心的就是这样,奥普鲁帝国那个叫莱曼的皇帝野心勃勃,他已经在大洋彼岸没有对手了,对于一个一直在扩张的皇帝来说。找不到新的地方来开战是痛苦的……东楚是他从大洋另一边过来的跳板啊,只要灭了东楚。下一步就是直指中原了。” “啊!” 陈孝儒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如果沐府的人在这个时候带兵入山海关进入中原,那东疆岂不是空了?洋人要是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告诉船夫,停船!” 方解忽然下令:“靠岸,我要等个人!” 陈孝儒愣住,一时之间没想到方解要等谁。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暗处的人也随着船队往回走,还有谁需要等?可陈孝儒却知道有些事主公自己说可以,他不能问。做手下的最大的本分就是管住嘴巴耳朵眼睛,能知道的,根本不需要你去看去问去听。 …… …… 江南 金家大院 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院落。金世铎的眼神里都是伤感。想当初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她虽然不出门,可通古书院里有她一个座位。正因为有着座位在,所以金甲在江南就是一流的豪门! 但金世铎也知道,豪门背后的事更加的冷冽残酷。所以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在老夫人过世之后金家逐渐衰落的事。但是当万星辰那一剑毫无征兆的斩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老夫人死了,金家老大是个守城软弱的性子,被通古书院里的人排挤的毫无地位可言,最终金家成为继庞家之后通古书院推出来的人,庞霸在江北被罗耀杀了,之后庞家一落千丈,现在连提都没人提起。 现在,轮到他金家遭灾了。 他被通古书院里的人推出来领兵,实属无奈,如果他不接这件事,那么金家就是灭顶之灾。如果接了,还是灾……两项选择,只能选晚来些的灾祸。可谁想到,通古书院居然这么快就没了? 传说之中那个书院背后的人,在书院灭亡的时候根本就没露面! 以至于,金家本来运气好能躲过去的灾祸运气不好吃来些的灾祸在通古书院被灭后紧跟着来了。他自己领兵在江南和杨坚作战,他二哥金世雄领兵在江北和那个叫扑虎的人激战,所以杨坚一怒之下,派了一队铁甲军奔袭六百里,先把他金家屠了。他大哥死于非命,家族里几乎没剩下活人。 曾经闻名天下的家族园林,也已经被烧的只剩下残垣断壁。 “王爷,现在已经不是你我还要勾心斗角的时候了。” 金世铎看着那满目疮痍,感觉心在抽搐着。 站在他一侧的屠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说,求我为你报仇?” “求?” 金世铎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然后苦笑着点了点头:“求!我是在求你帮我报仇,我知道王爷你修为惊人,而我绝不是杨坚的对手,所以我只能求你!” “两个条件。” 屠看了金世铎一眼:“第一,你的人,金世雄的人全都归属于我,你们两个也一样。当然你不必着急,可以派人和江北的金世雄联系,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第二,金家尽全力去帮我做一件事,要做到天下人皆知!” “什么事?” 金世铎犹豫了一下后问道。 屠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喃喃自语:“若我有此成就皆是为了与杨坚一战,所以我没有任何选择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一件事?无论今日生死成败……无论他日美名臭名,终究我是做过的……我要称帝!” 金世铎吓得身子颤了一下,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王……王爷,现在称帝,极为不妥吧?只怕这称帝的事一传出去,咱们就再无退路也再无帮手了,不但是朝廷的人马,就是其他势力也会立刻对咱们宣战……王爷三思啊。” 屠冷冷笑了笑:“我怕什么?我若胜不了杨坚,死就是了,还怕什么敌人多怕什么身后骂名?我若胜了杨坚,这天下还有谁需要我去怕?至于骂名,谁还敢骂我?” 他大袖往后面一甩负手而立:“无论如何,我也要那样去做,谁拦着我,谁就先死!”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不一样的天空 第八百六十一章不一样的天空 江南某人举头望天,喃喃自语吾欲称帝。 东疆牟平洋人横行于市,东楚商人绝迹。 这些似乎都和方解没有什么关系,可若是从天空中往下看,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在一个棋盘里,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根发,所以又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在陈孝儒报告完东楚商人在牟平已经绝迹的事之后,方解的心里就有些发紧,如果这如他推测那样的话,中原的格局变化只怕不再会是由汉人自己主导。 他下令大船在岸边停了下来,说他要等个人。 而他要等的人,此时正带着一千二百铁骑顺着官道风一样朝着这边卷过来。如果有别人知道方解来了东疆,只怕第一反应就是四个字,远交近攻……黑旗军和沐府一东一西,如果暂时联盟那必然影响天下。可谁又想到,方解非但不是来结盟的,而是树敌? 大船靠岸没过多久,一叶扁舟从后面追上来靠在大船边上,已经换回了一身锦衣的散金候吴一道脸色有些凝重的上了大船,直奔方解所在。 “主公” 吴一道进门之后躬身施礼。 “侯爷” 方解看了他一眼:“为了我下令停船的事上来的?” 吴一道点了点头:“属下能懂主公为什么故意触怒沐府,却不懂为什么要停船来等。毕竟主公的安危超过一切,凡事都要基于此而考虑。沐广陵的修为很强,而且属下刚刚得知,为了应付将来在战场上要面对的大修行者,沐广陵特意训练了一批很特别的骑兵。属下还不知道这些骑兵到底有什么特殊手段,但既然沐府有备而来,主公为何要停船?” 方解将陈孝儒报告的消息说了一遍,吴一道的脸色也有了变化。 “若如此,确实应该留下警告他。洋人如果对中原动兵,沐府的人马就会被牵制住。到时候。对黑旗军出西南也大有裨益。” 吴一道能猜到方解为什么要故意触怒沐府,不管沐府距离西南多远,早晚都是要和黑旗军直面相对的。而一旦沐府的人马进入中原,到时候立刻就会成为诸多势力共同的敌人。沐广陵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起兵。他儿子沐闲君甚至在暗地里曾讥讽过他父亲胆小懦弱,却哪里有他父亲那样的深的思虑? 若没有万全准备,就算沐府在东疆势力再大。又怎么敢轻入中原举世皆敌? 沐闲君看的太浅,沐广陵老谋深算。 到时候中原各势力一旦联合起来对抗沐府。若是方解当初曾入东疆和沐府结盟的事传出来,反而对黑旗军没有好处。人皆有地域之见,都是汉人,但中原人自己打的惨烈万分,却容不得东疆的人横插一手。中原和江南诸多豪强,绝对不会允许一股自东疆来的实力最终夺走那把椅子。 一直以来,不管如何拼争,轮流坐庄的一直是中原人,可东疆的人一旦插手进来且最后成功的话,那么将来各方势力就等于重新洗牌。这些豪强还能拥有多少利益?本来中原这块大蛋糕是他们这些人分食,现在多出一个外人来,只怕还要吃的更多,他们不会答应。 而方解的目的则是,将来成为中原各方势力的首领。现在看起来触怒沐府十分的不智,可以后就不一样了。正因为方解看透了中原豪强的心思,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沐府搞好关系。 现在洋人似乎真的有入侵中原的心思了,吴一道以为方解的意思是,将这件事告诉沐广陵,这样一来沐广陵就不敢轻易离开,毕竟东疆才是他的根基之地。一旦他带兵向西进入中原,那么东疆靠什么抵挡洋人的入侵? 把沐府的实力牵扯在东疆不能动,对黑旗军的发展来说绝对有好处。 “不过……”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事也不劳主公涉险,不如把这事告诉沐闲君,然后把他丢下,他自然会告诉沐广陵。” 方解摇了摇头:“你没看到过沐闲君的眼睛……就算我把洋人要入侵的消息告诉沐闲君,他也不会告诉沐广陵的。沐闲君眼神里的野心太大太大了,为了将来能坐上那把椅子,他不会舍不得东疆。自古以来,坐中原者才是天下正统,到时候沐府大军真能入主中原的话,他还要什么东疆?” “此人……不会如此愚笨吧?” “他不是愚笨,是偏执。” 方解笑了笑:“侯爷放心就是了,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涉险。你来了倒是恰好,本来我还打算派人请你过来一趟。” “主公有什么吩咐?” 吴一道问。 “第一件,这船上所有人都转移到另一艘船上去,你来坐镇,继续西行返回。这艘船就在这停着,我自己留下。不要多说什么,我自己想要月兑身,远比带着大部分要一起月兑身要容易的多。我会让道尊项青牛在暗中支援,所以你也无需再劝。” “第二件,知会下去,全力探查东楚的事。就算东楚被灭国的再快,终究会有留在外面没有回去,只有货通天下行有这个实力找这些人。” “喏” 吴一道点了点头:“属下让连单夫妇随另一艘大船走,属下留下吧。” 他垂首俯身:“回去之后,再请主公责罚不尊军令之罪。”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安排吧。” 说完这句,方解转身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陈孝儒:“发密信给左鸣蝉,估模着他有一阵子不能回大营去了。如果洋人真的入侵,第一站就是牟平。让他带着他手下的人留下,一旦洋人的军队开进来,左鸣蝉的人就化整为零潜伏下来,我需要他们打探关于洋人军队一切消息。”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做事。 方解看了一眼窗外像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那个时候忘记利益纷争……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好儿郎,会丧命于枪炮……” 这话吴一道没懂,楞了好大一会儿。 …… …… 东楚 皇宫 身穿着和汉人军队的号衣完全不同样式军服的洋人队伍一队一队的经过,整个东楚都城里如今已经见不到一个东楚人的影子。所有东楚居民被勒令留在自己家里,凡是发现私自上街的东楚国人一律格杀勿论。 至少十万奥普鲁帝国的军队开进了这座号称天下最富有的城市,然后将无数的金银财撞上了船运回大洋彼岸。 站在东楚都城如意城皇宫最高处。可以看到大海上来回游曳的奥普鲁帝**舰。包了一层铁皮的猛兽看起来和东楚人的战船有很大不同,奥普鲁帝国的战船看起来不华丽甚至有些丑陋,但它们毫无疑问才是真正的战争机器。 不时能看到战船上有火光吞吐,那是舰载火炮在发威。有些东楚渔民架着小船打算避开奥普鲁帝国的战船逃走,都被火炮无情的轰碎。大海上一团一团的火光,却没有一点烟花般的美好。 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戮气息。 如意城的规模肯定不及长安。但这里看起来似乎更加的壮阔。因为如意城是依照山势建造,整座城是从临海的大山半山腰延伸下来。然后一直延伸到岸边。和长安城不同的是,除了建造在半山腰的恢弘宫殿之外,如意城是没有城墙的。沿海,没有城墙,国家的心脏就这样暴露在敌人的军舰火炮之下。 东楚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大海的统治者,所以从来没有担心过都城的安危。相反,他们一直以为最终的敌人会是中原那个叫大隋的帝国而非海外的洋人,所以将兵力都布置在西线。如意城虽然有号称武装到牙齿的禁卫军,可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显然东楚人的战斗意志远不如中原汉人。 灾难到来的时候。那些威武的禁卫军只有一半人选择了拿起武器包围如意城。而号称天下无敌的东楚舰队,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就被摧毁。东楚战船上弩车的盘索还没有上紧的时候,敌人的炮弹已经落在船头。 这是一场实力对比太过悬殊的战争,敌人有备而来,而东楚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这些黑头发黑眼睛的人真奇妙。” 站在皇宫大殿门前。被尊为莱曼大帝的奥普鲁帝国皇帝负手而立,他站在那俯瞰整座如意城,看着自己的舰队在大海上继续围杀那些残存的东楚水师。 “他们有如此繁荣的经济,有如此恢弘的建筑,有如此奢华的宫殿,有如此富有的贵族,却没有一支跟上这个时代的军队。而且,他们的反抗意志似乎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烈,大部分人很快就接受了战败的事实……但是,偏偏有那么一群掌握着某种自然力量的奇妙的人对皇室忠心耿耿,能在大军的包围中将东楚皇帝救出去。” 他似乎有些不懂:“那些人,个人的能力为什么那么强?难道大海另一侧的我们头顶的天空,和这片大地头顶的天空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尊敬的陛下。” 已经白了头发,后背也驼了的修伦斯大公恭敬的说道:“那些只是少数人而已,相对来说,这片大地上的人民都是孱弱的绵羊,而那些强大的人只是看护这些绵羊的狮子而已,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构成,但毫无疑问,狮子的数量远不能够保护绵羊……而且,这里的天空如果以前真的和咱们那边的天空不一样也没什么了,因为您已经站在这片大地上,天空也会改变。” 莱曼大帝笑了笑,看着修伦斯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带着你吗?” 修伦斯大公垂首:“因为我足够忠诚。” “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你总是能说些让我高兴的话。我知道自己有多高的成就,所以身边需要一个人来歌功颂德。不然,生活是多么的没有意思啊。” 修伦斯谦卑的笑了笑,露出嘴里发黄的牙齿。 “我尊敬的陛下,咱们要立刻继续进攻吗?” “当然” 莱曼大帝转头看向中原:“我听说在那边有一座叫长安的城市,比东楚的如意城要大十倍,就算比起奥普鲁帝国的都城也要大几倍。我想去那里,杀光那些狮子,把所有的绵羊都关在我的羊圈里,为我出产羊毛。” “哈哈” 修伦斯大笑起来,似乎格外的钦佩莱曼大帝的幽默。 第八百六十六章 超乎想象的聪明 p:无预告加更这种事似乎有些亏因为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大家也都没有准备,所以不管是点击,红票,月票,打赏,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既然我知道无预告的加更这样不好,为什么还经常这么干呢绝不是因为我傻,而是因为时间真的不固定,我不知道哪天能加更,所以也不愿意说什么加更的条件,比如打赏比如订阅,就怕说了做不到。索性还不如,有时间就加更,你们爽了比什么都重要,对不? p2:月票好意思不给么 第八百六十六章超乎想象的聪明 方解和项青牛追上大船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骤然回想起来这一趟东疆之行,似乎只是帮北辽人除掉了一个完颜康,然后将洋人的事告诉了沐广陵。看起来这两件事似乎都没有引起什么大波澜,可事实上,真正的意义在于后面。 没有了西征,北辽族就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一阵子。这个部族的发展在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意义,或许谁也说不清楚。就连方解都忍不住在想,因为完颜云殊的关系,自己去帮了北辽人到底是对还是错。 如果错了的话,那么这错误将来会引起多大的灾难? 至于沐广陵,方解忽然发现自己对那个男人离开前说的话深信不疑。他相信沐广陵不会离开东疆了,相信一旦洋人入侵,那第一个带兵杀过去的一定是沐广陵。 想到这里,方解就有些忧虑。不只是忧虑北辽人的事,也忧虑如果奥普鲁帝国是有备而来的话,沐广陵能不能挡住?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绝不会打一场头脑一热毫无准备的战争。 黑旗军远在西南,到时候就算想施以援手,只怕沿途所过之处的各方势力也不会答应,谁也不会放心让方解这样的一方诸侯领兵过境。 “在想什么?” 项青牛拎着一壶酒一只从岸上买来的烧鸡找到方解,在方解对面坐下来之后熟练的把鸡腿撕下来递给方解。然后把鸡**撕下来开始啃:“从和沐广陵见面之后就见你愁眉不展的,好像事情一点儿都没解决。” “在想北辽人的适应力。” 方解啃了一口鸡腿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民族的适应力会这么强,从十万大山搬过来之后我以为他们会渡过很长一个时期的艰难,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但,因为沐广陵的野心所以给予了他们最大化的帮助,而我又帮助他们除去了潜在的内部危机,对于北辽人来说。只要东疆的战乱不波及到他们,这个民族的发展就会好些雨后的春笋一样眼看着往高处长……” 项青牛才不会考虑这么多东西。他有些纳闷:“这不是好事吗?” “不是” 方解摇了摇头:“对于北辽人来说是好事,但对于汉人来说也许不是。” 他知道项青牛不懂,也不想解释。 北辽族就好像是动物界里的外来物种一样,极快的适应了新的生存环境,那么接下来就是蓬勃的发展期,然后呢? 希望…… 方解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民族的野心不会那么快就发展起来。现在大隋乱着,如果几年之内都不能解决这乱世,而东疆又因为和洋人开战沐府的实力大大降低,那么北辽人会不会趁势而起? 方解回忆了一下完颜重德的眼睛。回忆了一下完颜勇的眼睛。 他觉得后背上有些发凉。 “人想的太多肯定会累,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一个人能比别人看得远是本事,但如果只顾着往远处看,那么就再也没有了自在。因为看得远可能会得到很多东西。但同样是因为看得远也会失去很多东西。比如……眼下的平和。” 项青牛耸了耸肩膀:“这是老爷子的原话,我没考虑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意思。这些本就不是我习惯去想的东西,我这辈子自以为看到最远所做的最大的一个决定就是把清乐山一气观交给了卓先生,然后跟在你**后面好像黑帮小弟一样屁颠屁颠的。” “话说……是不是该开些工钱了?” 项青牛问。 方解笑了笑:“都说了回头帮你物色一个漂亮媳妇儿,珠圆玉润的那种,和你般配。将来如果生一个大胖小子,我就做他干爹。” “嘿嘿” 项青牛笑着说道:“珠圆玉润……这词儿真好。一听到这词儿我就想到了圆嘟嘟的小脸带着婴儿肥的下巴,还有鼓囊囊的胸脯圆翘翘的**。” “滚一边发春去。” 方解白了他一眼:“男人发骚,真吓人!” 项青牛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哈喇子:“方解,这天下乱世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如果洋人真的打过来的话,那会不会反而会让这乱世快点结束?我突然想到,中原天下汉人之间已经没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促使人们重新团结了,没准外敌的入侵会是一个契机。” “希望吧。” 方解又想到了自己幻觉中看到的画面,那画面太震撼人心。 “回去之后干什么?” 项青牛问。 “回去之后?” 方解想到黑旗军的处境,似乎真的没有必要急着往外走。可是如果真的不急的话,他怕东疆的事态超出想象。按照发展的角度来看,黑旗军现在需要一个沉淀期。他吞并整个西南的时间太快了些,包括南燕在内的这一大片地方还没有彻底消化好。要想发展,有时候不是往外扩张的越快越好,在有些时候反而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沉淀一下。 大理城那边的很多事才刚刚开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梳理。比如铁矿要重新派人监管开掘,火器工坊才开始建造。而南燕船厂也只是勉强把工匠招募齐,想要开始造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不说大理那边,就说新到手的那三道江山。独孤文秀调派的官员和分拨过去镇服地方的武将才刚刚到位,没有一段日子想要让地方太平下来也极难。即便是到了这会,不杀一些人也踏实不了。 就算是朱雀山大营那边,也不是所有事都已经顺理过来。刚刚得了罗屠的水师,战船改造的事没有一段日子根本不可能成功。火器工坊那边安德鲁在重新铸造模具,新式火炮没有一年也出不来。 时间 方解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一段日子内,最好什么都不做。 方解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去之后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有人来打我好了。如果没人打,我给士兵们一年的时间养养精神。如果没有一年的时间,最少我也要争取半年。没人来打我最好,有人来打我,不寂寞。” …… …… 大船这次逆流而上,回去的速度显然比来时要慢了些,不过来的时候人人心里都有些担忧。而回去的时候,心情要放松下来不少。女人们习惯了聚在一起。凭栏靠在窗子上,指点沿岸美景如画。 而方解他们则总是会盘膝坐在船头,也不知道议论些什么。 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都这样渡过,没有任何精彩的事可以让人记住。 西归之后的第二个月,大船已经快要驶出江南地段了。在过了不了几天就能看到三江交汇处的壮阔,然后顺流南下就是信阳城,从信阳城上岸往朱雀山大营赶路的话,最快也还需要至少二十几天。 到了这段水路之后,方解所在大船上每日收到的消息骤然多了起来。 “扑虎似乎日子过的不怎么好。” 方解将手里的密信烧了,看向江北:“金世雄的人马这几个月来根本就没有停下来。尤其是最近半个月,似乎发了疯似的根本不考虑人马的伤亡,只顾着往江边杀。我估模着是金世铎那边出了什么事,金世雄急了。” 已经和众人汇合的吴一道点了点头:“杨坚灭了通古书院之后,在江南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继续进攻。这一个月也是罗屠和金世铎喘息的机会。现在杨坚重新开始进攻,罗屠和金世铎一定是吃不消了。现在要想抵挡住杨坚,只能将罗屠金家兄弟的兵马汇合在一起,然后联手和杨坚决战。” “料来是如此。” “真想帮着骑牛那个小子去打一架。” 项青牛摇头叹了口气:“那小子虽然看着是真丑,可性子里那份淳朴善良还没丢,是个可以交的朋友。如果出于朋友的角度,我现在就想过去和他联手狠狠揍金世雄一顿。可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他和金世雄杀的越是惨烈难解难分越有利。” “我总觉得,骑牛那小子会有什么不一样的选择。” 项青牛看向江北:“他似乎心已经不在这个战场上。”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道尊这话其实说到了最根本的地方,现在主公还是尽量什么事都不要去参与。让杨坚和罗屠他们厮杀去吧,让高开泰王一渠去攻打长安吧,现在西南各地都需要世间休养生息。队伍需要重新整编,战船需要改造,工坊需要筹建,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忽然站起来,看了江北一眼:“胖子,上次骑牛那小子跑过来在咱们船上白吃白喝,咱们这次去他大营里讨酒喝?” “好啊!” 项青牛立刻站起来附和:“吃他的喝他的拿他的!” 吴一道张了张嘴被方解阻止:“侯爷,回到西南之后只怕琐事就会缠着我一天到晚都分不开身,这次就由着我任性一次吧。我只是去见见老朋友,总觉得在成为敌人之前,应该和他再喝一回酒。” 说完,他脚下一点从大船上掠了出去。 项青牛大袖飘飘,跟在他身后跳下大船。 吴一道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枭雄……不过,这性子倒是真让人喜欢啊。” …… …… 武当山 三清观 张易阳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白衣男子,忍不住有些郁闷的摇了摇头:“走了就走了,干嘛这么急着又回来?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心里就会不舒服一次?” 白衣男子笑了笑:“我舒服就好,管你做什么。” 张易阳无语,忽然心里一动,转头往山下看:“你把萧一九也找来,到底要干嘛?” 白衣男子慢慢的抿着茶微笑道:“这世间能和我坐下来聊聊的人已经不多,天降大乱,趁着大乱来之前,找你们两个闲聊。” “闲聊?” 张易阳叹了口气:“你猜我信吗?” 白衣男子看向东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最近去了一趟东疆,看到了一些事,忽然察觉到上次跟你提过的修行者的末日,或许要提前来了。我本以为是某些事的发展将修行者逼入死角,而现在看来,还是因为战争。” “什么事?!” 张易阳脸色一变。 “无解的一件事。” 白衣男子有些失神:“从大海另一侧来的人,带着火器,而且使用了一种能击杀修行者的东西,不得不说,那些金发碧眼的人嘴里所说的什么科技发展,真的已经威胁到了修行者。” “到底是什么?” 张易阳急切的问道:“我见过火器的威力,火枪的威力不足以威胁到八品以上的修行者,火炮的威力,只要不是打中了,九品的修行者也无需太过担心。至于通明境以上的修行者,火器似乎根本就威胁不到。” “他们很聪明。” 白衣男子缓缓摇头:“超乎想象的聪明。” 第八百六十七章 保重 第八百六十七章保重 方解和项青牛这样两个人,无论在路上走的多么低调都会引来旁人侧目观看。一个丰神俊朗,一个胖的可亲。有的人胖起来之后就会显得丑陋,项青牛属于那种胖的圆润可爱,那身黑色的道袍穿在他身上,整个人瞧着就是一个卡通人物似的。 不过,此时的道路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金世雄的军队连绵不尽的攻击,让方圆几百里的百姓能搬走的几乎全都逃难去了。方解还记得从西北来长安的路上,尤其是到了江北诸道之后,治安好的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乐园一样。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甚至在城市村镇里看不到一个乞丐。 但是现在,战争的破坏力已经彻底彰显出来,曾经的繁华早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满目疮痍。 路上遇到了不少哨卡,方解和项青牛都悄悄避开。他们不想闹出什么冲突,虽然那些士兵想要拦住他们根本就不可能。 项青牛的军队大营就在江北几十里的地方,因为人数上的劣势,朝廷人马的防区不断的被压缩。金世雄的叛军就好像一群到了穷途末路的野兽,早已经忘记了来之前定下的不劫掠不杀百姓的军律,后勤补给跟不上,只能靠抢。所以即便是在偶尔没有战事的时候,军队也会放出去烧杀抢掠。 就好像他们残杀掠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乡亲。 曾经有人说过金钱是改变一个人最快的东西,可是在战争面前,金钱的威力显得那么渺小。战争才是把一个普通人变成野兽的最快手段,当刀子举起来的那一刻就忘记了人性。而当刀子举起的次数多了之后,那些手持屠刀的人其实已经麻木。 他们在家的时候欢乐的来渊或许是因为家人的团聚,或许是因为父母的慈爱,但此时,他们的欢乐全部来源于掠夺和杀戮。 扭曲的人性。 “真快啊……” 项青牛看着路上所经过的那些已经烧成了残垣断壁的村落,眼神里都是惊惧:“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虽然看到了天佑皇帝在长安城里扬起来的屠刀,可最起码还没有涉及到百姓,所过之处还是一片安详……现在,只剩下一片焦土了。” 看到这一幕一幕,本来寻友小聚的那种期待都变得淡了下来。 “这是必然发生的事。” 方解看到的惨烈远比项青牛要多,不管是在西北还是在西南,方解才是战场上直面死亡的人。而在没有特别需要帮忙的时候,项青牛他们一直在后方休息。方解有一次谈话的时候说厮杀之后的第二天鼻子里呼吸还是血的味道。项青牛一直没体会过。 方解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冒出来的那一层女敕绿:“战争对于百姓,就好像寒冬对于野草,一场寒冬过后,似乎寸草不生。而春暖之际,草还会从化开的泥土里钻出来。人也一样,会好起来的。” 江北的气候比起东疆来说,春天来的稍稍迟一些。方解他们从东疆返回的时候小草已经露头,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江北的小草也才露出头。 两个人看到远处一片连绵不尽的营地的时候,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要一靠近大营。瞭望手立刻就会发现,到时候迎接他们的可不一定是那个骑老黄牛的黑小子,而是一片箭雨和上千人马。 他们不惧怕这个,但怕麻烦。 “今晚再进去找他?” 项青牛问。 方解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看了看远处的大营:“你把天地元气搅乱一些。那家伙没准就能感知到。” “为什么不是你?” 项青牛问。 方解舒舒服服的往草地上躺下去:“因为我懒。”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施展大周天的手法从百米外擒来一只兔子,嘿嘿笑着说道:“一会儿烤熟了不给你吃。”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扑虎已经活了那么大的年纪,按照道理,他的修为到底有多强?我忽然想到那天在雍州,张易阳来杀扑虎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多此一举了?那家伙会不会故意藏了修为,就算没有咱们帮忙只怕张易阳想要杀他也未必那么容易吧。” 方解笑了笑:“不管他是不是藏了修为,那天咱们出手都值得。最起码有了一个路过某地忽然想起来有一个想见又可以相见的朋友,这不是挺好?” “路过某地忽然想起来有一个想见又可以相见的朋友?” 项青牛重复了一遍,觉得这话特别好。 “如果能走到任何地方,都有一个想见又可以相见的朋友就好了。” 他看着手里那只野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一直没有动手。方解看了他一眼问:“怎么?有感而发之后忽然生出了几分善念,不想吃这兔子了?” “呸” 项青牛呸了一声:“只是……这兔子怎么收拾?道爷我虽然不是吃素的,可真没自己动手收拾过野物。” 方解坐起来,看了项青牛一眼:“原来你才是真的懒。”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大营那边急速掠过来几条身影,为首的是……一头老黄牛。这老黄牛奔跑起来速度竟然比后面那几个高手还要快些,看它那肥硕笨拙再加上老迈的样子,谁又能想到这牛已经活了二百岁? “咦?” 骑在老黄牛北上的黑小子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眼神一亮,从老黄牛背上跳下来,摆了摆手吩咐跟过来的人回去:“没事没事,你们都先回去,是我的朋友。” 他看向方解和项青牛,嘿嘿笑了笑:“到老子的地盘上抓兔子,经过老子允许了吗?你们他娘的难道不知道这地方是我罩着的?在我这这么放肆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这位爷,怎么赔偿您?” 方解指了指项青牛:“让这胖子以身相许行不?” 扑虎啐了一口:“滚蛋……” …… …… 扑虎的目光不时落在不远处在地上啃鲜女敕小草吃的老黄牛,眼神里都是温柔。方解和项青牛都看得出来,这头老黄牛在扑虎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在那样漆黑寂寞的环境中,只有它一直陪着扑虎。而正是因为这个,扑虎不惜耗费了半数的修为来为老黄牛虚名。 “最近这家伙越来越像头牛了。” 扑虎笑的时候,眼神里有些伤感一闪即逝。虽然很快,但方解还是敏锐的捕捉到。所以方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黄牛,心里一紧。忽然明白了什么。 “自从这老畜生开始吃肉之后,它就没再吃过草。可是从初春开始,它居然不爱吃肉了,不管多鲜女敕的肉它都不会闻一闻,而且表现的格外厌恶……倒是越发的回归了本性,每天都会在地上啃那小草,津津有味。” 扑虎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眼神有些迷离。 方解想安慰什么,可是话却说不出口。 “它或是吃肉腻了吧?” 项青牛就算再笨。也猜到扑虎话里什么意思了。也许对于普通农夫来说,一头牛代表着来年的好收成。对于屠夫来说,一头牛代表着能卖多少银子,可对于扑虎来说,这头牛的意义实在不一样。 它是朋友。 扑虎对项青牛的劝慰谢意的笑了笑:“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正因为如此,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看着啃草的老黄牛道:“当初我费尽心思想让它多活些日子,不惜以半数修为灌注在它体内,它那时候能扛住已经是奇迹,后来性子大变开始吃肉多半也是我那内劲造成的改变,我当初本来对这改变很高兴。看着牛吃肉总会觉得开心。但,牛终究是牛,它早晚还是会回到牛的本性,然后以牛的姿态死去。” “人又何尝不是一样?就算费尽心机想要做些什么,看起来也已经成功。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方解知道他说的是谁,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人和人追求的不一样,有的人要的是结果,有的人喜欢的是过程。” 扑虎笑了笑:“这老畜生,也不知道会不会怨恨我,拖着他一块苟延残喘。它本早就该死了的,吃了那么久的肉也不知道到底是爱吃还是不得不吃。如果是不得不吃,倒是我让它多痛苦了那么多年。” 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毫无关系。 项青牛翻烤着那只野兔,似乎是想确认什么,举起来朝着老黄牛晃动了一下,老黄牛回头望了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似的冷哼。那意思好像是在讥讽项青牛……那个傻-逼,居然拿肉诱惑一头牛! 项青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突然止住笑,脸色落寞:“它……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吃过肉的事。” 扑虎招了招手,老黄牛随即慢悠悠的走过来,贴着扑虎的身子趴下。扑虎抚模着它的脖子有些发苦的笑着:“它忘记了曾经吃肉,是因为它已经老到谁也阻止不了死亡了。不过还好,它终究没有忘了我。” “最近……它总是让我多骑一会儿,如果我军务繁忙忘了去看它,它就自己走到大帐外面叫我,然后蹭我的腿,那意思是想驮着我再出去跑一圈……我知道它自己也已经预感到日子快到了,它也是舍不得。” 眼泪顺着扑虎的脸往下淌,有些浑浊。 “这个家伙……” 他抚模着老黄牛的手有些僵硬,但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方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项青牛忘记了继续翻烤野兔,一边已经烧的发黑。 “我曾经想,再给它灌注一些修为……” 扑虎看了方解一眼:“这会不会是有些自私?看起来它还好,但我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承受着什么痛苦,如果是,我为它续命,它的痛苦就更重。” 方解想说由它去吧,可发现这话有些残忍。 “我已经想好了。” 扑虎抹了抹眼泪:“本来还有些遗憾,若是我带着它离开的话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就来了。这挺好……军务上的事我不想再管了,天下的事我也不想搀和,老黄是我从皇陵外面偷来的,它死之前我带它回去。然后我就回古墓里,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这次出古墓,最大的收获是……有朋友了。” 扑虎站起来,老黄牛也随即站起来,用身子蹭他的腿。 扑虎翻身上去,拍了拍老黄牛的**:“你们的事若是都干完了,天下不再有纷争的时候可以去古墓看看我,如果我还没死,再陪你们喝酒。” 他骑着老黄牛嗷嗷的吼了几嗓子,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方解和项青牛对视了一眼,看着那一人一牛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保重” 项青牛遥遥抱了抱拳。 “恭喜” 方解说了这样两个字,连项青牛都没明白有什么可恭喜的。 “人家老朋友要死了,你说恭喜?” 项青牛瞪着方解质问。 “他们两个都解月兑了。” 方解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牛回到了牛的生活,是解月兑。人回到了古墓里,何尝不是一种解月兑?扑虎被杨坚拉着重回人世间,只怕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他做了太多不想做的事,表面上看起来和杨坚那么合拍,兄弟情义深厚。其实未尝不是如那老黄牛一样,看起来它吃肉吃的香甜,别人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香甜? 第八百六十八章 绵羊和山羊 p:求月票咯 第八百六十八章绵羊和山羊 方解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告别了很多没有死去的朋友。 比如扑虎,他不会死去,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比如卓先生,他也不会死去,可能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当然,方解也告别了很多已经死去的朋友,比如铜棍,比如……大犬。 回来的路上项青牛一直有些提不起精神来,这个多愁善感的胖子脸上的伤感那么清晰,方解觉得胖子这样的人活的应该更轻松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而方解……似乎一直在压着自己的情绪。 两个人的人生本来就不一样。 回到大船上,项青牛还是闷闷不乐。方解从陈孝儒手里接过来一份密报的时候,脸色也凝重起来。 “罗屠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看着密报,不理解罗屠在这个时候忽然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举动到底图谋的是什么。按照道理,被杨坚的铁甲军已经逼的毫无还手之力,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再树敌才对。可他的决定,显然是要与全天下为敌了。 “这事消息传过来的有些慢了,咱们的人因为战事阻隔出不来。” 陈孝儒解释道:“半个月前,罗屠就准备让金世铎通告天下,但金世铎一直反对,金家现在已经绑在罗屠身上,金世铎不敢冒险。罗屠索性不再理会手下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十天之前,罗屠在柳州称帝了……国号大胜,年号恒昌。” 陈孝儒看了方解一眼,继续说道:“他本来已经把名字改为屠,但是在登基的当天,他把国号和名字连在一起,改名胜屠。” 方解沉默,将手里的密报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金世雄发了疯。不停的猛攻扑虎的人马了,他要急着南下把他弟弟金世铎拉出来,如果任由金世铎跟着罗屠发疯的话,金家也是举世皆敌的下场,他不敢。金世雄就算造反也一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直用的也是大隋的封号……现在金世铎被罗屠拉进了必死的境地,金世雄不疯才怪。” 吴一道在旁边点了点头:“主公说的没错。金家和罗屠联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通古书院把金家推出去,就是因为金家已经势弱。金家为了自保才会找上罗屠。现在,通古书院已经不存在了,没能把金家拖累死。倒是罗屠这决定十之**会把金家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金世雄肯定急疯了。” “现在大隋就算再乱,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称帝。谁称帝,立刻就会引起其他人的围攻。罗屠自己作死,金家就是陪葬的。” 方解想了想吩咐道:“让船夫再快些,尽快回大营去。” 他把地图展开看了看,指着江南一片说道:“扑虎打算离开大营,一旦他离开。江北的朝廷人马没人指挥立刻就会崩溃,金世雄南下,汇合了金世铎之后肯定要反罗屠,到时候罗屠和金家会有一战。而杨坚绝不会错失这个机会,江南决战要来了。我要尽快回去布置人马。在信阳一线设防。不管是谁败了,溃兵都有可能冲击西南。” 吴一道点了点头:“不得不防啊。” “另外……” 方解想了想说道:“告诉货通天下行的人,这段日子就不要在长江这段水路上过了。商行停运虽然对大营影响颇大,但我不想让商行蒙受损失。” “喏” 吴一道垂首:“属下回头就去吩咐人将主公的命令传达下去,货通天下行各分行都绕开长江水路。停一阵子也好,让商行的人全力盯着东疆那边的举动。” 方解沉默片刻后说道:“提起东疆,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议,本打算着回到大营之后再说,既然现在不得不停运一段日子,所以关于东疆的事提前商议一下也好……如果奥普鲁帝国的人真的对东疆动兵,凭着沐府的军队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侯爷可以吩咐货通天下行在东疆的各商行,一旦沐府和洋人开战……各商行就尽最大的力量为沐府提供些支持。” 吴一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属下明白,主公既然已经想好,属下照办就是。” 尽全力支持一个将来必然要面对的敌人,这事似乎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可是,以吴一道对方解的了解,他知道也改变不了方解的想法。 “那就好。” 方解点了点头:“陈孝儒,加派人手在江南打探消息,我要随时知道江南的局势如何。这三方如果真的决战,那么咱们只怕也没有一年的时间修正了。” “喏!” 陈孝儒抱了抱拳:“属下尽快去挑选人手。” 方解站起来,走到大船的船头看着回家的方向说道:“我总是想准备的再充分一些,多充分一些,可是时间并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别人的变化我没有能力控制,不过既然到了这时候,黑旗军也就不必再多考虑什么了,该战就战。” …… …… 武当山 三清观的弟子们有些好奇的往山最高处张望,那个建在山巅的亭子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三清观的观主,他们的祖师爷张真人。另外一个穿道袍的老人他们虽然不认识,但从身上那件和他们不一样的道袍也能推测出来身份。唯独那个穿一身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大家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谁。 放眼整个江湖,能有资格和张真人萧真人这道宗两个身份最高的人坐在一起的年轻男人,似乎一个都找不出来。这些三清观的弟子虽然也多不问世事,但他们也不是消息闭塞的隐居之人。他们还身在江湖,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事。 正因为他们知道张真人的地位,知道萧真人的地位,所以对那个白衣男子更加好奇。 “那人到底是谁?这是第二次来了,上次也是祖师爷亲自迎了去后院,这次再加上一个一气观的萧真人陪着,好大的来头啊。” “只要不是来闹事的,管他是谁。” 一个年轻道人无所谓的说道:“不过,现在这江湖之中,谁还敢来咱们三清观闹事?师祖的修为已经到了那一层。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右吧。”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而且距离山巅还有很远很远,本事同门之中几个师兄弟间闲聊而已。谁想到这话才说完,就听见有人骂了一句:“放屁!” 这话如此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可偏偏不知道是谁说的。几个年轻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的脸上变色。这时候就听见张真人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都滚回去做功课。回头连你们的师父一块罚!背后吹牛-逼算什么本事,回头你们都能走在江湖上当着别人面吹牛-逼我才高兴!” 这几个年轻道人吓得连忙朝着凉亭那边拜了拜。然后转身跑开。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距离那么远居然被人听到了。 萧一九往山下看了看,然后看着张易阳说道:“现在的弟子心性都这么差……我当初都以为道宗正统还是在三清观,我那个破观子不过是为了迎合大隋皇帝弄出来的而已。道人,布衣布鞋问道天下,这才是正道。我那观子里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锦衣玉食,修不了自然大道。” “不过现在看看,三清观也好。一气观也好,都是一样的后继无人。” 他故作姿态的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得意的翘了翘嘴角:“不过我比你强……一气观虽然看似没落了,但有个半路冒出来的卓布衣,你信不信你门下弟子大大小小那么多人都算上。没有一个及得上他?” 张易阳哼了一声:“那也不是你一气观的人。” 萧一九道:“怎么不是?进了我一气观的门,就特娘的是我一气观的人!” 白衣男子忍不住笑了笑:“加起来二百岁的人了,为这小事还能争起来……” 张易阳和萧一九异口同声道:“加起来也比你小!” 白衣男子怔了怔,摇头不语。 “我还是不太认同你的看法。” 萧一九看向白衣男子,这话是对他说的:“你说到了天之上的修为,已经超月兑在外,所以凡事看着就好,世事变迁,朝纲轮回,这些都是身外事。一开始我觉着有道理,咱们出手去搀和什么?让他们自己去打去闹,经过长安城那件事之后,许多事我也想的透彻了……但是细细一想,又不对。” “哪里不对?” 白衣男子问。 萧一九道:“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为了找到那条不一样的路,你弄了一个通古书院出来,左右朝廷,发动战争,这不是搀和是什么?” 白衣男子道:“那是我在寻找那条路,但是现在这条路已经自己出来了。只有经过这样一场大战之后,修行者主导世界的状况才会转变。普通人才会成为真正的主导,而不是看大修行者的脸色。这一战之后,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修行者死去,这便是末法时代。自此之后,没有神权左右,普通人才会成为世界的主人。” “那你当初为何修行?” 张易阳问。 “因为求变。” 白衣男子回答。 张易阳叹了口气:“你把自己当成了神。”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就是。” 白衣男子淡然道:“你也是,你也是。” “还是不对。” 萧一九摇了摇头:“你说到了天之上就不必再去管什么普通人的征战,但他娘的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洋人拥有击杀修行者的武器,我凭什么看着自己人被欺负?道爷我现在就下山去东楚,把那个劳什子什么莱曼大帝弄死,也就没有这场大战了。” “打个比方……” 他看着白衣男子说道:“有一群绵羊生活在这里,绵羊之中有几只特别强大的,与众不同。这时候来了一群山羊抢地盘,之所以敢来是因为山羊换上了锋利的角,而绵羊肯定不是对手。强大的绵羊对此不闻不问,理由是他们太强大了,没必要去管普通绵羊的事……这道理在哪儿?” 白衣男子看了看萧一九一眼:“你要去?” 萧一九道:“只怕轮不到我去,现在东疆已经有人要去了。” 白衣男子微微叹息:“东楚也有修行者,为什么东楚的修行者没想到杀了莱曼大帝就能解决一切这么直接的法子呢?” 萧一九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第八百六十九章 希望在昔日敌人身上 例行p:求月票 第八百六十九章希望在昔日敌人身上 东楚 如意城 东楚皇宫修建在半山腰,庞大的宫殿建筑和中原的城池建造也颇有不同。长安城的建造最大的特点在于那城墙,高大的让人有一种无法翻越的无力感。城内的建造倒是没有什么新意,豆腐块一样的规划出来,看着有些千篇一律的单调。走过几条街,基本上都不会看到什么变化。 如意城的建造是依照山势规划的,最雄伟莫过于皇宫。这座皇宫和中原人印象中的皇宫大不相同,长安城里的太极宫是一片庞大的建筑群,可也是一座一座大殿连绵起来。而如意城的皇宫是一座整体的城堡,很高大。 因为东楚不缺钱,建造这座宫殿的开销绝对比大隋皇帝花在修建长安城墙上的不会少。 尤其是东楚皇帝的寝宫,修建的非常特别。这座宫殿虽然是城堡的一部分,但按照山腰上一大块凸出来的巨石建造,寝宫一侧是开放式,长达几十米的寝殿一侧用的是折叠式的隔扇门。就好像扇子一样,晚上拉平就能关上,白天推开,就能看到山下一望无际的大海。 门外修建了一个平台,三十几米方圆。站在这个平台上,大半个如意城尽收眼底。往远处看,就是千帆起的海景。 寝宫是用大理石建造,内部装饰更是格外的奢华。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皇室,自然不会吝啬于花钱打造最漂亮舒适的宫殿。东楚皇族本就姓楚,这是很少见的事。自古以来,很少有国号是用皇族姓氏命名的。古往今来,只有东楚和南陈是这样。而这两个国家还有个相同之处,那就是几乎没有打赢过外战。 “好舒服” 莱曼穿着绸子做成的睡衣光着脚从寝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舒展着手臂申吟了一声。两个身穿乳白色长裙的奥普鲁少女缓缓的推开折叠门,清爽的海风一下子灌进寝宫里,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莱曼就这么光着脚。踩着大理石的地面走到平台上,俯瞰着大海。 “东楚的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会享受的人了。” 他笑了笑,招了招手,那两个奥普鲁少女随即过来,一边一个依偎在他身边。海风吹开他的绸缎睡衣,毛茸茸的胸膛上似乎有些很特别的东西。莱曼将睡衣整理好,挡住那个似乎有手掌大黑乎乎的胎记似的地方。 “那是什么?” 其中一个奥普鲁少女好奇的抬起漂亮的手要去抚模那个地方。被莱曼的眼神吓得那只手僵硬在半路。莱曼看着她声音很低但格外阴寒的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所以就放过你一次……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谁触碰这里。我就剁去谁的手。” 奥普鲁少女吓得想收回手又不敢,脸色一瞬间变得发白。她知道伟大的莱曼大帝每一句话都不容置疑,在奥普鲁帝国,莱曼大帝的话就是神的吩咐。她更知道莱曼大帝的残酷,有多少人被他杀死数字只怕已经统计不出来了。 这个庞大的帝国,完全在他自己的手心里攥着。 “下次不要忘记了。” 莱曼在这个少女的脸上亲了一口,张开怀抱似乎要拥抱整个大海。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平台下面的悬崖上飞上来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啪嗒一声扣在平台上。莱曼的眼神变了变,示意那两个奥普鲁少女回到寝殿里面去。飞上来的是几个钢爪。扣在平台边缘上,紧跟着,四五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刺客顺着飞爪的绳索飞快的攀爬上来。 这座宫殿建在半山腰,而寝殿建在峭壁的一侧,平台下面就是悬崖。即便是大修行者也不可能徒步上来。所以要想上到寝殿,必须依靠工具。显然,这几个刺客是有备而来。知道在悬崖的这一侧,绝不会有侍卫。 “又来了……” 莱曼似乎有些不耐烦,看了看那几个黑衣刺客用已经很流利的东楚语言问:“你们已经放弃了尊严逃亡的皇帝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挽回失败?如果是我的国家被人灭亡,我绝不会让自己手下忠诚的勇士用这种自杀式的攻击去做无意义的事。我会留着他们,和我一起奋斗,准备再一次崛起。”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绝对的天才。 到牟平的时候,他就开始学习汉语,到了东楚,他开始学习东楚话。而且都没有用多久就已经差不多流利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舌头有些发硬,所以听起来稍稍有些奇怪。 “洋毛子,今天要你死!” 其中一个刺客低呼了一声,身子凌空跃起来,手里的长刀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匹练般的刀光,一道数米长的刀气随即劈了下去,朝着莱曼的头顶劈落。这个刺客的修为不俗,刀气凌厉,速度极快。 可就在那刀气才到莱曼身前两米左右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莱曼身体两米外有一道虚空之门,刀气钻进了门里之后去了另一个世界,消失的彻彻底底无影无踪。那刺客显然楞了一下,然后再次劈出一刀,这一刀所用的修为更重,刀气几乎实体化一样,瞬息而至。 可是 刀气到了莱曼身前两米左右再次消失了,而莱曼依然那么懒洋洋的站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那刺客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莱曼。 “一起动手!” 四五个刺客同时出手,修行之力狂暴的轰向莱曼,可毫无例外的,所有的攻击在莱曼身前两米外消失无踪。那几个刺客不管如何出手,都没有伤到莱曼一丝一毫。 “我是神灵之子。” 莱曼张开双臂,看着那几个刺客骄傲的说道:“神灵给了我永远不会被杀死的身躯,就算你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天空上的神灵让我来统治这个世界,这是神的旨意,谁也无法违抗。如果你们愿意臣服在我脚下,我会饶你们不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告诉我,你们愿意臣服。”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的侍卫从寝宫里冲出来。举起火枪瞄准那几个刺客。 “咱们走,这个人太邪门!回头想好了对策再来杀他!” 为首的刺客喊了一声,转身去抓那绳索准备跳下去。其中一个刺客挡在众人面前,双手张开,一股雄浑的内劲随即施展出来。就在这个时候,火枪响了。对于抵挡火枪的子弹,刺客显然有所准备。断后的这个人内劲最雄厚。所以留下来阻挡子弹。来之前他们特意试验过,用火枪朝着这个人射击。都被内劲挡在外面根本伤不到人。 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人在意那些火枪手,转身要走。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怪异的再次发生了。 随着火枪响起来,留下来断后的刺客几乎在一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血雾一团一团在他身上爆开,子弹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洞。而那雄浑磅礴的内劲,居然对子弹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些子弹,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内劲组成的墙壁,将断后的人击杀! 断后的刺客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些火枪手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之后缓缓到了下去,死的如此不甘。随着火枪不断的吞吐火舌,剩下的几个刺客毫无防备的被放翻。血雾爆开,修行者的身躯和内劲无法阻挡那些子弹。 为首的刺客被击中了胸口,血顺着伤口往外淌,也顺着他的喉咙涌上来。他趴在地上,艰难的抬着头看向莱曼:“这……到底是为什么……” 莱曼似乎懒得再看这些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侍卫:“把守在山下的护卫队全都抓起来,他们不配身穿我赐予他们的护卫队服,拔了他们的制服,然后把他们全都丢进大海里喂鲨鱼,找不到鲨鱼,就喂狗。” 他转过身,缓步走回寝殿。 护卫们上前,将那几具死尸拖了下去。 莱曼走进寝殿,走到巨大的铜镜前站住,他分开自己的睡衣,露出胸口上那一片巴掌大小的黑色痕迹。黑的那么透彻,就好像一大块枯死的肉皮。不同的是,这黑非但没有死气,反而散发着一种很妖异的光彩。 他伸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金制的杯子,将里面的葡萄酒饮尽,手掌钻进,酒杯被他揉成了一个金疙瘩。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莱曼忍不住笑了起来:“改变,真的很好。” …… …… 东楚国西部边境,有一个叫做秀峰的小村子,在秀峰山深处,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日子过的极简单。村民们白天在山里狩猎或是在小块的土地上种些粮食,天一黑就回家睡觉。在商业气息如此严重的东楚,这个小村子的存在显得那么另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小村子的存在,楚国皇帝楚居正才能避开追杀。而事实上,这样的小村子在楚国内至少有二十个,这些村民也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东楚皇族为了应付有一天或许会到来的危机而准备下的避难所。这些村民一代一代的在这样的小村子中生活,不问世事,只是为了等待着有一天忽然到来的皇帝陛下。 东楚的商业太发达,以至于消息太灵通。所以,东楚的皇帝很早很早之前就让人秘密在国内准备了这样的避难所,不被人所知。 “陛下……实在想不到臣能等到您。” 村长是一个已经六十几岁的老人,眼神悲伤:“臣的祖辈父辈没有等到皇帝,他们走的时候都很欣慰。而臣等来了您,心里只剩下疼没有一点高兴。” 楚居正苦苦的笑了笑:“朕也想着,永远不会用到你们才好……” “边关已经封闭了。” 侍卫首领谭文耀愤怒的说道:“臣实在想不到,边关守将居然会被收买!这些该死的败类,早晚有一天臣会亲手割下他们的脑袋!” “十二大将军,其中九个不战而降,洋人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朕居然都没有察觉,这些年和洋人的贸易交往越来越频繁,朕居然还以为是好事……却没有想到,这是人家早就在布局了。朕是个失败的皇帝,手下的臣子已经大半成了别人的臣子却丝毫没有察觉!” “是陛下太信任那些人了!” 谭文耀道:“陛下将所有和洋人贸易有关的事交给丞相,可丞相却成了内奸!” “朕用错了人!” 楚居正仰天长叹:“数百年基业,葬送在朕的手里,朕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陛下” 村长劝慰道:“只要陛下还活着,就有机会。边关虽然封了,但后山的路只有我们守山的这一脉才知道。到了后山,有一个狭小的缝隙横穿整条山脉,再穿过一片山林就能看到隋国的凤凰台了。” “朕实在想不到!” 楚居正悲戚道:“有朝一日,朕居然要去投靠隋人!而复国的唯一希望,居然也在隋人身上!” 第八百七十四章 此地适宜为坟 第八百七十四章此地适宜为坟 陈村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村子里的建筑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因为战乱并没有真正波及过黄阳道,所以这里的房子虽然老旧但很整齐。当年西北逆乱的时候,黄阳道的民勇把乱匪挡在黄牛河北岸过不来,这片大地上,大部分地区都没有遭受过战争的苦难。 虽然大隋内乱之后,黄阳道也冒出来不少一小股一小股的乱匪,打家劫舍。但是还没等这些乱匪成气候,黑旗军来了,从西到东的清理了一遍。在对付乱匪这方面黑旗军向来态度强悍,绝不会有什么宽容妥协。 这几年来,可以说黄阳道是大隋最太平的地方之一。 方解和项青牛并肩走进村子,走过一条街之后项青牛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向方解:“不对劲……” 方解问:“怎么了?” 项青牛轻声道:“你没有进过大雪山大轮寺,所以应该没有感受过那种气息。这村子里的气息很怪,有些和大轮寺里相像。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来了,只怕有些手段和他在大轮寺里一样,一会儿你要小心些。” 项青牛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个阵法。”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看不到后面的人了。” 项青牛只顾着感受那种很别扭的气息,听方解提醒才注意到,两个人虽然才走进村子没多远,但回头去看已经看不到了黑旗军的人。虽然大部分士兵已经退走,骁骑校和精步营的人马也向后退了,但还是有一批高手留下来在村外戒备。但是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村口还是村口,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村外的景色,似乎是死的。 “阵法” 方解想到了武当山张真人,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据说张真人就是个阵法大家。他以阵法甚至可以改变地形,如果用于战阵的话。甚至能迷惑敌军。方解听闻当初罗耀和张真人有过一战,具体的情况无法得知,不过据说张真人的阵法便是罗耀也觉得不好应付。 项青牛道:“小心些,总觉得有些诡异。 方解点了点头,脚步都变得凝重起来。 村外,沉倾扇看着方解和项青牛低声交谈,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侧头看向沐小腰,却见沐小腰脸色忽然白了一下。然后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去险些栽倒,沉倾扇连忙过去一把扶住她:“你怎么了师姐?” 沐小腰喘息了一阵才恢复过来,看着村子里方解和项青牛的背影担忧道:“村子里那人必定修为极高,他竟是已经把整个村子封住。你还记得方解和罗耀决战那天吗?也是如此……方解被困在罗耀的界中出不来,咱们就算拼尽全力也进不去。那次不知道为什么罗耀的界突然裂开,不然方解也凶多吉少。方解提起那件事的时候也有迷惑,连他都不清楚那界到底怎么开的。” 沉倾扇跟着脸色一变:“如果上次方解跟罗耀决战的时候,那界是被人从外面撕开的……会不会是今天这人?方解怀疑那人撕开了界,然后吞噬了罗耀的修为。只是那时候方解已经有些不清醒,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 “这次和罗耀的界不一样……” 沐小腰道:“上次。罗耀的界是他以修为之力布置出来的,而这次陈村被封住的手段,不仅仅是修为之力,还借助了地势。这是一个阵法和修为之力混合的界,现在整个陈村的地形都被那人利用了。如果上次有人撕开了罗耀的界。这次即便是那人再次来了,只怕也没那么轻易就能撕开。” “地势?” 沉倾扇的眼神里都是担忧,数十道凌厉的剑气从她身上发出,却如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反应,看起来陈村依然平静,那剑气不知道去了何处。 “不要再往前走了……” 沐小腰喃喃道:“现在他们两个已经被彻底隔绝在里面,咱们看得到他们却感觉不到。我的感知力都被挡在外面,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村子里 项青牛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看向方解:“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方解点了点头:“上次和罗耀决战的时候,我身处罗耀的界中和这种感觉几乎相同。但是这次觉得更诡异些,我刚才试探过,这不是单纯的界。” 项青牛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谁了……只有那个人,才会用这样的手段。他的修行方式和常人不同,靠的便是地势。” …… …… 项青牛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民房后忽然提高声音喊道:“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还要藏头露脚的岂不落了下乘?难道说是上次的时候你被打的太惨,现在已经丑的不敢出来见人了?想不到你倒是命大,居然还能再出来捣乱。你既然引诱我们两个来无非是要报仇,要报仇就光明磊落些,不然还是被人瞧不起,对不对?大自在!” “呵呵” 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笑声里透着一股子轻蔑:“上次你能在我手里活着逃走实属运气,你那个师兄故意把你丢下,让你和我交手,他趁着你和我交手的时机赶去杀大轮明王……当时我对你那师兄还颇为赞赏,知道什么是舍什么是得。可谁想到他居然还是有些东西放不下,半路又折回来救你。” “不过,不得不说你那师兄的一剑破万法很强,即便是在大轮寺里我也不能轻易取胜,所以我才会暂退一步,任由他和大陆明王去决战。而你,只不过是我碗里的一粒米而已,随时想吃随时都可以吃。” 这话说完的时候,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僧人从一座民房后面走了出来,他步伐轻盈,身子修长笔直。那一身白色僧衣上一尘不染,就好像不是用人世间的布料做成的。这个年轻僧人的面貌无法用言语来清楚的形容,不管是前朝还是当世,也不知道有多少诗人赞美美貌女子用了颜如玉这三个字,却很少有人用来形容一个男子。 可这个白衣僧人,当得起颜如玉这三个字。 他的步伐很缓很轻,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有七瓣莲花生长盛开,脚步抬起。那莲花随即枯萎凋零。 步步生莲。 方解看着这个年轻僧人,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在长安城里遇到的妙僧尘涯。尘涯也是一样的年轻,面貌也很俊美,也是一样的白色僧衣看起来一尘不染。可是凡事都怕对比,若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僧人,尘涯已经显得干净月兑俗。可和这个年轻僧人一比,方解记忆中的尘涯都显得那么满身脏污。 “还真是想不到啊……” 项青牛哼了一声说道:“我眼睁睁看着大轮明王吞了你。谁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有句古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真特么被你印证了。不过说起来。我进西域草原之后多次听人提起,大自在只要不出大轮寺不下大雪山便是天下无敌。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你那个师父给坑了……怎么,现在大轮明王死了,你也得了自由?” 年轻僧人微笑着轻声说道:“许多表象都会迷惑世人,那是因为世人愚昧,你被表象所骗,你也是愚昧之人。我在大轮寺里那么多年,既然深知自己的修为之道被人控制,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你和杨奇攻入大轮寺里,正是我等待的那个契机而已。也只有你和杨奇那样的白痴才会觉得大轮寺那么容易被攻破……大轮明王已经活的太久。寺里的人总是看着他的脸色终究会有些厌烦。而我们受制于大轮明王不能杀他,只好等着别人来杀……不然,你以为大轮寺是那么好进出的?”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起死回生的?” 方解问。 大自在微笑着温柔说道:“你们知道蝉会在地下隐藏很多年,直到成熟之后才会钻出地面。为了在大地中出来。蝉本来柔软的身体上会生出一层硬壳。这硬壳,就是为了帮它破土而出。可是出了土之后,他还是离不开大地的束缚,即便它爬到了树上依然还是不能月兑离大地,于是……蝉便会褪去那硬壳,生出翅膀,飞翔于天。” 他语气很轻缓,似乎一点也没有把方解和项青牛当地人:“只有月兑去了那层壳,才真正的摆月兑了大地。” 项青牛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可真恶心,不管你说的多漂亮,还是恶心。想到月兑壳,我就想到了蛇蜕皮。大轮明王传授给你靠吸收大雪山地势之力的法子修行,这就是束缚你的大地。你先练出来一层硬壳,从大地里钻出来。然后假死,月兑去了那层壳……连大轮明王都被骗过了,真是不简单。” 大自在淡淡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恶心?莲花生于河池污泥之中,可莲花却洁白无瑕。” 项青牛摇了摇头:“呸……你这人夸自己的时候倒是真会捡着好话说,厚颜无耻也不过如此了吧?不过我倒是好奇,既然你是打算来报仇的,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来找我们?” 大自在道:“蝉月兑去硬壳之后,总是要等一段时间,它的翅膀才会变得硬起来可以飞行。” 方解忍不住笑起来:“为什么你不说,是因为你怕自己打不过杨奇打不过大轮明王,所以等到确定他们都死了之后才出来的?” 大自在也不生气,依然温和的笑着:“若不是他们已经死了,我又怎么会来找你们两个?在大轮寺里,杨奇伤我,现在他死了,你们两个一个是他师弟,一个是他的弟子,所以自然是来找你们。” 项青牛问:“杨奇还有个叫萧一九的师兄,你怎么不去找?” 方解噗的一声笑出来:“因为他还是怕自己打不过啊。” 大自在终于不再笑,微微皱眉:“趁着还能说话就多说些,我给你们时间。这里是我为你们准备好的归处,我特意看过,风水很好,适宜做坟墓。” 项青牛很认真的问:“既然你说允许我多说几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其实有件挺不好意思的事,道爷我到现在还是童子之身……而你也又这么老……所以特别可惜,不能操-你-妈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道尊佛王(上) 第八百七十五章道尊佛王(上) 大自在看了项青牛一眼,摇了摇头:“我听闻你现在已经是中原道宗的道尊了,以前在大轮寺的时候对道宗颇为欣赏,虽然创教的时间不长,但真的出了几个惊采绝艳的人物。可是再看到你是道宗的道尊,我便对道宗没了兴趣。” 项青牛冷笑了一声:“别扯你-妈的蛋了,想打架而已,来!” 他回头看了方解一眼:“这一架,无论如何不要跟我抢!” 方解点了点头:“好” 然后他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往村子后边那排房子走过去:“等我回来。” 项青牛知道方解要去做什么,对方解笑了笑:“我最喜欢这种做孤胆英雄的感觉,不必急着赶回来。” 方解脸色凝重,没有多说什么,脚下一点向后面冲了出去。 “你真的不该让他离开。” 大自在摇了摇头:“这里已经被我借了地势,你的内劲一旦耗尽也就没有还手之力。方解好歹还能靠肉身抵挡一阵,而你……准备好死了吗?” 项青牛猛的往前踏了一步,双手往前推出,黑色的宽大袍袖瞬间鼓了起来,两道如怒龙般的内劲咆哮着轰响大自在。 大周天! 大自在微微叹息道:“这么久过去,还是没有长进。” 他左手抬起来做拈花状,随即有一朵七瓣莲花在他身前绽放,这莲花和智慧天尊的幻化出来的莲花相比有很大不同,智慧天尊幻化出来的莲花看起来如白玉雕成,洁白无瑕。而大自在的七瓣莲花则如水晶做出来的一样,散发着一种晶莹剔透的光华。 怒龙狠狠的撞击在七瓣莲花上,最外面的莲花花瓣骤然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大周天内劲尽数挡在外面。而就在莲花和大周天接触的那一瞬,七瓣莲花开始缓缓转动起来,最外面的花瓣越发的变得大了起来,叶轮一样展开。 项青牛的脸色一变。心法转换之际,大周天的内劲竟然回不来了! 要知道大周天的内劲在于周而复始甚至没有间隙,可那七瓣莲花现在旋转起来,竟然带着大周天的内劲围着莲花旋转,本来周而复始的大周天一下子变得停滞下来。项青牛立刻就明白了大自在的目的,心里一震。 这地方被大自在的阵法控制,项青牛根本就没有办法利用这里的天地元气。靠的只是自己丹田气海中的内劲。而大自在这一下黏住了项青牛的一股内劲,项青牛能用的就更少了。 “草原上。莲花绽放的时候,牧民们都会顶礼膜拜。” 大自在语气平缓的说道:“而自今天起,我先杀道尊,再杀方解,这莲花会在中原大地上盛开。你们隋人不是一直想着灭我佛宗吗?那我就把佛宗的光泽遍洒中原。” 他手往前一指,七瓣莲花忽然散开,三个花瓣留在原地慢慢旋转,引着项青牛的大周天内劲继续盘旋。而最大的那四瓣花瓣飞出来,在项青牛四五米外停住,然后砰然坠地。那四个花瓣如万斤的铁板一样,竖着重重的戳下来,直入大地。 与此同时,那四个花瓣上看起来好像花瓣纹理似的东西开始亮起来,那复杂的线条让人眼花缭乱。随着那些纹理全都亮起来。项青牛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压力。 嘭! 他的双脚踩碎了地面陷入土中。 “佛宗扬善。” 大自在看着项青牛说道:“若你肯月兑了那身肮脏丑陋的道袍皈依我门下,以前的所有事都可以既往不咎。明王不慈悲,我慈悲。” 项青牛咬着牙往上抬腿:“你是大轮明王的弟子却时刻想着杀他,你想教我怎么欺师灭祖?” 他硬生生在压力下把一条腿抬起来,踩着坑沿儿准备将另一条腿拔出来的时候,轰的一声,一直巨大的手掌从天空落下来按在项青牛的后背上,将他刚刚拔出来的腿再次压的陷入土中。 项青牛后背上如背着一座大山一样,一瞬间额头上就满是汗水。 “这阵法可以催动佛宗十二种绝学,刚才是大罗佛手。” 大自在道:“何必如此执着?人世间本来没有对错正邪,我站在高处,世人看着我。我说哪边是极乐世界,哪边就是极乐世界。你若愿意皈依,我赐你法王之位,只在我之下。佛道两宗合二为一,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不肯?这阵法还有十一种绝学未曾施展出来,你真要硬抗?” 项青牛噗的一声啐出来一口血,冷冷笑了笑:“你这辈子,没见过几个挺直了脊梁做人的爷们吧!” 他双脚往两侧一分,泥土翻滚。 然后上身向下一沉之后猛的往上一扛,那大罗佛手被他硬生生扛了起来。 “还给你!” 项青牛双手将大罗佛手举起来朝着大自在砸了过去,大自在摇了摇头,捏着的手指一变,那大罗佛手随即消失于无形。大罗佛手一失,项青牛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从那四瓣莲花上有数不清的指劲如暴雨一样朝着他攻了过来。 “这是拈花指” 大自在淡然道:“你愿意扛,我不急,慢慢的看你扛。” 那指劲密集的令人咋舌,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见过连发火器,如果见过的话就一定会觉得这阵法发出来的拈花指比四个连发火器还要犀利,指劲连绵不绝的暴雨一样轰响项青牛,而他此时双脚陷在土中想躲都躲不开! …… …… “当日在大轮寺清净台上,我与诸位师弟辩法。” 大自在道:“当时智慧问我,这世间有多少轮回?是否每人皆有轮回,世上有多少人便有多少轮回?” 大自在看着被指劲折磨的项青牛缓缓道:“我对智慧说,你说的是大轮回,人之一生,生死就是一个大轮回,那么便是有多少人便有多少大轮回。而这一生之中又有许许多多的小轮回,你觉得每一天都是新的,其实不然,每一天都是一个轮回。当初你在大轮寺的时候被杨奇抛下,现在你被方解抛下。这便是轮回。” 大自在站在那,只是拈花一样捏着右手指印,缓缓而谈,似乎项青牛的反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压力可言。 “人性本就自私,你为别人,别人可会为你?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问大轮明王……何为渡己。何为渡人?大轮明王说,一等人渡人。二等人渡己,三等人被人渡。我不懂,问既然世人平等,为何还有一二三等之分?大轮明王说,你去树上摘一筐桃子,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甜有的酸,桃子尚且不同,况且是人?” “我又问,为什么一等人是渡人?” 大自在看了项青牛一眼继续说道:“大轮明王说,一等人渡人。是因为这种人已经站在高处,一言万众随。他说一就是一,他说渡人那很多人都相信这是为他们好。其实,所谓渡人,不过是用人为己。是为人人为我之境。二等人渡己……” “因为二等人没有一等人的智慧,所以不能用别人来成全自己,所以只能自己成全自己,那就是我为我的境界。抛开一切是非观善恶观,只为成全自己。项青牛,你资质不凡,但心性被所谓的法则束缚,做不得一等人,只能先做二等人。你若是此时点头,我便传你圆满之法。” 大自在道:“只有你渡己圆满,才能去渡人。” “啐” 项青牛啐了一口浓痰:“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你还真不愧是佛宗的大天尊!” “人有现在未来过去。” 大自在道:“大天尊是我的过去,我现在是佛王。而道尊是你的过去,阶下囚是你的现在。而未来,你是成为法王还是一具枯骨,都在你自己一念之间。我听闻你们隋人以有傲骨为荣,可傲骨这种东西用处何在?你和方解不同,他生来就是个别人的肉身罢了,就算成就再高,早早晚晚还是那命运。我这般劝你,只是想指一条七彩大道给你。” “我的道……” 项青牛身上外面有两条黑白鱼来回游走,围绕着他身体而转。若是从上面往下看的话,那黑白鱼画出来的正是一轮太极。 “是为兄弟义无反顾,对仇敌不死不休!” 项青牛猛的展开双臂,那黑白鱼忽然分开两两边游走了出去,诸多指劲尽皆被黑白鱼弹开,那两条鱼儿一左一右分别撞在一个莲花花瓣上,咔嚓一声,那花瓣碎裂。两条黑白鱼没有停留撞下剩下的两个花瓣,大自在脸色一变,想招手把那花瓣收回来已经晚了,黑白鱼一头撞上去,剩下的花瓣也随即碎裂。 只是,那黑白鱼看起来颜色也淡了不少。黑色的鱼原来是浓墨现在成了淡墨,而那白鱼本来是雪白现在变成了近乎透明。 “以道心破我的莲花。” 大自在摇了摇头:“人若偏执多半疯癫,你以道心与我相搏,已经没了退路,我本不愿杀你而你自寻死路,可惜……可惜。” 项青牛从土中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浮土面目有些狰狞的笑着:“你知道你们佛宗之人最大的臭毛病是什么?就是自大,以为自己就是神无所不能,以为可以左右别人的性命,我啊呸!” 他招了招手,黑白鱼随即回到身边。 “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道!” 他伸手指向大自在,那黑白鱼随即抖了一下尾巴加速冲了过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几十米远,可那黑白鱼瞬息而至,速度竟是快的让人眼睛都跟不上。大自在脸色凝重起来,双手合什变了几个手印,然后猛的双臂往两边一开,一轮黑色的太阳出现在他身前,一股无所不能吞噬的吸力立刻澎湃而出! 眼看着那黑白鱼一头就要钻进黑色的太阳里,项青牛眼神一凛,黑白鱼凭空消失! 下一秒,大自在眉头一挑,身子向上掠了起来,黑白鱼如从虚空里钻出来似的,骤然出现在他刚在站着的地方。若是他躲的慢了分毫,黑白鱼必然撞在他身上。 身在半空,大自在身子翻了一下,头朝下冲了下来,两只手张开,分别有一轮黑色的太阳出现,然后他伸手抓向那黑白鱼。项青牛竟是没有让黑白鱼避闪,咬着嘴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黑白鱼似乎是感受到了项青牛的那种决绝,毫不犹豫的向上迎着大自在冲了过去。 大自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两只手分别擒住一条鱼,黑色的太阳光华骤然亮了起来,黑的那么透彻那么令人心悸。黑白鱼被太阳吸住,鱼尾不停的剧烈摆动着似乎想挣月兑出来,大自在冷哼了一声,手上光华更盛! 眼看着黑白鱼已经有半个身子就要被黑色太阳吸进去的时候,忽然地上裂开了一条口子,一道凌厉之极的剑气从地下冲了出来,迎着大自在的额头刺了过去。大自在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双手合拢来挡那道剑气。 黑白鱼趁机挣月兑,然后竟是幻化成黑白两条小龙,分别一口咬在大自在的胳膊上,大自在惊的叫了一声,那剑意笔直的刺在他额头! 噗 一缕血迹飘了出来。 第八百七十六章 道尊佛王(中) p:先跟大家道歉,实在对不起,公布qq是怕大家上当受骗,因为有人冒充我骗钱,已经有读者上当了。我没有想到公布出来之后加我的朋友那么多,有些手忙脚乱。实在抱歉,请大家不要加我qq了,我也不怎么上线的70708724这个是争霸的群号,我只要上线就肯定进群聊天,谢谢~ p2:求月票 第八百七十六章道尊佛王(中) 黑白鱼幻化成两条小龙,一左一右缠住了大自在的双臂,而那道自地下而来的凌厉剑意笔直的刺在大自在的额头上,眼看着那一柄几乎幻化成型的剑从大自在的前额进去,但片刻之后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挡住,剑意划出一道口子之后再难寸进。 大自在身形向后一掠,轻飘飘的在几十米外落了下来。 白色僧衣随风摆动。 那黑白鱼随即分开,飞回项青牛左右。 “我竟是忘了……” 大自在伸手在额头上模了模,然后看着自己指尖上那一抹红喃喃道:“你是万星辰的弟子,又怎么可能不懂得剑意?” 他将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允吸,眼神里有些怒意。 “自己血的味道,原来也是这般的恶心。” 他抬头看向项青牛:“我讨厌血,非常讨厌。” 项青牛微微喘息着,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看着大自在额头上那道血痕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他之前故意示弱然后寻找几乎以剑意偷袭,这一剑大自在没有避开,但还是没能杀了他。看起来,大自在似乎也没有受太重的伤。 “他娘的,佛宗的人果然都是变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一只脚是光着的,没有了鞋子。 鞋子此时在大自在的另一只手里攥着。 “留下道爷的鞋,你暗恋我吗?” 项青牛挑了挑下颌:“看起来你洁癖很严重啊。可是道爷的脚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了,那鞋子里的味道一定非常**,念在你对我痴心一片的份儿上,道爷我允许你亲吻我的鞋子,就不用跪下谢恩了。” 大自在低头,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他猛的把那只鞋子丢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狠狠的擦手。 项青牛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开怀大笑,虽然这一击偷袭没能杀的了大自在。不过看到他现在的恼羞成怒的模样项青牛也极开心。之前他双脚陷入地面之中的时候,用自己的一只鞋化作剑意从地下穿了过去,然后用黑白鱼吸引了大自在的注意力,那鞋子在黑白鱼缠住大自在手臂的时候从地下突然钻出来,确实出人意料。 “大身份之人,难道不应该有所不为?” 大自在还在擦手,因为用力那手帕被他擦的皱皱巴巴的。 “就算你修为不算高绝,但你在中原江湖中的地位已然高绝,这样不入流的小手段用出来难道不觉得丢了身份?什么样的人行什么样的事,你……这次真的让我动了杀意。” “呸你-妈一脸。” 项青牛撇了撇嘴:“管他什么手段?能打赢你就够了。” “赢?” 大自在冷冷笑了笑:“若不是念在你这身份对我入中原有些好处。我又怎么会和你耽搁这么久?我心怀善念,要给你一个活的机会,可你自己却不懂得珍惜。人生之中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佛以慈眉善目示人是因为佛爱众生,但若是遇到你这样冥顽不灵的妖邪。佛也有金刚之怒。” 项青牛看了看自己身边围绕着的黑白鱼,颜色已经更加的淡了起来。陈村现在被大自在不知道什么手段封住,他根本就不能使用天地元气,现在内劲的消耗已经很大,照这样下去或许真的再坚持不了多久。 村子后面传来一阵很乱的动静,项青牛知道那是方解动手了。后面还有二百多个百姓在佛宗之人手里,方解现在要面对的虽然不是大自在这样的绝顶高手,但项青牛知道,既然大自在安排了这样的戏码,那方解面对的肯定也不轻松。 “愚蠢的人啊。” 大自在也看向后面,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已经到了现在的身份,居然为了几百个凡夫俗子去拼命,这世间最愚蠢的事莫过于此了。以你们两个现在的地位,莫说几百个凡夫俗子,便是几千个,几万个,几十万,也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去拼。若是你们两个不分开联手和我交手的话,或许还有几分自保的希望。” “你是不是想说……” 项青牛晃了晃胳膊,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厮杀:“那些人非但是凡夫俗子,还是些愚昧的盲从于别人的凡夫俗子,救这样的人是很不理智的表现?” 大自在没有回答,但显然正是如此。 “真可惜啊” 项青牛笑了笑道:“你们自以为神的境界好可怜,还是我们有感情的凡人过的舒服些。” 大自在眉头一皱,似乎没有理解项青牛这句话的含义。 “金刚佛影” 大自在虽然不懂项青牛话里的意思,但他却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之前和项青牛动手的时候,他还一直分心戒备。因为他不确定方解会不会上当而去救那些毫无意义的百姓,因为他一直坚信,凡是能到达一定高度的人都会舍弃一定的感情,毫无例外。但现在那边已经动了手,他已经不需要戒备方解的偷袭了。 一个虚影在大自在身后出现,足有数丈高,片刻之后,那虚影竟是逐渐实体化。这是一尊高大雄伟的金身大佛,看起来格外威严。 当这金身大佛出现之后,项青牛的眼神一凛。 …… …… “一念吞吐天地。” 大自在张开双臂似乎是要怀抱天空,他身后的金身大佛随即也张开双臂。然后大自在在胸前双手合什,金身大佛也跟着双手合什。 “一念万古不朽。” 大自在往前一指,那数丈高的金身大佛随即大步迈了出去,直奔项青牛。大自在站在原地踏步,金身大佛则阔步向前。看起来,金身大佛所有的动作都是在复制着大自在,一模一样。 金身大佛到了项青牛身前,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下来。它太过高大,虽然看起来动作不是很快,实则快到极致。那脚迅疾的落下,项青牛似乎没来得及反应被直接踩了下去,轰的一声,地面上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深坑,尘烟立刻激荡起来。 下一秒。金身大佛踩下去的那只脚忽然动了动,紧跟着一只大手从地下探出来握住那只脚。然后用力一掀。金身大佛巨大的身躯向后仰倒,在它还没有倒下去之前,地面上爆开一团浓尘! 之前金身大佛踩出来的深坑里,泥土一阵翻腾,那只大手将金身大佛翻开之后往一侧一按,然后另一条手臂从深坑里伸出来也按在坑沿儿上,两只手一用力,一个巨大的头颅从下面钻了出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巨人从地下钻了出来,手撑着大地从深坑里向外挤。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其巨大,与金身大佛几乎相同。这数丈高的巨人身上的青色道袍前胸上,有一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图。 这庞大的道人出来之后没有任何停留,快步上去一脚踩在刚才被掀翻了的金身大佛胸口。因为太过巨大,这道人每一步落下似乎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金身大佛见青袍道人一脚踩下来。双手往上一举托住了那只脚,然后用力往上一推,青袍道人随即向后退了几步,退的时候两条腿撞碎了一片民房。金身大佛随即站起来,然后一拳砸向青袍道人的面门,青袍道人往旁边一闪让过去那拳头,然后勾拳从下往上掏,一拳砸在金身大佛的肋部。 金身大佛痛的叫了一声,挥拳横扫,青袍道人向后一跃躲开,双脚落地的时候又踩倒了几间民房。 金身大佛转身从后面拔起来一块巨大的石头,朝着青袍道人掷了过去,青袍道人闪身,大石头擦着他身子滚过去,将一排房子压碎。见这一下没有打中,金身大佛怒吼了一声,大步跑过来冲向青袍道人。 青袍道人转身,双手攥着一棵大树晃了晃,然后直接一拔,将大树竟是连根拔起!树根带出来的泥土好像水浪以让往外翻,地面上立刻就空出来一个大坑。眼见着金身大佛过来,青袍道人将那棵大树抡起来横着砸在金身大佛的身上,嘭的一声巨响,金身大佛被砸飞出去,翻滚中也不知道多少民房遭了秧。 青袍道人大步跟过去,将大树高高举起狠狠的往下砸落,金身大佛的右臂往上一抬,大树擂在它右臂上,咔嚓一声,大树应声而断。 还坐在地上的金身大佛双手抱住青袍道人的双腿向后一推,青袍道人随即向后倒了下去。金身大佛趁势站起来,然后骑在倒地的青袍道人身上,挥拳砸想青袍道人的面门。青袍道人向旁边一歪,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嘭的一声,那巨大的拳头深深的砸进土里。 青袍道人在下面,双腿抬起来往上一撞,两个膝盖撞在金身大佛后背上,金身大佛随即往前扑倒。青袍道人如活人一样,啐了一口嘴里的土,翻身起来,上前一**坐在金身大佛身上,抡起拳头就打,因为金身大佛是趴着倒下去的,所以青袍道人拳拳直奔金身大佛的后脑,看起来格外的阴狠。 嘭嘭嘭的声音如闷雷一样,传出去很远很远。 远处,大自在的脸色有些难看,身子猛的一转。趴在地上挨揍的金身大佛随意也转了一下,把青袍道人转的离开了它的身体。金身大佛双手往地上一撑站起来,想追青袍道人,却见那个高大的青袍道人一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然后洒在金身大佛脸上…… 这一下虽然不会有什么事,但金身大佛显然愣了一下。 青袍道人嘴角上勾起一抹得意似的的笑意,然后冲过去一把搂住金身大佛的脖子,一只脚探到金身大佛双腿后面一别,然后双臂一用力就把金身大佛摔倒。这哪里是什么高手决斗,分明是两个大到变态的泼皮摔跤…… 不过看起来那金身大佛显然吃了亏,论起这样无赖式的的打架,青袍道人显然更胜一筹。 再次骑在金身大佛身上,青袍道人抡起拳头雨点一样往下落,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那金身大佛似乎从没有这样与人交手过,被揍的有些不知所措。而青袍道人那张本来有些生硬死板的脸上居然勾起一抹笑,那模样分明是……刚才你骑了我一次,我现在要骑你两次才行。 而且,眉目间,那青袍道人竟是和项青牛一个模样! 那股子无赖的坏笑,不是谁都能模仿出来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道尊佛王(下) p:因为群主是个懒鬼所以之前公告的那个群没有升级,已经人满了。没有加入的朋友加56703750这个群,我在里面等你们噢~会卖萌,会耍贱速来。 第八百七十七章道尊佛王(下) 大自在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以大修为幻化出金身大佛,这功法便是大轮寺里其实也没几个人会得,当初罗耀在挡万星辰那最后一剑的时候曾经也用过这一修为,只是那金身大佛也挡不住万星辰七百里外飞来的一剑。 罗耀是大轮明王的另一个自己,算起来其实也可以说是大自在的师父,而项青牛是万星辰的关门弟子,现在,师父一辈的恩怨轮到弟子辈的来解决了。 大自在惊讶之处在于,项青牛也能幻化出一尊道体来。这幻化佛体的修为是大轮寺不传之秘,外人是没有办法知道的。可是项青牛居然也能,看起来那道体竟是比佛体还要凝实些。 “懂了” 大自在看着那巨大的道体按住自己的佛体一顿狠揍,眼神里有释然之色渐渐浮现,他看着那个青袍道人喃喃自语道:“在大轮寺里那一战,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凡,只是那时候你修为还弱,所以这不凡之处显得很模糊。这就是传闻中的道心?眼见一切,明悟一切……万星辰真是好手段!” 他眼神里闪过敬佩之意,然后双手快速的结了一个手印:“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道心能看破多少?又能挡住多少?” 随着他的手印动作,他身后金光闪烁,片刻之后,又一尊金身大佛从他背后幻化出来,手里擎着一根降魔杵。这第二尊金身大佛出来之后,怒吼了一声快步冲向那边战场。它才离去,第三尊金身大佛也随即出现,这尊金身大佛手里拿着一对铜钹。第四尊金身大佛很快也从金光中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柄戒刀。 远处,按住第一尊金身大佛狠揍的道体回头看了一眼,嘴巴立刻张大,一脸的惊愕。但是很快这惊愕就消失不见,眼神里是一种旺盛的斗志! 青袍道人站起来,一脚将第一尊金身大佛踢飞了出去,那大佛身体滚着出去上百米。将无数房屋碾碎。 青袍道人转身,大步迎着那三尊金身大佛走了过去。半路上。他再次顺手拔下来一棵大树,避开第二尊金身大佛的降魔杵迎头一击,身子侧着将大树抡出去,嘭的一声砸在第二尊金身大佛的脑袋上,那大佛身子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了下去。 第三尊金身大佛一跃而来,双脚在地上踩出来两个深坑,看起来竟是有万钧之重。它手里的铜钹猛的一拍,当的一声脆响传了出去,肉眼几乎可见的一片波纹荡出来,竟是将青袍道人震的不得不双手捂住耳朵。荡漾出去的波纹犹如飓风。所过之处树木房屋尽毁! 就在青袍道人捂住耳朵的时候,第四尊金身大佛从后面冲了过来,手里的戒刀高高举起,一刀斩向青袍道人的脖子。 青袍道人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的一冲撞进第四尊金身大佛的怀里。脚下一发力,肩膀竟是将那金身大佛扛了起来,青袍道人双手环抱着第四尊金身大佛的腰,然后身子往后一仰,他向后倒,被扛起来的金身大佛率先落地,是头落地……嘭的一声,金身大佛的脑袋倒栽葱一样被戳进地里。 青袍道人起身怒吼,刚要冲出去就被赶过来的第一尊金身大佛从后面抱住,第二个金身大佛大步上来,降魔杵横着抡起来狠狠的砸在青袍道人身上,巨大的力度之下,竟是把青袍道人和身后抱着他的金身大佛同时砸飞了出去。 两个巨大的身躯翻滚着落地,方圆几十米内的房屋全被摧毁。 打到现在,半个陈村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挨了这一下之后青袍道人显然有些发懵,摇了摇脑袋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才刚刚直起身子,第三个金身大佛已经到了近前,双臂张开,然后猛的一合,他手里的铜钹重重的拍在青袍道人的脑袋上。 当! 这一下极重,青袍道人的身子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四个金身大佛凑过来,抬起脚就往下踩。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尘土飞扬中,青袍道人被四个金身大佛踩的深深陷入土里。 “莫不是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大自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所谓道心明悟,其实不过是能看穿对手的功法且能模仿,但终究不是同宗同源,你看破的只是一层皮毛而已。金刚佛影是我以修为之力幻化,而你却只能用道心将自己幻化成道体……你打的是我的修为之力,而我打的,是实实在在的你……项青牛,你还能如何?” 四个金身大佛围着圈子狠狠的踩着那青袍道人,青袍道人显然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大自在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知道项青牛完了。 “不过如此。” 他淡淡的说了四个字。 “不过如此你-妈了个蛋啊!” 突然之间,地面下面探出来一只手攥住大自在的脚踝,就如同青袍道人刚刚出现的时候攥住第一个金身大佛的脚踝一样。这只手白白胖胖的,看起来特别有质感。手抓住大自在的脚踝之后狠狠的往下一拉,大自在的身子被拽的往地里陷进去。借着往下拽大自在的力度,项青牛从地里破土而出! “让人轻易看穿还叫道心?” 他一脚踩在大自在脸上:“你不是洁癖吗?道爷我就踩脏了你的脸!” 这一脚正中大自在的左边脸上,立刻就留下了一片黑脚印……项青牛这只脚上没有鞋,他又刚刚从土里钻出来,那脚有多脏可想而知。 啪这一下,就好像在大自在脸上盖了个章…… …… …… 嘭 一朵七瓣莲花在大自在身前忽然绽放,将项青牛第二脚撑开,那七瓣莲花就如水晶做出的一样,刺破了项青牛的脚。项青牛疼的矮油了一声,连着往后单腿跳了好几步。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刚才大自在正得意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全力踩下去的一脚居然还是没能杀了大自在。 “好……特娘厚的脸皮!” 项青牛揉着脚往后退,那莲花将他逼开之后随即停了下来。土坑里。被弄脏了一身白衣的大自在脸色难看之极的从里面爬出来,左边脸上已经肿起来很高。项青牛全力这一踩便是石头也早已经成了粉末,可他居然还是没死。 只是,那半边脸上被踩中的地方,黑色脚印下,肌肉已经被踩坏,若是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被踩出来的颧骨。 比妙僧尘涯还要干净无数倍还要俊逸无数倍的大自在,就这样被项青牛弄脏了衣服踩破了脸。 似乎 比给他一刀还要难受。 “项青牛……” 大自在的嘴角咧了咧。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怒。 “叫我干嘛?” 项青牛打了个呼哨,被四个金身大佛踩进土地里青袍道人随即消失不见,化作两条黑白鱼从金身大佛缝隙里游过来,绕着项青牛的身体盘旋。 大自在的眼神里杀意越来越浓,他抬起手一招,那四个金身大佛随即化作金光飞回来,金蛇一样缠绕在他手臂上,片刻之后,那四条金光化作了金色的火焰,很快。金色的火焰便蔓延到了大自在全身,那件白色的僧衣被金火焚尽。 金色的火焰就好像一件明黄色的锦衣,让大自在看起来格外的闪耀。 “佛怒” 大自在脚下一点,瞬间从原地消失,项青牛脸上变色向后急退。可踩退了一步金火骤然出现在他面前,大自在就好像刚才破入了虚空然后再从虚空里出来一样,根本就察觉不到他行动的轨迹,从原地消失之后瞬息而至,出现在项青牛身前。 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拳头狠狠的砸在项青牛前胸,项青牛闷哼了一声后向后倒飞了出去。若不是那黑白鱼与他心意相同,瞬间组成了一个太极盾挡在他心口上的话,这一拳就能将他的身体击穿。 即便如此,项青牛还是喷了一大口血。 他身前的太极圆盘散开,又变成了黑白鱼。只是,这一次,这两条鱼已经淡到几乎快看不到了。 项青牛大口的喘着粗气,知道自己的内劲就要耗尽了。 两次迷惑住了大自在,两次偷袭得手,可是两次都没能杀的了大自在。项青牛知道大轮明王是金刚不坏之身,想不到这个大自在居然也是。不过片刻之后项青牛随即醒悟,当初大自在也是大轮明王选择的躯壳之一,若非有强悍的体质,也不可能有现在这般绝强的修为。 “你还能挡几下?” 半边脸破碎的大自在咬着牙吼了一声,这一吼一下,受了伤的半边脸撕开来,从口子里竟是能看到他的牙齿! 大自在再次消失不见,那种速度根本不是肉眼可以追寻的。项青牛脸色一变,横着向一侧移了出去。可是这次,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大自在出现在他背后,一拳砸在项青牛的后背上! 嘭! 心意所至,黑白鱼便瞬息间到了背后组成了太极圆盘。但是这次,圆盘上被大自在的拳头崩出来一道裂纹。 项青牛再次吐了一口血,身子往前飞了出去。身后,太极圆盘碎裂,那两条黑白鱼再次幻化出来,几乎如透明一样,飞快的追商项青牛然后托住他的身子,让他没有摔下去。黑白鱼托住项青牛之后缓缓的围着他游了一圈,似乎是有些不舍,然后两条鱼先后钻入项青牛的丹田位置,消失不见。 “哈哈!” 大自在狂笑:“你的内劲已经耗尽了,项青牛……你还能凭什么?” 大自在身形一闪,金色的火焰猛的升高了一些,他这次没有将速度施展到最快,一道金色流星似的冲向项青牛,因为大自在知道,现在的项青牛内劲耗尽,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他的拳头砸向项青牛的面门,这是对刚才项青牛踩破了他脸的报复! 嘭! 随着一声闷响,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以拳头为中心往四周荡了出去,金色的火焰都被风吹的呼啦呼啦的响动起来。 大自在的脚向后搓出去近一米,他看着自己的拳头愣了一下。 一只拳头从项青牛离的脸旁边伸过来,挡住了大自在的拳头。两只拳头这种力度的相撞,似乎连空气都被撕裂开。 项青牛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方解慢慢的将右拳收回来,然后松开了左臂。他腋下夹着一个通明境的佛宗高手,竟是被他以这种残忍野蛮的方式杀死!这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人夹在腋下活活勒死。 “接下来是我了。” 方解从项青牛身后走过来,挡在他身前:“胖子,去后边坐着喘口气。接下来看你哥怎么给你出气。” 项青牛愣了一下,然后撇嘴:“我特娘的比你大!” 方解回头对他阳光般灿烂的笑了笑:“你?胸比我大!” 第八百八十二章 乱世出妖魔 第八百八十二章乱世出妖魔 青峰城算不得什么大城,比起黄阳道安县来说也大不了什么,北徽道中这样的城池太多太多,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的话,青峰城的名字只怕注定了难以出现在任何史书上。事实上,自从建成以来,青峰城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甚至在当初隋军南下灭商的时候,这里都没有留下过一场战役。如果有能力的人去参查大隋官方记录,能查到当时隋军南下的任何一场战役,无论大小。也能查到当初商国有多少城池是不战而降的,那些投降的官员名字都记载的很清楚。 但无论是在战役中查找还是在降城里查找,都不会找到青峰城的名字。当时隋军南下之后,青峰城的百姓也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可作为一个连驻军都没有的小城,隋军根本就懒得理会。 后来商灭,青峰城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大隋的领土。 没错,是自然而然。 青峰城只是将大商的国旗换做了大隋的国旗,就算是完成了过度。上面派下来的官员只是例行公事的巡查了一下就走了,甚至没有多停留一会儿。其实这样对于百姓们来说反而是幸运幸福的,不经历战乱,很好。 货通天下行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即便是这样一座小城里也有专门的商行铺子,如果有心人想到这一点再加以推测货通天下行在整个中原到底铺开多大的摊子,一定会惊讶。只是大家都懒得去想,大家都知道货通天下行很大,可到底有多大普通人并不清楚,也懒得去想清楚。 发现那个壳的地方,在青峰城最阴暗隐晦的一片地方。任何一座城池都会有富人区和平民区之分,只是有的很明显,有的不明显罢了。 这是青峰城最东北角的一片区域,往前数几百年这地方都没有出过一个做官的。甚至连一个差役都没出过。这几百户人每天过着很平淡无奇的生活,他们习惯了这样,无波无澜。 所以,当看到大队身穿锦衣的人过来的时候,百姓们都显得有些慌张。 “侯爷” 骁骑校千户廖生见吴一道过来抱拳行礼,指了指后面一座民宅说道:“就是在这发现的,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佛宗的人果然在这里出现过,这里一百二十三户百姓中有小半数的人都曾经听过佛宗之人传教。只是佛宗之人打的是莲花教的名头,所以没人察觉。青峰城的官府里只有一个捕头四个捕快,算上手下的帮闲弟子也就三五十人,属下的人问过,那些当差的确实知道城里有人传教,不过他们以为是江湖上的宗门在宣传,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佛宗的人一直没有在中原大规模的出现过。” 吴一道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院,这家一共有三口人。两个老人一个小孙女,女孩的父母几年前患病都过世了。说实话,到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惹到了多大的麻烦。老夫妻两人搂着女孩肩膀畏惧的站在一边,脸色都很难看。 “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吴一道看了一眼小院西厢房里还亮着的烛火,由此可见大自在走的时候必然很急。 “昨天晌午前来的。说借住一晚今天早上就走。” 已经快七十岁老汉带着颤音回答,他停顿了一会儿后忽然跪下来,使劲磕了一个头:“官爷,不管犯了多大的罪过,我都认,但是求官爷不要把我们老两口与都抓了,孩子还小,已经没了爹娘,不能再没人照顾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有浑浊的老泪流了下来。 吴一道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过去将老汉搀扶起来:“这是哪里的话?谁说过要抓你们?” 吴一道回头看了一眼廖生,廖生连忙摇头:“侯爷,属下没有说过,只是之前和他问了一些情况,并没有说要拿办他。不过……按照律法,他窝藏逃犯还是要抓的。” “律法不外人情。” 吴一道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来做主,我想,就是国公爷在这也会这样做。黑旗军制定律法,是为了保护百姓安危。让百姓们过的更好一些,如果拿了他们夫妻,这孩子就再无亲人了。再说,他们老两口也不知道那是逃犯。” “真的不知道啊。” 老汉连忙说道:“以前他来过,也是用黑袍遮住了头脸,有时候在人多的时候讲一些积德行善的典故,所以大家都觉得他不是坏人。” 吴一道摇了摇头:“记住,坏人可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他之所以和你们套近乎,就是为了今天能有地方躲藏。你可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罪?” 老汉茫然的摇了摇头:“什么罪?” “刺杀国公爷。” 吴一道看了老汉一眼:“国公爷被他伤了。” “啊!” 老汉吓得忍不住颤了一下,脸上都是惊愕:“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个畜生!国公爷这样的大善人他都敢去行刺,黄阳道百姓能有今天的日子,哪个不知道是国公爷的恩赐?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要是我在看到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国公爷出气!” “人面兽心?” 吴一道重复了一遍,又看了看屋子里那副人形躯壳:“说的挺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廖生:“继续去追,你是追踪寻觅的高手,这件事我交给你。伤了主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黑旗军的人容不得这样的人活着。记住,不管有多艰难,绝不要放弃。” “喏!” 廖生使劲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在黑旗军中还是西南诸道的百姓中,方解的名字都不再是屠夫的替代名词,而是一个真正行善的人。有时候,行善和杀人与否真的无关。方解手里加起来早已有百万人命,可他不是个善人吗?他给了数以亿计的百姓更好的日子,此方为大善! …… …… “如果师父还活着就好了。” 项青牛叹了口气,看了方解一眼后说道:“我总觉得这次大自在忽然冒出来绝不是他自己说的那般简单,他说他心里有业障,这业障就是我二师兄。他还说杀了你我,便能除去业障……这话可信?” “可信” 方解点了点头:“但不是实话。” 方解感受了一体。发现自己恢复的很快心里也踏实了些:“佛宗之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个业障,这个业障都叫杨奇。他们恨不得把杨奇生吞活嚼,这样才能除去心里的恐惧,可他们还偏偏做不到。” 项青牛知道这话一点儿都不过分,这也正是他想的。 方解继续说道:“不过,这话可信但绝不是实情。大自在断然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我的。而且……我现在甚至怀疑,他来找你我。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你我。” “什么意思?” 项青牛没理解方解的话,也想不到为什么方解会这样说。 “只是一种感觉。” 方解摇了摇头:“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项青牛叹道:“所以我才说,如果师父还活着就好了。哪怕他不出手除掉这个大自在这个祸害,咱们也可以问问他,到底大自在的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方解笑了笑道:“万老爷子要是还活着,大自在又怎么可能敢来中原?老爷子之所以容忍罗耀存在,是因为他知道只要罗耀活着,大轮明王就被分去一半的修为,甚至罗耀对大轮明王都是个威胁。所以老爷子才会让罗耀那般放肆,不然早早就该把他除掉了吧?这个世上。能瞒住他的事不多。” 项青牛点了点头:“能瞒住他的事,不多……或许,他唯一没有看穿的就是杨坚的野心和无情。” 方解道:“我已经派人去武当山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现在中原江湖中,能猜到大自在到底在搞什么鬼的人,或许只有张真人和你大师兄。至于那个喜欢穿白衣的男人。想找他根本就不可能吧,只能等着他出现。无论如何,大自在进入中原都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时候,需要整个江湖的力量把他挖出来!” 项青牛点了点头:“我也派人知会江湖各大宗门,一旦发现佛宗弟子传教立刻铲除。以前大隋强盛的时候,有我师父在,江湖宗门也团结,所以佛宗的人想要进中原根本就进不来,更别说传教。但是现在中原大乱,江湖上的宗门也在忙着站队。谁都想一眼看穿到底最后谁能坐在那把椅子上,然后提前站队以确保日后宗门光耀。” “天下乱,江湖乱。” 他有些失神的说道:“所以妖魔丛生。” 方解嗯了一声,想到大自在说的关于蝉的事:“或许真的已经是妖了……佛宗的人在大轮明王的阴影下那么多年,只怕每一个心里不藏着什么东西。大轮明王死了,这些人没了压制,等他们心里的东西都爆发出来……或许,也是一场灾难。” 项青牛怔住,仔细想了想方解的话,越想心里越有些惊惧。 不知道该说什么。 …… …… 江南 杨坚将地图在桌子上铺开,然后用炭笔将柳州位置重重的标了出来。 “现在的天下还是大隋的天下,还是杨家人的天下。所以那些魑魅魍魉敢干出些不尊朝廷礼法的事,但绝没有人敢称帝!” 他站起身子,看了一眼手下众将:“你们应该感谢命运,让你们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如果大隋还太平着,你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是碌碌无为。但是现在,你们这些人每一个人的名字都会出现在史书上,对于后世来说,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谱写荣耀!” 他指了指地图上柳州的位置:“这个地方,这个人,将是你们从平庸到辉煌的转折点!” “为大隋!” 众将高呼了一声。 “为大隋!” 杨坚重重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他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平定天下时候的那种豪情!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快步进来贴着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杨坚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他似乎是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扑虎……你为何要离我而去?” 第八百八十三章 蜕 第八百八十三章蜕 洛水 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走到河边招呼船夫,在这附近摆渡为生的老汉看清楚这人面目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他大半生都在渡人过河,见过的人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却从没见过这般丰神如玉的公子。 这个年轻男人无论身材相貌都是一品,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留了一颗光头。最让人觉着醒目的,是他头顶百会穴位置上有一个鲜红鲜红的圆点,仔细看又不似描绘出来的,像是天生就有。 这老汉年纪足够大,经历过商国的灭亡。但或许是因为这几十年已经没有见过佛宗的僧人,所以遗忘了这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群人。不过看到这僧人的时候,老汉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身上有鲜红色胎记的人等长大了都非同凡响,胎记的位置越是靠上就越会风光。 人一老,有些事记不住了,但有些本该忘了的琐碎小事反而记得很清楚。 “这位爷,您要渡河?” “我想到对岸去,请老丈帮忙。” 年轻男子客气的回答。 老汉爽朗笑了笑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帮忙,你要渡河,我收钱渡你,这是生意。你若是说请我帮忙,我还怎么好意思收你钱?” 年轻男子从怀里模了模,找到一块玉递给老汉:“出门急身上没带银子,这块玉若是去当了还是足够你的船钱。乱世之中玉器也不值太多,不过成色还好,不要见怪。” 老汉连忙摇头:“就算玉价跌的再厉害,我也找不开你银子。” “不要你找钱。” 年轻男子登上小船后问道:“若是有所剩余,就当我买老丈你一个问题。” “问题?” 老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怎么都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可既然人家说了,这玉看起来圆润无暇,肯定能换不少银子,老汉心说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不能拿去典当。要留作传家之宝才合适呢。 “但凡我知道的,您尽管问。” 老汉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在身上擦拭了两下后从怀里翻出一块手帕,一丝不苟的包好。 “过了河就是苏北道,请问苏北道可有什么了不得的江湖宗门?” 年轻男子道:“我才初离家门,对河那边的事也不了解。听闻江南多名门大派,老丈在这水路上讨生活料来也有几十年了。对苏北道的事也应该多有耳闻。” 老汉再次看了看年轻男子,忽然明白过来:“噢……我知道了。公子您是要去闯江湖?收了您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不劝您一句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公子啊,这江湖说大太大了,看样子您是第一次离开家门,要是想闯荡,不如先多走走看看,切不可先去找什么名门大派的麻烦。” “那些个势力大的宗门,哪个背后没人撑腰?就说我知道的苏北道金刀门,背后的靠山就是金家,虽然据说金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可还是一等一的豪门。再说,金世雄金世铎两兄弟已经举旗造反,金刀门也在其中,公子这样一个风流人儿,为什么偏偏要去自己找艰辛?” “人既然生于世。就要有上进之心。” 年轻男子笑了笑:“金刀门,我记下了,还有别的宗门更加强大?” “唉” 看样子是劝不住他,老汉一边撑船一边说道:“既然公子您要去闯荡,我一个外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不是江湖中人,这些年倒也略有耳闻。苏北道最强大的宗门可不是金刀门,和墨笔阁比起来,金刀门根本不入流。墨笔阁的阁主被人称为一笔江山,名字就叫做江山。据说文武双绝,曾经在江南最有名的通古书院做过先生,最让人称道的便是一笔书法,冠绝江南。便是许多有大权势之人想要求他一幅字,也不容易。” “后来传闻,他以书法而入道,自此之后就离开了通古书院,自立一门。后来他以一支笔挑战苏北道诸多高手,竟是全胜,那之后墨笔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高了起来。” 老汉说这些话,如数家珍。他常年在水路上漂着,过往的客人那么多,听来的真真假假的传闻自然不少。 “墨笔阁么?”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那倒是值得去拜访一下,虽然我未出家门但也听闻过通古书院的名号。” “通古书院可不是什么江湖宗门!” 老汉纠正道:“通古书院只是书院。” 年轻男子笑了笑,没有反驳。 两个人随后便没了什么交谈,老人不时抬手默默胸口位置,那是他放玉佩的地方,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在意这块玉佩。也许操劳一生,都没见过这般宝贝的东西。 快到岸边的时候,年轻男子起身,看了老汉一眼后语气很轻的问:“你明明已经看出了我什么来历,偏要装作看不出来,人老了果然都变得狡猾起来。还是说你太过于贪财,以至于连佛宗的人也敢随便摆渡。” 老汉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又模了模那玉佩所在的地方:“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带回去送给孙儿了……” 他看了年轻男子一眼:“我到了近前才看出你是个僧人,再想避开怎么来得及?我装作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因为……” 年轻男子一指点在老汉额头,老汉随即向后倒了下去。 “我也很在意这块玉佩啊。” 年轻男子弯腰从老汉怀里将玉佩拿出来,然后随手把包着玉佩的手帕丢进河里。他没有多看一眼那具尸体,似乎这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离着岸边已经很近,他纵身一跃上了岸之后朝着东边走去。 “墨笔阁……” 年轻男子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一笔江山的修为如何,要压制到什么地步才能行,这样一次一次的月兑壳好麻烦……” 他模了模自己的脸,动作轻柔:“又要破相了吗?” …… …… 洛水岸边 廖生看了看那艘被人拖回来的小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老汉的伤势:“侯爷,这人是被一指点破了脑壳而死的,属下不知道那人出手如何所以无从判断。不过,料来就是他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吴一道:“已经过了洛水进苏北道,不在咱们的控制区域了。” 吴一道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还记得在青峰城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廖生点了点头:“侯爷说过。伤了主公的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上,凡是黑旗军子弟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存在。” “过河” 吴一道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回身吩咐手下人:“回去告诉主公,我要带骁骑校的人过河进苏北道。” 知道黑旗军的人是在追捕凶手,很快就有渔民过来,自发的摇船送人马过河。到了河对岸之后吴一道没有让人更换服装,骁骑校依然穿着那身锦衣。他看了看不远处渡口那些戒备森严的士兵,吩咐廖生道:“直接去告诉他们。就说黑旗军要过来追捕逃犯,他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要过去。” 苏北道靠近洛水这一边原本是通古书院的地盘,书院被灭之后没多久因为罗屠在柳州那边和金世铎联手,杨坚率领的朝廷人马随即向东进发,再后来罗屠在柳州称帝改名胜屠,苏北道这边就更没人在意了。 现在占着苏北道的,是苏北道几个世家的联合势力,兵马不过几万。 这些守着洛水渡口的士兵,说实话最怕看到的就是有一天黑旗军从河那边过来。到了现在黑旗军在西南的地位已经稳固,军力强大,作为黑旗军的邻居,苏北道的几个世家自然没有一天是踏实的。 “黑旗军过河追捕逃犯,请放行。” 廖生看了一眼那些士兵:“如果你们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光头过去。告诉我。” “这个……不能吧?” 守着渡口的校尉惊的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黑旗军的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了。他回答中都带着一股子不确定,实则是根本不敢强硬的拒绝。谁都知道现在黑旗军有多强大,平雍州,吞四道,灭南燕,这些事可都还没过去多久呢。 “不能?” 廖生冷冷笑了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剩下的就没你什么事了。要么你让人把路障打开,要么我直接掀翻了过去。你只是个校尉,怎么往上报是你的事,上面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 “我……” 那校尉张了张嘴,最终没敢拔出刀子,虽然某一个时刻军人的自尊几乎让他把刀子拔出来了。 廖生没有再理会他,摆了摆手,随即有大队的骁骑校过来,将路障搬开。众人上马,就这么冲了过去。 “怎么办?” 一个士兵问那校尉?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怎么办!” 校尉怒吼了一声,这才察觉后背上已经满是汗水。 …… …… 妙笔山 墨笔阁 浑身是伤的大自在看了一眼院子里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被人称为一笔江山的墨笔阁阁主散涣无神的眼睛,摇了摇头。 “压制了一个境界,才和你打的这样辛苦,你这一笔江山的名头还真是不怎么靠谱啊……” 他没有再理会已经无法动弹的墨笔阁阁主,看了一眼偏房后走了过去,推开房门,他纵身一跃上了房梁,两只脚勾在房梁上头朝下挂在哪儿,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整个墨笔阁已经被他杀了一个干净,只剩下一分生机的墨笔阁阁主瘫倒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进了偏房,门没关,然后他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倒挂在房梁上。 半个时辰之后,这个已经伤到濒死的墨笔阁阁主被自己看到的场面吓的惊呼了一声,嗓子里一股血涌上来却吐不出来,竟是卡在那儿上下不得,他眼睛被憋的几乎凸出来,没坚持多久就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竟是被吓死。 偏房里。 那个倒挂在房梁上的人,从脚开始分裂,肉皮自己往下褪,黏糊糊的挂在身上,一点点慢慢的往下滑动。 啪嗒 人皮落在地上。 天黑了,月色惨惨的洒了下来,却盖不住这院子里的血腥气。淡白的月光从门口进了偏房,照在那副人皮上,格外的阴森诡异。 第八百八十四章 小僧不远万里而来 第八百八十四章小僧不远万里而来 苏北道 魏城 几个家族的掌舵人凑在一起,脸色都是肃然凝重。他们几个因为黑旗军的人忽然闯入苏北道而聚在一起,已经整整过去半天了,却还没有议出个什么结果。从面子上来说,黑旗军这样过来他们自然脸上不好看,下面的士兵们也都瞧着呢,就这么算了威信扫地。可是,真要是抄兵器亮家伙真刀真枪的干一架,谁知道这是不是黑旗军的计策? 刘家的人皱着眉摇头:“你们说要打,我不反对,毕竟这关乎咱们的脸面,就这么忍了军心也受影响。我只说一句……”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你们就没觉得这是方解想出来的计策?” 他语气有些担忧的说道:“假意派人过河来追捕什么逃犯,逼着咱们动刀子杀人,他就有借口对咱们苏北道动兵了!西南五道,北徽道,南徽道,黄阳道,雍北道,平商道,现在再加上一个被方解平了的南燕,改名叫了云南道。这么大一片地方,每天要出多少人命案子?据说骁骑校可是方解的亲兵营一样,权势极大,他们会为了一个逃犯派了那么大一队人马过河来?” 这话一说完,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家的人微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忍了?一群带着刀的兵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苏北道,当咱们是瞎子?” “没人当咱们是瞎子。” 刘家的人叹了口气道:“如果方解真有对苏北道动兵的打算,他巴不得咱们一个个的眼神格外的好呢!” 孙家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这话不无道理,现在朝廷人马追着罗屠去了柳州,金世雄的人马刚刚过河追在朝廷人马后面也往柳州那边赶,咱们苏北道的兵力加起来有多少?凭你我手里的兵,能挡得住黑旗军?现在苏北道这个地方,没有朝廷的人马,没有金家的人马,也没有罗屠的人马。正是黑旗军动兵的好时机。” “为什么他追逃犯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那三方人马汇聚柳州苏北道兵力空虚的时候来?依我看……这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咱们现在应该想的是,方解为什么要对苏北道动兵……那三方早晚是要分出胜负的,不管是谁赢了接下来往哪儿打?自然是西南!” 他站起来说道:“西南那么大一片疆域,又是鱼米之乡,当初大隋强盛的时候,近四成的国库收入全都从西南来!方解好不容易在西南站稳看了脚跟。难道会轻易让人染指?我猜着,他要对苏北道动兵。目的就是把战场放在西南之外。” 赵家的人一愣:“你的意思是,方解不想在自己家里开战,所以把咱们苏北道当战场了?到时候不管那三方人马谁赢,他就在苏北道和赢了的人决战。就算他兵败,毁了的也不是他西南的根基!” “十之**,当是如此了。” 刘家的人点了点头:“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孙家的人嗯了一声:“这事不就是脸面上有些不好看吗?严密封锁消息,下面人能有几个知道的?方解手下那些骁骑校只要不在咱们的地盘上闹的太凶,就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对了” 刘家的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方解的手下是往墨笔阁那边去了。难不成是要拉拢江湖高手?江山的修为在咱们苏北道可是数一数二,能把他拉过去,苏北道的绿林中几乎就没人愿意和方解作对了。” “防患于未然吧。” 孙家的人起身:“我亲自去一趟墨笔阁见见江山,毕竟咱们还需要他。” “也好” 另外两个人站起来说道:“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事,不如你我三人把兵力凑在一起。就在苏北道西边沿着洛水布防。咱们手里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有洛水做屏障,守应该还有些把握。” “回头就调集人马!” 三个人商议了好久,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全都错了路数,更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们商议出来的这个结果引来了大祸事。 …… …… 小胜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城。 小胜山距离柳州一百二十里,如今这里已经是朝廷大军的驻地。杨坚率军在灭掉通古书院后休整了几个月的时间,罗屠在柳州称帝之后,朝廷人马再次进军。其实这并不是杨坚的本意,如果不是罗屠称帝的话,他的人马现在会回军向北。 杨坚手下大将摩萨巡营回来,走进杨坚的书房:“主子,您找我来?” 杨坚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另一员大将杨重比他早一步到了,应该是已经和杨坚谈了些什么,脸色有些肃然。 “按照我本来的计划……” 杨坚看了一眼地图后说道:“灭掉通古书院之后,我让士兵们休息几个月,将收复的地方也好好整理一下。然后回军向北,与扑虎汇合一口气拿下金世雄。只要先灭掉金世雄,罗屠和金世铎就没有了援兵,到时候再踏踏实实的和他们两个决战。可是,罗屠居然有胆子在柳州称帝,这就促使我改变了最初的计划。我本以为……” 他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有扑虎领着人马戍守江北大营,金世雄打不过来,虽然扑虎会辛苦些,但应该还能应付。等我攻破柳州生擒了罗屠金世铎之后,再回去和他一起灭掉金世雄。谁知道……扑虎竟是不告而别。” 杨重脸色变了变,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三爷那性子,本来就一直压着吧……属下虽然没有在三爷手下做过事,但对三爷的脾性也多有耳闻。主子您更是了解,莫说现在,就是当初跟着主子您打天下的时候,三爷其实也不想在战场上厮杀,一直有些抵触。后来更是不受官爵封号,干脆在家里种田养鸟……其实,属下一直就担心,有一天三爷会来找主子,说他不想干了。”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属下只是没有想到,三爷会不来跟您说一声就不告而别。” “不管他了。” 杨坚摆了摆手:“他那性子我比你们都清楚,虽然平日里都是他听我的。但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就正如当年我打算封他为王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听。这次他回去长安,就由着他吧……终究是我亏欠他多些,不能总让他心里不痛快。不过……” 杨坚语气一转:“扑虎回长安对大局也有好处,韦木领兵太过死板,高开泰和王一渠攻打长安已经半年。还没能打下来不是韦木会用兵,而是因为长安城太坚固。扑虎回去之后。长安若有什么事终究不会坐视不理。现在我最担忧的,是扑虎走了之后江北大营告破,现在咱们的后路被金世雄封住了。” 他走回地图前,指了指几个位置:“柳州这边,最低的估算金世铎和罗屠的叛军也有近五十万人,虽然多是乌合之众。金世雄手下至少有十六七万人马,西北民风彪悍,且这些兵都被金世雄当土匪养着,战力不俗。现在我手里,铁甲军还有一万三千。连番征战下来已经损失了近两千,虽然其中一大半是渡河的时候沉进了水里,可减员这么重也是我当初始料未及的。” “这一战,只能快不能慢。” 杨坚道:“你们两个,一个要去柳州挑战。一个要带兵守着后路,都重要,你们自己选吧。” 杨重想了想说道:“属下愿带兵守后路。” 摩萨点了点头:“应该如此,杨二哥这话是考虑过的。他带兵向来谨慎,守城有余,而攻城来说我更适合一些。” “那好!” 杨坚挥了挥大手:“明日一早就起兵,摩萨,我给你六千铁甲军,五万人马来打头一阵。杨重,我给你三千铁甲军,五万人马,给我守住后路。我自带剩余人马为中军,十日之内克柳州!” “喏!” 两个人站起来抱拳应了一声,就在这时候,杨坚的脸色忽然一变。 他转身看向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僧人竟是已经进了院子,门外那些守卫好像全都没有看到他似的,他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缓步走了进来。摩萨和杨重两个人脸色一变,眼神里都闪出怒意,可没等他们两个出去就被杨坚摆手阻止:“让这个人进来,我倒是想看看佛宗的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 …… “参见大隋皇帝陛下!” 身穿白色僧衣的大自在深深一拜,态度恭谦。 这个举动倒是让杨坚有些诧异,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僧人,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僧人有多强大的实力,也能看出来这个人眼神里没有敌意。 经历过这么多事,杨坚的眼力早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你是谁?” 杨坚问。 “小僧从西域大草原大雪山大轮寺跋涉万里而来,只为求见大隋的皇帝陛下。小僧法号大自在,是大轮寺现在的掌教,亦是佛宗的掌教。” “大自在?” 杨坚的眼神变了变:“你是大轮明王的首徒?” 大自在微微颔首:“正是小僧,想不到小僧这微薄的名号,也能被陛下知道。” 杨坚冷冷哼了哼:“大自在,我不管你为什么而来,有两件事需要你明白。第一,大隋从来不欢迎佛宗的人来,不管是掌教还是弟子,都不欢迎。第二,我不是大隋的皇帝,大隋的皇帝陛下现在在长安城。” “陛下,何必欺我?” 大自在微笑道:“小僧从大轮寺里出来,历经万里路途,还有几场艰辛才到了这,只为觐见陛下您。长安城里那位大隋的皇帝陛下虽然尊贵,但还不足以让小僧心甘情愿行一个大礼。只有陛下您这样的开国太祖,才会让小僧心里充满了敬畏。” 杨坚眼神一凛:“你是在逼我杀你?” “陛下不会杀我。” 大自在抬起头,看着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僧带来一个对陛下很好的建议,就算陛下还是要杀我,不如听我说完?现在大隋这天下崩乱到如此地步,想必最痛心的莫过于陛下您了。小僧这建议,对您对大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冷冷的说了一个字:“讲!”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万寿永昌 p:我想要月票 第八百八十五章万寿永昌 如果有人知道现在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什么身份,只怕谁都会觉得有些荒诞。一个是本该死去多年的大隋开国皇帝,一个本该也死在杨奇进大轮寺那天的佛宗大天尊。这是两个死人在阳间的会面,却偏偏都是活人。 大自在回头看了看,指了指远处:“这天下是您的天下,可是现在为什么会乱成这样?” 不等杨坚说话,大自在肃然道:“因为世人缺乏敬畏之心。” “敬畏?” 杨坚问:“何为敬畏?” 大自在道:“世人皆知有不可触碰的底线,是为敬畏。” “恕我直言……” 大自在淡然笑了笑:“陛下一直以来都在教导中原百姓应该骄傲,大隋的百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确实很骄傲,可是陛下错在于,没有告诉百姓为什么骄傲。那是因为您,您开创了这个帝国,给了百姓最好的生活,让他们不必畏惧于任何敌人。但,他们的骄傲却是肤浅的,没有灵魂。” 大自在侃侃而谈:“大隋百姓的骄傲,是一种毫无道理的骄傲,那只是因为陛下您告诉他们,大隋的百姓比任何国家的百姓都应该高傲才对。可是,他们忘记了这骄傲来源于什么。” “因为有您,有大隋的百战强军所以他们才有资格骄傲。因为他们只知道骄傲而不知道为何骄傲,所以才会在战乱来临的时候而一下子崩溃,那骄傲都是假的。说句冒昧的话,陛下……如果百姓人人敬您如神,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他依然没有等杨坚说话,斩钉截铁道:“没有!敬畏您,便会敬畏杨家。若这敬畏存在,就不会有人造反,不会有人协从。就算有个别人野心作祟。难道会有数百万人追随?” 杨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大自在见他表情似乎有所动,笑了笑继续说道:“要想让百姓服从,就必须让他们心中有神。而这个神,是他们的信念他们的寄托他们的支柱。有神在心中,他们才是真的无所畏惧才是真的骄傲。” “谁是神?” 杨坚问。 大自在微微垂首道:“刚才小僧就已经说过,陛下您就是神。” “我是人” 杨坚回答。 “陛下可知人与神的不同?” 大自在再次指向外面说道:“陛下本该在二百年前故去。可现在依然还活着,在百姓心中这就是神。如果陛下觉得自己是人。而百姓们也觉得陛下是人,那么陛下再出现于百姓面前的时候,他们如何看待您?只怕他们不会把您当成那个开创了大隋二百年盛世的太祖皇帝,而是一个……怪物。” 杨坚眉头挑了挑:“世人不可欺。” 大自在摇头微笑:“世人最可欺。” 他看着杨坚说道:“百姓皆盲从,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他们就会朝着那边走。就好像羊群……后面的羊都跟在头羊身后。头羊不管往哪儿走,后面的羊都会不管不顾的跟着。不知道陛下有没有看到过羊群的一个奇怪现象,头羊在前面走,一直野鼠经过,吓得头羊跳了一下。野鼠飞奔而过。明明后面的羊根本就没有看到野鼠,也会学着头羊的样子跳一下,它们根本就懒得去思考,只需要跟着头羊去做就是了。” “不管前面有没有那个坑,头羊挑了。它们也跳,这便是盲从。世间百姓也一样啊……刚刚下过雪的大地上,第一个人走过去留下一串脚印,九成的人再从这里经过会踩着第一个人的脚印走,因为他们会觉得,踩着第一个人的脚印行走会踏实些,这也是盲从。倒是心智未开的孩童,最喜欢在没有人踩过的地方走。” “你想说什么?” 杨坚问。 大自在微笑着说道:“小僧以为,现在中原百姓最缺的便是一只头羊。有一只头羊在,他们就会觉得跟上去就是最好的事,不必自己去探路。” “你觉得我是头羊?” 杨坚冷冷的问。 “不……” 大自在摇了摇头,极认真的说道:“陛下还是没懂小僧的意思,陛下怎么会是头羊呢?陛下自始至终都是牧羊的那个人啊。但是,如果一个羊群里没有头羊的话,牧羊的人也会很头疼吧。” 他指了指自己:“我愿做陛下鞭子下驱使的那只头羊。” …… …… 杨坚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大自在的话给了他一些触动。自从南下平叛以来,杨坚的心里确实有些遗憾甚至是愤怒。他开创这个帝国的时候,不管他带着人马进攻到什么地方,百姓都会夹道欢迎。会捧着热乎乎的馒头煮熟的鸡蛋劳军,会送上在地下埋藏了多年本是为嫁女而准备的老酒,会挥舞着旗帜高呼热泪盈眶。 可是这次南下,所过之处所见所闻让杨坚心里很恼火。按照道理,王师平叛百姓们难道不应该欢迎吗?难道不应该主动劳军吗?难道不应该甘心奉献吗? 可是,杨坚看到的确实躲避甚至厌恶。 朝廷人马经过,百姓们如避瘟神一样的远远躲开,就好像靠近一点都会被传染上不治之症,那种感觉让杨坚无法接受。这是他开创的帝国,这帝国的百姓无论绵延多少代,都是他的子民。 朝廷代表着的是这个帝国的权威,代表着正统。可是那些百姓居然宁愿去帮叛军也不帮朝廷,这都是叛逆! 杨坚看了大自在一眼,脑海里回荡的都是大自在刚才说的话。 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百姓们心中没有敬畏! 没有把他这个大隋的开国皇帝当成一个神来敬畏! 如果真的如大自在所说的那样,百姓们坚信他就是一个左右世间万物的神,那么他面对的一切还是现在这样吗?李远山敢造反吗?如果李远山不敢造反,大隋有这场灾祸吗?金世雄在西北举旗一挥,从者二十万。金世铎在江南起兵,百姓们趋之若鹜。甚至就连那个不入流的罗屠在柳州称帝,居然都有人去甘心情愿的做臣子! 这些事,如果百姓心中有敬畏,就都不会发生! “你做头羊?” 杨坚虽然对大自在的话颇有认同,但他却知道佛宗的人是什么心思:“就好像。当初大轮明王给草原上那个阔克台蒙家族做头羊那样?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蛊惑?阔克台蒙家族被大轮明王左右了上千年,如提线木偶一样,难道那就是你所说的百姓心中的神?只怕,即便到了现在蒙元在灭佛,大部分牧民心中依然觉得那神应该是大轮明王而不是阔克台蒙哥吧!” “哈哈” 大自在竟是仰天大笑:“陛下,您怎么能说出如此没道理的话?” “没道理?” 杨坚眼神一冷:“你来告诉我,哪里没有道理!” 大自在站直了身子肃然道:“蒙元为何灭佛?是因为大轮明王而不是因为佛宗。大轮明王活的太久了。久到已经自然而然的以为他自己就是神。所以,蒙元的情况是大轮明王才是牧羊的那个人。而阔克台蒙家族是头羊……但大隋会这样吗?” 大自在摇了摇头:“断然不会!其一,陛下当初是谁协助您开创了大隋的?是万星辰,万星辰如果当年也如大轮明王那样,只怕现在大隋也有一个不叫佛宗的佛宗,万剑堂就是大隋的佛宗。左右大隋这片天下的是万剑堂,而不是朝廷。可是万星辰没有大轮明王那样的心思,且他已经死了。这是大隋和蒙元的第一个不同之处,也是陛下您和蒙元大汗的不同之处。” “其二……” 大自在指了指自己:“我也不是大轮明王!陛下担心的是我会如大轮明王那样控制朝纲?如果陛下那样觉得,或是少了些千古一帝的雄才大略。我不懂得如何逃避轮回,我只有一世可活。但我不想这一世输给了大轮明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志气,陛下应该也明白。” 杨坚冷笑了一声道:“你从西域草原大雪山大轮寺里万里迢迢来中原见我,和我说这些话,不觉得荒谬?” “不!” 大自在摇了摇头:“一点也不。” 他看着杨坚认真的说道:“如果陛下觉得荒谬,是因为陛下还没有开始往我说的那边思考。且不论大轮明王如何。只说蒙元为何强大?正是因为有佛宗这样无可匹敌的宗门支持,有数以亿计的信徒支持,陛下认为不是?” 杨坚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大自在说的没错。蒙元的强大,正在于政教合一。牧民就是信徒,信徒就是百姓。 “我为什么要信你?” 杨坚问:“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如今佛宗已经被阔克台蒙家族几乎剿灭,你不过是一个在西域无法自保而不得不来我这里求援的人,你梦想着我能帮你达成心愿,恢复佛宗的地位。” “我可以让百姓相信,陛下您就是神。” 大自在道:“我自西域草原来,入大隋西北停留了四个月,在大隋西南停留了两个月,陛下可知道,这半年光景,有多少隋人信奉我的一言一行?我只不过是给佛宗改了个名字而已,讲的还是佛法精义,百姓们便信我,陛下猜……半年而已,我在西北有多少信徒?在西南又有多少信徒?” “信你者为愚民。” 杨坚说道。 “陛下……若全天下都是以您为神的渔民,那将是何等美妙的一件事?” 大自在笑了笑:“更何况,似乎只有佛宗能让您从一个不死之人,变成一个不死之神?大轮明王死之后,已经有太多人知道他能逃避轮回,活了千年。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大轮明王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们会猜测,是佛宗有这样的秘法。” “如果……” 大自在缓缓道:“陛下重新登基称帝,难道不需要一个再活过来从人到神的理由?这个理由,佛宗可以拿得出来。我可以告诉世人,是我用佛宗秘法重新复活了您来收拾大隋这个乱摊子,这样一来,百姓们虽然惊惧可容易接受些,不是吗?” 他看着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最主要的是,陛下您现在的修为之高普天之下怕没人可以相比了……您随时可以杀我。我只想佛宗不灭,而您,也想大隋万寿永昌。” 第八百九十章 渡河登岸 第八百九十章渡河登岸 郑秋用千里眼往水面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当他发现有细小的芦苇杆在水面上立着漂浮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回头对徐叔宝挥了挥手。徐叔宝跟着郑秋已经多年,早已经对郑秋的手势熟悉无比,他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好,还有一群拎了渔网的水手在船舷一侧等着。 看到那芦苇杆快到船边的时候,水手们立刻把渔网洒了下去,四五个人同时拉动绳子,很快就有苏北军的水鬼被渔网兜起来,还在疯狂的挣扎着,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片刻之后渔网里的水鬼就被射成了刺猬。 渔网只洒了一次,因为黑旗军水师的水鬼从另一侧也已经悄悄下去。 看起来平静无波的河道上,很快就有地方开始翻起水泡,然后那一片水就变成了红色。 水下面的激斗谁也看不到,但从不断翻出来的血就能猜测出来下面有多惨烈。东岸被人称作西山先生的中年男子举着千里眼看了一会儿随即脸上变色,他猛的站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 “怎么了?” 孙英典连忙问道。 对于这个废物一样的东主西山先生显然有些不屑,但被他掩饰的很好。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损失了一些渔民而已。黑旗军的水师看起来好像就是大隋的长江水师,只是这支水师不是在罗屠手里吗?怎么现在跟了方解?” 孙英典见西山先生说的轻描淡写,也没放在心上:“现在这个天下,变节这种事再稀松平常不过。今天跟着罗屠明天跟着方解有什么好稀奇的,若是我实力比黑旗军强,那水师明天没准就来投靠我了。” 西山先生听到这几句话回头看了孙英典一眼,眼神里有些若有若无的深意。 “吹角,让小船靠过去,咱们的船小但是数量多,让水手们爬上大船。阻止弓箭手对这边放箭!” 西山先生吩咐了一句,停靠在东岸早就准备好了的几百艘小船随即划动了出去。 水下水鬼之间的战斗结束的很快,那些苏北军的渔民虽然水性好,但是在睡下搏斗的技巧就远不如水师的人,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超过十分钟。水面上漂浮着上百具尸体,随着河流往南漂了出去。 看那些人的装束,绝大部分都是渔夫。 水师的水鬼几乎没有损失。这对于士气提升来说极有意义,大船上的水手们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岸边观战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离着远也看不清,但是听到黑旗军水师那边有欢呼声起来,他们也跟着欢呼。 “发生什么了?” 后面的人急切的问,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 “不知道!” 前面扯着嗓子吼的百姓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是咱们这边的人再欢呼,肯定是赢了一阵!” 后面的人听了点了点头,也跟着嗷嗷的叫唤。 几百艘小船快速的往大船这边靠了过来,前面都是手持巨盾的士兵,他们的任务是为后边的士兵挡住大船上洒下来的羽箭,苏北军的小船上就没有上弓箭手。都是挑选出来的武艺不俗的士兵,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登船。 离着大船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最前面的一艘小船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小船上的苏北军士兵虽然都不是旱鸭子,可冷不丁被这一晃都有些站立不稳。就在这时候。水里突然冒出来人,一手抓着船边一手攥住一个苏北军士兵的脚踝使劲一拽,那士兵喊了一声随即落入水中,片刻之后,脖子上被人抹了一刀的尸体就缓缓的漂了上来。 黑旗军水师的水鬼叼着刀子在小船下面来回游动,就好像鲨鱼一样伺机捕食。小船上的苏北军士兵吓得够呛,全神戒备。因为是要上大船近身厮杀,所以他们没有人携带长兵器,对付水鬼有些力不从心。 西山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短短十几分钟,至少有十几艘小船上的苏北军士兵被掀翻掉进水里,睡下的黑旗军水鬼就好像凶猛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片刻之间就把落水的苏北军士兵撕咬的支离破碎。 “差不多了,让水鬼回来。” 郑秋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大船上吹响号角,角声才想起来,江面上就恢复了平静,由此可见黑旗军的水鬼多么的训练有素。 “弩车!” 郑秋挥了挥手,桅杆上的旗手随即舞动了旗帜。各船看到旗语纷纷将弩车调转过来,调整角度对准了那些小船。 随着下令的旗子一挥舞起来,几十支重弩如流星一样砸进苏北军的船队里。精钢为锋薄铁为羽的重弩势大力沉,即便是以木船的坚固也难以抵挡,被重弩轰中的小船就算没有被凿穿,船身也会剧烈的晃动起来。 一支重弩直接将船头的巨盾轰碎,弩箭余威不减,将盾手的心口撕裂之后继续向后飞,后面站成了一排的苏北军士兵挨着个的倒了霉,这重弩竟是一下子穿过了四个人的身体,小臂粗细的重弩造成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办法治,即便是当时没死,也熬不过多久。 一连串四个苏北军士兵翻进水里,水面上立刻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弓箭手!攒射!” 小船到了近处之后,各船的将领就不需要再看旗舰上的旗语了,各自指挥。羽箭瞄准了一艘艘的小船射了过去,暴雨一样密集。虽然有巨盾当着,但还是有不少苏北军的士兵中箭落水。 损失了数百人之后,苏北军的小船才终于有机会靠近黑旗军的大船。 可就在他们准备好绳索铁爪准备登船的时候,忽然从大船后面冲出来数十艘蜈蚣快船。如同在水面上飞速爬行的怪物一样,凶狠的撞进了苏北的小船船队里。 …… …… 蜈蚣快船上可以搭载五十名水手,每个人都是可以划桨。但在水面战斗的时候,训练有素的水师士兵会有一半的人参与战斗,另外一半的人操作船桨。每一艘蜈蚣快船上,二十几个士兵用携带方便的连弩在中距离对苏北军小船上的士兵展开了屠杀。 苏北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士兵冒险登船阻止黑旗军大船靠岸,所以根本就没有带着弓箭,在这种时候他们简直就是黑旗军水师士兵的活靶子。蜈蚣快船在苏北军的船队里穿行而过。连弩不停的激发,一个又一个苏北军士兵哀嚎着倒了下去,有的人栽进水里,很快就被河水冲向下游。 装备上的差距,训练程度上的差距,作战经验上的差距,让水面上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让弓箭手在岸边列阵!” 西山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咱们对黑旗军一点都不了解,从来都不知道黑旗军竟然有这样训练有素的水师。现在只能等到黑旗军来攻了。水面上已经无法控制。吹角,让小船撤回来!” 苏北军的士兵连忙吹响号角,小船上的士兵巴不得立刻往回撤呢,听到信号立刻调转船头,哪里还有一点儿作战的勇气。 就在这一刻,站在岸边的杜定北眼神一凛。 “擂鼓,进攻!” 随着鼓声响起来,数不清的蜈蚣快船从岸边推了出去。士兵们将船往河道里一推,然后先跑下河再爬上去。数不清的蜈蚣快船从岸上士兵人群里突然被抬出来,就好像真正的数不清的巨大的蜈蚣纷纷下河了一样。 “不好!” 对岸的西山先生这次脸色大变。他本以为黑旗军渡河要靠那些大船,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狡猾,将蜈蚣船藏在岸边的人群里,进攻的时候才抬出来!随着黑旗军那边鼓声响起来,一艘一艘的蜈蚣船进入了河道。士兵们同时滑动船桨,如贴着水面飞一样朝着东岸冲了过去。 而此时苏北军的船队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到岸边,他们的船速显然比蜈蚣快船要慢的的多了,半个河道的距离很快就被黑旗军的士兵们追上,没多久,两边的船就混合在了一起。 “怎么办!怎么办!” 孙英典急的站了起来。 “让弓箭手放箭!” 西山先生大声喊道。 “不行!” 孙英典大喊道:“我的人还在那里没有回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 西山先生狠狠瞪了孙英典一眼:“让黑旗军的士兵黏在咱们的船后面回来,一旦登岸损失比这要大的多!” 他不理会孙英典,直接过去一把抢过来令旗挥舞起来。见到下令,岸边的苏北军弓箭手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就开始在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朝着河道上的船放箭。 杜定北坐在一艘蜈蚣快船的船头上,看到那边弓箭手已经放箭立刻回头大声喊道:“伏低身子!不要理会!只管往前冲,加把劲划船!” 羽箭铺天盖地一样射了过来,不少士兵中箭。杜定北举着一面盾牌挡住自己半身,不时看一眼距离岸边还有多远。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害怕,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岸敌人身上。 “记住!” 他大声回头喊道:“上了岸不要急着往前冲,为后续的队伍杀出来一片登岸的空地来!” …… …… 方解举着千里眼看着战事,点了点头:“中规中矩,能做的基本都做了。以大船吸引敌军注意力,以蜈蚣快船渡河和敌人溃兵搅在一起倒是有些新意。” 吴一道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出人意料,郑秋几乎把对岸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敌人箭阵几乎是为了防备大船而摆的,看到蜈蚣快船下水再重新布置箭阵已经稍稍晚了些,将渡河的损失降到了最低,这少年可用。” 河道上,郑秋见杜定北带着的队伍已经快冲过去了,指挥大船也往东岸靠过去。 “不要心疼羽箭,把箭壶给老子射空!” 他抽出横刀朝前指着吼了一声,大船上的弓箭手立刻把羽箭倾泻了出去。 对岸 西山先生看了一眼黑旗军船队笔直的朝着中军这片岸边冲过来,立刻猜到敌人的目的,他回头吩咐道:“让后面那三百重甲准备好,随时等我号令!一旦敌军登岸就给我碾上去,把他们往水里赶!” 就在这时候 远处有几个骑兵纵马而来,脸色焦急。 第八百九十一章 这是一个噱头 p:求月票咯~ 第八百九十一章这是一个噱头 羽箭 密密麻麻的羽箭 苏北军虽然兵少,但数千名弓箭手聚集在一起倾泻羽箭的阵仗也足够宏大,水面上如被冰雹砸过之后似的,噼噼啪啪的捡起来一层水汽。船上的士兵不断有人落水,其中有黑旗军的士兵也有苏北军的士兵,说起来,跟在苏北军小船后面,黑旗军的损失还要稍稍小一些,之前那些出战的苏北军士兵才是真的损失惨重。 “不要放箭!” 领兵指挥的一个苏北军将领扯着嗓子喊,可岸边的弓箭手已经从最初的下不去手到现在的红了眼,谁还管他的嘶吼? 一支羽箭从前面盾牌的缝隙里钻过来,噗的一声刺入这将领的胸口,皮甲虽然阻挡了一部分羽箭的力度,但箭镞还是钻了进去,疼痛让他的思维瞬间迷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低头看着那支还在颤抖着的箭,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对自己人放箭?” 他喃喃了一句,眼神里都是悲哀。 他的亲兵连忙过来,一只手扶着箭杆,另一只手抽刀将羽箭斩断,因为不知道刺进去多深,所以谁也不敢贸然拔掉羽箭。亲兵哀叹了一声,撕下来自己的衣服为将领包扎:“将军,认命吧,咱们从出战的时候或许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您已经足够幸运了,您的皮甲足够厚实,看起来箭刺的不深……” 他看了将领一眼:“您再看看您收下的兵,那一身薄薄的皮甲能挡住什么?” 他的话到了这戛然而止,还在为将领包扎的手僵硬在那,亲兵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然后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一支羽箭从他的后颈射进来,从脖子前面又钻出来,箭镞上还带着血,羽箭带出来的血溅了这将领一脸。 岸边传来一阵喊声,就好像死神的呼唤:“苏北军的将士们。不要再往岸边靠了!回身和敌人决一死战!你们就算战死,家里人也有大将军赡养!回头死战!” 东岸的苏北军士兵们一声一声的喊着:“回头死战!” “回头死战!” 西岸 吴一道看了方解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水师有三艘战船上安装了火炮,要不要试试威力?” “再等等……” 方解举着千里眼看着杜定北的人距离岸边还有多远。 “主公,属下以为火炮才刚刚配备在战船上,应该留到大战的时候再用,这样才能出其不意。现在就用火炮的话,以后再面对强敌的时候就会少了些威慑。” 站在方解身边的飞豹军副将李泰说道。 方解摇了摇头:“创造出来威力强大的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敌人,最主要的是……减少自己人的损失。再金贵的东西。也不如人命金贵……距离差不多了,发信号,让郑秋开炮!” 随着他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传令兵随即挥舞起来大旗。 水师旗舰,一直盯着方解那边的瞭望手看到下令的大旗舞动起来,连忙喊话。郑秋早就等着实验火炮了威力了,听到瞭望手喊完立刻吼了一声:“用火炮给咱们的兄弟们轰出来一条登岸的路!往敌军人群密集处给老子狠狠的打!” 大船船舷一侧突然打开了几个窗口,黑黝黝的火炮从窗口里推了出来。船舱里,在朱雀山大营里已经训练了几年的火器营士兵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这是火器营组建以来第一次实战。他们的心情甚至比杜定北还要激动。 嘭! 嘭嘭嘭! 随着第一门火炮吐出火焰,安置在船舷侧面的火炮全都开了火,吞吐着火蛇。随着发射出炮弹,巨大的后坐力让船往一侧倾斜,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衡。这是水师早就已经试验过多次的。所以已经没有人担心。 对岸苏北军弓箭手的阵营里立刻就炸开了花,苏北军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一条燃烧着的轨迹从大船那边抛过来,还没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炮弹已经在人群里炸响。这些炮弹是根据方解在云南道缴获奥普鲁帝国的火炮炮弹改装过的,炸开之后杀伤范围极大。 第一颗炮弹落在弓箭手人群里,散开的碎片立刻就扫倒了一片人! …… …… 三艘配备了火炮的大船一轮轰炸之后,对岸上已经彻底乱了。苏北军不知道那是什么,竟然威力如此逆天。他们手里的兵器在那炸开的炮弹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坚固的盾牌也挡不住那样恐怖的威力。 虽然落在人群里的只有十几发炮弹,但其威慑作用已经足够了。苏北军的士兵们开始哀嚎着后撤,阵型立刻就散乱起来。 就在这一刻,杜定北所在的蜈蚣快船第一个靠近了岸边。因为岸边浅水的地方被苏北军砸了木桩,即便是蜈蚣快船也无法靠岸,所以黑旗军的士兵们离着岸边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船,然后纷纷跳进河水里。 杜定北的武艺虽然稀松平常,但在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后面指挥,他很清楚如何在士兵们心目中竖立威信,没有什么比和士兵并肩作战更好的办法了。所以,虽然他很害怕,但依然没有退缩。 “上岸!稳住阵型,为后面的人打开一片空地!” 杜定北将上身的衣服月兑了,光着膀子,将横刀叼在嘴里跳下河。船上的黑旗军士兵见这个少年郎如此悍勇,也纷纷把上衣月兑了,跃入河水里往岸边游。 “放箭!” “快放箭!” 西山先生眼看着黑旗军的士兵已经要登岸,再也坐不住了。他大声的呼喊着,然后回头吩咐督战队在后面杀人稳住阵型。火炮震慑住了一大批苏北军士兵,那突然炸开的东西让他们充满了恐惧。 督战队听到命令之后在阵列后面站成一排,毫无怜惜之意的扣动了手里连弩的机括。一开始往后跑的苏北军士兵立刻倒下去一层,有的人开始哭着求饶,可督战队的职责所在,就算他们也不想对同袍动手,奈何军令如山? 苏北军的士兵们被逼着回到岸边,此时黑旗军已经有几百人在岸边聚集起来,组成了一个看起来还很单薄的圆阵。防御的最基本阵型是方阵,但这个地形圆阵的效果更好一些。这是几百个光着膀子的黑旗军汉子组成的阵型。用手里的刀子和伤口里的血为后续的队伍拼出来一块地方。 杜定北的身上见了血,毕竟他不是以武艺见长,这个第一次领兵的少年郎表现出了足够的冷静,这已经殊为不易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从没有见过战阵厮杀,在尸山血海里没有尿裤子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更何况他还能冷静的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听从护卫劝告,杜定北站在圆阵中央指挥着:“如果敌人有重甲步兵。马上就会冲过来,一会儿看到重甲步兵过来不要慌。也不要退,如果咱们退,后面的弟兄们就会死伤惨重!既然咱们是第一波冲过来的,我已经做好了和你们一起战死的准备,你们准备好了吗!” “为黑旗军死!” 士兵们吼了一声,这群光着膀子的汉子们一脸的无畏! 杜定北的话音才落,河堤高坡上数百个苏北军的重甲步兵成方阵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在慌乱的苏北军阵营中,这些训练有素的重甲步兵显得格外的惹眼。杜定北看到那群重甲朝着这边过来,咬了咬嘴唇:“准备好!寸步不退!” “寸步不退!” 一群汉子吼着。阳光洒在他们满是血的古铜色肌肤上,反射出一股只有血性男儿才会有的神采! 那一条隆起的肌肉,那一道道伤疤。 只有在战场上,男人的雄性风采才会展现无遗! …… …… 眼看着苏北军的重甲步兵就要冲过来的时候,几个骑兵从苏北军后面冲了过来。为首的骑兵脸色急迫,远远的看到帅旗所在就喊了几声:“亚宁城被黑旗军攻破!城已经破了!大将军!咱们的城被一支突然出现的黑旗军攻破了!” 本就已经惊慌失措的孙英典听到这喊声吓得脸色猛的一白,身子摇晃了几下竟是一**坐在地上。 “废物!白痴!” 西山先生听到喊声之后恨恨的骂了两句,眼神里已经有绝望之色。他直到今天这一仗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了,到了现在他才恍然大悟方解为什么要宣扬一个十六七从没有领兵经验的少年郎。 他就是用这样的噱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他自己。方解故意弄出来的气氛,连他都为之愤怒。他在苏北道成名已久,贼寇闻之胆寒,正因为如此,方解才故意让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少年来指挥,激起自己的怒意。 而方解,则趁着所有的注意力在这边的时候,派队伍绕到了后面攻破了亚宁城。如今根基之地已失,这一仗再打还有什么意义? 西山先生仰天一声长叹,软软的坐了下来。 听到后面骑兵的喊声,本来就已经失去了一大半斗志的苏北军士兵顿时乱了,本来还往前挤压的重甲步兵们全都愣住,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前冲。他们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们这会冲上去的话,肯定能把那几百黑旗军士兵挤下去,但用不了多久,攻破了亚宁城的黑旗军士兵就会从后面兜过来,他们身穿这样一身沉重的甲胄,到时候卷进战阵里,想跑都跑不了! 当的一声 最前面的一个苏北军士兵忽然丢掉手里的横刀,抱着头蹲了下来:“我降了!” 第一个投降的人出现,后面立刻就跟上一大片人,这种绝望就好像瘟疫一样在苏北军队伍里蔓延出来,岸边围着杜定北的那一群士兵率先丢下了兵器。杜定北本来已经报订了必死之心,他知道成功和危机永远都会连在一起,自己既然选择了接受方解的命令指挥这场战争,那么就已经做好了两种准备。 迎接即将到来的名誉,或者迎接死亡。 听到苏北军里喊出亚宁城已破的声音,杜定北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向前!咱们的援兵一到,就在敌人身后!” “向前!” 几百个黑旗军士兵率先冲了出去,腾出来空地,后续的黑旗军士兵开始大批的登岸。没有了抵抗,黑旗军占领岸边的速度极快。 人群中 孙英典绝望的哀嚎了一声,瘫软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第八百九十二章还没走出去呢 第八百九十二章还没走出去呢 孙英典本以为有西山先生在,这一战最起码能让黑旗军吃一些苦头。在军务上孙英典确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将军,但是在其他方面他绝对不是一个白痴。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凭他的实力绝对挡不住方解侵入苏北道。 他之所以要打这一仗,而且要狠狠的打这一仗,是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如果他不战而降,那么他绝对不会被方解重视。相反,如果这一战让黑旗军感觉到了疼,那么再投降的话方解一定会重视他。 西山先生就是他手里的牌,这一战,孙英典寄予厚望。 可惜,方解从一开始就没把主要战场放在这里。 黑旗军陆续登岸的时候,消息也接二连三的传来。 进攻亚宁城的黑旗军在攻破亚宁之后分兵两路,一路往流岚渡这边包抄过来,另一路换上了在亚宁城缴获的苏北军的号衣,骗开了刘家镇守的大野城,六家手里那些人马连兵器都没来得及亮出来就被人缴了械。 而守鱼骨岭的赵家,听闻亚宁城被攻破之后干脆带着人马跑了。 到了这会,孙英典还能做什么? 他站在一侧,眼看着那个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缓步过来,心里那股子憋屈和愤闷难以言表。这个时候他真的有些愤怒,愤怒于上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明明他出身要比方解高贵的多,可现在,方解贵为国公更是一方诸侯,而他呢,现在是败军之将,明天或许是阶下之囚。 方解一边走一边询问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但伤亡并不是很大。 杜定北跟在方解身后,亦步亦趋。 方解回头对他笑了笑:“打的不错。” 杜定北脸一红:“若不是主公提前安排好,属下说不得已经战死在岸边了。” 方解笑道:“我是三军之帅,容不得自己人在不必死的时候死。你把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这只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战役,以后机会还有的是。这一战能给你留下什么,以至于以后会做的更好才是重要的。” 杜定北点了点头:“属下还差的远呢。” 方解道:“差的远可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一种态度。在岸边的时候看起来你激励士气做的不错,最初上岸那几百人以你为主死战,这很好。但你有些保守,当时敌军士气已经消散。阵型已经溃乱,并没有多少人马围攻你。这个时候如果你再积极些。直接带兵杀进溃兵之中,何须死守那块地方?” “而且,一旦和敌军溃兵混在一起后,敌军的重甲步兵也不好下手。” 杜定北刚才听方解夸赞自己,难免有些许得意,此时听了方解的话才恍然明白自己差的有多少,他面带羞愧,不知道该说什么。 “战场上的事,循规蹈矩的从来都不占主动。眼睛往前看一些,不要只看到自己。我说你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指的是在你视野之内能做的。要想不败,把自己的一切看清楚看仔细。要想取胜,把敌人的一切看仔细看清楚。”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还长,慢慢走。今儿这一战你杜定北的名头已经响了,就当我送你一场富贵。” “谢主公提拔之恩!” 杜定北站住。深深的施了一礼。 方解没有阻拦,安然接受:“去吧,你虽然这一战没有让我失望,但毕竟军功有限,我不能给你太多。回去和之前与你并肩作战的士兵们聚聚,你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最初上岸的那几百人就归你了,先领个五品别将吧,以后战场上再领军功!” 杜定北俯身再次一拜,方解笑了笑转身前行。 吴一道跟在方解身后,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主公似乎对这个少年郎颇为重视。” 方解声音极低的喃喃了一句:“定南定北定东西……” 吴一道没听清,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方解却没有再说,笑了笑,缓步前行。 …… …… 如果说初败的时候孙英典是不甘是愤怒是恨意交杂,那么现在就是忐忑不安。方解到了东岸之后就进了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他被方解麾下骁骑校的人带过来一直在帐篷外面候着,已经快两个时辰过去,从早晨到现在没吃饭的他有些扛不住,小腿酸疼酸疼的,肚子里还在咕咕的叫。 可他发现,方解到现在居然也还没有吃饭。 这让他有些不明白,一个人追求位高权重的地位不就是为了活的更自在更好吗?方解现在这个地位,何苦还要这样辛苦连饭都顾不得吃? 黑旗军的将来一批一批的进去,一批一批的离开,在外面孙英典听到里面方解说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那些黑旗军将领脸上都带着敬意。 西山先生站在他身边,身子依然拔的笔直。他听到孙英典的肚子在叫,随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孙英典听到这声冷哼显然意外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股怒火从心里烧起来:“李西山,若不是今日你指挥的一塌糊涂,我也不是现在这下场!我予你荣华富贵,你现在既然敢讥讽我!” 西山先生摇了摇头:“你我现在地位相当,同是阶下囚,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孙英典,你说是你予我一切这不假,我也没有反驳过。但同时你莫要忘了,你能是苏北道说一不二的人,靠的是我。若没有我借着平贼乱帮你拉起来队伍,刘家赵家的人会对你礼敬有加?” 西山先生冷哼道:“当初苏北道闹贼乱,你不敢派兵,赵家不敢刘家也不敢。是我劝你,让你出兵平乱。第一,可以帮你拉拢民心,第二可以扩充兵源,第三把乱匪抢来的东西归自己所有补充实力。没有我苦劝,没有我带兵出征,就没有你后来的地位。” 孙英典张了张嘴,觉得嗓子里苦的难以忍受,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指着孙英典连着张了几次嘴,竟是一口气憋住,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西山先生忍不住笑了笑:“我听闻黑旗军镇国公最是爱惜人才,你自己想。你算得人才吗?虽说你孙家在苏北道有些地位,可镇国公从来都不把地方世家看在眼里,从进黄阳道到灭南燕,世家名门被镇国公屠了多少?” 看着已经白了脸的孙英典,西山先生可怜的摇了摇头:“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而你却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孙英典伸手要去掐西山先生的脖子,西山先生闪开一边。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酒色已经掏空了你的身子,你现在连个孩子都打不赢还想掐死我?纵使我没有修行过武艺。你也杀不了我。” 帐篷里,方解微微皱着眉往外看了一眼。 “仅仅拿下一个亚宁城远远不够,苏北道这么大的地方,一战容易难道战战都容易?刚才我一路上来的时候,不少士兵们都在说,今天打亚宁,明天平苏北全境!” 方解语气有些重,扫了下面将领们一眼:“黑旗军总是打胜仗,是不是已经赢到让你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今儿我再提一遍这件事,若是以后战事。因为你们之中有人骄傲自满以至于轻敌懈怠导致战败……我不舍得杀你们任何一人,但军法不容情!” “喏!” 下面将领们刷的站直了身子,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方解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下后说道:“散金候刚才还劝过我,现在黑旗军诸事越来越繁杂,我若事事亲力亲为一个当五个使也不够用。” 他把地图展开。用炭笔画了两道线:“亚宁城北边南北六百里东西一千五百里,李泰,你来打。亚宁城到永乐城这南北五百里东西一千三百里,我已经派攻破了亚宁城的纳兰定东去打。永乐城那边的地盘,杜定北去打。” 方解将炭笔放下:“你们三个,我一样对待。纳兰定东在亚宁城里,我会派人告诉他。这三片区域差不多大,之所以纳兰定东划定的区域小些,是因为他要打的城池远比你们两个多。我今天放一句话,你们三个谁先打完了我指给你们的地方,我就单独建一个军给胜者,兵员从整个苏北道挑,撒开了挑!” “喏!” 李泰和杜定北抱了抱拳:“绝不辜负主公重托!” …… …… 脸色难看之极的孙英典进帐篷的时候,步履都有些虚浮摇晃。之前西山先生的话确实太狠了了些,孙英典现在还觉得心里憋着一口血。不过这会儿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对方解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从走进门开始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给孙将军找个凳子来。” 方解指了指孙英典道,有亲兵搬了胡凳放在孙英典身后随即离开。孙英典愣了一下,连忙道谢:“败军之将,在国公爷面前哪里敢坐?” “怀老的墓可还好?” 方解忽然问了一句。 孙英典怔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我派人每隔一段日子就去打扫,我是怀老门下出身,不敢懈怠。” “怀老于我也有恩义。” 方解点了点头道:“因为两件事,我给你一个安稳。回去之后,带上家眷财产,我会派人送你们一家去雍州。第一,你为怀老修建陵墓。第二,你发兵平苏北道乱匪。” 站在一侧的西山先生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抱拳道:“拜见国公爷,平定苏北道匪患,不是他孙英典的主意,是草民力劝他才出兵,且是草民领兵平乱。” 方解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叫李西山?” 西山先生连忙垂首道:“正是草民贱名。” 方解点了点头:“念在你平了苏北道匪患,我也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现在可以走了,从出帐篷之后算起,现在到天黑我不会派人追你,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天黑之后,若是被我的人追上,立斩不赦。” 李西山愣了一下,刚要解释,方解摇了摇头:“时间不多。” 李西山恨恨的一跺脚,眼神里满是怨毒的看了方解一眼转身往外走,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刚伸手去撩帐篷的帘子,站在门口的陈孝儒兵忽然抽刀将他的一条腿斩断。李西山哀嚎了一声,倒下去的时候狂吼:“国公爷你不能说话不算好!” 噗! 陈孝儒一刀将他人头剁了下来。 看着滚在地上的人头,方解笑了笑道:“还没出帐篷呢……” 第八百九十三章 那个岛 第八百九十三章那个岛 方解展开地图,看了看上面标记出来的地方:“大野城已经拿下,鱼骨岭的守军不战而逃,流岚渡后面的亚宁城也已经拿下……” 方解舒展了一体:“抵抗比预想中还要软一些。” 吴一道笑了笑:“苏北道已经被杨坚的铁甲军犁了一遍,这些兵马大部分还都是前阵子苏北道匪患严重的时候,各家族招募来的私兵。杨坚攻破苏北道之后,曾经的叛军能跑就跑了,苏北道有一阵子几乎是无兵驻守,以至于匪患横行。杨坚的心思全在叛军身上,再加上兵力也属实有限,所以根本就没有剿乱匪。” “现在孙家,赵家,刘家这些人马,基本上要么是当时收编的乱匪,要么是招募的私兵,战力实在有限。” 方解点了点头:“交给下面人去打吧,现在手里的队伍越来越多,摊子越铺开越大,总不能我每一战都亲自来指挥,最稀缺的就是将领了。” “是不是可以启用刘恩静和许孝恭?” 吴一道问。 “暂时还是让他么练兵吧。” 方解摇了摇头:“回头有用的到他们的时候。” “柳州城那边有什么新消息过来没有?” 方解问 站在一侧的陈孝儒连忙回答:“前天是例行送回来消息的日子,暂时还没有更多。柳州城外朝廷的人马和胜屠的人马打了十几仗,基本上胜屠的队伍就没有打赢过。不过有后面的金世雄牵制,柳州城暂时也还算稳固。按心思来说,金世铎肯定是不想跟胜屠在一根绳子上吊死的,但他现在人在柳州也身不由己。” “长安那边呢?” 方解又问。 “高开泰和王一渠的人马已经攻打长安城一年了。” 陈孝儒搜索了一下记忆里的消息后说道:“那两个人什么法子都想到了,可惜的是长安城太过高大坚固,抛石车的巨石砸上去就是个白印,城墙连裂纹都没有。想诱敌出城,守长安的是杨坚手下一个叫韦木的,应该是得了杨坚的指示。就是不出城,现在高开泰和王一渠的人马粮草已经告急,分出去一大部分兵力在京畿道劫掠,民不聊生。” 方解嗯了一声:“暂时和这些人没有交集……牟平城那边有消息吗?” “有” 陈孝儒道:“左鸣蝉在牟平已经断了胜屠的火器供给,而且据说罗斯国那边也没有叛军的人过来了,或许,罗斯公国的抵抗军已经被剿灭。左鸣蝉的人留在牟平城监视着洋人的举动。最近洋人好像在牟平城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奥普鲁帝国的人要动兵了。” 方解叹了口气:“东疆那边沐府有什么消息?” “沐府的人偷袭了山海关,山海关守将满门被杀。但因为沐广陵下令暂时放弃进入中原。所有沐府的人马都在沿海一线布防,尤其是针对东楚那一线。有传闻,东楚皇帝楚居正逃离了东楚,有可能就躲藏在沐府里。” 方解点了点头:“有楚居正为沐广陵指点,对付洋人的火器沐广陵应该也会有所准备了。还是要多盯紧一些,一旦东疆那边开战,我要知道消息。”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属下加派人手去那边盯着。” “散金候……” 方解看向吴一道,吴一道知道方解什么意思,连忙说道:“货通天下行在东疆的力量已经停止了商业上的事,全力为沐府提供支持。主公放心。内乱和外地孰轻孰重属下还分得清楚。” 方解笑了笑:“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了,现在要紧盯着的,其一是东疆那边洋人的举动,其二是柳州城胜屠的举动,其三就是大自在。” 方解的语气骤然一转:“这个人来找杨坚。对中原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佛宗从蒙元那边溃逃过来的修行者全都加入杨坚的队伍,以后直面相对的时候会很艰难。而且,佛宗最擅长蛊惑人心……一旦他们在大隋扎根,很快就会发芽生长起来。” 吴一道点了点头:“尤其是现在这样的乱世,百姓们没有了曾经对大隋的敬畏和信仰,很容易寄托在别的东西上。乱世之中,百姓们无法面对自己的担忧和恐惧,更容易对一些表象的慈善信服,而且从信服到成为教徒的变化速度极快。黄阳道就是例子……这还是在控制范围之内,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情况下,尚且有那么多人被蛊惑着信服佛宗。在战乱之地,佛宗的发展会有多快可想而知。” 方解忽然想到一件事:“只怕……佛宗的人大举进入中原,和蒙元那个黄金家族也月兑不开关系。” 吴一道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了方解的意思:“是蒙哥在背后做推手?” 陈孝儒也不是笨人,仔细想了想也明白了:“蒙元在灭佛,但佛宗在西域草原上的根基之厚哪是那么容易灭掉的。而且这样灭下去,天长日久……蒙元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波及全国……蒙哥最想的是尽快恢复过来休养生息。而他自然也不愿意大隋这个邻居比他先恢复过来,所以促使了佛宗弟子大批的进入中原。” 吴一道点了点头:“要么是蒙哥有意识的把佛宗弟子往中原驱赶,要么是蒙哥和佛宗有了谈判,让佛宗去中原。佛宗要想重新崛起就需要一片新的土壤,大隋正乱着,对于佛宗来说这就是一片沃土!这是佛宗和黄金家族都希望看到的场面,一拍即合!” 方解摇了摇头有些感慨:“曾经让四方朝拜的大隋,现在已经再没有一点震慑了。如果蒙元人比中原恢复的快,那么蒙哥绝不会放弃东进的念头。” 吴一道叹了口气:“洋人向西,蒙元人向东……如果真到了这个局面形成的时候,对于中原人来说,是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 …… 东疆 沐府 盯着桌子上铺开的海域图,沐广陵的脸色格外的沉重:“本以为洋人会休养一阵子,把楚国的地方梳理一遍才会会有动作,没有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我手下的人在海上已经发现了洋人的船只,应该是来探路的。” 坐在他旁边的东楚皇帝楚居正脸色变了变,立刻提醒道:“洋人的战船格外的坚固,而且装有那种威力极大的火器,一旦海战,咱们的船没有一点儿优势可言……不管怎么说,我楚国的水师也算强大了,最起码比起大隋的水师来说绝不会弱了。可是与洋人战船海战,我大楚水师一战即溃……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沐广陵脸色凝重,手指在地图上滑过:“如果放弃海战呢?” 站在他身边的沐闲君还没有从之前的败绩中恢复过来,但也知道现在是关乎东疆安危,关乎沐府生死存亡的时候,他盯着地图看了看说道:“蓬莱岛……这里不能不设防!蓬莱岛距离海岸最近,如果我是洋人的将军,一定会先拿下这一片小岛作为中转之地。岛上可以囤积物资,可以修建兵营,洋人应该知道大隋不好打,所以肯定做好了不能一战登陆的准备。” 沐广陵有些欣慰的看了儿子一眼,没了一条胳膊之后,沐闲君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最近才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 “说的没错。” 沐广陵点了点头:“平日里蓬莱岛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地方,可一旦开战,这地方就变得至关重要。”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众将:“你们谁愿意领兵戍守蓬莱岛?” 下面人互相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一员大将上前一步道:“公爷,属下愿带本部人人戍守蓬莱岛!”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沐广陵似乎对手下人的反应还算满意,看了看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说道:“晏历,你跟我多年,你的本事我了解,把蓬莱岛交给你我也放心。你要切记,此岛关乎东疆大局,切不可懈怠。” “父亲!” 沐闲君看向沐广陵:“没有人比我对蓬莱岛更熟悉了,我愿和晏历将军同去蓬莱岛。” “你伤还没好!” 沐广陵沉下脸说道。 “沐府镇守东疆这么多年,一直是父亲在操劳一切。以前孩儿年幼无法为父亲分忧,现在我已经长大,虽然断了一臂但尚有一战之力。父亲,我不想将来领兵征战的时候,下面士兵们都在互相询问,这个人曾经打过什么仗?为东疆里过什么功?” 沐广陵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能拦着你。东疆生死存亡在我沐府身上担着,将来你是沐府的主人,也是时候让你挑起来一些了!” “晏历” 沐广陵看向自己麾下的得意战将:“闲君我就交给你了。” 晏历抱拳道:“主公放心!晏历就算战死也会保护小公爷周全!” 沐广陵微微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祥,但他却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扫视了众人一眼:“以前我领兵出征的时候,会告诉你们这是在为大隋而战。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一战不是为了大隋,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家人!东疆是你我的家,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万死不辞!” 众将抱拳,神色肃然。 第八百九十八章 朋友 第八百九十八章朋友 平谷县 娄县令有个习惯,每天都会起的很早,然后先打开密室走进自己的金库,看一看那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大隋还强盛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平谷县做县令了,后来天下大乱,他依然在这位子上做的很稳,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而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有的官员贪财,贪了就舍不得吐出来。 但他却从不会这样,虽然往外掏银子的时候他会心疼,可他很清楚如果在关键的时候舍不得掏银子,只怕失去的会更多。他的密室就修建在卧室里,衣柜的门拉开之后是个挡板,将挡板推开,里面就是一间石室。 这屋子里是他为官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财富,说实话,如果他现在决定辞官不做的话,找个地方住下来,这些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娄县令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送礼的时候绝不会送真金白银,而是送银票。在他看来,银票这种东西远不如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来的实在,可有人送礼送来银票,总不能不要。到了大隋崩乱之后,各地的钱庄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很多银票其实已经无法兑换出来了。 他每天一大早,不梳洗也要先来这屋子里转一圈。 说实话,或许每一个银锭放在什么地方他都已经熟记于心了。 昨天他送出去的银票是货通天下行在西南建金骏钱庄的通兑银票,所以和送出去真金白银没有太大的区别。天下再乱,货通天下行的实力还在那摆着。而且现在的金骏钱庄算是有黑旗军官方的背景,不必担心存进去银子取不出来。 “足足三千两” 娄县令叹了口气,想到自己那个没用的小舅子在城门口得罪了骁骑校的人,他心里就有些担忧。其实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靠山,自从大隋乱起来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稳固不变的山可以依靠? 就拿朝廷里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大人物来说,裴衍?曾经连罗耀都要靠他来打探朝廷消息。结果天佑皇帝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裴衍砍了脑袋。至于现在朝廷里所谓的那些大人物,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娄县令看来,那些大人物虽然穿着红色紫色的高官锦袍,可真不如他这从七品县令活的自在。 他小舅子是个白痴,做事冲动鲁莽,若不是因为实在上不了台面。他也不至于让小舅子去守城门。 可是他又不敢不给他小舅子安排一些事做,家有悍妻。也是一件极恼人的事。 他拿起一块柔软的毛巾,打开一口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金锭慢慢的仔细的擦拭着,每天都要擦,其实哪里有什么尘土。 “大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不好了!冯一正在城门口被人打了!” 娄县令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心里顿时升腾起来一阵怒火。虽然他小舅子冯一正不成器,可在平谷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欺负他?欺负了冯一正他妻子会暴跳如雷且不说,这也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娄县令把金锭放回原来的地方,一丝不苟。 然后出门。换上了官服后急匆匆的带着几个衙役往城门那边走。才出了大门没走进步,就看到街上一片乱腾腾的。 当看清了对面的情况之后,冯一正的脸色骤然变了,两条腿瞬间就没了力气,若不是一个手下反应快扶住了他。他已经一**坐在地上了。 一队身穿深蓝色锦衣披着大红色披风的骁骑校从大街上纵马而来,为首的那个骁骑校百户战马后面拉着一个跌跌撞撞的人,不是他小舅子冯一正又是谁。看样子,他小舅子就是这样被人绑了手用绳子一路拖拽过来的,就算还没死,只怕也早已经去了半条命。 “大人……就是这些家伙。” 一个衙役从没有见过骁骑校的人,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今儿一早,这些人骑马到了门口问谁是昨日当值的什长,冯一正就站起来问什么事,结果那个问话的人劈头盖脸一顿皮鞭子抽下来,打的冯一正鬼哭狼嚎啊。这还不算完,那些人从马背上下来,一顿拳打脚踢,打的冯一正都不成人形了……” 这衙役心有余悸的说道:“所以属下赶紧跑过来给您报信了。” 为首的那个骁骑校百户看到一个穿从七品绿色官服的带着人过来,脸上一寒,勒住战马后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后几十个骁骑校齐刷刷的下马,朝着这边大步而来。 “你是县令?” 那百户问。 娄县令缠着声音回答:“正是……你们要干什么?” 骁骑校百户扬了扬手:“拿下,先掌嘴五十。” 四个如狼似虎的骁骑校扑过来,将娄县令手下的衙役吓的连忙后退,两个骁骑校架起娄县令的胳膊,另外一个从后面稳住娄县令的脑袋,第四个骁骑校从腰畔的鹿皮囊里拿出一块厚实的红木板,噼噼啪啪的开始扇娄县令的脸,没十下,娄县令的脸上就被扇的血肉模糊。 “奉国公爷之命!” 骁骑校百户大声道:“将娄县令全家带往朱雀山受审!” …… …… 项青牛一路上不停的看方解的脸色,他不知道方解因为这件小事会不会生很大很大的气。 “问出什么了?” 项青牛问方解:“是不是牵扯到了朱雀山大营里一些很重要的人?” “没” 方解摇了摇头:“我说朱雀山里有几条大鱼,不是因为那些人地位有多高,而是因为他们坐的位置很要紧。负责抽检地方官员的官员,负责考核政绩的官员,这些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事的话,就连我都不会经常想起来。可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逐渐猖狂起来。平谷县的事绝不是个例,这些人敢收平谷县那个娄县令的银子,就也敢收其他人的银子。” “这事其实也好查吧。” 项青牛道:“现在西南最大的钱庄是你让散金候以货通天下行的名义开办的,而那些小钱庄根本不保险,所以没几个人敢去。只要查查货通天下行的账本,有多少人钱来路不正都一清二楚。就算他们用的是别人的名义,存现的人都会留下姓名地址,顺藤模瓜,一个都落不下。” 方解点了点头:“等我回去之后再办。”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可是要当爹的人了。” 项青牛劝道:“回去之后这事交给陈孝儒去办,你专心照顾桑飒飒就行了。” 方解有些失神道:“这尚且还在争的时期,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苗头了。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历朝历代这样的事都会愈演愈烈。争天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一门心思在争上。而治天下的时候,大部分人的心思已经不在治上了。” “你不是神。” 项青牛发现方解的思想似乎有些极端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人的思想就如修行一样,一旦钻进一个出不来的死胡同里,有的人会极端到疯掉。越是聪明的人,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江湖上,那些走火入魔的,十之**都是天赋不俗的。愚笨的人,很少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如果方解的思想钻进那个死胡同里,无论往那边去考虑都得不到答案,项青牛担心会出现什么极端的事。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项青牛不是没有见过把自己逼疯了的人。 “就算你是神,也无法左右人的思想。” 项青牛说道。 方解的眼神有些迷乱,像是喃喃自语的说道:“为什么这种事就找不到治本之法?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人心贪欲收敛些?高薪养廉?养出来的是廉吗?还是更多的贪欲?重典?贪一文也要杀?那么杀到最后也杀不尽吧。” “方觉晓!” 项青牛忽然猛的喊了一声,把方解吓了一跳。 “嘿!” 项青牛对他笑了笑:“你不是说桑飒飒给孩子取名叫方宁的吗?我想了想,这名字真好。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用,而且寓意不错!” 方解忽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钻进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太聪明,心思太重,刚才那个思想的瓶子已经打开了口,他也已经钻进去了一半,如果不能及时收回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方解遇到过无数的大凶险,但这样的凶险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不是面对外敌带给他的危险,而是自己给自己带到了一个绝境。 “尽你最大的努力。” 项青牛见方解脸色恢复过来,笑着说道:“我记得在山上学艺的时候,师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无愧于心。面对一些不公,如果你什么都不去做那你就是个懦夫是个行尸走肉。但如果因为你无法靠自己一人之力让天下清平而恼火羞愧甚至绝望,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还是个傻-逼啊。” “谢谢” 方解重重的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也笑了起来:“谢谢你把我从往傻-逼那条路上走的时候拉回来。” 项青牛笑的肉颤:“我是为我自己,如果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一个傻-逼。而我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也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傻-逼吧?你看,这件事多恶劣,黑旗军镇国公如果傻-逼了,道尊也跟着傻-逼了……不能容忍啊。” 方解先是笑了笑,忽然脸色由有些伤感,看着项青牛说道:“忽然想到陈哼陈哈那两兄弟了。” 项青牛也跟着沉默下来:“那是两个……好朋友。不管他们以前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他们够朋友。” 方解点了点头:“朋友还是都活着的好。” 项青牛嗯了一声:“朋友还是都活着吧。” 第八百九十九章 管杀管埋 第八百九十九章管杀管埋 用了十六天的时间,方解和项青牛就从苏北道赶回了朱雀山大营。两个人轻装简行,除了在平谷县耽搁了半天之外,基本上没有多耽搁一分钟的时间。项青牛表现的似乎比方解还要急一些,但项青牛却很清楚没有人比方解更急。 风尘仆仆,方解推开桑飒飒房门的时候,桑飒飒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他微笑,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算计着日子也就还有十几天左右。她没有起来,依然躺在那儿,但是眼神里的喜悦比什么都清晰。 “你一进大营我就知道了……” 桑飒飒微笑着说:“可我不想起来,容的我犯懒吧?” “这怎么会是犯懒?” 方解走过去,在桑飒飒身边蹲下来,脸贴着她的肚子:“现在肚子这么大了,看着就能想到你的辛苦。说实话,自从你有了身孕以来我也没多在你身边照顾些,整日里不是忙这些就是忙那些,一直都是你自己照顾自己。” “怎么会呢” 桑飒飒温柔的抚模着方解的头发:“你不在家的时候,还有沉姐姐沐姐姐她们陪着,她们也不在的时候,还有隐玉陪着呢。你不知道,她们几个比我自己还要紧张,哪怕是走的路长一些,她们也会担心。” “她们呢?” 方解问。 “知道你回来会先来看我,所以都回去了。她们之前还在我屋子里呢……隐玉早晨起来就熬了鸡汤给我,你看,我可是喝了满满的一大碗。”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碗:“其实我还好,问过大营里的那些过来人,她们都说有了身孕会很辛苦,吃什么都吐,喝水都难受。独孤大人的母亲也偶尔来看我,她说她怀孕的时候,经常一连几天都吃不下东西的。也睡不好。躺下就会心口憋的慌,喘不上来气。还有人说会尾骨很痛,连坐都不敢坐。” 她的手指缓缓的轻柔的抚过方解的脸颊:“我就还好啊,就是特别的嘴馋,总是想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幸好有大营里那么多婶婶照应着,告诉我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前几天想要吃桂圆,让人去买。结果半路遇到独孤大人的母亲,直接把那些桂圆都抢了去。把丫鬟也一顿好训……其实是我自己懒惰,有了身子,应该多学习,注意一些禁忌,倒是只知道馋嘴。” “你看我现在多胖……” 桑飒飒低头看了看自己,下颌上随即皱起一个可爱的淡淡的双下颌,而胸脯的越发丰满让她自己有些懊恼,而且也不喜欢现在已经涨了一圈的大腿。所以,哪怕是她这样往日里总是将自己完美身材藏进长袍里的女人,也不是不注重体型的。 方解没说什么胖了好看之类的话。手在她大腿上来回抚模着:“没事啊,我家飒飒这样好的底子,生完孩子之后分分钟就瘦回来了。” 桑飒飒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申吟:“不要模了……” 她的脸红的那么透彻,如天边的火烧云一样:“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倒是越来越敏感起来……求你不要乱模了好不好。” 她看向方解的眼神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媚意。这种眼神动人心魄。 方解收回手,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前探起身子在桑飒飒嘴唇上吻了一下,伸手揉乱了她的发丝:“那是因为真的成熟了。” 桑飒飒红着脸,几乎把脸埋进方解的怀抱里:“可是……以前怎么不会这样,以前你碰我的会后,我会紧张还会有些害怕,每次都这样的,因为你太做的太凶了些……可是现在,你不在的时候,就会想……” “想什么?” 方解坏笑着问。 “想你!” 桑飒飒突然抬头亲了方解的脸一口,然后闭上眼扭过头不敢看方解。因为肚子已经越来越大,桑飒飒现在穿的衣服很宽松,再加上天热,还是在屋子里,所以穿的衣服非但宽松,领口也有些大。方解趁着桑飒飒扭头,把手从她领口里伸进去,准确的握住一团饱满。 “嗯” 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大了好多啊……” 桑飒飒眼睛闭的更紧了,哪里还敢说话。 …… ……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家里的人已经把需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小孩的衣服被子做了一大堆,放在一间屋子的炕上都满了。至于补品就更不必说,朱雀山山下住着的村民,听闻镇国公的妻子有喜了,每天都有人送上来很多东西。新鲜的瓜果,才打上来的鱼,还有煮熟了的鸡蛋,多到一千个人也吃不完。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所以不会拒绝。桑飒飒特意吩咐过,这种事如果拒绝了百姓们,会让他们觉着镇国公的女人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方解陪了桑飒飒很久,然后去和沐小腰她们打了招呼,去洗澡的时候遇到非要亲自出去帮桑飒飒买糕点回来的吴隐玉。因为山上现在不少糕点师傅,都是方解带回来的,吴隐玉知道哪家的好吃,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帮桑飒飒选零食。 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方解顺势一把把吴隐玉抱了起来。 “啊” 吴隐玉吓了一跳,她知道方解回来了所以才会急着往回赶,谁想到一头撞进方解怀里。她修为不俗,可根本就没有去感应什么。方解倒是感应到了,但他怎么会避开呢? “院子里好多人。” 吴隐玉红着脸说道。 “嗯,对噢” 方解笑了笑,抱着吴隐玉往屋子里走:“屋子里没人。” 吴隐玉想挣扎,可被他抱的那么紧,哪里有挣扎的空间。扭动了几下之后,怕被人看到,只好任由方解抱着往里面走。 “去哪儿?” 她声音极小的问。 “帮我搓搓背。” “啊?” 吴隐玉吓了老大一跳,脸上立刻好像烧开了一样的热起来。方解还是第一次这般直接的抱着她,以前虽然也有亲密举动,可都很温柔。这次,方解略微显得有些粗暴。吴隐玉再次挣扎起来,方解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小拳头在自己身上乱砸。 “只是让你帮我搓背,要是你再乱动的话,我帮你搓背。”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 吴隐玉立刻停住,看到方解脸上的笑她又醒悟过来,又一阵拳打脚踢,一直走到里屋的时候,或是因为累了,她才停下来动作,两只说勾着方解的脖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是恶狠狠的盯着方解的脸,然后忽然张开嘴,在方解的肩膀上使劲咬了一口。 “为什么又走了那么久!” 她咬牙切齿。 方解看着她眼神里好像很浓的怒意,却看到了那怒意背后的柔情。 方解忽然低下头,吻在他唇瓣上。吴隐玉的身子一僵,片刻之后抱着方解的脖子有些狂野的回应起来。她的头发披散着,透着一股别样的诱惑。这个姿势在方解怀里的吴隐玉,身材曲线被勾勒的那么清晰。 扑通一声 她被扔进了巨大的浴桶里,水湿了衣服,而身体却在烧着。 …… …… 方解坐在书房里,桌子上摆着一本厚厚的账册。窗外夕阳能挤进窗子里的最后一抹金色的光照在那账册上,让上面记着的那些人名显得更加清晰起来。这是黑旗军现在所有官员的登记名册,其中好多人的名字被方解用红色的笔勾了一个圆。 除了皇帝批阅奏折之外,似乎……只有在处决人犯的时候才会用到红色的笔墨。 所以,那一个个的圆圈,好像透着杀气。 独孤文秀欠着身子坐在方解对面的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方解回来之后就让他把官员名册送过来,独孤文秀就猜到了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听方解把平谷县的事说完之后,独孤文秀立刻垂首请罪。 方解却只是摇了摇头,告诉独孤文秀不必自责,现在民治的事和后勤的事全压在独孤文秀一个人身上,他怎么可能事事都知晓。本来方解打算提拔起来魏西亭,可现在云南道那边的事也很繁重,魏西亭回不来。 而一开始比独孤文秀还要早启用的张楚,正是他带着人巡检地方官吏呢。 “第二个孙开道……” 方解似乎有些伤感,看着那个名字说道:“我从黄阳道带兵去西北的时候,半路上收了孙开道,此人确实为黑旗军做了不少事,所以虽然他贪了不少银子,我最终只是送他去了雍州养老。张楚是我到了狼乳山之后开始用的人,一直觉得他虽然大局看不清,可为人谨慎端正,而且极有原则……” 独孤文秀道:“是属下举荐张楚巡检地方的,属下的罪责也不可逃避。” “没有那样的道理。” 方解笑了笑:“如果一个朝廷里,有官员犯了事就要牵连宰相,岂不没有道理?” 因为心里愧疚,所以独孤文秀没理解这句话里的含义。 “行了,不必自责。” 方解道:“这些事是难免的,这些人也拦不住。上次孙开道的事是我处置的不好,因为我给了孙开道一个养老的结果,所以很多自以为资格老的人心思都活了。他们觉着,大不了也是如孙开道一样,找个地方做富家翁……当初我那样安排孙开道,是因为念着旧日的情分,本身确实超月兑在法律之外,是我错在先,现在必须杀杀这股子风气了。” 他将名册递给独孤文秀:“我勾了名字的人,尽快都拿回来受审。张楚抓回来之后我要亲自过问,我想看看,多少银子可以买他一次徇情枉法。” “另外” 方解站起来,走到窗口负手而立:“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二百口棺材,都能用的上。我不想让人说我不念旧情,管杀不管埋……管杀,我也管埋!” 第九百章 心疼 第九百章心疼 方解在名册上勾了名字的这些人,虽然大部分官职都不高,但所在的位置都很重要。就好像一颗一颗的螺丝,看起来不显眼,但是掉了的话,会有一部分职能失灵。往往就是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忽视,一旦忽视就会出问题。 这些人大部分都在朱雀山大营里任职,有一部分人外出巡检四方,应该是还没有收到消息,方解这次查的这般雷厉风行,就算是有些人知情且和被查的人关系不错也不敢私自把消息泄露出去,涉及到了这个层次的人都看得出来,也都听的出来。独孤文秀故意把方解那句管杀管埋透给一些人知道,就是在告诉他们,你们放聪明些。 不到十天 包括在外巡检的张楚都被带了回来。 算算日子,距离桑飒飒的预产期也就还有四五天的时间了。 除了张楚之外,所有被骁骑校带回来的人全都被集中在朱雀山的议事大厅里。即便到了现在,其实到了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骁骑校把他们叫来的时候也没有动粗,很客气。 所以他们之中甚至有一批人还以为,方解召集他们这些人来是要单独开一个什么会议。毕竟这次抓的,都是差不多同一职能范围内的人。 “知道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总不至于是什么坏事吧……” “那可保不准,主公一回来就把咱们这些人召集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乱子?” 这人说话的时候,环节这两个字用的语气很重。 “放心吧” 其中一个人笑了笑说道:“难道你没听说么,桑夫人就要生了,这么大喜的日子能有什么事?” 众人随即会心的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啊。” 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众人被吓了一跳。他们回头去看,见方解负着手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队骁骑校。看着那些骁骑校按在刀柄上的手,所有人忽然生出来一种恐惧。这些文官并不知道。那是杀了不少人的人身上带着的杀气,尤其是在这样的人又要杀人的时候,那杀气最浓。 方解穿过人群,缓步走到正中那把椅子上坐下来,不同往常,他没有让这些官员落座。 “刚才我进门之前听到有人说我家里就要添丁了,是大喜。先谢谢你们。这确实是大喜,你们都把这事当大喜来看。我很感激。” 方解先是抱了抱拳,下面人连忙垂首应了一声。 “其中还有一句话也说对了。” 方解语气一转,看了看下面这些人缓缓说道:“之前有人说,过几日我的孩子就要出生,所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这话说的没错,所以我才急着从苏北道赶回来,赶在我孩子出生之前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方解往后靠了靠,指了指外面:“带来一个人,你们其中或许有人认识。一会儿人进来之后,认识他的人自己走到我面前来。我会敬你们是条汉子。” 站在议事大厅门口的陈孝儒招了招手,随即有四个骁骑校押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这两个人身上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走路的时候铁链子擦着青石板地面发出的声音显得那么刺耳。 虽然在平谷县的时候娄县令被掌嘴五十下血肉模糊,但十几天之后,这张脸已经依稀可以辨认出来。而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小舅子冯一正。显然比他伤的要重许多,不过好在没伤在脸上。 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大厅里几个官员脸上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方解看了看众人的,微微摇头。然后将视线停留在娄县令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还没跟娄县令说声谢谢,你送我那三千两银子的通兑银票我已经从货通天下行的钱庄里取出来了,帮我即将出生的孩子打了些玩具木床。剩下的银子都要买酒,因为过阵子还要开酒席庆贺下。” 娄县令听声音有些熟悉,神智本来有些模糊的他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往上抬头看了看,于是看到了方解那张脸,他绝不会忘记的脸。好像无论在何时何地,在任何人眼里,方解都是一个容易被人记住的人。 “是……你!” 娄县令大怒:“你拿了我的银子,为什么还要出卖我!” 他本来不是如此愚笨,这十几天来精神上受的折磨太大,他整日神魂颠倒的,此时见了高高坐在上面的方解,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等这话吼出来之后他才忽然醒悟了什么,脸色骤然一白,然后一**坐在地上,眼神涣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你……”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冯一正倒是个真正的白痴,他之所以能做个什长,是因为娄县令的照顾,这人做事根本就不走脑子。 他竟是抬起用铁链锁着的两只手指向方解:“拿了我姐夫送的银子,居然还要告密!我姐夫在平谷县这么多年谁敢欺负?我劝你乖乖的把我们放了!我告诉你,朱雀山大营里有的是大人和我姐夫相好,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小心你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闭嘴你这个白痴!” 娄县令颤着声音骂道:“还不跪下认罪!他是……镇国公!” 冯一正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后忽然怪叫了一声,脸色一白,竟是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吓晕了。 …… …… 方解看了看下面的人,每一个站出来的忍不住有些失望:“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带着一点儿男人的尊严离开呢?” 下面人全都垂着头,谁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我以前说过,贪欲是人向前的恒动力,只有贪,才会有斗志。贪胜利,贪地位,贪天下……可是如果这个贪字后面缀一个钱字,味道真的就变了。我给你们的银子不够花?不是吧?是因为看着很多很多银子就有满足感,就踏实,就心里舒服,甚至会好像抱着女人最后抖那一下的时候一样的爽,对吗?” 方解站起来,缓步走下来,一个一个的走过那些人面前:“我从来都不指望着有人能做到无私奉献这四个字,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所有人都说我对老百姓好。那是因为只有这样老百姓才对我好,说白了,这也是一种自私。我给你们的银子的虽然不能让你们大富大贵,但一家人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还是足够的吧?” 方解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想要一件古董?一个珍玩?” 他看着那些人,语气里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平淡的好像玄武湖的湖水一样。 “其实贪是人的本性。我本来也不想用重典。虽然我没有明确的说过,但对你们也算宽容,我并不是才知道你们贪,而是因为你们虽然贪财可还在做事。之所以今天把你们都找来,是因为你们的贪已经过界了。” 方解走到娄县令身边,看着这个面无血色的人:“因为你们贪到了不忌口的地步,所以就会有这样的人在地方上专权跋扈。有这样的人存在,百姓们就会受苦。你们猜,我会允许有人破坏我辛辛苦苦才在百姓们心目中建立起来的黑旗军的形象吗?”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人问:“如果你是我,我是你。你允许我那样做吗?” 那人吓得颤抖了一下,哪里敢回答。 “就不要跟我说你们是初犯了。” 方解走回到椅子前坐下,扫了他们一眼;“我手里染了太多太多的血,可我从来都不想染上自己人的血。敌人的血会让我斗志昂扬,而自己的血。只会让我痛心……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教育你们改过自新,你们没那个机会了,我只是想让你们死的都明白些。” 有人吓得颤抖着跌倒下去,有的人则扑通一声跪下来。 “主公……不求恕罪,只求饶过死罪!属下不敢辩驳,但求主公给属下一个幡然悔悟的机会。属下心中有才学,还能为您做事!还能为黑旗军做事!” 有人伏倒在地哀求。 方解摇了摇头:“你们能在黑旗军里做官,本来就是因为你们有才学。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们忍一忍,忍到将来我带着你们走到最高的地方,那个时候你们再贪,或许能贪的更多更多。可你们太急了,真的太急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贪?” 方解指了指其中一个人,那人眼里都是泪水,却不敢说话。 “不敢说?” 方解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我帮你说……你们之所以现在急着贪,天性是一部分缘故,还有一部分缘故是因为你们不相信我能走到最后,你们在为自己找出路。如果黑旗军败了,我方解死了,你们手里有银子,最不济也可以过的很舒服。” 方解顿了一下:“如果我是你们,或许我也会这样想吧……不过可惜,我是我,你们是你们。” “陈孝儒……” 方解摆了摆手吩咐道:“他们既然没话说,就全都带下去吧。该怎么审问怎么审问,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为了你们这些人,独孤请求辞官被我拒绝了,降了他两级,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冤枉,想想他是不是冤枉。” 他似乎懒得再说什么,神情有些疲惫:“回头送他们上路的时候,每人多加一碗酒,当是我请你们喝的喜酒。我孩子就要出生了……见血的事,我得在他出生之前做完然后高高兴兴的等他出生。我记得咱们中原百姓一直有个习俗,为了祈福,婴儿出生的时候会在额头点一点朱砂红……借你们的血一用,谢谢了。” 陈孝儒招呼了一声,大队的骁骑校涌进来,把所有人都架了出去,那些人大部分都吓傻了,竟是没几个人哀求嚎叫。 “通告黄阳道,北徽道,南徽道,雍北道,平商道,云南道,苏北道……凡我黑旗军治下,骁骑校将严查此类案子。” 他转头看向独孤文秀:“你是文人,还是你来主持……”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陈孝儒看了方解的背影一眼,对独孤文秀抱了抱拳:“大人,主公信你,是因为你清廉公正。” 独孤文秀愣了一下,然后苦苦一笑:“主公用我,原因刚才已经说了……我是文人,所以没杀气啊……主公他……心疼。” 第九百零一章 天不在看 求保底月票 第九百零一章天不在看 张楚在黑旗军中算是名符其实的老人了,从方解还没有定下黑旗军这个番号的时候他就已经跟随在方解身后,只比孙开道稍稍的晚一些。他是当初方解到了西北狼乳山接管那支隋军的时候,选择留在方解身边的。 这些年风风雨雨,也为黑旗军做了不少事。 不过此人做事虽然谨慎,但可控小局而看不过来大局。吴一道对他的评价是,此人可文可武,是个人才。但眼界太小,能力有限。吴一道的的评语很中肯……让张楚治理一道之地,勉为其难。若给他一郡之地,没人能比他做的更好。给张楚十万人马,他无力控制最终兵败身死是下场。给他一万人马,治军将井井有条小胜尚可也不会有大败。 但方解这个人最重情义,张楚跟他的时间久了,难免对多照顾些。为了不让张楚觉得自己委屈了,思前想后,方解把他安排在一个极重要的位置,虽然官位不是很高,但以他的能力纵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可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谁知道,偏偏是在这样的位置上,他还是让方解失望了。 一桌酒席 一壶酒 张楚坐在那,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有些发呆。 方解也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 “主公……” 张楚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方解端起酒壶为他满了一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给你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开月兑。我仔仔细细的把你在跟着我之后立下的功劳全都想了一遍,然后折去你的罪过,看看如何处置。” “主公,这错了。” 张楚放下酒杯,有些发苦的说道:“主公为黑旗军定下的规矩,是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我以前是做了一些事,但主公已经赏过了,而且赏的很丰厚。现在有了过错,已经没道理再去拿以前的功劳折换……功劳就是功劳,过错就是过错。” 方解看着他:“我向来知道,黑旗军中原则最强的人便是你,可你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去触犯律法?” “因为主公你。” 张楚再次把杯子里的酒喝尽,然后笑了笑:“既然已经到了现在。属下也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了。其实属下有一肚子话一直想说,可这些话很多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毫无疑问,主公是最好的主公,普天之下那么多英雄豪杰都算起来,也没人能比主公待部下更好,这一点,若是有人怀疑,属下愿意以命相博。” “论奖赏,黑旗军最高。论福祉,黑旗军最。论饷银。黑旗军最高。” 张楚道:“可是……主公啊” 他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您知道您什么地方最让人觉得不安不稳吗?” “什么?” 方解问。 “正是您太过在意情分啊。” 张楚大声道:“主公不够一个枭雄,弟兄们跟着您,因为您有情义这没错,可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大家都希望跟着主公能得来一个好前程。一个好归宿。封侯拜将,光耀门楣。可主公你的许多决定,都让手下人失望啊……” “说吧。” 方解道。 “其一,主公做事太过念旧情,比如如今长公主在大营里,这是多好一面旗子?若是主公举着这面旗子出兵,名正言顺!可是主公呢,只是把这个公主养在大营里,好吃好喝,根本就不用她!” “其二,主公到现在已经坐拥一方天下,可名号呢?很早之前就有人劝过主公,先晋位称王,这样一来,赏赐下面人也名符其实。可主公一直到了长公主来之后,才接受了一个国公之位。国公爵位是不低了,但怎么封赏部下?黑旗军四出征战,将领们军功赫赫,可主公手下的将领们有个将军的名称,有品级吗?没有!” “其三,以之前说的两点如果得出推论是什么?是主公没有争霸天下的心!” 张楚哀叹道:“这第三点,才是最让人心里不踏实的啊。大家跟着主公是因为主公好,也是为了自己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可是大家看不到主公的野心雄心,也就看不明朗自己的前程。” “所以……” 他话到了这,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所以,你们开始为自己找后路了。” 方解轻轻叹了一声,喝了一口酒:“你们觉着我的心思没在天下之争,而是想做大隋的一个大将军罢了。不然不会对长公主那般的尊敬,不然不会不晋位称王。我若是只想着做大隋的一个大将军,那么手下这些人自然前程都到不了一个大将军。日后若是我助大隋恢复了天下,那么功劳如此之大,手下人却得不到该得到一切,心里不甘。” “不止!” 张楚道:“还因为主公的旗帜不明,所以人们忐忑不安。主公若真是为了大隋在平叛,那么将来这样大的功劳,大隋不管是谁继承皇位,怎么可能不忌惮手握重兵的主公?到时候必然想办法从主公手里收回兵权,必然要打压主公部将。就如同太宗年间的大将军李啸一样,就算太宗再重视再相信他,可为了国家,也迫于其他人的压力,自然要下手。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何去何从?” …… …… 方解沉默了很久。 张楚看了看方解的脸色,歉然的说道:“其实这样说,无非还是在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而已。错还是在属下等人身上,只是因为对主公的不信任。属下其实深知这是自己的过错,如独孤文秀,如崔中振,如夏侯百川,甚至如散金候吴一道,他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是因为他们坚信主公将来必有大成大就。” “他们都是心志坚定之人。” 张楚道:“主公难道没有察觉?” 方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黑旗军中这样的事,属下等人不是第一个犯的。比如……孙开道。” 张楚道:“主公,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不等方解回答,张楚自己说道:“我们的共同之处都在于,能力有限,而只是因为跟着主公的日子久了所以被安置在颇为要紧的位置上。我们不是散金候,不是独孤文秀。不是崔中振,因为他们是主公麾下最得力的人,将来必然也一样地位在我们之上。而我们呢,将来甚至还不如现在……” “现在主公正在打天下的时候,部下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职责,都显得重要。将来不管是主公去坐了天下,还是为大隋在平天下。战事结束之后,四海清平。我们这些人在那个时候应该还不如现在把?” 他苦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将来最好的归处,就是主公赏一个可有可无的官位,一个不高不低的爵位,靠着那份俸禄过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提前为自己存下来一些银子?不管主公将来是做皇帝还是辅佐皇帝,我们都不会前程似锦,索性就去冒险,为自己将来存一大笔银子养老。” 方解点了点头:“你们这样想,是我想的不够多。” 张楚忽然有些愤怒:“主公!” 他大声道:“主公要有一颗枭雄之心!要有一种这天下就是我的气势!我说了这些其实主公根本无需去听。无需歉然,甚至没有必要见属下,直接按照黑旗军的军律把我们拉出去砍了就是!主公何须因为一个死罪之人的无稽辩解之词而内疚?主公若真是心怀天下,现在就应该把属下退出去,乱刀斩之!” 方解摇了摇头:“有些事是我考虑不周。多谢你提醒。你说无需听你的辩解,这错了……我要听你们的心里话,是因为我要防范在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可以对敌人扬起无数次刀子,却不愿意对自己人扬起一次。” 他站起来,缓缓的踱步:“我听你说这些,也不是还在考虑怎么给你减刑。我用了几天的时间都没有想到,那是因为我心里其实已经下了杀你之决心。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理由?” “军法……” 方解看向张楚:“就是军法,以前我错过一次,以后不会再错一次。当初我该杀孙开道却没杀,这助涨了你们的贪欲。现在我若是不杀你,军法就形同虚设。而我这个首领,也没有人再尊敬。” “是!” 张楚重重的点了点头。 “若只出现一个孙开道,我可以把出现这事的责任推给贪欲二字。可出了你,出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还能欺骗自己这是因为贪欲?还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 方解缓缓道:“所以,我要从你身上找到我的缺点。然后应对以后发生的事,到了现在,我哪里还有往后退的路?” 张楚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若我早见过主公这样的眼神,未必会有今日这死罪啊……主公,你刚才那眼神之中,有天下之权舍我其谁的气势。” “我今日之罪,早晚是难逃劫数的。” 张楚道:“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主公不查,我早早晚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其实这段日子,每每想到我收了银子保了贪官污吏,便夜不能寐。属下不是没有想过找主公坦诚一切,可缺的便是勇气啊。” “你错了……” 方解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人在做,天未必在看。人在做,最终还是别人在看。什么是天?” 方解眼神里闪过一丝别有深意的光彩:“百姓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来维持公平,所以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天上,以为神灵可以公正无私。其实他们自己何尝不知道,天本无情无义?天才不会去管人间之事,再大的冤屈再大的不公也不会去管。人在做,天在看。不过是百姓们的一种幻想而已,一种寄托……换句话说……” 方解道:“谁让百姓看到了公正公平,谁能替他们做主……谁,就是天!” 第九百零六章 弄死他 第九百零六章弄死他 两翼的交战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试探,血肉在地上铺了一层,而羽箭在血肉上又铺了一层。 士兵踩着士兵的尸体往前冲,而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头路。 前面的士兵或许会害怕或许想退缩,可是后面的士兵往前挤,他们怎么可能回头?在这种密集集团冲锋的时候,最要紧的其实不是什么必胜之心,而是尽量不要摔倒,一旦摔倒就是死,很难看的死。 弓箭手是步兵所有兵种中移动速度最快的,所以在一开始交战的时候,看到的是双方的弓箭手拼了命的往前跑,在到达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羽箭开始朝着对方头顶上倾泻。而在这个时候,是考验一个弓箭手是否合格的关键时刻。 最优秀的弓箭手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也最多射出去三箭,能射出去两箭其实已经算合格了。双方对冲,一百多步的距离真的不算很长。而在弓箭手后面跟着的,就是步兵兵种中移动速度仅次于弓箭手的长矛手。 长矛手,也是所有兵种中造价最低的。 白蜡杆的枪杆,铁枪头。 相对于大隋军队惯用的长槊来说,长矛的造价简直低的可以忽略不计。哪怕就是造一根硬木长槊,相对于造长矛来说也要昂贵的多,更不要说造一杆复合长槊。 双方的弓箭手迅速的射出去几箭之后,阵列开始变化。跟在弓箭手后面的长矛手开始发了疯似的往前冲,而在这个时候,隋军和胜军的区别就变得特别明显起来。 杨坚麾下兵力虽然显得稍微少一些,但都是大隋的正规战兵。而胜屠麾下原本的左前卫精锐都被他安排在后面,现在往前冲的都是金世铎手下的士兵。这些士兵根本就没有经受过什么像样的训练,就素质来说比隋军要差的太多。 胜军的弓箭手跑起来阵型已经乱的一塌糊涂,而隋军弓箭手即便是在奔行的时候也能保证最基本的建制不乱。停步之后,隋军的弓箭手迅速的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重新组成方阵。 胜军的弓箭手则相差太远。他们站住的时候,已经是一盘散沙。 在羽箭射出去之后,隋军的弓箭手立刻变阵。原本的方阵迅速的收紧,两个人紧挨着站在一起,这样就空出来一个空当,后面的长槊手和刀手也顺着这空当往前冲,如此一来。依然能保持阵列的完整。 在应对羽箭方面,隋军表现出来的素质也远胜胜军。 隋军进攻的时候。在冲过弓箭手之后长矛手重新聚集成密集阵型,然后将手里的长矛高高的举起来,在前面将领的口号声带领下,有规律的一左一右摇摆。来回摇摆的矛阵,可以有效的降低羽箭的杀伤力。 柳州城墙上 胜屠举着千里眼看着交战的场面,脸色微微变了变:“金世铎顷刻之间聚集起来几十万人马,还自以为有这几十万人马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他的这些兵,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在隋军面前,只怕坚持不了一个时辰。” 他手下大将刘友一惊:“陛下……如果金世铎的人马溃败下来冲击本阵,一旦敌人在后面黏着追杀。那岂不是造成了倒卷珠帘?” “我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胜屠道:“但凡领兵之人都知道,一旦倒卷珠帘的态势形成,那么就已经败了。我把金世铎的人马安排在前面,可不是为了保存实力那么简单。你看清楚,等金世铎的人马开始往回退的时候告诉我。” 刘友连忙答应了一声。举着千里眼死死的盯着战场。 隋军 高台上 杨坚放下千里眼后冷冷的笑了笑:“我听闻罗耀用兵极有章法,是当时不可多得的名将。大隋灭商,罗耀也确实打了几个漂亮的仗。胜屠跟着罗耀那么多年,怎么用兵眼界这样低?他以为把金世铎的那些乌合之众挡在前面是保存他原来左前卫精锐的实力,实则这样反而是弊端。” “传朕的军令!” 杨坚大声道:“再调两个军压上去,现在金世铎的人马已经要溃了,再加上一根稻草就足够……一旦金世铎的人马往后撤,黏在后面杀!” …… …… 隋军将领叶盛带着一队精锐人马,如楔子一样狠狠的刺进了金世铎的人马中,看到那面胜军左翼的将旗就在前面不远处,叶盛将横刀往那个方向一指,他身后的百战精锐随即朝着那边扑了过去。 即便大隋已经崩乱,但隋军的战斗力还是不可小觑。和那些乱匪相比,隋军的综合素质要高的太多。在大隋平乱的初期,经常有几百个隋军士兵就能灭掉一个号称万人的乱匪队伍。而金世铎的人马,要么是强掳来的百姓,要么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混子,说到杀人技巧他们根本就不懂得。 双方搅在一起之后,虽然看起来像是混乱不堪,但仔细观察的话,隋军的阵列依然很完整。五个人组成一个小梅花阵,看似散乱,但只要找到他们阵型的规律,就会在乱军中清晰的看到隋军的一个个伍一个个什一个个队一个个团一个个营。 叶盛一刀将面前的胜军士兵半边刀客劈开,再一脚将尸体蹬在一边。他手里的刀子顺势一批,将第二个胜军士兵的半边肩膀卸掉。 “换刀!” 他将手里已经崩开了好几个缺口的横刀丢掉,手向后一伸,他的亲兵立刻将一柄横刀塞进他手里。即便是大隋制式的横刀,在这样强烈的对撞中也很快就会崩坏。砍死十几个人之后,叶盛再次高喊换刀,他的亲兵又递上来一把。 以叶盛为箭头,很快胜军的抵抗就被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向前进击的隋军成三角形,叶盛就是三角形最尖锐的那个角,随着他越发的深入,隋军就能把胜军的阵型撕开的越来越大。 眼看着到了那将旗不远,叶盛高呼了一声,发力往前冲。金世铎手下的大将何伟看到隋军将领冲过来,心里已经怕了。他不断的挥舞手臂让士兵们往前顶,可是他尚且不敢一战,士兵们哪里来的决死之心? 叶盛一刀将面前胜军一个校尉的脖子扫开。在喷出来的血液中向前猛冲。这些隋军精锐就好像一台收割机,而那些胜军士兵就是小麦,一片一片的往下倒。 “砍将旗!” 叶盛大喊了一声,随即带着百十个亲兵往前顶。那些胜军士兵被逼的连连后退,有的人倒退着走不小心跌倒,抱着头哀嚎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隋军士兵根本懒得理会他。而是笔直的朝着将旗那边冲。 何伟看到避无可避,只好从得胜勾上摘下马槊。一槊刺向叶盛的心口,叶盛向旁边一闪身,左手顺势一把攥住槊杆,右手将横刀压在槊杆上顺势一推,何伟的一只手四个手指就被齐刷刷的切掉。 叶盛的亲兵校尉一刀斩在何伟的战马前腿上,那战马哀嚎了一声往前扑倒。何伟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手上的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柄横刀匹练般的刀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然后他绝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转移的速度极快。 下一秒。他看到了自己断了的脖子里喷出来的粘稠血液。 啪嗒一声,头颅落地。 叶盛一脚将何伟的头颅踢飞,然后大步上去从那个吓傻了的胜军士兵手里把将旗夺过来,咔嚓一声在膝盖上折成两段。 “胜军左翼的将旗倒了!” 隋军爆发出一阵欢呼,士兵们向前进击的态势更加凶猛起来。 …… …… “这样下去不行啊!” 金世铎的得力手下看到左翼将旗倒了。立刻转头看向金世铎:“大将军,赶紧求援吧!如果再不求援的话,咱们的人就都被卷进去了!” 金世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柳州城墙上后了冷冷的笑了笑:“求援?胜屠要是发一个援兵,算是我金世铎看错了人!他就是故意让我的人顶在前面,他好保存他的实力。” “那怎么办?” 他手下急切的问道。 “让前面的人死死的给我顶着!” 金世铎吩咐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如果隋军攻的太猛,让后队人马准备往东边撤,让开一个口子出来,让隋军从口子里往胜屠的人马那边冲。想让我做挡箭牌,还没有问过我答应不答应!” 隋军 杨坚看着左翼那边已经彻底压制住胜军,终于笑了笑:“再加一个军的人马上去,敌军左翼已经出现溃败的迹象,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够了。” “这就要赢了吗?” 站在杨坚身边的大自在问。 杨坚摇了摇头:“或许这只是胜屠故意为之,他还有至少十几万的精锐没有动用,现在破开的不过是金世铎的防线而已。金世铎和胜屠不和,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了多大会儿金世铎就要放一条路出来了。” “不和?” 大自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敌人自己人之间不和,这种事总是会令人特别的愉悦。” “你没有领兵过,所以不会知道……有时候看起来的胜果并不是真的胜果,而是敌人故意挖出来的坑。所以,从来都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杨坚放下千里眼,大声吩咐道:“让攻打右翼的苏力再发些狠,两翼都牵扯住,一会儿才能直捣敌人中军。” “摩萨” 杨坚回头看了手下大将摩萨一眼:“带你的铁甲军准备往前压,一旦金世铎的人马扯开一个口子,立刻带着人挤进去!” 柳州城 胜屠看到金世铎的左翼已经溃了,非但没有愤怒,反而脸色有些轻松:“让火器营顶上去,等到铁甲军上来的时候,用火枪逼着金世铎的人和铁甲军混在一起。那些铁甲军的移动速度本来就慢,这正是他们的弊端,混在一起之后就更慢了……” “一头狮子就算再凶悍,但他若是跑不动的话……” 胜屠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朕就有一百种法子弄死它。” 第九百零七章 这是最好的 第九百零七章这是最好的 金世铎的人马被隋军顶着往后退,左翼的溃败开始有倒冲中军的迹象。而在这个时候,似乎没有出乎所有人预料又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金世铎果然下令队伍打开了一条口子,让隋军冲击后面胜屠的嫡系军队。 那是超过十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原大隋左前卫精锐,这些士兵都是罗耀当初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支队伍的战斗力远非金世铎的人马可以相比,这也是为什么金世铎当初选择和胜屠联手的缘故之一。 已经没落的通古书院把他推到了前面,金世铎早就已经看破了局面,所以他知道依仗着自己的力量,即便再加上已经江河日下的通古书院也不可能是杨坚的对手。所以当时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做出了决定,和胜屠联手。 他只是没有想到,胜屠是个疯子。 在这种情况下称帝,无疑是在给自己树敌。 柳州城 城墙上的胜屠看到金世铎的人马开始往两边分开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一点也不让人出乎预料……金世铎也就这点本事了。传令,让荀明刀和刘定呈带火器营往上顶,把金世铎手下的溃兵往前驱赶!” “喏!” 传令兵大声答应,然后奋力挥舞起那面大旗。 荀明刀和刘定呈两个人是胜屠在罗耀死之后他提拔起来的亲信,胜屠深知罗耀当初的那些得力干将不会真的对自己心服口服,所以从接手左前卫开始就在不断的打压这些人,先是害死了段边豹和段边熊兄弟,然后排挤杀害了罗门十杰中另外几个人。 到了柳州之后他大力发展火器营,然后除掉了木黎所部。 现在他身边,当初罗门十杰的人只剩下一个已经被几乎架空了权利的叶近南。若不是担心自己曾经的老部下被胜屠逐渐清理掉,只怕叶近南早就已经远走高飞了。 此时,叶近南就站在胜屠身边。 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很想站在这一动不动。看着这场战争最后笑到最后。他甚至有一种隐隐的但越发强烈的期待,期待着杨坚的人马将胜屠的军队碾碎,他想看到胜屠绝望的脸。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胜屠突然看了叶近南一眼。 “你是不是更希望我战败?” 胜屠问他。 叶近南似乎懒得回答,又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胜屠的问话。 见叶近南不理会自己,胜屠笑了笑说道:“就算你能看到我失败又怎么样呢?你难道已经只剩下将惩罚仇人的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你心里也很矛盾吧,我是你的仇人。而城外是你的敌人,你该希望谁获胜?” “我希望你们都死。” 叶近南指了指胜屠:“你。和杨坚。” 胜屠耸了耸肩膀:“真的很抱歉啊……如果你希望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你注定要失望了。我和杨坚之间必然有一个人活着,所以不管谁生谁死你都不能开心起来。而我们这样的人,不管是杨坚死还是我死,都不会是我们个人的生死,而是会带上很多很多人陪葬。” 他指了指叶近南:“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陪葬品。” 叶近南摇了摇头:“你错了,不管你们谁死我都不会不开心,哪怕只死一个也会让我开心起来。” 胜屠没生气,看向城外:“右翼的人看起来支撑的有些辛苦……左翼有全都是金世铎的乌合之众。而右翼有一半是你的老部下……你难道看着不心疼?当然,若非有一半你的部下在,右翼只怕也已经被隋军攻破了。当初罗耀最欣赏的就是你,他说你指挥人马最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用兵。没有奇诡之道,但用的却是兵之正道。所以,按照道理来说,今儿这一战你来指挥的话,应该比朕指挥要强些。” 叶近南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冷笑着问胜屠:“你不是最不喜欢人提起罗耀的吗?怎么自己这会倒是想起来了。” 胜屠无所谓的笑了笑:“到了这会,我还有什么放不开放不下的?我不许别人提罗耀,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就算生前再辉煌也不应该依然掩盖住还活着的人的风采。我何尝只是为了自己?如果你到了现在还只记得罗耀的好处,那么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失败的人,无法适应新的环境。” 叶近南嘴角上的冷笑更浓:“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适应了新环境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我可能会死……” 胜屠看向叶近南一字一句的说道:“但绝对在你后面。” “哎呀……” 他指向右翼:“你看,你的老部下似乎也开始顶不住了,你想不想过去救他们?如果你现在赶过去指挥的话,说不定能及时稳住阵脚,会少死不少人呢。” “我想!” 叶近南看着胜屠说道:“你敢让我去吗?” 胜屠狂笑起来:“敢啊……但我不会那样做。你就这样看着吧,看着你的老部下全都战死在那里。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战争吗?因为只有战争,才能让我有可能一下子同时除掉敌人和异己。” “被逼!” 叶近南狠狠的骂了一句。 “谢谢” 胜屠微笑道:“当初也有不少人骂罗耀被逼的……罗耀曾经说过,凡是骂他的人,基本上都是被他压的死死的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现在就是这样啊。” 叶近南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也笑起来:“我开始等不及到你杀我的时候了。” “为什么?” 胜屠诧异之下问了一句。 叶近南挑了挑嘴角:“因为到了你杀我的时候,也就是惨败到来的时候。你会容许我活着看到你胜利,但决不允许我活着看到你失败……所以,我很期待呢。” …… …… “陛下,铁甲军已经进去了!” 一个将领指着战局有些激动的对杨坚喊道:“果然不出陛下的预料,金世铎和胜屠根本就不是一个心思,现在金世铎把他的防线打开,咱们的人趁机杀进去,到时候铁甲军足以横扫胜屠后面的人马!” “有些不对劲……” 杨坚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举着千里眼往对面仔细的观察着:“胜屠虽然领兵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地方。但也绝不是白痴。朕尚且可以预料道金世铎必然分开自己的防线,胜屠怎么可能猜不到?如果他猜不到,他就是个白痴。他是白痴吗?” 没有人敢给杨坚肯定的回答,不管是还是不是。 “可是……臣怎么看不明白胜屠的心思?如果他早就预料到金世铎会这样做,为什么还要把金世雄的人马摆在最前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难道他想不到,一旦金世铎靠不住,那么就有可能把他的亲信队伍全都卷进去?” 另一个部将说道。 杨坚脸色越发凝重起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下令:“传令!让摩萨带着铁甲军退出来,不要和金世铎的溃兵搅在一起!朕总觉得胜屠这是故意为之。虽然看猜不到他具体什么心思,但朕现在可以肯定……胜屠就是在等着铁甲军顶上去!” “可是……” 那个部将指着战局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摩萨将军已经带着铁甲军冲进去了……此时若是鸣金收兵的话,会不会……” 还没等他说完,战局那边忽然一乱。 “怎么回事?” 有人下意识的问道。 远处,本来已经分开了一片空当出来的金世铎所部人马,忽然好想被狼袭击了的羊群一样乱了,那些士兵们不再后退,好想被什么驱赶着往铁甲军那边冲似的。杨坚举起千里眼全神贯注的往那边看过去,忽然脸色变了变:“那是……火器?” 金世铎的人马后面,荀明刀和刘定呈两个人带着火器营从两个方向往前冲。把本来往下溃败的金世铎所部人马往回顶。火枪开始发威,噼噼啪啪的声音脸面在一起,就好像暴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一样。 后退的胜军被密集的火枪扫了一轮,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好像被镰刀放倒了的野草一样一片一片的倒下来。金世铎的士兵装备很差,就连皮甲都不能做到人手一件。而那些长矛手和弓箭手。身上更是没有任何防御。 火枪的子弹轻而易举的钻破士兵的身体,血雾在身体之外爆开。 被驱赶着往回跑的胜军不得不面对杨坚的铁甲军,数以万计的溃兵和大约一万名铁甲军士兵搅在了一起。因为胜屠屠杀了木黎所部的事,所以胜军士兵对于火器的恐惧格外深,就好像对铁甲军的恐惧一样。而在这个时候,反身回去还有可能绕开铁甲军往另一边跑,而继续往回跑的话那就是火器营士兵的活靶子。 很快 数万金世铎的溃兵就被驱赶着回到了战场上,和铁甲军搅在一起。摩萨看着那些胆寒的士兵忍不住冷笑,心说这样的乌合之众就算来的再多有什么用?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眼睛瞳孔骤然一缩! 柳州城墙上,那个魁梧大汉奋力挥舞起大旗。这是一面和之前大旗不同的旗帜,火红色,那么的显眼。 当这面旗子舞起来的时候,阵列后面忽然发出一片轰隆轰隆的声音! 那是,近百门火炮齐射的怒吼! 炮弹落在密集的人群里,每一次爆炸都能把不少人送进黄泉路。拥挤在一起的人群根本就无法避闪,炮弹只要落下来就能收割走一片生命。而在这个时候,杨坚的铁甲军首当其冲! 铁甲军战力无双! 但最大的弊端就是移动速度缓慢。 而此时,铁甲军被金世铎所部的溃兵裹住,就算他们不把那些溃兵放在眼里,可想要杀穿过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胜屠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比谁都清楚杨坚最强的杀招绝不是他个人的修为,而是那支战无不胜的铁甲军!只要打掉铁甲军,这场仗就已经胜了大半! “陛下!” 刘友脸色一变:“这……咱们的人也在那边,火炮这样轰过去,咱们的人损失也很大!铁甲军好歹还有那身沉重的铁甲护体,可咱们的人连甲胄都不齐全啊!” “那不是朕的人。” 看着火光一阵阵亮起,看着不少人被炮弹爆炸的威力送上半空,他的脸色冷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是金世铎的人和敌人的人……刚才朕说过,朕喜欢战争,是因为可以同时清除敌人和异己,这……还不是最好的吗?” 第九百零八章 来历 第九百零八章来历 谁也没有想到,胜屠想到的对付铁甲军的办法居然是这样的残酷血腥。以火器营的火枪手逼迫着金世铎的人马和铁甲军搅在一起,然后利用拥挤这一点将火炮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胜屠很清楚,火枪手对于铁甲军几乎造不成伤害,能战胜铁甲军的武器只有火炮。 火枪的威力太小,子弹打在那么厚重的铁甲上根本就破不开防御。 炮弹在人群中一下一下的炸响,士兵们一片一片的倒下。相对来说,金世铎手下的人马损失远比铁甲军要多许多。可是,胜屠在乎吗? 一队铁甲军士兵正挥舞着巨大的兵器将面前逃过来的胜军溃兵驱赶开,炮弹在这一队铁甲军士兵人群里炸开。巨大的爆炸力让附近的三四个铁甲军顿时震飞了出去,扭曲的铁板甲胄刺进了身体里,对于正常人来说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一个铁甲军士兵胸口位置上铁甲被崩开,铁板向里面探进去,胸口上几乎被炸出来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而那些胜军士兵的下场更凄惨,他们没有厚重的铁甲防御,在炮弹的威力面前似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一颗炮弹在一个胜军士兵的脚下炸响,这个士兵被直接掀飞上了半空。人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他感受不到自己四分五裂的痛楚。 啪嗒一声,一条胳膊打在一个铁甲军士兵的脸上,虽然他的面甲遮挡住了整张脸,可血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擦,然后一颗炮弹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弧线轨迹之后正好落在他怀里。 虽然胜屠采买的火炮是来自罗斯公国的抵抗军,论威力来说和奥普鲁帝国的火炮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对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威力武器的士兵们来说,最起码从心里上的震慑已经足够了。 本来还在猛攻的隋军士兵全都被吓住了,虽然炮弹没有落在他们这边。可他们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火球落在远处人群里,然后将数不清的残肢断臂送上半空。 啪! 一个胜军士兵的脸上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块肉贴在脸上,他抬手把碎肉拿下来,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他开始呕吐,不由自主的无法控制的呕吐。他蹲在地上,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一干二净之后,再吐出来的就是黄水。 流星一样的碎片打在一个铁甲军士兵的铁盔上。擦出一溜火星。这铁甲军士兵愣了一下,然后将铁矿摘下来看了看。在那般厚重坚固的铁盔上。一道擦出来的痕迹清晰可见。毫无疑问,如果不是他的盔甲足够坚固,这一下就已经能击穿他的脑壳。 一个站在他旁边有些吓傻了的胜军士兵看到这一幕,惊愕的张大了最大:“你命真大!” 他的话才说完,那个铁甲军士兵已经大步走过来,一只手就这他的前襟,另一只手拎着铁盔往他头顶上狠狠的砸。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落下,都会溅起来一片血珠。肉皮被砸开。然后是头骨被砸裂,然后是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往外淌。片刻之后,这个胜军士兵的脑壳就被砸碎。铁甲军士兵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手里满是血的铁盔,然后双手捧着打算戴好。手才抬起来的时候,一片足有巴掌大小的弹片飞过来。噗的一声将他的半边脑壳削掉。 没了上半个脑袋的铁甲军士兵摇摇晃晃的倒下去,如同倒下了一座山。他倒下去的时候趴在被他杀了的胜军士兵身边,破碎了的脑壳对着破碎了的脑壳。 “告诉荀明刀!” 胜屠大声吩咐道:“不要心疼火器,炮弹打没了可以再去买,但这一战到了现在已经不能输! 城外 胜军将领荀明刀不停来回大步行走,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催促开炮。士兵们手忙脚乱,虽然他们已经秘密操练过很多次,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今天这一战的意义谁都一清二楚,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炮口发热了!” 一个士兵惊慌失措的喊着。 “不用去管它!” 荀明刀大声喊着,一脚将那个士兵踢开,亲自抱起一颗炮弹塞进,然后夺过一个火把将引信点燃。 轰的一声,炮弹在炮膛里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荀明刀直接轰飞了出去,人落地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脸都炸没了。 …… …… 轰炸一开始的时候,对铁甲军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遭遇过这样的重创,以至于摩萨不得不下令后撤。这是有史以来铁甲军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士兵倒下去的数量让摩萨心里一阵阵发紧。 至少三分之一的铁甲军士兵损伤,后面已经响起了撤退的号角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胜军后面那些喷火的怪物忽然没了动静。摩萨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一定是那些东西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道火炮炸膛了之后,其他的胜军士兵已经不敢再开炮了。 “他们没有那些东西了!” 摩萨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然后他立刻下令停止撤退,恢复阵型后继续往前冲。这个时候,那些和铁甲军搅在一起的胜军士兵已经死的七七八八,要么是被炮弹炸死的,要么是被铁甲军屠杀的,还活着的人全都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再站起来。 半个时辰左右,火炮轰炸的地方人群的密集程度已经降低的很多。两边的人往外跑,以至于甚至显得有些空旷。 “杀过去!” 摩萨大声的喊了一句,然后身边的亲兵呜呜的吹响了特制的号角。听到号角声,那些有些木讷的铁甲军士兵再次聚集在一起,然后拎着沉重的兵器大步向前。似乎他们没有一点恐惧,哪怕面对的是能够杀死他们的火炮。 “怎么……会这样?” 胜军将领刘友举着千里眼的手在忍不住的颤抖着,特别剧烈的颤抖。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在从千里眼里清晰的看到远处的场面,但因为害怕和震撼,他忘记了把手放下来。从他的脸色就能推断出来,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面。 “那些……是什么东西?” 脸色惨白的刘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胜屠,发现对方的脸上都是恨意。 “什么东西?” 胜屠冷冷的说道:“你难道以为那些东西是活人?” 他的拳头攥的极紧,青筋毕露。 他不甘,不甘于眼看就要将铁甲军击败的时候。他麾下火器营的士兵不敢在开炮。炸开了的那一门炮不仅是杀死了一个火器营将军,也杀死了那些士兵们的勇气。另一个火器营将军刘定呈已经赶过去,虽然他还在不断的催促着,但士兵们却还是在退缩。有的人想起来去找水,但并没有提前准备需要跑出去很远,这个时候没人再敢往已经烫手的炮口里塞炮弹。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没有绝对强大的武器吗?” 胜屠问。 却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 刘友的手一直在颤抖着。进而是整个身子在颤抖。他不敢再去看,却又忍不住再去看。 城墙外。远处。 铁甲军在进攻,恢复了队列。而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不仅仅是那些站着的铁甲军士兵在进攻,那些残碎的铁甲军士兵,只要还有头颅的也朝着这边过来。炸没了下半截身子的铁甲军士兵往这边爬,被掀飞了半边肩膀的铁甲军士兵好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刘友清晰的看到,一个被炸没了左脚的铁甲军士兵,就那么一步一拖的往这边“走” 那个铁甲军士兵走一步,身子就会歪一下。失去了脚掌之后他的步伐深一步浅一步,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那些本就不是人……最起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胜屠缓缓的松开拳头。有些失神的说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大部分。当初罗耀在雍州的时候和佛宗的人有多很多次接触,而佛宗和罗耀的一致目标都是纥人的秘术……我听闻大轮寺里有三千金身僧兵,刀枪不入。后来想着,或许那不过就是一群特殊的僵尸而已。” “纥人虽然自己有这种秘术。但他们不懂得修行,所以制造出来的行尸不难再次杀死。但佛宗的金身僧兵都是修为不俗之人,而且应该是还用了别的什么法子。杨坚的这支铁甲军,十之**也是如此……当初杨坚一定是在自己进入陵墓的时候,将当初最精锐的一批人马带了进去……” “也许就是这样吧?” 他喃喃了一句。 刘友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颤着手指着城外:“现……现在怎么办?” 而叶近南,嘴角上则出现了笑意:“似乎……这一战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 …… “真的有些意思。” 站在杨坚身边的大自在看着战局,嘴角上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那些火器很有意思,即便是大修行者一个不小心被那个东西打中的话,只怕也难逃一死。陛下的那支军队更有意思……我本以为只有佛宗才会想到这样的法子,没想到陛下在二百年前也想到了。” 杨坚的脸色从火炮开始发威时候的那种震撼中逐渐恢复过来,看着重新集结起来的铁甲军又恢复了自信。 “朕说过,那是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 “是啊……” 大自在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一支军队真的天下无敌。我只是好奇,陛下当初从多少人中选出这样强壮的士兵?” “不是一次挑选出来的,这样的士兵太稀少了。” 杨坚缓缓的说道:“大隋立国之后,朕从全国的军队中选拔出来一千多人,创建了大隋皇帝的亲卫给事营。为了保证给事营的战力,每隔十年,给事营都要重新选拔,剔除掉那些过了三十五岁的人。后来给事营的兵力维持在八百人,依然每隔十年重新挑选一批。再加上朕从当初开国强军中选出来的人,才有今日之规模。” “一代一代,那些退出给事营的士兵去了哪儿?” 杨坚笑了笑说道:“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到了给事营的强大,但不会有人关注那些被淘汰的人去了哪儿。” “原来陛下一直都在练兵呢。” 大自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朕……” 杨坚眼神里闪过一丝伤感,语气有些沉重:“朕那些年一直躺在冰冷的棺椁里,在没有将万星辰的修为彻底融合之前,朕不能随便移动。是朕之后的历代大隋皇帝们在做这件事,淘汰下来的给事营都被以参拜朕的名义带进了陵墓,然后给他们喝下有蛊的酒。” 他想到了扑虎,他的弟弟,那个陵墓中其实唯一的一个真正活着的人。真正……活着。 “所以……” 大自在笑道:“当初大轮明王建造了三千金身僧兵,而陛下打造了这样一支无双的军队……果然,站在一样高处的人,眼光都是一样的。” 第九百零九章 好戏才来 第九百零九章好戏才来 大自在说:“当初大轮明王建造了三千金身僧兵,而陛下打造了这样一支无双的军队……果然,站在一样高处的人,眼光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句话,杨坚的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一闪即逝。他似乎是平淡无奇的看了大自在一眼,然后转过头看向战场那边。 杨坚的这反应让大自在心里微微一震,他下意识的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说错了,可却没有察觉到哪里错了。看杨坚的注意力回到战场上,大自在也没有在意什么。他只是没有想到,有时候只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能毁掉很多苦心经营得来的东西。 “胜屠的火器似乎哑火了。” 杨坚举起千里眼往前看着,伸手往前指了指:“下令,所有人马全都投入进攻,趁着金世铎的溃兵还没来得及收拢起来,继续往前压。” 命令下达之后,战鼓随即敲响。 上百面巨大的牛皮战鼓同时擂响,如同雷神降临了人间。壮阔的鼓声就是号令,严阵以待的隋军在听到鼓声之后,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各营指挥的将领们纷纷抽出刀子往前指了出去,近二十万大军随即开始整体向前移动。 如果能从上空往下看的话,这样的场面绝对能震撼住每一个人。老百姓有句话形容行进中的队伍:人过一千,接地连天。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二十万人马,将这片大地都铺的满满当当。 大军整体向前移动的时候,就好像整个地块在向前移动。 “隋军总攻了!” 柳州城墙上,刘友的手依然还在颤抖着。之前铁甲军那种不死不休的战力让他惊恐,此时,看到隋军大举进攻这种惊恐被无限度的放大。其实何止是他,看到了铁甲军那种变态战力的时候,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觉得心里发寒。 “咱们……” 阵前,一个胜军士兵的握着横刀的手在颤抖:“不是和一群人在战斗?” 他问。 可是没有人给他答案。 他身边的人和他一样。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护住火炮!” 一个胜军将领大声呼喊着,这一声呼喊惊醒了很多士兵。 “火炮只是炮口太热了!只要找来水降温,火炮立刻就能使用。你们都看到了,就算是那些铁甲军也挡不住火炮的威力!咱们要在火炮重新能用之前,保证铁甲军不会冲过去!我要你们知道,只要保护好你们身后的火器营,咱们就有赢下这一战的机会!” 这个胜军将领鼓舞着士气。现在拦在铁甲军面前的是当初罗耀手下的左前卫,他们的战斗力远非金世铎那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比。胜屠之所以这样布阵。正是担心火器营出现什么问题。 “那些铁疙瘩确实不好杀,但是咱们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将领指了指提前让士兵们准备好的足有三四米长的木棍:“一会儿铁甲军上来,用木棍顶住他们!那些铁疙瘩虽然强悍,但动作慢,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后面的抛石车,准备好了没有!如果准备好了,让他们抛一个过来试试距离!” 他急切的喊着。 传令兵连忙催马过去询问,十分钟之后又冲了回来:“报!将军,抛石车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才落,一个木桶从军阵后面飞了过来。啪的一声在胜军士兵阵列前六七十米左右摔碎。木桶里的液体流了一地,看起来并不是水。 看到距离差不多,这个胜军将领回头吩咐道:“后面的预备队,一会儿顶住铁甲军之后,就给老子把吃女乃的劲儿都使出来。把你们准备好的罐子使劲摔过去。能不能为火器营争取出来时间,就看咱们的了!” 他的话才喊完,对面铁甲军士兵已经到了差不多百米之外。 “让抛石车发射!” 这将领立刻大喊起来,后面有人挥舞起来约定好的旗帜,看到旗子挥舞起来之后,队伍最后面的抛石车随即开始发威。大概两百架抛石车几乎同时斩断了绳索,大臂猛的往前一抛,一个一个木桶从后面飞了过来! “弓箭手!” 胜军将领几乎喊哑了嗓子:“点火箭!” 嘭! 嘭嘭嘭! 一个接着一个的木桶在铁甲军队伍里摔碎,巨大的力度下将不少铁甲军士兵直接砸翻在地,虽然抛射过来的不是石头,但自身重力再加上惯性,木桶也能直接把身穿厚重铁甲的士兵拍死。 木桶摔碎,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原左前卫弓箭手立刻松开了弓弦,数千支点燃了的羽箭从后面铺落下来,密密麻麻,如同坠落在人间的流星雨。那场面太过于漂亮,如果这不是一场战争的话,火雨甚至会迷住很多人。 只是这种美,背后藏着的则是最大的冷酷无情。 “是火油!” 摩萨看清楚从木桶里流出来的液体的时候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前看,随即看到漫天的火雨从敌阵那边飞了过来。 轰! 火焰立刻腾空而起! …… …… “吹角,让士兵继续往前冲,留在原地一会儿就会被烧成灰烬!” 到了这个时候,摩萨知道已经没有后退的可能了。一旦惧怕火海往后退的话,谁也不敢保证敌人的火器会不会重新发威。现在只有不停的往前冲,一直将敌人的战阵碾碎。摩萨有自信,只要短兵相接,就没有人是铁甲军的对手。 “烧起来了!” 那个指挥的胜军将领看到铁甲军被大火吞噬的一颗,脸色立刻露出喜色:“陛下想出来的法子果然有用!那些铁甲军不怕刀劈不怕枪捅,但怕火!那些铁疙瘩跑不快的!加把劲,弓箭手继续放箭!让后面的抛石车再快一些!” 呼喊声一声接着一声。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率先从火海里冲出来。 这个铁甲军士兵身上还带着火苗,可他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似的,一只手拎着巨大的兵器,一只手拎着沉重的盾牌大步而来。 “顶住!” 胜军将领大喊:“把他们拦在外面,让火多烧他们一会儿!预备队,等我的号令。敌人过来的多了再动手!” 第一个铁甲军士兵走出火海之后不久,一个接着一个的铁甲军士兵从滔天的火焰中走了出来。看得出来,没有被铁甲包裹住的地方都被烧的焦黑一片,而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则更加的凄凉,大步向前的时候难免摆动手臂,而手掌和身上的铁甲一碰到,手上的肉皮就一片一片的被搓下来。 手外面的一层已经被烤熟了。一模就掉一片肉皮。 “来了!顶住!” 随着胜军将领的呼喊,几个胜军士兵将手里数米长的木棍往前戳。顶在那第一个冲过来的铁甲军士兵身上。三四根木棍顶住一个铁甲军士兵,可竟然被那个铁甲军士兵顶的连连后退。几个胜军士兵加起来,竟然不如一个铁甲军士兵力气大。 越来越多的铁甲军士兵从火海里走出来,在冲到距离胜军阵列几米远的地方被拦住。说实话,谁也没有想到胜军居然会用这样的法子。可是想起来,又偏偏一点也不荒诞。长长的木棍顶住铁甲军士兵,最起码可以拖延着尽量不去和铁甲军士兵近身肉搏。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让铁甲军靠近的话,那么战斗其实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胜军的士兵们用长木棍不断的乱戳,居然真的将铁甲军士兵顶在三四米外面。一根木棍顶不住。三根,四根,五根顶上去,不停的乱戳,终于将铁甲军向前的速度压了下来。 “是时候了!” 胜军将领振臂一呼。后面预备队的士兵们随即每个人抱着一个罐子从后面冲过来,然后用尽最大的力气把手里的罐子往铁甲军那边抛!一个瓷器罐子打在铁甲军士兵的身上,啪的一声随开,里面的火油缓缓的顺着铁甲往下流。 “放箭!” 听到号令声,胜军的弓箭手开始集中攻击最前面的这一排铁甲军士兵。火箭打在铁甲军士兵身上,虽然依然无法破开那层厚厚的铁甲,但火箭的本来目的就不是直接杀人,而是继续点火! 就在胜军阵线几米之外,火腾空而起! 虽然隔着几米远,但是当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胜军士兵们几乎一瞬间就被热浪逼退。在各营将领的督促下,他们咬着牙没有后退。片刻之后,他们脸上的眉毛,胡子,睫毛就被热浪烤的卷曲起来。 “继续!” 胜军将领高呼着:“继续往他们那边摔油!” 从整个柳州城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百姓家里搜集来的瓶瓶罐罐都起到了作用,盛满了火油的容器摔碎之后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接下来就是弓箭手根本就顾不得已经勒的生疼的手指,一箭一箭的继续放箭。 热浪逼人。 火势滔天! …… …… 隋军中 高台上 大自在看着远处连成了一片的火海,忍不住脸色微微变化:“这个胜屠还真是个人物……居然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来抵抗铁甲军。” “他早就在为今天准备着……” 杨坚眼神冰冷语气同样冰冷的说道:“若是他只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朕何须如此重视?当初跟着罗耀的人有那么多,唯独他现在有了成就,这绝不是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人能有的成就。” “不过,胜屠还是太高估火了……如果是大轮明王的业火,或许还可以吧?” 随着他的话语,大自在举起千里眼看向战场那边。 火海中,那些铁甲军士兵明明应该已经被烧死了,可他们依然在往前顶。距离这么近,胜军的士兵甚至能看到铁甲军士兵面甲后面的眼睛都被烧坏了。可这些人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不断的挥舞着兵器将那密集如林的棍子斩断,越来越贴近胜军的阵列。 “烧不死?!” 一个胜军士兵惊恐的喊着,语气里都是绝望。 “奇怪的号角?” 城墙上 胜屠的脸色忽然一变:“朕懂了……” 他将视线看向更远处,铁甲军后面那一队人。那个身材高大的铁甲军将领身边,有不少人举着海螺一样的东西同时吹着,如果不仔细去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现在各营都在用号角传递军令,谁会特别在意铁甲军那边的号角声? “原来破绽就在那。” 胜屠自语了一声,然后直接从城楼上跃了下去。 隋军中 杨坚从千里眼里看到有人从城墙上跳下去,他随手将千里眼丢开,从身边近卫手里将那杆巨大的长槊夺过来,在高台上一跃而下。那个为他擎槊的禁卫疼的低呼了一声,双手手心里的肉皮都被磨破了。 “来了呢……” 大自在看着杨坚的背影,再看看远处掠下来的胜屠:“好戏这才开始……” 第九百一十三章. 屠天 第九百一十三章.屠天 杨坚的大槊横扫,半月形荡出去的内劲把所过之处的每一个人都斩成了两截。不只是人,便是那激荡起来的烟尘也被切开,然后被一阵飓风吹散。 可是 哪里还有胜屠的影子? 就在这时候,杨坚忽然心里一动,身子想侧面移动了几米,让开了自己之前扫出去又收回的内劲。他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发现这个胜屠真的有些难缠。如果论修为攻势的直接力量,胜屠或许算不得特别强大。可这个人最诡异之处便是可以肆意的将自己的修为藏在别人的修为中,难以察觉。 如果杨坚刚才将那股内劲收回的话,说不得已经再次中了招。 虽然杨坚避开,可是接下来难道要次次避开?大修行者确实可以用极少的内劲催动天地元气交手,可这不代表一点都不会消耗。如果照这样打下去,杨坚每一次使用的内劲都无法收回,虽然不至于在极短的时间内内劲耗尽,可长此以往,最后获胜的一定是胜屠。 而胜屠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借助之前被杨坚击飞的机会遁形。他肯定就藏在什么地方,而他的修为最诡异之处就是隐匿。他可以将自己的修为隐匿于别人的内劲中,也可以隐匿于大地之中。更何况,他说他有三屠,还有一种最厉害的手段没有施展出来。 杨坚环顾四周,脸色凝重。 远处 大自在已经悄无声息的掠了过来,停在几百米外看着这边。 “倒是一种很特别的修行,这就是无我?” 他自语了一声。 无我 他将胜屠的修为用这样两个字归纳。 何为无我?按照佛宗典籍的描述,无我是佛宗大师的一种境界,却不是修为上的境界,而是真正的沉心于佛法精义的人心灵上的一种境界。思想境界,佛宗也有人归结过。只研究佛法的人,在第一个时期沉迷于其中,希望可以升华己身。这个时期叫做重我。 等到他们发现我其实是一个很小的个体,对于佛的世界来说很渺小,就会有一种我不重要,佛才重要的觉悟。这个时期,被称为轻我。 轻我之后,便是无我。 或许那些一门心思钻研佛法的人,不会理解习武之人的境界。他们不懂得什么叫通明境。也不懂得什么叫近天境。而习武之人,也无法理解这些纯粹追求精神境界的人他们的思维。即便是大自在,也说不清楚佛宗的无我境到底是什么样。 他看到了胜屠的修为方式很诡异,脑子里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无我这两个字。 佛宗的无我很难理解,但大自在说胜屠的无我就很好理解了。 胜屠不是胜屠 他可以是很多人。 正因为这无我,所以杨坚觉得很难缠。胜屠如果不想和杨坚硬碰硬的直面交手,那么他可以用这种诡异的修为隐藏自己。他藏于地下,他的气息便是泥土的气息。他藏于人群,他的气息便是别人的气息。 “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一个虚幻之中的人在交谈着什么。他的身边甚至周围很大一片范围之内都没有别人,但他的表情就真的好像是在对某个人在诉说。 “您让我来中原。帮助杨坚重新恢复隋国,虽然我不懂得是什么目的,但我想您是不会错的。您让佛宗的人倾尽全力进入中原,阻止那些越过界的人……看起来,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现在的中原。好像越界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很别样的感情,那是一种……崇拜? 到了这个时候,大轮明王已经死了,万星辰已经死了,以他的修为还需要去崇拜谁?而又有谁值得他去崇拜? “是” 他点了点头,就好像得到了什么指示。 然后他揉了揉耳朵,往四周看了看。 那边 杨坚似乎还在寻找胜屠的踪迹,大自在盘膝坐下来,闭上眼。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睁开眼,嘴角上露出一抹笑意。然后他朝着杨坚那边说道:“陛下,胜屠藏匿于您左面三百步的地下。”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飘过了几百米之后依然清晰的传进了杨坚的耳朵里。 杨坚嘴角动了动,然后脚下一点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将手里的大槊掷了出去。黑色闪电一样的大槊瞬息而至,砰地一声戳在大自在说的那片地方。巨大的力度之下,那片土地就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大石头的湖波一样,只不过翻起来的不是水浪而是土浪! 在大槊刺过来的前一秒,一道身影从土里钻了出来,迅速的避开,堪堪躲过那杆大槊的轰击。 这黑影轻飘飘的落在几十米外,显得有些狼狈。 他落地的一瞬间就转头看向远处的大自在,眼神里都是阴狠的恨意。 “何必这样看我?” 大自在对他那边微笑着说道:“你这样的手段确实很让人头疼,可对我来说恰好没有什么意义。” 大自在 可用地势之力。 胜屠藏匿于地下,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他就是一块泥土。可是,对于可以用地势的大自在来说,这手段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大自在控制地势之后,可以轻易的找到他。 “这就是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杨坚?” 胜屠喘着粗气,有些轻蔑的看向杨坚:“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需要别人帮你自己真真正正的打赢一次?” 杨坚招手,那大槊再次飞回来:“朕只要赢就足够了。” …… …… “可惜” 杨坚看着胜屠缓缓说道:“朕给了你机会,希望能让你成为站在朕身边的人之一。可是你却以为自己有机会赢……这便是眼界太低又盲目自信。你看看……” 杨坚伸手指了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隋军已经攻破了胜军的防线。铁甲军撕开了胜军布置的阵列,虽然胜屠之前想到的用火烧的法子虽然给铁甲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 而因为一门炮炸了,火器营那边的士兵竟然失去了勇气,这些都是胜屠没有想到的。他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凭借火炮将杨坚的铁甲军击败,没有了那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杨坚就如同少了一双手臂。 可是。细微之处的事,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预计到的。 胜屠知道铁甲军不是活人,已经足够重视,但还是不够。而他也知道火炮的威力,却忘记了人性的胆怯。战局瞬息万变,更何况火炮营那边已经至少有小半个时辰没人敢继续开火了。 小半个时辰,对于铁甲军来说似乎够用了。 “你的人已经完了。” 杨坚大声道:“朕曾经发誓。这片天下是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朕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朕要大隋的国号不枯不朽。要让杨家的江山千秋万代。但朕还是念在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给了你机会啊。” 胜屠忽然大笑:“杨坚!” 他昂着下颌,用一种高傲的姿态大笑着:“你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我是胜屠……就算我会输,但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对手好过……” 他双手猛的一合:“屠天!” 就在这一刻,天地似乎为之一动! 远处,大自在的脸色一变,没有任何犹豫的站起来然后往远处疾掠了出去。他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因为他感觉到了那股足以威胁到他的力量。而到了这一刻,大自在也终于明白了胜屠为什么要藏匿起来。 之前胜屠藏匿在地下,不是简简单单的避开杨坚的锋芒消耗杨坚的内劲那样。大自在和杨坚一开始都猜错了……大自在现在才想到。胜屠那藏匿的手段虽然强大,可要想一点点的消耗杨坚的内劲那会是很漫长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越长,变数其实越大。胜屠根本就没打算过靠消耗杨坚的内劲取胜……他藏起来,只是在争取时间。 毫无疑问 胜屠说自己有三屠,屠人。屠地,这两种修为杨坚已经见识过。而胜屠威力最大的修为,自然是屠天!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自信和傲气,才敢为自己的修为取名为屠天? 这样威力强大的招式,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准备。胜屠需要这个时间,所以他才会故意让杨坚以为他在逃避。 现在 他准备好了。 大地在颤抖 天似乎也在颤抖。 大自在在逃走,杨坚在惊恐。 “杨坚,现在你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你最大的失败就是盲目的自信,这是你刚才说朕的……朕现在送还给你。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全力的击杀朕,朕或许真的没有时间来施展这一招。但是你真的太狂,狂到以为天下无敌。” 胜屠狰狞的笑着,然后合在一起的双手缓缓分开。 天地间,似乎有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量逐渐出现。随着胜屠的手分开,天地似乎在被分离。很多人都曾经想过,天和地的交点在哪儿?有人说头顶是天,脚下是地。那么人……就是天地的交点。 是人,把天和地连接在一起。 而胜屠现在在做的,就是分开天和地。 就好像有一双大到无边无际的手出现,一只手想要拖起天一只手往下按着地。而作为连接天地的人……会怎么样? 会被拉伸,直到……断开。 噗! 不远处,一个士兵剧烈的痛苦的哀嚎着,然后从腰间突然断开。上半身被一种奇异且巨大的力量拉起来,缓缓升起来。而下半身则被另一种力量狠狠的下去,没多久就变成了一片碎肉。 随着第一个人被扯断,越来越多的人哀嚎着死去。毫无例外的,在这个巨大范围之内的所有人,都成了牺牲品。有的人是从腰间断开的,有的人是从脖子断开的。天空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半截身子,而地下则是一片烂泥。 杨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范围太大,已经有近千人被卷了进去没了命。再继续下去的话,会死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可是杨坚根本不在意死多少人。 他只在意自己。 因为他此时,也不能动了。 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脑袋,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双腿,拼尽全力的往两边拉……即便是他,似乎也难以支撑了。 第九百一十四章 又一个 第九百一十四章又一个 这是一种或许已经窥破到了某种层次的修为之力,即便是杨坚,在面对胜屠这最强一击的时候也显得没有什么办法。虽然他没有如普通士兵那样被屠天剥离身躯,但却很难从这种环境中挣扎出来。 杨坚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他心里蔓延出来。自从他走出陵墓,带着那支无敌的军队离开长安之后,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有多强大,知道当下这个江湖已经没什么人可以威胁到自己。 但是今天,胜屠真的已经威胁到了他。 即便在初交手的时候,胜屠诡异的修为确实让杨坚受了伤,但杨坚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伤,他现在的身躯已经早已超月兑出普通人的范围,连心脏都已经不再是致命之处,他还惧怕什么? 现在 这威胁不是来自于对他身体某一处的打击。 而是一种……彻底的摧毁。 杨坚拼劲权利的抵抗的着那股威势,完全没有精力分心去看胜屠。如果……如果胜屠现在还有余力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杀杨坚。 可是,他没有。 屠天 让杨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而对于胜屠来说何尝不是一样?发动如此逆天的修为,他自己要面对的痛苦也一样的巨大。如果胜屠现在还能在聚集起能杀死杨坚的力量,他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现在两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谁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而能左右战局的,似乎是个外人。 大自在 他在察觉到不妥之后立刻远遁,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性格,他才能在经历过那样大的变故中活下来。无论如何,在某些地方相比,不管是大轮明王还是杨奇,都远比现在的杨坚和胜屠要强大的多。 所以,大自在应付面前的事似乎并不艰难。 胜屠的屠天威力再大。也终究有个范围。而大自在最大的优势之处在于,他可以利用地势。所以他比杨坚更容易应对,因为他可以清晰的知道屠天的范围有多大,自己应该在什么样一个安全的位置。 此时,看着陷入泥潭一样不能自拔的两个人,大自在忽然有一种冲动。 “真的很想一口气干掉两个啊……” 他像是自言自语。 虚空之中,似乎有人在听。 “我只是想想而已。” 大自在耸了耸肩膀。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解释。他看了一眼杨坚,又看了一眼胜屠:“虽然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我不会拒绝就是了。我自然清楚不能把两个人都杀掉,虽然我很想那么做。”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盘膝坐下来。 双手缓缓的按在地上。 “胜屠给这一式修为取名叫屠天,还真是心够野……也许,更是无知者无畏吧?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却以为可以屠天……如果天可以屠,哪里会等到他来做?当初的桑乱,大轮明王,后来的万星辰,杨奇……天如果真的可以屠。这些人已经把天屠了几百几千次了吧。” 按住地面的那一刻,远处的胜屠身子忽然剧烈的颤了一下。 也正是在这一刻,杨坚的压力顿时一轻。他转头看向大自在,就好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这个眼神,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在征战天下遇到危险的时候,看万星辰就是如此。在他垂暮老矣却不想死的时候,看万星辰也是如此。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某些时候竟是如此的脆弱。 杨坚不会察觉到自己眼神里的东西,也不会审视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但大自在会。虽然隔着很远,但是大自在却看清了杨坚的眼神。于是,大自在笑了,笑的那般得意。 …… …… 胜屠突然想哭 他从来没有哭过 自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记得自己曾经为什么事哭过。进了罗耀府里,成为左前卫的一个将军之后,他更明白眼泪对于男人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一个女人,还可以靠眼泪来挽留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眼泪只能让人轻视。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或许是很舒服的事。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大自在会介入,自从大自在去了柳州城见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战自己将面对两倍的困难。他现在的困局还是来源于对敌人的不了解,如果他知道大自在可以利用地势,一定会想到别的法子。 他以为可以将大自在和杨坚都困在他的屠天里。 但大自在逃离的太快。 很显然,大自在对于危险的预知,远比杨坚要强。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对地的控制。其实所谓屠天,是将屠人,屠地糅合在一起的修为。现在地势被大自在破掉,三去其一,这屠天也就算被毁了。失去了一部分威力的屠天,对于杨坚这样的人来说已经不能彻底压制。 杨坚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发现可以移动了之后心里的那种喜悦立刻涌了出来。虽然这一步迈出去对他来说很艰难,可是能移动,就说明屠天的威力已经逐渐在减弱。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自在,忽然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在今日决战之前大自在找到自己,那么今日这一战自己能赢的轻松吗? 一开始的移动很不容易,杨坚每一步迈出去,脚上都如绑了一座大山似的。随着大自在对屠天干预的越来越大,杨坚的步伐也越来越大。几分钟之后,他已经能正常行走。 随手将丢在地上的大槊捡起来,笔直的走向胜屠。 “你说……” 杨坚一边走一边对胜屠说道:“时势造英雄,朕没觉得这话是错的。现在的你,何尝不是时势造出来的?如果不是这天下有乱,你这样的人还不过是罗耀手下一条狗而已。现在主子死了,狗披上了人皮……但骨子里,还是狗。” 现在不能动的,是胜屠。 他才是屠天的掌控者,可是现在却被人窃取了这个地位。 杨坚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清杨坚脸上的不忿和恼火。可是。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非常的奇怪。 杨坚可以在他的屠天里大步行走,可是……他却不能!按照道理,即便大自在控制了地势,可屠天还是他的屠天,连杨坚都能自由行动了,他为什么不能?一想到这,胜屠的心就忍不住的狂跳起来。 就在杨坚从恢复自由到现在这短短的片刻。胜屠想了很多很多。 而杨坚从能行走开始,第一件事不是用修为之力远距离击杀他。而是选择将大槊捡起来朝着这边过来,这也绝不是简单的一件事。从这些,胜屠可以推测到很多东西! 第一,杨坚恢复了自由,他没有。这说明大自在对屠天的干扰很强,强到已经可以反客为主,连屠天的主人都控制了,然后释放了杨坚。既然如此,那大自在为什么不能让杨坚恢复一些修为之力?这个时候,远距离击杀胜屠并不难。因为胜屠已经是失去自由的那个人了。 第二,如果这是大自在控制的,那么大自在肯定有他的打算。这个打算,绝不是要杀他胜屠!如果是,大自在何须这样麻烦?直接杀了他。或是让杨坚远距离击杀他都可以,为什么要让杨坚意识到自己不能远距离杀他而必须捡起那根重槊? 第三,现在杨坚恢复了自由以为他可以杀胜屠了,这是大自在给他的感觉。杨坚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那是因为杨坚对屠天不了解,对大自在也不了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自在的目的是谁? 难道是杨坚? 想到这里的时候,胜屠的脸色已经变了。 而杨坚看到胜屠的脸色变了,以为他是怕了。 只有远处,大自在的脸上依然带着自信得意的笑。 “杨坚不懂,就连胜屠自己都不是很懂。” 他自言自语道:“这屠天,其实已经是一种界……胜屠骤然提升了自己的修为,可认知还没有到相同的层次。他虽然感悟到了界,却不理解什么是界,以为这是一个威力巨大的杀招而已。如果他懂,就不会被我反而控制了他的界。要知道……界,是施展者的界,施展者就是界中的神。” 没有人回应他,但他还是继续在说。 “胜屠的界还不完善,我才能以地势侵入进去夺权。而杨坚对于界更是没有任何理解,他就是一个贫苦的农民忽然得到了数不清的财富,才开始懂得怎么去花钱,不懂得用这钱做本钱继续赚钱。他得了万星辰一半的修为,就以为天下无敌……他哪里懂界?所以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他能动,是我在让他动。”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法。 “接下来是好戏咯……” 大自在笑了笑,眼神里那般的得意。 …… …… 杨坚拎着重槊走到胜屠面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他一脸的汗水,脸色很白显得格外虚弱,可是他却很高兴。因为他能动而胜屠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你注定了只是个陪衬。” 杨坚说。 他举起重槊,没有再犹豫,狠狠的刺向胜屠的心口。 胜屠的心在狂跳,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可他不知道,这事是什么,如何发生。 重槊笔直的刺下来,戳进了胜屠的胸口。 就在这一刻,胜屠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内劲恢复过来,然后不由自主的顺着重槊涌了出去,如一条毒蛇,顺着重槊迅速的钻进了杨坚体内。这变故太突兀,杨坚没有丝毫的反应! 嘭的一声! 杨坚被那股内劲震的倒飞了出去,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而胜屠在自己毫无能力控制的情况下击飞了杨坚,下一秒,眼一黑向后倒了下去,瞬间就是失去了意识。 远处,大自在迅速的掠了过来,伸手按在胜屠的额头上,显得那么激动:“又一个……又多了一个。” 第九百一十五章 我跑的很稳 第九百一十五章我跑的很稳 杨坚醒过来的时候,柳州城的城墙上已经换上了大隋的国旗。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依稀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最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到现在他也没有回忆起来自己怎么昏过去的。 以他的修为,昏过去这种事其实已经不会发生才对。 他躺在柳州城胜屠的所谓皇宫寝室里,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这是哪儿?” 他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声音很飘忽,就好像不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似的。这是伤重之后苏醒的特殊感觉,在二百年前他曾经经历过。只是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 “陛下,这是在柳州城内。” 他手下大将杨重见他醒了,连忙回答:“胜军已经败了,咱们攻破了柳州。” “胜屠呢?” 杨坚立刻问道。 “死了。” 杨重回答。 “尸体呢?” 杨坚再问。 杨重答道:“在城破之后,胜屠的尸体被大自在让人架起柴堆烧了。他说胜屠是妖魔化身,如果不烧掉会有很不祥的事发生。陛下没有醒过来,臣只顾着派人救治您,然后分派人马追击胜军残兵,等知道的时候,胜屠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烧了?” 杨坚脸色变了变,又追问了一句:“真的烧了?” 杨重回答道:“真的烧了,臣问过当时在场的士兵,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佛宗的人把胜屠的尸体抬着放在一堆干柴上,是大自在亲自点的火,佛宗的人还做了一场法事,说是什么要彻底消灭胜屠的妖灵。” 杨坚脸色缓和下来一些,忽然想起什么:“那些火器呢?胜屠手里的那些火枪和火炮都在哪儿?” “都毁了。” 杨重道:“大自在派佛宗的人将胜军火器营的败兵全都集中起来,然后将收缴上来的火枪和火炮都就地销毁了。他说那些东西都是妖物,能伤及修行者,不能留。” “白痴!” 杨坚狠狠的骂了一句。心口上一疼。他下意识的低头看,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确实很重。虽然胜屠那一击破了他的心脏对他已经造不成致命,可毕竟这样前后贯通的伤势还是很重,他失血不少,所以现在才回觉得浑身乏力。 “大自在在哪儿?” 杨坚又问道。 “就在城内安抚百姓。” 杨重道:“他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本来一直在这里候着。听闻城中不少百姓抵触咱们的人马,大自在说他要去开化那些百姓。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此时应该还在城中,要不要臣现在派人把他找来?”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不必了……派人盯着他。还有那些佛宗之人。这些人的心思和朕不一定在一块儿,不能放松。” “臣已经派人盯着了。” “嗯……那就好。” 杨坚挣扎着要坐起来,杨重连忙过去扶着他坐好。杨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后说道:“咱们的伤亡统计出来没有?” 杨重道:“回陛下,铁甲军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其他人马还没有。咱们的铁甲军这次……损失惨重,至少减员过半。至于还能用的,其中有两成身上带伤影响战力。实在想不到胜屠手里的火炮居然有那么强的威力,若不是打到一半的时候火炮突然都哑了,只怕铁甲军的伤亡会更大。” 杨坚叹了口气:“如此犀利的火器,竟然被大自在一句话都给毁了……那火器能威胁到修行者不假。可何必担心?这火器用于战场又不是专门为了对付修行者,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又岂是拦得住的?就算他毁了胜屠的火器,难不成还能毁了全天下的火器?” 他语气中满是心疼。 岂是也不难理解,如今铁甲军损失过半。剩下的兵力不足万人,战力大不如前。若是能将胜屠的火器营占为己有,那么就能补充铁甲军失去的战力。杨坚在看到火炮威力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如果铁甲军和火器营能够配合使用,那天下真的没有人可以击败他了。本以为火器营是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可居然被大自在轻飘飘一句话全都毁了。 “唉……”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道:“我带来的补品,还有多少?” 杨重脸色变了变,显然有些不愿意提到这件事,可杨坚的眼神逼过来,他只好如实回答:“只剩下三个人了……” 杨坚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叹息一声:“一会儿把他们三个带进来吧,都不是什么纯粹血统的人,效用应该不会很好,难不成朕现在就要返回长安?以后朕还得想个法子才是,靠这样换血续命,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大自在,你会不会给朕什么惊喜?” …… …… 柳州城外 扫荡胜军残兵的队伍已经逐渐收拢回去,天色擦黑的时候,就剩下官道上还留下了隋军的哨卡。一片土地忽然幅度很小的动了动,然后有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从那片“土”下面探出来,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之后,这人迅速的从“土”下面钻出来,然后很麻利的将盖在身上的东西叠好放进背囊。 他没有立刻就撤离,二师兄先活动了一下四肢。这是廖生曾经教过他的,廖生告诉他,如果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不能起来立刻就跑,而是要先活动一些四肢疏通血脉。这个时候,廖生以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似乎格外的清晰。 就在耳边响着。 陈震宇感觉自己四肢已经恢复了力气,这才选了一个方向跑出去。选方向也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根据廖生以往的指点选择最合适最隐蔽的方向。这个时候,廖生以前显得那么啰嗦指点他的话,全都在他脑海里回想起来。 他一边跑一边喃喃的自语,全都是廖生告诉他如何逃匿的诀窍。 “不能哭……千户说过,对于追踪觅迹的高手来说,眼泪的气味就是很大的破绽。” 他揉着眼睛,眼睛揉的发红。 穿过一小片林子,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林子里隋军设置的几个观察哨。躲开那些人的视线之后,他如离弦之箭一样迅速的猫着腰顺着一条沟往前急冲。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这次廖生只带了他自己来,骁骑校其他的人都在几十里外等着。 他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然后把自己记下来的事尽快送回朱雀山。 陈震宇没有想到自己今天记下来的这些事,会对以后有什么影响,他只是觉得,如果今天的事不做好,他对不起廖生。是廖生牺牲了自己为他争取来活命的机会。他背囊里那块布是廖生师门传下来的宝贝,而廖生却毫不犹豫的给了他。 战场上的兄弟情义。莫过于此。 当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河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跳进河水里。 “千户说过……逃匿的时候如果遇到河水,不要犹豫,跳进去。河水可以隐去气味,即便是最灵敏的獒犬也无法再追寻到痕迹。” 他一边自语,一边游过那条小河。 到了河对岸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柳州的方向,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河这边是一个世界,柳州那边是另一个世界。从河里过来之后,他本来绷紧了的神经松下来不少。心也不再狂跳。 “千户说过……不能紧张,要时刻保持清醒,必须清楚的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能按照逃走的想法逃走,要按照追踪的思路逃走。” 他告诉自己。然后选了一个不是去汇合地点的方向,他打算绕一个圈子之后再回去,观察月色,他能推测到距离天亮还有多久。算计了一下时间,他就能预定自己能绕一个多大的圈子。 在越过一个高坡之后,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这是一大片小麦,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可是因为战乱,百姓们不敢收割。 “千户说过……在逃匿的同时,还要尽量想到不要暴露自己的同伴。” 陈震宇提醒自己,然后一头冲进小麦地里。这里是一片平原,视线太辽阔,所以他不敢支着身子跑,而是如猎豹一样手脚并用的往前跑。这种姿势极累,没多久他就已经气喘吁吁。若不是骁骑校身上的装备都齐备,进入麦田之前他戴上了厚实的鹿皮手套,只怕跑不了多久手掌就会磨破。 “千户说过……在平原上逃匿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人,而是当成一个野兽。因为野兽远比人有机会逃生,野兽比人更能合理的利用地形。” 他一边说,一边爬跑。 “我还说过……做事的时候自言自语是大忌,你特娘的……怎么记不住?” 声音从不远处飘进陈震宇的耳朵,声音很轻很飘忽,从声音就可以判断说话的人必然极为虚弱。 陈震宇的身子猛的一震,然后立刻停下来,迟疑了片刻之后随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冲了过去。 十几米外,廖生躺在麦田里,看着过来的陈震宇艰难的笑了笑:“不过……如果不是你自言自语,我真不敢出声。听到是你的声音,老子知道……死不了了。” 他身上有很多伤,但他就是知道,当同伴出现的时候,自己死不了了。 陈震宇看着廖生,张了张嘴,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就好像一个受够了委屈终于找到人发泄的孩子。没错,廖生说过不能哭,可是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想去在意那些东西了。他只想哭,放声大哭。 “哭够了吗?” 廖生虚弱的笑了笑:“哭够了背上老子走人……他娘的,那几个佛宗的家伙差一点就干死我了,就差那么一点。” 陈震宇背起廖生,然后用撕下来的衣服接成绳子,把廖生绑在自己后背上,他使劲在胸口下面打了个死结。 “放心吧千户,你先睡一觉?我跑的稳!” 他回头笑着说,然后大步往前冲了出去。 第九百一十六章 谁和谁争霸天下 第九百一十六章谁和谁争霸天下 “孩子还小,你这样抱着她,也就惯出来毛病了。以后没人抱她就哭,就撒不开手了呢。” 桑飒飒看着方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微笑着说,语气哪里有一点埋怨。因为怀孕,她显得比以往丰满了些,尤其是胸口上膨胀起来不少,圆鼓鼓的。或是因为调养的好,孩子女乃水也够吃。 “再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方解嘿嘿的傻笑,看着孩子熟睡中的面孔满脸都是喜悦:“这小家伙现在可真丑,不过估计长大了之后肯定和你一样的漂亮。” 桑飒飒笑着说道:“还没长开,哪里看得出来丑还是漂亮?我问过稳婆,她们说新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皱巴巴的好像一个小老太太似的。不过长的快,一天比一天漂亮,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了。” 方解嗯了一声,低头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口。或是被扰了,睡梦中的孩子皱了皱可爱的小眉头,还攥紧了拳头挥舞了几下,就好像是在抗议。 方解忍不住被逗笑,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桑飒飒身边:“这孩子安静,不吵不闹,像你。” 桑飒飒看了方解一眼:“应该是像你,小腰姐说你小时候更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坐着,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一直到和所有人熟悉了之后,才偶尔会多说几句话。” 方解揉着鼻子笑:“我早熟,一岁就开始惦记着国计民生了。” 桑飒飒抿着嘴儿笑问:“小时候那般的沉默寡言,怎么现在反倒是越来越嘴贫?” “小时候把该思索的事都思索完了,长大了就只剩下刷贫嘴这一件事可做。” 方解帮桑飒飒拉了拉薄被:“我那个时候也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想说话。到了后来和大犬熟悉了,最喜欢缠着他。大犬虽然看起来最不靠谱,其实是最懂人情的一个。我想,那个时候他待我最好,是因为想着他年幼的弟弟?” 说到这。方解的脸色变了变,话语戛然而止。 桑飒飒知道刚才的话触动了方解的心事,她伸出手揽住方解的头,让他躺在自己怀里。两个大人之间,是依然睡的香甜的孩子。 “我没救的了他……” 方解喃喃了一句,闭上眼,似乎是被窗外的阳光刺到了。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自己为是神。可以主宰天下。可事实上,没有人是神。谁也不会做到万无一失……你已经做的够好,如果你时时想起大犬便只有内疚,那么他也不会高兴。咱们的孩子叫方宁,我希望她一声太平安宁……其实,我何尝不是希望你也能安宁?” 桑飒飒轻轻抚模着方解的头发,语气很轻:“我知道在大事上我帮不了你什么,你也不愿意让我们受到伤害。我能给的,就是你回到家的一个拥抱,一个吻。” 她低头,在方解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睡一会儿……” 方解躺在桑飒飒怀里。闭着眼。 “睡吧” 桑飒飒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孩子,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方解。或许是因为这阵子确实睡眠太少,军务上家务上他操持的太多所以累了,竟是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这几日白天你都在家里陪着我,晚上处置军务……是又要出征了吧?” 桑飒飒低低的自语道:“不必牵挂我们。若是以前,我或是会劝你何必追求那么多?只要和我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足够,但是现在咱们有了孩子,我反而希望你出去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来,那样孩子将来才会安稳。我知道你想把所有能威胁到我们威胁到孩子的人都除掉,那就去吧……” 她就好像哄着两个孩子入眠:“尽力去做尽快完成……然后,多陪着我们。” …… …… “苏北道的战事没有什么大阻碍,李泰居中调度,纳兰定东,杜定北连战连捷。” 方解将手里的捷报递给身边的人让他么传看,神色肃然道:“估模着杨坚和胜屠的决战也差不多开打了,这一战之后,不管他们两个之中谁是胜者,接下来只怕都是要和咱们黑旗军正面相对了。” 方解缓缓道:“所以,苏北道就显得有尤为重要,苏北道就是一片缓冲地,将来我黑旗军和杨坚与胜屠之间的胜者必有冲突,既然避不开,那就尽量把战场放在西南之外。西南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绝不容许被破坏。所以……”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我决定向苏北道增兵。” 吴一道点了点头:“向苏北道增兵势在必行,属下以为,胜者必然是杨坚。有大自在帮他,胜屠的胜算极小。如果是杨坚获胜,那么以咱们现在在苏北道的兵力,难以应付。属下以为不但要增兵,还要尽快将最善战的队伍布置过去。” 崔中振嗯了一声:“侯爷和属下的想法相同,苏北道就是将来的战场,是西南的门户,如果这一战不得不让一个地方变成废墟,苏北道最合适。苏北道的百姓长居人数已是最少,这两年来战乱不断,苏北道百姓大多已经逃往离去。在废墟上决战,已经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独孤文秀道:“主公,属下觉着……” 他站起来走到地图边,指了指黄牛河以北那一大片江山:“苏北道固然重要,但西北诸道也不能不要。其一,虽然云南道那边的工坊已经大部分建成,有现成的铁矿,兵器,火器,甲胄,器械的制造都很有利。但是,毕竟太远了……保证苏北道的同时,属下以为,主公可以选一员大将,带兵涤荡西北。” 他认真的说道:“西北现在就是一大片无主之地,虽然贫瘠寒苦,可那铁矿是必需的东西,不能不去拿过来。以现在西北的杂乱,不需要太多兵马,只需一员良将,带兵马三五万便可。” 方解点了点头:“我想过这些,苏北要定住,西北也要。” 他看了看下面:“不过。你们这些人都不能去,过阵子,你们都要随朕去苏北道。杨坚麾下有铁将军,还有不少大隋战兵,这一战才是最艰难之处。你们手下带着的都是百战老兵,如果去西北,大材小用……我打算派一个人。带三五万新兵去……这样一来,也就不会被牵制住一部分老兵。” “这个人。需要年轻,需要锤炼。而且现在在军中的地位也不太重,离开他,不会出现影响。” 独孤文秀何等的聪慧,一听到方解这样说,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名。其实现在黑旗军中大多数主要将领都听过那个传闻,当初方解在西北的时候有人曾经跟他说过定南定北定东西的话……而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方解手下,已经有三个人应了这句话。 在苏北道越发显得重要的纳兰定东,带兵清理云南道残废的陈定南。还有一个进兵苏北道第一次领兵就让人刮目相看的杜定北。 定北 这名字多应景儿? 独孤文秀垂首道:“属下以为,这样的人选大军之中虽然不在少数,但倒是杜定北最合适不过。洛水一战之后,他已经小有名气,若是带新兵。新兵营里那些人不会不服。不过,属下只是有些担心,杜定北领兵……给他五万人,会不会多了?” “嗯” 方解点了点头:“杜定北最合适,五万人也确实多了些。若是只拿下铁矿,两万人足矣。这样吧,明儿就派人去苏北道,让他带着亲兵营回来,我再给他两万五千新兵,配三百名骁骑校。” “至于苏北道。” 方解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亲自领兵过去。各军将领都回去准备好,明儿我让独孤把需要调动的人马统计起来,然后把名单发下去,被选定的人就要立刻准备粮草辎重,各军自己操持,找辎重营领。另外,云南道那边暂时离不开人,魏西亭要维稳一方,陈定南虽然已经全胜本该调回来,但念及云南道尚不安稳,他又在那里声名显赫,还是留在大理吧,南疆之人闻陈定南之名就胆颤心惊,那就让他好好给我守着南边。” “过几日等骁骑校的消息回来,就要发兵了。” 方解扫视众人:“该来的终究会来,谁来灭了谁就是了。” “喏!” 各军将领站起来齐刷刷的抱拳,然后散去。 …… …… 从议事大厅里出来,方解抬头看了看,月亮都已经偏的快要掉下去了,一夜就这样又过去,似乎就好像昨天一样,重复着过。 他在月色下行走,影子被拖出去好长好长。 月下 有个人站在那等他,就好像他早就到了。 黑旗军中高手如云,这个人能在月色穿一袭白衣悄无声息的来,足以说明他的修为有多可怕。而方解,竟是等他现身之后才有所察觉。所以,方解立刻就确定了这个人是谁。 “这可不是做客之道。” 方解看着不远处那白色的身影淡淡的说道。 那白衣男子自然便是方解以前看到的白衣男子,除了他谁还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进来? “我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跟你道个别。” 白衣男子缓步走到方解身前,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是我看重之人,我觉得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会来跟你说一声我要离开。” “为什么是我?” 方解问。 “你自己知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以前我随意行走,不会想到和什么人告别。那是因为我一直颇自负,虽然我不在江湖之中,但江湖之中没人可以让我怎么样。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大自在自西方来,去帮杨坚。” 他说。 方解眉头微微一皱:“你要去见大自在?” “不……大自在还没有那个资格让我单独走一趟。我要去见的,是个和大自在有关的人……或许,是个人吧。” “你是说……” 方解立刻明白过来:“大自在自西方而来,不是他自愿而来?” 白衣男子伸手拍了拍方解的肩膀:“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未知之事。我以为我知道的足够多,现在才察觉原来我一直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杨奇西行是为了杀大轮明王而已,或许他要寻找的是更深层的东西……这一点,我竟是没有他看的透彻。我要走了,去看看西边到底有什么人能避开我这么久,要知道……我本来就是从西边而来。” “你是谁?” 方解问。 他以前便问过,但白衣男子没有回答。 “孩子可爱吗?” 白衣男子忽然问。 方解点了点头。 “像你多些,还是像她娘多些?” 白衣男子又问。 “像飒飒多些。” 方解回答。 白衣男子像是很高兴,点了点头笑道:“像她好,女孩子像她将来会很漂亮。如果是男孩子,像你好。” 他说了几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就这么转身走了。 方解想追问什么,可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 “记住,你能改变这个世界。哪怕我不能,你也一定会能。我这次去,或许会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为什么有修行者的答案……也许等到找到那个答案,才会明白是谁要和谁争霸这个天下。” 白衣男子的声音飘渺的传来,人已经不知道在何处。 第九百一十七章 谢谢你的宽容 第九百一十七章谢谢你的宽容 洋人进攻蓬莱岛的第一战在汉人振臂欢呼中退却,虽然这一战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惨烈程度会让每一个亲身经历者一辈子不会忘记。海滩上的尸体层层叠叠,靠着火器占据着优势的奥普鲁帝**队没有如预期那样轻而易举的占领这座海岛,他们见识到了汉人那种决绝的斗志和不屈的战斗精神。 当敌人溃逃之后,晏历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他的视线一直看着那个独臂男人,那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富家公子,在这一战中,沐闲君表现出来的东西让人心里都为之震撼。 晏历从来没有想到过,沐闲君在战场上会如此拼。 不要命的去拼。 当他看到沐闲君脸上明媚灿烂的笑意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应该恭喜沐闲君。 这个时候,晏历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小公爷,走出来了。 沐闲君挨着晏历坐下来,有些疲惫。 他侧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那个袖管,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低沉和伤感,晏历看懂了沐闲君的眼神,所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沐闲君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公爷……你今天和以前不一样!” 晏历笑着说。 沐闲君嗯了一声,难掩喜悦。 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魔,桎梏着每个人迈出关键那一步。有的人心里的魔与生俱来,或许是天生的畏惧,或许是天生的懦弱,或许是天生的懒惰。有的人心里的魔是别人给的,比如……给了沐闲君心魔的方解。 那断臂,在方解离开之后一直是沐闲君绕不过去的一个关隘,他意志消沉,他终日惶惶,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那个心魔就在那里。那个叫方解的男人比他优秀。比他果决,比他更强大。 每每看到自己光秃秃的肩膀,尤其是在洗澡的时候,沐闲君甚至萌生过很多次自己了断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成功了。 但是今天,在战场上,沐闲君找到了自己。找回了那个曾经骄傲曾经霸气的自己。 “或许,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沐闲君拍了拍晏历的肩膀:“和你们并肩作战。” 晏历能感觉到沐闲君的变化。那变化是如此的明显。他往后一仰躺在渗着血的沙滩上,看着碧空白云笑着说道:“不怕小公爷你记恨我。其实在今天之前我真的不想和你成为战场上的同伴。一个人工于心计太久,就会变得懦弱不敢直接面对危险。战场上需要的是直接的汉子,而不是一个聪明人……” “看来是我便笨了。” 沐闲君笑起来,一点也不以晏历如此直率的话生气。 “小公爷,我佩服你!” 晏历转头看向沐闲君:“如果是我经历了你经历的那一切,或许我走不出来了。你是今天战场上最让人敬佩的勇士,如果没有你,今天这一战或许要艰苦的多。” “因为我姓沐。” 沐闲君也躺下来,不理会不在意自己的白衣被弄脏,而事实上。他的白衣也早就已经脏的很彻底,在苏珀尔战船上,他被炮火险些送进海底。 “也许以前我不懂得沐这个姓氏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走了很多错路。但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父亲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东疆的信念是什么。我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面对方解的时候。会那样的不堪。看到方解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无论哪一点都不如他,所以心里开始恨,我一直以为只有杀了他我才能破开心魔,尤其是在他断了我一条胳膊之后……” 他笑了笑:“或许,应该感谢方解斩断了我一条臂膀。” 晏历道:“破而后立,绝境逢生……小公爷你不恨他了?” “不恨?” 沐闲君哈哈笑起来:“怎么可能不恨,要是再见面,我一定会报断臂之仇。但我现在已经明白,就算我再抗拒也必须承认,我确实不如他。以前根本不是恨而是妒忌,妒忌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比恨还要严重。恨,有可能让人失去理智,也有可能让人变得更加清醒。” 晏历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这才是男人!” 沐闲君枕着自己的独臂:“找到自己了……这感觉真好。” …… …… 从下午开始,沐府的援兵就打算强渡过来支援蓬莱岛,但毫无疑问的是,奥普鲁帝国的人在海上的统治地位无可撼动。沐府的船队在洋人的火炮面前显得脆弱不堪,不管是大船小船都无法穿过被奥普鲁帝国海军封锁的海路。 也就是说 接下来,也许是几天,也许是一直到全部战死,蓬莱岛上的沐府兵和自愿参战的渔民都只能孤军奋战。 “必须分担岛上弟兄们的压力!” 沐府大将莫雷霆眼睛都是通红的,几次尝试都不能穿透奥普鲁帝国海军的封锁,他心里如烧着了火一样的急。可是他急也没有用,以沐府的船队战力,远不能和奥普鲁帝国海军的炮舰抗衡。 “岛上的物资大概能支持多久?” 莫雷霆问。 他手下人脸色难看的回答:“上岛的时候太急,后续的物资补给还没来得及送过去洋人就到了,如果省着些……岛上的五千将士可以支撑半个月。不过,敌人如果全力进攻的话,岛上的人未必能坚持十五天……” 嘭! 莫雷霆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如果小公爷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公爷交待!”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猛的一咬牙:“攻!不计代价的往前攻,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公爷从蓬莱岛上接回来!就算小公爷修为不俗,也不可能横渡这么长的海域。告诉下面人,一会儿我亲自带队再冲一次!” 他的话才说完,远处有一骑疾驰而来。 “国公爷军令!” 那传令兵纵马到了莫雷霆身前,没有下马高声喊道:“国公爷已经到了距离此处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已经知道蓬莱岛上的战事。国公爷严令,在他到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再带兵强行冲击洋人的封锁!所有人马严守海岸,以防洋人声东击西!” “可是!” 莫雷霆激动道:“小公爷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那传令兵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国公爷说……沐闲君是他的儿子。也是东疆的男人。既然到了战场上,沐家的人和士兵们便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资格享受特权。为救沐闲君而搭上更多将士们的性命……国公爷说……他做不出来!” 说完这句话,那传令兵似乎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纵马回去复命。 “唉!” 莫雷霆跺了跺脚,显得那么无力。 洋人的第二次攻势很快就来了。 而陆上的人们,只能眼睁睁的遥遥看着蓬莱岛。却什么也做不了。洋人来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以至于在后援补给还没有全部送到蓬莱岛就被困住。 修伦斯让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船头。他坐下来,端着一杯红酒微微晃动着。午后海上的阳光格外的强烈,对于年轻人来说暴晒很难承受,而对于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似乎阳光比任何东西都更能给他温暖。 这也是他恼火的地方。 当夏天到来的时候,年轻健壮的男人们已经换上了单衣,甚至**着上半身来缓解暑热。而他,即便是到了这个季节,膝盖上还缠着棉布。他也曾经在海浪上笑傲,也曾经在战场上癫狂。可是岁数大了,他只能屈服于当初战场上他瞧不起的海风和潮湿的气候。 “大公” 拉比思看了看海岛那边再次升腾起来的火焰,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觉得雷泽拿那些汉人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其实苏珀尔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连我都有些诧异,那些落后的汉人在火炮的威力下怎么会不是瑟瑟发抖。而是斗志昂扬。” “这个岛很重要。” 修伦斯漫不经心的说道:“为了夺这个岛而陪了苏珀尔的性命,我不觉得是亏了。但这个岛不是非要不可,当损失超过利益的时候,放弃就随之而来。让雷泽尽力去打吧……下令,舰队向海岸靠近。” “啊?” 拉比思一惊:“直接进攻海岸?那里或许集结了更多的汉人军队。而且到了岸上,如此开阔,汉人那些虽然落后的抛石车和弩车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不” 修伦斯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拉比思……汉人的援兵一次次的冲击封锁,这说明什么?仅仅是他们斗志昂扬?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错了啊……在我看来,汉人那样不要命的想去支援蓬莱岛,除了他们的斗志之外,只怕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海岛上有一个他们必须要救的人。” 拉比思愣了一下,忽然懂了修伦斯的意思。 修伦斯看了看蓬莱岛那边:“让雷泽去打,你带人策应,不许有任何船只从岛上出来。我亲自去海岸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大的收获呢。当我看到沐府的主人出现在海岸的时候,或许答案就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打仗,从来靠的就不仅仅是勇气。智慧……智慧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 …… 牟平 杨顺会啪的一声把身边的茶几拍碎:“你们敢!” 他面前站着的洋人微微笑了笑,似乎对杨顺会的怒意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也一点儿也不担心。作为奥普鲁帝国皇帝的特使,这个叫德格的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自信和骄傲。 “我不是来看你发脾气的,也不是来和你商量什么。” 他看着杨顺会微笑道:“我只是来通知你,帝国的海军已经开始进攻,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为了汉人而战,我不介意咱们下次见面是在战场上。可是大将军……您觉得自己还有资格为了什么战斗吗?军人的尊严?汉人的尊严?噢……天啊……这些东西,在您收下一箱一箱金子的时候就已经都溜走了,不是吗?” “而且,您也阻止不了什么了。” 德格挑了挑嘴角:“我这次来,除了通知您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感谢您。因为您的宽容和好客,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奥普鲁帝国的勇士已经分批潜入进来,至于他们在哪儿?如果您还能保持一个将军的清醒,一定不会猜不到的。” “再见” 他客气的摆了摆手:“希望,您能出现在伟大的莱曼大帝驾临这片大地的欢迎晚宴上,也希望您能单膝下跪,接受莱曼大帝的恩赐。” 杨顺会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可是,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第九百一十八章 无援 有援 @@第九百一十八章无援有援夏天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当人们才刚刚适应那熬人的暑热,忽然间算算日子才发现,原来夏天就要在指缝里溜走了,还没有来得及多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一十九章 消息背后的事 @@第九百一十九章消息背后的事黑旗军出征的日期因为东疆的战事而提前了几天,大军集结完毕之后立刻出发,这一战不同于以往,这是黑旗军自在西南立足之后第一次意@@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二十章 你要等我 @@第九百二十章你要等我黑旗军大举进入苏北道的消息一传过来,杨坚心里的怒意就无可抑制的从心里往外冒。如果说作为大隋的开国皇帝,对于任何一个祸乱大隋的人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二十五章 那你就试试吧 @@第九百二十五章那你就试试吧大军在苏北道和江淮道的交界处驻扎下来,杨坚的隋军在前面拦着,虽然两军没有打起来的征兆,可谁也不敢确定刀兵相向会不会就在明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二十六章 一个认识的人 @@第九百二十六章一个认识的人大自在手掌平托,掌心升起一朵拳头大小的白莲花,随着他掌心向上,这朵白莲花随即消失,瞬息之后出现在高空然后爆开,如同一朵绚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不为谁只为自己 @@第九百三十一章不为谁只为自己杨坚以剑界将大自在的佛临业火拦住,以最强的一击攻向大自在。就是这一击,便是罗耀都不能挡。大自在没有见过罗耀最后时@@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三十二章 你小看了万星辰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三十七章 朕的意愿 @@第九百三十七章朕的意愿火球里有个人,那人叫大自在。在中原,大自在这三个字或许没有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也不会对这三个字有一分敬意。可是在西边那茫茫的@@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三十八章 再往前便是长安 @@第九百三十八章再往前便是长安“不过……”杨坚的语气一转:“你确定和朕拼一个不死不休有好处?朕在这里,你的黑旗军还能维持原样。如果朕没了,换了别人@@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三十九章 到了 @@第九百三十九章到了火狐城的废墟已经有二百多年历史,比大隋国的历史还要长一年。这里,是隋军北上进攻长安之前打的最狠最惨烈的一仗,郑军的全部精锐都集结在@@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四十章 往来处去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四十五章 那个骑老黄牛的人 @@第九百四十五章那个骑老黄牛的人方解的身后出现一个人,杨坚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方解看到了扑虎,然后看到了罗蔚然。扑虎看到了杨坚,也看到了方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四十六章 喂它吃肉 @@第九百四十六章喂它吃肉方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就好像他不知道从江南追到长安城用了多少天。醒过来的时候方解只有一个感觉,头痛欲裂。就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四十七章 惨胜 @@第九百四十七章惨胜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当一个普通人死去的时候,最多邻里被影响。当一个大人物死去的时候,会影响到很多人甚至天下。但,杨坚就这样@@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四十八章 浑沌的眼泪 @@第九百四十八章浑沌的眼泪快乐是为何物?方解看到了杨坚的死,却没有感到一分快乐。回来的一路上,方解时不时就会想到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执着的追杀杨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五十三章 送你一个最好的人生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九百五十四章 关于父亲的故事 @@第九百五十四章关于父亲的故事吴隐玉总觉得父亲的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看到吴一道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即便他在笑,他的眼神里也藏着忧郁。@@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九百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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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你不行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你不行当方解睁开眼的那一刻,九先生就好像被什么刺到了似的抱着头蹲了下去,凄厉的哀嚎声同时响起,那种嚎叫中透着的一种很强烈的恐惧。这一@@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真的见过一次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哭着笑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林中石上花蕊香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林中石上花蕊香畅春园后面林子里有个高坡,高坡上有一块很平很平的大石头。畅春园里的林子都不是很大,有几片帘子之间还有光秃秃的空@@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谁说纳兰无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祝你好运吧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祝你好运吧“方解手下的人,和他一样心都那么阴狠。”沐闲君坐在纳兰定东对面,脸色看起来很平静的说话。只是这平静,也许只是表面上看起@@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泄露出去诛你九族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泄露出去诛你九族远隔万里,方解并不知道纳兰定东在东疆干了些什么,又是干的有多出人意料。他只是选了一个对的人去了一个对的地方,然后给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该不该来都来了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该不该来都来了方解的王位和大隋的历来的那些王爷很不同。因为方解是异姓王,没有封地,没有王国,所以按照惯例那些可以挑选的字没一个适@@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七十章 夜离长安 @@第一千零七十章夜离长安方解坐在风雨楼上看风雨。长安城里突降大雨,从早晨开始下就没停下来。大雨很快就让畅春园里的积水超过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你说的太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为自己做些什么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十万大山有寒门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针对神? @@第一百七十八章天针对神?“谁在江边巡游?”蒙哥朝着帐外问道。门外当值的王庭侍卫进来垂首回答:“今天领兵在江边@@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你是杀不死我的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你是杀不死我的“天针对神?”蒙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震,但很快就又冷笑了起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天,哪里@@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八十章 一种又一种 @@第一千零八十章一种又一种再起站起来的血牙让方解眼神越发的明亮起来。之所以这样,不只是因为方解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体质特别的@@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所谓霸气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所谓霸气方解懂了盖赦的刀不只是刀,而是一种很特别的界。到现在位置方解见过了几种界,比如罗耀的金刚界,比如@@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今晚不杀你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今晚不杀你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太阳和月亮更替着为人间带来光明。有时候人们总是会觉得月亮比太阳还要重要些,因为太阳不会在@@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别胡乱发誓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别胡乱发誓方解起身要走,蒙哥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下。他横了一步挡在方解身前,眼神里的失望就算他想掩饰都掩饰@@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血狐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血狐纳兰定东当初并没有想到,沐闲君最后的选择并不是赶回沐府去见沐广陵。沐自欢回去之后为了自保,说不得会铤而走险。纳兰@@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欺骗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欺骗维泰格也是个年轻人,他自认为除了出身之外自己比施魏茵格什么都不差。不管是在大隋还是在奥普鲁帝国,皇帝提拔年轻将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荒诞离奇的推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离不开的敌人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离不开的敌人蒙哥还在叙述着他所知道的事,而方解的思绪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想到的事,如果让蒙哥知道的话一定难以理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有关系吗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有关系吗看到这个身穿旧道袍老头儿的时候,蒙哥忽然有一种自己很愚蠢的感觉。他竟是忘了这个老头的存在,可见此时他的心境有@@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你不过河我怎么信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你不过河我怎么信看清楚是作为一个决策者最值得高兴的事。只有看清楚,才能更少的犯错。到了方解这@@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陷阱还是巧合?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陷阱还是巧合?面前隔着一条大江,盖赦的二十几万战力惊人的黑山军就过不去。河对岸的火光中能看到狼骑兵***@@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只擒不杀难于杀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只擒不杀难于杀风是从东边往西吹的。盖赦站在河边抽了抽鼻子,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点血腥气,但并不是很重。他微@@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不光明磊落的决战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不光明磊落的决战此时的大自在,心里其实真的有几分兴奋。他如今被萧一九用铁链子绑住,非但连阶下囚的身份都没@@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给你一场众目睽睽的决战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给你一场众目睽睽的决战方解面前坐着四个人。四个绝不愿意以这种身份这种方式坐在方解面前的人,因为他们哪怕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非典型战斗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型战斗四周的人群在往后退,越退越远。嘴里往外淌着粘液一样口水的刘燕雀回头看,发现人们已经越来越远的时@@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你没资格多活一天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你没资格多活一天小月复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有些时候比心脏还要重要。对于超强的修行者来说,哪怕心脏受了一定的伤也能靠着@@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秘密交换秘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秘密交换秘密当地上只剩下一层黑灰色的痕迹,围观的百姓才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说实话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拜一十三章 凑齐之后要做什么 @@第一千一拜一十三章凑齐之后要做什么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明明站在一个直达目标的路口,却因为忽略而错过,然后转身走了另一条路,绕了一个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我杀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都是我杀的“又来了人!又来了人!”那个从远处一跳一跳过来的是个看起来很雄壮的汉子,不过面相极忠厚老实,@@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刺穿一切的光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刺穿一切的光是什么能让两个不共戴天之人化解仇恨?又是什么能让两个至亲好友反目成仇?毫无疑问正是人心。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你也成了瞎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你也成了瞎子有些对手是自己选择的,有些对手则是对手选择了你。当对手和你同时选择了彼此,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双方@@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第六个人是谁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第六个人是谁所有观战的人,都不会想到这场交手会是以这样一个方式结束。看起来方解赢的很突兀也很轻松,而之前叶竹寒的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万星辰的境界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万星辰的境界长安城这座大城的夜晚和白天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白天的车水马龙只是肃穆上的点缀,而夜晚的安静@@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