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辰录》 前因 溽暑之日,最是难耐,曛风不爽,荫庇不凉。莽莽田野,炽热的光线扭曲了麦黍的模样…… 你以为是酷热迷蒙了风的行迹; 但其实是光芒欺骗了你的双瞳。 尘世就在那里,遑论你是人是鬼,抑或飞天遁地,都逃不出天地的牢笼。 …… …… 天涯,其实不过是子虚乌有,天若有涯,便戴不得天的冠冕;地若有垠,便载不动万物的重量。 所以追求,永远达不到界限。 此亦如欲,永无止境;此亦如武,永无止境。 …… …… 百年为纪,千年为元。纪元之前,这里是兽的世界,人类,不过是弱小卑微的一个部落,沧海摇曳,孤舟明灭,人类之厦,仿佛随时都有倾颓的危机。 但是,纪元之后,这里是人类的世界,我们将兽族驱逐到世界的一隅,极尽天时地利,附加我们强大的创造力,将他们抑制在那一方天地,使之无法涉足人类的疆土。 为了纪念胜利,隔绝曩昔屈辱的回忆,人类重新将历史抒写,史称纪元年。 这是人类统治世界的开端,纪元之始,即武道之源。 …… …… 湖畔,婆娑。 杨柳依依,其腰纤细。软风轻拂,柳姑娘就醉在这风里,两人就偎在这柳下,笑容就挂在这人儿的脸上…… 碧落里的白云,驻足观望;枝梢上的知了,敛声聆听。它们都在暗赞这对恋人的登对,钦慕其伉俪情深。时间到此宛若静止一样,天地以静默的方式来表达对他们的祝福。 然而,佳期如梦,仿佛一夜之间,便跌回现实。欲界的人们没有上天的善心,杀戮,血伐,风声鹤唳。 湖畔,朔寒,蹀雪。 数十道人影,在寒风中颤颤巍巍。 其中一人,风采奕奕,面容俊俏,身材挺拔,左手名剑,右手佳人,凌然一番潇洒之风。 在这对情人身后,错落并列五人一马。五人皆是神采翩然之辈,四男一女,流露出一代英才之风。 更说白马,与身后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油然生出一份圣洁之感,出落得竟不染纤毫尘埃,恍然如幻,俨然成神。 在这些人的对面,是一群人,站立成一道肃杀的风景。为首三人,双男一女,皆过半百之庚。 不知众人在寒天雪地的湖畔伫立了多久,或许是一刻,又或是一纪。但此刻终于是有了变化。 “上官兄,黄甫兄,钟离师姐,你们何苦千里*我?西方兽域此刻发展蒸蒸日上,你们鼎立三方不思防备兽域,却追杀自己族类,又是为何啊?” 说话的是少数人中的为首之人,说话时眼睛却未望向对方,而是看着自己身边的佳人。又或者说,看着佳人怀里襁褓中的幼婴。 锦帽彩貂袄,婴儿正睡得安详,仿佛天地鸿寒,他却独自温暖。 且说对面三人,听到话语不禁眉头一皱,略显不悦。 开口回应的是年纪最老迈的一个:“恺堡主,世人皆知你白马堡与兽域关系匪浅,来往密切。而且你堡中的人众多为兽族,攘外必先安内,我们不消除隐患,如何能安心对抗异族?” “呵……哈哈,上官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哈哈……”恺听后,放声大笑,满是嘲讽之色,直饶面对对方数十人众,却丝毫不露一丝惧色。 听闻恺的笑声,那位明显是叫钟离的老妪不禁勃然大怒,斥道:“恺少堃,你不要嚣张!” “嚣张?呵呵,水域老女人,你们何必给我戴‘中通外族’的高帽!云间派,水域,层城,你们三方都是江湖的前辈,还怕我一个后起之秀?” 钟离听到“老女人”的称呼之后,怒气更胜,正准备开口驳回,却被旁边那位一直沉默的人按捺了下来。 那人说道:“少堃小友,我黄甫早已年过半百,就姑且称你一声小友。孰对孰错,我们此时岂能辩论得休?我以云间派数纪的基业向你保证,只要你肯放下兵戈,和我们三方仔细会谈一番,我肯定会保你和你的爱人无虞。” 看得出来,这人威严的外表之下,还保有一颗善良之心,不像一些道貌岸然之辈狡诈的嘴脸。 恺少堃微微一笑,道:“那我的朋友如何?” “这……少堃小友别忘了,他们可是兽族中人。” “黄甫兄也别忘了,人类中还有杀人掠夺之辈。滔滔罪行擢发难数,又该当如何?” 黄甫默然,湖畔又陡然陷入阒寂。 “多说无益,中一,黄甫两位师兄,我们三人合力,必斩杀此贼。”钟离此时已是跃跃欲试,难得如此老迈却如此好动。 “老太婆,你也不怕寒风卷了你的舌头,你都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了,赶快回家享受天伦吧。”说这话的人是恺少堃身后五人中的一个,令人惊奇的是,此人有一双蓝瞳。 一句话,导火索,钟离,脾气火爆的老妪,双脚猛然一顿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剑,便电光火石地冲向“不懂得尊老爱老”的这位。 显然,她不是冲着恺少堃去的,因为她有所忌惮,虽然她是当世所谓“正派联盟”中的鼎立三方中水域的域主,三大高手之一,她依然有所忌惮。但她也明白,若是再拖延下去,恐生变故,而且,后面的两位不会置她不顾,合另外的两方——云间派黄甫掌门,层城上官中一城主和自己之力,再加上己方数十精英,一定会获胜。 所以她选择了侮辱她的蓝瞳人。 所以,自己就先抛砖引玉吧。 此时,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际,随着钟离的始动,开始了下面一连串的反应。 紧接着钟离有所动作的是恺少堃,或者说是他的剑,那剑并未出鞘,但是却凌空漂浮起来,一闪而逝,下一瞬就出现在钟离的面前,挡住了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的钟离。“砰”的一声,剑、鞘相碰,钟离再也无法逾越一步。 几乎和剑同时有动作的是上官中一,他身体弹射而出,同时一把弯刀出现在手中,刀锋直指恺少堃。恺少堃见状,不敢怠慢,立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上官中一的必经之路上。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五锦使,保护好蝶衣和晓示。” 接着,蓝瞳马上出现在恺少堃情人的身前,其余四人也立即形成了半圆形状,将白马还有母子保护在中央。 一时间,天地变色,落雪雰雰。 一时间,群魔乱舞,刀光剑影。 一只胡雁,从白茫茫中来,往白茫茫中去,喙里衔着一枚雪。 …… …… 不知打斗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一刻,又或是一纪。但是依然没有休止。 白色的雪地上,洒着斑驳的血,像怒放的花。 白马堡一众,五锦使都是血迹斑斑。而鼎立三方一众,人员早已减少过半。恺少堃一人独战三人,钟离,黄甫,上官中一。三人身上有些挂彩,而恺少堃也膂力不济。 重要的是,剑,还没有出鞘。 很有默契的,双方分开了,暂时休止了打斗的场面。 “少堃小友,你若再不拔剑,就没有出剑的机会了。”黄甫深以为然,提醒道。 “黄甫兄此话有理,但是你们要小心喽。” 恺少堃知道,独战三人,确实有极大的压力,而且黄甫还未尽全力。或许在他看来,人众欺人寡,有些羞耻。 并未再多言,恺少堃将剑横于面前,“锃”的一声,一道剑光划过穹空。 看到恺少堃的剑终于出鞘,黄甫三人都暗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继而,天地骤变,日夜颠倒,繁星满空。 沧溟之力,星空之力。 恺少堃陡然升空,杳无踪影,众人在惊叹天地异变,竟忘了紧紧追赶。而后,只见天空中一道剑光飞速落下,在冰冻的湖上留下一道工润的剑痕。 人们瞠目结舌,因为那道剑光迅雷不及掩耳,让人无法躲避。最先回过神的是上官中一,倏然消失,他也直入空中。要知道,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正派第一人,几十年的武修,怎可好相与?纵然恺少堃青年天才,可是终究人力有限。 上官中一的举动使众人相继回过神来,黄甫和钟离紧随上官直飞云霄。身后弟子又与五锦使展开不眠不休的厮杀。 有的时候,纵然你不甘,也得承认,人力有时尽。 五锦使的体力渐渐不支,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而反观对方,仿佛是那么嗜血,常常以一人牺牲的代价,给你增加伤痕。况且,五锦使还有累赘。 受伤,像瘟疫一样蔓延,局势不再明朗。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空中三道流光溘然落下。可是落到地上,却出现四声声响。 因为有一人,已不在人世。 恺少堃右手持剑,满身是血。对面只剩下两位老人,钟离老妪不能再起来了。 地面上的众人业已分开,正派一众尚有七人,伤痕累累,而五锦使几近失力。 “少堃,你没事吧?”抱着婴儿的夏蝶衣急忙上前询问。回首往日,泪水已漫过眼眶。两人相识杨柳岸,共浴爱河的日子,多么令人怀念…… 恺少堃摇了摇头,深情的看了一眼夏蝶衣和婴儿,喃喃道:“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而后,推送一掌,将母子送到了五锦使和白马那里。一段话紧随其后: “晓示,委屈你了,为今之计,只能强行提升你的武修,才能使我们恺氏一族留有血脉。吴鑫,越森,齐淼,晋焱,楚垚,结五锦阵。” 听了这段话后,白马嘶鸣,似乎在挽留着什么,可是见到恺少堃坚定的双眸,不禁流下了泪水。五锦使亦是潸然。但是他们还能作别的抉择吗?恺少堃又是一掌推出,将一股力量送到五锦使结出的阵形中央,而后,自己吐出一口鲜血。 夏蝶衣早已是悲恸不已,涕泗交流,其状可悲。旧时她曾在湖边踱步,掬着柳叶,等爱人仗剑归来。而这一次,她心里慌了,因为她知道,爱人为了自己和孩子,在走一条不归之路。 这次,剑锷没有归途。 看着白马堡众人的举动,正派之人不敢无动于衷。黄甫和上官带着剩下的人,蜂拥而上。但是却没有过去恺少堃这一关。 恺少堃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向着夏蝶衣蠕动几下嘴唇,而后,仗剑冲入人群,携起天地为之一暗。 “轰!” 颠动沧溟! “不!”夏蝶衣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吼,因为她看到了恺少堃唇间浓浓的缱绻和爱恋——我爱你! 与此同时,只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一只白马,更准确的说是一只白色的天马,振动双翼,双翮翯翯,载着五锦使和夏蝶衣,向远方飞去。 只留下颓圮的湖畔。和爱情的依恋。 过了好久,才烟消云散,重见天日。只是风雪之下,再无生机。 …… …… 湖畔,月色。 月光寒,仿佛那太虚的一切,都被冻结。冰封的湖面,飞来一只胡雁,一枝血叶。 血湖,静待春风的催促。 神树篇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充目的砂碛罗布,繁多不可计数,人烟一丝也不可寻。 在眸光尽处,有一带河水萦绕,清波间或荡漾着微光,偶尔鱼儿穿梭光芒间,奏出一泓叮咚。 在河水的始端,是一座嵚崟的高山;在高山阴面,是纷乱的群山。 有山即有山坳,群峰掩映下的一处山谷,风悲日黯,蓬断草枯。 无疑,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鸟不拉屎的画面,环境之艰,连断壁残垣都不屑一顾。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生长一株蔚然的参天之树。 根深埋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却是两枝枝干,远望就像两棵树扶掖生长。叶长足数丈,最高枝的枝杪够到天际,仿佛和山峰比肩而立。 忽而风骤,吹得枝叶迎风飘动,恍惚间看到虬健的枝桠间仰躺一名少年,此刻正恬然而憩。 少年身侧,缓缓生出两颗女敕荑,不时长成青翠的雏叶,徐徐伸展,最终在风中潇然表演。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充目的砂碛罗布,繁多不可计数,人烟一丝也不可寻。 在眸光尽处,有一带河水萦绕,清波间或荡漾着微光,偶尔鱼儿穿梭光芒间,奏出一泓叮咚。 在河水的始端,是一座嵚崟的高山;在高山阴面,是纷乱的群山。 有山即有山坳,群峰掩映下的一处山谷,风悲日黯,蓬断草枯。 无疑,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鸟不拉屎的画面,环境之艰,连断壁残垣都不屑一顾。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生长一株蔚然的参天之树。 根深埋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却是两枝枝干,远望就像两棵树扶掖生长。叶长足数丈,最高枝的枝杪够到天际,仿佛和山峰比肩而立。 忽而风骤,吹得枝叶迎风飘动,恍惚间看到虬健的枝桠间仰躺一名少年,此刻正恬然而憩。 少年身侧,缓缓生出两颗女敕荑,不时长成青翠的雏叶,徐徐伸展,最终在风中潇然表演。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充目的砂碛罗布,繁多不可计数,人烟一丝也不可寻。 在眸光尽处,有一带河水萦绕,清波间或荡漾着微光,偶尔鱼儿穿梭光芒间,奏出一泓叮咚。 在河水的始端,是一座嵚崟的高山;在高山阴面,是纷乱的群山。 有山即有山坳,群峰掩映下的一处山谷,风悲日黯,蓬断草枯。 无疑,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鸟不拉屎的画面,环境之艰,连断壁残垣都不屑一顾。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生长一株蔚然的参天之树。 根深埋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却是两枝枝干,远望就像两棵树扶掖生长。叶长足数丈,最高枝的枝杪够到天际,仿佛和山峰比肩而立。 忽而风骤,吹得枝叶迎风飘动,恍惚间看到虬健的枝桠间仰躺一名少年,此刻正恬然而憩。 少年身侧,缓缓生出两颗女敕荑,不时长成青翠的雏叶,徐徐伸展,最终在风中潇然表演。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充目的砂碛罗布,繁多不可计数,人烟一丝也不可寻。 在眸光尽处,有一带河水萦绕,清波间或荡漾着微光,偶尔鱼儿穿梭光芒间,奏出一泓叮咚。 在河水的始端,是一座嵚崟的高山;在高山阴面,是纷乱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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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风携着几分金乌的炽烈,拂拭大地,万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唯有山脚的那片树林,泛起的阵阵碧波,让人看上去心清脾凉。 烈日当空,行经这片树林的路人,都要去林中小憩一番,趋凉避热,以待更好的前行。 文星雨便是这芸芸路人中的一个。 匆匆赶路十数日,尤其是在溽暑之日,即使成年人也早已膂力不济,遑论刚刚束发的成童。奈何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文星雨衣食无着,唯一的那座颓败的茅草屋,也抵押给典当行,勉强换些钱作为父亲丧葬之用。所剩无几的碎银子当作盘缠,前往这苍山寻觅出路。世人说苍山云间派兼济天下,跟武学有缘之人,一并收做门徒,师门渊学,倾囊相授;纵令没有学武的福分,入门做个小厮,做些清洁的工作,也可管他三餐温饱,夜有衾寐。文星雨心怀忐忑,但不得不千里迢迢来此一试,因为世事苍茫,但寻一处容身之所并能学有所成,却绝非易事。 文星雨在父亲弥留之际曾答应父亲——此生不庸。 短短四字,就让一个孩子肩负起无尽的重。 父亲在世之时,对文星雨倾尽全力培养,沐风栉雨,夙兴夜寐,赚得的微薄酬劳都用以供文星雨求学。父亲在一次为人做工时重伤不愈,老板和官府相互勾结,竟分文不赔,自此文星雨也断了寒窗之路。原本文星雨以为在学堂焚膏继晷,学有所成来安邦定国,但父亲之死让他看到了仕途的险恶阴暗,衮衮诸公的丑恶嘴脸,于是他毅然弃文从武,以期能安身立命,若武缘不浅,学出些名堂。也算是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在林中疾行一日,彳亍两日,文星雨颓然倚在一棵峥嵘的古木根下,实在筋疲力竭,再也走不动了。喟然叹道:“世人说苍山以绿林为裙裾,绿林中千回百转,三日走来,洵然如是啊!”抬头仰望斑驳的日光,文星雨悄然昏眠。 原来文星雨进入林中第一日,赶路心切,不顾疲惫,疾步前行。但一日后,却发现茫然无路可寻,林中古木参天,不辨方向,他便只能漫步林中,走走停停,寻找上山之蹊径。如此又行了两日,如今已是口焦舌燥,眼冒金星。站着时还有些意识,尚能分辨出山黍野蔌,可是突然倒下,心力跟随不及,就像长久漂泊的船只突然发现了港湾,一时放下警惕,便沉沉睡去。这一睡便是风雨凶兽也不顾了不知是第几日的清晨,一株高大植物叶脉上的露珠滚落而下,正好打在文星雨闭合的眼上,水溅满面,一阵清凉之感立时浸透肌里,让文星雨陡然转醒。 朝阳甫上,晨光细微却强烈,像蚕丝一般,晶莹剔透却坚韧地不容抗拒。一束极细的曦光让文星雨刚启的双目略显不适,他急忙伸手遮挡、偏头躲避。可是倏然之间,双目在指缝间滞住,眼神定格的画面,不仅仅是蓊郁的绿树、葳蕤的百草和耀眼的阳光,更多了一道曼丽的倩影。在这样微风和煦的清晨里,那倩影恍若仙子一般。文星雨怔怔的凝望着眼前的少女,一瞬间仿佛树止风息,连心脏也忘记了跳动。女子就那么翩翩的从硕大无朋的青史画卷中走来,一时间群芳低首,连一泻星空都顾盼失色。诚如书上所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喂,小**,看够了没有?” 一声甜美的娇嗔将文星雨怔怔的思绪唤回,顿时,一抹羞赧尴尬的红晕出现在文星雨俊俏的脸颊之上。 “呵呵,你还害羞了…”少女掩面轻笑,发出清溪般的泠泠天籁之声,听到文星雨的耳中,如聆仙乐,一时间连心神也被摄了去。 “姑娘…姑娘见笑了。孟浪小子适才…适才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文星雨从怔怔中恢复过来,却又发现自己心口互舛,想说的话像浆糊糊一般黏在一起,不能囫囵完全。 那少艾佳人见文星雨语无伦次的模样,不禁再次莞尔,心想这人憨憨的着实有趣,不妨逗他一逗。 “呵呵,那你倒说说看,你哪里冒犯我了?” 文星雨没想到眼前的及笄仙子当真兴师问罪起来,一时间茫然无可对,只是更加羞涩的颔首,连忙请罪道:“先人说‘非礼勿视’,我未经姑娘许可便凝视姑娘良久,于礼不合,是以冒犯了姑娘。” “我问你,尚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对?” 文星雨见仙子发问,连连称是:“姑娘言之有理。” 少女继续道:“你直视我良久,乃是因为我翩然美丽,是也不是?” “对,对,姑娘仙子之容乃我生平仅见,所以适才情不自禁……” “那你说,你爱美尚美,做天下人都做的事,又有何错误呢?难不成应该视而不见吗?” “无误,无误。芸芸众生见了姑娘都会驻足凝望的,窥见一二也是人生幸事。” “那你刚才还说请我恕罪,你何罪之有?这不是自毁自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文星雨此刻才顿醒,原来仙子是和自己开玩笑,故意挑逗自己。心下这么想着,随即释然,道:“姑娘慧心灵智,小子不敢再接话了。” 文星雨本是学堂的佼佼人物,而且性子耿直不阿,没想到今天邂逅如此美貌聪颖的女子,唇口一发声,泠然作响,便让文星雨人云亦云。虽然言语略显谄媚,倒是没有违说真话的性格。 幽默打趣倒不是轻佻,文星雨不是墨守成规的腐儒。 少女听到这憨直少年言语投了降,又不禁冁然而笑。说道:“你满嘴油腔滑调,该叫你妈妈把你吊起来好好鞭打一番才是。” 文星雨刚才从梦中转醒,思绪正处混乱之际,是以说了些不经大脑的话。如今过了一会儿,思绪归于正常,不复先前那么激动,知少女言语调侃自己,但皆以其貌美为由未挂在心。然适逢少女说到了自己的伤心事,目光不由黯淡下来,说道:“我此生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妈妈生我时因难产而永远的离开了我,母子血肉相连,此生却只有一面之缘。” 少女闻此,收起了调侃的心神,心下愧疚,无意中勾起了他人的伤心陈事,不该言语如此肆无忌惮。然同时少女亦有些黯然伤神,想是也触及了她自己的伤心往事。 文星雨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人步行的脚步声,他刚即抬眼望去,只见少女玉腕一抖,文星雨双眼的下一帧画面便只剩一片黑暗。 又不知是第几日的夜晚,夤夜如墨,皓月当空,又是一滴滚落的露珠将文星雨惊醒。文星雨楞了楞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唯美的画面,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除了露珠折射的点点繁星的光辉外,再无那道倩影。文星雨不禁一时怅然,至于那少女出手伤己之事,却丝毫不起怨怼之意。 而那点点星光,在那遥远的天际渐渐弥离,俨如散发着淡淡的少女馨香。 单手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扶着皲裂的古树皮,文星雨缓缓站立起来。深呼吸几次,感觉精力恢复几成。举目四望,幽森的树林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不时还有点点光亮在黑夜中闪烁,就像有只狰狞的妖怪嗔视着你,让你全身的汗毛全部都颤栗起来。 文星雨寻不到上山的方向,又因着黑夜带来的恐惧而不敢四处走动,无奈只能又原地坐下,静等天亮。但是双眼却不敢合的那么紧实,生怕睡梦之中,不知不觉就做了哪个野兽的宵夜。 正在文星雨睡眼乜斜的时候,突然一声虎?响彻夜空,飞扬九霄,半梦半醒中的文星雨心神激灵一下,立时惊醒。接着,就见一道道绚烂的光痕划破夜空,渐渐的传来了众人叫喊的声音,声音嘈杂,难以辨识。文星雨大惑不解,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走去,竟连对黑夜的恐惧也忘了去。 文星雨朝山上走去,晚上视线不佳,看不见人足兽迹,然而反倒帮助了他。白天有诸多因素干扰,林中如迷宫,上山无路,可是晚上却成了上山的最佳时机。有着声音的指引,文星雨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其间绕过几棵树,越过灌树丛,都还能重新找到原先的方向,因为声源没有变,上山之路变得简单许多。文星雨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来到了山顶,他伏在一片草丛之中,往前方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来那一道道光痕,是一个个在夜空中凌空飞翔的人,脚下有剑,有刀,有锤,有箫……林林总总,难以数记,释放着不同颜色的光辉。那些人驾驭着不同的宝物在夜空中来往穿梭,交织成一道道斑斓的光线。然而,直觉告诉文星雨,那些美丽的光线,潜伏着巨大的危机——触之即死。 地面上亦有浩浩荡荡的人群。“乒乒乓乓!!!!”兵器交接的声响不绝于耳,地上早已血流成河,五步一尸。文星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间又变成茫然无措的样子。 “呵呵,孟浪小子,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正在文星雨愣神之际,一声熟悉的美妙声音在其背后响起。文星雨蓦然转过头,看到了期待中应该看到的人儿的样子,正是山下的那个妙龄少女。 眼里的惊骇瞬间变成了欣喜,然而又瞬间转忧。文星雨连忙起身,抓起姑娘的手就要往山下跑去,忙道:“这里正杀人如麻,太危险了,姑娘快去下山避避!” 第二章 绿林中少年邂逅,苍山上白马嘶鸣 中 苍山上刀光剑影,分分钟首级分离,文星雨一时紧张,不知该用什么话形容这里腥风血雨的场面,临场用了杀人如麻这个词,只是想表达此处危及,应当疾走才是。 那姑娘知道文星雨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所以未加防范,见文星雨来抓自己的手,被这突兀的举动给吓到了,竟躲闪不及,由是刚要发怒。但听得文星雨的话语,知是没有恶意,便将怒意掩藏下去。只是不留痕迹的将手拿回,看着文星雨但笑不语,一丝害怕的表现都没有。仿佛那如炼狱般的战场,竟是没看到一般。 少女微笑道:“你还要不要做男子汉啊?又不让你去杀戮,只是远处看看就怕成这样,呵呵,羞不羞?” 少女虽出言调侃,但心里却缓缓流过一股暖流——她知文星雨绝大部分都是为她考虑,二次相逢,就能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将他人牵挂在心,也是个性情中人,亦能算个男子汉。 文星雨听闻少女的话,一时愕然,心道,这少女未免太过豪气了些,不远处刀光剑影,前一秒还是好端端的脑袋和四肢,后一秒就变成了兽食花肥,害怕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她竟然说我羞,我何羞之有啊?不过又立即联想到山下时那少女如迅雷般的出手,直接让自己昏的一塌糊涂,想来她也是个学武之人,平常见惯了打打杀杀,自是不怕了。由是心中怜香惜玉的情愫,倒是减少了些。由此又不禁埋怨起自己,见得人家美若天仙,国色流离,就屁颠屁颠的不是自己了,多失男儿气概,也不是一个有抱负的少年该做之事,实在愧对九泉之下的父亲。想到这,再看向少女时,眼神里不再那么痴迷了,而是多了些君子正气。 然而,文星雨不论心态如何变化,从头至尾一直都是责怪自己,少女挑逗调侃于他,他依旧是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气,反而有些欣喜。 少女见文星雨愣神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神色又顷刻间多了几分严肃,误以为是自己又玩过了头,言语过于肆无忌惮,伤到了眼前这个羸弱少年的心。心下产生了一丝愧疚,便转移了话题,“你……知道那边厮杀的双方来自哪里吗?” 文星雨略一思忖,沉声道:“此处是苍山云间派的栖息之处,想来对战的双方,其一为云间派了。至于这另一方,敢袭入苍山且能战斗不相上下,想必也是个江湖巨擘。只是我初出茅庐,位卑才疏,却不知是哪一方的英雄。” “英雄?你连另一方是谁都不知道就称之为英雄,未免太谄媚了吧?”少女佯作取笑道。 听得少女的取笑,文星雨也不恼,而是义正言辞地解释道:“我觉得世间正道,人心所向,倘若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如何能号召如此多的好手前来厮杀?而且我称他们英雄,是钦佩他们武艺精湛,不以人品好坏来论。况且,谁呱呱坠地时就被贴上了坏人的标签?父亲常和我说,待人以宽。” 少女闻此,不禁动容,贝齿轻咬朱唇,道:“谁说没有人一出生就被恶名所累?从我出生的那刻起,就被云间派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称之为‘厄女-,他们四处追杀我,我记事的时候,他们依然不依不饶,在我的记忆深处,那段时间还懵懂无知的我每天过的就是在刀风剑雨中挣扎求活,我看着身边呵护我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痛苦无助,孤独无依,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我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被他们杀死了,我从未见过他们一面,也未曾感受过父慈母爱。”少女说到此时,双眼猩红,泪水早已盈满眼眶,瓣开在脸颊。少女转身面向战场,动人的面庞竟露出一丝狞笑,道:“这一切,都是拜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赐。” 文星雨听闻少女的话,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这一席话包涵太多的意义。其一是这少女的身世竟如此悲惨,一出生双亲倶殁,较之自己更加凄凉。其二便是这少女的来历,定然不俗,仿佛还和交战的另一方有着莫大的联系。自己与此人有两番晤,不知是平生之幸还是未来之厄? 然而无论怎样,文星雨从未从眼前的这个少女身上感觉到半分恶意,情窦初开也罢,鬼迷心窍也罢,见惯了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的丑恶嘴脸,自己和她倒是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善恶之分,哪有那么明显的界定。只是此时此刻,眼前的女孩让人心疼。 文星雨移步到少女旁边,并肩望着杀戮的人海,深情道:“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父亲去世时,我的心像是被插了一刀。你身边的亲人想必很多,心此时也一定是千疮百孔。我的痛只是一时,你的痛却绵绵不断。我是堂堂七尺男儿,你却是羸弱的少女,承受着非人的痛苦。”文星雨顿了一下,转向少女,“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一隅,让我替你分担这些痛苦吗?” 少女此时的心理防线最是脆弱,原本风雨飘摇的心灵,像是突然找到了根基,人即使在云端跳舞,心也安定了。 少女亦转过头来,望着文星雨真诚且尚且稚女敕的脸庞,泪痕尚犹在,笑靥自然开,嫣然道:“凭君之言,曼铃虽殇亦报知音之恩。” 文星雨凝望着曼铃,眼角也荡开一丝憨憨的笑意。两人又同时转向战场,一时无言,相立无声。硝烟,战火,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妩媚凄迷…… 过了一会儿,曼铃情绪稳定下来,款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是我唐突佳人了,幸得佳人芳名,却忘将自己的姓名相告——小生姓文,名星雨。嘿嘿,姑娘叫我星雨就好。”文星雨听闻曼铃询问,细语如丝,吐气如兰,又不禁腼腆起来。与刚才铮铮铁骨的汉子形象相比,增添了份温柔的特质。 其实说起来,文星雨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曼铃,当然,他们也仅仅才两回晤而已。 一袭白裙,金色的秀发与颈项齐平,向脸庞一侧弯出一个诱人的弧度,两潭清水灵犀明澈,鼻翼圆滑,唇瓣纁红,香腮不腴不瘦,纤腰盈盈一握,就宛若一株芙蕖立于碧水之上,婷婷年华,亭亭姿妍。 文星雨语毕便直勾勾地盯着曼铃看,看的痴了,自己就仿佛进入一种禅境,和前日清晨初逢时一样的状态。 “呵呵……”,曼铃又不禁掩面莞尔起来。 不过,突破了心灵的那层防线之后,文星雨倒是不羞不恼,也陪着曼铃轻声欢笑起来。浑然不觉他们二人正处在一场纷乱之中。 逾时,突然一声嘹亮的马鸣在夜空中震响,惊到了文星雨二人,同时,也让整个战场都止息下来。众人自觉退到两边,留下中间一泓血泊,浓烈的杀意依旧在空中弥漫。 未几,又是一声虎?如惊雷横扫了苍山山顶。两道流光从遥远的天际迅疾而至,就那么凌空生生地悬浮。文星雨和曼铃的目光早已被声音吸引,转向了战场,抬头仰望蟾宫下的两道身影。一面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锦虎,其上端坐着一名苍颜老人,身着一身古朴的玄黄裳;另一面是一匹雪白晶莹的骏马,骧首而立,一名英俊冷酷的少年骑坐其上,年龄和文星雨相仿,但却散发着一种王者霸者的气息。 待两人两兽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只见空中地面的两方分别向两人合拢,地面上瞻首少年的一方单膝着地,恭敬地喊道:“参见少主!”。 毋庸置疑,后至的两人是交战的两方人的各自领袖。文星雨注视这两人时,体会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苍颜老人发须皆白,但看上去却有种宁静之感,虽然从众人对他形成众星拱月之势不难看出此人定然是德隆望尊之列,但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而白马上的少年倜傥风流,却带给人一种锋锐的压迫感,有睥睨天下的傲然,让人心生敬畏。 并且让文星雨大惑不解的是,这种高贵的气质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文星雨没注意到的是,当曼铃看见白马上的少年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欢呼雀跃的微笑,两眼更是欣喜连连,豁然明亮。而那似曾相识的味道,就是源于身边的少女。 相峙了半刻钟,白马上的少年率先打破了僵局。其声脆落如雷,在苍山中经久萦荡。 “久闻苍山,风景秀丽无双,今夜登临拜访,果然不负盛名。” 苍颜老人没有马上回答,向内凹陷的双眸平静的注视着白马少年,眼神里有嘉赏,有释然,亦有担忧,复杂的情感凝聚在一起,在深夜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老人缓缓的从虎背上下来,一步一步缓慢的从夜空中朝着地面走去,边走边向着白马少年道:“白马堡的少主,下来一叙可否?” 少年略一思忖,手掌摩挲着骏马脖子的皊色鬃毛,白马就向下徐徐踏去。两人身后的众人也随着二人一起降下。 落地之后,老人席地而坐,向少年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希望少年也从白马上下来。少年倒也不拖沓,翻身便从白马上跃下,合腿而坐,身旁的白马同时前进了两步,马首来到了少年身前两米的位置。 空中一众落地后,就拉开了与文星雨和曼铃二人的距离。曼铃拉了拉正聚精会神看前方的文星雨的袖子,指了指人群,又指了指旁边的树丛。文星雨做了个“明白”的手势,两人便极具默契的沿着树丛蜿蜒的朝着人群的方向靠近。 第七章 浣辰剑终归白马,云间派聚合苍山 再下 诘朝文星雨醒来,花叶上的露珠还没有完全消散,倒是早得很。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找性冶,而是出了门四处走走逛逛。苍山闻名天下的可不只是云间派,还有其优美的风景。钟灵毓秀之地,自是风光无限美好,尤其是在经过数代云间人苦心经营之后——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窥。 苍山之所以名为“苍”,是因为山顶盛产一种树——苍树。苍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四季常青,所以远古先祖选址这里开宗立派,是希望后代弟子都能拥有百折不挠的“苍树精神”。这也成了云间派上行下效的追求,所以论起锻炼自身身体素质方面,云间派是当之无愧的引领者。 漫步林间,呼吸着略微潮涩的清新罡风,文星雨倍感惬意,连日来的疲惫渐渐消褪,整个人也显得清爽多了。碧落里的云朵如羽入幻,仿佛触手可及,淡淡的薄雾温柔了远处山脉依稀的脸庞,置身于这样的画面里,让文星雨有一种羽化登仙的感觉。 “我一定要努力留在这里,哪怕每天清晨来到这欣赏一下绝世风景也好,不然实在有辜彼苍之厚。”文星雨暗下决心。 林间度日,光阴飞逝,不知不觉间文星雨已走进了密林深处。薄雾散尽,露珠蒸腾,清晨的清爽感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凌厉的感觉,让文星雨不禁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苍树精神”的另一种解读就是威势,乘天地之正,带给敌人气势上的威压。 这种威压是山风与苍树合奏的结果,反映的是自然之力,让人不可抗拒。文星雨一点武学修为都没有,威压的效果更加明显,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转身而逃的情愫。 可是他刚才一路走来,身心都沉浸在苍山山色之中,此时蓦然惊回现实,慌忙间忘了原来的路。虽然这山顶的密林较之山下的规模小了很多,可是依旧是纵深难返。文星雨在这密林深处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他只好大概选择个方向,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疾行处,枝叶飒飒,更添一份惊悚。 跑了半个时辰,可是依然没有寻到一点归途的痕迹,而且仿佛身后隐隐有人跟踪,怎么也摆月兑不掉。文星雨业已累的气喘吁吁了,而且心下更觉惴惴不安。一颗心宛若孤零零的独帆,在浩瀚的汪洋里越行越远,没有船锚,没有港湾。 就在文星雨茫然无措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旁边的树林中一阵骚动,而后只见一道黑影电射般向自己袭来。文星雨下意识的弯腰躲避,之后就感觉有个物体在背上滞留了一下,然后一股剧痛袭来,那物体就弹跃出去了。文星雨往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枝桠上正蹲踞着一只动物,体长不过半米,只尾巴就占据了一半,通体暗紫色,正蓄势待发。他又回手模了一下背部,碰触身体的瞬间又是一阵剧痛,然后把手拿回来一看,手上沾满了血液。文星雨愣了两秒钟,然后突然怪叫一声,飞快的向前奔去,边跑边大呼救命。他身后的动物也是尾随而上,紧追不舍。 于是乎,苍山的苍树林里出现了这样一幕景象,一人一兽,疯狂追逐。 文星雨此时心里是懊悔不已,贪赏风景,却误入凶处,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别看身后那家伙只是个小不点,可别忘了它是生长在苍山啊,哪怕是一棵小草,苍山的小草也得另眼相看。 当然,现在的文星雨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他觉得苍山的小草比别处尊贵,他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跑,并且躲避身后的追杀者的袭击。他不明白为何一个看似弱小的动物有那么大的攻击力。事后文星雨一度怀疑,这只追杀他的动物肯定修练过苍山的武学。 不知跑了多久,文星雨一路左转右转,已经是转的昏天黑地了。就在他即将放弃逃跑、一心赴死之时,天空中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他和那个动物之间,中断了动物的追赶。文星雨看到了救星,也是一下子瘫坐在一棵参天苍树底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动物见有人阻止了它,不由恼怒,张牙舞爪就向那人扑去,身形迅捷无比。但是那个人却未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反手一抽,就只见那只凶兽被弹射回去。似乎是感受到对方不是自己能挑衅的,凶兽在被击落地之后又向后一跃,转瞬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干脆快疾的一手解决掉麻烦,来人看向文星雨,文星雨也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看向他,正准备开口说一声谢谢,但是却被来人抢过话去。 “你是哪位师叔门下的弟子,怎么如此丢云间派的脸面!被一只尚未成年的紫貂追赶的如此狼狈,让外人看见了,岂不贻笑方家?” 来人相貌清秀,神色却异常冷漠,背负一剑,脚踏一靴,靴上用白色蚕丝织就成流云图案,正是云间派“云上侠”一众的标志。说起“云上侠”,这便是云间派的精英一脉,也是云间派笑傲武林的核心王牌。 当然,这一切文星雨暂时还不知晓。被人痛斥了一番后,文星雨也是脸色涨红,虽然他尚未加入云间派,但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曾经答应过父亲“此生不庸”,可如今还是一无是处,不禁嗔责自己。默默地垂下头,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发奋钻研武道,不能被人看扁,愧对父亲的在天之灵。 成为强者的愿望一直扎根于少年内心深处,父亲在世时,是渴求仕途。父亲已故,又经历了近日的许多事情,文星雨的内心在潜移默化地转变,现在他更想要凭借武学得到尘世的认可。并不仅仅是因为曾经许诺其父,也是为了生存和尊重。 来人见文星雨一声不吭,傲然地“哼”了一声,而后转身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于密林。 文星雨本来还意欲向来人询问一条出林蹊径,但此刻这种想法已化为乌有。贝齿咬合,双拳紧握,文星雨缓缓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步履蹒跚地走去…… 天到此时,丽日高悬,曛风吹过苍山,携来无限睡意。但很明显,此时的苍山是不平静的,因为苍山聚集了大批的弟子,核心弟子,还没卸下一路急行的疲惫的精英一众,以及从四面八方赶回的外出长老和子弟。 北昊殿气势遒鸿的殿堂之上,云间派的一众或坐或站,气氛稍显压抑。 堂上龙中之位摆放着四把“苍红椅”,谓之“苍红”,是因为他们由苍树之中的红苍制成。红苍产量极少,纹理稠密有序,其味馨香,恢宏庄重,彰显的是无比崇高的地位。天下之大,独有苍山以此为座。 四把椅子,其二为空,首席长老明岩正端坐在其中的一把之上,而剩下的一把,其上正坐着刚刚赶回怒气正盛的云间派掌门——明丘。 也无怪乎明丘雷霆震怒,自从他接任掌门近十年来,云间派一直是武林泰斗,万众敬仰,无人无派敢挑战其权威。岂料却在两天前被白马堡登门夺宝,虽说那“宝”本来就不属于云间派,但是用明丘的话说,被人家迎面掴一掌,简直是奇耻大辱。 其实对于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明岩,但明岩的身衔前面挂着“首席”二字,在同辈分中,资历甚高,要高于明丘,(云间派中此种人物有三人,另外两人在层城防卫兽域,)明丘虽为掌门也不敢当头指责,只得将怨气转嫁于晚辈和白马堡,于是他们就被损的体无完肤。所以,刚刚被痛斥一顿的苍山翘楚,都缄口不言,噤若寒蝉。 终于,还是明岩打破了尴尬的处境。“掌门,事已至此,生气也于事无补了,我觉得损失点脸面事小,查出白马堡重现江湖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虽然,那恺若然尚且年幼,但五锦使都是浸*江湖二十年的老滑头,并且衔恨于我们,若不加以监察,恐怕又会产生一场祸事,荼毒生灵。” “嗯,师兄言之有理。此次前去水域,域主也是对我千叮万嘱,告知我白马堡重出之事,我才匆匆赶回,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适逢两年后的三方之聚,兽域近来也是蠢蠢欲动。不知为何,诸事汇于一时,我心下不安呐!” “掌门也不必太过焦虑,该来的总会来的,恪尽职守,无愧于祖宗便好。” 明丘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感概道,或许是这十年过的太过舒逸了,祖宗的基业说什么也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 “你们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调整好状态,加紧修行,哼,不要再发生类似的有辱宗门的事情。”明丘厉声说道,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众人闻言,张紧的心弦也松弛下来,纷纷告退离去。 就在众人离去的同时,有一个人从外面走进北昊殿。如果文星雨此时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人就是在苍林中救了他的那位云间精英。 而至于文星雨是否心怀感激,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八章 对觞夜语悲凄凉,拔剑沉吟少年强 上 金乌当空,白云悠游,苍山一扫往日的沉寂,变得喧嚣起来。三代四代弟子非常勤恳,忙于修行。一时间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北昊殿内,明岩明丘正襟危坐,最后进来的那名弟子恭谨地立于一旁,等候师长的问话。 首先开口的是明岩,一脸慈祥的笑容,“性邪(ye,不是xie),此去水域,可否有收获?” 性邪躬身道:“回祖师,水域之行时日尚短,未有太多收获。” 明丘在一旁解释道:“这次前去水域,正式的两地切磋还没来得及进行,域主提醒我白马堡威胁,我们不得不马上回来。”明丘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性邪,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不过临行之时,性邪与域主的关门弟子比试了一下,点到即止,未分胜负。” 明岩也看向性邪,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旋即离开座位,走到性邪面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安慰道:“邪儿尚且年幼,前途宽广,不可心存芥蒂,以致自毁前程啊。” 性邪忙又躬身,应道:“弟子谨遵教诲,请祖师放心。” 明岩看着性邪,眼角荡开一缕温煦的笑意,满意的点点头。 明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着性邪询问道:“苍林中的情况怎么样了?” 性邪也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来此应汇报之事,回道:“是有一个四代弟子在林中被一只幼龄紫貂追赶,因此大呼救命。” “哦?这倒稀奇了,是谁门下的弟子,连幼龄紫貂也敌不过?”明丘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刚刚熄灭的因白马堡夺宝而产生的愤怒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这个……,那名弟子面生的很,而且没着本派衣装……”性邪回想起那个陌生而又俊俏的脸庞,心中不以为意。 “哼!是什么时候苍山变成别人来去自由的地方了,今天你来坐坐,明天他来逛逛,简直是笑话!”明丘冷哼道,他误以为是普通的黎庶都误打误撞进来了苍山。 听到这里,一个人的名字在明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或许,我知道他是谁。”明岩淡淡的说道。 感受到明岩语气的变化,明丘倏然转过身,性邪也陡然抬起头,都一脸惊讶的期待着明岩的下文。 “前几日,突然造访苍山的一共有两拨人,其一是白马堡一众,另外的应该就是性邪所救的那个少年。”明岩回忆道。 当下明岩就把文星雨的来意说与明丘,尤其说了平地惊雷之事,让明丘悚然动容。 明丘转过身,沉静了一下心神,对着性邪说道,“性邪,从水域匆忙赶回,长途跋涉,膂力未免有些不济。你先回去休息吧,但是修炼不可懈惰,明天一切和寻常一样。你去吧。” 性邪闻言躬身长揖,而后转身离去。不过掌门的骇然失态却被他看在眼里,要知道掌门贵为武林泰斗,鲜有失态的时候,是什么让他竟然如此紧张?是和那个被自己所救的少年有关吗?明面上性邪不敢悖逆师长,自然不能留下问言,但是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暗示。 性邪离开之后,明丘连忙仔细询问明岩详情。 “天有异象,不知师兄有什么看法?” “我当天回去之后,焚骨而卜,发现那天正是纪元皇星归位之日。” “纪元皇星廿年一归位,先师曾说再度归位将渡苍山,必渡旷世之才,廊庙之器。你是说那人便是?” 明岩抚额思索,缓缓道:“这也不一定,那日现身的还有恺氏兄妹,我派及白马堡年轻一众来人也为数不少。此事不可妄下定论。况且皇星若是果真降临,我们也干涉不得其成长,顺其自然吧。但是还有一件事却得好好商榷一下,前几日明古师弟传回消息说,兽域近日有躁动!我给你内室详谈。”言毕,两人走到一处墙角,不知动了些什么古怪机括,便消失在原地。 至此,苍山精英的回归算是告一段落。 在众人勤奋修武的同时,苍林里,一道黯然的身影正踽踽独行。 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文星雨在苍林里千回百转,终于在黄昏的时候走出了迷林。这次不是光亮的帮助,而似乎是晚肴的喷香所引。 繁星点点,晚风习习,云间派到了晚饭的时候,只见隐隐约约的炊烟冲向天际,阵阵饭菜的香气弥漫苍山。 其实在文星雨失踪的这些时候,性冶有找过他。但是性邪讲述了他在苍林里救助文星雨的事,而且掌门下令让他自行回来,算是对他的考验,所以才导致无人问津。但是文星雨并不知晓事情原委,此时的少年,正一腔怨气和不甘,立志出头的种子慢慢在少年的心底滋养发芽,至少,应该得以自保,赢得应有的别人的尊重。 文星雨走出苍林的时候,苍山已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众人都停止了修炼,趁着饭口小憩,以便更好的修行。所以,冷清的一排屋寮,此时却到处是生机。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文星雨,但是大家都是一脸戒备的姿态。毕竟一个形容邋遢的不明人物天黑造访,是很值得怀疑和谨慎的一件事。 看到众人的眼神,文星雨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引起了众人的警惕,不过现在解释也少有人信。于是,他只好在人群中搜索熟悉的面孔——性冶。 不久,性冶自己倒是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似乎是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异常。 “文施主,我们等你好辛苦啊。先随我去房间净身吃饭吧。”性冶一脸急切的上前抓住文星雨的手,不容分说的拉着他往自己的小院走去,似乎并不打算满足周围一干同门的好奇之心。 文星雨对性冶的印象很好,虽然此时对苍山很是不满,但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性冶不愿介绍自己,自己又何必无端矫情?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狠狠吃你苍山一顿,也算是聊慰我文星雨受伤的心灵。 进了小院之后,文星雨便在性冶的帮助下,净身用膳。期间文星雨才知道掌门的用意,当下内心的不满便减少了很多。酒足饭饱之后,性冶拉着文星雨又匆匆走出了小院,前往距离北昊殿较近的长老们的居所。 苍山的门人拱卫北昊殿而居,就像他们的建筑那样。距离北昊殿越近,代表所居住之人的身份越重要,一般说来都是以第几代弟子的身份划分,但也有特例。像性邪虽然是第四代弟子,但是却居住的离北昊殿很近,因为其天资聪颖,身份特殊。 且说性冶和文星雨二人,来到了毗邻北昊殿的掌门院落。虽然贵为武林巨擘云间派的掌门,但是从外表看其院落依然是古朴简单,并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是朱门之前,屹立着两尊石像,一为雄鹰,一为紫貂。 雄鹰振翅欲飞,眼神凝视着远方,虽为石像,却仿佛有不羁的神采在眼眶闪烁。而那紫貂,与雄鹰相比则显得羸弱渺小,正是蓄势蹲踞的姿态,但是不知为什么,文星雨的目光落在紫貂石像的身上,感受到的却是比雄鹰还要凌厉的压迫感。 难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念及此,文星雨无奈的摇了摇头。 性冶上前,轻叩朱门,手掌和门环相碰,不啻远古神兽低沉的嘶吼。 “进来吧。”同样是深沉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性冶闻声不敢怠慢,连忙推开朱门,携着文星雨一同进入院内。 院内的装修淳朴依然,只有一张石桌和四把石凳,唯一的区别是多了一些勃勃生机的生物,葳蕤的绿草和妩媚的花朵。 没有过多的注意院内的结构,文星雨就把目光停留在唯一的老人身上。不似明岩的和蔼慈祥,更添一份硬朗英气,虽然鬓发皆白,但是却少有老态。负手立于一簇剑竹旁边,自然而然流露出高人风范。 “掌门,弟子将文施主带来了。”性冶未敢抬头直视,在一旁提醒道。 闻声,明丘才缓缓转身,当视线落到文星雨身上的时候,心中略微诧异一下。 这倒不是因为文星雨俊俏的容颜所致,真正令明丘诧异的是文星雨不卑不亢的态度、敢于直视他眼睛的坚定的神色。常年身居高位,统领无数江湖豪杰,挥手间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明丘身上会不自主的散发出凌人的气势,遑论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其他门派的掌门见到明丘也都会有些拘谨。明丘默默称赞,这个少年果真有点人中龙凤的资质。 明丘如何评价文星雨,后者并不知道,之所以文星雨不会那么恐惧,是因为在他眼里,两人萍水相逢,不能无缘无故就加害于我吧。不明江湖水到底有多深的初出茅庐的小子,心里想的还是众生平等,兼爱天下的伦理道德,自然也就不会害怕了。 或许是傻人傻福,或许真是皇星庇佑,总之文星雨得到了明丘第一眼极好的印象。 第九章 对觞夜语悲凄凉,拔剑沉吟少年强 中 苍山的夜色如同白昼一样撩人,但却别具韵味。白昼是清纯唯美,而夜晚却是绮丽柔媚。阑干星斗,似是触手可及,散发着成*子的韵味。 璀璨星空下,别致小院内。 “你就是文星雨小友吧?”明丘微笑着说道,边问边向着石桌走去。 “晚辈正是。想必前辈就是鼎鼎大名的苍山领袖,明丘掌门人了。”文星雨躬身一揖,算是行过礼数。虽然文星雨并不畏惧明丘,但是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节不可忘却、遗失。 事实也正是如此,一个有礼数又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往往能得到老人的嘉许,明丘在心中又增添了一份对文星雨的好感。 明丘向文星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文星雨也不做作,又是躬身一揖,而后走到石桌旁边,在明丘对面坐了下来。 可是如此一来,在场中唯一站立的性冶则尴尬不已。真正可谓是或坐或立,皆感不安。 文星雨转向性冶,邀请道:“性冶师兄,过来坐吧。” 性冶闻言,心中暗暗叫苦,这不是叫我以下犯上吗!我哪敢啊?不得到掌门的许可,这可是欺师灭祖的罪行啊。 “这……”性冶支吾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妄自落座。 “你也来坐吧,不然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或许是唯一一次哦。” 明丘突然发现自己和文星雨在一起,和这个不算太规矩的少年对立而坐,竟然也变得诙谐幽默起来。以前等级森严,但是少了太多的欢乐。 性冶得到了掌门的许可,才缓缓地坐了下来,但也是如坐针毡,心弦紧绷,一点也不敢放松。 桌上有一壶热清酒,几个石觞。明丘斟了三觞酒,分别示意另外两人品尝。由于苍山的夜色苍凉,所以浊热的酒气缓缓结成水雾,淡淡的蒸汽挟着馥郁的酒香徐徐蒸腾,若隐若现。 性冶自然是受宠若惊,双手捧过酒觞,却不敢饮用。文星雨却是落落大方,双手拿过酒觞,一饮而尽,回味品咂,脸庞顿时泛起一丝潮红,不禁叹道:“好酒!” 见状,明丘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两人仿佛是忘年交一般。 “小友为何要投我苍山?”明丘也将觞中酒一饮而尽,渐渐收敛了笑容,凝声问道。 文星雨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猝然抬头望向明丘。 夜色如墨,可是明丘此时看见文星雨的双眸,却是如夜空中的皓月一般明亮。 那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晚辈想问前辈,云间派威名震震,闻名遐迩,可是天地间有那么多不公,为什么云间派不管不问?世人赋予云间派无上的荣耀,难道云间派只是徒有虚名吗?” “嗡!”性冶听到文星雨的话,脑袋当时就木然了,这不是公然的挑衅吗?而且还是当着掌门的面,寻死也别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啊。完了,完了…… 再观明丘,初听文星雨的质问也是怒气上攻,作势就准备拍案而立。虽然心中有着对文星雨的欣赏,但是文星雨这样当头质问也太肆无忌惮、明目张胆了,太不把他云间派的掌门放在眼里了。可是怒气还未等发作,当他看到文星雨眼中的执著时,不禁内心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一个普通少年的信念,竟然影响了我的情感变化?明丘不禁内心自问。 强压住怒火,明丘竟然和文星雨解释,道:“你也得知道,天地无疆,人力有限,我们怎么能处处管辖?况且你一个才过舞象之年的小小少年,又知道多少是非善恶,若不是像我们云间派等正义门派的守护,人类世界早就倾覆了。年轻人,要有的放矢,不要以为你眼中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的样子,其实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文星雨本来以为自己的冲动会惹怒明丘,甚至他在问出那句话之后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这份感情积压在心中太久了,因为父亲的离世而感叹世界的不公,感叹权利的黑暗腐朽。让他幼小的心灵负担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的冲击。借着酒劲,文星雨想要奋不顾身一次。可是听了明丘的话,他才认识到原来自己的行为是这么幼稚,这么孟浪。自己还真是可笑。 最感到惊讶的其实还是性冶,他太了解掌门的脾气了,粘火即燃,可是今天却出奇的没有雷霆震怒。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说明丘,看到文星雨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他知道这个少年的心态慢慢产生了变化,还真是孺子可教。他又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一段不公正的经历,或许这个经历正是你来这的原因,但是你也得明白,如果你的内心是畸形的,早晚会步入歧途。有这样潜在危险的人,我们苍山绝不会收留,更或者会铲除。” 文星雨听到明丘很有威胁性质的话,非但没有忧虑,反而舒眉而笑。他站起了身,向着明丘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明丘前辈的教诲。晚辈想给您讲一个故事,不知前辈是否愿意割舍点时间?” 看着文星雨的反应,明丘心中更是欣慰不已。点了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这样一种亲和感,明丘很愿意和文星雨聊天——没有掌门,只有老人和少年。 “从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有一对父子快乐的生活。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努力做工供养整个家庭。而他的儿子也很争气,在乡里的学院上学,表现尤为突出,焚膏继晷,独占鳌头。因为他知道,父亲一个人擎起整个家庭不容易,他要早日成长起来为父亲分担重任。日子就这样继续着,虽然清淡淳朴,但是却很幸福。直到有一天,乡绅让父亲去做一项工作,但是却隐瞒了这项工作的危险性,最后父亲在做工中不幸牺牲。但是工方却没有赔偿一分钱,儿子去官衙状告,可是谁知官绅勾结,沆瀣一气,根本不负任何责任。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世了。” 文星雨说到这时,已是泪眼婆娑,但是坚强的他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明丘掌门,今天,故事里的儿子来到了你的面前,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授我一身本领。之前,孟浪小子的思想有谬,只想学武有成为父报仇。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学武不为报仇,只是希望惩恶锄奸,让这个世界的弱者更多的受到保护。请您收留我,请您……” 言及此,文星雨面向明丘,双膝猝然着地。在此之前,这双腿只为父亲弯曲。 明丘和性冶听了文星雨的话都很受触动,悲惨的身世,不公的经历,若是放在其他同龄的孩子身上,恐怕早已将其拖垮。他们在惊叹文星雨的坚强和成熟,难得他如此小的年纪经历这些还能正确看待这个世界,虽然之前略有些偏差,但是一点即醒,当真是天资慧颖,成熟稳重。 明丘略一沉思,开口应道:“云间派现在四代同门,唯我独缺子弟,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我愿意。”文星雨闻言取义,立时兴高采烈,他对明丘的感觉也很好,豪迈不羁,凛然正气,正和自己的脾气想投。 “哈哈哈哈,我明丘终于也有弟子了。来,唤我一声师父。” “师父!” “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弟子了。云间派自我辈之后,紧属心字辈,星与心相近,就赐你名号心雨吧。” “谢师父!弟子心雨,拜见师父。”文星雨说完,便“嘣!嘣!嘣!”三个响头,大礼行过,文星雨终于成了云间派的一员。 明丘此时也是兴奋异常,数十年无子弟,就像老而无子一样,今朝得子,终于是了解一桩心事。畴昔子弟,皆畏云间派的盛名,拘谨甚是。今日文星雨与自己臭味相投,数十年精修终于有人能够得以传承,也无怪乎明丘欣喜失态。 “今日晚了,明天早禅的时候,我再把消息公之于众。性冶!” “弟子在。”正处于震惊中的性冶突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禁一吓。只听明丘继续说道:“明早你将心雨领到北昊殿参加早禅,不可迟到。” “是!” “嗯,今日不早了,你们先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不等文星雨和性冶有所回应,明丘便消失在原地。文性见状,二人只好兀自退去。 在他们退出院落合上朱门的刹那,明丘又在原地重新出现。 “这个小子还真是合我口味。只是不知道你对苍山的冲击有多大啊。你那些野心勃勃的师兄弟,会让你这么顺利的加入云间派吗?唉,这些人在这里待得久了,就为权利挣昏了头脑,不思进取,兽域正是看准了我们的青黄不接、人心不一啊……” 明丘仰望穹天,喃喃自语,仿佛要把那长空看穿一般。 “扑扑!”惊起一只鹞鹰,振翅滑过太虚。 第十章 对觞夜语悲凄凉,拔剑沉吟少年强 下 文星雨和性冶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语,只是性冶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文星雨。 “性冶师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临近住处,文星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性冶仰望星空,做出一副思考的神态,悠悠说道:“我在想,我是该叫你师祖还是师弟?” “论辈分,你比我高,可是论入门的早晚,我却早你好些年。说来你还真是奇葩,应该算是云间第一人了,第一个入门晚却辈分如此高的人。” 性冶是苍山上迄今为止和文星雨交流最多的人了,对后者也是颇具好感。而且两人年纪相仿,想谈甚欢,所以虽然文星雨入门辈分比他高,但是他却可以和文星雨随意调侃。 “嗯……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哈哈哈……”文星雨故作认真的回答,然后惹得两人大笑不已。 但是笑声刚刚开始就倏然停止,因为他们突然觉得这笑声在这样一个恬然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性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手势连变,做出“跟我来”的动作。于是两人就静悄悄的朝着性冶的小院走去。 俄而,两个少年就回到了性冶的房间。关上门扉,才算可以放声说话。 “性冶师兄,你给我讲讲云间派的事呗,我明天早上也好有个应对。”文星雨坐在卧榻的一边,向性冶请求道。 性冶沉思了一下,说:“其实明早之会,你大可不必担心,看得出来掌门对你十分喜爱,应该没问题的。” 其实,文星雨并没有担心什么,他只是想多了解一点云间派的事,毕竟以后要在这里生活,走到哪里都会被贴上云间派的标签,漂泊无依的生活有了依靠,叶落终归要知道根基。但是性冶短暂的沉思却让文星雨的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难道自己又天真了? “性冶师兄,你还是告诉我吧,有什么困难我都要面对,我决意加入云间派,就没想过会这么顺利。”文星雨心想,既然性冶错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那自己就顺势询问出来,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性冶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好吧。你若是别人的弟子,其实也就没什么了。但你是掌门的弟子,这恐怕就要引起一些事端。”性冶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我是不是掌门的弟子,有什么紧要吗?” “当然!你来之前,第四代弟子中性邪(ye)是最卓越的,他的实力在整个苍山都是上乘的,况且他还这么年轻,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下一代或者再下一代的掌门候选人。但是你来了,而且被一向严苛的掌门收做弟子,事情或许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可能会视你为敌人,说不得会中间横亘出一些事端。” “性邪是?” “哦,忘了告诉你,他就是今天在林中救你的那个人,心高气傲。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大师兄呢!” “是他……”文星雨想起今天在林中那个盛气凌人倨傲的少年,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寒光——纵然你卓越,我早晚会超过你的。 “性冶师兄多虑了吧,我只不过是一个天赋平平的普通人,侥幸得师父垂爱,但是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 “希望吧,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他有不少跟班,都是阿谀奉承之人,或许会对你做些手脚也不一定。其实,门派内和世间的权贵一样,同样充斥着尔虞我诈。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嗯,我会的,谢谢师兄了。”文星雨听到这样话,不免有些黯然,本来他以为这个世界可以有一方净土,但是现在看来那似乎很难寻觅。“师兄,你再给我讲讲云间派的辈分排名吧,给我介绍一些咱们云间派都有哪些人。” 文星雨不想再思考这些风谲云诡的事情,事情来了自然有解决的办法,现在无端自寻烦恼作甚? 看出文星雨的心思,性冶心中也是幽幽一叹,祝福眼前这个少年吧。“那好,我也算是个云间派的元老了,万事灵通,尽在掌握,我给你讲讲。” 文星雨闻言,双腿盘合,仔细聆听起来。 “如今云间派有子弟上万余众,其中外山弟子较多,一部分负责苍山的日常生活,一部分负责和各个门派的联络,修行的都是皮毛武功,重要的是交际。内山弟子就是我们周遭的这些,也就是云间派的中坚力量,还有一部分‘云上侠’在外面闯荡,他们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云间派是按照辈分来排名的,从名字中可见一斑。掌门那一辈,是云间派现在最德高望重的一辈,明字辈。其次是心,也就是你这一辈,再次是见,最末是性,也就是像我这样的第四代弟子。合起来就是‘明心见性’了。” 文星雨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一下,说道:“那之前的辈分排名呢?” “这你倒是真问对人了,恐怕苍山子弟中,只有我知道了。有一次我在掌门的房间里打扫,看到了一卷门诫,其中一页上记录了这样一段话:‘天地玄黄,引九州之力;明心见性,审一己之魂。’所以我猜想,上一辈的四字是:天地玄黄。” “那之后的排名也应该在那门诫上了?”文星雨不禁问道。 “应该是,只不过我无缘得见,历届都是只有掌门才能传承门诫的。”性冶一脸惋惜,那表情好像在说,我还没来得及看完掌门就回来了。 “说完了排名,我给你介绍一些苍山的长老吧。长老都是明字辈分的前辈,首席长老有三人,明岩祖师是首席大长老,二三长老暂时不在苍山之上。之后是非首席长老,有五人,分别是明成,明淞,明读,明安,明帆五位长老,这些长老都是苍山乃至武林的强者,不过他们与掌门的关系不是特别融洽。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是心伊师祖,三代中的是见德,也就是我的师父。四代中性邪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同时还有一人,性宸,最善谋略,武功也很卓绝,和性邪关系要好。” 性冶说到这里,基本告一段落。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仰头饮尽。 “师兄还落了一人。”文星雨突然说道。 “谁?”性冶一头雾水,自己在苍山混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忘记遗落某人? “就是睿智仁善的师兄你啊!哈哈。” 性冶听后一阵翻白眼,“我不痴心武学,却是醉心读书,可千万别和我比。” 两个人嘻嘻闹闹之后,各自回房间晚安去了,养足精神,来应付明天的局面。 一夜无话,翌日,朝阳只露出半边脸,性冶就匆匆叩开了文星雨的房门,简单的洗漱一下,俩人就来到了北昊殿。 两人到的时候,殿内已经是人山人海,上座除了明丘和明岩外,又安排了几个旁座,其上都坐着鬓发皆白的老人。但是整场却鸦雀无声。明丘朝性冶递了个眼色,他就默不作声的带着文星雨立于一旁的人群里。虽然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不少人已经对文星雨不陌生了,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俄顷,又是一干弟子来到,看年纪应该是四代弟子,其中一人就是昨日在苍林救助文星雨的那位——性邪。 见所有人均已到齐,明丘干咳一声,示意今天的早禅开始了。 “今天早禅,不授经法,我主要是宣布一件事情,昨天幸收子弟,心雨,见过诸位师兄师长。” 文星雨闻言,缓缓走到众人中央,分别向四方躬身行礼,开口说道:“各位师长、师兄,弟子心雨,特此行礼,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指点。”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人们议论纷纷,数十年未收弟子的掌门,如何在暮年收徒了呢?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当掌门公布那句话时,有一道寒光从性邪眼中一闪而过。 并没有在意别人的议论,文星雨施施然走回性冶旁边站定。 性丘又干咳一声,众人马上就安静下来,他又继续说道:“近年来兽域蠢蠢欲动,情况不容乐观,大家把时间都用来提高武道修为上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层城一破,大陆就岌岌可危了。”说着,明丘凌空一抓,一纸信笺出现在手中,“这是二长老的来信,边境近来摩擦不断,望你们能将天下安危以为己任。” 听到这件事,众人的脸上都露忧色,兽族野蛮暴力,若真是开战,倒是颇为棘手。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却是不合时宜地响起,“掌门,您对子弟要求一向苛刻,想必心雨师弟一定是天赋异禀,方能入您老法眼。今日济济一堂,何不让心雨师弟一展身手,让我们其余子弟好好学习一番。” 说这话的是一个俊俏的少年,五官精致,棱角分明,而且透露着一分儒雅之气。 第十五章 燕身流水皱成豰,头角峥嵘惹人妒 再下 清风追着时序的步子加快,于是风中渐渐多了一层凉意,当然对于修武之人自然不算什么,反而更加舒适。两人就在这样舒适的风中前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苍城。一扫大山里萧条寂静的景象,苍城展示的是一座繁华城市应有的喧嚣,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市廛林立,让从未见过此番景象的文星雨应接不暇。 “心雨,我们先去酒楼饮一觞酒,人老了,也没别的爱好了,唯有这杯中之物,却难以放下。” 文星雨自然不会违背老人的心意,跟着老人,向前走去。 老人带着文星雨左转右转,避开了旗帜招飐的康衢大路,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弄里找到了一个酒馆,虽然挂着酒馆的招牌,但是门面着实有些破败,架梁之椽业已颓圮,一般人心忧性命,是断然不会来的,恐怕店主也是经营惨淡,聊以自慰,做些营生省的寂寞吧。 “老样子?” 说话的是老板,惬意的靠在前台一侧,目送着一老一少走进馆内。文星雨和夕阳爷爷落座之后,老板在柜台前大声的询问道。 夕阳爷爷向着老板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两盘下酒的小菜,腰上别着两壶酒和三个碗,姗姗而来,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 文星雨坐在夕阳爷爷左手边,见老板端出酒菜来,不着痕迹的打量起老板。老板业已是老人了,只是没有夕阳爷爷老态龙钟,身子骨还很硬朗,但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衣衫略有不整,头发也有些不羁,好像还有些睡眼惺忪…… 老板给夕阳爷爷倒满了酒,然后看向文星雨,那是在询问文星雨喝不喝点。文星雨连忙摇头,道:“谢谢老人家,不过晚辈不善饮酒。” 习武之后,文星雨常以晚辈自居,也符合江湖规矩。 老板没有说什么,继续给自己倒酒。待酒满了之后,方才嘟囔道:“谁是老人家?我可年轻着呢。” 文星雨闻言,暗自咧嘴,这还真是个怪人,满头白发却说自己还年轻,真是烈士暮年,雄心未老。不过眼下却没有什么话可回,只好闭口不语。 夕阳爷爷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酒壶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说道:“你还欠我一情儿,可记否?” 老板听得夕阳爷爷开口第一句就是索要人情,立马一脸的悲愤状,好像被谁踩中了尾巴。 “你还真是个小气鬼!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怪不得你武道上不长进!” “主要还是你有这能力,平常人我也不屑于求。”夕阳爷爷说着,又将碗中酒饮下,继而边倒酒边说道:“未来的某段时间,你央阁接纳一个学生就行,对你来说小菜一碟而已。” “……纪元皇星?” “正是。” “什么时候?” “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说着,夕阳爷爷仰头一饮,碗中酒又复入月复。 干脆利落,连饮三碗。 将碗放下,夕阳爷爷站起身朝外走去,文星雨见状,也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追上夕阳爷爷的步伐渐行渐远,不久就消失在老板的视野当中。 老板望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不禁又嘟囔起来:“那日你便喝了三碗酒,结果江湖上就出了那么大一事,多年后的今天,又是三碗酒,唉,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让人省心啊。” 再说文星雨和夕阳爷爷,两人离开酒馆后直奔主题,买了一袋子盐巴,交由文星雨扛着,如今天色已近正午,两人开始往回走去。 一路上,文星雨有很多话要问,可是暗自心忖,又觉得不该问,夕阳爷爷若是想说,自然会相告。于是一路上相默无言,就静静的回到了苍山。 回到苍山,文星雨要告别夕阳爷爷离去,不料却被夕阳爷爷留了下来。 “心雨,你对爷爷有什么疑问吗?” 文星雨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庞,由衷说道:“心雨没有。虽然爷爷今日行为让心雨大惑不解,但心雨相信爷爷若是不告诉我,便还是为了我好。” 老人摩挲着文星雨的头,呵护疼爱之意溢于言表。 “心雨,对你来说,了解爷爷并不重要。爷爷是一个将要作古的人,只希望入土之前,还能发挥点余温。你知道吗?苍山之上,也有不少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你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文星雨闻言,俊俏的面庞也有一些黯然,喃喃道:“性冶师兄与我说过此事,但是心雨也无可奈何。权利冠冕,心雨了无争取之意,却无法让别人也这样想。后来想想,就只能顺其自然吧,苍山之上,总不至于加害于我,若是刁难挑衅,我直面便是。待得我武道有成之日,能够保护自己,就不用再为此事忧心了。” 夕阳爷爷看着眼前单纯善良的孩子,听得那一席话,宛若深潭之水,波澜不惊,宠辱不加心,真是异常的难得,只可惜命运里多遭坎坷,注定要饱历磨难。 老人不想打破少年心中的简单想象,一切就只有让少年自己经历。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给你讲讲有关武道的事,丰满一下你的羽翼。” “不,爷爷,我以后也可以常来你这里玩的……” 老人止住了少年的话,灿然颔首算是应允了少年的说法。接着老人继续说道:“武道分为内能法诀和外家法诀,纷纭庞杂,恒河沙数,云上谣作为云间派的内能法诀,优点是修炼出的内能雄浑厚重,在内能法诀中可称得上是上乘。云间派也有不少外家法诀,其中也不乏精品,掌门业已传于你一些,你以后有机会也可以慢慢修习。那日白马堡的少年能与明岩长老抗衡,正是得益于他修炼的外家法诀。” 文星雨想起那日苍山大战,点头称是,恍然大悟。内能方面,就算恺若然修炼的天赋再异禀,也不能超越明岩过了古稀之龄的积淀,那着实夸张了些。 老人见文星雨点头,继续说道:“除却这两种,还有很多方面决定一个人的武道实力,包括兵器和法器等等。锟铻榜上的名兵利刃,都能助其主人发挥出超越本身的实力。像白马堡争夺的浣辰剑,那就是当世神器,上一任主人凭借这把剑绝荡江湖。只是自从上一任主人陨落之后,再无一人能够唤醒神器。” 文星雨听到这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兵器还能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深一思忖,不禁问道:“那浣辰剑是如何到我们苍山手里的呢?恺若然说那本是他们的。” 老人闻言,抬起头回想往事,喃喃道:“说来真是凑巧,那是上任掌门偶然捡到的。” 老人和少年又聊了很久,已经天色见晚,文星雨才告别离去。 作别夕阳爷爷,文星雨准备回去修炼。但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 文星雨回去的时候,见到一群人围在自己的院门外,性冶也在,好像和他们争论着什么。 文星雨向着人群走去,人群中有人突然高呼了一声:“心雨回来了。” 于是人群自觉的分散出一条路,把文星雨让过去。性冶见到文星雨,连忙迎上去,抓住文星雨的手就往外走,还不断的使眼色,意思是让文星雨赶快走。文星雨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心道:“该来的始终都要来!” “性冶师兄,你这样岂是待客之道。”文星雨拉开性冶,转身向人群中央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各位师兄来看望师弟,师弟须得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众人向后退去,露出一位身高马大的人,那人双臂交叉胸前,挺拔魁梧,给人一种力量质感,见文星雨这般胆识,倒是眉毛一挑,徐徐道:“心雨师弟,良禽择木,我也是为人做事,今日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此人名叫性力,在性字辈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之列,今日这番前来,显然也是受人指使。 看来某人回来了。 众人见到文星雨泰然不惧,一时间阒然无声,心里都暗自琢磨,这出戏有得看了。 性力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足见性邪等人嚣张跋扈到了何种地步,想来是枫国天子的病情恶化了,让性邪登基之事更加板上钉钉,更早来到。 性冶见状,走到文星雨身侧,怒视着性力一众,道:“你们在苍山之上,竟然就敢无视门规戒律,寻衅滋事,难道就不怕掌门和长老们降罪吗?” 性力身后走出一人,身材有性力相比就相去甚远,矮小瘦弱,不过一双眼睛却凌厉阴沉的很。他回应性冶道:“大师兄,寻衅滋事罪可不敢胡乱就给我们加上,性力只是找心雨切磋一下,这又有违哪条门规戒律了?” 性冶刚欲回驳,却被文星雨拉到了身后。 文星雨望着眼前的一众人等,而自己身后只站着性冶一个人,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继而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下,凝视着性力,朗声道:“既然性力师兄这么开门见山,那心雨就却之不恭了,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就好。心雨,在此全都接下了。” “心雨,在此全都接下来了。”声音不卑不亢,在苍山上久久回荡…… 周末先奉上一章,八九点还有两章 第十六章 含恨离得苍山去,身世浮沉复飘摇 上 “心雨,在此全都接下来了。” 谁都没想到此中年纪最小的少年,竟然有如此魄力,望着那修长笃定的身影,一时间竟忘记了眼前的少年是个修武才不到一月的初出茅庐者。 性力也是暗自钦佩,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钦佩,也免不了一场争斗。 “我修武已然两年,公平起见,只要你能接我三招,今天这场风波就算了。” 文星雨听后,不觉暗自发笑,“这场风波”,难不成是自己主动挑起的不成? 不知道文星雨心中所想,性力作势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抱拳,口中低喝道:“请!” 文星雨亦没有做作,三招便三招,虽然他天纵英才,但是毕竟修武时间较短,他可不会逞能,把自己置于没有余地的地步。 有冒险精神是好事,做无谓的牺牲却不值得提倡。 “请师兄赐教。”说着,文星雨也是双手抱拳,接着一股沛然的内能从体内横贯而出。这是他第一次与修武的人较量,不得不万分警惕。 看到文星雨的内能破体而出,围观的众人不由暗吸一口冷气,性力也是眼神一凝,没想到心雨竟是这般天才,只不过修武一月,竟然是比自己当初修炼一年的时候还要强横一些,给他一点时间,云间派定然又会升起一颗耀眼的星! 不过想归想,性力可是一点不敢含糊,毕竟如今来看,性邪的威胁远强过心雨,那人毕竟有一个泱泱大国最为靠山。只希望心雨成长起来之后,不要衔恨于心就好。 “砰!”更加强横的内能破体而出,性力毫无修饰的一拳朝着心雨就是打了下来,强劲的拳风,卷起一堆碎石。行家一出手,众人也是连声叫好,以性力现在的修为,在俗世中也能扬名立万,威震一方了。 有人叫好却有人担忧,性冶看到这来势汹汹的一拳,不禁为文星雨捏了一把汗,心中不住祈祷,“老天保佑,希望心雨能够接下来。” 不论众人的心思如何,那一拳眨眼间就是来到了文星雨面前。只见文星雨左脚踏出,双手一前一后,不退反进,向着那电骇雷驰的拳头就是迎了过去,手掌沾到拳头的瞬间,就又乘势收回,双手带着拳头,从自己的身侧擦肩而过,拳劲继续前进,去势不减,势如破竹,直到轰击到高大的墙体之上,引起大地一阵震动,方才停歇。 “苍云卸劲手!”性力见文星雨就这样轻松的卸掉自己的一拳之势,不禁瞳孔微缩,口中惊呼道。 “不错,这是半月前师父他老人家教给我的。师父忧我近期内能不足,正面难敌对手,才教了我这个防守的法诀,让我能够得以自保,不过师弟不才,才是模到门槛而已。” 听到这话,周围人一阵吸气,这也太谦虚了吧,巧妙的将那么势大力沉的一拳化去,竟然还是模到门槛而已,那要是大成的话得什么威力啊,岂不是任敌军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性力听到文星雨若有所指的话,不禁面色一红,摇头轻叹道:“半年前我也曾修练过此法,可是直到如今,却也施展不出如师弟这般行云流水,佩服,佩服啊。” 文星雨凝神静气,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堪堪躲过了第一招,但是心神也是颇为耗费,毕竟内能相差颇为悬殊,后面还有两招,更须小心谨慎应付。 性力见状,也是勾起了好胜之心,当下十指握紧,欺身而上,出拳迅捷无比,密不透风,文星雨别无他法,只能以半成的苍云卸劲手减弱来拳的威力,于是后面两招,虽然都命中了文星雨,但是所幸伤害不大。 比试点到为止,虽然是性力占了上风,但是文星雨的表现也着实艺惊四座,就连最熟悉文星雨的性冶也目瞪口呆。 “你很有潜力,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要小心什么,好自为之吧。”性力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人群见好戏收场,也相继散去,性冶也没有打搅文星雨太久,毕竟后者受了点轻伤,又埋怨叮咛了他几句,就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喧嚣逾时变为安静。 文星雨关上院门进入寮内,只见一道黑影霎时从文星雨腰上迸射而出,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定睛一看,正是那紫貂。 紫貂这一月来倒是成长了不少,不过主要都体现在尾巴上,比之一月之前长了少许,也稠密了不少,浑身的毛发也愈加显得鲜亮奢华,紫气袭人,平日里缠在文星雨的腰间,除了睡还是睡,只有饥饿的时候才出来打搅文星雨。不过或许是因为活动量很少的原因,紫貂主动出来的时候倒是很少。 今天破天荒地出来,想必是和性力刚才的比试惊醒了它。 文星雨宠溺地模着紫貂的柔软的身躯,每每都惹的紫貂龇牙咧嘴,不过他自己倒是放声大笑。“小家伙儿,既然出来了,就别枵月复就寝了。”文星雨一边说着,一边就去釜里给紫貂拿些吃食,然后一边看着紫貂吃,一边思考着今天的比试。 文星雨能够感受到,自己和性力是有差距的,当然这是指在内能上,然而明丘也说过,这不是心急的事,只能一点一滴慢慢积累。水滴石穿,铁杵成针,都不是一日之功。只要不一曝十寒,能够持之以恒,早晚会跻身强者之列。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文星雨没有掣肘,用出身法的话,即使不是三招,那打败性力则十之八九,只是现在受着种种禁锢,颇为感到厌烦。 紫貂显然并没有饥肠辘辘,只啮噬了几口,便懒洋洋卧在榻上睡觉。文星雨散漫地看着紫貂,突然眼神一亮。 “貂兄,我们相识也一月有余了,我还没给你取名字呢,来,咱俩商量商量这事。” 文星雨这话说的倒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经过月余的相处,他发现这个紫貂很人性,人类的话他能听懂,还会做出很多人类的表情,若不是身体受兽形所锢,恐怕就是活生生的一人。所以,此时文星雨业已把它当成了人来看待。 不过很可惜,紫貂对于文星雨的建议提不起一点兴趣,慵懒地白了一眼文星雨,继续闭目养神。 文星雨倒也不在乎,以往在书院学的那些字不断地都浮现在脑海里,“叫紫儿怎么样?” “不好不好,听着像个女孩名字。” “那叫‘紫云’怎么样?” “不好不好,好像烟雾缭绕的。” “换个‘紫苍’怎么样?多霸气一名。” “是不是显得成熟了点,诶?对了,貂兄,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呢,你贵庚啊?”就在文星雨自言自语的时候,紫貂已是不耐其烦的准备走出寮去,正往寮外走着,赶上文星雨的最后一句问话,登时“崩”的一声,摔倒在地。 “就问一下你的年龄嘛,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只见紫貂从地上一跃而起,飞也似的落荒而逃,心里暗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猴子的师父吗?” …… 翌日清晨,文星雨依旧起的很早,虽然“服役期”已满,但是文星雨还想多陪陪老人家,于是依旧沿着旧路,早早地来到南武广场。 似乎是早猜到文星雨会来,老人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向着文星雨微微颔首。 “爷爷,我又来叨扰您了。” 文星雨右手不自觉的搔着头,纯真地笑道。 夕阳爷爷微微一笑,向着文星雨招招手,道:“来,陪老人聊聊天吧,不过以后要多修武,不用经常来陪我这个糟老头了,下不为例。” 文星雨放下手,快速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坐到老人身边。 “心雨啊,爷爷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苍山了,要去哪里啊?” 文星雨没想到老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抓耳挠腮,搜肠刮肚,也没想出答案,只好摇摇头。 看着文星雨的样子,老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这天下之大,遍布英才,如果你只局限于苍山一隅,终究是无法展翅的,也无法欣赏到外面的世界。因为,苍山太小。” “小子没想过那么长远,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的牵挂倒也少了些,只是想努力修武,至于将来能飞多高,看造化吧,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文星雨瞭望着远方,喃喃说道。 “可有些时候,是命运,而不是。”老人顿了一下,“心雨,你说什么是天才?” “天才?像性邪那样的吧。” “那你觉得自己如何?” “……我不甚了解,但是似乎也沾些边缘。” “有些人初而天才,非能一直天才,苗而不秀者,多矣。亦有沧海遗珠者,像你一样,韶华正当时,才熠熠闪烁。” 老人说到这里,最近不禁微笑,继续道:“那上天要你们出世,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 文星雨一时哑口,天才,区别于普通人,倘使是造物主创造的时候多费了心思,那对于世界承担的责任理应更重,“或许,天才是用来改变世界的吧。” 听到文星雨的话,老人脸上的笑容浓烈了些,继续道:“上古有一个石猴,应天而生,化成兽人,十年的时间里融会贯通九九八十一种功法,上天入地,登峰造极。你说这样的人物,算不算天才?” 文星雨闻言,心下一凛,据他所知,像师父明丘这般武林泰斗也仅怀二十几种功法,况且有的还尚未完全领悟,以此推算,那石猴可真是旷古烁今的第一天才了。 瞧得文星雨震惊思索的模样,老人继续道:“应天运而生,注定不会平凡,不再自由,因为上天赋予你使命,需要你完成。” “既然这样,那石猴履行了什么样的使命?”文星雨急切的问道。 “他终其一生都在争取自由。” “不是说应天运而生,不再自由吗?” “那如果说天命就是让他不断争取自由呢?” 文星雨坠入在这样一个圈子里,似乎有些绕不出来,对于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精通的他,有些迷茫…… “那便顺其自然吧。”文星雨终于还是放弃了思考,叹了口浊气道。 “虽然都很迷茫,但是两者不一样。相信自己是应运而生,天都是你的后盾;但若是不相信,与天争斗,你的后背就没有一个人。记住,天命亦要人为,但在天命下,抗争不是无聊的反抗,而是对自己人生的描摹。” “小子先记下,日后定当仔细咀嚼。” “央江央阁,以后若无他处可选,不妨尝试此处。” 听到老人的话,文星雨默然点头。虽然不知道央江央阁是什么地方,但先记下最为紧要。 之后又聊了很久,文星雨便告别老人,回去修武了。 最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文星雨的心头,他总觉得老人的行为很古怪,先是苍城饮酒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又是今日这番天才之论,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忽而风起,天将作雨,文星雨足下加快,穿行在苍山之巅。 第十七章 含恨离得苍山去,身世浮沉复飘摇 中 自从性力找文星雨麻烦之后,苍山倒是安静了很多,连续几天都是“海晏河清”,文星雨料想的接连不断的麻烦并没有发生,连性冶都遐想,性邪难道突变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这天,秋高气爽,午后的阳光略显慵懒,倒是碧落里的白云依然悠游如旧。 文星雨的院子前又是聚满了人,为首的依然是性力,这让文星雨大惑不解,前几日刚刚来过,性邪手上难道没有别人了吗,这也着实无趣了些吧。难道这次不是三招之约了? 看到文星雨,性力也是有些脸色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拱手说道:“心雨师弟,又来叨扰了。” 文星雨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面上还颇为隐忍,不露声色道:“今日师兄又想如何切磋?” “这回换心雨师弟攻我三招吧,看我是否能将其化解。” 文星雨闻言一怔,这是什么比试方法,哪有人上门找揍挨的? 事出无常必有妖,文星雨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情愫在涌动。 不过既然性力已开口,文星雨也打算看看这几日的内力进步多少,正好有个靶子,那就放手一试吧。 思及此,文星雨浑身的衣衫骤然作响,一股汹涌的气势砰然而出,周围观战的人都暗暗心惊,这心雨实在太过变态了,较上次比试这才过去几日,竟然内力雄浑了这么多,真是妖孽啊。 在其对面的性力感受最为深切,现在的文星雨内力厚重如丘,当下敛心静气,沉着以对。 文星雨还未学过攻击的法诀,只是将内力灌注于拳上,雷霆一击,毫无花哨,和那日性力之第一拳颇有相似之处。性力也不敢怠慢,磅礴的内力从身体里面涌溢而出,双臂交叉在胸前,就打算硬接这来势汹汹的一拳。 然而,就在拳臂相触的霎那,异变陡生。 只见性力那边的气势溘然消失,文星雨不明情况,收力不及,一拳重重的击打在性力交叉的双臂上,继而一个人影倒飞出去数丈距离,沉沉地撞到一棵苍树之上,摔落到地,一股血箭从口中喷射而出,看样子已是气息奄奄。 文星雨心下骇然,不明白为什么性力会突然撤销内力。不过人命关天,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去察看性力的伤势,只是身形刚欲移动,便从旁边涌上来一群人将文星雨阻隔下来。 有人喝道:“心雨师弟,说好了只是比武切磋,你为何痛下杀手?” “难道就因为性力师兄之前找过你的麻烦,你就衔恨在心?” “纵然你是天才,难道就能在苍山上为所欲为吗?” “……” 一时间,人群就像沸腾了一样,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根本不给文星雨开言辩解的机会。 就在这时,从远处疾驰而来数道身影,落地后方才发现是云间长老。其中一位快速走到性力倒下的地方,检查一番后,沉声说道:“是谁在这里戕害同门?”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文星雨也是心中一紧,难道自己失手打死了师兄? 见无人回话,那名长老审视的眼神从人群中扫过,然后定格在文星雨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然后径直走到文星雨面前,一双大手就要抓起文星雨的衣服。文星雨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蓦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行动了,因为长老的内力太过雄浑,就仿佛设置了一个无形的牢笼,将文星雨压制的动弹不得。 那人抓起文星雨,然后身形一动,就凌空飞去,剩下的长老中走出一人,将死去的性力抓在手里,然后对着众人道,“通知所有人,北昊殿议事。”话音一落,就和其他长老一同飞身而去。 待众长老走后,人群中又是沸腾了一般,七嘴八舌议论什么的都有,不过都不敢怠慢,奔走相告去北昊殿议事。 苍山有一钟,乃是为有贵客临门或者门派内突生大事所准备。而今,沉默已久的钟又一次开口了。 “嗡!”深沉的钟鸣响彻苍山…… 南武广场,夕阳爷爷听见这一声钟声,不禁望钟蹙眉,喃喃道:“终于发生了……” 且说北昊殿内,此时已是所有人齐聚,旁敲侧击了解了事情经过的性冶已是满头大汗,暗暗焦急,他明白文星雨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遑论他和性力之间也没什么仇,这件事很有蹊跷,但总归是不好解决。 明丘坐在上座,此时也是面色发青,基于他对文星雨的了解,后者绝不可能如此冲动,而且也没有这个实力,事出必定有因。 明岩也坐在上座,看着满殿的子弟,和气势凌人的长老,暗自为难。 “掌门,虽说凶手是你的爱徒,但希望你能够秉公处理,不然不克服众。”说话的这人也是坐着,偌大的北昊殿里人山人海,但是坐着的人却屈指可数。 此人是明成长老,当年也是掌门的强有力争夺者,只是惜败之后,不免萧条。明丘一门都是首席长老,而明成与明丘不同师,所以只能是长老,担不起“首席”二字,明成之辈对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两者之间颇有敌意。 “明成,你贵为长老,却不可妄语,现在还不能判定是心雨误杀了性力,这凶手的罪名不可强加。”明丘凝视着长老们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明岩周旋了几句。 “哼,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出鬼不成?” 谈话到这里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文星雨跪在大殿中央,虽然现在可以行动自由,但是局面依旧有些难以掌控。一路上文星雨暗自思索,知道这肯定是性邪之辈在暗中搞鬼。不然性力也不会总找自己麻烦,而且第二次还是以那么荒唐的理由。刚才出手之后,一群人不让自己靠近性力,显然是怕自己发现些什么,人群中必然有和性邪性宸之侪狼狈为奸的人在捣鬼。而且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老,竟然那么快就出现在事发现场,这也太过巧合了吧。而且那名抓自己的长老,根本就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先前询问的那句只是做做样子,明显是预谋好的。看那名长老不依不饶的样子,或许是觊觎掌门之位甚久,正好借此机会撼动掌门的位置,让明丘进退两难。 文星雨瞥见性邪和性宸也在人群中站着,一脸阴谋得逞的奸诈笑容,尤其是性宸挑衅的眼神,让文星雨暗自心惊,看来他们与长老是沆瀣一气,性邪打压自己的目的办到了,又可以威胁到掌门之位,好个一石二鸟啊。 纵然已经大体上推断出事情的真相,可偏偏没有证据,众多弟子都看见性力死于自己的手里,现在是百口莫辩。 文星雨此时冷静了很多,本身就是超越同龄人稳重的性格,如今更要强迫自己镇定。自从出生以来,他经历过太多的蹭蹬踬踣,成长之路上遍布荆棘坎坷,磨砺出文星雨处变不惊的心性。他如今倒不怕自己遭到如何的处置,生死之命,不能带给他太多的犹豫,只是如何能不给师父带来麻烦值得斟酌。 安静持续了没多久,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掌门,各位长老,能让我检查一下性力师弟的遗体吗?”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的是性冶走了出来,拱手说道。 “放肆,你一个小儿,难道质疑我们的决断吗?”长老里又一个人发出声音,语气满是不满和恐吓,吓得性冶双腿一阵打颤。 听到性冶的话,性邪和性宸的眉毛也是皱了皱。 不过明成倒是出乎意料的摆了摆手,道:“你且去吧,让众子弟看得明白,以免说我们冤枉了小辈。” 听闻这话,性冶才算是稍稍安心,不然若真是惹得两位长老不开心,自己的小命恐怕分分钟就得交待了。 不过,此时,又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响起了,“性冶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己就要勇敢承担,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怎么能称得上是云间派的弟子。师父,弟子拜您门下不及二月,就闯下如此滔天罪孽,请您责罚。” 性冶闻言,心中暗暗叫苦,我好不容易帮你争取一下,说不得寻找到蛛丝马迹,就能帮你开月兑,你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呢?不过他却是干着急没有办法,业已额头布满汗津。 明丘闻言,心中却是异常温暖。他已经活了数十载,怎么会不明白文星雨所想,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既然明成肯让性冶检查,就说明凭性冶之力根本就检查不出什么,说明他们已经做出了周密的部署,反而性冶还开罪了长老,心雨不得不为性冶着想。 同时,心雨也在为我着想啊。若是他不承认,开口鸣冤,当师父的就要左右为难,很有可能为了保护自己而落人口实。如今这般主动承认错误,就是向为师表明了态度,免了师父的尴尬,却是牺牲了自己啊。 周围众人闻言,也是各有滋味,有人敬佩心雨敢作敢当,有人瞠目于心雨的武修进步之快,还有的如性邪性宸,窃喜于有机会可以除掉心月复之患。 可是那些长老却是不甚开心。如果文星雨就这样轻易认错,那他们打压明丘的目的却是难以达成了。 “掌门,心雨初学武道,切磋时拿捏不准也是情有可原,况且是性力挑衅在先,也算是咎由自取。还望掌门从轻发落。”站在明岩旁边的心伊开口求情道,作为心字辈的领军人物,云间派的绝对翘楚,他也是看出了些端倪,这帮长老太过肆无忌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掌门落马,那自己的师父也要被殃及。 明丘沉吟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雄浑的内能澎湃而出,包裹着声音响彻在北昊殿内每一个角落。 “明丘门下心雨,争强好斗,误杀同门,顽劣性格难以教化。从今日起,逐出云间派,再无关联,生死之数,各自由命。” 文星雨闻言,一时间五味夹杂,虽然知道会是一个悲怆的结局,但是亲耳听到被逐还是浓烈的伤心,泪水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刚刚有了家的感觉就又要漂泊,最近发生的种种画面在脑海里闪现,父亲之死,千里之行,邂逅的女孩遥遥无期,唯剩自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又要开始一个人寂寞的旅程…… 众人听闻明丘的判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刚刚被挖掘出来的珍珠,就要涉海漂洋。 “嘭!”文星雨重重的一记叩首震彻大殿,声如丧钟,绕梁不绝…… 第十八章 含恨离得苍山去,身世浮沉复飘摇 下 北昊殿内,落针可闻,明丘站在大殿之上,脸色也是一变再变,老来得徒,竟然不到两月便被自己亲自逐出师们,内心深处亦是阵阵悲恸,如同刀绞。 “明成长老,这样处理你满意了吗?” 明丘咬牙切齿的看着明成,眼神中怒气极盛。 明成见今日这件事再也讨不到好,也是拂袖而去,路过文星雨的时候,重重的“哼”了一声,若不是文星雨主动承担责任,今天明丘必然骑虎难下,好事都败在这个小娃手里。 见众位长老先行离去,其他子弟也相继离去,事情有了结果,总得给师徒俩依依惜别的时间。 性邪走到文星雨身边,传声入耳,道:“希望离开苍山之后,还有人罩着你,不然外面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性宸也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刚才还人山人海的北昊殿,如今只剩下三个身影。 性冶走到文星雨面前,刚要责备后者,不料却被后者抢了先。 “谢谢你,师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富有正义感的人。苍山一遭,结识了你这样一个好朋友,亦是此生无憾了。”文星雨站起身,说着就伸出双手拥抱性冶。相拥的刹那,往事一幕幕钻出心底,两人一起做饭、交流,是性冶教会了文星雨大千世界的诸多规则,把文星雨领入了这样一个斑斓多姿的世界,让文星雨认识武道,感受到世间真情。如今就要分别,文星雨心中也是浓浓不舍。 性冶伏在文星雨的肩膀上,听得文星雨的肺腑之言,此时已是涕泗交流,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虽然是性字辈中的大师兄,但是在苍山十余载却第一次遇见像文星雨这样“臭味相投”的朋友,没有利益牵涉,没有相互利用,有的只是促膝相谈,两肋插刀,两人间是最真挚的友谊。然而,这份友谊却要在今天画上一个休止…… 两人拥抱了良久,终归还是要分别,性冶告辞离去,先回自己的院子给文星雨收拾一些炊具,让他随身戴在身上。毕竟以后孤身在外流荡,这些或许是最需要的东西。 这或许也是性冶最后能为文星雨做的事了。 大殿上,明丘缓缓走下,看着文星雨,一脸愧然之色。 反倒是文星雨破涕为笑,道:“师父,这是弟子应该做的,您还要带领云间派开疆扩土,创造辉煌呢。祖宗的基业不能荒芜在您手上,我知道您有您的苦衷,放心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不会辱没了苍山的名声的。” 明丘欣慰地点点头,终归是自己没用,在这里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很虚伪。颓然道:“今天夜里,你自行走吧,不要耽搁到明天。为师会帮你钳制住长老和性邪性宸之辈,以免他们暗施毒手,你先遁入山中,觅一处难寻之所,刻苦修炼,等到能独挡一面了,再出世不晚。以后要一个人面对大千世界,遇到“豺狼虎豹”要谨慎以对。以你的艳艳之才,并定能武道大成,威震一方,为师相信那天不会太过遥远。只是没人指点,全都需要你自己模索了。” 文星雨黯然点头,想到要一个人,就不由得一阵落寞。 明丘不再说什么,挥挥手,便让文星雨离开了。只是文星雨能够感受到,一方巨擘也有柔情侠骨的一面,沉重的哀伤和留恋,无论如何也无法伪装。 文星雨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修武大成,让师父以后不必这般为难,能够为师父分担一些压力。暗自咬紧牙关,文星雨又是一叩首,而后起身毅然离去。 明丘望着少年落寞的身影,不禁仰首长叹:“就让为师送你最后一程吧。” 是夜,月朗风清,夜景尤美。可是苍山上却是被浓浓的悲伤笼罩,不仅是因为痛丧子弟,更因为入门不到两月的天才小师弟被逐出师门。 南武广场,一群子弟围绕着场中正在燃烧的尸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哀痛,叹息,悲伤,愤怒……总之如同一层阴霾。 性冶站在心雨院门口,就在刚刚,他送走了文星雨。文星雨没让他继续远送,说到因为筵席终归要散,哭哭啼啼有煞风景。性冶望着那仿佛延伸到无尽处的黑色,心中为心雨暗暗祈祷。 长老院内。 明成、明读、明淞、明安、明帆五位长老打开房门,准备外出,只见院中坐着两人正在对酌。明成不由怒道:“明丘,你这是在监督我吗?难不成我一个前辈还会对晚辈出手不成?” 明丘淡然未语,倒是明岩开口回答:“掌门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心雨的去向而已,你们弟子无数,难保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师父受了欺负要打抱不平。晚辈的事,我们就不要搀和了,让他们自行处理就好。” 明成怒哼一声,视线微移,落在明丘身前的掌门信物“苍云锏”上,神色一冷,接着便拂袖回屋。其余四人也是相继闭门。 性邪院内。 性邪和性宸打开门准备出去,只见月光之下高墙之上伫立一人,夜风习习,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定睛一瞧,原来是心伊师祖。 “掌门不希望你们今晚出去。”心伊墨彤望月,淡淡说道。 两人闻言,心下怨恨,俶尔,性邪傲然问道:“师祖,你应该知道,整个枫国都是我的,他跑的出我的手掌心吗?” 心伊望着皓月的眸子微动,“过了今晚,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好吧,希望他不要被林中凶兽吃掉才好,两月前,连幼龄紫貂都能捉弄于他。哈哈。”说罢,性邪和性宸相视一笑,也转身回屋。 今夜,苍山并不太平…… 天阶夜色凉如水,如今,月色已滴进了文星雨的心头。 苍凉,世事苍茫,转瞬之间,就从一代天骄变成了寂寞寡人,虽然一代天骄的日子还没感受多少,但是那些亲人,如今却真要远离。 “呼!”文星雨长呼一口气,背负行囊,腰缠一貂,施展身法疾步远去,他也知明丘为他所做之事,所以必须尽力远遁,否则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够闯荡江湖的资格,也难以应付敌人的截杀。 急行间,忽觉有人跟踪,文星雨忙停下脚步,掩在树木之间,侧耳聆听。 “是我。”忽然有人在文星雨肩头拍了他一下,文星雨转身就要攻击,可看清了来人,脸上的警惕立马变成了欣喜。 “夕阳爷爷,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事了,本来我打算去跟你告别的,可是事发突然,没有机会了。”文星雨脸上的欣喜又变成了歉然,毕竟老人帮助他那么多,没有告别就走,实所不当。 “无碍,爷爷来看你不也一样?回答爷爷一个问题,如今这般处境,你恨吗?” 文星雨稍加思索,点点头,道“恨,不过不恨他人,只是恨我自己不争,要是实力足够,也不要师父为难。不然就是我本不该出现在苍山,忍辱寒窗苦读,就不经历这样的离别之痛。这些难道就是命运吗?” 老人含笑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抗争也是顺应天命?” “不是这个,是央江央阁。若是走投无路了,便去央阁吧。” 老人说着,从后背取出一把剑,递给文星雨,“你独自闯荡,身边无兵戈防身,不免捉襟见肘,这把剑好久没用了,就赠与你了。”老人说完话,人就那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只留下一段话在文星雨内心深处回响:“记住,孩子,他人加给你的悲伤,你并不会平白无故的接受,上天会将它们改变成点缀你人生的装饰,没有了它们,人生就失去了诸多美丽,无论是父亲之仇,还是离门之苦,都是锻炼你心志的手段,上天或许过于残忍,但是有朝一日,你会得到你更加珍惜的东西,而那些,将会陪你直到永永远远。” “悟涯虽陡,燕身可过。命运在天手中,也在你手中。期待看到你绽放光芒的那一刻。” 声音猝止,而文星雨还在回味当中。 “命运在天手中,也在我手中,我的行为如果得到上天的认可,上天也会助我。” 文星雨喃喃思忖这句话,心间豁然开朗,无论如何,总之要一直昂扬,得到上天的认可。 当下也不迟疑,而是调转了方向,往悟涯疾驰而去。 悟涯是云间派一处修行圣地,一般都是需要静修突破自我的人才会去那里修行。而且悟涯奇陡无比,如若不会御空,根本不可能生还。悟涯之后是茫茫无尽的原始森林,只要走到那里,就如石砾沉入大海,那便是任谁也找不到了。 翌日中午,苍山之上。 北昊殿内。 明丘和明岩正襟危坐在上位,心伊立于一边,道:“今早五大长老的门下都去搜寻心雨了,不过,至今未果。” 明岩含笑微微颔首,道:“此子虽遭此劫,但若是能侥幸逃月兑,他日必成大器。” 明丘绷紧的心,此时也是稍稍放轻松些,蹙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希望心雨能一切顺利。 性邪院内。 “殿下,没想到真让文星雨这小子跑了,方圆数十里都派人搜索过了,没有丝毫下落。” 性邪听着性宸的汇报,也是心中讶异,看来一直以来小看了这小子,难不成纪元皇星一说是真的? 不过,以此来看,此子更不能留。 “传信回皇宫,枫国全境,追杀文星雨。” 长老院内。 五大长老齐聚,下手边站着他们各自得意的门生。 “难道你以为能跑得了一时,就能跑得了一世吗?”明成双眉紧锁,恨不能拧成个疙瘩。“明丘,这次没能动摇你的根本,算你走运,不过我也要让你成天提心吊胆。” “传令门下在外的弟子,散发出文星雨是纪元皇星的消息,我倒要看看,江湖武林,泥沙俱下,你能安稳到何时。” 南武广场。 老人依旧在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工作,只不过,在其旁边的是性冶,而不再是心雨。 “爷爷,你说心雨能安全逃走吗?” “你要相信你的朋友,这点磨砺还是难不倒他的。” “但愿吧。” 性冶和夕阳爷爷都看向远方,都注视着那天空中悠游的云朵,但各自所思,应该不同吧…… 第五章 惆怅旧事堪谁说,神伤泪水恣意流 中 魔姬终于愿意开口,去揭开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早已泛黄的章节。 “那时,我还如你这般年纪,天资也算不凡,加上皇室背景,便进了央阁,精学琴艺。每个人都有年少的时候,张狂,任性,冲动,时逢纪国十皇子也在央阁,见色起异,想要凌辱于我。可是那十皇子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反遭我诛。纪国乃当世第一强国,兵强马壮,虎视眈眈,皇子被杀的消息传出后,皇室雷霆大怒,就要挥兵东进。远国怕遭亡国之灾,连忙昭告天下,将我逐出族谱,并且上贡无数金银,才算阻止了这场国祸。央阁不管世俗是非,我逃出了央阁,却孤身一人身陷纪国险境,纪国无数人追杀我,我几乎走投无路。 这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百花教天花婆婆救了我,并收我做了弟子,纪国强盛,可当时邪教也如日中天,纪国无奈,只好放弃追杀。从此,天下便没有了萧姬,只有魔姬。” 听着魔姬的诉说,晓示也是手心出透了汗水,背后一阵凉气,眼前的女子竟然有如此不平凡的经历。这段历史,恐怕连楚垚都不知。 故事继续着,“我自幼练琴,本命物亦是琴,凭借着魔音功,替百花教抵御数次强敌进攻,让百花教在邪教中的地位稳固了很多。直到不久之后恺氏先主的出现。 先主一人一剑,竟是连破邪道五门,天花婆婆也难逃一死。白马堡以迅雷之势席卷了邪教,五锦使也同样是锐不可当,我也是在那时遇见了楚垚。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对他一见倾心,白衣胜雪,倜傥风流,脸上时常挂着温煦的笑容,唇下一曲笛鸣更是犹如天籁,让我心陷其中,无法自拔。” 魔姬说到楚垚,冷漠的脸庞出现一抹神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痴情的一笑。 一笑倾城。 “他倒也懂得怜香惜玉,见我抚琴甚好,就饶我一命。邪教大败,落荒而逃,恺少堃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白马堡没有全力追击,所以才有了邪教余孽。之后,邪教残余与白马堡又互相剿杀数次,我和楚垚又接触了数次,我才知道,原来他也钟情于我。听到他亲口和我说喜欢我,那一刻,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可终归是道不同,天花婆婆对我有恩,我不能放手百花教不管。那时先主的雁湖一役陨落,白马堡正是多事之秋,他同样也不能背信弃义,或许是天命弄人,最后,我们还是陌路人。” 看着魔姬又逐渐黯然的眼神,晓示不禁心头一痛,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走到一起,难道真是天意吗? “姐姐糊涂,如今邪教亡了,是大势所趋,纵然是谁也无力回天,你维持百花教近二十年,早已并不亏欠天花婆婆什么,难道姐姐是墨守成规的世俗女子,竟连这一点也看不透吗?” 晓示心疼魔姬,更是心下焦急,两人十几年都等过来了,如今却因这一点而不能相守,岂不是要抱憾而终,真是遗恨苍生啊! 听着晓示的质问,魔姬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突然问道,“你有意中人吗?” 晓示一愣,被问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魔姬突然如此发问,心中想到居厅中的冷漠少年,螓首轻点。 “那如果你不能把你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你心爱的男子,你觉得你还配得上他吗?”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击打在晓示的脑际。晓示顿时面容僵持,惊诧的无法言语。 看到晓示的表情,魔姬又是自嘲的一笑,“邪教落败以后,龟缩到大陆各地,人心不古,我教的一个长老给我的饭菜中做了手脚,然后…然后夺了我的贞*,最后服毒自杀。我已是一个残花败柳,又有什么资格陪在楚垚的身边。” 眼泪如珍珠一般,滑过魔姬精美的容颜,敲打出断肠的哀歌…… 晓示想说什么,如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贝齿咬住殷红的唇。再华美的辞藻也不过是泡沫,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触即破。 “你应该知道,楚垚大哥是不会介意的,如果得不到你,他会更加痛苦。” 晓示不肯放弃,她还做着最后的尝试,哪怕仅有一点希望,她都希望让两者能走到一起。 魔姬用柔荑轻拭眼角的泪水,努力平复了心情,却掩饰不了那无尽的悲伤。 “我无法自欺。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我从此消失,他就会慢慢忘了我。芸芸众生,那么多绝世女子,他还会找到另一个人代替我的。” …… 冬天的脚步临近,秋风愈加显得疯狂,老秋不甘心被冬姑娘驱逐,释放着最后的能量。 秋风怒号,山峦瑟瑟。 一个修长又落寞的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小阁门外。 楚垚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和魔姬的结局,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魔姬竟然会果断拒绝他。自己苦苦等候了十几年的结果,就是那一句“谢谢你的好意吗”? 那一刻,心真的好疼,自己戎马倥偬二十载,多次命悬一线,可从没有这样疼过。这种痛是接受不了的痛,无论如何咬紧牙关,都摆月兑不了那种钻心刻骨的感觉。 那是一把利刃,慢慢地割开血肉,不见一滴鲜血,却持续地进行。 一刀,两刀,永无止境…… 楚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曾经痴爱的女人,如今依旧痴爱的女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斩断了情丝。他相信曾经的真爱,这十多年一定发生了变故,魔姬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不然,她绝不会如此狠心,如此绝情。今天,刚刚有了一点起色的楚垚,就是要来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冥冥中阻隔了他的爱情。 就算上天入地,他也要挽留这一份情。 “楚垚大哥,阁内请” 恺若然感受到了门外人的落寞、萧索,想到他曾经仗剑纵横,快意人生的逍遥,心中亦不免伤感。只是这感情之事,终究是两人的事情,旁观者再清,也无济于事。 再想想自己的感情,又好到了哪里,至少垚姬二人深爱过,可是自己连敢爱的勇气都没有。 摇首而叹,恺若然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楚垚业已开门而入。 恺若然本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站起身,恺若然走到楚垚身边,抬起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移步就向阁外走去,可是未等出门,内室传出一个声音,声音中略显疲惫,阻止了恺若然继续前进的脚步。 “少主不必回避,小女子与楚垚之事两三语之间即可,还请少主在此为我做个见证。” 随着声音出来的还有魔姬和晓示二人,恺若然看向后者,晓示眼神复杂,流露着不忍和悲伤,让恺若然内心一颤。 魔姬冲着恺若然微微施礼,继而走到楚垚面前,抬头凝视着后者英俊的面庞,继而她动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满足又凄美的笑容。 楚垚也望着后者,仍然写满憔悴的俏脸上那仿佛能融化冰川的笑容,双眼还有些微红,看得出是刚刚哭过的痕迹,精致的容颜像雨后的丁香,依稀可闻那馥郁的芬芳。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魔姬有些迟滞地抬起手,青葱玉指轻抚楚垚依旧苍白的脸庞,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柔情。 楚垚也抬起手,宽大厚重的手掌,握住魔姬冰凉的玉指,狭长的双目充满了温情,“当然记得。那时你双手律动弹出优美的琴音,却没想到我对魔音功有着天生的免疫,反被我一曲笛奏掳获了芳心。我记得你之后和我说,小的时候曾经暗自许誓,倘使此生能相逢音乐造诣比你高的人就托付终生。” “可是为什么,我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记得当时的誓言了呢?” 楚垚握住魔姬玉指的手掌不自主的攥紧,内心难以平静,仿佛如果放松一点,那温柔的感觉就要跑掉,再也抓不回来了。 魔姬闻言,双眼顿时迷上一层水雾,刚刚树立起来的坚决的决心不禁微微动摇。可是就算把薄唇咬出一片苍白,也不肯让眼泪掉落。 不,我不能心软,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楚垚,放手吧,这样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种解月兑。 “我曾经深爱着你,爱的刻骨铭心,我知道,你也一样。”魔姬嘴唇蠕动,倔强的对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如痴如醉的男人,心中一狠,毫不犹豫地抽出玉指。 “咝”,薄唇终于不堪贝齿的蹂躏,一抹猩红,跃然唇上。 “可是现在,我变了,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童真的抚琴少女了。如果你强留我在你的身边,我会不开心,会难过,会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第六章 惆怅旧事堪谁说,神伤泪水恣意流 下 “可是现在,我变了,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童真的抚琴少女了。如果你强留我在你的身边,我会不开心,会难过,会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魔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滑过鼻翼,簌簌地落下。美丽的裙裾,大片大片地浸湿,像一夜春风过后,旷野里陡然盛开了一株株花朵。 花朵妖娆,一如此时的女人。 魔姬转过身,不愿再让楚垚看到自己伤心的一面,幽幽道。 “如果你还爱我,就放开手,放下这段感情,让我一个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望着魔姬毅然的背影,铁骨男儿业已潸然泪下,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狭长的双目暗淡无光,嘴角牵起无尽苦涩的笑容。 “呵呵,枉我苦等十余年,竟然参不透这物是人非的浅显道理。自古多情空余恨,日后,我必不再纠缠,卿命我命,两不相关。” 言罢,楚垚飞身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地间只留下一道门,在狂风中左右摇摆。 “呼”,一阵寒风刮过,掠进小阁内,携来了片片晶莹的精灵。 雪! 下雪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落雪宣告了老秋彻底落败,只能等轮回之后,来年在夏小子那里再次找回面子。 于是,冬姑娘高奏凯歌,昂首阔步,挺进了穹下山河。 骤然风歇,雪势密集,万里江山,不多时便红妆素裹。 逾时,天地静默。 小阁内,魔姬望着楚垚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有那么一瞬,她多么想扑到楚垚的怀里,像个小女人般地恣肆撒娇,把十多年的痛苦惆怅、独自一人的凄楚哀怨都宣泄出来。她多么想告诉楚垚,她是那么地爱他,爱他狭长的眸,爱他温润的唇,爱他凌空时飞扬的发,爱他嘴角时常挂着的有些阳光又有些坏坏的笑,爱他倨傲不羁的个性,爱他吹笛时沉醉的表情,爱有关他的一切…… 可是,一切都是想象,自己亲手将挚爱的人推离了自己,无法挽回,也不能去挽回。只有痛,还残留在心中,怎么摆月兑也摆月兑不掉,要伴随一生。 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等待了十多年,也蓄势了十多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浩瀚奔腾,一发不可收拾,听得恺若然和晓示二人心肺都揪在了一起。 晓示的心里亦是挣扎不已,她竟然眼睁睁看着一对神仙眷侣不能长相厮守,还有什么比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更加残酷。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魔姬苦苦哀求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在耳畔回响。 “你也有爱的人,你也想把最好的一面留在他的记忆里,所以请答应我,替我保守秘密,我宁愿他恨我一生,只要我在他的回忆里是完美的,我就此生无憾了。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晓示不忍看着魔姬一个人痛哭的样子,是那么可怜无依,走上前抱住她,两个绝世美人相偎而泣。 哭泣声传出小阁,在山间回荡,让这场雪,平添了一份愁恨。 此刻,无数人都正在欣赏着漫天的飞雪,可是鲜有人会想到,这场雪,背后有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听故事的你,可记得那年的那场雪,又是谁在你的身旁,给你讲着动人的故事—— …… 雪还未休,魔姬就作别了小阁,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白雪皑皑,分辨不出方向,她只想走,走得越远越好,在一个聊无人烟的地方,孤独终老。 晓示向恺若然要了一块牌子给她,那是白马堡的白马令,持牌者身份如同恺若然一样,希望在危急的时刻,能救她一命,毕竟她树敌颇多,如今邪教亡了,难免会有俗世中的小人落井下石,江湖险恶,谁又能说的准呢。 魔姬心中对晓示这个善良的姑娘好感很盛,倒也没有拒绝,向恺若然和晓示告别一番,也飞身而去。依旧是一身黑袍,和这片白茫茫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很快,黑色的斑点,就被白色给吞没。 小阁内,只剩下恺若然和晓示,以及还未弥散的,浓浓的忧伤。 恺若然颇感心烦意乱,世间的情爱太过纠结,相爱并不是就能在一起的绝对条件。他也看得出魔姬有苦衷,只是世间为什么要有这些苦衷,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命运就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用以阻止人们达成他们愿望的东西吗? 那自己的命运又是什么,除了出身就是孤儿之外,除了一直以来被人追杀之外,还会更糟吗? 晓示感受到恺若然的情绪变化,想宽慰几句,把实情告诉恺若然,不料却被恺若然挥手打断。 “不要告诉我魔姬的苦衷,我知道了又能如何,何必让这个世界多一人纠结,多一份伤感。我不想面对楚垚大哥的时候内心有疚,你为她保守秘密,就让那份秘密永远藏在你心中吧。” “只是苦了你了。” 晓示红唇紧抿,抱住恺若然挺拔的身躯失声痛哭。 ……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树变琼枝。繁霙不解温柔,已是浩浩荡荡下了两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在洁白的洗礼下,早已销声匿迹。 西风山千峰变玉石,万树开云朵,娇柔的外表披上了一份圣洁,唯一不变就是那个山腰,那个廊阁,和红红的火炉以及腾腾的蒸汽。 魔姬走了,带着那份仅为一人知的秘密,消失在漫天白雪之间。 楚垚也走了,前去大陆与兽域的边界,打算用厮杀来麻痹心灵的伤痛。 这也是恺若然原本计划的一部分,整饬了邪教,白马堡名气大盛,自然有资格在兽域边界占据一席之地。层城方面或许因为陈年旧事有隙,不好主动招揽,可是恺若然可以主动抛去橄榄枝。兽域近年人才辈出,蠢蠢欲动,大陆方面涌进一份有生力量也是层城喜闻乐见的。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所以恺若然派去一人投石问路。 只是原定的是打算让越森去,越森沉着冷静,一直负责对外的联络工作,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但是楚垚主动请缨,恺若然只能应允。况且楚垚技高一筹,对层城方面更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一旦发生意外,更能确保安全。 当年之事,恺少堃亡于三派联手,三派也是元气大伤,杀人凶手无一生还,虽然前仇难忘,但诚如明岩所说,现在衔恨不忘明显不是明智之举,恺若然自有长久打算。抵御兽域是全大陆的事,层城方面就算有隔阂也不敢贸然拒绝,恺若然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有这一步棋。 天下为枰,难说这一步是对是错,但总归要尝试一番。 小阁内,恺若然负手而立,在他对面则是立着吴鑫、越森、晋焱三人。 “若然,此番邪教倾覆,你也是了结了你父亲的一个遗愿,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吴鑫是五锦使的老大,性格外向,大局观好,平时和恺若然接洽最多,所以有什么问题往往都是他代表提问。 恺若然沉吟良久,沉声道:“邪教倾覆,实是大势所趋,如今兽域日渐强大,天下人人自危,学武蔚然成风,英才之辈更是层出不穷,邪教早就是砧上鱼肉,我们只不过是顺应时势而已,并不能说明我们有足够实力和三方抗衡,现在还不能骄傲松懈。民间人才无数,如今正是我们招贤纳士的时机,在层城方面没有明确表态之前,我们先抓紧时间壮大自己,这就要麻烦三位大哥了。” 一边说着,恺若然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吴鑫三人见状,也是赶忙回了一礼,又详谈了几句细节,就告辞离去。 三人走后,晓示才从内室走出来。她是一位识大体的女孩,往往这种情况都规避不见。当年的事,晓示觉得有愧恺氏,是以这么多年照顾恺若然,只是没想到,如今情感有了变化,连自己都拿捏不定。 晓示给恺若然斟满一杯酒,拿起杯子,走到后者面前,递了过去。或许是因为魔姬和楚垚的事带给她极大的触动,他们是劳燕分飞,而自己则能常伴最爱的人身旁,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幸福和珍惜的味道。 “天魔老祖虽然是瘦死的骆驼,但总归是有些能力,你才一箭战败了他,精神力和内能都耗费不少,趁着等层城消息的这段时间,好好歇息歇息吧。” 恺若然擎着满杯的酒,听着晓示沁人心扉的声音,心神无比的放松。可是一直以来冷酷苛刻要求自己的他如何能不明白,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或许这一生就只能歇息一次,那就是生命终了的那一刻。 “我没关系,眼下还有一件事亟待解决,我得动身去央阁一趟。” 听到恺若然的回答,晓示露出了苦涩的表情,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场景,从小恺若然就不懂爱护自己,他身上背负的压力太大,这天下独一家的姓氏岂是那么好继承的。 “我陪你去吧,好久没看见曼铃了,挺想念她的。”退而求其次,晓示只好尽可能呆在恺若然的身边,以便随时照顾他。 恺若然也不会拒绝,因为他也知道这是晓示让步之后的决定了。多说无益,两人将西风山的事情托付给吴鑫等人,就御空前去央阁。 第七章 似水真情不知起,如风方寸一往深 上 大陆幅员辽阔,广袤无疆,地大物博,其中山川江河无数。大陆名山星罗棋布,像苍山、西风之类,遍布大陆各地,但是名副其实的大川就只有一条——央江。 始于大陆极北之地的雪山山麓,蜿蜒流淌,流经枫、襄两国的交界,纵贯纪国和阳国,在阳国的浣阳城奔流如海。央江可称得上是横断大陆的第一江,其他江河湖泊与之相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央阁,就坐落在央江的中段,纪国境内。央阁是名副其实的大陆第一城,不论建筑规模还是繁荣程度,都是当之无愧的大陆第一,就连纪国的都城都无法相提并论,地处大陆中心地带,也是纪国的中心。不过纪国却无权管涉央阁,它就像一个国中国,只不过这个国家不能以国土面积大小和人口数量多少来衡量其国力的强弱。因为央阁可以说是整个大陆的人才输送中心,超过一半的各种人才都是出自央阁。 央阁有六位阁主,分管武道、政治、商贸、学术、艺术、军术,平素只管收容人才,不管背景,培养之后,也不管其出路。但是只要挂上了央阁的标签,一般都不需要再用别的方式推销自己。 用炙手可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且说恺若然和晓示俩人,不到一天的光景,就来到了央阁。毕竟西风山也是纪国境内,而且差不多也是中央地带,行程不算太远。 远远地,就见一座雄伟宏大的城池横亘江面之上,而城池南北两侧,各有一条长龙延绵而去,没有尽头,正是央江。 央阁同样是座无夜城,昼夜城门都是开放的,城中居民一半是原始居民,一半是各地慕名而来求学的弟子。在城中居住,过的是路不拾遗、夜不掩户的生活,因为没有人敢在央阁惹出事端,尤其近二十年来,像之前纪国十皇子调戏魔姬的事情,一起也没发生过。 恺若然和晓示在城门前就落回地面,步行进城,这是对于央阁来说格外的礼数,所有人都默认遵从的,就连阁主也不例外。此时已是天色见晚,可是西城门前,依旧是人流攒动。 等候许久才进入城内,夕阳已是落回了崦嵫,各色灯火相继登场。在央阁,日日如元宵花灯节,街衢灯火通明,高耸的建筑也是寻常可见,高出的灯塔争相炫耀,实在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夜晚。 央江水南流,央阁夜如昼。 恺若然和晓示走在阛阓间,并不着急去干正事,晓示来央阁的次数不多,所以每次都要先转上一转,一解小女生的好奇之痒。 晓示之貌,天生魅惑,普通人见了都会因坠魂魄,所以进城之前,晓示用秘法略改了容貌,以免殃及央阁。 “央阁的变化真是日新月异,你看,就连小孩子的玩意儿都屡有创新,花样翻新,真是能引起人的购买呢。” 晓示虽不至于走到每个店面都进去观摩一番,但还是不住地引颈瞭望,眼神中也是精彩连连,无邪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关于楚垚和魔姬的悲伤叹惋之情也冲淡了许多。 不染凡尘的女子显得太不真实,只有身在俗世中的美女才是真正的女神。 就像晓示如今这般,看得恺若然都有些痴了。 “喂,听没听到我说话啊?” 晓示见恺若然许久没有反应,不禁嗔道。 恺若然走在晓示身后,正盯着晓示浮想联翩,突见晓示停下来撅着薄唇盯着自己,不由得尴尬不已。 “额,刚才入定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恺若然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晓示走回恺若然身侧,突然破愠为喜,娇容靠近恺若然俊朗的面庞,吐气如兰,如空谷幽兰,道:“小女子魅惑几何?”说罢,窃笑转身而去,弄得恺若然一脸羞红。 两人又逛了许久,等到人流渐多的时候,才打算去寻曼铃。 央阁的夜从不安静,尤其入夜两三个时辰之后,央阁才露出了本属于它的“獠牙”。 夜色袭人。 央阁六道,各有一座山,高山崚嶒,六道学院都在山上,远离世俗的喧嚣,这样才利于求学。就像冰火两重天,央阁的山上和山下也是云泥之别。 六座高山也反映出了央阁之地广,之城阔。 恺若然和晓示在一座小饭馆里清茶淡酒,解决了晚饭的问题。这倒不是恺若然为人悭吝,而是白马堡的一贯风气,酒或不能少,但饭菜全凭个人意愿,而一向白马堡的人都不喜胡吃乱喝,或许修武之人,关于这方面的需求都少些,而白马堡做的更为突出。 两人走出闹市,来到一座山下,山脚有一巨门,门上牌匾书写朴茂二字:艺术。 门旁有一巨型石碑,记载了央阁艺术一门的发展史,而无一人把守看管,上山下山,任意出入。 夜深时,出入的人已罕见,恺若然和曼铃倒算是不速之客了。 山固然高,但是对于两个武道大成的人来说,只不过是蜻蜓点水的几瞬即至,所费功夫不需多。来到山上,依旧是灯火通明,只是少了山下的浇漓之气。 山顶宽阔无比,各式各样的木质阁楼林立,所居人足上万众,可见其辽阔。 恺若然和晓示正准备朝最高的阁主楼前去,忽然被一人阻了下来。 “少主,晓示姑娘,你们可让我好等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声音分外清脆,但却不是少女的清脆,而是有点性感的清脆。总而言之,清而不媚,很是好听。 恺若然和晓示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款款而来一位女子,女子长相清美,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有一种成*人的风韵,而且不显浅薄风骚,虽不至于晓示那般极致魅惑动人,但也称得上娟秀的女子。身材姣好,一身红装束紧腰身,热烈如火。 晓示其实闻声就已猜出是谁,毕竟这声音听了近二十年,断然不会有错。看见来人的身影,她也连忙疾步上前,继而两位绝世女子热情的拥抱一起。那场面,足以让大多数男人神魂颠倒。 恺若然见两人拥抱一起,嘴角也扯出了会心的微笑,还不忘在一旁打诨道:“两位美女,不要忽视了身边的大帅哥啊!”他也只有在这些亲人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晓示和那位女子闻言,不由得相视莞尔。女子说道:“小女子怎敢忽视少主?就算少主答应,某人也肯定不答应,还不得和我断交啊?”女子说着,眼神坏坏地瞅着晓示,让后者不禁脸色微红。 “淼姐姐,你就会欺负我,小心我告诉吴鑫大哥,让他对你严加管教。哼。” “他?嘿嘿,不妨不妨,尽管告诉好了,哈哈” 看着女子肆无忌惮的样子,晓示颓然败下阵来,暗地里伸出玉指,朝着女子纤腰就下手,女子的笑声顿时止住,反观晓示,则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恺若然见两女嬉闹,心中也是欣然接受,观其嬉闹差不多结束了,还得由他出面终止这场眼福,不然恐怕良宵就得在外面度过了。 “齐淼姐,一定是吴鑫大哥给你传书了是不是,我打算“微服私访”,他倒好,把我的行踪全都透露了。” “少主,吴鑫也是怕你们突然来多有不便,就提前通知我,好做好准备,不然你们连个住的地方都得现去寻找。我傍晚就在这里等候你们,可谁知你们现在才来。坦白交代吧,你们去哪里私会去了?” 齐淼是五锦使中唯一一位女性,也是对恺若然最不“礼貌”的一个,大概这就是美女的特权吧。所以开开少主的玩笑,那是时常的事。 晓示听到齐淼不依不饶,做出白眼相待的模样,精致是脸庞,连做这种动作都能解读出一种美的内涵。 恺若然耸耸肩,知道和女子斗嘴不是一件明智的事,索性沉默以对。 齐淼见状,看着两人默契地都选择钳口不言,也就失去了继续挑逗的意愿。才回归正题道:“你们来的消息,我还没告诉铃儿呢,打算给她一个惊喜。走吧,看看我们纯情的小公主去。” 恺若然本想先去拜访阁主的,但是入夜太深,又怕贸然打搅不符礼数,旋即放弃了深夜拜访的想法。继而开口道:“请齐淼姐前面带路。” 晓示也是很想念曼铃,心下也是迫不及待,毕竟恺曼铃一直以来都是最小的那一个,五锦使和晓示都呵护有加,待之如掌上明珠。恺若然更是视之如逆鳞,从小到大,妹妹有求必应,所幸恺曼铃虽然有些调皮,却善良懂事,并没有因为娇惯而一副大小姐脾气。 齐淼带着恺若然和晓示,走在飞甍碧瓦之间,央阁的建筑有些还是很奢华的,琉璃珠玉,缀饰不凡,有的两座高阁之间虹桥横跨,彰显着建筑者无穷的智慧。 第八章 似水真情不知起,如风方寸一往深 中 央阁六道,每一座山上都耸立着一座最巍峨的建筑,那就是阁主楼,阁主楼周边拱卫着一圈四层小楼,那是嘉言懿行的老师居住之所,还有各种亭台轩榭点缀其间。高山上尚还有池塘河陂、湖泊湫隘,依旧是草木秾丽、姚黄魏紫,丝毫不因为冬日的寒冷而凋萎,央阁异于其他名地,这些因素也为它增添了好多筹码。 三人悄然登上一座阁主楼旁的四层小阁,生怕发出哪怕微弱的声响,惊动了阁上的“小公主”。 不错,偌大的阁楼只有曼铃和齐淼两个人居住,虽然听上去不免铺张了些,但在央阁却是随处可见。不过奢靡、挥霍,这也是央阁的另一个特色,财物全部由列国提供,央阁坐享雍容即可。 雕栏画栋紫屏幽,珠帘宝奁红缎稠,不得不说,曼铃居住的这个阁楼较之西风廊阁要辉煌的多,只是富贵之余,却平添了三分空虚寂寞。 独坐支颐,月兑俗的容颜平静无波,明眸凝视着眼前的空觞,思绪纷飞,不知去哪里落脚了;也不知这样子的状态,曼铃持续了多久。 透过绮疏的缝罅,恺若然三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望着明显削瘦的脸庞,恺若然剑眉骤锁,不由得暗自自责起来。 看到曼铃嗒然僝僽的样子,晓示也心疼起来,不过同是女人,红帏闺事她是深有体会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时而痴迷如斯呢? 晓示看向齐淼,目光询问。齐淼也是无奈摇首,传声入耳道:“自从苍山回来,铃儿就时常魂不守舍,比我恋吴鑫那会儿还厉害,唉。” 恺若然和晓示、齐淼对视了一下,旋即口中低咳了一声,然后才推门而入。 曼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思绪,螓首望向门扉,一个熟悉的俊颜映入眼帘,让曼铃原本冰封的俏容随即融化,挂上了甜美的梨涡。 “哥,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曼铃小跑到恺若然面前,给后者来了一个满怀的拥抱。恺若然也宠溺地抚模曼铃的项背和秀发,一时间欣忭竟忘了回答。 一旁的晓示看着兄妹情深,血浓于水,心中也是替恺氏宽心,虽然恺氏只剩下兄妹两人,但必不会在两人手中衰落。 “小妮子,只顾想你哥哥,却都不想我,我可是吃醋了哦。” 晓示缓步走上前,见时间很适合,才开口打断道。 听到酥媚地声音适时打断,曼铃急忙从恺若然怀中抽身出来,又一步上前给晓示一拥,解释道:“小妹怎么会不想晓示姐姐呢!只是晓示姐姐终日陪在我哥身边,怕是无暇挂念小妹倒是真的。” 曼铃俏皮之性大抵和齐淼的熏陶有关,适才从相思之苦回到重逢之欢,活泼的性格便立时展露无遗。 “好啊你,敢调戏姐姐,看我不报复…” 晓示说着,便扑将上来,曼铃也马上转身逃遁,两女都冲进内室,在屏风之后嬉嬉闹闹,阵阵铜铃般的笑声飘出小阁,之前的微霾一扫而空。 齐淼从身后走到恺若然身侧,和恺若然一道,望着屏风听着欢笑,然后和恺若然解释了曼铃的近况。 “铃儿在央阁的这些日子,常常夜深不寐,目不交睫,这相思病害的颇重。按说我该告诉少主的,只是近来一直忙于谋灭邪教,我怕你分心,便拖迟到现在。” “齐淼姐严重了,你待铃儿犹如亲身骨肉,我自是放心,毫无归怪之意。铃儿本就到了情窦初开的芳华,少女心思,在所难免。” 恺若然一向对五锦使敬爱有加,齐淼的一番话也只是女人心思细腻,想到应该解释,其实大可不必。 “若然,铃儿一直以来虽是娇纵惯了,但却毫无扈跋的小姐脾气,加之可爱动人,天下的男儿见了必然都不怀好意,千方百计地想要虏获芳心。苍山一行,只是一面之缘,她就如此倾心相待,只怕有有心人故意为之啊。”齐淼忧心忡忡地说道。 “齐淼姐放心吧,那个所谓的纪元皇星自是需要考量的。遑论一个后起之秀,就算皇孙贵胄、风华翘楚,也不见得做得成我西风山的驸马。况且铃儿聪慧秀敏,不是那种耽于花言巧语的人,看来这个云间弃徒,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齐淼闻言,暗自思忖。 两女嬉闹了一阵,似是感觉到夜深人静如此吵闹甚不得体,于是相继停止了动作,看着阁内一片狼藉,两女相视冁然。 “哥,你来央阁做什么啊?” 晓示和曼铃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走到屏风外面,看到恺若然和齐淼正相对坐在檀桌前悠悠饮茶,然后两女也坐了下来。 “来看看我的小公主有没有给我闯下祸端啊?” 恺若然拿起琉璃盏,嘬了一口茶,举止之间,优雅潇然。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贵族,不需要刻意循规蹈矩,反而蔑视俗世的条条框框,但就是让人不自主的倾心、赞叹,以为圭臬。 “我可是很听话的小妹,连天爷爷都称赞我乖巧可人呢!”曼铃嘟了小嘴,一脸抗议地说道。 “哦,那我明天倒是要好好询问一下老头子了。” 曼铃朝恺若然做了一个鬼脸,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大义凛然状,瞧得晓示和齐淼一阵莞尔。 四人许久不见,这几月发生的事着实不少,倒不怕没有什么可以相谈的。当齐淼和曼铃听到楚垚和魔姬的结局之后,都不免一阵悢然。 “没想到,四哥的感情之路如此坎坷,二十年的等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五锦五人,齐淼的年龄最小,所以私下里她总是和其余三人兄妹相称。至于吴鑫,则没有这个福分。 作为五锦使当中的唯一一位女性,齐淼平素没少得到其余人的照顾。尤其曾经年少,追随先主,他们更是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如今得知楚垚爱情受伤,她心里自是伤感不已。 “楚叔叔是人中龙凤,那位魔姬却一叶障目,以前我还为她感到同情,但现在来看,她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曼铃在一旁也是异常气愤。未经人世间情爱的她,对于爱情还保持着少女内心中最原始的美好憧憬,或许这也是她如今终日纠结的原因吧。 含苞待放的花蕾,常常幻想能永世阳春,但现实是,最美的流年,只是那多晴的几日而已。 晓示看向恺若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一抹不易察觉的交流,被齐淼看在眼中,也证实了她心中的所想。之前没有嗔责魔姬,就是因为她深切的知道魔姬对楚垚的爱有多深,她亲自见证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若非事出有因,魔姬是绝不会放手的,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只是楚垚当局者迷,未必看得透彻吧。 “铃儿,或许魔姬亦有苦衷,世事难料,哪有孰是孰非。” 齐淼摩挲着曼铃的玉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曼铃看向齐淼,不由得一脸惑然,询问道:“难道不是她负心的吗?有苦衷为什么不说出来,群策群力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曼铃说到此时明显有点激动,她不希望自己心中的爱情象牙塔出现裂痕,不希望那份纯真被残酷的现实所玷污。关于世情冷暖,她已经品尝了太多,她不想就连爱情也要向这个世界妥协。 “铃儿,又何苦这么执着呢,大千世界的万众子民,每个人都不止一个身份,又有几人能完全蔑视这个俗世呢?少如若然,暮如天老,不都得接受世人的供奉,在红尘中蹉跎。既然有这么多的不得以,那么爱情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齐淼循循善诱,但其实内心也很挣扎,毕竟让一颗洁白如雪的心灵沾染这世界的埃土,她也于心不忍,何况这颗灵台的主人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 不过在得到恺若然的默许之后,齐淼在不点破少女心事的前提下还是要告诉曼铃一些现实,因为女孩总有变成女人的那天,她不希望这个过程对曼铃来说太过突兀,而是有备而蜕变。 或许一时还难以接受,曼铃垂首不语,颀长曼泽的脖颈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唯美。 其余三人也不想打断曼铃的沉思,都极具默契的选择沉默,晓示几欲开口,都是被恺若然用眼神制止下来。 恺若然不是冷血,只是他明白爱情里如果太过痴情,那么受伤的就极有可能是你。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自己的身边,或许是自私了些,她不想曼铃也饱受情思之苦。 不多久,曼铃抬起了垂下的螓首,目光凄然地看向齐淼道:“淼姐,是不是我的爱情也会像楚叔叔一样的结局?” “傻瓜,”齐淼又伸出手轻抚曼铃的俏容,宽慰道:“每个人的爱情莫衷一是,长相厮守的人又何尝在少数,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铃儿不要对爱情感到失望哦。” 曼铃闻言,凄然的美容才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四人又聊了很久,更深夜夤,才相继睡去。虽然最后齐淼转移了话题,但是四人都明白,睿智如曼铃,虽然涉世未深,但一定明白了齐淼的话外音。 所以此夜,四人都辗转反侧。 第十三章 千里浮云望昆山,万古雄心闯奇关 上 大陆的文明可以追溯到很多个纪元之前,那时的武道趋近天然,生活作息都是原始的肢体劳动,但那时的武道也最纯粹。这样的文明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而且,这期间也爆发了很多职业的发展,而筑器就是其中一个。 筑器具体从何时开始已经无从考证,或许很久之前的某个人无意中拿起折断的树枝插进凶兽的胸膛,巧合之下就成为了筑器的始祖。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自己制作过什么,但是一个好的发现是创造的开始。 筑器的兴盛时期大抵在纪元之始的时候,人类战胜了兽域,没有了生存的顾虑,就开始学会享受生活。大量的器具就在这样的历史潮流下产生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兵器。 “筑”器,起先的人主要侧重于建筑巩固,而不是打造,直到后来人们讨厌粗糙,钟情精巧,才慢慢转到了铸造的过程,但是职业却依旧沿袭过去的称呼没有改变。 央阁的纪鼎天,对于筑器之术也是浸*很久,可谓是当代的筑器大师了,而且贵在全才。而有些人钟情于铸剑,其实铸剑、筑器大体的意思相差无几。 昆吾是后来崛起的筑器圣地,其先人搜罗了天下古今的兵器,历时数年才完成了锟铻榜的开创,也被世人所普遍接受,并且昆吾人才辈出,在其后的世代里铸造了名声飞扬的神兵,也终于奠定了其筑器圣地的地位。 只是有一些不为大陆人所接受的是,昆吾一半是人类,一半是兽人,而且那里的人类不问世事,鲜少和世人活动,而且地处偏僻,所以几乎与世隔绝的状态。 晓示原本也是昆吾人,至于她的入世,倒是有一段很长的故事要将,至少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恺少堃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恺少堃从纪鼎天手中传承了浣辰剑,正四处游历。由于浣辰剑不在锟铻榜内,恺少堃觉得不完满,所以便仗剑登上昆吾,想请昆吾后人给浣辰剑一个排位。待到恺少堃登上昆吾的时候,没有等到给浣辰剑排上名次,就遭遇到晓示,确切的说是还是天马本体的晓示。晓示在昆吾呆的无聊,就萌生了外出游玩的想法。可是族规严苛,不准子弟外出,所以她就偷偷地想要溜走,正撞上了前来求教的恺少堃。 恺少堃听了晓示对自由的向往,十分同情她,他本身也是一位格外不羁崇尚自由的人。所以他暂时放下了求教的想法,掩护着晓示逃出了昆吾。自此,晓示便随恺少堃东奔西跑,这一出来就是二十多年。 “唉,都二十多年了,也不知家里是什么样子了?” 临近夜晚,易容后的晓示和恺若然在一个城市的客栈中休息,刚刚吃过了晚饭,俩人无事便追忆起了往事来。 当年的事其实晓示也很疑惑,不知为什么家里的人知道她跑出来之后都没有找过她,毕竟她在昆吾可是公主一样的角色,重要性不言而喻。 晓示的生身父母早在晓示还是本体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晓示对昆吾也没有多少留恋。 “昆吾大概不会有物是人非的感觉,或许千百年过去了,它依然是老样子。”恺若然右手勾住晓示的香肩,两个人相偎在一起,就那样恬然的坐在二楼的轩边。 晓示温言不语,默默的享受若然宽广的胸怀,若然说的对,对于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相信不会受到太多外界社会的干扰。 “卖花嘞,卖花嘞,芬芳美丽的鲜花嘞,欲买从速,过时不候!”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黄昏,一阵极不和谐的声音闯入了若然和晓示的二人世界。这间客栈的二楼本来并无多少人,稍显冷清,所以这一阵吆喝声在这样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喂,卖花的,你不去走街串巷,来这客栈乱吆喝什么,好好的吃饭的心情都被你糟蹋了。” 说话的是一位髯髭峥嵘的吃客,倒有几分江湖流宕的豪气,那副尊容能让寻常人心惊胆寒。 不过那位贩夫却没有理他,瞥了他一眼,依旧兀自吆喝:“卖花嘞,卖花嘞,芬芳美丽的鲜花嘞,欲买从速,过时不候!” 髯汉见状,不由得怒气上涌,见过不怕死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一个卖花的竟然敢不买他的账。只见他一双厚重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把桌子上的盘盘碟碟震得颤动了起来。 “你小子找死!”话音刚落,大汉就站了起来,作势就要上前大打出手,只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都是为了生存,你且饶他一次,行走江湖,谁没有落难的时候。” 这道人影正是恺若然无疑,说话的同时,他走向那位贩夫,从怀里拿出一些碎银,递给后者,道:“我买你的花,你且再到别处卖吧。这里是吃饭休息的地方,不宜喧哗。” 大汉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走出来的时候,他自己的身体就不能前进分毫了。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年轻人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好在恺若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顺势轻哼一声,又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贩夫看模样也是个年轻人,相貌平凡,他听闻恺若然要买花,顺手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了恺若然,然后从后者的手上理所应当的接过银子。 恺若然见状眉头一皱,“你贩的花在这包裹里?” 眼前的包裹手掌大小,任谁也无法想象该是什么样的花才能被这样严密的包裹还继续活真,无盆无土也就罢了,连空气阳光也要隔绝吗? 贩夫见恺若然提问,一脸不爽的表情,不耐烦的说道,“莳画花弄草当从种子开始,无因哪来的果,无种如何开花?你怎么连这么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给你的这包乃是种子,种出来自然是芬芳美丽的鲜花喽。” 贩夫义正言辞地解释,让客栈二楼的吃客们不由得一愣,继而有的人突然笑了出来,敢情这卖花的是个骗子,明明卖的种子却吆喝着卖花,倒是把这个好心的年轻人给揶揄戏耍了一番。 晓示原本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爱的男人路见不平,可谁知好心竟然换回的是恶意嘲弄,当即娇容冷了下来。旋即站起身,走到恺若然身边,用冰冷的口气说道,“这世上有些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家相公方才可怜你于是救了你,你却不知回报,还恶意相向,早知如此,就该让你遭受皮肉之苦。” 贩夫听到晓示的训斥不以为然,冷哼一声,“他怜世人,世人却未必怜他,本来就是自顾不暇,竟然还多管闲事。” 恺若然之前被戏耍却无动于衷,并不是因为他脾气好,而是敏锐的他突然嗅到了一死不同寻常的意味。从吆喝开始到对大汉的威胁置若罔闻,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贩夫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句“无因哪来的果,无种如何开花?”颇具禅机的意味。 而且自己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搭救他,这让恺若然自己也无法解释。 恺若然轻抚晓示的削肩,示意后者没有关系,然后对着贩夫道:“先生说我自顾不暇,却有些空穴来风,我此刻正悠然享受,又有佳人相伴,哪来的自顾不暇之说?” 贩夫闻言脸色稍稍一愣,继而大笑道:“我指的是胸臆,而不是话机。”说着摇头晃脑就向外走去,“此花向东开,你且好好留着吧,对你此行必有大用。不必谢我,日后有缘还会相见。”言毕,人影也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晓示此时也察觉出别样的意味,抬首望向恺若然,目光疑问。恺若然摇首而笑,喃喃道:“以前坐井观天,如今望洋兴叹,真是应了那句话古话,天外还有天。” “说不得是哪位隐藏高人,但是目前来看,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我们此行向东,此花亦向东,我们还是先听他的话,留着这些种子吧。” 恺若然看着手里的包裹,又不禁哑然失笑。 晓示轻抚若然有些黯然的脸庞,把自己的身体贴进少年的胸膛,宽慰道:“不用这么不开心,你已经足够优秀了,那些能力通天的人,年纪都是你的好几倍了,等你到他们的年纪,这个世界都是属于你的。而且还有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应该感到幸福才是!” 少年低下头,挽住晓示盈盈一握的纤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眼眸,侵略的唇印上了晓示撅起的可爱嘴角,片刻后分开,在晓示耳边轻轻唤道,“我这一生都会幸福下去,因为我会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 晓示闻言而喜,顿时霞飞双颊。 两人在客栈略作休息之后,连夜向东方而去,终于在第三日的凌晨到达了昆吾山。 第十四章 千里浮云望昆山,万古雄心闯奇关 中 层城地处大陆的西方,而昆吾山和它正好相反,在大陆的正东方。说来也巧,昆吾就在魔姬的故乡远国境内。毗邻堇国,背依大海,环境幽僻旖旎,是个当之无愧的世外桃源。 万里飞行,纵使是绝世高手也稍显疲惫。恺若然和晓示到达昆吾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气息显而易见。 昆吾不算巍峨,但是却给人一种厚重绵实的感觉,从平原上大块隆起,不高却广,山麓是一望无垠的莽原和交错奔腾的河流,偶尔有一些村寨点缀其间,过着悠然自由的日子。 恺若然踌伫山脚,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这一刻竟有些踯躅不定。 “你说此次上山,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人会不会因为我抢了他们的掌上明珠而留下我做倒插门女婿?” 恺若然或许是为了缓解有些紧张的情绪,破天荒的开了一句玩笑,惹得身旁的国郎不由得一阵娇笑。 其实也无怪乎恺若然紧张,昆吾闻名世上的时间比层城只长不短,其间世外高人定然不少,莫说只身闯荡,就算倾白马堡全堡之力也不见得有多少胜算,结果无外乎有来无回。 “唉,想必当年父亲上山的时候,绝对不会想我现在这样盘桓。”当年恺少堃是请教而来,而今自己是为求助而来,而且还带来了被自己一家人“拐卖”将近二十年的昆吾公主,前后两者的心态自然有天壤之别。 念及此,恺若然不禁暗自得意,“父亲真是未雨绸缪,当年我还没出生就为我找好了如花似玉的妻子,你说他老人家是不是英明?” 晓示听着恺若然有些挑逗的话,俏脸微微泛红,美目瞋了一眼恺若然,道,“说不得我家那些老人也知道找到了一位绝世东床,所以才二十年来没有找我的。英明嘛,他们都是。” 晓示很少露出小女人的一面,当然在恺若然面前是个例外。不过这美人的娇瞋并没有多少“嗔意”,反而令紧张的恺若然绷紧的神经松弛了许多。 两人在山下休憩了一会儿,待精神饱满之后,才又复登山。 昆吾山势平缓,不过百仞,只是山顶上又复丘陵地貌,十分广袤,山重水复的容易迷路。好在有晓示这个原著居民带路,不然恐怕要枉费些膂力,多走许多路。 山回路转,终于在几经周折之后看到了一个村落。村落不大,只几十户人家,但是其间阡陌纵横,畎畴交互,看上去物阜民丰。 昆吾是自给自足的原始社会的模式,男耕女织,其余精力几乎都投注到筑器上,除了寻找自己的配偶之外,几乎不与外界往来。 “走吧,丑女婿总是要见娘家人的,这里民风淳朴,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晓示拍了拍恺若然的肩膀,然后大步向村落走去,看样子颇有一副英勇就义的豪情。 不过留在原地的恺若然却一脸愕然,愣了片刻,模了模自己的鼻子无奈一笑:“原来你比我还紧张,倒是真能硬撑。” 恺若然拐了人家姑娘自觉理亏,于是默默跟在晓示后面,给她和家人们留出叙旧的空间,然后再谈及自己或许还有个缓冲的过程。 一个群体有强者亦有普通人,而这些在昆吾外围的黎庶无疑是武道修为浅薄或者没有的人,所以直到晓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劳作的他们才发现了来人。 “你们是什么人?” 村中人见到一位翩若惊鸿的陌生女子凭空出现,都感到十分讶异。深入简出的他们有很多人从呱呱坠地到现在还未暏过外人。 疑问声吸引了正在劳作的众人,大家循声而来,渐渐的将若然和晓示两人围绕起来。 “我是晶合啊!”晓示看到了儿时的一些玩伴,虽然她贵为晶合天马,但是平易近人的她还是本体的时候和众人经常打成一片。 晓示说罢,看到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不禁暗自责怪自己糊涂。离开时还是本体,如今化形之后的样貌他们都没见过,如何能相信呢? 念及此,晓示摇身一变,白光耀眼,一匹美丽高贵的晶合天马形象就出现在在众人面前。人群中惊愕了一下,突然有人说到,“是晶合公主!”紧接着就爆发出了欢呼声,显然晓示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崇高,虽然已经时隔二十多年。 晓示见状悬浮的心终于放下,身体瞬间又恢复了人类的样子,村民见状纷纷惊呼,赞叹于晓示化形后的美丽妖娆。一些年纪青涩的少年竟是不敢将目光放在晓示身上,忸怩的样子煞是可爱。 一阵不短的寒暄之后,晓示就告别了村民,继续往天马一族的栖息地前去。昆吾像这样的村落还有几个,其中的居民大都来自四面八方,一方面是寻求庇护,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寻求清静。但是兽族就天马一族,只是因为昆吾先人和天马一族有很大的渊源,才让天马举族迁徙到这里。 “你们这里的民风确实淳朴,还很热情,洁净如水,世外仙境。” 恺若然不住地慨叹,以前觉得西风天下独尊,现在看来是自己敝帚自珍了。 “是的呢,不过我还是喜欢西风的廊阁,那里才更有家的味道。”晓示碰碰跳跳地走在前面,像一个活泼的精灵,无忧无虑。 此时此刻,恺若然惟愿时间静止,让爱人永远享受这份无邪。 “等壮志得酬,我们一起来这里归老如何?”恺若然双手背于脑后,看着晓示笑逐颜开。 晓示听后美眸中精彩连连,那大抵也是她的愿望。 “昆吾重地,外人止步!”正当恺若然和晓示一边赶路一边欣赏佳境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喝斥住了二人。恺若然闻声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守在晓示的前面,俊毅的面庞不禁峨眉紧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的毫无预兆,必然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是二爷爷”,晓示扯了扯恺若然的衣袂,窃窃说道,继而走到恺若然的身侧,向着远处的虚空躬身施礼,撒娇道:“二爷爷,我是晓示啊!小时候淘气不懂事跑出去玩,这二十年来在外面孤苦漂泊,甚是想念你们,如今晓示回来探望你们了。” 首先承认错误,然后再打感情牌,凄楚可怜,相信长辈们有再多的怨气也消弭大半了。 晓示的苦情戏果真起到了效果,只听到远方那声音重重一“哼”,疏远感却是削减不少。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有家人啊!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杳无音信,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几个糟老头子的感受。在外面碰钉子了知道往家里跑了,早干嘛去了?” 随着声音的由远及近,一道人影也是赫然出现在恺若然和晓示面前。来人须发尽白,白髯飘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晓示看清了来人,便立刻飞身扑了上去,直拥在老人怀里。老人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却不住地打量晓示,关怀之意溢于言表,那怒气就只剩下佯装的一二分。 “二爷爷,晓示想死你了。” 一声甜腻的天籁酥入骨髓,不去做作却依旧充满魅惑,若非眼前的人是家人,并且是位武道精深的老者,恐怕就要颠覆在这美妮子手里。 “二爷爷可不想你。”老人嘴硬地反驳。 晓示莺燕地欢笑,自是看出了老人的本意,不过也不点破,就恣意地在老人怀里撒娇。 老人被“折磨”地终于缴械投降,苍颜露出了笑意,可旋即看向恺若然的时候,又立时板了回去。 恺若然见状,顿感尴尬不已,不过这也不怪老人,换位思考,若是有人抢了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亦无法对他好脸色相向。 硬着头皮尴尬一笑,恺若然再也不复面对明岩和天魔老祖时候的凌厉豪情,举止神情稍显局促。 “晚辈恺若然拜见前辈。”恺若然自是厚不下脸来随晓示称呼二爷爷,只好以江湖礼数相称,不过这倒是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走吧,”老人瞥了一眼恺若然,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事见我大哥再说。”说罢,拉着晓示就朝着前方走去。 老人的大哥就是现任昆吾的主事人,江湖传言其性格异常严肃。 晓示回过头朝着恺若然致以歉意的眼神,在得到后者耸耸肩的答复后,才柔婉的薄唇勾起一弯圆月。然后恺若然就跟在两人的后面,一起向着昆吾深处走去。 又过了几个丘陵,才映入眼帘一个稍有规模的建筑群,一座宽阔的大殿,围衬着几落青岩屋寮,在旁边是一座高耸的炼厂,再外围是一圈石林。那些矗立的石头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看起来好像提炼金属的不同矿料。 三人穿过石林屋寮,进入了中央的大殿,只是在过程中恺若然发现,此时上午,按道理来说炼厂该有人工作,可是这里却一丝人烟都没有。 第十五章 千里浮云望昆山,万古雄心闯奇关 下 历经一番辛苦,恺若然和晓示两人终于回到了晓示的故乡昆吾。诚如恺若然所料,在这里,他并不受晓示家人的待见。 在二爷爷的带领下,千里迢迢而来的少年终于要见到了此行的目标——昆吾的主事人,也就是晓示的大爷爷。 没有给恺若然更多思考的时间,三人便进入了大殿。只是在进入大殿之后,恺若然发现宽阔的大殿此时空空如也,并未见到传闻中那位难接洽的老人。 二爷爷不动声色的坐在了下首位的座椅上,一言不发。恺若然见状,也无奈搔首,只好静静地立在原地。晓示站在老人旁边,只敢偷偷地瞄一眼恺若然,给后者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便乖巧地静立在老人身侧,不敢妄动了。 须臾时间,恺若然就感觉到有脚步声渐渐临近,步伐稳重缓慢,但在恺若然的意识中脚步的主人有些羸弱。只是恺若然不敢继续深入探察下去,对于强者而言,对于周遭的环境感知异常灵敏,恺若然怕盲目的举动引起昆吾人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少许时间,从大殿后方缓缓走出一位老人,苍颜白发较之二爷爷却是更胜许多。虽然看似老态龙钟,但是不知为什么,老人的出现就带给恺若然一种淡淡地压迫。 不是武道上的压迫,而是来自一种对生命的透彻感悟的威*。就仿佛你站在老人的面前,在他的眼里,你是*的,无法隐瞒一丝一毫。即使人生阅历丰富如俞向东和纪鼎天也没有让恺若然有如此的无力感,参天透地,了悟禅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智慧者。 老人一出现,二爷爷也马上站立起来,微微躬身致礼。晓示在一旁连忙地深深地一施礼,温声道:“大爷爷,不肖晓示回昆吾看您来了。” 老人在晓示施礼的空当移步到殿中宝座上,褶皱的双手扶在座位的扶手上,微微颔首,沧桑的声音继而飘荡在大殿之中。 “晓示,你天生是晶合天马,背生双翮,昆吾自是禁锢不了你的,你本就属于更加穹远的天空,不必守在我这糟老头子身边,不肖却谈不上。二十年回来往顾,也算是有一番孝心了。” 说到这,老人右手突然攥紧,抵住干瘪的唇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其状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病患,恐怕所剩时日不多。 当然,寻常思维不足以与昆吾主人相提并论。 老人咳嗽稍缓一些,话锋突然调转对象,面向恺若然,用稍显无力的声音问道:“这位少年,你觉得如何呢?” 话头抛向了自己,恺若然暗中心神一凛,继而双手抱拳胸前,面上不动声色地回道:“晚辈命舛,生来就亡父亡母,成长之程欲孝不能,不敢妄言晓示之是非对错。但依晚辈所受的礼教看来,晚辈却是着实不肖,束缚晓示在身边独享伉俪之情,损害了您等的天伦之乐。” 恺若然言及此,身体又转向二爷爷,愧疚之情笃实诚恳。 晓示听到恺若然说及“伉俪”二字,少女的内心顿时阳春三月,感铭不已。这是恺若然第一次承认和自己的关系,还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那一瞬间,晓示绝对是这个尘世中最幸福的女子。 老人闻言,清癯瘦骨的面庞露出一丝笑容。二爷爷闻言,冷峻的面庞也舒缓了许多。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所来为何?” 老人依旧间歇性地咳嗽,咳嗽的空当对着恺若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之前晓示的说辞一方面是确实思念家人,一方面也是为了不使这次回来显得这么功利。但是老人独具慧心,自然一眼就瞧出了个中玄机。 被戳穿意图,饶是恺若然也不禁有些愧赧,不过忸怩作态恺若然是断然不会的。所以稍稍调整一番之后,恺若然就说出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不瞒前辈,晚辈此行来除了是和示儿一起认门,拜见长辈,还有一个关乎大陆存亡的重要事情要和昆吾商榷。在您面前还包藏心机,是晚辈班门弄斧了。” 恺若然当下继续坦白了兽域的威胁和大陆的形式云云,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请昆吾出山,帮大陆稳住阵脚。 恺若然说完,老人似乎并没有显得有多么紧张和惊骇,只是静默不语。下首的二爷爷见状,略一沉吟,淡淡地道:“恺少主应当知道,我昆吾是不掺合俗尘之事的。就算有朝一日兽域破了大陆,昆吾也能独善其身,所以少主此行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对于二爷爷的果断拒绝,恺若然并没有多少出乎意料,自打算来那天起,他就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恺若然暂时决定还是要多费些口舌。 双手抱拳,恺若然向着二爷爷道:“晚辈以为,昆吾先祖曾游历大陆编纂锟铻榜,目的就是为了福荫人类。退一万步说,昆吾和大陆本自同根生,前辈如何能坐视不理呢,恐怕这也有违昆吾先祖的意愿吧。” 恺若然的话算不得轻,尤其对着这些顽固不化的昆吾老人,但是若不下猛药,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哼!”二爷爷闻言重哼一声,眉头顿时扬了起来,“你是在教训我大逆不道吗?” 说着,老人身上砰然迸发出一股惊天的内能波动,那种雄浑程度,犹如涛涛汪洋还有过之,顿时向恺若然倾泻而去。 恺若然见状眉峰紧皱,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但是却没有想到二爷爷以老者之尊竟然还率先出手。无奈之下,只好暗自运转起内能加以抵御。 恺若然自小修炼的就是“白马诀”,创自于其父,其以灵动温柔见长。只见恺若然周身溘然形成一圈光芒涟漪,不住地波动,以削减来自二爷爷那刚劲的威势。 晓示在一旁看见二爷爷出手,内心也是焦急不已,她当然最希望家人和自己的爱人和睦相处。但是如果今天真的无法谈拢,自己只能选择捍卫爱情了。 二爷爷见自己的攻势被阻隔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刚要准备增加内能的释放,这时,大殿上的老人终于有了动作。 瘦骨嶙峋的手掌轻轻挥起,二爷爷和恺若然的内能就尽数消失殆尽,刚才还暗波涌动的氛围一下子“偃旗息鼓”。 老人继而站起身,一边向大殿中央走去,一边对着恺若然说道:“兽域最近的异动,我昆吾也是有所耳闻,‘十三王’野心勃勃,对我们也产生了一定的威胁。不过要昆吾直接参与战争,也不可能。我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能争取多少援助,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言毕,老人直接穿过三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又一呼吸之瞬,老人在大殿门口消失了,只留下一段声音在大殿回响。 “数日之前,有人至昆吾言及你的到来,并希望我助你,思前想后,遂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若能破我昆吾人布置之关卡,相应奖励就算我援助之资。晓示却不可以在一旁帮忙,这段时间,就陪陪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吧。” 恺若然听了老人的话,心中总算稍稍有了些谱,总算是见到了一丝曙光,只要不空手而归就好。 晓示担忧地看向恺若然,后者示意安心。接着在二爷爷的带领下,三人去了后面的一个山坳,甫到那里,恺若然就为景象所称奇。 那是一座七层高塔耸立,美轮美奂,大气磅礴,之前有丘陵阻隔不得见,如今豁然出现眼前,让人啧啧称道。 “这座塔是近几日修建而成的,专门为你打造,希望你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昆吾对你的期望。”二爷爷看到恺若然惊叹的目光,十分自豪的对后者说道。 恺若然闻言心中随即释然,怪不得炼厂不见人,原来众伙计都为自己服务来着。 “进去吧,没有性命之忧,不能为的时候塔会自动把你送出来,如果能闯过七层,这次昆吾之行的收获足够了。”二爷爷简单介绍了一下规矩,便催促恺若然闯塔。 少年看着眼前的巍峨巨塔,心中掀起了澎湃,这也是少年的性格,有挑战就异常的兴奋,潜能也就会最大限度的开发。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今后在层城的筹码,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努力。 临走之前,少年走到晓示身边,轻轻拥抱少艾佳人,在螓首耳边轻轻说道:“等我,速回。”而后转身,开启了髹黑的塔门,只留下一个毅然的背景。 塔外,恺若然进入塔内之后,大爷爷陡然出现在二爷爷和晓示身侧。 “不错的少年,只可惜当年与他父亲只有几里之隔,却不曾相见一面。”大爷爷站着时略有些躬身,伛偻的样子和寻常老人无异。 “是啊,那个白马诀的内能心法有些门道,可见其父当真有深符其名。”二爷爷也赞同道。 晓示闻言,不由一惊,“大爷爷,二爷爷,原来当年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二爷爷见状朗声而笑道:“妮子,当真以为昆吾不问世事就是睁眼瞎呢?白马堡的沉浮成败我们都知道,只是有些东西是命运,我们也干涉不得,就像当年雁湖你的危机,也是你的命数。” “命数?”晓示木然地看向二爷爷,期待着一个解释。 二爷爷转头看向大爷爷,复而喃喃说道:“不可说。”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千里浮云望昆山,万古雄心闯奇关 再下 逐梦玲珑塔,恺若然不知道的是,他身处的这个危机四伏的宝塔竟然有这样一个诗意的名称。 恺若然并不知道塔外关于命数的一番言论,他也无心它顾,因为他一进入塔中就发现自己顿时陷入了黑暗中,感知也降到了最低,连周身一米之外的地方都感受不到,除了无尽的黑暗,还有无尽的未知。 沉静心神,恺若然将白马诀暗自运转,手中滟蓝枪横空出现,他必须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懈怠,因为昆吾之地不同寻常,他必须全力以赴。缓缓闭上眼睛,此时的恺若然就像一只蓄势的猎豹,随时准备着对未知的危险以致命的一击。 脚步轻移,恺若然慢慢地向前踱步,滟蓝枪横在胸前,争取不露出破绽。 恺若然蹑手蹑脚行了四五十米,约莫着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突然,眼前的黑暗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刺眼的光芒,接着随着光芒闪现还有一人一剑,凌厉的剑锋霎那即至。 恺若然由于是闭着眼睛,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光亮影响到眼睛,在感受到光芒出现和剑芒临近的时候,身体陡然下沉,滟蓝枪向上一挑,只听见“铮”的一声金属相碰的声音,继而一道身影从恺若然面前闪过,落在了身后的不远处。 短暂的交手,电光火石。 恺若然在接下这一手后身体像弹簧一样从地面上转身站起,枪尖前指,俊毅的双眸也是慢慢地睁开。 “啪!啪!啪!”一阵拍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恺若然适应了塔内的光亮之后,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一人右手持剑,此刻正有汩汩不断的血液从手臂流淌到剑身,又流淌到地面,脚下已是殷红一片。另一人在其身后不远处缓缓走上前来,双手不住地拍击在一起,回声在塔内不断折返。 “厉害厉害,性格谨慎不浮夸,考虑周详,竟然会选择闭上眼睛。看似愚蠢的行径却是在黑暗中最好的防护,一招就击败了偷袭者,不愧是晓示妹妹看好的人呢!” 来人走到持剑人身侧,从后者手中接过剑,后者施礼而去,不久就消失在黑暗中。 恺若然能感受到自己的视野也不过是方圆二十米的面积,其余的地方依旧是如墨的黑暗。 “你是守关人吗?”恺若然在仔细观察一番四周也无果后,只好放弃,转而将注意力聚焦在眼前的面具人身上。 “哈哈……”面具人闻言大笑道,“不错,你很有眼力。这宝塔有七层,实际上你只需要过四关,第一二关由我来看守,你方才化解了我精心策划的偷袭,算是过了第一关,接下来只要打败我,就能去闯第三层了。” 面具人说话间,龙光一指,只见不远处的黑暗渐渐退去一部分,露出了楼梯的虚影。 看到楼梯,恺若然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战斗是强化自身本领的一部分,尤其是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前与明岩一战,让恺若然感悟很深,方才有了一招覆灭天魔老祖的实力,如今又有机会和高手切磋,恺若然求之不得。 至于为什么没过招就认为是高手?恺若然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昆吾会派虾兵蟹将来送自己一份大礼。 看到恺若然的眼神变化,面具人微微一愣,继而嘴角也不禁扬了起来,“看来你很期待与我的战斗呢!不急,我先把奖励与你说来,这样你会对我更感兴趣的。” “天马一族在兽域中也算得上是贵族,其子嗣都是坐骑中的上上之选,如果你能胜了我,昆吾援助你天马一千驹,包括两驹圣天马。” 饶是以恺若然沉稳的性格听到这样的奖励也不禁惊诧不已。天马是马中皇者,其耐力与攻击力都是名列前茅的,尤其是其速度,普通的天马的速度都可以与普通的御空者相比,圣天马的速度更是比现在的恺若然也不遑多让,晓示是天马一族中的贵胄,晶合天马,其本体的速度早在苍山就可见一斑了,几乎是冠绝天下。昆吾此举,也就是等于顿时让白马堡多了1000名速度达到御空境界的武者,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只战斗队伍。所以当恺若然听到奖励的时候,眼睛都是冒出了贪婪的火光。 “看来此战,我要舍命陪君子了!” 恺若然言毕,浑身爆发出强烈的站意,那份意念,晃若实体一般,如剑锋而至。 面具人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宝剑抬起,匹练般的内能喷薄而出,瞬间就席卷了恺若然的站意,稳稳地站住了上风,“舍命倒不至于,只是你若输了,就不配做晓示的男人了。” 恺若然听了面具人威胁的话,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原来是情敌,放心吧,她这一辈子都是属于我的!”话音甫落,蓝光乍盛,恺若然陡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和面具人短兵交接。 “铮!”一触即离,两人都向后飞去,落地之后,又旋即腾跃而起,一招一招密不透风。 这塔确实难得,不愧是出自昆吾之手,不论恺若然和面具人如何破坏,威力都超不出那二十米的方圆之外。而且就算是之内,也丝毫不见损坏。 塔内一二层,蓝光与白光交错闪烁,双方你来我往,也看不出谁占上风。 恺若然手中滟蓝枪宛若长龙恣意游动,每一次或刺或扫都像是一次龙翔,引首顾盼。 而面具人手中的剑也是游刃有余,好像流星一般耀眼,剑光晃出数条剑影,好像天地间都充溢着剑气。 “铮!” 又是一次碰撞,两人都各自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好像约定好了似的都没有妄动,而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如果依旧有所保留,可能等待你的只有失败。” 面具人目光火热的盯着恺若然,他自然知道恺若然手中的滟蓝枪,他也知道其在锟铻榜的赫赫威名,更知道其有诸多变化,但是恺若然却没有崭露出来,不然他绝不会应对的这么轻松。 别忘了覆灭天魔老祖的那一箭。 恺若然闻言,摇首而道:“用昆吾的馈赠赢取昆吾的奖励,我做不出这样的事,不过你放心吧,胜你,不借助神兵一样可以。” 言毕,恺若然右手一抖,滟蓝枪凭空消失,接着人如月兑兔,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去。 面具人见状,面色紧绷,手中宝剑凭空挥舞,一时间剑光剑影无数,将他自己包裹得滴水不漏。 恺若然心神合一,转瞬间即冲入剑网中,右手握拳,口中低喝道:“白马十二式第一式——一马当先!” 喝罢,只见恺若然右拳之上溘然莹亮如玉,一股惊天力量顿时汹涌而出,那拳仿佛此刻已不是拳,不啻一座大山轰然颓圮,压的面具人喘不过气来。 “来得好!”面具人口中低喝,面部此时业已有些狰狞,只是掩藏在面具背后,无法被人察觉。 “昆山剑法——御剑如风!” 面具人舞动宝剑的节奏猛然改变,紧接着平地起风,忽然大作,对冲到恺若然的拳势之上,一时间不相上下。 “久居昆吾,不明白江湖险恶,今天我帮你上一课。”恺若然眼见和面具人僵持着,继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那种少年意气,惹醉凡尘少女。 左手握拳蓄势,其上陡然间也是荧光闪烁。 面具人见状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不安的情愫,下意识的舞剑的节奏又陡变,可是恺若然却没有给他留下那么多的反应时间。 仓皇之间,面具人的剑舞还没有结束,恺若然的左拳即至,对碰的瞬间,方圆二十米之内爆发出一束异常灿烈的光芒。 “白马十二式第七式——野马无缰!”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光渐渐褪去,塔内一二层内突然变得开阔明亮起来,木棱巨椽纹理清晰,边侧的楼梯漆色崭新。 场中的两人相对而立,只不过此时显得都有些狼狈,恺若然的衣袂也被内能波及,变成了敝衫。 潇然转身,恺若然面对着楼梯拾级而上。 就在其上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面具人憔悴不甘的声音,“我还有很多能力你没有见识到。” 恺若然闻言,上楼梯的身形顿了下来,没有转身,只留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死人,是没有机会再展示其他能力的。” 面具人听到恺若然毫不吝啬的评价,灵台一怔,不久随即摇首而叹,“真是个冷酷的人呢!” 不清楚面具人作何感受,恺若然一进入三层就原地坐下恢复内能,刚才一击消耗不少,若不是取巧,说不得还得费些功夫才能取胜。 这是恺若然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用出白马十二式,这也是其父为其留下的宝贵财富。原本只有十式,经过恺若然的锤炼又多了两式。其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未完待续) 第二章 久桓莽林锤意志,一入天城作流星 中 文星雨和小哥躲在暗处,只听见不远处的拐角传来了脚步声,他们二人敛声静听,未几,一群人便出现在视野当中。 那是一群穿着短褐敝衫的汉子,中间零星站立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虽然形象各异,但是却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系着一条橙黄的纱绫,纱绫中间印有一个醒目的“沙”字。 为首一位大汉,虎背熊腰,虬髯峥嵘,手中倒拎着两把板斧,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大汉走到一处指定位置站住,一脸煞气的审视一周,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便向着一个小弟道:“星帮的杂碎呢?老子我今天一定要灭了他们。” 那名小弟吓的双腿打颤,嘴中也变得不甚利索,道:“报…报告老大,我们和他们约定就是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他们一定是害怕您的威名不敢来了。” 这名小弟倒是机灵的可以,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拍马屁,真是将马屁的精髓运用地出神入化。 那名大汉听了小弟的话颇为受用,微笑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其实事实上是他来早了一些,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树立一下自信,鼓舞一下士气而已。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些身处天城原属八国的逋逃者,虽然看起来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但是奇思妙想无穷,在社会中下层模爬滚打了大半生,哪一个都是不好相与的角色。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里的臭皮匠可是着实不少。 文星雨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大体上明白了一二,料想这些人应该就是星帮的对手——沙帮了。用内能稍稍感受了一下,对面气息最强的就是那个大汉,不过也只是性冶的那个强度而已,最多也就是勉强御物的境界而已。这让文星雨对这里的实力情况有了大致的一个分析。 天城的修武者不在少数,但是实力普遍不高。其实仔细想想就应该知道,这样的分布情有可原,因为实力超群的人,不是不屑于屈居在边城一隅,就是早就统治了这里,哪里还会让这群魔乱舞的局面形成。 小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怀中拿出星帮的纱绫,系于额前,并示意文星雨也按照他的样子行事。一番准备之后,果然从另一方也传来了脚步声,继而一大对人马赫然出现。 为首的一人不是须眉,却是一名风韵尤佳的美妇。一身火红的紧身服勾勒出经年流岁的窈窕曲线,一头浓发披肩及腰,手中持有一剑,妩媚中更添一份飒爽英姿。 美妇一出现,对面的一群大汉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无法挪开,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样,暴露出这群男人的饥渴难耐。 美妇走到大汉对面站定,似水秋波一瞋,浑身上下竟流露出一份颇为强横的内能波动,不仅能够与虬髯大汉分庭抗礼,还隐隐有稳占上风的趋势。 “这是我们大姐,陶艺依。进入御物境界已经好多年了。”角落里,小哥细声如蚊地向文星雨介绍到。 文星雨闻言,心中了然,怪不得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开宗立派,原来是一位修武者,而且还是颇为不俗的实力。真不知道这样的美人当初犯了何种罪行,才会甘愿栖身于这种混乱的地方。 “皮庆,我们星帮和你们沙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今天上午竟然重伤我十几名兄弟,总要给我个说法吧。”美妇丝毫没有因为身形不和对方成比例,就气势弱了下去,反而是开门见山,咄咄*人。 那名叫皮庆的大汉闻言不屑地重哼一声,“说白了,就是挑事,你想怎么办吧?” 陶艺依显然没有想到皮庆的回应会这样的*luo,弄得她自己也是一怔,要知道,星帮的实力还是较沙帮强上一筹的。可是今天皮庆看起来信心十足,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陶艺依闻言不语,心思急转,考虑着个中利弊。这是她一贯谨慎的性格,也证实这种性格,在过去的很多事情中帮她化险为夷。 皮庆看陶艺依不说话,不由得刀削般的脸庞扯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催促道:“快点说想怎么解决,兄弟们还等着回去姑娘*呢!” 话音一落,皮庆这边的小弟们都跟着起哄,一瞬间哄笑声如雷。 看着对面嚣张跋扈的样子,星帮的众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明明他们是占理的一方。 “大姐,必须得给兄弟们讨个说法。” “大姐,拼了这帮狗娘养的,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 “……” 陶艺依的身后响起了纷纷地议论声,对面沙帮还在不断挑衅,两方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的很。 “肃静!”陶艺依突然爆喝一声,两方的争吵戛然而止。 思前想后,陶艺依发现自己也是骑虎难下,按道理应该为兄弟们争回这个面子,可是偏偏此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不管怎么说,如果今天就此作罢,以后肯定也难服众。所以不论有什么阴谋,都只能见招拆招了。 “皮庆,不论你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今天我都要为兄弟们讨回公道,那就火拼吧,到时候如果沙帮不在了,我会帮你立个纪念碑的。” “哈哈,好!”皮庆见陶艺依终于要宣战,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邹兄,出来吧。”皮庆向着不远处大喝一声,突然一道流光破空而至,待到人影落下,人们才看清,来人是个御剑的修武者。 “陶艺依,你中了我的圈套了。这位是我沙帮新入驻的副帮主,邹真,也是一位御物修武者,怎么样,合我二人之力,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天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对于帮派纠纷,不允许无故吞并,不然也不会连两个人的帮派都有。除非是得理的一方要求火拼,在火拼中灭了一个帮派却是可以的。虽然这里没有法律,但是数个纪元以来没人敢破坏这个秩序。 方才陶艺依答应宣战,也就给了皮庆名正言顺吞并星帮的理由,所以他才有中了圈套一说。 如果说之前的沙帮没有实力实施吞并,那么多了一位御剑修武者的加入,这样的实力是绝对富裕的。陶艺依能够感觉出来,邹真的实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再加上一个皮庆,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机会的。 “皮庆,算你狠毒,我陶艺依栽在你手上我认了。不过星帮毕竟也是一块硬骨头,你就算啃下来也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其他觊觎你的帮派难道就不会趁人之危吗?难道你就不怕?” 陶艺依虽然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还是要尝试着挽回一下局面,说不得就能绝处逢生。 “唉,最毒妇人心啊,你到现在还想蒙骗我吗?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放出风声,灭了星帮之后,将星帮帮主赠予一些势力的老大品尝品尝,要知道,对你这冷美人惦念的人可不在少数呦。” 皮庆的话彻底让陶艺依死了心,她是这个圈子的人,自然明白这个圈子的劣根,所以她也没有求饶。她只是毅然的拔出剑,用行动说明了她的不屈。 “杀!” 星帮的人怒极而动,他们的大姐平日里待他们不薄,拼死一战也算是报了知遇之恩。气氛早已紧张至极,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沙帮的人也立时反应了过来,与星帮帮众战至一处。 至于陶艺依,则是挥剑迎向了皮庆和邱真,身形移动间,有一副赴死的决然。 明面上战斗正酣,角落里的争斗也很精彩。 小哥见两帮火拼开始,起身就要投入战场,可是却被文星雨拉了下来。 “小哥,你没有一点武道修为,一上去就要被杀死,何苦还要自掘坟墓呢?不如我们悄悄溜走,等待时机再图东山再起。” 文星雨虽然心性淳善,但是却并不代表他痴傻。黑帮决斗,本就没有是非对错之分,所以他也不打算贸然出手。可是小哥却和他颇有缘分,他不忍小哥为此负了性命,所以便极力地劝阻。 哪知小哥性子直率,更不忍独自逃走,反倒对他怒目相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岂是苟且偷生首鼠两端之辈!星帮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家,我誓死要和家人共存亡。你今天甫入星帮,就摊上这等事,我也不强求你,你大可一走了之,就算星帮亡了,也与你没有丝毫相干。” 小哥说着,挣月兑文星雨便冲向了战场。文星雨见状,摇首而叹,“谁让自己善良呢?我帮他渡过此难关,再寻月兑身之机不迟。”言毕,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久桓莽林锤意志,一入天城作流星 下 文星雨的身影消失的下一刻,战场上便多出了一道迅疾的身影。他来到了陶艺依的那边,他知道,事情的根源还得在这里解决。 一掌将交战的三人分开,文星雨站在了靠近陶艺依的一侧。 “你是什么人?”皮庆见来人刚才的一手出神入化,连何时进入战场都浑然不知,那一定是个厉害角色。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角色是敌是友。 陶艺依也是被文星雨的举动所迷惑,不知此人来意如何,一脸戒备的审视着文星雨。 文星雨身材颀长,已经褪去了女乃女乃的书生气,背负一剑,看起来就像个江湖浪子,跅弛少年。不过视线往上一瞧,她便看见了文星雨额前的星辰图案,这个图案她在熟悉不过,心中顿时流过一丝惊讶,继而涌出了莫名的期待。 “诸位。”文星雨抱拳说道,“在下四处历练,路过此地,眼见二者龙争虎斗伤了和气,着实不值当。所以小子斗胆插上一手,希望两方能息事宁人,以好养精蓄锐,他日再谋生死。” 文星雨也是着实无奈才出此下策,不过他知道这些话只能是杯水车薪,最后恐怕他还得出手。但是他着实不想惹这些是非,都是慈悲心在作怪。 两方听了文星雨的话,反应各不相同。陶艺依慧心灵智,只闻言便猜出来了七八分。而另一方的两人则如坠五里雾中,全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席话,莫非是哪个疯癫院跑出来的? 皮庆人粗心大,由于文星雨侧身站着,没有注意到其额前的图案。但邱真却生性谨慎小心,今天这一切几乎都是出于他的谋划。他留意到系于文星雨额前的纱绫。 “帮主,你看。”邱真说着,伸手指向了文星雨的额头。皮庆循着方向望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藏青色纱绫,星辰图案,这不正是星帮的标志吗? “臭小子,你耍我啊!陶艺依,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留有后手。不过今天老子说什么也要放手一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邱兄,拼了。” 皮庆话音刚落,挥着两把板斧便向文星雨砍来,斧中注入了内能,来势汹汹。 文星雨见状,抬起手模着头上的纱绫,心中暗叫一声“糊涂”,脑袋上系着这样一个东西前来劝架,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皮庆这俩板斧来的极有技巧,一式之中藏有一式,既能使敌人防不胜防,又能给自己营造防御的空间。这可谓是他大半生的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技巧,是真正的杀招。 文星雨与他们相比,吃亏的地方就是对于杀人还不是很擅长,暂时还是只局限于修武的境界,如何让武道在实战中得以运用,用最少的付出换取最大的成果,还有待文星雨自己去模索。 但是他的优点也很突出,那就是内能的质量。修炼云上谣之后的内能品质要比他们这些杂七杂八的内能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所以即使同级别,内能雄浑程度差不多,他也能绝对碾压对手。更何况文星雨的在修习云上谣的时候见解独到,身法迅疾如风,快若惊雷,所以对付皮庆要异常轻松。 文星雨脚下不动如磐,一记苍云卸劲手使出,卸掉了皮庆的先招,又是一记苍云卸劲手紧随其后,接下了皮庆的变式。继而脚下步法连变,鬼魅一般贴着皮庆的身体欺身而上,一指点在了其胸前,然后皮庆便无法动弹分毫。 快疾之间,不过两个呼吸之瞬,以至于随后的邱真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早在文星雨出现的时候,其他小弟便停止了战斗,向他们这里观望。如今见文星雨露出这一手,众人全部瞠目结舌,全场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文星雨有些尴尬的扫视一圈,发现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又不禁暗自恼火,到底是初次与人交手,不懂得如何隐藏实力,如何收放自如。不过说什么,也不能暴露自己御物的境界。 邱真眼转急转,非力所能战也,三十六计走为上。就在众人还在愣神的空当,他突然调转方向,手中剑向上一抛,转瞬就要御物而去。 陶艺依见状,心中大惊,斩草不除根乃是江湖大忌,但是依自己的速度定然无法将其挽留。情急之下,她向着文星雨焦急道,“快把他留下。” 文星雨正在考虑该如何收场,陡然听到喊声,下意识地就向着邱真逃跑的方向暴掠而去,速度快到原处还留有一丝残影。 “呼!”就像一阵风刮过,文星雨溘然出现在还没有飞高的邱真身前,手臂一挥,下一刻,邱真的身影又回到了从前的地方。 “砰!”邱真的躯体落地,此时业已动弹不得,文星雨的身影紧随而至,飘然落在邱真身侧。 自始至终,他的剑都没有离鞘。 场中又是阒然了数秒,接着星帮的众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尤其是那位小哥,如获至宝的表情煞是可爱。 陶艺依也是长舒一口气,本来是个死局,没想到最后竟然反败为胜。 至于沙帮的人则闷闷不乐,士气颓然,老大老二都被缚,从今以后,想必是不会再有沙帮的存在了。 陶艺依组织帮众处理善后事宜,这场火拼可谓是大获全胜,大家处理起结果也欣然异常。但是这一切的功勋都要归于一人,一个迄今为止都让陶艺依莫名其妙的人。 “小兄弟,多谢你的帮助了。” 陶艺依妥善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莲步轻移到文星雨身侧,整顿了一下心情,尽量温柔地问道。 人到中年,声音温煦就像五月的春风,除了温暖,还有恰如三春的浓浓母性。 文星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春稚女敕的羞涩少年,多了这半年多的生死历练,享受过夕阳爷爷和性冶带给的浓浓亲情,也遭受了诬陷追杀的百般危机,凡此种种人生的大起大落,有很多人走完一生都不曾经历地这般完全。所以,此时少年,早已非彼时少年。 文星雨看着陶艺依缓缓靠近,声音如媚,饶是心性坚定的他都有些稍稍愣神,忙道:“不言谢,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是他们错在先,我只是替你们讨回公道而已。” 陶艺依见少年澄明的眸子没有丝毫*秽,心里很是欣慰。出于对他的身份很是好奇,于是问道:“小兄弟,你是星帮的吗?” 问话一落,还未等文星雨回答,一个声音突然抢先喊道:“是我今天拉他入帮的。” 文星雨和陶艺依向着声音看去,只见客栈的那位小哥快步跑了过来,一脸邀功地看向陶艺依,还不忘拍拍文星雨的肩膀以示亲密。 陶艺依难以置信地望向文星雨,看样子是并不相信那位小哥的话,向文星雨求证。文星雨也不含糊,当下就把实情全盘托出,包括自己的本意。 陶艺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觉有些遗憾。原本以为星帮得了这样一个助力,实力必定突飞猛进,即使跻身天城前列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谁知一切只是一次浪漫的邂逅。 不过陶艺依还是对文星雨的坦诚很是感动,这样的君子行径,在天城可是凤毛麟角。她也没有对文星雨进行挽留,只是一句“珍重”,便足够表达诚挚的谢意。 文星雨同样讶异于陶艺依的胸襟,这种宽广襟怀,尤其是在巾帼身上体现,亦分外难得。不过却是让客栈小哥失落得很,毕竟是自己找来的帮手帮忙化解了危机,若是文星雨能担任一官半职,那自己也算是凭借好风上青天了。 临行前,文星雨提了个不情之请,希望星帮能饶皮庆和邱真一命。不然伯仁因他而死,他心中也过意不去。陶艺依思忖良久,最后答应他只是废掉他们的武功。这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人在江湖飘,能少一个敌人则少一个,而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文星雨告别了星帮一众,行走在出城的路上。天城的这点小插曲,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谁知接下来他又陷入了更大的阴谋。 (未完待续) 第五章 相逢意气何为缘,仗剑相助侠少年 中 “砰!” “哗!” 裹含着内能的灰瓦碎片碰撞到浴室的木桶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常年浸泡在水中的木桶不堪一击,顷刻间四分五裂。 桶内积聚的浑水,失去了木桶的禁锢,也刹那间四散奔逃,那一时的动静颇为不小。 至少,隔着一个中屋的内室中的人能察觉得到。 圣火教老大闻声而惊,以迅疾的速度便冲向浴室,可是他到这里的时候,除了一滩水和四散的木屑,其余了无发现。 不好,调虎离山。 老大暗惊,慌忙往回跑去,只见一道残影突然从中屋破窗而出,继而窗外便传来了“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老大来不及考虑,当下便也纵身而出,可是到了外面,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地上的一团衣物之外。 老大疾步俯身察看,原来是自己的刚刚褪下的衣物内裹着一块灰瓦。眼珠一转,老大暗呼糟糕,人再往屋内赶去,再到内室的时候,发现床榻之上已空无一人。 声东击西。 老大见状怒极,当下对着闻声赶到的一众手下大喝道:“快去给我全城搜索,绝不准放跑任何一个苍蝇,去抓,快去给我抓回来!” 众人不敢违令,连忙领命前去。老大魁梧的身躯四下走动,希望能寻觅出一个好的方法。 “去给我把邱真叫来。”其中一个手下领命而去,老大则目露凶光地若有所思。 …… 且说文星雨成功救出陶艺依后,背负着佳人,便拼命地逃跑。城中人多眼杂,自是不能御剑而行,那样目标太过明显。就只好施展身法,穿街走巷,一时间圣火教的教众倒是很难寻到。 天城有人气的地方就那么几大块,其余边边角角的地方多是无主之寮,文星雨跃出圣火教的高墙之后,便一直往无人居住的地方纵掠,迅即之间,巷弄里只留有一串残影。 时值凌晨,大多数人都已沉沉睡去,街阛间极少有人影,这也为文星雨的奔逃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一番急促地促动内能之后,文星雨终于载着陶艺依觅到了一处颓圮的旧屋,综合考虑距离方向之后,便决定暂时在这里休憩下来,等唤醒了身后的陶艺依,问清楚情况,再行决断。 之前文星雨先是打破浴室木桶吸引圣火教老大的注意力,然后马不停蹄来到中屋,顺手拿起他褪下的衣物包裹着一块灰瓦便从中屋的窗口抛掷出去。老大之前发现浴室了无踪影,便推知自己上了当,情急之下肯定随衣物灰瓦而出,在这空当,则是文星雨施展救人的最佳时机。 少年自幼读书,不仅读诗读史,更有奇门军事,对于人性的把握,也是相当的细腻。 兵法上说,处于圮地,处境险阻,不可强为,当出奇制胜。虚虚实实之间,才是兵法之要义。 文星雨在救助陶艺依的时候,方才发现其已昏迷不醒,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将其唤醒,只能背负佳人跑出那龙潭虎穴。一番奔逃下来,文星雨的内能业已消耗地七七八八了,身体更是负荷颇大,强健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白皙的面庞布满了汗津,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发抖,那明显是力竭的徽征。 文星雨让陶艺依平躺在一块破旧草席上,美妇此刻呼吸匀称,身体由于是刚刚沐浴过的,秀发依然有些湿漉漉,仅仅包裹着一层薄棉布的娇躯散发着幽淡的馨香。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虽然庚齿上差距殊异,但空气中依旧氤氲着一种暧昧的氛围。 文星雨在久置不用的房间内翻箱倒箧,心中暗自祈祷,希冀上任屋主人能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即使一些褴褛短褐也好。 一番折腾下来,天见可怜,却真的是除了满室灰尘别无长物。文星雨暗暗头痛,清澄如水的眸子瞥了一眼破旧草席上的睡美人,心中无奈一叹,旋即缓缓走出了旧屋。 …… 陶艺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残败不堪的茅屋里,美目扫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一丝人影。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还是记忆中被强行沐浴后的样子,除了沾染些尘埃外,身体并无异样。 是谁把自己营救到这里呢? 陶艺依努力搜寻自己脑中的记忆,却发现根本找不出任何符合条件的人,能够为了自己,去开罪五阃之一的圣火教。 正当陶艺依思忖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从屋外飘进屋内。 “你醒了。” 陶艺依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背负一剑,手中抱着一叠衣物,俊毅的面容正是阔别不久的少侠。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谋面了吧?”文星雨一脸笑意地看向陶艺依瞠目结舌的表情,在说话的空当,将手中的衣物抛了过去,“你快换上吧,我可是第一次当梁上君子呢!” 说着,文星雨又转身向屋外走去。 这段时间内,少年的内力又恢复如初了,这就是正派法诀的优势。方才为陶艺依盗取衣物的时候,文星雨打探了一下天城的情况,只见如今已是满城风雨。圣火教放出风声,言其教内入了两个盗贼,盗取了教派珍贵之物,悬赏千金找回,整个天城都蠢蠢欲动,大街小巷都是圣火教的人。文星雨听到消息不禁暗自哂笑,看来自己的天城之行是和盗窃月兑不了干系了。 未几,屋内传出了陶艺依好了的声音,文星雨整顿一下思绪,才转身入内。 陶艺依是混迹江湖多载的豪杰巾帼,对于文星雨在救助过程中难免的接触并没有忸怩作态,反而是依旧落落大方。 “一天之内你救了我两回,真不知道是我之幸运还是你之不幸,总之,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义不容辞。” 文星雨做事,倒是没有什么目的,看着陶艺依差点就以身相许的允诺,则只能尴尬地一笑置之。 “说说你的事吧,怎么会惹上圣火教呢?我在客栈见星帮的帮众被屠杀殆尽,勉强从鬼门关拉回一个,才打探到你的消息。” 文星雨说的风淡云清,但其中的艰难险阻陶艺依却能料想得到,她比文星雨更加了解五阃之一圣火教的可怕,自然也知道从这样一个龙潭虎穴中救出一个人有多么的惊险。 “归根结底,都是这一副臭皮囊惹的祸。” 陶艺依提起了伤心之事,娇容不禁有些黯然,缓缓道:“昨夜你走了之后,我差弟兄们把沙帮的帮众驱散收编,正准备废掉邱真和皮庆的内能修为,谁知这时突然涌现了一大批黑衣人,他们在两个御物修武者的带领下,很快便把我星帮的兄弟残杀戕害,我也无力抵抗,最后被擒。他们释放了邱真却杀死了皮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邱真也是圣火教的,其教主觊觎我的美貌,想霸占我,却不好贸然出手,才派邱真寻了一个傀儡,可没想到横空出现一个你,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狗急跳墙下圣火教才不得不亲自出手。” “只是枉害了我一大帮兄弟,不明不白就死在了这群腌臜手里。”陶艺依说到痛处,双拳狠狠地攥紧,指甲用力过度,甚至在白皙的掌间留下一道道血痕。 文星雨能体会到那种痛处,就像当初他得知父亲冤死之时,恨不得有种毁天灭地地冲动。 文星雨想着客栈的那名能言善道的小哥,昨天的音容笑貌仿佛依稀还在,而转眼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不觉有些心中伤感。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就这样匆匆路过人间,连一鳞半爪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打算今后怎么办?”文星雨想起天城内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不禁隐隐为陶艺依有些担忧。 “我打算怎么办?”陶艺依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其实她也想问她自己。 沉默良久,美妇的眼神突然流过一道坚毅的光芒。 “虽然你救我两次于水火,我的命已不完全属于自己,但是我还得自私一回。我要为我星帮的兄弟们报仇,不然我这辈子都将寝食难安。我打算潜伏回圣火教,再寻时机,刺杀教主。” 陶艺依的话铿锵有力,让文星雨为之动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却有着不输须眉的义气,只凭这一点,就好于这世间绝大部分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人君子。 文星雨从陶艺依的话中听出了两层意思,第一就是她要潜伏,深入虎穴。 但是圣火教的帮众大多数人都认识她,所以她有办法能够改换容貌,不被发现。 这是文星雨听出的第二层意思。 文星雨默不作声,微微颔首沉吟。 “其实我这一生,”逾时,文星雨突然抬起双瞳看向毅然的美妇,缓缓说道,“至此已了无牵挂。亲人散尽,骂名背负,比你们逋逃薮中的人相去无多。从小到大很少做过顶天立地的事,父亲亡故我状告官府算一件,为解师傅困境承揽杀人罪名也算一件。如今我要做这第三件,单单是因为你这份难能可贵的义气!” 陶艺依闻言,脸色立时化悲为喜,激动地看向文星雨,久久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四章 相逢意气何为缘,仗剑相助侠少年 上 寒山之夜,分外寒冷,击柝的声音犹如旷野上孤狼的哀嚎,传遍天城的每个角落。 文星雨本欲趁着夜色出城的,可是他对于今日与皮庆的一战产生了颇多的感悟,对于自己意图明显且毫无杀伤力的出招方式产生了反思。修武之道,感悟最重,所以他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便又找回到那处客栈,停顿下来好好冥想一番。 而且,文星雨知道,必定有人还在追杀自己,为了掩饰身份,以后苍山云间的招式要尽量少用,转而多去学习世间的法诀。 文星雨在客栈入住下来,立刻就进入了冥想打坐的状态。只是刚进入冥想不久,便被一阵兵戈交战的声音惊醒。 文星雨打开阁楼的窗牖,悄然跃上楼顶,躲在飞檐一角向中庭观望。只见庭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尸体,一群黑衣人正在围剿几个重伤的杂役。 文星雨向场中仔细一瞧,发现那几个杂役额前都系着星辰图案的纱绫,地上的尸体也多是星帮帮众。文星雨联想到之前小哥在这间客栈里招摇撞骗,不觉心中暗惊,料想这应该是星帮的一处聚集地了。 文星雨念及此,不禁为难起来,按说自己已经帮了星帮一次,不该再趟这趟浑水。可是……唉,可恶的善良心啊! 权衡之下,说动就动。文星雨身形陡然消失在飞檐处,庭间顿时刮起了一股阴风,继而便传来了几声“砰”、“砰”地倒地声,再向场中一看,那群黑衣人全都匍匐在地上,缄然不动。 只是被救下的几名杂役业已奄奄一息,文星雨慌忙为其中一个缓缓输送些内能用以吊命,希望能从其中打听出事情的真相。 “兄弟,我是陶艺依的故友,敢问一下,你们星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帮主呢?” 刚才短暂的交手,文星雨发觉这群黑衣人都有些内能底子,实力较普通帮众高出不少,对方能出动如此一批人,可见其实力之雄厚。 “大姐……大姐她被抓走了,快……快去……救……”一句话还没有说的囫囵,那人便昏死过去。 文星雨听说陶艺依被抓走了,脸色瞬间连变,这位黑道大姐还是给他留下不错印象的,只是如今生死未卜,自己又一点线索都没有,又能奈若何? 文星雨眉头紧皱,站起身搔首踟蹰,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群黑衣人身上,不觉眼前一亮。 文星雨急忙遍寻了一圈黑衣人,发现每个人的怀中都有一块令牌,令牌赤红,其上均铭刻着一个形意的火字。文星雨搜寻着脑中的记忆,想必这应该是天城的一个大的帮会。 天城有五路大的帮会,号称五阃,分别是青龙帮,圣火教,百汇门,烈日会和绥靖社。令牌做工精良,远非一道纱绫可以相比,所以其所属应该就是五阃中的圣火教。五阃王都是御空境界的修武者,每一个都是难相与的角色。 虽然文星雨猜测应该不假,但还是要验证一番。他把其中一个令牌别在腰间,其余的掩藏在客栈深处,往街中一间药铺寻去。如今夜深至夤,若非救命必需,谁还会出来购物。 “咚咚咚!”文星雨敲响了一间药铺的门,其掌柜早已睡下,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出来应门。 “来了,来了!谁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个消停。” 掌柜嘟嘟囔囔过来开门,看见文星雨陌生的面孔,更加不耐烦起来,“什么着急事?连个好觉都不让睡。” 文星雨早已想好了托词,佯装焦急的样子,道:“老板,我兄弟重伤之后高烧不退,急需去热药救命,你快给抓两服药。”文星雨说着,并把手中的令牌举给掌柜看。掌柜的看到令牌,顿时态度转变,一脸谄媚地道:“原来是圣火教的兄弟,小人狗眼不识泰山,差点误了您的大事,小人这就去抓药,您稍等。”说罢,屁颠屁颠地惶忙前去抓药。 文星雨见状,心中大定。拿了掌柜的药付了钱便告辞而去,走后还听见掌柜喃喃自语,“今天的这位教众怎么这么客气?” 圣火教足数万教众,所以其中的人必定不完全相识。文星雨在之前买的那张地图中找出天城的城市图,依着其中的标注,辗转到了圣火教的总部。 那是整整半条街,一座巨大的府宅附带着一些拱卫的院落,窥一角可知全貌,足见圣火教在天城超然的地位。 文星雨找到正门,稍稍整顿了下心情,便径直走了进去。门口的两个门卫尽职地上前询问,文星雨以令牌相示,一路畅通无阻。 甫进院中,文星雨就潜伏到暗处,默默地观察着情况。院中只有两队人马交错巡逻,中间大概有一刻钟的间断。 文星雨借着迅即如鬼魅的身法在院中穿梭,专门寻空荡渗入。正蓄势以待,打算寻个落单的人,探问出陶艺依的下落。 整个圣火教的总部看上去有条不紊,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未几,终于有一个人跑出来小解,文星雨很是人道地等着他完事,才猝然出手,一招将那人制住。 院中有片片茂盛的花丛,文星雨把人带到一处花丛中,用手指抵住那人的喉咙,低声喝道:“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试图耍心机,不然我一定会在那之前,抢先了结了你!” 文星雨威胁的口气配上那人在喉间感受到的丝丝凉意,着实将那人吓得不轻。 见他配合的微微颔首,文星雨才继开口问道:“你们圣火教最近有没有抓了什么人?” 那人听见提问,嘴中不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回道:“我们几乎每天都在抓人,过往的商旅,狩猎的猎户,还有其他帮派的人,都有。” 文星雨闻言,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到底是没有律法的城市,地头蛇就可以肆无忌惮,连抢人抓人都光明正大。 心思一转,文星雨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抓别的帮派的老大?或者什么女人?” 那人做沉思状,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天城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让私下吞并其他帮派,而来天城的都是男人居多,最近更是没有。” 文星雨听见那人的回答不禁俊眉紧蹙,难道是自己推理错误,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啊。 看来这个人并不老实,并没有说实话。 文星雨脸色阴厉地看向身下的小弟,白皙纤长的手指微微用力,一丝红痕便出现在那人的喉间。 “你不说实话,那我就陪你慢慢玩,反正你身上有很多血,一时片刻流不完。” 那人闻言脸色陡然变得煞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喉间的凉意,看来自己惹怒了眼前人。 “我说我说。”那人急道,这时候不急不行,若是慢了点,等会鲜血流光,那就任谁都无力回天了。 “我们家老大相中了星帮陶艺依的倾城美貌,所以派人灭了星帮,抓了陶艺依,现在正在卧房休息。” 文星雨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又询问出圣火教教主的卧房位置,便一掌击昏了那名小弟。临走前,还不忘帮他止住了鲜血。 从被抓到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文星雨不得不抓紧,若是晚了,恐怕陶艺依的名节不保,以她刚烈的性格,说不得便会以死保住名节。 时至后半夜,巡逻的人也已经人困马乏,睡眼乜斜,文星雨施展身法,顷刻便来到了教主的卧房。 纵身而上,文星雨来到了屋顶,悄无声息地拿起一块灰瓦,借着月色向屋内望去。 屋内装饰豪华,鎏金缀玉,中屋立着一块巨大的屏风,屏上行云流水绘就一幅泼墨山水。文星雨侧耳聆听,听见屏风后面一个男声正在哼着小曲,逾时,一个男人裹着浴衣从屏后悠然走出。 文星雨动用内念慢慢去感受,发现这个男人实力很是高深。由于他曾经在苍山那个高手麇集的地方修武过,所以对于一般人的武道修为很是敏感,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至少不比见德师祖弱。 男人走过中屋,从桌上拿起两杯酒,径直走向内室,心中只想着美景佳人,却浑然不知如今有人正在他的头上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圣火教不同于一般帮派,乃是五阃之一,在这逋逃薮名气极大,其中高手无数,文星雨想着如果自己不能速战速决,那么就会陷入包围之中。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样的蠢事文星雨不会做。 谋定而后动,他悄悄把那片瓦片捏碎,拿起其中一枚较大的碎块在手中,继而缓缓移动,来到了屏风后面的浴室上方。 依旧是无声无息地拿起一块瓦片,月光透过瓦缝,照在浴室内。文星雨另一只手悄然用力,手中的碎片便向浴室射去。 “砰!” “哗!” 一场救援行动即将开幕。(未完待续) 不好意思啦,这章应该在上一章之前,还请书友们自己对照着看一下,小五在这里致歉了,不好意思 第十章 绝境少年纵七剑,冰宫佳人诉一愿 上 文星雨站在冰宫大殿上,在其对面是冰宫的主人支颐而坐,少女的姿态让女子妩媚中又不失俏皮,典雅中更多了一份小家碧玉。 女子注视着文星雨侃侃而谈,美瞳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诚不我欺,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这句话果真正确。只是我需要在谈判之前,先确定一下你的筹码,不然无用之人,只是徒然浪费我的时间。” 女子言落,兽群中那只雄性雪霁飞天蟒飞身出来,立在了文星雨对面。那架势不言而喻,只有战胜它,才有资格商榷之后的事宜。 文星雨看到眼前的庞然大物,俊眉不禁蹙起,要知道,就连老妪在它手里也无法占得上风,何谈自己,一个毫无法诀傍身的穷小子。 文星雨自苍山下来,除了云上谣和苍云卸劲手,其他的武学一概不会,更没有凌厉的攻击法诀。寻常制敌都是以快取胜,如今这大家伙皮糙肉厚,速度再快破不开其防御也是枉然。 文星雨心思急转,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便对着女子说道:“我并非一人,大家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我不得不慎重,可否让我去和他们交代一下。” 女子美眸流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却未阻拦,“你去吧,只是不要耽搁太多时间,不然我不确定我的心意是否会改变。” 女子示意兽群放开那边的三人,它们领命而放开了三人的手脚,并解开了她们被封锁的穴道,一群身高马大的巨兽竟然会解穴,这在别的地方或者匪夷所思,但是天山冰宫却实实在在如此。 它们自然也不担心文星雨等人逃跑,因为它们很自负,它们都是天山一带的兽中之王,不屑于提防人类的鬼把戏。 三人来到文星雨身边,陶艺依一脸焦急地对文星雨低声道:“你快跑吧,能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全部送命在这好,凭借你的身法,我为你阻挡一下,你一定能逃出去。出去之后找机会替星帮的兄弟们把仇报了,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文星雨看着陶艺依流露出来的情感,不禁深深感动,这是他在尘世第一个生死相交的挚友,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不过文星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对着三个人说道:“即使我自己也没法逃走,一举一动都掌控在别人的手中,根本就没有机会。反而,她并没有致我们于死地的意思,我打算尝试一下,如果能打败这雪霁飞天蟒,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有转机。” 三人闻言一愣,老妪不由得泼了一盆冷水,委婉道:“小少年,虽然你身法诡奇,但恐怕还是丝毫胜算都没有。” 文星雨没有反驳,解释道:“我自己自然是毫无胜算,但是我们戮力同心,就一定有办法。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恕我冒昧,向敏姨索要一部厉害的攻击法诀,再配上我的身法,找机会全力一击攻它的最脆弱之处,这样,我们就有胜算。” 老人听到少年的解释,继而恍然大悟。连一旁的芙儿姑娘都不禁多看向文星雨几眼,心道眼前的少年,怎么总能想出一些奇思妙想。 陶艺依则更是听后欣喜异常,“敏姨,就拜托你了,虽然法诀珍贵,但一定不比命尊贵,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老妪陷入了沉思,倒不是她敝帚自珍,而是有关门派规矩,有些事情不能改变。 文星雨见老人犹豫,在一旁补充道:“晚辈可以保证,从前辈这里所学到的厉害法诀,只止于此,以后在外面即使殒命,也断然不会使用。” 老人见少年如此果决,自己也不好再作犹豫,说道:“那倒不用,我先确定一个问题,不知你师从何派?” 文星雨见老人提问,知道一些门派规矩特殊,自己应当相告,只是自己如今还是被追杀的身份,这样便有些为难。 挣扎良久,文星雨不愿欺人,想必天下间必然不都是性邪性宸之类,文星雨说道:“我是苍山弃徒,文星雨。” 文星雨一语落毕,三人反应各异。文星雨的名头在人类大陆已然很是响亮,除了不少人利欲熏心追杀之外,更多人则好奇这位新任纪元皇星的庐山真面目。可是谁也不曾想,纪元皇星竟沦落到天山深处。 “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原来是纪元皇星。”陶艺依有些吃惊地合不拢嘴。 老妪同样震惊不已,但是老人城府很深,没有陶艺依那么夸张的动作。 芙儿姑娘闻言,实现顿时凝聚在文星雨身上,这个和她相仿年龄的少年,在坊间的传说可是诚然不少。 “今日倘能逃月兑出去,我必与你一战。”芙儿姑娘突然蹦出的一句话莫名巧妙,让文星雨不禁一头雾水。 “这把剑先借你,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芙儿没有在意文星雨异样的目光,而是依旧冷酷地说道,并把她手中的剑抛给了文星雨。 文星雨把剑拿在手中,那剑通体雪白色,一半实铸一半镂空,镂空和剑柄处都被铸造成盛雪的形状,自文星雨所见过的剑中,堪称最为唯美的一柄剑。 千万不要因为剑生的美就忽略它的危险性,要知道文星雨可是好几次险些葬送在你手中,那凌厉的剑意,至今让人心悸。 老妪继而走上前,小声向文星雨絮语道:“既然芙儿都把剑借你了,我自然也要倾囊相授。我与你师父明丘有些渊源,赠你一卷法诀,就当是对晚辈的见面礼吧。” 老人把话说到这样的地步,文星雨也不会继续推辞,连忙拱手施了一礼,口中道:“多谢前辈。” 老妪见状,示意文星雨不必做这些繁文缛节,继续说道:“我传你一套剑法法诀,至于能领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剑法名:纵意七剑。第一式,乃是以持剑手为中心,内能四放,挽三个剑花从敌人右上路攻上,若是左手持剑,则贴身而转,若是右手执剑,则提膝对冲……” 老妪语速很快,七句剑诀要领转瞬就传授完毕,文星雨默而识之,冥目想象着挥剑的动作,一时间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冰宫主人见四人商议了甚久,不禁有些面色不悦,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若是你们还没有想出对策,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文星雨闻言,强行从冥想中抽离出来,长呼了一口气,向其余三人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继而转身,面对着雪霁飞天蟒毅然拔出了手中的剑。 白蟒有些无趣地在一旁打瞌睡,见一道剑意横空出现,激灵灵打了个颤,继而对着文星雨露出凶恶的獠牙示威。 文星雨没有转头却对着冰宫主人说道,“等会切磋,刀剑无情,为了避免给贵方带来伤害,还望点到即止。” 女子闻言,突然笑的花枝乱颤,“明明是给自己争取机会,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真是虚伪。” “谢谢夸奖…”文星雨奖字还没有落下,便陡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就出现在白蟒的头顶。 出其不意的攻击,抢占先手优势。 “狡猾。”女子在下方微微嗔道。 且说场上,文星雨的突然袭击确实起到了效果,直到他出现在雪霁飞天蟒的头上,大家伙才反应过来。不过,这大家伙也不是吃素的。知道防御不及,便马上低下了巨大的头颅,用坚硬的背颈部去迎接那道剑意。 文星雨内能不够深厚,所以他的一剑并不能破开飞天蟒的防御,但是将白蟒的颈处斫出一道红印。飞天蟒受了屈辱,勃然大怒,巨尾瞬时扫将开来,一阵飓风便无由而生,将文星雨吹的站立不稳。 一个照面下来,文星雨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也只是由于出其不意,这并不能意味着文星雨的实力比老妪强。 接下来,要试试新招式的威力了。 文星雨待得飓风间隙,乘机而入,一道道剑花飞快绾出,凭借着他迅疾的身法,一时间仿佛雪霁飞天蟒的周身上下都是剑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你们快看,雪霁飞天蟒被剑意包围了,是不是我们要胜利了。”陶艺依看到文星雨犀利的攻势,心中不由得乐观起来。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老妪和芙儿姑娘的认可。 老妪摇摇头没有说话,芙儿在一旁解释道,“虽然看上去文星雨的攻势占据上风,但其实并没有给飞天蟒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如果一直这样攻击,最后他只能力竭而败。” “所谓纪元皇星,也不过如此。” 陶艺依虽然不满芙儿对文星雨的态度,但是隐隐中还是有些担心,直到老妪说出了一句话。 “其实不一定,芙儿,你仔细观察一下文星雨,他比你想象中要成熟,这番攻击结束,真正的杀招应该就要出现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绝境少年纵七剑,冰宫佳人诉一愿 中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十二章 绝境少年纵七剑,冰宫佳人诉一愿 下 第十三章 探寻故人逢狭路,百变身法九死生 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十八章 巧借身法传密函,青龙遇雨便在天 第十九章 暂报前仇息兵事,青龙回首望故渊 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二十章 暂报前仇息兵事,青龙回首望故渊 中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二十一章 暂报前仇息兵事,青龙回首望故渊 下 第二十六章 欲以谋计安天下,岂料功败一线成 中 第二十七章 欲以谋计安天下,岂料功败一线成 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二十八章 机密险中求,一笑泯恩仇 上 第二十九章 机密险中求,一笑泯恩仇 中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三十四章 鬼门关前来骂阵,奈何桥上叹浮生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三十五章 挥手自兹去,长烟逐梦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三十六章 遍地流星语,星雨落人间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三十七章 更深不问事,问事便杀人 上 第四章 窸窣忆往事,默然再相遇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五章 曾经小酒馆,他方有彼人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六章 穷凶险恶地,风采四人行 第七章 寻她千百度,篝火阑珊处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十二章 拳掌决胜负,少年又显威 第十三章 初入雾瘴林,幸得灌灌肉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十四章 再遇罴熊兽,清风生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