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歌》 在水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的字数有点多,失误啊……不过后面就不会了,大家有点耐心哦,嘿嘿?那一年正是暮春时节,阳光总是暖烘烘地照到人的身上,令人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海边别墅前种着的樱花树已经开过了花期,粉红的花瓣扑簌簌地飘落到地上,乘着风在地上翩翩起舞,形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 黄昏时分,青岛市市北区一幢朝西临海别墅的天台上,夏夜早早地写完作业,趴在天台上看着远处天边的落日。残阳如血,照在夏夜皎好恬静的脸颊上,好似一副绚丽的水彩画。 况逸辰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他在夏夜身后的石凳上坐下,石凳有些凉。况逸辰轻轻地喘息着,显然是刚从楼下跑上来的。他望着夏夜的背影,并没有出声。 夏夜高高瘦瘦的,因为从小练舞的原因,她的身材显得很挺拔。及腰的长发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在夕阳的余晖下,像是一汪绚烂的瀑布。 仿佛听到了身后的喘息声,夏夜回过头,正好与况逸辰四目相对。 况逸辰笑着问:“在看落日吗?”他的笑容很和煦,像冬日里的太阳。 “嗯。”夏夜走过来,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海上的落日真的好美!” “是啊!”况逸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丝湖水般的清澈,“你从小,就喜欢趴在天台上看落日。海上的落日,和其它地方看到的都不太一样。它总是红得比较绚丽,也比较接近人,就好像,一伸手就能触及得到。” “一伸手就能触及得到?这样可以吗?”夏夜不相信地睨着他。她向着落日伸出手,嚷嚷道,“我伸手啦,伸手啦,没有啊……” 况逸辰笑着解释:“因为从天台上看,隔着沙滩和海岛,还是觉得它太遥远。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儿的落日是我见过最美的,也最接近人。” 夏夜既高兴又疑惑:“真的吗?” “当然了!如果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啊。” “好啊!”夏夜眸光一闪,“什么时候?现在可以吗?” “现在?”况逸辰摇头,“现在不行。” 夏夜有些沮丧:“为什么?那个地方很远吗?” “是啊,等我们到那儿,天都黑了。”况逸辰柔声安慰她,“好了,下次带你去啦。我来是要告诉你,夏叔叔回来了,现在他和卓阿姨都在我家,我妈让我来叫你过去。” “爸爸回来了?”夏夜忽又惊喜地睁大眼睛,“我听妈妈说上海浦东那边发生了一起车祸,出车祸的一家人中有一个女人的户籍是在青岛,所以爸爸他们检察院就干涉了这起案子。他去上海都快一个月了,现在回来,想是案子已经有了着落?” 况逸辰耸耸肩:“这我也不清楚,你那么好奇,自己去问问夏叔叔呗。” “好啦好啦,走吧。”夏夜一边说着一边去拽况逸辰的胳膊。 逸辰站在原地没有动,夏夜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不走?” “有件事情我得先跟你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况逸辰告诉她,“夏叔叔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算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况逸辰无奈地抿抿嘴,朝着楼下的方向走去,夏夜满月复疑虑地跟在他身后。 碎落满地的樱花瓣依然在地上飞旋地打着转。夏夜和况逸辰踩过满地的花瓣,走进了对面的那幢别墅。 客厅的茶几旁,夏夜的爸爸夏森,妈妈卓玲,况逸辰的爸爸况天烁,妈妈潘雨辰四个人正相对坐着。卓玲的神色有些怪异,指尖一直焦灼不安地在茶杯上划来划去。而在夏森身旁还坐着一个和夏夜年龄相仿的女孩。 女孩很美丽,细密的流海如流苏般垂到额头上。她的脸苍白而冷峻,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仿佛一尊枯死的百合,幽深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的灵魂似乎已经被某种神秘力量抽走,离开了她的躯壳。 夏夜走到夏森面前,叫了声,“爸爸。”又看了一眼爸爸身旁的女孩。她想起况逸辰刚才说的话,思绪正在飘飞,被夏森及时拉了回来。 夏森站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爸爸啊?” “当然想了。”夏夜也搂紧他,“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这不刚回来么?”况天烁笑着接过夏夜的话。 夏夜把目光投向况天烁,又顺势打量了一番那个陌生的女孩,她问:“况叔叔,她是?” 况天烁似笑非笑地耸耸鼻子,接着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动着水上飘浮的茶叶沫,并不接话。 潘雨辰微笑着,好像还挺喜欢夏森带回来的这个女孩:“这是在浦东出车祸的那一家人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女孩。当时你爸爸他们单位发现她还活着,把她送进了医院。现在她家人都不在了,你爸爸主动提出要收养她。车祸后她晕迷了大半个月,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爸就把她带回来了。” “是这样啊。”夏夜微笑着走到女孩身边。听潘雨辰这么说,她很同情眼前这个女孩,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觉得不太合适,许久才开口道,“我叫夏夜,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木然地看着她,半晌未置一语。 况逸辰解释道:“夏叔叔说她在车祸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产生了暂时性失语,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原来是这样。”夏夜心中一恸,对眼前的女孩愈发同情起来,但在同情之余,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餐桌上,女孩依旧一言不发,也不怎么动筷子,似乎对一切食物都没有**。 夏夜往她的碗里夹菜,边夹边劝告她:“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你看你都这么瘦了,不会还想学我减肥吧?” 夏森也拿起筷子,将菜夹到女孩的碗中,又转过头对卓玲说道:“她现在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再休养几个月,等这个学期结束了,她就可以去上学了。下学期,你把她和夏夜安排在一个班上吧。” 卓玲是夏夜学校校团委主任,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学校团支部工作,在学校的领导层中算是说话很有份量的角色。 卓玲低着头吃饭并没有答话。 况逸辰主动出声表示赞同:“这样很好啊,有夏夜在,您应该很放心吧。” “在那之前,我还得再去趟上海,给她办理转学手续。”夏森对况逸辰说,“所以逸辰啊,我想要麻烦你,有空的话,帮她辅导一下功课。这样等开学了,她落下的功课也能尽快赶上。” “没问题啊,反正我现在大三,课也少,有空的话,我一定帮她补习。”况逸辰无所谓地答应着,好像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夏夜却是嘴唇轻颤,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瞬间泄气。 虽然她很同情女孩的遭遇,可是,让况逸辰补习功课,向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专利,她可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夏森接着又对女孩说道:“我已经让张嫂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就在夏夜的隔壁。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夏夜,也可以找我们或者张嫂。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况叔叔和潘阿姨是我们的邻居,你况叔叔以前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他们也是你的家人。还有逸辰,你就跟夏夜一样,把他当成你的哥哥,在他们面前都不用拘束,只当是自家人知道吗?” 女孩没有看他,只轻轻地点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整个晚饭时间,卓玲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闷着头吃饭,而且这饭,似乎还吃得食不知味。况天烁,潘雨辰因为知道内情,也只好三缄其口,尽量地保持沉默。 夏夜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夜晚,况逸辰的房间里传出悠扬的钢琴声。琴声时而深厚有力,时而温柔缠绵,像是巨浪拍击海岸的汹涌,又像是恋人相处时的甜蜜…… 夏夜跑到房间的阳台,坐在围栏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曲完毕,对面别墅一间卧室的阳台门被打开,况逸辰从里面走出来。和夏夜一样,坐在围栏上,背靠着墙壁。他们的阳台是正对着的,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间隔得也不远。所以这里,总是成为他们晚上秘密“约会”的地方。 他们相视而笑,就如同往常一样,又似乎有哪儿不一样。今晚的夏夜有心事,她知道是因为爸爸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的出现让夏夜感到很困惑。为什么爸爸要收养她?为什么妈妈好像很排斥她?还有,为什么况叔叔和潘阿姨今天也都怪怪的? 而且,女孩的出现,让夏夜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改变了…… 况逸辰拿出手机,拨通了夏夜的电话。他温柔的嗓音从彼端传来:“我知道你有疑问,或许我知道一点。” “逸辰哥,我觉得爸妈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觉得妈妈好像不是很喜欢她,为什么?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她跟爸爸有什么关系吗?爸爸为什么要收养她?”夏夜如连珠炮般一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一下子问那么多,我怎么回答你?”逸辰遥望着对面阳台上的夏夜,远远地对她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听我爸说那个女孩是夏叔叔的初恋情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女儿。本来夏叔叔是很爱那个女人的,可是她妈妈嫌那个时候的夏叔叔太穷,死活不让他们在一起。后来等夏叔叔闯出一番事业,准备回去娶她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一个上海尹氏集团的总裁尹天明。据说尹天明是白手起家,自己一手创办了尹氏集团。结婚后,他们全家搬到了上海。夏叔叔和她也就从此失去了联系。” “所以说……那个女孩是爸爸初恋情人的女儿?!” “嗯。还记得上次夏叔叔去上海出差吗?他在上海,又遇到那个女人了。后来那个女人一家出了车祸,听说那天车上一共有四个人,那个女人和她丈夫还有他们家司机都没能幸免,只有那个女孩活下来了。” “怪不得我总觉得妈妈不喜欢她。”夏夜茅塞顿开,“爸爸带回了他初恋情人留下的遗孤,妈妈或多或少会有些介意吧。” “没错。”况逸辰叹口气,“不过既然那位阿姨现在已经不在了,那女孩也已无家可归。你还是去劝一下卓阿姨吧,毕竟女孩是无辜的。” 夏夜沉默了半晌,突然问他:“逸辰哥,你很关心她对不对?” 况逸辰表情一滞,但很快又微笑起来:“我很同情她,况且,她现在是你的妹妹。” 夏夜听懂逸辰话里的意思,心头一跳,嘴角渐渐晕出一抹笑意:“逸辰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完,她挂断电话转身走进房间。 隔壁的卧室,女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大海发呆。 月,从冰冷的海水中渐渐升起,像广寒仙子的脸庞,明亮皎瑕,又带着淡蓝的忧伤。 天已经完全沉寂在黑暗中,又在黑暗中透出点点星光,仿佛熠熠闪光的宝石用长线攒在一起,投入波光粼粼的海面,给这漆黑的夜空增添了几丝光亮。 远处,灯火阑珊,是一片海与天的世界。在海天相接处,夜空与海洋构成一幅浩瀚的轴对称画面。 女孩听到了钢琴声,也看到了夏夜和况逸辰在阳台上相视而笑的一幕幕。但她不敢去打扰,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也融不进他们的世界。虽然夏夜一点儿也不排斥她,但在她的心里,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敏感和恐惧,就像她知道卓玲不喜欢她一样。 转过身,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用手轻轻撩起头顶上细细密密的流海,露出右面额头上那条五、六厘米长,像蜈蚣一样的伤疤。本来如玉石般精琢的脸庞,瞬间像爬上了一条丑陋的虫子……那是车祸给她留下的印记,是她心里永远也抹灭不了的伤痕…… 楼下的主卧,卓玲一个晚上始终没有说话,夏森站在落地窗前一口一口地吸着闷烟。 最终还是夏森先开口打破这一片死寂:“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因为她是飘絮的孩子。但是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收养了她,就应该做好为人父母的本份。我不求你对她能像对夏夜一样,但至少不要一直像今天这样冷眼相对。否则的话,我会很难做的。你也不想让孩子们为难吧?” 紧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卓玲终于开口:“我知道你和飘絮的关系,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 “都跟你说了,她是飘絮和尹天明的女儿。如果是我女儿,她的年龄怎么会比夏夜还小?” “谁知道你们后来有没有联系过?”卓玲反问道。 “妈”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夏夜走了进来。 卓玲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生怕她听到些什么:“你……你怎么进来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夏夜走过来,坐到卓玲旁边,牵过妈妈的手,“可是妈,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位阿姨人都已经不在了,以后留在爸身边,陪他到老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爸爸既然已经收养了那个女孩,她的家人也都离开了,以后她就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亲人了。以后,妈妈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好不好?不要因为她而破坏了你和爸爸之间的感情,那样做就太不值得了。” 三言两语,振聋启聩,卓玲大梦方醒,恍然自失。 夏森也走过来,坐到母女俩身旁。把手覆在卓玲手上,沉声说:“你看,咱们的女儿多懂事。你就算不考虑我,也该为夏夜想想吧。”说完他又看向夏夜,眼神里写满欣慰和肯定。 卓玲也终于渐卸心防,朝夏森点了点头。 夏夜开心地抱住爸妈,一家三口幸福地拥在了一起。 安抚好卓玲的心情后,夏夜从父母的卧室走出去。一开门,竟然看到被爸爸带回来的女孩就站在门口,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你在这儿做什么?”夏夜见女孩鬼鬼祟祟的行为,正想发怒,但一想到女孩的悲惨遭遇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凌厉。 女孩低着头没有说话,夏夜也不好意思再追究。 卧室里的夏森和卓玲什么都没说,夏夜只好拉着女孩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 清晨,女孩撩起淡蓝的帘幕,微风从窗外吹进来,拂上她冰冷的脸颊。太阳还没出来,灰蒙蒙的天空下,依稀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海水呈现出一片冷清清的铅色,潮水轻轻拍击着海岸,在沙滩上留下一片片潮湿。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生怕被外界的一切事物所发现。 楼下,夏夜和况逸辰正推着单车,漫步在还笼罩着淡淡白雾的海滩上。微风轻轻吹起夏夜如海藻般密密的长发,她伸手拨弄了一下被风撩起的青丝。 女孩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禁在想,夏夜是多么幸运!她那么美丽,又有爱她的父母,有良好的家世,有阳光明朗的性格,还有那么多爱她疼她的人在身边。 这些东西她也曾经拥有,然而那场车祸,夺走了她原本所拥有的一切! 夏夜一边推着单车,一边喃喃地说:“逸辰哥,其实我自己去学校就可以了,你不用送我。被潘阿姨知道了她又该不高兴了。” 况逸辰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那是高考后一个夏日的午后,况逸辰刚从外面回来,在玄关处换鞋。 潘雨辰看到儿子回来了,连忙起身迎上去,拿出一张录取通知书递到他面前:“太好了,逸辰!你快看看,这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找你远在美国的舅舅帮忙,才帮你申请来的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的留学机会。你不是想在钢琴方面继续深造么?这是多好的机会!” 况逸辰看了眼潘雨辰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并没有她预料中的那么高兴:“妈,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去美国?” “妈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想想,茱莉亚音乐学院那是多少人花钱想进都进不了的。从那里出来的人,就算成不了音乐家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你要是去了那里,你做钢琴家的梦想不就实现了一大半吗?妈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前途怎样,不是靠学校决定的,而是靠个人的努力!”况逸辰反驳道。 “可是有一个良好的环境,不是更容易助人成才吗?” “妈,你别说了。”况逸辰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往上楼的方向走去,“我不会去的!”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一直坐在沙发上埋头看报纸的况天烁终于开口了。他站起来,盯着况逸辰的背影,“你妈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况逸辰停下脚步,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这……”潘雨辰看着自己手上的通知书,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况天烁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我去劝劝他。” 况逸辰的房间里传出钢琴声。每次他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弹钢琴。钢琴就像是他最好的朋友,了解他所有的心事,陪他哭,陪他笑,听他倾诉心声,也心甘情愿地让况逸辰和夏夜一起在它的身上四手联奏…… 况天烁轻轻敲了敲况逸辰的房门。房门并没有上锁,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况逸辰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弹着钢琴。 况天烁走到逸辰床边,拿起床头上的相框。照片里是一个女孩,女孩只有十二、三岁。她穿着雪白的天鹅舞裙,头上戴着五彩斑斓的花环,摆出跳芭蕾舞的姿势。女孩的脸清澈干净,身材修长挺拔,像极了从天堂坠落人间的天使,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夏夜第一次登台表演时的照片。 “是因为她吗?”况天烁走到逸辰旁边,将相框放到他眼前。 钢琴声戛然而止…… “你以为爸爸是傻瓜,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况天烁慈祥地笑着,很明显他早就猜到了逸辰不想去美国的原因,“可是你想明白了吗?这可是你实现梦想的大好机会。失去它,你可能会后悔的!至少,它可以让你少奋斗很多年!” “我……”况逸辰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爸爸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很想去的,毕竟那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真的要为了夏夜而舍弃你的梦想吗?”况天烁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不要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的,你好好地想清楚。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定,爸爸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况天烁走到床头放下照片,准备走出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外的潘雨辰听见了。 她冲进卧室,质问逸辰:“你爸说的是真的吗?” 况逸辰错愕地回过头,站起来:“妈……” “我说过了,孩子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做决定!”况天烁说着,想要把潘雨辰拉出去。 “老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那么年轻,他懂什么?你让他自己做决定,就是让他自毁前程你知道吗?”潘雨辰有些生气,“好男儿应该志存高远,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而放弃自己的前途?” “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他不愿意去,你非要逼他去,你认为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恨你这个妈吗?” 潘雨辰身子一震,她没想到况天烁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她当然也了解逸辰和夏夜的感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现在硬要他们分开,好像确实有些过分。 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妈妈不是不允许你们交往。可是夏夜现在还小,况且你也只是去四年,以后还是可以回来的。等你回来了,夏夜也长大了,你们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吗?到时候妈妈是不会阻止你们的!我相信你夏叔叔和卓阿姨也会同意你们的。”说着,潘雨辰将录取通知书递到了况逸辰手上。 逸辰看了一眼通知书:“妈,我现在还小,我不想去美国,我想多陪陪你们不行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夏夜!”潘雨辰恼怒地盯着他。 “反正我不去美国!”况逸辰异常坚定。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况逸辰脸上。潘雨辰自己都震惊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打儿子。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打过他! “逸辰哥……”很不巧的,夏夜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看到一屋子人错愕的表情,夏夜有些迷茫。 况逸辰立刻调整脸上复杂的表情,将本来已经到嘴里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他慌忙地把通知书藏到身后。 “逸辰哥,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啊?”夏夜走过去,不停地往况逸辰身后看。 “没……没什么。夏夜,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况逸辰一边说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将夏夜往门外推,她这个时候出现无异于雪上加霜。 夏夜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就没有再坚持:“好吧,那……潘阿姨,况叔叔,我先走了。” 况天烁笑朝她点点头。 潘雨辰没有理她,转过头,兀自生着闷气。现在的她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还是被自己最爱的儿子所伤。而罪魁祸首就在她面前,她很难在夏夜面前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夏夜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她想大概是因为逸辰哥做错了什么事,潘阿姨在数落他,也就没有太在意,转身走了出去。 本来因为打了儿子而有些懊恼的潘雨辰,在这个时候看到儿子这般维护夏夜,不由得怒火中烧。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破门而出,只留下况天烁和况逸辰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之后很久潘雨辰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以前她很喜欢夏夜,从那之后,她就总是对夏夜心存嫌隙。虽然她本身并不讨厌夏夜,但是这件事多少让她对夏夜有些不满。如果不是看在夏森和卓玲的面子上,她甚至不会允许夏夜和逸辰再来往。一个毁他儿子前程的女孩,就算再好,也是个红颜祸水。 这件事情,夏夜一直不知道。只是她渐渐觉得潘阿姨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了。她记得小的时候,她看上了一条裙子,可是妈妈不给她买,说她裙子已经够多了,可她真的很喜欢。后来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潘阿姨,潘阿姨二话不说就带她去买了那条裙子,还告诉她,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的时候总是觉得亲戚或朋友家的叔叔阿姨们比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好。夏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长大了,所以潘阿姨对她渐渐变得严肃了,也不像以前那般宠溺了。 …… 况逸辰得意地笑着:“谁说我要送你,我是骑车锻炼身体。” “嘁~”夏夜懒得理他,索性不和他说话,一个人骑上单车飞快地向前跑去。 “喂,你干嘛跑那么快啊?”况逸辰一面喊,一面自己也骑上单车去追夏夜。“后面又没有**追你。”况逸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 夏夜所在的林夕二中,是青岛市的一所重点中学。在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卓玲就是夏夜的妈妈,除了夏夜最好的朋友郁嫤娴和钟雅。同学怀疑的时候问起,夏夜也总是似是而非地回避这个问题。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谈及这个话题。倒是大家都知道,有一个集钟汉良的俊美,吴彦祖的身材,邓超的眼神,冯绍峰的温柔于一身的大帅哥,经常会来学校里找夏夜,那个人就是况逸辰。女生们都嫉妒夏夜,因为她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别人每每说起,夏夜也并不解释。只有嫤娴和钟雅知道,夏夜和况逸辰其实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夏夜单恋着况逸辰而已。 清晨的学校,空气异常的新鲜。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喧着,喷泉里喷出的水花如同绽放的水莲一样绚烂而夺目,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味道,香甜香甜的。 夏夜背着书包,穿过宽阔的操场,走进宏伟壮观的教学楼。 一进教室,夏夜就被嫤娴和钟雅拉到座位上。 “喂,昨天我们本来偷偷去你家找你,打算给你一个‘惊吓’的,后来看到你爸带了一个女孩子来,去了你的逸辰哥家里。”嫤娴幸灾乐祸地笑着,“那女孩是谁啊?长得挺漂亮的嘛,跟你的逸辰哥什么关系?对你有没有威胁?” “去你大爷的!”夏夜平时真的不说脏话,只是和这两个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不自觉地“出口成脏”。她们三个人中,嫤娴性格泼辣,江湖气很重,张口闭口“你妹,你大爷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钟雅和夏夜慢慢地也被她带成这样。她们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偶尔三个人之间会互爆粗口,算是她们之间的一种特殊情感交流方式吧。 “你快说啊,她到底是谁啊?”钟雅也好奇地打探起来。 “你们想知道啊?”夏夜慧黠地笑着,“就不告诉你们。” “不要嘛,我亲爱的夏大小姐”钟雅谄媚地摇着夏夜的手臂,“你就满足一下我这颗脆弱的好奇心吧!”说着做出一个拜托的姿势。 “好吧,那……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们。” “好啊好啊,能请夏大小姐吃饭是我们的荣幸。”嫤娴说完拉着钟雅,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到夏夜旁边,“快说快说!” “唉,我要是不告诉你们啊,你们两个说不定扮成间谍也要去我家刺探军情。”夏夜无奈地抖了抖肩膀,“她是个孤儿,是我爸爸从车祸现场救起的。我们家已经收养了她,以后她就是我妹妹了。” “啊?”钟雅几乎惊叫起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啊?要不是我们自己发现了,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们?夏夜,你可真不够朋友。”嫤娴抱怨道。 “大小姐,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早点告诉你啊?”夏夜无语地盯着嫤娴。 嫤娴强辩:“那好歹……你可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之类的吧。” “好吧,你们现在不也知道了吗?你们两个还真厉害,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势力范围都延伸到我家去了。”夏夜一边说一边拉开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课本。 “为了惩罚你不早点告诉我们这件事情,我们要罚你!”钟雅贼兮兮地笑着,“请你吃的那顿饭没有了,哈哈。” “好啊,你个吝啬鬼”夏夜将课本放到课桌上,“还好我还留了一手,我还有一件没告诉你们呢。” “啊?什么什么?”钟雅又讨好地把头凑过去。 夏夜拨开她的脑袋,得意地挑了挑眉,“少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钟雅完败地耷拉着头:“好了好了我认输,请吃饭就请吃饭吧。明明自己就是资产阶级还老来剥削我们这些无产阶级。” 夏夜和嫤娴听完这话,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久,夏夜才继续说:“我这个妹妹啊虽然是被我们家收养了,可是我到现在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根本不会说话,医生说是车祸导致她神经受损,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所以我想等她好一些,再介绍你们认识,因为下个学期,她会转到咱们班上来。” “什么?不会说话!她真可怜。我想车祸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吧。”钟雅一副同情的表情。 “什么?转到咱们班上来啊?”嫤娴和钟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那咱们班不是又多了个大美女么?” “哈哈哈哈。”钟雅和夏夜都捧月复大笑起来。 夏夜调侃她:“再美也比不过我们校花嫤娴啊。” “就是,就是。”钟雅也附和着。 嫤娴听了这话,假装生气,作势要打夏夜和钟雅,三个人闹成一团。 上课铃响了,她们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装模作样地坐好。接着三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不由地同时嗤笑起来。 惊错春意(一) 况逸辰骑着单车回到家,正巧碰见夏森抱着被收养那女孩冲出来。他急忙跑过去问夏森发生了什么事。 佣人张嫂回答说:“二小姐今天早上突然晕倒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先生正打算让我送她去医院。” 夏森将女孩抱进车里,回头对况逸辰说:“逸辰,你回来得正好,检察院那边现在有一起案子需要我去处理一下,我是抽空回来的,得马上赶回去。你来开车,和张嫂一起送她去医院吧。”说完,他把车钥匙递给了况逸辰。 “好!”况逸辰接过钥匙,和张嫂一起坐进车里。 医院的长廊,况逸辰和张嫂正在等待着医生检查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一群护士推着女孩走进了旁边的普通病房。 医生对况逸辰和张嫂说道:“她已经醒了,你们跟我进去看看吧。” 他们跟着医生的脚步,走进病房。况逸辰问:“医生,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她的脑部受过重创,还没有完全康复。从症状来看,可能还存在一定程度的颅脑损伤和神经递质异常,另外不排除低血糖等其他疾病引起的可能。而且我们发现,病人本身的求生**也并不强烈。”医生无奈地叹口气,“其实像这一类型的病人,我们医院也收到过很多。他们身体上的伤口还有治愈的可能,可心灵上的伤口,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所以当务之急,必须让她重拾对生活的信心。还有,以后一定要注意营养,保持生活规律,按时作息,最好定期到医院来做检查,以防止后遗症。” “这些我们会注意的。”张嫂不停地点着头,“谢谢医生”。 医生和护士走后,女孩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因为躺着的原因,女孩额前的流海斜到两边,正好将那条车祸后留下的伤疤露出一半。 况逸辰走过去,一眼便看见女孩右边额头上那条骇人的伤疤,他问女孩:“这道疤……是车祸后留下的?” 女孩这才意识到疤痕露了出来,急忙把头扭向右边,细密的流海又重新遮住了那道疤。 况逸辰心领神会地坐到女孩左边床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女生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但容貌可以改变,生命却是只有一次的。” 女孩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 况逸辰继续说:“我知道那场车祸,对你的伤害很大。但是既然上天让你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你就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因为你不仅要活你自己的那一份,还要代替你的家人,把他们的生命延续下去。所以,就算遇到最不利的环境,你也应该保持着乐观笑容,坚强地活下去!这样,你的父母在天上才能安心。” 女孩的手指不断抽紧。良久,她的目光终于从墙壁上移开,渐渐望向况逸辰。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况逸辰的样子。他的脸很干净,很英俊,五官如雕塑一般地精致,而且神情又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 况逸辰冲着她微笑,他的笑容让她想起了他和夏夜在阳台上相视而笑的一幕。 虽然女孩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她看得出来,夏夜是很喜欢况逸辰的。且不说况逸辰喜不喜欢夏夜,即使他只是把她当妹妹,那也比女孩失去自己心爱的人要幸福的多!那个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孩,在那场车祸后失踪了……警方当时并没有查到,其实在发生车祸的车上,还有一个男孩的存在…… 女孩不得不承认,夏夜喜欢况逸辰是有原因的。他那么优秀,那么英俊,性格又那么温润,一看就是个很有修养的男孩子。或许每一个认识他的女孩都会忍不住为他心动吧。 ************************** 二中的大门外,停靠着一排排私家车。放学了,大批大批的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夏夜,钟雅和嫤娴也说笑着向外走。 “我爸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啊。你们俩小心点,练完舞早点回家。”嫤娴说着,背好包准备向路边停着的一辆小轿车走去。 “放心吧,快走啦,拜。”夏夜笑着和嫤娴挥手告别。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夏森的车停在附近,况逸辰冲她按了按喇叭。 “逸辰哥。”夏夜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听到况逸辰来了,原本已经快要上车的郁嫤娴又回头走过来,对着夏夜打趣道:“哟,你的逸辰哥又来接你了?” 夏夜有些羞赧地瞪了她一眼。 嫤娴和钟雅对视一眼,都不由地偷笑起来。 况逸辰也有些不好意思:“你妹妹在家晕倒了,你爸爸叫我和张嫂送她去医院。” “什么?晕倒了?”夏夜愕然,“怎么回事?严重吗?” “没事了。医生说,只要定期检查就没什么大碍。我已经让张嫂先回去了,心想着你快放学了,就带着她过来找你。” “可是我和钟雅现在要去练舞,你们……” 夏夜话还没说完就被嫤娴打断了:“你带她一起去嘛。”嫤娴挽着夏夜的胳膊,轻轻凑到她耳边说,“正好我也很想认识你这个妹妹。”说完她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也不回去了,陪你们一起。你呀,就和钟雅好好地练舞。你妹妹就放心地交给我和逸辰哥吧。” “就是呀。”钟雅也赶紧从善如流,“我们都很想认识她的。” 夏夜有些犹豫地望向况逸辰。 况逸辰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夏夜释然:“那好吧。” 练舞房的每个教室都很大,左右两面都是镜子。夕阳从窗外倾泻进来,给练舞房染上一层薄雾般的红晕。 这是青岛市一所久负盛名的舞蹈学校,它不是像那种大学类的专业舞蹈学院。而是为了从小学习舞蹈的人专门设立的舞蹈培训机构。在这里学舞蹈的,大多数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像夏夜和钟雅这样的,在这里就算是大师姐了。学校有男生也有女生,不过还是女生居多。她们的年龄差距也比较大,有六、七岁的,也有像夏夜这样十六、七岁的。 夏夜所在培训班的老师是新调过来的,是位三十多岁的舞蹈演员。而这个班里都是和夏夜,钟雅年纪相仿的高年级学生。 夏夜学舞蹈已经十年了。从六岁那年起,她就励志要成为一名舞蹈艺术家!她梦想着有朝一日她能站在世界级的舞台上,成为令世人瞩目的舞者。况逸辰的梦想是钢琴,夏夜的梦想便是舞蹈,他们原本都是有资本的,只是后来,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钟雅和夏夜小学就在同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班。她们是在学舞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夏夜六岁,钟雅也只有六岁,都被父母送到这里来学舞蹈。不过钟雅倒是没有夏夜那么大的野心,她是个随遇而安,与世无争,整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女孩。她本身对跳舞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是父母送她来,她也就来了。据说是因为她小时候的身体不好,父母为了让她锻炼身体才送她来,也没有说让她一定要在这方面有什么成就。所以每次有表演或者学校的晚会什么的,钟雅从来都不跟夏夜争,总是把主角的位置让给她,即使钟雅本身也很优秀。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俩成了好朋友。 初中那年,她们又进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感情自然而然变得更好。与郁嫤娴认识是后来的事情了。嫤娴是她们的高中同学,调位置的时候她们三个坐到了一起,慢慢地三个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嫤娴的专长不是舞蹈,而是播音主持。她从外表上看完全是个妩媚前卫的女人,而内心却是个豪迈奔放的汉子,夏夜和钟雅经常调侃她雌雄同体。而她的梦想是希望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主持人,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着镜头,向世人尽情展示她的美丽与才情。 那个时候的她们还很天真烂漫,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少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已,不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如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们总是那么异想天开,那么心比天高,对未来充满信心。但那个时候的她们真的很快乐。 她们还约定,如果有一天,夏夜先成了舞蹈家,就要让嫤娴给她做专访特辑,帮嫤娴提高知名度;如果嫤娴先做了名主持,就要帮助夏夜提高曝光率,让她的舞姿出现在各大媒体。只有钟雅,永远那么简简单单,与世无争,一心只想守护她心里那一寸小小的净土,没有一点儿野心。为此,夏夜和嫤娴还经常开玩笑说她“胸无大志”。很多年后,夏夜才渐渐明白,原来她们三个人中,钟雅才是最幸福的那一个。而她和嫤娴为了她们的梦想,为了她们所在意和追求的一切,付出了多过钟雅几倍的代价!如果上天能够再给夏夜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也宁愿和钟雅一样平凡地过一生吧,但上天,毕竟不会给人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惊错春意(二) “咱们赶紧去换衣服吧,不然一会儿二娘又该骂人了。”钟雅一面说着,一面从包里拿出舞衣。 “二娘?”况逸辰好奇地问,“谁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郁嫤娴解开他的疑惑,“二娘啊,是她们现在的舞蹈老师。之前那位老师听说出国进修去了,这半年就由她代课。听说她可凶了,像极了母夜叉,所以她们在背地里都叫她二娘。” “是孙二娘啊?”况逸辰恍然大悟。 钟雅也加上一句:“是啊是啊,而且你知道吗?她也姓孙!” 说完大家都笑起来。除了,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孩。 女孩面无表情,两眼呆滞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看到女孩冷若冰霜的脸,大家都渐渐笑得有些尴尬。 夏夜有些气馁:“好了,不跟你们闹了,我和钟雅去换衣服了。”说完她看了眼女孩,又把目光投向嫤娴和逸辰。 “哎呀,快去吧,放心。”嫤娴笑着将夏夜和钟雅推开,对着夏夜比出一个“ok”的手势。 夏夜和钟雅去了更衣室,嫤娴回过头看着女孩,伸出手和她打招呼,“嗨,刚才在车上没有机会跟你打招呼。我叫郁嫤娴,是夏夜的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把她的话当空气一样地略过。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逸辰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 “哦,我忘了,夏夜说你现在还不会开口说话。”嫤娴好像突然想起来,“没关系的,那……我们去看她们练舞吧,好不好?” 女孩依旧没有理会她,况逸辰无奈地看了眼郁嫤娴,又看向女孩。沉思片刻,他抓起女孩的手臂,带着她走进了舞蹈室。他们在舞蹈室的休息处找了三个位置坐下。 此时夏夜和钟雅已经换好衣服,急急忙忙从更衣室跑出来,找地方开始压腿了。 嫤娴凑到逸辰的耳边小声说:“她还真是个怪人,别人跟她说话她理都不理。是真不能说话还是目中无人?”嫤娴虽然也知道女孩语言功能有障碍,但面对女孩的无视,一向骄傲自负的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悦,只是碍于情面,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而已。再加上女孩虽然冰冷却美极了的面庞竟让嫤娴有些嫉妒!或许这就是同性相斥吧,即使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但从第一眼见到女孩,嫤娴就不那么喜欢她。 况逸辰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舒展了,他邑邑地说:“大概是车祸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所以她才会这样吧。你想想,一场车祸,让她原本可能很幸福的家没有了。这样的痛苦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承受的。”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嫤娴立刻缄口不语。 事实上,在嫤娴的心里,对况逸辰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她不喜欢看到任何女生接近他,甚至包括夏夜。但夏夜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背叛她和夏夜的友情。况且,她是因为夏夜才认识的况逸辰,在她眼中,况逸辰本来就是属于夏夜的,不属于她,更不应该属于眼前这个女孩! 况逸辰问身边的女孩:“你喜欢跳舞吗?如果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和她们一起。” 女孩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表情,但依旧没有说话。 看到逸辰说话时女孩并没有完全无视他,嫤娴的心里更加不悦。以前和况逸辰在一起时,他的眼里只有夏夜,现在他的眼睛里甚至又有了这个女孩。嫤娴想,她明明比女孩先认识况逸辰,她凭什么?同时,嫤娴也为夏夜感到不值,有人说过,女人眼中最丑的女人之一就是闺蜜的情敌。嫤娴虽然对逸辰有好感,但没有人知道!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会破坏夏夜和况逸辰之间的感情,即使事实上女孩和况逸辰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但总而言之,她就是看她不顺眼。 “你看,在这里你可以认识很多朋友。有很多和你年纪相仿的,还有很多低年级的小朋友。”况逸辰继续说着。 “是啊是啊。”郁嫤娴也连忙给自己打圆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和行为都有些小肚鸡肠了,嫤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那么骄傲,那么自负,一个身世凄惨的女孩不配得到她的嫉妒,况且,这个女孩现在还是她最好朋友的妹妹。 *************************** 转眼间,夏天到了。 知了开始在树梢上聒噪地叫嚣;池塘里的青蛙也浮出水面,在荷叶上跳来跳去。 樱花树上的花瓣早已随风飘逝,化为尘土,而栀子花却开得正娇艳;一株株向日葵挺直着身板面向太阳,像极了皇宫的守卫士。 天空中响起一声巨雷。这一切都向人们昭示着,夏天已经到来了。 深夜,夏夜被振响的雷鸣声惊醒,闪电如火石般,倏地照亮整间屋子。 夏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准备拉上窗帘。窗外,黑夜如鬼魅般吞噬了整片天地,只是偶尔在闪电的照射下,发出亮眼的白光,刺得人不敢睁开眼。大雨像瓢泼一样,瞬间给整个海滩铺上了一层泥泞,雨水撞击到海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夏夜拉上窗帘,正准备回到床上,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夏夜有些紧张地向门口张望,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披散着头发,装着一袭长裙,在黑暗中,像极了古墓里的幽灵。 “啊……”夏夜吓得尖叫起来。 那道黑影并没有停在那里,而是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过来。夏夜吓得腿都软了,只能一步步地往后退,而那道黑影也朝着她步步紧逼。 夏夜吓得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轰!”天空中又是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闪电发出的光芒照射到黑影身上。夏夜这才看清楚她的脸,是女孩!没错,是她! 夏夜连忙跑到床头打开灯。转过身,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女孩一下子就向她扑了过来。 夏夜一惊,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就扑到自己怀里。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雷! 女孩用手紧紧地捂住耳朵,身体止不住地痉挛,想要叫,喉咙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夏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摇晃着女孩的双肩,不停刺激她:“害怕就叫出来!快叫出来!” 女孩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一些声音…… “太好了!”夏夜有些惊喜地叫起来,“继续!继续啊!” 女孩仍旧痛苦地抽搐着…… “啊!!!” 良久,女孩终于成功地叫出声来,她的手渐渐从耳边移开,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夏夜一把抱住女孩:“没事了,都过去了。” 雨渐渐地停了,雷声也变得越来越小。 女孩静静地躺在夏夜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 “跟我说说话。”夏夜的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我……”女孩的嗓子仍然有点喑哑。 夏夜想了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半晌,女孩似有若无的声音才从耳畔传来:“月……歌……” “月歌?你叫月歌?真好听的名字!”夏夜高兴得都快跳起来,“对了,你姓尹是吧?” 女孩不置可否,只是神情有些异样。 “不过以后你可得姓夏了。”夏夜高兴地念叨着,“夏月歌……夏月歌……也挺好听的。” 月歌渐渐开始说话了,这让夏家和况家人都由衷地高兴。她慢慢开始接触夏森和卓玲,开始叫他们叔叔阿姨。但月歌的话还是很少,甚至是惜字如金的。也只有在况逸辰和夏夜面前,她才会不那么吝惜她的话语。同龄人和同龄人之间总是比跟长辈之间有话说。况且在月歌眼里,况逸辰像极了那个在车祸后失踪的男孩,那个男孩和月歌的关系也同逸辰和夏夜的关系一样,月歌在逸辰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那个男孩的影子。至于夏夜,月歌知道,她可以不理任何人,但是不能不理夏夜,因为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附于夏夜的。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由于况家和夏家是世交,再加上两家人又住在同一个小区,自然来往密切。一来二去的,月歌和况逸辰也渐渐熟络起来,月歌开始学着夏夜一样地叫他“逸辰哥”。 高二的课很紧张,因为即将面临高考,所以每个周末,学校都会安排补课。夏夜去了学校,况逸辰则在房间的阳台上惬意地晒着太阳,看着书。 这时,况天烁上来了,他对况逸辰说:“你不是答应你夏叔叔,要给月歌辅导功课的吗?夏夜最近都在忙着各种补习,月歌现在还不能去学校,正好你今天没事,去替她辅导功课吧。” “好啊。”况逸辰爽快地答应着,放下手中的书,朝门外走去。 惊错春意(三) 夏家别墅的天台,是夏夜通常学习的地方,现在她把这个地方留给了月歌。 况逸辰上来的时候,月歌正在看书。 听到逸辰在身后叫她,她回过头,微微一愣。 “我来找你。”况逸辰笑着。 月歌看着他,眼神里有些许迷惘。 “来替你补习功课,你有什么问题吗?不懂的话可以问我。” “是这样啊。”月歌轻轻摆手,“不用了,其实这些我都能看懂,如果有问题的话,我问夏夜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来给我补习的。” “不麻烦不麻烦……”况逸辰替她分析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和夏夜一起上学了,下学期是高三,你现在必须得把这些知识学好。否则,基础知识不牢固,你可能就得留级!” “我知道了。”月歌颔首。 “对了,下周末就是夏夜的生日。她有没有告诉你?”逸辰突然想起来。 “是吗?……我都不知道诶,那我现在不是得赶紧给她准备礼物?” “我也正愁这事呢。”他问月歌,“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月歌静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逸辰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的生日还早呢……”月歌低下头,“况且我也不想麻烦人家。” 虽然夏夜一家人表面上对她和夏夜都是一样的,夏夜有的东西她一样也不会少,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在我看来,夏叔叔和夏夜都对你很好,我也把你当成和夏夜一样的!”况逸辰故意没有提到卓玲,因为他明白月歌的芥蒂都是来自于卓玲。 月歌突然抬起头问他:“是吗?在你的心里我和夏夜的地位是一样的吗?” 况逸辰怔怔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很感激……”月歌走向天台边,面朝大海,背对着况逸辰,欲言又止。 “月歌……”况逸辰想要说些什么。 “逸辰哥。”月歌岔开话题,“你说,送什么礼物给夏夜好呢?” 下午的海滩,空气异常的新鲜。海风有些微凉,吹在身上令人神清气爽。 “逸辰哥,你也帮我捡些贝壳吧。”月歌一边提着桶低头寻找贝壳一边对身后的况逸辰喊道。 “捡这些贝壳要做什么?”况逸辰问。 月歌回过头,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替我保密。” 见月歌笑得那么灿烂,逸辰的心情也不由地好起来:“好啊,你说说看。” “我第一次来海滨城市,看到这附近许多商家都在卖贝壳风铃,所以想试着自己做一个,送给夏夜当生日礼物。” “这个想法不错。”况逸辰赞同地表示,“你做的贝壳风铃,夏夜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他也卷起裤腿,弯帮月歌一起寻找贝壳。 潮水懒洋洋地拍击着沙滩,一切仿佛都是那么慵懒,又那么欢快。 “这个缺了一个角。” “这个太小了。” “这个颜色不太好。” …… 找了一个下午,月歌和况逸辰坐在沙滩上,在一桶战利品中筛选出可以用的贝壳,顺便把不能用的重新扔回海里。挑来挑去,到最后发现只有少数几个还勉强凑合。月歌有些丧气:“只挑出来这么几个,要怎么做贝壳风铃?” 况逸辰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 “嗯?”月歌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出海去找啊。海里的贝壳种类繁多,而且还都是活的,成色和质量又好,那些商家的贝壳都是直接从渔民那里购买的。” “出海?”月歌既惊喜又诧异,“可是我们没有船和渔网啊!” “这你不用担心,这两样东西我能搞定。” 月歌兴奋地抓住况逸辰的手臂:“真的吗?那太好了!来青岛这么久我还没有出过海呢,逸辰哥,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况逸辰迟疑了一会儿,说:“月歌,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海上风大,而且又危险,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找贝壳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月歌目光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怎么行啊?这是我送给夏夜的礼物,要是让你一个人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诚意?” 况逸辰笑道:“你有心亲手为她做生日礼物,已经是你最大的诚意了。况且,我也没说要一个人去啊。” 月歌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难道他不肯带她去,是因为他想和夏夜两个人去? 况逸辰猜出她的心思:“你放心吧,我说的那个人不是夏夜。我既然答应了替你保密,又怎么会阳奉阴违地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听到况逸辰这么说,月歌原本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她轻轻地“哦”一声,也没有再坚持。 **************************** 清晨,况逸辰拎着渔网在海边的沙滩上走来走去,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海上不远处,一艘摩托艇正朝他的方向快速驶来。水花四溅,摩托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水浪,如在水中飞翔一般。 “逸辰逸辰!”快要靠近岸边的时候,摩托艇上穿着救生衣,戴着泳镜,全副武装的人忽地站起来,对着岸上的况逸辰猛招手。 况逸辰张目结舌地看着摩托艇慢慢减速靠岸,艇上的人将泳镜翻到头顶,身姿潇洒地朝他走过来。 他哭笑不得:“绍峰,我们是要出海打渔,不是去玩的,你开艘摩托艇来干什么?” 况逸辰口中的这个“绍峰”,其实就是青岛天力集团的皇太子许绍峰。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况逸辰和他家也算是世交,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又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可称得上是铁哥们儿。 许绍峰一面将艇上的救生衣丢给况逸辰,一面漫不经心地说:“我当然知道是去打渔,可谁说打渔一定要用渔船?你不觉得骑摩托艇更快更拉风吗?” 许绍峰这个人一向花花肠子多,不管做什么,总能搞些新鲜玩意儿。对于他的这些想法和行为,况逸辰早就习以为常,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很快换好救生衣,况逸辰笑指着摩托艇问他:“这是从你爸那儿弄来的?” 许绍峰一脸嫌弃地答道:“我们家那老头子也忒抠门了,我本来想借他那辆游艇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也只肯借我一辆摩托艇!” 况逸辰讪笑道:“你就别抱怨了,你爸这么做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也不知道是谁,上一次把他爸的兰博基尼撞得不成样子。我要是你爸啊,也不敢再把游艇借你开。” 许绍峰“嗤”一声:“别再拿兰博基尼说事儿了啊。实话告诉你吧,我爸最近又买了辆新车,所以他把他的兰博基尼修好后转手给我了。” 况逸辰一脸讶异:“上次差点都出车祸了,你爸还敢让你开车啊?” 许绍峰斜他一眼:“上次是个意外好吗?” 况逸辰笑咂咂嘴:“你还真是你爸亲生的,两个人做的事情都那么匪夷所思。” 许绍峰懒得理他,重新戴上泳镜骑上摩托艇,对况逸辰嚷道:“还不快上来?” 很快地,两个人就乘着摩托艇消失在了海边…… ***************************** 打渔归来,许绍峰老早有事离开了。况逸辰蹲在沙滩上,一面将网到的东西倒进桶里,一面对月歌说:“今天的收获还挺不错的,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样?” 月歌睁大眼睛看着满满一桶的螃蟹、龙虾、海星、扇贝、蛤、蚌、海螺、牡蛎等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半天才舌头打结地问:“这些……这些都是从海里捞到的?” “当然了。”况逸辰笑抬起头,“这些螃蟹和龙虾,你回去让张嫂给你们做着吃,至于其它的东西,你让张嫂帮忙把肉挑出来,剩下的壳就可以用来做风铃了。” 收拾好渔网后,况逸辰拎着桶站起来,和月歌一起往夏家别墅走去。 夏夜骑着单车回家,正好在小区门口碰见月歌和况逸辰。看见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好像谈得很开心的样子。 夏夜的神色有些黯然。等到况逸辰终于发现她,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她才停下车,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他:“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这是……”况逸辰刚想说话,月歌连忙截道,“逸辰哥打了一些海鲜,说晚上给我们加菜。” “哦,是吗?”夏夜下意识地往两个人身上看了看,发现他们身上都湿漉漉的。她的瞳孔不断抽紧,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那太好了!那个……我还有事,就不等你们了,先回去了。”说完她又骑上单车迅速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夏夜一关上房门,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开始害怕了,月歌的出现终究还是威胁到了她!以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逸辰哥,现在也开始有了他和月歌的小秘密了……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况逸辰的声音:“夏夜,你在吗?” 这个时候,夏夜本来是不想见到他的,但她又担心逸辰会以为她误会了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 “我可以进去吗?”况逸辰问她。 夏夜没有说话,转身走进房间,算是默许他进来。 况逸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夏夜若无其事地笑着,很快便下了委婉的逐客令:“逸辰哥,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洗个澡,你出去吧。” 况逸辰仔细打量了她的神情,却又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只得轻叹一声:“那好吧,我先走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夏夜每次见到月歌总是很尴尬。虽然夏森让她多陪陪月歌,但她总是不自觉地躲着月歌,也躲着况逸辰。她不想去想那么多,但又忍不住去想,那天逸辰为什么会和月歌在一起?他是不是带她出海去了?其实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件小事情。但夏夜她在乎况逸辰,在乎到一件小事都能让她耿耿于怀很久。 风云惊^变(二) 夜晚,况逸辰的房间里又传出了钢琴声。 他弹奏的是夏夜最喜欢的曲子《绿袖子》,钢琴的声音非常悠扬,却又在悠扬中透出几分悲伤…… 记得那个时候,夏夜才只有八岁,当时况逸辰刚刚从钢琴老师那里学会了这首曲子。晚上练琴的时候,被夏夜听见了。夏夜觉得很好听,非要让况逸辰教她。 况逸辰手把手地教她,夏夜从最初的笨拙到后来能够熟练地弹奏这首曲子。从此夏夜便总是缠着况逸辰教她弹些耳熟能详的钢琴曲子,和他四手联弹。虽然她弹的并不是很好,但是每一次,他们都能很有默契地完成每首曲子。 每当夏夜心情不好的时候,况逸辰也总会弹些欢乐的曲子逗她开心。 如果一刻就是永远,那该多好…… 往事历历在目,况逸辰一想起他教夏夜弹琴时夏夜笨拙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同往常一样,一首曲毕,况逸辰便坐到了阳台的围栏上,等待夏夜的出现。 然而今晚,夏夜的阳台门始终紧闭着,甚至从况逸辰出来后,她房间的灯都没有亮过。 况逸辰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他不想放弃,他想等,等到她出现。 夏夜始终没有出现……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一直站在玻璃窗后,透过窗帘望着况逸辰斜倚在墙壁上的身影,和他如雕塑般坚毅的侧脸。微风轻轻拂上她的脸颊,冰凉冰凉的。 月歌的房间的阳台是斜对着况逸辰的。当晚的她同夏夜一样,站在窗帘后面,静静地窥伺着一切。 *************************** 第二天,况逸辰一大早就出门了。 中国海洋大学空旷的篮球场上,况逸辰穿着运动服正一个人投着篮。大学的校园在周末的早上是很少会有人出没的,大家都基本上都还在睡梦中,整个篮球场就只有况逸辰一个人。 不一会儿,许绍峰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打哈欠一边走过来:“大清早的,你叫我出来干嘛?不会是想打篮球吧?”许绍峰漫不经心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况逸辰将篮球投进篮框里,并没有过去捡起它,而是走到许绍峰的面前,强压着怒火问他:“你和郁嫤娴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许绍峰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看到许绍峰这个态度,况逸辰不由得怒从中来,他揪起许绍峰的衣领,把他从石凳上扯起来:“你当初跟我说什么了?你说你会好好对她,还说让我不要告诉夏夜!” 许绍峰被他这么一扯,变得有些清醒了,他一把掀开况逸辰的手:“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神经?我怎么不好好对她了?” “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提醒过你,她是夏夜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她!我们当时是心照不宣的不是吗?” “我怎么伤害她了?”许绍峰反问道。他当然知道况逸辰指的是什么。 “好,那我问你,郁嫤娴夜不归宿是怎么回事?” “没错!她是和我在一起!”许绍峰仍然不以为意。 “你!”况逸辰怒火中烧,又一次揪起许绍峰的衣领,一副要打他的样子。 这一次许绍峰就任由他揪着领子,一脸的玩世不恭:“喂老兄你不是吧!都什么年代了?为了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 “小事?”况逸辰用力地推开许绍峰,许绍峰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你要搞外面那些女人我不管,可郁嫤娴她还是个高中生,你这么做会毁了她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勾引我?”许绍峰冷笑一声,“你也太小看她了,她的床上功夫,可不比外面那些女人差!” “你混蛋!”况逸辰终于怒不可遏,一拳打到许绍峰脸上。 许绍峰被打得躺在了石凳上。他回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并没有对况逸辰还手,似乎早就猜到了况逸辰会打他。他理了理衣领,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们做好了安全措施!” 况逸辰无言以对,眼前的许绍峰让他觉得不可救药。 “我警告你!你最好马上跟她分手,否则以后我们就不是兄弟!”况逸辰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夏夜和月歌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夏夜还没有来得及找机会问嫤娴,班主任就进来了,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 她们的班主任陈老师,是一个约模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戴着一副眼镜,总是不苟言笑,显得十分严肃。 陈老师走到讲台前开始讲话了:“这次模拟考试,有一位同学我必须要表扬,她就是新来的夏月歌同学!”陈老师说着,将饱含赞许的眼光投向月歌,接着继续说道,“在这次模拟考试中,夏月歌同学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考了年级第一名!” 教室里,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有人说她只是运气好,有人由衷地表示赞叹…… 嫤娴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却极度不爽,夏月歌她凭什么?! 钟雅突然问嫤娴:“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嫤娴无精打采地说:“别问了。” 这时陈老师的眼光刚好扫到嫤娴身上:“还有一些同学,本来平时成绩很好的,这次怎么考成这样?我就不点名了,自己好好反省吧!” 嫤娴当然知道陈老师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本来因为考得不好就心情压抑的她,此时听陈老师这么一说,她更是觉得她在拿月歌跟她做比较。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嫤娴自然而然地就将这一切迁怒到月歌身上。 回到宿舍,嫤娴重重地把书包砸到书桌上。书桌上的玻璃杯因为书包的撞击,“砰”地一声摔到地上,声音既清脆又刺耳,玻璃残片碎落一地。 由于嫤娴砸书包时用力过猛,一些碎片跑到了她的对床,月歌的位置那儿。 看到嫤娴这样的反应,大家都猜到了,陈老师说的“有些人”,就是嫤娴。 此时的郁嫤娴,就像是颗埋在地下的**包,只需要一条小小的引线就能引爆炸弹。以前夏夜和钟雅也见过她这个样子,嫤娴的性格一向泼辣,每当这种时候,夏夜和钟雅都知道,千万不能去惹她,否则就会变成她的撒气筒。 夏夜本来还打算问嫤娴她和许绍峰的事情,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只好先暂时做罢。她轻轻地放下书包,和钟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月歌根本没有搭理嫤娴的这一行径,她径直走到阳台上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上和她书桌底下的玻璃碎片。 扫帚扫击玻璃的声音在此时静得出奇的宿舍里显得十分地刺耳。 嫤娴终于压不住满腔怒火,一把夺过扫帚,把月歌用力往后一推。月歌的身体撞击到身后的书桌上,书桌上的东西都晃动起来,摇摇欲坠。由于力道过大,月歌头上细密的齐流海被掀到了一边,正好露出右边额头上那条如蜈蚣般,五、六厘米长的伤疤。但很快头发又垂落下来,月歌的脸又跟平时一样如白玉般清澈干净,没有一丝瑕疵。 尽管疤痕露出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却还是没能逃过嫤娴的眼睛。 “你很得意是吧?”嫤娴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月歌低下头没有说话。夏夜和钟雅见状立刻冲过去,夏夜护着月歌,钟雅拦着嫤娴。 “嫤娴,你干什么?”夏夜的语气透着诘责。 “哼!你没看到她那副得意的样子吗?我就是看不惯她!我就是讨厌她!”嫤娴说得咬牙切齿的。 钟雅劝道:“嫤娴你不要这样,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嘛!况且人家月歌又没有招惹你!你不要乱发脾气好不好?” 听到钟雅这么说,嫤娴更生气了:“这么说,是我无理取闹了?”她又看了一眼夏夜,“好好好!你们都帮她!都护着她!她楚楚可怜,惹人同情!我无理取闹,我是坏女人!你们满意了吧!”说完她拿起书包就往外跑。 夏夜和钟雅追出去的时候,嫤娴已经跑远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嫤娴一个人走在街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想到了许绍峰,拿起手机拨通了许绍峰的电话。 “干什么?”电话那头似乎很嘈杂。 “我现在在学校附近,过来接我!” “我现在不在青岛,你找别人吧!”电话那头的人急于想挂断。 “许绍峰你骗谁呢?我都听见你那边的声音了,你明明在酒吧!”嫤娴永远那么盛气凌人。 “懒得理你!”许绍峰不耐烦地挂掉电话。 本来因为刚才吵架的事情就心烦气躁的嫤娴,此时听到许绍峰这个语气,更加怒火中烧。她打车去了许绍峰常带她去的那间酒吧,一心要揪出许绍峰,拆穿他的谎言。 酒吧里灯红酒绿,喧闹嘈杂,各种浓妆艳抹的女人和搔首弄姿的男人穿梭在舞池里,此时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学生装的郁嫤娴,跟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巡视了一周,果然,在舞池的中央,她看到了许绍峰正和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那里扭腰摆臀。 嫤娴走到侍者面前:“给我一杯威士忌加冰。” 侍者很快调好了酒递到嫤娴手上,嫤娴端起酒杯,慢慢走到舞池中央,冷不丁地将整杯威士忌连同里面的冰块泼到许绍峰脸上,旁边的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呆了。 许绍峰倒是很淡定,这个公子兴许被女人泼惯了吧,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酒,一脸嫌恶地问:“你干嘛?” 风云惊^变(三) “许绍峰你什么意思?”嫤娴看了看许绍峰旁边的两个女人,“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现在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在这里乱搞,还说什么你不在青岛!你当我是傻子么?” 旁边的女人斜了她一眼,看见她还穿着学生装,语气嘲弄地说:“我说小妹妹,这么小年纪怎么学得这么泼辣?” 嫤娴理都没理那个女人,拉着许绍峰就往舞池外走去。 许绍峰一把甩开她的手:“有件事情,我正打算告诉你,既然你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那你就听好了!逸辰让我跟你分手,我决定听我兄弟的话,跟你分手!” “你说什么?” “怎么?没听清楚吗?”许绍峰戏谑地睨着她,“我再说一遍,我玩够了!对你没兴趣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许绍峰的脸上。 “许绍峰我告诉你!事情没那么简单!”郁嫤娴瞪着他,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 “我懒得理你!”许绍峰说完,将和他一起跳舞那两个女人左拥右抱,从嫤娴面前走过。旁边两个女人耀武扬威地瞥着嫤娴。 走了几步,许绍峰回过头:“看在你曾经跟过我的份上,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刚夏夜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和我在一起,这么晚了,你最好早点回去。”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嫤娴冲着他大吼。 “你以为我想管你?”许绍峰一脸的不耐烦,“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到时候赖在我头上。” 嫤娴气疯了,抓起旁边男人手中的酒瓶向许绍峰砸过去:“许绍峰你混蛋!” 许绍峰一把推开身旁的女人,酒瓶正好砸到墙壁上,水花四溅,附近的人都被吓坏了。 许绍峰低声骂了一句“疯女人”,便拥着两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 嫤娴怔怔地站在原地。 很快的,酒吧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气,大家继续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 嫤娴失魂落魄地从舞池的人群中走出来,这时一个打扮时髦的男人向她走了过来。 男人笑嘻嘻地对她说:“小妹妹,你刚才真厉害,走,哥哥请你喝两杯。”说完就要去拉嫤娴。 “滚开!”嫤娴一把推开他。 “哟,还挺泼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嫤娴。 嫤娴没理会他,正欲走开,男人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跟哥哥喝两杯,哥哥帮你去教训刚才那个男的,怎么样?” 嫤娴不屑地看着他:“就凭你?” “就算我一个人不行,那加上他们总该行了吧。”男人指了指酒吧西南方的角落,三个赤膊的男人正在隔间里喝酒。 嫤娴已经失去了理智,想没都想地答应道:“好!你们替我教训他,我跟你们喝酒!” “真爽快!”男人一边打着响指,一边用眼神示意角落里那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立刻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衣服搭在肩上,朝门外走去。 许绍峰刚从酒吧走出来不久,就被这群男人追上了。 一看他们的样子,许绍峰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旁边的两个女人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们想干什么?”许绍峰明知故问。 带头的男人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上!”,说完一群人冲过去对着许绍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两个女人在混乱中跑掉了。 当这群男人再回到酒吧的时候,嫤娴已经被灌得快不醒人事。 “不行,我不喝了,我要回家!”嫤娴挣扎着想站起来,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又倒回了座位上。 这群男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的手开始在嫤娴身上四处游走。 嫤娴虽然肢体麻木,但稍微还有点儿意识,她伸手去阻挡那些男人猥琐的双手,但双拳难敌四手,那些男人的手还是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不仅如此,他们的嘴也在嫤娴的身上四处亲吻着。 嫤娴瞪着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水,眼神里全是悔恨和恐惧!她慌乱,不安,却无力阻止,她想喊“救命!”,却被男人捂住嘴带出了酒吧。 ************************ 嫤娴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夏夜和钟雅都不安起来。给嫤娴打电话,手机一直关机。想给她家里打电话,又怕她家里人知道了担心。给许绍峰打电话,许绍峰又一直不接。 学校晚上十点半以后不让出去,夏夜只能打电话给况逸辰,让他帮忙联系许绍峰,看看嫤娴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况逸辰也联系不到许绍峰,他去许绍峰常去的酒吧找他,却在酒吧附近找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许绍峰,接着把他送进了医院。 第二天,嫤娴没有来上课,夏夜却接到况逸辰的电话,说许绍峰被人打伤了,现在正在医院里。 夏夜赶到医院的时候,许绍峰已经醒了,右手插着输液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况逸辰坐在一旁替许绍峰削着苹果。一看见夏夜来了,许绍峰又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嘴脸:“劳烦夏大小姐亲自来看我,我顿时觉得这里蓬荜生辉啊!” 见许绍峰被打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本来打算好好慰问一下他的夏夜,又开始和他杠起来:“许绍峰,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做人最好本分点儿,你看,又惹事了吧!这回又是哪个女人找人来跟你寻仇了?”夏夜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了,嫤娴昨天晚上有没有找过你?” “她找我干嘛?我已经听逸辰的话跟她分手了,逸辰没有告诉你吗?”许绍峰故意打起马虎眼。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昨晚那群人肯定跟嫤娴月兑不了关系。 一旁的况逸辰正想问,我什么时候知道你们分手了?许绍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夏夜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嫤娴昨晚那样,就是因为跟许绍峰分手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 当嫤娴再次清醒的时候,她正衣衫褴褛地躺在地上。 她感觉到下^体剧烈的疼痛。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主动迎合和被人强迫的滋味势必是天差地别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坐起来,理了理被那群男人撕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衫,环抱着双腿久久呆滞地望着地面。 那群男人早就离开了,她甚至连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她现在,正置身于一个废弃的工厂,那群男人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当然,她也不希望他们留下什么,她很害怕他们再来招惹她。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许久,终于从一堆杂乱无章的废弃物丛中找到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况逸辰送夏夜回学校,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走着走着,两人又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叫完后两人就一起笑了。 “绍峰和嫤娴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瞒着你。”况逸辰主动道歉。 “不,我也有错,我不应该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那不关你的事。” 况逸辰停下来,牵起夏夜的手:“以后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再瞒着你,我们别再为那件事闹别扭了好不好?” 夏夜看着他,笑着点点头。 还没走到学校,夏夜就接到了嫤娴的电话。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嫤娴!夏夜又惊又喜,立刻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说话。 “嫤娴?喂?嫤娴?”夏夜对着电话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半晌,电话那边才传来嫤娴蚊子般的声响,“夏夜……” 郁嫤娴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平时的她一定不会这样。直觉告诉夏夜,她一定出了什么事,“嫤娴,你在哪儿?”夏夜急忙问她。 挂掉电话,夏夜和况逸辰立刻赶到了中山公园。在中山公园的樱花路上,夏夜和况逸辰远远看见了坐在花坛旁边魂不附体的郁嫤娴。 夏夜立刻跑过去,把手搭在嫤娴的肩膀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嫤娴像触电般躲开了夏夜的手,蜷缩成一团。 看到嫤娴失常的反应,夏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嫤娴这个样子,难道是……,许绍峰昨晚又被人打了,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跟许绍峰有关系?”夏夜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不是!跟他没关系!”嫤娴的反应有些过激。 夏夜还想问点什么,况逸辰走上前,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夏夜看了况逸辰一眼,接着对嫤娴说道:“跟我回去吧!今天早上你没去上课,陈老师已经把电话打到你家去了。你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再去跟陈老师认个错。”夏夜说完打算拉着嫤娴走。 “我不走!”嫤娴一把甩开夏夜的手,眼神里全是恐惧。 看到她这样,夏夜不得不问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说出来,事情才有办法解决啊!” 郁嫤娴静默良久,终于一把抱住夏夜,泪水决堤而出:“他们……他们把我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地……” 夏夜惊恐地睁大眼睛,况逸辰此刻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夏夜抱住她,任由嫤娴在她怀里失声痛哭。 “‘他们’是谁?”夏夜咬紧牙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夏夜,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嫤娴语无伦次地说着。 夏夜抱着她,柔声安慰道:“先跟我回去,我们先检查一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伤,再商量该怎么办,好不好?” “不!”嫤娴剧烈地摇着头,“我不要回去,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夏夜:“夏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能告诉爸妈,我只能告诉你了夏夜!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求求你!”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逸辰哥也不会说!”夏夜说着把目光投向况逸辰,况逸辰朝她微微颔首。夏夜紧紧抱着嫤娴,“哭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嫤娴终于哭够了,她离开夏夜的怀抱,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回去吧。”嫤娴说。 见嫤娴已经平静下来了,夏夜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难道就这么算了?”况逸辰有些忿忿不平。 嫤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她迟疑片刻,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我和许绍峰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都知道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嫤娴说得似乎很无所谓,夏夜和况逸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冤冤相报(一) 渐渐地,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嫤娴和夏夜都绝口不再提起那件事情。嫤娴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夏夜也以为,既然嫤娴自己能够放下这件事,那也就皆大欢喜了。 然而事实上,嫤娴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那件事情对她的打击还是非同小可的!她恨那些人,更恨许绍峰,恨月歌!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也不会发生那件事情。她要报复!她不会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好过!许绍峰虽然被那些人打了一顿,但他得到的惩罚还不够,她再也不想见到他,她要让许绍峰从这座城市消失!还有月歌!如果不是因为她,郁嫤娴不会和夏夜、钟雅吵架,也不会跑出去,更不会遇上那群人!是月歌害她变成这样,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两个星期后,学校为高三的学生举行了“成年礼”仪式。月歌由于在第一次模拟考试中成绩突出,再加上又是在学校播音室工作,校方决定选她作为这次“成年礼”仪式的学生代表。 “成年礼”仪式后,成绩优异又清纯美丽的月歌就成了学校里众男生追逐的对象,整个高三年级基本上没有人不认识她!男生们茶余饭后总是喜欢议论哪个班谁谁谁长得漂亮。美丽又优秀的月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高三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一夜之间,裙下之臣无数。 这些事情,嫤娴看在眼里,愈发地嫉恨起月歌来!她把她害成这样,自己却大红大紫,备受追捧,她凭什么?她一定要付出代价! ***************************** 出院后的许绍峰比以前收敛了许多,那天他请况逸辰和夏夜吃饭,说是家里人安排他去美国,他来跟他们告别。 本来因为郁嫤娴的事情,夏夜还对许绍峰心存怨愤,这时听说他要走了,也颇有些舍不得。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虽然他们总是一见面就抬杠,互损,但在夏夜心里,这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对她和况逸辰最起码也还算是真心。 “喂,臭丫头,你不是早就巴不得我永远消失吗?这会儿怎么了?舍不得我了?”许绍峰看夏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故意逗起她来。 “谁舍不得你?”夏夜依旧不依不饶,“祸害要走了,我巴不得放鞭炮庆祝!” 许绍峰也不还嘴,自顾自地端起酒杯:“来,为庆祝我这个祸害要走了,干一杯!” “以后有什么打算?”况逸辰问他。 “去美国,继续花天酒地,吃喝玩乐……”许绍峰还是那副浪荡不羁的嘴脸,“美国妞可比中国妞有情趣多了。” “那就预祝你这位公子早日在美国寻得你的真爱,不要再回国戕害那些无辜的纯情少女了!”夏夜也端起酒杯。 许绍峰摇摇头:“那可不行,就算结婚,我也得给你找个中国嫂子!我们家那老头子要知道我娶了个美国妞做媳妇,不打死我才怪!” 夏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就等着看我的中国嫂子。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降得住你。” 接着三个人碰杯,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后来夏夜才知道,许绍峰的离开,背后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许绍峰家的天力集团以做建筑生意为主,他们最大的供货商,上海云峰建材的老板竟然就是郁嫤娴的舅舅。因为郁嫤娴的事情,云峰建材停止了对天力集团的材料供应。他们提出要求,除非许绍峰离开青岛,否则以后云峰将中断与天力集团的合作关系。许绍峰的爸爸是个硬骨头,云峰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他自然是不会答应。但偏偏许绍峰本就觉得在青岛待着没有意思,想出国玩玩,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两天后,许绍峰离开了青岛,况逸辰去机场送走了他。 *************************** 按理说,高三学习紧张,一般的学校是不会允许高三学生参加与学习无关的比赛和活动的。但二中的教育机制却出奇的人性化。它们的理念是:学习与娱乐相结合,才能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 十二月九号,按惯例学校会组织一场“一二、九”红^歌比赛,全校所有师生没有特殊情况都必须要参加。从初一到高三,各个班级组成合唱团,先在本年级进行比赛,在年级比赛中获胜的团队,才有资格参加整个学校的比赛。而所有的教职工人员也要组成团队,为最终的校级比赛唱开场曲。 夏夜所在的班级,已经蝉联了前两届的冠军。而在前两年的合唱比赛中,郁嫤娴都担任了整个团队的领唱还有负责人,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经过近半个月的排练和演习,夏夜所在的高三、二班一路过关斩将,又在年级比赛中拔得头筹,最终获得了校级比赛的资格。 终于到了一二、九那一天,学校的文体活动中心内,一首首充满韵律的红^歌被各个班级组成的合唱团演唱得铿锵有力、跌宕起伏。 按从低到高年级的顺序排列,高三、二班是最后一个上场的。 舞台上,高二、十班的学生正在慷慨激昂地演唱;后台,高三、二班正在紧张地准备着上场。 这时,作为高三、二班合唱负责人的郁嫤娴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来!同学们注意一下:按照学校的要求,为了体现红^歌勃勃向上的精神,我们的同学也要打扮得精神点儿!负责化妆的同学,给有流海的男生们打上啫喱,把流海弄上去。女生们都来我这里拿卡子,把头发梳理好,都把额头露出来!” 说完大家都纷纷行动起来,有流海的夹流海,没流海的都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快要上场了,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月歌头上的流海还垂在眉梢上,看到大家都纷纷整理好发型,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月歌还没有动作,夏夜走到嫤娴面前,替月歌拿了卡子过来:“大家都把流海夹上去了,你也赶快弄起来吧,咱们马上就要上场了!”夏夜说着,把卡子递到月歌手里。 月歌并不伸手去接,而是往后退了半步。 “我来!”嫤娴见状,拿起卡子一个健步冲到月歌面前,猛地掀起她的流海,月歌额头上那条蜈蚣般的伤疤瞬间就露了出来,像一个丑陋不堪的秘密无情地被嫤娴揭开。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那道伤疤就如同天使面具下魔鬼的真面目被世人揭开一般。所有人都惊诧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真实性……夏夜和钟雅也惊呆了,跟月歌住在一起这么久,她们居然都不知道月歌的额头上竟有一条这么骇人的伤疤!夏夜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月歌再热的天也不把流海夹起来;怪不得她总是喜欢戴着帽子;怪不得她从来不让人看她洗脸、洗头发!原来,她是怕人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疤! 此时的月歌,慌乱,无助,她一把推开嫤娴,疯了般地冲出后台,从后门跑了出去。 夏夜正要出去追她,舞台上传来主持人报幕的声音:“感谢高二、十班的精彩演唱。下面,有请高三、二班为我们带来歌曲《黄河大合唱》,掌声欢迎!” 接着掌声雷动。 夏夜正觉进退维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嫤娴一把拉住她:“上场了!” 此时的嫤娴,脸上有一抹显而易见的得意。她终于报仇了!刚刚看到月歌冲出去的背影,她简直觉得大快人心!当初她也是这样被月歌逼得冲出门去!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月歌把她气走,她后来也不会被人强^暴! 夏夜没想到嫤娴会这样做,看到嫤娴此时的表情,她忽然间明白了一切!原来嫤娴表面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她其实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报复,她要报复许绍峰!报复月歌! 夏夜突然觉得眼前的嫤娴很可怕!那个她认识了两年的好朋友,那个虽然泼辣,但是却极具正义感的嫤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把甩开嫤娴的手,正打算出去追月歌,钟雅又拦住了她:“夏夜!咱们的上台队列都已经排好了,月歌跑了,你再跑的话,咱们班的队伍就全乱了!月歌是个有分寸的女孩,她不会有事的,你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 整首《黄河大合唱》,夏夜都唱得心不在焉。她担心嫤娴的悲剧会在月歌身上重演,但又想着钟雅的话也有道理,月歌是个有分寸的女孩…… 幸好这首歌是大合唱,而不是夏夜一个人独唱,否则肯定会得倒数第一名。平常完成这首《黄河大合唱》的六、七分钟时间,在此时竟显得如此漫长。 冤冤相报(二) 下台后,夏夜赶紧给月歌打电话,却发现月歌的手机在她为了穿演出服而换下的大衣里震动起来。夏夜突然意识到,此时正是初冬时节,月歌穿着这么单薄的演出服就冲了出去。天气这么冷,她会去哪里呢?会不会是回了宿舍? 这样想着,夏夜都还没有来得及去找嫤娴理论,就和钟雅一起急急忙忙换下演出服,跑回宿舍找月歌。 宿舍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她们打算出去找她,却被门卫大叔给拦了下来。原来此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半了,学校规定不让出去。夏夜这才想起来,红^歌比赛是晚上八点开始的,为了维护现场秩序,事实上拖到八点半,比赛才正式开始。而她们班又是最后一个上场的,等她们上台站好位置,唱完歌再换好衣服跑回宿舍,又从宿舍跑到学校门口,这一来二去的折腾,时间竟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多。 夏夜问门卫大叔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格子短裙的女学生出去。门卫大叔说他当时看见一个女孩大冬天穿得那么单薄地跑出去,正想叫住她,她理也没理会他,继续往外跑。 夏夜怕把事情闹大会让月歌下不来台,她不敢告诉门卫大叔月歌是她们班的学生,只能说那是她的一个读大学的表姐来学校看她,后来跟她呕了点气就自己一个人跑掉了,门卫大叔当然也没有怀疑。 夏夜不敢告诉夏森月歌不见了,只得又一次给况逸辰打电话,告诉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帮忙去找一下月歌。 接到夏夜的电话,在家里本来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就寝的况逸辰立马穿上外套,开着况天烁的牧马人,飞奔到了林夕二中附近。 况逸辰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路上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了。他在二中附近来回搜寻着,终于在天幕城附近找到了已经快被冻僵的月歌。 况逸辰立马跑过去,月兑下自己的外套给月歌披上,用手拖住她的双臂:“快跟我上车!车上暖和!” 月歌就这样被况逸辰带到了车上,况逸辰将车上的暖气开到最大,把月歌放到副驾驶座上,然后关上车门,走出几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夏夜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已经找到月歌了,他会安顿好月歌,让夏夜不要担心。 打完电话,况逸辰又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由于暖气开到了最大,车厢里的温度迅速升高,况逸辰一进去就有一股热气迎面袭来。 但月歌还在瑟瑟发抖。况逸辰见状有些不忍,他对月歌说道:“我送你回学校吧!” 月歌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继续征询意见:“那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月歌的声音很轻,显得那么楚楚可怜。是啊,天地之大,她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在学校里,嫤娴针对她;在家里,卓玲又不喜欢她。 况逸辰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半晌,车厢里一片寂静。 很久之后,月歌渐渐恢复了知觉,不再冻得打哆嗦。她看着况逸辰,说道:“逸辰哥,我哪儿也不想去,你在这儿陪我好不好?” 况逸辰有些为难,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她:“那好,你到后座上躺着睡一觉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学校。”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就那么急着要送我回去?” 况逸辰连忙解释道:“我并没有觉得你可怕。我曾经跟你说过,容貌可以改变,生命却只有一次!月歌你知道吗?一个人美不美,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内心。你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至少在我心里,你是个很善良,很坚强的女孩!” 月歌望着他,呢喃着问:“那你会不会喜欢我?” 况逸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他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当然!你是夏夜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月歌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眼底忽地晕出一抹隐隐的黯淡,但在昏暗的车厢里况逸辰根本看不出来。她突然笑起来:“我跟你开玩笑的。” 况逸辰也只好附和着笑了笑,但他笑得很尴尬。月歌起身打开车门,回头对况逸辰说道:“明天早上记得叫我。” 况逸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夏夜和钟雅出不去校门,就又回了宿舍。 此时嫤娴已经回来了。夏夜一进门,就冲到嫤娴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嫤娴一脸无辜地看着夏夜。 “你觉得揭别人的伤疤自己很有报复的快感是吧?” “你在说什么?”嫤娴假装毫不知情,“我怎么会知道她额头上有伤疤?” “那你为什么那么做?” “这不是学校的惯例么?以前每年不也是这样?”嫤娴反问道,“再说了,连你都不知道她额头上有伤疤,我怎么会知道?” 夏夜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想嫤娴说的话也有道理,月歌头上的伤疤,连她都不曾见过,嫤娴又怎么会知道?可当月歌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嫤娴的脸上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难道是她看错了? 第二天一大早,况逸辰就把月歌送回了学校。 夏夜问况逸辰,昨天晚上他们去了哪里。当听到况逸辰说,他和月歌在车里待了一夜的时候,夏夜的心突然感觉像被芒刺扎了一般。 高三、二班里,大家都知道了月歌因为车祸而在额头上留下疤痕的事情,还有一些其它班级的男生女生们也在议论纷纷。月歌毕竟是好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不免让他们大失所望。但毕竟大家都是高中生了,没有谁会因为一条伤疤而去排挤一个人,所以大多数人对月歌还是表示同情的。渐渐地,大家也都不再提起这件事,所有人都装作从来没有见过那条疤痕。然而,在月歌原本就敏感的心里,她渐渐感觉到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变了,那些原本对她大献殷勤的男生,也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了。 **************************** 月歌和嫤娴的矛盾已经闹到不可开交,夏夜和钟雅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夏夜本想劝她们俩其中一个人换宿舍,但又始终开不了口。如果让嫤娴离开,就代表她向着月歌;让月歌离开,又代表她向着嫤娴。怎么做都是行不通的,她不想伤害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也不能偏向她们其中任何一个,那样做只会更加剧她们之间的矛盾。 然而,她们自己倒是很沉得住气,嫤娴嚣张跋扈惯了,有什么事就冲着月歌大吵大嚷,反正月歌也不会还嘴;月歌永远是不温不火的,不跟她吵架,也不理会她,偶尔嫤娴找她麻烦的时候,她也只把嫤娴当成是一只乱叫的疯狗。哪有人会跟疯狗吵架?夏夜和钟雅不管做什么事总是心照不宣地分开嫤娴和月歌,要么夏夜和嫤娴一起,钟雅和月歌一起;要么夏夜和月歌一起,钟雅和嫤娴一起。 周日的下午,学校放了半天假,钟雅带着月歌去教室里上自习;夏夜和嫤娴也在宿舍里安静地学习。 突然,嫤娴一阵作呕,冲进卫生间。夏夜紧跟着也跑进了卫生间。 嫤娴对着马桶狂吐不止。 “你怎么了?”夏夜担忧地问她。 嫤娴吐完后,打开水龙头,不住地往脸上泼水。半晌才站起身来,满脸惊惧地抓住夏夜的胳膊,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夏夜,我已经两个月没来那个了!你说我会不会……?” 夏夜也害怕起来,问她:“你去医院检查过吗?” “没有!”嫤娴猛烈地摇头,“我不要去医院!” 夏夜稳住她:“你听我说!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去医院,先确定到底是不是再研究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不好?” 嫤娴看着她,许久,终于点头。 医院的长廊上,嫤娴和夏夜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夏夜握住嫤娴攥得出汗的手,示意她放轻松。旁边的几个女人看到学生模样的夏夜和嫤娴,不由得议论纷纷。 嫤娴看着那些人异样的眼光,终于受不了,她站起身来对夏夜说道:“我们回去吧!” “不行!”夏夜拉住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嫤娴看了看她,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王芳……进来。”护士从诊断室里走出来,对着外面喊道。 就这样,大家一个一个地先后被叫了进去…… 过了许久,护士又走了出来,“下一个,郁嫤娴。” “来了。”夏夜替嫤娴应了一声。 “夏夜,我害怕……”嫤娴抓住夏夜不肯撒手。 “没事的,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吧!”夏夜说着把嫤娴往诊断室的方向推去。 夜来幽梦(一) 六年后,青岛国际机场。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从北京飞往青岛的sc4654次航班现已安全着陆。要接机的朋友们,请到出站口准备接机。” “快点!夏夜快出来了!”钟雅拉着月歌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出站口方向跑去。 “好啦好啦你慢点,飞机才刚到,她没那么快出来的。”月歌一边说一边拽住钟雅。 “我都两年没见过她了,能不着急吗?你说她在法国文化的薰陶下,会不会现在也变得很罗曼蒂克?还有啊,法国那边环境好,帅哥又多,夏夜去那边肯定会变漂亮的!你看看我,我这两年有没有变丑?”钟雅说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向月歌做出一个卖萌的表情。 “没有,你很漂亮!钟雅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漂亮的!”月歌笑着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两个人就这样说笑着一路走到了出站口。 不一会儿,出站口人头攒动。一个戴着墨镜,拉着行李箱,身材高挑的女孩也随着人流走了出来。 “夏夜!”钟雅大叫一声跑过去。 夏夜摘下墨镜,看向她,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钟雅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我都快想死你了!你个没良心的,去法国两年也不回来。” 夏夜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好了好了,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像个小孩似的!” 钟雅置若罔闻地在她怀里待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松开她,这时月歌也走了过来:“夏夜,欢迎你回来。” 夏夜笑着也和月歌拥抱了一下。她仔细看了看月歌,月歌额上的齐流海已经留长,三七分地从左向右梳过去,额头上的伤疤被头发遮住一部分,露出来的一部分也并不明显。夏夜问她:“你额头上的疤……?” 月歌笑:“做了手术,好得差不多了。” 夏夜也笑:“想不到两年不见,你们都变了好多。” “何止啊?”钟雅插上一句,“月歌现在可是鲁越电视台知名主持人呢!”说完她叹一口气,又蔫蔫地添了一句,“哪像我啊,毕业两年了,混到现在还只是个杂志社的小编辑。” 月歌嗤之以鼻:“你少来了,飞天杂志社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我有一个大学同学,跟飞天投了三次简历人家都没录取她,你还抱怨呢。” 夏夜也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一眼钟雅,接着问月歌:“什么时候进的电视台,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月歌笑笑:“我也是最近刚调过去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钟雅接着说道:“还有还有!月歌现在是我的室友,我们俩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 夏夜笑着:“是吗?这样挺好的,你们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月歌问道。 “我在法国的进修单位联系了这边华中经纪公司的代理人,下个月初我会在青岛大剧院有一场公演。” “真的吗?”钟雅惊呼,“刚回国就办公演!看来你在国外混得还不错啊!” 夏夜眉毛一扬,笑道:“那必须的!不然我哪有脸回来见你们?” 说完三人都笑了。钟雅提议:“对了,带你去我和月歌住的地方看看?” “大小姐,我可是刚从法国飞北京,再从北京飞青岛,我都快累死了,要不下次吧。今天晚上你们都去我家吃饭,我都跟我妈说了,你们要来机场接我,让她给我们准备晚饭。我爸现在应该已经在机场外面等我们呢吧。” “好啊好啊!”钟雅拍着手,“卓阿姨做的菜可是一流,今天又有口福了。夏夜你不知道,你不在,我都不好意思去你家蹭饭吃,这会儿你回来了,以后可得经常请我去你家吃饭。” “好,好,没问题!”夏夜又看向月歌,“你也很久没回去了吧?” “是啊,搬出来之后就很少回去了,我也有好久没见到夏叔叔和卓阿姨了。” “那咱们走吧。”夏夜说完拉着行李箱往机场外走去,钟雅和月歌也跟着她走出去。 机场外,夏森正坐在他的白色宝马里等候着。一看见三个女孩出来,他立刻下车迎上去,帮夏夜把行李箱之类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夏夜叫了一声“爸”,然后撒娇地给了夏森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从机场到家聊了一路。 夏家别墅里,夏森、夏夜、月歌和钟雅都坐在餐桌旁,卓玲和张嫂还在厨房里忙碌着。餐桌上摆着十多盘丰盛到有些夸张的菜肴,卓玲似乎是想把夏夜这两年没吃过的东西都给补回来。 “妈,别做了,这么多够吃了。”夏夜喊道。 “来了来了,马上就好了。”卓玲说着,从厨房端出一大锅鸡汤接着也坐了下来,不停地往夏夜碗里夹菜,“来,多吃点儿,你看你都瘦了。” 夏夜笑着:“怎么每次你都这么说?我哪儿有瘦啊?在法国汉堡吃多了我还嫌我胖了呢!” “那些东西哪有妈妈做的好吃?而且又没有营养。” “是是是,妈妈做的东西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夏夜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口菜夹进嘴里,“咱们快开动吧,我都快饿死了!” “是啊是啊,快吃吧。”卓玲说道,“钟雅也难得来我们家一趟,还有月歌,你们都多吃点。”过了这么多年,卓玲对月歌早已经慢慢释下心怀,不再像以前那么敌视了。 “谢谢卓阿姨。”钟雅一边道谢一边讨好卓玲,“好久没吃到卓阿姨做的菜了,每次想到您做的菜我的馋虫都会被勾出来。” 卓玲笑着:“那你就多吃点儿。” 坐在上席的夏森也笑道:“以后你就常来我们家,让你卓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夏森接着又看向月歌:“对了月歌,你和你们台里那个摄影师慕凡现在怎么样了?我觉得那小伙儿人挺不错的!” 夏夜一脸惊讶,笑着问月歌:“谁?难道有人在追我妹妹?” “没有啦。”月歌赧然道,“他就是我一同事。” 钟雅嘴里包着一口饭反驳道:“什么同事啊?他明明就是在追你嘛!夏夜你不知道,那个慕凡对她可好了,整天嘘寒问暖的,看得我都有些嫉妒呢!可是我们月歌偏偏就不接受人家。唉……要是有一个男的像他对月歌那么对我,我肯定早就扑上去了。” “吃你的饭吧。”月歌夹了一筷子菜塞到钟雅碗里,没好气地瞪着她。钟雅见状只好缄口不言,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闷饭。 看着钟雅滑稽的样子大家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卓玲又对夏夜说:“你看月歌现在也有人追了,你还没个影儿呢!对了,最近你黄阿姨的儿子回来了,你还记得他吗?就是那个小学和你一个班,经常被别人欺负,你还经常帮他的那个小男孩。叫……叫李炜是吧?你黄阿姨知道你要回来了,想请你去吃饭,让你们俩见个面。话说你们也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夏夜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流着鼻涕,衣衫不整,还老屁颠屁颠跟着她的小男孩的身影,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谁啊谁啊?”钟雅好奇地凑过来。 “就是一个鼻涕虫。”夏夜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两人偷偷笑起来。 没想到还是被卓玲听见了:“什么鼻涕虫?人家现在一表人材的,而且刚从北大读完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回来,现在帮他爸爸经营他们家的‘美再来’连锁餐厅,可算得上是个青年才俊了。你嫌弃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夏夜连忙点头哈腰:“看不上看不上,一定看不上!所以老妈你就别想着打我的如意算盘了。” “你少来。”卓玲瞪着她,“你看看你,现在都快二十四了,连个正式的交往对象都没有!你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 “哎哟妈,你女儿好歹也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好不好,还怕嫁不出去啊?”夏夜撒娇道,“再说了,你看月歌和钟雅不也还没找对象吗?我不着急,不着急,嘿嘿。” “什么不着急?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不想去相亲的话你就赶紧给我带个男朋友回来瞧瞧!自从逸辰走后,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是你妈妈,难道还看不出你喜欢逸辰么?可他都已经离开六年了……” “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一听见况逸辰的名字,夏夜就像触电了一般立马打断她,“那你自己去跟黄阿姨约时间吧。还有我先声明,我只是跟他见个面,你们可别搞得跟什么似的。” 听到夏夜这么说,卓玲立马喜笑颜开:“我这就去给你黄阿姨打电话,约个时间让你们见面。”说完卓玲就跑去客厅忙着找手机打电话的各种。 看着卓玲离去的身影,夏夜微微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夏森夹了一口菜到夏夜碗里:“你妈这也是为你好,你就别唉声叹气的了。” 当卓玲笑呵呵地跑过来告诉夏夜,后天下午就可以去跟黄阿姨的儿子见面的时候,夏夜差点没把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汤给喷出来。接着,整顿饭都变得索然无味,夏夜只要一想到那个流着鼻涕、衣衫不整、还脏兮兮的小男孩,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夜来幽梦(二) 晚饭后,月歌忙着回台里去录节目,钟雅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走了。 刚到家钟雅就接到了夏夜打来的电话。 “干嘛啊?”钟雅正在玄关处换鞋,她一只手接起电话,一只手月兑鞋,“我这还没走进家门呢,你电话就来了。” “后天陪我一起去。”电话那头传来夏夜的声音。 “才不要。”钟雅换好鞋走进门,将包扔到沙发上,一**坐下去,“你妈让你去相亲,我跟着凑什么热闹?” “相什么亲啊?我妈就是干着急,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鼻涕虫?” “噗……”钟雅没忍住一口笑出来,“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李炜。” “哦,李炜……”钟雅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可是你妈叫你去跟他见面,我跟着去干嘛?” “哎哟好钟雅。”夏夜不停地巴结她,“我知道你最好了!我根本就不想去见他,可我妈非要让我去,你说我一个人去吧,那感觉真搞得跟相亲似的。带着你就好多了,起码不会那么尴尬。” “那你干嘛不叫月歌陪你去?”钟雅反问道。 夏夜继续找理由:“月歌工作忙嘛,你看今天晚上她不就忙着要回去工作吗?再说了,你上次不是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吗?说不定你们俩……” “打住。”钟雅喝止她,“搞半天你是想打我的如意算盘。告诉你,不可能!我是想让你给我介绍个法国帅哥或者青年才俊什么的,可不是鼻涕虫!” 夏夜慢吞吞地说:“我妈不是说了么?人家现在可不就是个青年才俊。” “那也没得谈。你都把人说成‘鼻涕虫’了,还想把他介绍给我。你丫有没有良心啊?”钟雅接着一顿铺天盖地的抱怨,说夏夜这两年来如何如何没良心,如何如何不联系她之类的话。 “好好好,是我错了好不好。”夏夜大献殷勤,“改天我一定请您吃饭,给您当面赔不是,这次您就行行好,先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钟雅永远都那么心软:“是你说的啊,你可得记住了。行行行,你说吧,时间、地点?” “后天下午两点,你在家等着,我吃完午饭就过去接你。” “好。” 挂掉电话,夏夜就开始收拾东西。她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用衣架撑起来放进衣柜。箱子里除了一些随身用品,还有她给大家带的礼物。有给卓玲买的法国香水,给夏森买的衬衣,还有给月歌和钟雅带的新鲜玩意儿。今天实在太累了,晚饭后月歌和钟雅又走得太匆忙,这些礼物都还没有来得及交到她们手上。 箱底,一个蓝色的相框出现在夏夜眼前。照片里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海边玩耍的时候将泥抹到对方的脸上,两个人都成了小花猫。男孩俊美阳光,女孩清纯可人。夏夜将相框取出来,轻轻地摩挲着它的边框。这张照片她从青岛带到了法国,现在又从法国带了回来,这是她压在箱底的东西,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回忆。相框旁边有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夏夜把它拿出来,看了半天,却没有勇气打开它。她拉开抽屉,将首饰盒放了进去。接着将相框摆到床头柜上,小小地收拾了一下就去洗了个澡。 莲蓬头里的水恣意喷洒到夏夜脸上,回家的感觉真是惬意。一切又变得那么熟悉,那么自然。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许是钢琴声,或许是某个已经消失的人…… 六年前,况逸辰离开的时候夏夜已经是高三了。很快高考结束后,夏夜报考了北京的学校。她想远离这里,远离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大学毕业后,她又去了法国,一直到现在,这六年她基本上都很少回来。可每次当她看见夏森和卓玲两鬓多出的白发,她又总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她害怕回来面对这里,就要让父母承受思念她的痛苦! 一个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因为洗掉了满身的风尘,再加上水汽的氤氲,夏夜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她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到梳妆台前拿出电吹风吹干了头发,接着坐到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关灯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台灯旁边的相框。她拿起相框观摩了一阵,突然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也将相框扔了进去,接着关灯睡觉。 也许是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也许是因为洗完澡后有些清醒了,又或者是因为床头柜里的那张照片和那个首饰盒,夏夜迟迟睡不着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夏夜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从外面射进来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过了许久,她的瞳孔才变变收缩,不再那么惧光。她往窗外望去,远处,海天相接处矗立着一座孤岛,有如碗碟一般大小。 那是……明霞岛! 洗漱完之后夏夜走下楼,来到海边。海风吹到她脸上,凉飕飕的。 自从况逸辰走后,她就没再去过明霞岛。况逸辰送她的那条“小破船”也被她收到了仓库里。 她突然想要到明霞岛上去看看。 她从夏家别墅的仓库里拖出了那条已经破旧不堪的小船。小船拖过的地方,在海边的沙滩上留下一道不规则的弧线。她就这样一个人划着船,往明霞岛的方向去了。 大概划了快一个小时,眼看着已经接近明霞岛了,夏夜渐渐感觉到脚底有些湿意,而且这船似乎不大听使唤,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往前走。 夏夜往脚下一看,“天呐!”她惊呼道。小船的底部裂了一条缝,海水正慢慢地从那条缝里渗进来! 夏夜有些慌乱,她想着要是使劲往前划的话,说不定能在船沉之前到达明霞岛,可是那样的话她就没办法回去了。而且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也不能打电话求救!她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岛上。 她就这样一边纠结着,一边使劲往明霞岛上划,小船在海水里泡久了,船底的缝隙已经泡得有些胀大,海水更加肆无忌惮地涌进来,船身慢慢地往下沉。 夏夜惊恐地喊着:“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可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又有谁能听见她的呼救声? 小船还在渐渐地往下沉,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向夏夜袭来。她惊悸地看着海水一点一点地渗进来,小船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救命救命!”夏夜拼命地呼喊,可依旧没有人听见,也没有过往的船只经过。 夏夜害怕极了,因为她可能就在今天,葬身在这个海底,人们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她越想越害怕,一时间恐惧,无助和悲伤全涌上心头。 小船还在慢慢地往下沉,夏夜整双脚都已经被泡在海水里了。她的心也随着小船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入望不见底的深渊。她看了看这片广袤无垠的大海,四周连一条船、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 没办法了,既然不会有人出现,她就只有拼死一博了!这样想着,夏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准明霞岛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海里。 她拼命地想要往前游,可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沉,越是挣扎,身体就越不听使唤。完了,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看来今天她得丧命于此了。呵,命运何其残忍,当初况逸辰莫名其妙地不辞而别,而现在,连她想要来这里缅怀一下过去,都被无情地吞噬进这片大海里。 夏夜只听见耳旁哗哗的流水声,阳光洒在海面上,在一片波光粼粼中她仿佛看到况逸辰微笑着朝她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出这片海洋。接着她又突然置身于一片长满野花的草地上,况逸辰弹着钢琴,夏夜伴着音乐翩翩起舞,身旁还有五颜六色的蝴蝶环绕着她……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夏夜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她看见一只金毛正伸着舌头在她脸上舌忝来舌忝去。 “啊!”夏夜一声尖叫,金毛也被吓得后退两步。 夏夜坐起来,定了定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是明霞岛!她还没死!她竟然还活着!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狗?是谁救了她?难道是这条狗?夏夜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也太诡异了。 远处隐隐传来音乐声,夏夜静下心来仔细一听……这音乐像是用树叶吹出来的声音。 金毛转过身,摇着尾巴向音乐传过来的地方跑去,夏夜也跟着它往前走。 黄果树下,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少年背对着夏夜正斜倚着树干坐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嘴边吹着。 夏夜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恍神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座岛上?是他救了她吗? 金毛“汪、汪”地叫着,跑到少年身边。音乐戛然而止,少年回过头,正好撞上夏夜诧异的目光。少年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你终于醒了。” 夏夜渐渐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个极俊美的少年,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的肤色很白,鼻梁很高,嘴唇红得像血一样。但他的脸很冷峻,看不到一丝表情。 不是他!不是夏夜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夏夜的眼底隐隐有些失落:“是你救了我?” 夜来幽梦(三) 少年没有表情地看着她,幽深的瞳孔清澈而干净:“严格来说,不算是。” “什么意思?”夏夜不解。 “是它救了你。”少年回过头,看了看正站在黄果树下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金毛,“如果不是它发现你掉到了海里,你现在恐怕已经在鲨鱼的肚子里了。” 夏夜并不觉得少年这句话有些不礼貌,她还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庆幸和思念况逸辰的伤神中。她顺着少年的方向看向黄果树下,这时金毛又摇着尾巴跑到夏夜身边。夏夜蹲下来,抚模它的毛:“是你救了我呢?” 金毛吐着舌头看着她,一脸的友善,仿佛在说“是啊是啊!”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夏夜站起来,接着对少年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少年说完转身离开,金毛也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 “喂!”夏夜在后面叫着,“你去哪儿?” 少年头也没回:“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点柴火来。” 夏夜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一身的狼狈。刚才她沉浸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竟一直未曾察觉。 不一会儿,少年果然抱着一堆柴火回来了,金毛也跟着跑了回来。少年将柴火扔到地上,从挂在树上的外套里拿出打火机,用干草慢慢引燃了柴火,接着又把自己的衣服月兑下来,用两根树枝撑起来放到火上去烤。 看到少年月兑衣服,夏夜本来还想大叫“你想干什么?”但看到少年把衣服放到火上烤起来,她又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叫出来,否则真显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少年坐在夏夜对面,夏夜不经意间看了看他,他的脸冷酷而俊美,配上他刚健硬朗的身躯,简直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而此刻的自己,全身湿透,狼狈至极,跟他比起来,夏夜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被夏夜盯得有些不自然,少年终于按捺不住问她:“你不烤你的衣服吗?” “啊?什么?”夏夜猛地回过神来,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我……我怎么烤啊?我月兑了穿什么?!”此时正是四月天,今天天气又极好,她只穿了一件衬衣和一条牛仔裤就出来了。 少年站起来,将挂在树上的外套丢给夏夜:“你先穿我的。”接着指了指远处的小树林,“去那边换。” “哦。”夏夜抱起衣服站起来,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很快换好了衣服,夏夜挥着“水袖”走了过来。 这件衣服很大,衣服上还沾染了淡淡的青草气息,夏夜的两只手笼在长长大大的袖管里,像一个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又像是个做祷告的修女。 夏夜走到火堆前坐下,也用树枝撑起自己的衣服往火上烤。 两个人就这样各烤各的衣服,谁也不说话。 夏夜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眼前坐着的少年,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夏森从小就教导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过她命的人。她先说话打破了这片僵局:“你刚才吹的曲子很好听,是用树叶吹出来的吗?” 少年低头烤着衣服,轻轻“嗯”了一声。 夏夜笑着,又继续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半晌没有动静。当夏夜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的时候,又听见他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夏夜一阵噎气,半晌才憋出一句:“是我先问的。” 少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脸上一副“爱说不说”的神情。 “好了好了,我先说吧。”谁让他救过她呢,“我叫夏夜。” “孟星河。”少年没有抬头。 “星河……”夏夜笑着,“这个名字有点儿意思。你叫星河,我叫夏夜,星河会出现在夏天的夜空,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孟星河慢慢抬起头,正好撞上夏夜的目光。夏夜一悸,顿感尴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个冰块脸,干嘛要跟他套近乎? 孟星河这时却饶有兴致:“是挺有缘的。要不是遇见我,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去给龙王做媳妇了。” 看到孟星河不再那么爱理不理的,夏夜的心情也好起来,跟他开起玩笑:“是,我谢谢您嘞,谢谢您全家。” 本来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表情的孟星河,立刻又恢复了冰块脸,夏夜都有些恍惚,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人是眼前这个人么?孟星河站起来,将烤得半干的衣服穿好,面无表情地对夏夜说道:“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 夏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不知不觉天竟然就快要黑了,她的小船已经沉了,现在也只能让孟星河送她回去。可当她想到还要和这个冰块脸在船上待一个多小时,夏夜心里就不由地一紧,跟他说话他都不怎么搭理,两个人坐在船上该有多尴尬。可要是不坐他的船她就回不了家了。唉算了吧,谁叫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人。 “我先去把衣服换过来。”夏夜说着又跑进小树林里换下了孟星河的衣服。 “喏,你的衣服。”夏夜将衣服还给孟星河,孟星河接过衣服,带着金毛往来的方向走去,夏夜就这样跟着他的背影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看见一条小船停靠在岸边。夏夜、孟星河和金毛都上了船,小船慢慢地向大陆的方向划去。 孟星河划着桨,金毛就跑到夏夜身边。夏夜抱着它,轻抚着它的毛:“真是条有灵性的狗,它好像很喜欢我呢。” 孟星河半天没有理会她,夏夜抿了抿嘴,算了,只当是自言自语了。 孟星河又突然开口:“它叫石头。” 夏夜笑着抱起石头,用鼻尖摩擦着石头的鼻尖,石头时不时还伸出舌头去舌忝夏夜,“石头、石头……”她一遍遍地叫着。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夏夜突然问道。 “我家住在这附近的渔村,我带着石头到岛上来玩。石头突然发了疯似的朝大海的方向狂叫,然后我看到一条小船快要沉下去了,我猜想是有人掉进海里了……”孟星河问她,“你一个女孩子,又不会游泳,来这里干什么?” 夏夜保证,这是她见到孟星河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她竟暗自想着,冰块脸只要别不理人,还是不那么让人讨厌的,“我也来这里玩,不行吗?” 孟星河懒得理她,索性不再跟她说话。 夏夜也学乖了,不再用热脸去贴他的冷**,自顾自地和石头玩起来。 很快的,船靠岸了。夏夜跳下船,回过头对孟星河说道:“那个……今天谢谢你了,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改天我登门道谢?” “不用。”孟星河带着石头也跳下船。 “那……我请你吃饭?” 孟星河一边收拾小船,一边继续拒人千里:“不用。” “那好吧,那我可就走啦……”见孟星河没什么反应,夏夜咂咂嘴,“再见。”说完背对着孟星河做出一个挥手告别的姿势,就往夏家别墅的方向跑去了。 这个冰块脸还真是难相处,算了,既然他自己都说“不用”了,那就赶紧溜之大吉吧。 回到家,夏夜才发现夏森和卓玲都在焦急地各种打电话找她。一见到她回来了,卓玲立马冲到她面前问她:“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接着又模了模她的衣服,还略微有点儿湿,“你身上怎么是湿的?” “没事,我去海边玩了一会儿,不跟你说了,我先回房间去洗个澡啊。”夏夜害怕把她差点掉进海里淹死的事情说出来,卓玲会担心,便找了个理由推月兑,接着就往楼上跑去。 “喂”卓玲在楼下喊道,“你晚饭不吃了?” “我一会儿洗完澡自己随便弄点儿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了。” 回到房间,夏夜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走下楼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泡面,随便在里面加了点青菜、鸡蛋之类的东西煮了煮,端回房间香喷喷地吃起来。在外面待了六年,夏夜别的不说,煮泡面的功夫可是练得一流。再加上一天没吃饭了,此时的泡面竟显得那么美味。她打开电视,刚好是鲁越电视台。这个时候是新闻时间,夏夜一看主持人有些眼熟,原来月歌在电视台是做新闻主持。电视里面的月歌挽着发髻,虽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但却十分端庄大方。夏夜笑着,现在的月歌还真是变了,她就像一只涅槃的凤凰,现在终于浴火重生。夏夜突然想起来,当年还是她发现月歌的声音好听,鼓励她去学播音的,她也算得上是她的伯乐了。 说到播音,夏夜不由地又想到了嫤娴。其实一直梦想着要当主持人的人明明是嫤娴,但六年前,自从嫤娴约夏夜去水族馆见面后来又莫名其妙爽约之后,夏夜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几乎是和况逸辰同时消失的。夏夜心里一直有疑问,她好歹知道况逸辰是去了美国,可是嫤娴呢?嫤娴去了哪儿?他们俩同时不见了,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吃完饭后,夏夜有些累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她懒得去想,早早地便躺下睡了。 尘封记忆(一) 第二天中午,月歌和钟雅刚吃过午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门铃忽然响了。钟雅起身去打开门,看见夏夜正站在门外。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钟雅问。 “在家待着也没事,顺便来你们这儿看看。”夏夜说着便换下拖鞋走了进去。 月歌走过去问夏夜:“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夏夜打开包,从里面拿出给月歌和钟雅准备的礼物,“前天你们走得太急,都还没来得及送给你们。” 月歌笑着接过礼物盒,说了声:“谢谢。” 钟雅也接过礼物盒,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是什么啊?” “自己打开看看呗。”夏夜说完,便开始仔细观察她们住的地方。这是一所电梯公寓,里面是楼中楼的设计,房子大约有100多平米,虽然不是很大,但两个人住足够了。室内的装潢很特别,很温馨,虽然不是很奢华,但却显得十分小资,一看就是年轻女性居住的地方。夏夜又分别进她们的卧室瞧了瞧,卧室里放着各种小摆饰,小玩意儿还有她们的照片。 “挺不错啊,这房子。”夏夜感叹道,“改天我也出去租个房子住,成天家里被我妈念叨,我也好想呼吸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 月歌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因为你妈叫你去相亲啊?” “何止啊?”夏夜一脸哀怨,“你也知道的,我妈她什么都要管,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念叨好几遍,我都快被她念死了。” 月歌的神色变得有些黯淡:“你好歹还有妈妈整天念着你,想着你。我妈妈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有妈妈念着都是奢求。” 夏夜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月歌面前这么说,正想要安慰她,又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你妈妈不是在车祸中去世的吗?你那时候不是十六岁么?” 月歌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呀,好了好了。”钟雅打断了她们,对夏夜说道,“你不是来接我的吗?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月歌不解地看着她们:“你们要去哪儿?” “我妈不是让我去跟那个李炜见面么?我觉得怪尴尬的,所以想带着钟雅一起去。”夏夜顿了顿,问月歌,“对了,你下午有空么?你也一起去吧。” 月歌笑笑,摇了摇头:“不了,我要去上海一趟,今天下午就出发。最近这两个星期可能都不会回来。” “去上海做什么?”夏夜问道。 还没等月歌回答,钟雅就把夏夜拉到一边,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月歌可是要和那个慕凡一起去上海哦。”说完她嘻嘻地笑起来。 夏夜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月歌:“是吗?就是她那个同事?” 钟雅在嘴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想要制止夏夜,结果还是没来得及。 “钟雅!”月歌瞪着她,“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说完,月歌就朝钟雅扑过来,钟雅往夏夜身后躲,三个人闹在一起。 门铃又突然响了,一定是慕凡!钟雅真想感谢他八辈祖宗,帮她逃过一劫。她立马冲过打开门,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钟雅笑着把他迎进来:“慕凡,快进来。” 慕凡?夏夜好奇地走过去瞧了瞧,这个男人长得真俊俏,而且一看就是很老实的样子。“你就是慕凡?”夏夜问道。 慕凡点点头,温文尔雅地笑道:“是啊,我是慕凡,请问你是?” “我是月歌的姐姐,我叫夏夜。” “你好你好。”慕凡连忙跟夏夜打招呼,“我都不知道月歌还有个姐姐。” 月歌走过来,假装生气地皱着眉头,刻意刁难地问他:“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什么关系啊?还有,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就来我家了?” 慕凡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月歌面前,把玫瑰花递给她:“本来打算在楼下等你的,又突然想到你们这儿来看看,第一次来也不能空着手,我就去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些玫瑰花,希望你喜欢。” 月歌还没说什么,钟雅急忙跑过去接过玫瑰花:“喜欢喜欢,月歌最喜欢玫瑰花了,慕凡你可真会挑礼物。”钟雅一脸八婆地笑着,把玫瑰花放到茶几上。 月歌白了她一眼:“我看是你喜欢吧。” 钟雅朝她远远地吐了吐舌头。 夏夜问道:“听说你们要去上海,做什么啊?” 慕凡依旧彬彬有礼:“单位派我和月歌去趟上海,给几位名人做主题专访,然后写新闻题材。”接着他又问月歌,“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月歌点点头,转身走进卧室。慕凡赶紧追上去帮她提行李。钟雅一脸羡艳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夏夜你看见没有,多贴心!” “好了,别花痴了。”夏夜斜了她一眼,“那么羡慕,你也赶紧找一个呗。” 钟雅无奈地撇了撇嘴,问夏夜:“对了,你觉得这个慕凡怎么样?” “挺好的,忠厚、老实,而且年轻、帅气……”夏夜下意识地笑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钟雅一跺脚:“你胡说什么啊?我就是让你替你妹妹把把关。”刚说完,正好慕凡和月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们……这就要走了?”钟雅问。 “是啊。”月歌提着包走到钟雅面前,把钥匙交到她手里,慕凡拉着行李箱跟在月歌身后,“这两个星期家里就都交给你了,钥匙你先替我收着,回来再给我。” 钟雅接过钥匙,对夏夜说:“那咱们也一起走吧。” 夏夜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便答应道:“走吧。” 说完四个人一起出了门。 从电梯出来,月歌和慕凡走向了一辆黑色大众,而夏夜带着钟雅走向了一辆白色宝马。 “这不是你爸的车吗?被你搜刮了?”钟雅一边开车门,一边问夏夜。 “是啊,我的驾照在法国用不上,都快两年没开过车了。” 钟雅故作惊恐状:“什么?你不会变成马路杀手吧。” 夏夜“噗”一声笑出来:“少贫嘴了,快系好安全带。”说完两人跟月歌和慕凡互相告别,接着开车离开。 白色宝马很快便开到美再来餐厅。大门前停放着一排排私家车,夏夜扫视一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她把车开过去才发现,旁边的两辆车中间竟然横亘着一辆黑色的重型摩托。 钟雅一声怪叫:“这是谁的摩托车这么嚣张?居然占用机动车停车位!” 夏夜憋闷地苦笑:“这种重型摩托本来就是机动车。” “那他把停车位占了,咱们把车停哪儿去啊?” 夏夜向四周看了看:“没事啦。”她指了指前面的标志牌,“喏,你看那边不是写着‘地下停车场’吗?咱们把车停到那里面不就行了?” 很快的,她们把车停好,乘着电梯来到一楼美再来餐厅。听卓玲说,美再来在全国有十一家连锁分店,兼括餐饮、住宿和高尔夫球场等娱乐设施,在国内享有很高的知名度。不过这些事情,远在法国的夏夜是无从得知的。倒是钟雅,从一进门开始,就一路兴奋地蹦蹦跳跳,不停感叹资产阶级生活的**。 “夏夜你知道吗?我可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餐厅!” “好了你别乱跑乱跳的了。”夏夜一把拉住钟雅,“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从村里来的呢。” 钟雅吐吐舌头,终于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跟着夏夜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钟雅又开始聒噪起来:“夏夜,你说那个‘鼻涕虫’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啊?你要是见到他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都十多年没见了,我哪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夏夜笑道,“不过既然他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毕竟人家也算是个……高富帅。” 钟雅还想要说点什么,夏夜站起身来:“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上趟洗手间。”说完转身离去。 从洗手间出来,走在过道上,夏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提包。一抬头,正好瞥见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高大身影从她身旁经过。那个人的脸她没来得及看清,但他的背影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她回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孟星河?” 那个背影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果然是孟星河! “你怎么在这儿?”夏夜看了看他身上的厨师服,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这儿的厨师?” 不得不说,这身厨师服真的很难看,其实所有的厨师服都不好看,可这么难看的厨师服穿在孟星河身上,却丝毫不能破坏掉他清冷孤傲的气质。 孟星河眼神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夜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也不打算等他答话,继续说道:“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怪不得孟星河不要她请他吃饭,原来他自己就是这家豪华餐厅的厨师,请一个厨师吃饭,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了吧。 “青岛市就这么点儿大,在这儿碰见很正常。”孟星河声音冷冷的。 夏夜苦笑,悻悻地说:“也是哦。”接着赶紧找理由开溜,“那个……那你忙吧,我还有朋友,我先走了。”夏夜堆起笑脸跟他做了一个挥手告别的姿势。还没等孟星河开口,就赶紧逃之夭夭了。这个冰块脸,真是后悔跟他打招呼。 陌路花开(三) “孟星河是谁?”月歌好奇地问,“怎么我才离开了个几天,你们好像遇到不少有趣的事情。这关系好复杂,让我捋一捋”月歌思忖了片刻,说道,“是不是这样?这条狗救了夏夜,你们说的孟星河是这条狗的主人,对不对?” 钟雅笑嘻嘻地拍了拍月歌的肩膀,一副熟知内情的样子:“月歌你真是太聪明了,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什么意思?”月歌问。 钟雅解开她的疑惑:“这个孟星河,不仅是这条狗的主人,还是这家饭店的主厨,而且,他还救了夏夜的命呢。”说完钟雅又斜睨着夏夜,“话说,救命恩人的爸爸住院了,你也不打算去探望探望?” “呃……是该去探望一下,他爸爸住哪家医院?”夏夜问。 “这儿附近的人一般都去仁川医院,他大概也去那儿了吧。”李炜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下午练完舞我过去瞧瞧,顺便把石头还给他。” 钟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对夏夜说道:“搞半天你是为了还狗才去的,夏夜,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难道不应该抱着感激涕零的心去拜访你救命恩人的父亲吗?最好你以身相许,嫁给孟星河,做他爸爸的儿媳妇,他爸爸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全好了。”停了停她又添上一句,“再说了,人医院也不让带狗进去啊。” 夏夜狠狠地瞪她一眼:“去你的,你怎么不嫁给他去,说不定不仅他爸的病好了,连那个冰块脸孟星河都会被你溶化,变成个话痨。” “那可不行!”李炜搂住钟雅,一副生怕被别人抢去的样子。 钟雅也连忙敬谢不敏:“就是就是!我现在已经有主了好不好?”说完,她一脸娇嗔地靠在李炜的肩膀上。夏夜和月歌相视一笑,不由地同时对他们俩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下午,夏夜提着一篮水果走进了仁川医院,她走到咨询台前想问点什么,又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孟星河他爸叫什么,护士也不能帮她查他到底住哪个病房。算了,她想,一层一层地找吧,反正医院也不大,而且一个中年男人会因为什么病住院?中风?心脏病?脑血管?……她把有可能的楼层都找了一遍。 四楼,走廊静而空,回响着她的脚步声。从一楼到顶楼一层一层找上去,再从顶楼一层一层找下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回到这里,她站在走廊里,正思考着想什么办法能尽快找到他。走廊那头出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对方渐渐走近,她微微仰起脸,看向他,他也看向她,他先是一愣,接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炜说你爸爸住院了,我来看看他。” “怎么找到这儿的?” 夏夜轻描淡写地笑着:“一层一层找的呗,反正这里也不大,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你了么?” “其实……”孟星河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 其实你要来的话可以先打个电话,不用一层一层地找上来。 “没什么。”孟星河转过身朝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走去,夏夜也跟着他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一个中年男人正躺在床上,枯槁、孱弱,而且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夏夜走过去,将果篮放到桌上,叫了声“孟叔叔”。 床上的男人听到陌生的声音,眼神慢慢聚焦,向夏夜看过来。 夏夜礼貌地跟他问好:“孟叔叔你好,我是孟星河的朋友,我叫夏夜。听说你住院了,我特地过来探望一下你。” 当夏夜说出“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孟星河的眉头稍微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了。 “你好你好,夏小姐。”孟达笑着想要坐起来,孟星河过去扶起他,夏夜也赶紧帮忙扶着他:“您别叫我夏小姐,叫我夏夜就好。” 孟达笑笑:“真是麻烦你了,还专程跑过来看我。” “不麻烦,应该的。希望孟叔叔您能够早日康复。” “谢谢你,姑娘。” …… 一阵寒暄之后,孟达让孟星河送夏夜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孟星河把夏夜送到电梯口,帮她按了一个“下”,当电梯发出“叮咚”的声音,电梯门打开,夏夜正要走进去的时候,孟星河突然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夏夜回过头,愣了几秒钟,笑道:“没事,我走啦。”接着她走进电梯,按了个“1”,电梯门在他们俩之间慢慢地阖上。 之后的几天,孟星河还是没有去上班,夏夜几次想把石头还给孟星河,但都找不到他人。无奈她让李炜去帮她查查孟星河的联系方式。 李炜给了她孟星河的电话号码,夏夜打过去,几声“嘟、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孟星河略显疲惫的声音:“喂?” “喂,请问是孟星河吗?” “我是。”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夏夜?” “是啊……!”夏夜简直不敢相信,孟星河居然能听出她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孟星河心不在焉地问,“是为了石头?” “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它给你送过去吧。” “你不用给我送过来,我再去找你吧。”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我暂时还月兑不开身,麻烦你再替我照顾它几天。” “是这样啊。”夏夜喜滋滋的,“不麻烦不麻烦,我喜欢它还来不及呢。我是怕跟它待久了我会舍不得它。既然这样,那就让它再跟我多待几天吧。”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孟星河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夏夜还想寒暄两句,问问孟叔叔的病情怎么样了,没想到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孟星河连句“再见”也没有说。 夏夜莫名其妙地盯着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大字,孟星河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孟叔叔的病又严重了?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下呢? 呃,还是算了吧,她跟孟星河也没那么熟。再说了,她每次跟那个冰块脸待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下午,月歌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她的桌上摆着一大束雏菊,她走过去放下包,从桌子上拿起雏菊闻了闻,味道清甜清甜的,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心情也不由地好起来。 雏菊下面有一张卡片,月歌拿起卡片,上面写着:雏菊无论在什么时候,生命力都是顽强的,即使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会绽放出惊人的美丽。 卡片没有署名,月歌诧异地回过头,正好撞上慕凡带着笑意的目光。慕凡一惊,立马埋下头,假装工作。 月歌微微一笑:“你送的?” 慕凡走过来,眼睛转了转:“也许……是哪个粉丝送的吧。” 月歌挑挑眉,顺着他的话说道:“好有心的粉丝。” “是啊。”慕凡笑,“你知道雏菊的花语吗?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月歌的脸一片潮红,她将慕凡的话草草略过,把卡片拿到眼前:“这些话写得真好。” “那你就把它留着,当你感到迷茫或者困惑的时候你就看看它,那样你就会知道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慕凡温柔地看着她。 “只是我觉得,这些花一定都不便宜。”月歌故意岔开话题,“以后别这么破费了。” “只要你喜欢它,送你的人就会觉得值得。” 月歌恍惚地笑着:“谢谢你慕凡。” 慕凡模模鼻子,有些腼腆地说:“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月歌还打算说些什么,这时主任正好走了过来,她立马将手上的花放下。主任笑吟吟地问她:“谁送的花啊?” “粉丝送的。”月歌答道,“对了主任,你来有什么事吗?” “嗯。”主任点点头,对月歌和慕凡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接着,主任又叫办公室里另外两个制作人,“小刘、小李你们也过来一下。” 大家都跟着主任走进了办公室。 主任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找你们来啊,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说。咱们台里新调过来一名主持人,她现在正在上海那边办交接工作,估计下星期就可以过来录节目了。” 大家都错愕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主任又接着说道:“这个新来的主持人,本来是在我们友台主持访谈节目,收视率非常的好,我们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挖过来的。” 慕凡不解地问:“主任,我们台里已经有了月歌,为什么还要从别的台挖人过来。” 主任呵呵地笑着:“你先听我说,我们台里最近打算办一个访谈类的节目,月歌主持新闻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所以我们才打算再请一位主持人来。” 接着主任又对小李说:“小李啊,你以前也做过访谈节目的制作。我之前给过你企划书,你尽快按照我的意思,把节目制作好,最好等新主持人来了,就能立马工作。” “好的,主任。”小李连声答应着。 “好了没事了,你们都散了吧。”主任说完,大家都心情复杂地往办公室外走去。 “月歌”主任叫住她,“我们增加这期新的节目,并不是对你工作的不信任,只是因为工作量太大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希望你心里不要有什么……” “我知道的,主任。”月歌故作轻松,“我先去录影了。” “嗯嗯去吧。”主任挥挥手。 办公室外,慕凡问小李:“怎么还要开新栏目,咱们忙得过来吗?” 小李叹口气:“唉,主任都说了,我有什么办法。”小李说完向前走去,慕凡站在门口等月歌。月歌一出来,慕凡马上走上前,问她:“没事吧?” 月歌摇摇头,“没事。” “那新节目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可是台里如果来新主持人的话,你的工作随时有可能被别人给替掉。”慕凡担忧地看着她。 “先不说那么多了,先去录影吧。”月歌说着走向录影棚。 蓦然回首(一) 当黄阿姨给卓玲打电话,婉转含蓄地向她转述李炜已经有了女朋友的时候,夏夜正在和石头愉快地玩耍,一看卓玲由晴转阴的表情,夏夜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临,她放下石头,蹑手蹑脚地往卧室里踱步,打算藏到卓玲看不到的地方,先躲过这阵风头再出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雄厚的女中音:“站住。” 夏夜吓得立马停住脚步,整理整理脸上的表情,回过头:“嘿嘿,妈。” “亏你笑得出来?”卓玲瞪着她,“我让你去跟李炜相亲,怎么相着相着他跟别人在一起了?” 夏夜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地说:“不是别人,是钟雅。” “什么?怎么会是钟雅?”卓玲先是一脸惊讶,接着又茅塞顿开,“这一定是你干的好事是不是?” 夏夜吐吐舌头,跑到卓玲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不停地讨好她,各种赔笑脸,说好话。可卓玲根本不吃她的糖衣炮弹,她只能侧耳聆听教诲。本来以为这一顿臭骂肯定要到晚饭为止,不想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夏夜如获救星,立马跑过去开门,看见李林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外。 卓玲走过来,一看是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又好像跟夏夜认识的样子,立马堆起笑脸:“这位是?” “阿姨你好,我叫李林峰,是夏夜的搭档。不知道夏夜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李林峰站在门口,一副谦恭大方的样子。 “哦,是你啊!对了,我还见过你呢,瞧我这记性,差点儿都忘了。你不就是那个《睡美人》的男主角么?”卓玲说着,十分热情地邀请李林峰进来,“别站门口啊,快进来快进来。” 李林峰走进来,将大包小包的东西交到卓玲手里:“第一次来,给叔叔阿姨买了些东西,希望你们喜欢。” 卓玲接过包,乐得合不拢嘴:“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这么客气干嘛?”接着她又看向夏夜,“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李林峰倒杯茶。” “不用麻烦了阿姨。”李林峰笑着走到夏夜身边,很腼腆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对卓玲说道,“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来看看叔叔阿姨。那个,夏夜已经接受了我的追求,所以我想我有必要亲自登门来拜访一下。” 夏夜一脸啼笑皆非,什么叫做“夏夜已经接受了我的追求?”这个英国人,是不是又拿出他那一套所谓的“男生追女生的逻辑”了? 夏夜本来想要解释一下的,可是话刚到嘴边,她又想起卓玲刚才的一阵狮吼咆哮,她打了一个激灵,咽了咽口水,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算了,让她误会总比被她骂好。 卓玲的整双眼睛都在发亮,她又惊又喜地看着夏夜:“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还一天到晚地瞎操心。”说着她就请李林峰坐下,先左右端详他,接着又问他的年龄,家庭状况什么的各种,俨然一副要嫁女儿的架势。 夏夜小声地提醒她:“妈!”她想跟她说,能不能别问了? 卓玲哈哈笑起来,不住地点头,心里默念着:“嗯,不错不错。”她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不一会夏森也回来了,卓玲留李林峰在夏家吃饭,李林峰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一口便答应了。 晚饭后,卓玲非要夏夜去送送李林峰。夏夜无奈,只好送他出去。两个人从小区里走出来,来到海边,夏夜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 李林峰定睛看着她。 “就是你上次说要追求我那件事,我的意思其实是……” 李林峰笑着打断她:“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你还……”夏夜气鼓鼓的。 “我看我那么说你也没反驳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试着和我交往了。”李林峰轻松地说着,“而且我觉得阿姨好像很喜欢我诶。” 夏夜张目结舌,半天才说:“唉,算了,要不是你的话,我今天肯定被我妈骂惨了。” 李林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像在问为什么。 夏夜笑笑:“没事啦,反正今天谢谢你来我家看我爸妈。”夏夜停下来,“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早点回去吧。” 李林峰遗憾地说:“本来还想跟你多说会儿话的。” 夏夜无奈地笑笑:“我们天天都有机会见面,什么时候说都一样。” 李林峰依依不舍地说:“那我走了。” “嗯,拜拜。”夏夜跟他挥身告别。就在这时,她无意间看到李林峰身后不远处的海边上好像有一团什么东西。夏夜一惊,“那是什么?” 李林峰回过头,顺着夏夜的眼神看过去:“好像是一个人!” 两个人立马跑过去,将那个人翻过身来。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零乱,衣服也很破旧,在他的旁边还停靠着一条小船,船上有一张渔网和一个筐子。 夏夜仔细一看,这个人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好像是孟星河的爸爸!夏夜惊呼:“孟叔叔!” 李林峰看了看她,问道:“你认识他?” 夏夜点点头,摇了摇孟达的胳膊:“孟叔叔,醒醒,醒醒啊。” 孟达没有反应。夏夜说:“我们快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李林峰点点头,接着把他的车开了过来,两个人把孟达送到了医院。 孟达被推进了急救室,医生要夏夜和李林峰付医药费。看着他昏迷不醒,李林峰只好先垫付了费用。不一会儿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李林峰走过去,告诉医生:“我们是在路边发现他的,都不是他的家属。” 夏夜急忙说道:“我知道谁是他的家属,我可以帮忙通知。” 医生点点头:“请你们尽快通知病人家属,病人患有严重冠心病,而且情况不太乐观,可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夏夜正疑惑,孟叔叔不是在住院么,怎么跑到海边去了,还晕倒了?李林峰对医生说道:“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 医生走后,夏夜翻出手机,上面有前几天打给孟星河的通话记录,她赶紧拨了过去,让孟星河到医院里来。打完电话后,夏夜和李林峰就跟着护士走进了病房。此时孟达已经醒了,一看见他们进来,他立马想要起身,却被李林峰一把按住:“叔叔,你就别起来了,躺下好好休息吧。” 孟达又躺了回去,看了李林峰一眼,眼里写满了感激。接着他又看到了李林峰旁边的夏夜,他一惊:“你是……夏夜吧?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是在海边发现你晕倒了,把你送过来的。”夏夜回答他。 “好姑娘,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就去见龙王爷了。” 夏夜笑着安慰道:“怎么会呢孟叔叔,你还很年轻,龙王爷不会那么早就召见你的。”她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不是在住院吗?怎么跑到海边去了?” 孟达苦笑道:“我本来已经出院了,没想到这把老骨头还是不争气。可是像我们这种靠海维生的人,不出海又能干什么呢?” 夏夜有些生气,孟达出海,孟星河难道不管么?她问:“孟星河呢?他知道这件事情吗?” “夏夜,你别怪星河,我是瞒着他出来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夏夜柔下声来,规劝道,“孟叔叔,你现在身体不好,以后可别再一个往海上跑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姑娘。” …… 蓦然回首(二) 夏夜和李林峰又跟孟达寒暄了一阵后,夏夜让他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不一会儿,孟星河赶到了医院。一进门,他就看到夏夜和李林峰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李林峰他见过,就是上次那场舞台剧的男主角。看到夏夜和李林峰同时出现在这里,孟星河的神情稍显疑惑。他走到床边,孟达正打着点滴,他轻轻叫了声:“爸。” 孟达慢慢睁开眼睛:“你来了。” 孟星河点点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就想出海去打打渔,没想到……唉。”孟达叹口气,“老了,不中用了。” “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刚出院你乱跑什么?”孟星河说完,又回头问夏夜,“是你们送我爸来医院的?” 夏夜轻轻应了一声。 李林峰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对夏夜说道:“好了,既然现在家属已经来了,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不然一会儿你爸妈该担心了。” 听到李林峰对夏夜这样关切的语气,孟星河心里竟有些莫名地不是滋味。 夏夜点点头,对孟星河说道:“那我们先走了。”接着又跟孟达告了别,往门外走去。 “等等。”孟星河叫住他们,“那个医药费,是你们付的吧?总共多少钱?改天我还给你们。” 李林峰毫无所谓地笑笑:“不用了,看在你是夏夜朋友的份上,那钱就当是我给叔叔的一份心意了。”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孟星河说完这句话便回过头,背对着他们。 夏夜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被李林峰拉着走到了门口。 “夏夜”孟星河突然叫住她。 夏夜回过头。 孟星河看着她:“谢谢你。” 夏夜嫣然一笑,轻轻摇摇头,“没事。” ***************************** 最近,月歌总会在网上看到一些奇怪的留言。她用手指滚动着鼠标,一个叫“花落无声”的网友,在鲁越电视台微博上写道这样一句话,“一个额上带疤的女人,她的心是不是也跟巫婆一样丑陋?”下面还有一句,“不会叫的狗也能做主持人?” 月歌觉得这些话十分地耳熟,她握着鼠标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慕凡走过来,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往电脑屏幕上看到网上的留言。他愤怒地说道:“这是什么人啊,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月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起这几天晚上,走在路上,她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她,但每次她一回过头,又总是什么都看不到。 “你说会不会是哪个追求你的疯狂粉丝在搞恶作剧?”慕凡问。 “不是的。”月歌摇着头,“是她!一定是她!” “是谁?” “她!她回来找我报仇了。”月歌说着,抓住慕凡的袖子,惊恐地看着他。 慕凡看出月歌的反常,他按住月歌的肩膀说道:“你别怕,不管是谁,还有我在呢。你别想太多,别自己吓自己。” 月歌看着他,半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希望是我想太多吧。” 慕凡建议道:“要不这样,以后你上班下班都由我来接送你吧。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别人动你一根汗毛的。” 月歌终于笑了:“谢谢你慕凡,有你在,我真的觉得踏实多了。” “别这么说。能够帮到你,我也觉得很开心。”慕凡看着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对了,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去了那儿你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哪儿啊?”月歌疑惑地看着他。 “中午下班一起走吧。”慕凡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工作起来。 “我来抓你们啦!”慕凡带着一群孤儿院的孩子正在玩老鹰捉小鸡。月歌和一位社工阿姨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月歌笑着:“这么大一个人了,玩得比小孩子还疯。” 社工阿姨也笑:“还记得慕凡刚来我们孤儿院那会儿,他总是一个人,也不爱说话,哪像现在?一眨眼,他都长这么大了。” 月歌惊讶地看着社工阿姨:“您是说,慕凡以前住在这所孤儿院里。” “是啊。那个时候他才七岁,爸爸妈妈都生病死了,家里没有其它亲人,邻居们就把他送到孤儿院来了。他刚来的时候啊,不爱说话,其他的小朋友还老欺负他。可这孩子从小就特别忠厚老实,被人打了也从来不说,还总是以德报怨。后来,他反倒成为我们院里所有孩子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月歌咂舌:“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社工阿姨继续说道,“慕凡这个孩子,从小就特别讲义气。离开孤儿院以后,他也总是回来看望我们,给这些孩子带些礼物什么的。每次这里有什么活动,他都义不容辞地来帮忙,他真的帮了我许多。” 月歌笑:“慕凡,他一直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知道吗?”社工阿姨看着月歌,“你是他带来的第一位客人,我想你在他的心里一定很重要吧,我很高兴,慕凡能有你这样一个女朋友。” 月歌嘴巴做出一个“啊?”的口型,连忙摆手:“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慕凡的女朋友,我和他只是普通同事。” “是吗?”社工阿姨尴尬地笑笑,“慕凡他以前总说,有了女朋友会带回来给我们瞧瞧,所以我还以为……” “阿姨,你陪我们一起玩吧。”一个小孩跑过来摇着月歌的胳膊。 月歌模模她的头笑了笑,看向慕凡,慕凡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好啊。”月歌笑着,牵起小孩的手投入到老鹰捉小鸡的阵营中。 “阿姨,慕凡叔叔演老鹰,你来演我们的妈妈吧。”小孩天真无邪地看着月歌,接着都一个牵一个地躲到月歌身后。 “老鹰来了。”慕凡说着,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月歌带着孩子们都惊叫着四处逃窜。 ***************************** 周末的上午,夏夜牵着石头出去跑步。跑到海边附近的一座渔村外时,石头突然挣月兑了绳子,往渔村里跑去,夏夜在后面叫它,但石头根本没有理会。夏夜一路追着它往前跑,石头终于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下来。夏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去,牵起石头的绳子,气鼓鼓地瞪着它:“石头!你怎么到处乱跑呢?”说完,她站起身来要牵走石头。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夏夜?” 夏夜错愕地回过头,正好看到孟星河从身后的小院里走出来。“你怎么来了?”孟星河问道。 夏夜指了指自己,“我?”她笑,“是石头带我来的,你……住这儿?” 孟星河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时,孟达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看是夏夜,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夏夜你来了,进来坐坐吧。” 夏夜连声答应道:“孟叔叔,嗯,好。”她边往里走边问孟达,“您怎么出院了?” “都是老毛病了,没必要在医院里浪费那个钱。”孟达苦笑着,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得这个病也是报应,是上天在惩罚我,怪不得别人。” “爸!”孟星河叫了他一声,想要制止他。 孟达看着他笑了笑:“其实,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说完他又突然变了脸色,“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拖累你,我亏欠你的已经够多的了……” “爸!别说了!” 蓦然回首(三) 一旁的夏夜听到孟达说的这些话也是一头的雾水。 她走到孟达身边,客气地说道:“孟叔叔,我本来还打算去医院看看你的,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多了。” “谢谢你了,夏夜,你真是个好姑娘。” “没事。”夏夜笑笑。 孟达说:“上次你送我去医院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你今天既然有空,要不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呵呵,不用了。”夏夜连忙摆手,“这也没什么,不用这么麻烦的。” “没事,我爸让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吧。”孟星河竟然也开口留她。 夏夜微微一怔,“呃……”既然他们都这么说,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那好吧。” 接着她牵着石头走到孟星河身边,把绳子递给他:“本来还打算等到你来找我的时候再还给你,现在只能提前物归原主了。”夏夜说完蹲下来抚着石头的毛,依依不舍地看着它,“石头,你回家了以后会不会想妈妈啊?” 孟星河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夏夜站起来。 孟达说:“我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你们俩聊吧。” 夏夜尴尬地看着孟达,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在犯嘀咕:跟冰块脸有什么好聊的? 孟星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对孟达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对夏夜说了一句:“跟我去超市买些菜回来吧。” “哦。”去超市好啊,总比待在这儿一直对着这张冰块脸强。 拥挤的超市,到处挤满了周末采购的人潮。 孟星河推着购物车,夏夜走在她旁边,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看到这样热闹而亲切的场面,夏夜不自觉地面带微笑,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她就没有必要想破脑袋找话题跟冰块脸说话了。 他们走到蔬菜架前,夏夜随手拿起两条白萝卜左挑右选,举起它们在孟星河眼前晃了晃:“买这个?”孟星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夏夜撇撇嘴自顾自地把它们放进购物车里,接着继续往前走。她一路挑挑选选,一会儿说这个好吃,一会儿说那个吃了对孟叔叔的病有好处,很快的购物车里就被各种食材堆满了。 孟星河就这样一路跟着她,也不怎么说话,她挑什么,他就买什么。 买完菜后,他们又到超市里其它的地方逛了逛。经过卖冰淇淋的地方时,孟星河突然问她:“吃不吃冰淇淋?” 夏夜吃惊地看着他。 “不吃就算了。”孟星河说完推着购物车就要往前走。 夏夜赶紧抓住他的袖子:“谁说我不吃?” 孟星河回过头,对着夏夜得意地扬了扬嘴角,拿起两个冰淇淋问她:“你要什么口味?巧克力还是女乃油?” 他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了?不得不说,孟星河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如果说他不笑的时候只能得90分,那他笑起来就可以得100分! 夏夜有些惊愕于他的笑容,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指着那个棕色的盒子说道:“巧克力。” 走出超市,两个人在超市外找了个地方吃冰淇淋。 夏夜吃着自己碗里的巧克力冰淇淋,又突然向孟星河手中的女乃油冰淇淋伸出魔爪。 孟星河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夏夜扑了个空。 “别那么小气嘛。”夏夜看了他一眼,又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啊,我有两个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出来吃冰淇淋,一人买一种口味,然后再互相换着吃。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特别地好。后来,她们两个其中有一个人,因为各种原因退学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孟星河愣了一会儿,徐徐地把手中的冰淇淋放到她面前。夏夜胜利般地扬眉,用勺子从孟星河的碗里挖出一小块女乃油冰淇淋放进嘴里。女乃油冰淇淋香甜的味道萦绕在她的舌尖,她不由地微笑起来。经过这里的人们看到这对俊男靓女,都不由得停下来多看几眼,这些人肯定都会误以为他们俩是对甜蜜的小情侣。 回到孟家,他们俩就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石头也在旁边欢快地跑来跑去。孟星河是厨师,做饭的事自然不需要夏夜动手,她只需要打打下手,帮他洗洗菜什么的就行。孟星河做菜很专业,从择菜到切菜再到做菜,每一步都是精益求精。孟达这个时候已经醒来了,他站在厨房外,看着正在里面忙碌的夏夜和孟星河,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孟星河做的饭很好吃,这一点夏夜不得不承认。他毕竟是美再来的主厨,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折腾了一个下午,夏夜本身就有点饿了,这时吃到这么美味的饭,不由得就多吃了几碗。孟达不停地示意孟星河给夏夜夹菜,夏夜一律照单全收。看着夏夜狼吞虎咽的样子,孟达笑得合不拢嘴。 晚饭后,孟星河和夏夜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又安顿孟达睡下,接着孟星河就去送夏夜回家,石头也被他们带了出来。 孟星河从兜里掏出一沓用信封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夏夜:“这个,你帮我还给上次那个人。” “什么啊?”夏夜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几十张一百的人民币,“这……这是要还给李林峰的吗?其实不用了,他……”夏夜想说其实人家李林峰也不差这点儿钱。 “拿着吧。”孟星河阻断了她的话,“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夏夜只得接过信封,把它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那好吧。” 孟星河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走了一会儿,孟星河又突然问道:“他……是你男朋友?” 夏夜愣了一下:“谁啊?”想了想,“你说李林峰?哦,他不是,他是我跳舞的搭档。” “哦。”孟星河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夏夜这么说,他突然觉得十分舒坦,像一直梗在心里的芒刺被拔掉了一般。 接着又是许久的沉默。 “对了,我爸今天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知道的,有时候人生病了就会变得多愁善感,喜欢胡言乱语。” “我明白的。”夏夜说道,“我觉得孟叔叔,他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 “对了,你们家只有你和孟叔叔两个人吗?你妈妈呢?” 孟星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夏夜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你……没有见过你妈妈吗?” “嗯。”孟星河的眼底有抹淡淡的忧伤,“我十七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醒来之后我就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每次我问我爸,我妈是谁,她在哪儿,他总是不告诉我,只是不停地胡言乱语,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渐渐的,我也就不再问了。” 夏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失忆了?那十七岁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孟星河轻轻地点点头。 “太不可思议了。”夏夜惊叹,接着又问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孟星河看着她:“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 孟星河难得地微笑起来:“上次不是你跟我爸说,你是我朋友吗?” 夏夜“噗”一声笑出来,“哦。”原来是这样。冰块脸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咱们不说这些了。”孟星河说着把牵着石头的绳子交给夏夜,“对了,石头还是你带回去吧。” “为什么?” 孟星河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最近要照顾我爸爸,可能没时间管它,你再替我照顾它一段时间吧。” “好啊。”夏夜从孟星河手中接过绳子,高兴地对石头说道,“石头又要跟妈妈回家了,开不开心啊?” 石头欢快地在前面雀跃着,夏夜就跟着它往前跑去。 孟星河静静地看着夏夜和石头的背影,嘴角有抹浅浅的笑意。 千与千寻(二) 夏夜立马上前拦住他。 餐桌旁的其他四个男人也赶紧站起来劝架:“误会误会。” 那个被打的男人不服气地睨着孟星河:“你是她男朋友?” 孟星河的声音定定的:“是又怎么样?” 夏夜错愕地看向他。 被打的男人一脸不情愿:“既然是这样,我不碰她就是了。” 孟星河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骚扰她,我肯定不会像这次这么便宜你!” 男人悻悻地不说话。 孟达也愤怒地对他们说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其中一个男人拿出钱,放在桌上,其他三个人扶着那个被打的男人怏怏地离开了。 “你没事吧?”夏夜关切地问孟星河,“刚才干嘛那么冲动?” “没事。”孟星河淡淡地说。 孟达拔高声音示意其它桌的食客:“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吃啊。” 接着饭馆又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他们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才关门打烊。 打烊后,孟达又做了一桌子的菜招呼夏夜。三个人坐在餐桌旁,孟达一边给夏夜夹菜一边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夏夜,明明是请你来吃饭的,结果一直让你忙到现在。” 夏夜笑着:“没关系啊,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今天真的很开心。” 孟星河也主动地往夏夜的碗里夹菜:“来,你多吃点。”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话家常。 晚饭刚结束,夏夜准备离开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了几声闷雷。 孟达走到门前一看,回头说道:“这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刚说完没多久,果然,豆大的雨珠就从天空坠落下来。 “天呐!”夏夜跑到门前,看着瞬间倾盆的大雨,“这么大雨我怎么回去啊?” 孟达想了想,对她说道:“这么晚了,要不你就留在这儿吧。” “啊?”夏夜诧异地看着孟达,又看向孟星河。 孟星河语气淡淡的,眼里却闪着点点星芒:“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说完转身走进卧室。夏夜也跟着他走了进去:“喂,你不会真的要让我睡在这儿吧?” 孟星河把自己睡过的床单换下来,很快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张新的床单铺上,“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呃……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孟星河轻轻地瞥了她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床我已经给你铺好了。”孟星河硬生生地把她按到床边坐下,接着又抱了一张干净的毛毯放在床上,“今晚你就睡这儿。” 深夜,夏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许是因为睡了一张陌生的床,也许是因为外面振天轰响的雷鸣声,她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孟星河正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梦,他的眉头紧锁,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身上盖的毯子掉落到地上。 夏夜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毯子,重新盖到孟星河的身上。孟星河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夏夜吓了一跳,呆立了半晌才发现孟星河根本没有醒来。她慢慢松开孟星河的手,却感觉他的双手滚烫,脸上不安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孟星河,孟星河?”夏夜叫他。 孟星河没有醒过来,身体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嘴里不停地呓语,脸上又哭又笑的,接着细密的汗水划过额头。夏夜有些慌乱地叫着他,用手去拍打他的脸颊:“喂,孟星河,醒醒啊,你怎么了?” 孟星河依旧没有醒来,夏夜用手模了模他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滚烫。夏夜立刻跑去敲打孟达的房门。 孟达起身打开门,急忙问道:“怎么了?” “孟星河……孟星河他发高烧了!” “什么?”孟达立马跑过去,看到躺在沙发上抽搐的孟星河,旋即对夏夜说道,“我们赶紧送他去医院!” “好!” 外面,暴雨还在倾盆地下着,大半夜的又下着这么大雨,根本打不到出租车,孟达只好背着孟星河去医院,夏夜在旁边替他们撑着伞。 等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夏夜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刚才为了不让孟星河淋到雨,她把伞都撑到了他的头上。 不一会儿,孟星河从急救室里被推了出来,夏夜和孟达赶紧走过去询问医生。 医生告诉他们:“病人不是发高烧,可能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导致他的先天性脑血管疾病复发。幸好送来得及时,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们进去看看吧。” “脑血管疾病?”夏夜惊愕地看着医生,又看向孟达。 孟达苦涩地笑了笑,跟医生道了谢,接着进病房去看孟星河。 孟星河这时已经醒来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夏夜走到他面前坐下,轻声问他:“你那会儿……做噩梦了吧?” 孟星河的眼神慢慢向她聚焦,木然地说了一句:“没有。” “什么没有?你那会儿又哭又闹的,一直说梦话,还说没有……” 孟星河没有再反驳她。 “你到底梦到什么了,那么害怕?” 孟星河的眼神里突然写满恐惧,半晌他才喃喃地吐出两个字:“车祸……” “车祸?”夏夜不解地看着他。 这时,外面的暴雨还在下着,天空忽然又一声炸响。 孟星河猛得捂住耳朵,身体又开始剧烈地抽搐。孟达赶紧叫医生过来,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他终于沉沉了睡了过去。 孟星河睡着以后,夏夜问医生:“为什么他会那么害怕打雷?” 医生回答她:“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在打雷的时候受到过什么刺激,所以才会对雷声特别地敏感。” ************************** 早晨,月歌一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氛围。她的team成员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东西,主任和嫤娴站在她的办公室里像监工一样盯着他们。慕凡站在一边,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无奈。 一看见月歌进来了,嫤娴立马走过去,有恃无恐地睨着她,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月歌啊,你来了。” 月歌困难地朝她点了点头,接着问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啊?” 主任干咳两声,不好意思开口。 慕凡告诉她:“主任说让咱们团队和郁嫤娴她们换间办公室。” “为什么?”月歌不解地看着主任。 主任不好意思地笑笑:“月歌啊,嫤娴说她们办公室太小,她们team是做访谈节目的,需要讨论脚本、嘉宾还有服装等等一系列问题,需要一间比较大的办公室。但是咱们电视台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办公室了。我想着你们团队是做新闻的,不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所以……”主任模模鼻子,“我决定让你和嫤娴换一间办公室。” “可是主任,这不公平!”慕凡忍不住打抱不平,“郁嫤娴她是新来的,月歌好歹也算是她的前辈,哪有前辈给晚辈让办公室的道理,这传出去你让媒体怎么看待这件事?他们肯定会添油加醋地各种乱说,说月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新来的主持人,你让月歌以后还怎么在传媒界混下去?” 主任风轻云淡地笑笑:“呵呵,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大家都是同事,就应该互敬互爱,相互帮忙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郁嫤娴也忙着搭腔:“是啊慕凡,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我和月歌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这点小事,月歌一定不会介意的,哦?”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把视线移向月歌。 月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慕凡郑重其事地对主任说道:“那也没有必要换办公室吧。郁嫤娴要是觉得她的办公室太小的话,我们这里随时欢迎她来借用。” 主任尴尬地说:“不用那么麻烦吧。” “那主任的意思,就是你偏私偏定了是吧。”慕凡忍无可忍。 主任终于也耐不住性子了,他瞪着慕凡:“这里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什么叫做我偏私?人家郁嫤娴才来我们这里一个多星期,收视率就节节高升,有本事你们也给我做出点成绩来瞧瞧啊。” 慕凡不服气地说道:“我们是做新闻的,收视率当然比不上访谈节目,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主任你这是强词夺理!” “你!”主任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别吵了!”月歌的脸色冷冽阴沉。许久,她才淡淡地对慕凡说了一句,“我们走。”说完她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东西,接着头也不抬地离开了办公室。 *************************** 从舞蹈室出来,夏夜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街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去。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的影像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夏夜闭上眼睛使劲摇摇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从今天早上离开医院开始,她就一直这样。那会儿跳舞的时候还一直头重脚轻,无精打采的。李林峰说要送她去医院,但是她拒绝了。她想是昨天晚上淋了雨又没有睡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走着走着,眼皮愈来愈沉重,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便沉沉地向后倒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使劲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张模糊的脸,但还没等她看清楚那张脸,她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千与千寻(三) 医院的病房,午后的阳光撒进来,夏夜躺在床上,医生刚给她打了退烧针出去。孟星河坐在她的床边,呆呆望着熟睡中的夏夜。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有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念头。每当看到眼前这个女孩,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去亲近她,去感受她的声音,体会她的笑容。而且这些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孤独的他,只有在被她的双眼望着的时候,才有一种真实存在过的感觉…… 夏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是朦胧地意识到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她看见自己床边坐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脸俊朗阳光,他的眼神柔情似水,他在对她笑,是那张她无比熟悉的笑脸…… 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一直望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她一闭上眼,他就会消失…… 那个人依旧对着她笑,眼底尽是深情和温柔。他用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替她整理额上零乱的碎发。她看到他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呼吸。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把眼睛闭上,好好睡一觉。我就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她满足地笑着,轻轻地闭上眼睛。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那个她魂牵梦萦的男孩又回来了,他对她说:“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夏夜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眼前那个人的脸,是孟星河,竟然是孟星河?!呵,难道她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在做梦?难道一直守在她床边的人,不是况逸辰,而是孟星河? 夏夜有些失望:“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你以为是谁?”孟星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块脸。 就这阴沉的目光,夏夜终于敢肯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孟星河怎么可能那样深情又温柔地看着她? 夏夜坐起来,发现手上正打着点滴:“我睡了多久了?”她问。 “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你说呢?” “你……一直都在这里?” 孟星河轻轻“嗯”了一声。 夏夜咽了一口口水,犹豫着问:“没有……别人来过吧?” “没有。” “那我有没有醒来过,或者说过什么梦话之类的?” 孟星河瞳孔抽紧,颇不自在地撂下一句:“没有。” 从医院出来,夏夜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在医院躺了那么久,还真是有点饿了。她对孟星河说道:“咱们去吃饭吧,看在你在医院陪了我那么长时间的份上,我请你吃饭。” 孟星河没有说话,夏夜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不过认识他这么久了,她也大概模清了他的脾性,既然他没有反对,那就表示默认。 夏夜找到她和月歌、钟雅常去的一家烧烤店,笑吟吟地刚要走进去,突然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拽住,紧接着就是毫无商量余地的一句:“不许吃烧烤。” 那只大手一直把她拖到一家“送包子”门前。 夏夜失望地看着“送包子”三个大字,倒抽一口冷气:“不会吧,喝米粥啊?” 还没等夏夜再说点什么,那双大手又毫不留情地把她拽了进去,空气中留下夏夜的一串哀号:“我不要喝米粥,我要吃烧烤!!” 孟星河根本没有理会她,跟餐厅的服务生要了几碟小菜,两碗米粥放到夏夜的面前。 夏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再不喝连米粥都没有了。” 夏夜恨得牙痒痒,极不情愿地端起面前清汤寡水的米粥。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孟星河抬头看向她。 “你为什么害怕打雷啊?” 这个问题,其实孟星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夏夜笑:“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妹妹,她叫月歌,以前也特别害怕打雷。她是被我们家收养的,是因为车祸,她的家人都去世了,所以我爸爸就收养了她。我后来问她为什么害怕打雷,她说是因为她出车祸的那天,正好是个打雷的天气,所以她心里就留下了阴影。” 孟星河听夏夜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是他七年来经常做的一个噩梦。画面很模糊,但他清楚地记得梦里面打雷的声音,还有尖叫和撞击的声音。 脑袋里闪过一丝剧烈的疼痛,孟星河捂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呻^吟。 “喂,你怎么了?”夏夜慌忙地问他。她突然想起医生对她说的话,“是不是我说什么话刺激到你了?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聊聊别的吧,你快别想了……” 孟星河终于又慢慢镇定了下来。夏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笑道:“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孟星河疑惑地看着她,夏夜神秘兮兮地笑着。 一吃完饭,夏夜就把孟星河拉到了公园。这个时间公园里都是些饭后散步的人们,而且这个季节,公园里真可谓是人山人海。 夏夜看见前面有一群人在跳广场舞,她拉着孟星河也跑进了广场舞的阵营中。 孟星河尴尬地看了看四周跳舞的大叔大妈们,窘迫地盯着夏夜:“你拉我来这儿干嘛?” 夏夜看到孟星河的脸涨得通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她轻松地说道:“跳舞啊,上次不是说要合群一点吗?我们也来跟着大家一起跳舞吧,你看这些大叔大妈们跳得多好啊。” 孟星河没好气地甩下一句:“我不要!”便往人群外走去。 夏夜追上去,一脸谄媚地求他:“来都来了,就跳一段嘛,拜托啦!”说完她冲他眨眨眼睛。 孟星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好气又好笑地盯着她:“我不会!” “我教你啊。”夏夜说着又兴高采烈地把他拉回到广场上,“你别忘了,我是靠这个吃饭的。你可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要换成是别人,给我钱我还不教呢。” 孟星河满脸黑线地跟着她又回到了广场舞的人群中。 “来,把手给我。”夏夜向孟星河伸出双手,“这个舞步是华尔兹的节奏,你跟着我的脚步来啊。我往前你往后,我往后你往前。”说着夏夜就手舞足蹈地教孟星河跳起来。 孟星河比夏夜高出半个头,跳舞的时候,夏夜的额头与他嘴唇的距离近在咫尺。孟星河心里不自觉地就如海潮般一阵阵地激荡着。 旁边的大叔大妈看到这对俊男美女,渐渐驻足停下,既新奇又欢跃地观看他们裹在一堆中年人群中滑稽地跳着广场舞。 孟星河被这些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一个不经意踩到夏夜的脚上。夏夜跌撞着往后倒去,孟星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个不小心在她额上轻轻扣下了一个吻。 两个人都愣了半晌。夏夜突然猛地推开他,尴尬地把目光移向别处。孟星河看到她的反应,眼神里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失落。 ************************** 慕凡知道月歌因为换办公室的事情心情不好,他陪月歌吃过晚饭后,两个人在公园里散步。慕凡问她:“为什么要把办公室让给郁嫤娴?” 月歌苦笑:“主任都已经决定了,我不让又能怎么样?” 慕凡直截了当地说:“你和郁嫤娴之间,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我感觉她是故意在针对你。” 月歌叹了一口气:“她曾经,是我的高中同学兼室友。” 慕凡狐疑地看着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你之前说‘她回来找你报仇’了,那个‘她’,就是郁嫤娴,对不对?” 月歌低下头,踩着自己的影子继续往前走,没有说话。 “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月歌依旧没有答话。 慕凡无奈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你。但是月歌你记住,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郁嫤娴伤害你的。” 月歌终于抬起头,对着慕凡轻轻一笑,算是答谢。回过头的时候,她猛然间在广场舞的人群中瞥见了一张熟悉又模糊的脸! 是他!尹政浩! 月歌突然睁大眼睛,疯了般地往广场上跑过去。公园里人潮一拨又一拨,不停地阻挡着月歌的视线和去路。她一路横冲直撞地跑进广场,慕凡就一路跟在她后面追着她跑。 从路口到广场明明只有短短的几十米,但月歌却觉得它像是从天到地,从生到死那样遥远…… 尹政浩不在这儿!是她看花眼了吗?是因为她太想念他了吗?可她刚刚明明看到他的眉眼,他的身影,一切都是那样地熟悉,熟悉得就像他一直在她身边一样! **************************** 回到夏家别墅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孟星河和夏夜一路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夏家别墅小区的大门口,夏夜才讷讷地说了一句:“再见。”然后慢慢地往里踱步。 “夏夜!”孟星河突然叫住她。 她回头,一双冰冷的唇瞬间覆上她的唇。她猝不及防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推开他。 “我喜欢你!”孟星河的目光坚定而温柔。 “你说什么?”夏夜木然地看着他,并不因为他所说的话而感到震惊。或许,她早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只是,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逃避着这个问题。 “我喜欢你!而且我喜欢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自己!” 夏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悸动和酸楚都若无其事地关进心门里,任内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仍是风轻云淡地微笑着:“你在开我玩笑吗?干嘛突然莫名其妙地跟我说这些?” 孟星河定定地看着她:“以前我不相信命运,但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信了。我明白这就是命中注定。因为你说过,你是夏夜,我是星河,星河会出现在夏天的夜空。所以我们注定要相逢!” “对不起……”夏夜冷冷地打断他,“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如果你非要认为那是命运的话,我只能说,那是你期待的命运,不是我的。” “为什么?”孟星河的声音冰冷而苦涩,“是因为……‘逸辰哥’?” 夏夜惊怔:“你……” 孟星河看懂她的表情:“果然是。” “你怎么会知道?” 孟星河冷笑一声:“你躺在病床上,一直不停重复喊着的名字,可不是我孟星河。”说完他又呆呆地看了夏夜半晌,夏夜才听到他寒冷透顶的声音,“我是有多蠢,才会爱上一个心里只有别人的人?!” 命中注定(一) 日子又一天天地过去了,孟星河再也没有在夏夜面前出现过,就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孟星河虽然消失了,但石头还在,它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夏夜,孟星河是存在过的。 夏夜想把石头还给孟星河,她去“美再来”找李炜,正巧钟雅也在。 夏夜让李炜帮她把石头还给孟星河,李炜不解地问她:“为什么?” 夏夜淡淡地说:“石头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到它主人身边了。” 钟雅问她:“你和孟星河是不是闹矛盾了?” 夏夜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钟雅停顿了几秒,犹豫着说:“孟星河……他来找过我。” 夏夜抬起头。 “他问我,你和逸辰哥之间的事情……”钟雅停了停,又问她,“孟星河……他是不是喜欢你?” 夏夜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钟雅没好气地问,“然后,你是不是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他叫况逸辰,他虽然离开了你,但你还是喜欢他,你还在等他回来?” “我没有……” “夏夜你傻不傻?”还没等夏夜说完,钟雅继续仗义执言道,“逸辰哥他都已经离开六年了!你知道六年能改变一个人多少吗?他现在说不定都已经结婚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可你还像一个傻瓜一样地等,夏夜你到底为了什么啊?” “不是的,逸辰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好,就算他没有结婚,就算他还会回来找你。可是六年了,这六年他关心过你,问候过你吗?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他知道吗?你想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钟雅一副恨不得骂醒她的样子。 “你别说了……”夏夜痛苦地打断她。 “好,我们不说逸辰哥,我们来说说孟星河。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不在乎他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我……”夏夜说不出话来,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孟星河吗? 夏夜曾经告诉过自己,这辈子除了况逸辰,她永远也不会再爱上别人。可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遇上了孟星河,虽然他总是很冷漠,对她也没有况逸辰对她那么温柔,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他让她觉得很安心、很幸福,她总是会时不时地想到他,想到他的脸,他的笑,还有那天晚上那个冰冷的吻…… 夏夜又去了明霞岛。这一次,不仅是因为况逸辰,还因为孟星河。这座岛屿对她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凡。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孟星河。 当夏夜牵着石头漫步在明霞岛上,她听到耳畔传来渐响的音乐声。黄果树下,那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少年,正斜倚着树干,用树叶在嘴边吹奏着,这一次,他吹的竟然是《绿袖子》! 夏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讷讷地问:“你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音乐声戛然而止,孟星河回过头,正好对上夏夜的双眸。 他们仓促地望了对方一眼,孟星河走过来,他竟然目不斜视地从夏夜的身边擦肩而过。 “孟星河!”夏夜转身叫住他,“你为什么会吹这首曲子?是谁教你的?” 孟星河停下脚步:“无可奉告。” “是钟雅告诉你的是吗?” 孟星河愣了半晌才转过身,阴恻恻地开口:“是因为这首曲子,是况逸辰以前教你的,所以你听到它才会这么激动吧。” ……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一个人到这个岛上来,为什么你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我,还有你那天从病床上醒来看见我的时候,眼神里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忧伤,你把我当成他了对吧?” 夏夜呆在原地说不出说来。 “这六年,你很想他是吧,心里难受是吧?” “这不关你的事。” 孟星河冷笑一声:“被我说中了,说进你的心坎里了是吗?” “你……”夏夜语滞。 “呵,我孟星河还真是可悲,我就在你的面前,却比不上一个已经离开六年的人。”孟星河说完继续转身往前走去。 夏夜呆站在原地。泪水渐渐弥漫了她的双眼,她蹲,将头埋进颈脖间,任泪水在她脸上肆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牵着石头的绳子动了动,石头“汪汪”地大叫起来。她抬起头,看见孟星河正朝着她一步步地走了回来。 夏夜用双手捂住嘴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痕,站起身背对孟星河。 孟星河走到她身后。想去握她的手臂,手刚伸到一半,又僵硬地抽了回去。他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夏夜没有回头,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哭得更厉害了。 孟星河走到她前面,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眼泪,柔声安慰道:“对不起,别哭了,别哭了……” “我没事。”夏夜躲开他,自己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淡淡地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 夏夜看了眼身旁的石头,干笑道:“我都差点忘了,我还没把石头还给你。”说着,她把牵着石头的绳子递给孟星河。 孟星河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的声音涩涩的:“其实,我当初让你把石头带回去,并不是真的没有时间照顾它。我只是希望……我和你,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夏夜脸上的表情一滞,牵着绳子的手慢慢放下。 孟星河继续说道:“那天在你们公司楼下,我们两个差点撞车,其实并不是个偶然,我是故意去找你的……还有那天……” “你别说了……”夏夜制止他。 孟星河沉默了一瞬,目光逐渐黯淡下来:“我就真的让你那么难以接受吗?” 夏夜强压着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表面却仍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谈感情的事情。” “我只是在问你,能不能接受我?” 夏夜低着头,缄默不语。 孟星河苦笑,声音痛苦而沙哑:“你有多爱他?你究竟有多爱他?你这样又会支撑多久?还是……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 许久,孟星河终于长长地叹口气:“如果……你会把我错认为是他,那么,你就把我当成他好了。我不介意……当他的替代品,只要你对我,能有对他十分之一的好,就足够了……” 夏夜心里忽地一阵绞痛。她真的能够放下过去,不顾一切去爱眼前这个人吗?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她和况逸辰之间的一切,又该怎么算呢? “孟星河。”夏夜的眼中有泪光闪烁,“请你……不要逼我好吗?” 孟星河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不!我就是要逼你,逼你做出一个选择,否则我真的会疯掉的!我求求你,你就当是救我一命,你给我一个我想要答案,好不好?好不好?” 夏夜在他的怀里使劲挣扎,但她越挣扎,他就越用力,最后她只能妥协,任由他紧紧地抱着她。 许久,夏夜才嘤嘤地开口道:“你不是他的替代品,因为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不能接受你,也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孟星河的眼中有光芒闪过:“好,我给你时间。只是……能不能不要让我等太久?” 夏夜沉吟良久,突然举起拳头砸向他的胸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孟星河一震,抓住她的手,包含了太多悸动的眼眸盯着她。当她抬头望向他的那一刻,悲喜已经分不清楚,他侵占上她的唇舌,只想证明她此刻的真实。 夏夜僵硬地立在原地,她感觉到孟星河的吻正在一点一滴地吞噬她,融化她。这个吻其实并不激烈,甚至还有些生硬,但却让她再也无力去抗拒。 …… ****************************** 和孟星河在一起之后,夏夜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之前一直卡在心里的结也解开了。她想,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和孟星河在一起,也是时候告别过去了。她变得很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再次从她的脸上漾开,连睡觉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地笑起来。 从舞蹈室里出来的时候,夏夜和李林峰一起乘电梯下去,李林峰上下打量着她说:“你最近的气色很不错,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判若两人。” “是吗?”夏夜笑。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呗。” 夏夜支吾着想结束这个话题。她总不能告诉李林峰她有男朋友了吧,李林峰现在还在追她,这样直接告诉他多尴尬。 李林峰看夏夜不愿意说,也不勉强,笑着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咱们明天就要出发去北京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下午再去趟超市,买些日常用品带上就行了。” 命中注定(二) 电梯一开一合,谈笑间他们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李林峰接着说:“下午我陪你去超市吧,正好我也要去买一些东西。” “呃……”还没等夏夜回答,她听到了大门外孟星河的叫声,“夏夜。” 夏夜笑着走到孟星河身边,孟星河牵起她的手,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李林峰,似乎在跟他宣告夏夜的所有权。 李林峰满脸诧异地走过去,指着他们俩阖在一起的手:“你们……” 孟星河冷冷地看着他:“夏夜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李林峰愣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对了,我记得你,你来找过夏夜。”他居然爽快地笑起来,“原来你们俩……呵呵,看来我是没机会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既然是这样,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祝福你们。” 孟星河愕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李林峰就这么干脆地就放手了。 李林峰轻松地笑着:“我们英国人从来都不流行死缠烂打,感情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既然夏夜选择了你,我自然应该放手。不过,我要提醒你,夏夜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她,否则我说不定哪天就会把她抢回来!”接着,他又凑到夏夜耳边小声说,“原来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他啊。” 夏夜语噎地笑笑,不置可否。 孟星河终于不再绷着脸:“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李林峰爽朗地笑道:“这样最好,你可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夏夜,“夏夜,我会把你记在心上的。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你,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夏夜朝他点头致意,眼神里含着半分抱歉,半分感谢。接着又和孟星河相视一笑,双手不由得同时握紧对方。 李林峰看着他们,语气中有无奈也有祝福:“这样吧,为了庆祝你们在一起,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夏夜抱歉地说道:“不行啊,今天晚上我有三个好朋友要和我一起吃饭。要不这样吧,等咱们从北京回来了,我和星河再请你吃饭怎么样?” “好啊。”李林峰依旧干脆而爽快。 今天是周二,超市里没有那么拥挤,孟星河提着购物篮,和夏夜手牵手走在超市里。 孟星河问夏夜:“这次去北京要待多长时间?” “两个多星期吧。” “哦。”孟星河讷讷地答应着。 “怎么了?” “不是只有一场表演吗,怎么会那么久?” “因为这部剧的舞台布景比较复杂,场景转换比较多。我们过去之后,要对剧院进行背景制作和灯光测试,而且还要排练。” 沉默了几秒,孟星河问她:“你会不会想我?” 夏夜好笑地看了他半晌,定定地吐出一个字:“会。” 孟星河满足地笑着。 “那你会不会想我啊?”夏夜问。 孟星河点点头:“好想跟你一起去,陪你排练,看你表演。” 夏夜满脸欢喜:“好啊,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啊。” “我很想去,可是……”孟星河无奈地看着她,“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爸爸也需要我照顾。况且,我跟着你一起去也不方便,毕竟你还有那么多同事。” 夏夜会意地笑笑,没有再坚持。 孟星河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你晚上会陪三个好朋友吃饭?” “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们说去北京之前要给我送行。”夏夜说完抿着嘴笑了笑,“而且她们都很想见你一面,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好吗?” 孟星河微笑着点点头:“嗯,是钟雅她们吗?” “是啊,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我妹妹月歌,还有一个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因为退学而失去联系的朋友,她叫郁嫤娴,最近刚刚从上海回来,现在还和月歌是同事。” 孟星河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这样啊,要不晚上你带着她们一起去我家吃饭吧,让她们尝尝我的厨艺怎么样?” 夏夜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好主意。” ****************************** 傍晚,夏夜开车载着钟雅去鲁越电视台办公大楼下等待月歌和嫤娴。 电视台大楼外跟平常一样站着一大群粉丝。不一会儿,月歌和慕凡走了出来,粉丝们立刻蜂涌而上,疯狂地找月歌签名拍照。月歌面带微笑,耐心地给大家签名合影,慕凡就在一旁维持秩序,不停地对粉丝们说着:“大家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钟雅坐在车里,一脸向往地对夏夜说道:“你看月歌,现在有那么多粉丝,真是好让人羡慕。” 夏夜笑着:“是啊。”又看了看月歌身边的慕凡,她问钟雅,“那个人是慕凡吧。” “嗯。”钟雅点点头。 “上次只是匆匆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说说话,要不咱们今天叫他一起去吃饭吧。” 钟雅嘟着嘴抱怨道:“早知道我就叫李炜也一起来了。” 夏夜忍不住笑起来:“要不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 钟雅连忙摆手:“哎呀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李炜晚上很忙,没空啦。” 夏夜一脸苦笑地看着她。这时,嫤娴也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她戴着大墨镜,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明星的架子十足。粉丝中有人回过头:“快看,那是郁嫤娴。” “就是那个新来的访谈节目主持人?” “是啊,她的节目最近特别的火。” “哇,她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我们快去找她要签名吧!” …… 原本找月歌签名拍照的粉丝们立刻一哄而散,更加疯狂地围住郁嫤娴。郁嫤娴摘下墨镜,露出亲民的笑容,一个一个地给粉丝们签名。月歌错愕地回过头,尴尬地看着那群人,一不小心撞上了嫤娴得意的目光,月歌立马收回视线,冷冷地对慕凡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夏夜和钟雅见状,立马下车走到月歌面前,这时嫤娴也看到了她们,向这边走过来,那群粉丝也跟着一起围过来。 “好了好了别拍了,都散了吧。”慕凡不耐烦地驱散他们。 粉丝们无趣地耷拉着头,渐渐地都散开了。 嫤娴的心情似乎极好,她笑靥如花地看着夏夜:“你是来接我和月歌的吧。” 夏夜尴尬地点点头。 慕凡问道:“你们几个是要一起去吃饭吗?” “嗯。”夏夜笑着,“你也还没吃饭吧,要不和我们一起?” 月歌一脸茫然地看向夏夜,似乎在问她,你和你男朋友请我们吃饭,叫上慕凡干嘛?搞得像慕凡是她带的家属似的。 慕凡自然是愿意的,他看了眼月歌,又不好意思地问:“这……方便吗?” 钟雅连声答应道:“方便方便!哎呀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说完她就要把慕凡往车上拽。 月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钟雅远远地朝月歌做个鬼脸,依旧把慕凡往车上推。 她们很快坐着车来到了孟记小吃店。 孟星河和孟达早早地就在做准备了,今天孟记没有营业,院子里只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好几盘菜,这时孟达从厨房里又端了一盘菜出来,夏夜带着一群人走了过去。 孟达笑着跟她们打招呼:“你们来了?”笑着笑着,他突然在这群人里瞥见一张熟悉的脸,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孟管家?”月歌也认出他来,“天呐!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家都诧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夏夜问:“你们认识?” 孟达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月歌激动得泪眼婆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尹家的人了,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接着恍然大悟道,“原来孟星河就是你的儿子啊。” 孟达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不对啊”月歌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七年前,李阿姨还挺着大肚子,你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夜听得一头雾水。 孟达的表情颇不自在,脸上又是惊慌又是错乱,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语无伦次地对月歌说道:“真巧啊,我也没想到会再碰见你。对了,你们都过来,过来坐,我再去厨房炒几个小菜。”说完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厨房走,上台阶的时候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后面一群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失常的反应,这也未免激动过头了吧。 “孟叔叔这是怎么了。”夏夜小声嘀咕着,接着问月歌,“你们认识?” “是啊。”月歌还沉浸在惊喜的情绪中,“我都没想过我还能再见到他。孟叔叔以前是尹家的管家,他对我很好,就像我的亲叔叔一样。”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月歌见到他那么激动。 厨房里,孟星河正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里,解下围裙准备端出去,孟达冲进来拦住他,让他不要出去。 孟星河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孟达慌乱地摇着头:“总之你不要出去,你回房间去,今天晚上不要出来了!” “到底怎么了?”孟星河更加不解。 “你不要问了。”孟达厉声说道,“赶紧回房间去,我一会儿会打发她们走,你今天晚上不许出来。” “可是……”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爸的话,你就听我的,回房间去!” 雁字回时(一) 今晚的夜似乎特别地静,没有钢琴声,也没有电话声,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夏夜洗完澡,想到阳台上去吹吹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对面的阳台门开着,况逸辰正坐在围栏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看见夏夜出来,他立马站直了身板向这边看过来。 这场景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夏夜差点忘了她和况逸辰之间有六年的间隙。又那么陌生,从况逸辰离开到现在,她已经渐渐习惯独自一人望着阳台对面发呆,也没想过,对面别墅里的那个人,会再突然回来。 况逸辰远远地望着她,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他拿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手机响起的时候,夏夜愣了半晌,看着来电显示上一串陌生的数字,又抬头望向况逸辰,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犹豫了很久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是我……”况逸辰的声音低低的。 “我知道。” 接着是许久的沉默。 …… “你不说话我挂了。”夏夜拿下手机,一副要挂的姿势。 “不要挂!等一下!”况逸辰着急出声阻止。看到她又重新把电话放回到耳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六年前我为什么离开这里吗?” 夏夜愣了半晌,淡淡地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况逸辰苦笑,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只是都被淹没在了黑暗和两个人遥远的距离中:“我以为,告诉你我离开的真相,我们之间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但是你说,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那恰巧说明,我已经彻底失去你了。” “难道不是吗?”夏夜也不再拐弯抹角,“不管当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可是六年了,如果你真的在乎我,这六年来,你会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夏夜,我其实……” “逸辰哥。”夏夜打断他,“不管六年前我们怎么样,那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如果你回来是为了来找回过去的话,我只能说,对不起,你回来得太晚了。” “夏夜,我不是来跟你找回过去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算六年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可人生还有很多的未来。只要你愿意,我们的未来就从现在开始。” “对不起逸辰哥。”夏夜残忍地回绝道,“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再强求下去,对谁都没有意义。”说完她挂断电话。 况逸辰张惶地对着电话喊,“夏夜,夏夜!”连声音都变得急促。 电话里却只传来几声“嘟嘟”。 夏夜在原地呆立了几秒,继而走进卧室,关上阳台门。 就这样吧,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告别过去,那么她和况逸辰之间就不应该再纠缠下去了。 扶着门把半天喘不过气来,天花板上的吊灯刺得她一阵头晕。 许久,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给嫤娴打了个电话,说要搬到她那里去住一阵。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不能再面对况逸辰。不管六年前的事情谁对谁错,她必须在孟星河和况逸辰之间做出选择。 夏夜走后,况逸辰郁郁地点燃一支烟,在阳台上吸着。 记不清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是在到了美国之后。那个时候,他已经堕落到靠烟酒来麻痹自己。 轻轻掸了掸手中的烟灰,思绪渐渐回到那一天。 当他被那群小混混打得重伤住院醒来之时,他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环境,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确认自己是在医院后,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夏夜打电话。 挣扎着起身想要找手机,结果手机没找着,人却一个趔趄摔到地上,连同输液的瓶子也砸碎了。 正在门外同医生交谈的潘雨辰和况天烁闻声冲进来。见儿子醒了,潘雨辰又惊又喜,立马过去扶起他。 况逸辰抓住她的胳膊问:“妈,我在医院吗?我躺了多久了?”想了想,又问,“月歌有事吗?夏夜……夏夜呢?” 听到“夏夜”的名字,潘雨辰的脸色骤然一变,脸上原本的喜悦之色顿时锐减了七八分:“我不知道。” “啊?”况逸辰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妈,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啊?夏夜来过吗?她知道我住院了吗?” “她没有来过,也不会来了。”潘雨辰的声音冷冷的。 况逸辰更加糊涂:“什么……意思啊?” 潘雨辰正想开口,况天烁抢先了一步:“逸辰啊,我们现在在北京,不在青岛,夏夜她不能来看你了。” “什么?!北京?!”况逸辰爬起来,拔掉手上的输液插头,冲到窗边往外看。 繁华的大都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派陌生的景象…… 况逸辰惊愕地回过头问:“我怎么会在北京?” 潘雨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淡淡地说:“既然你现在已经醒了,那么下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动身去美国了。” “美国?!”况逸辰怔忡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况天烁,仿佛想从他身上寻求答案。 况天烁无奈地叹口气:“逸辰,你的手指受伤了,我和你妈妈要带你去美国治疗。” 况逸辰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都裹着厚厚的纱布。他动了动手指,试图找寻手指的触觉,从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感却让他猛地皱眉。因为十指连心,扯得心脏也跟着一起痛。况逸辰悻悻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无力地扶着墙蹲在地上,抱头痛苦地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做钢琴家的梦想,难道要在此刻,灰飞烟灭了吗?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沉稳如他,坚毅如他,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潘雨辰冲过去抱住他,失声道:“没事的,没事的逸辰,我们去美国,你舅舅已经在那边给你找了最好的大夫,我们一定能治好你的手指的……” 况逸辰慢慢抬起头:“妈,一定要去美国吗?” “当然了,签证都办好了,只等你醒过来。” 况逸辰沉默半晌,问:“夏夜呢?她知道我要去美国吗?” “夏夜夏夜夏夜!你就知道夏夜!”潘雨辰本来一心安慰况逸辰,可听到况逸辰还是念念不忘夏夜,不由地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躺在这里!” 况逸辰听得一头雾水,这件事情跟夏夜有什么关系? 潘雨辰突然站起来,大喝道:“以后,你别想和她在一起,否则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妈!” “你说什么?”况逸辰的声音喑哑中透着惊愕和疑惑。 “总之,你别指望再回去找她。”潘雨辰没有解释,也没有给况逸辰解释的机会,撂下这句话,就直接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去。 之后的日子,潘雨辰总是寸步不离地盯着况逸辰,不让他联系夏夜,或者跟夏夜有关的任何人。到了美国以后,况逸辰才渐渐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他跟潘雨辰解释说那件事情跟夏夜没有关系。潘雨辰后来也知道是月歌骗了她,她误会了夏夜,可她还是丝毫不肯退让。她本来就想让况逸辰来美国学钢琴,现在既然已经来了美国,她是不会轻易放况逸辰回国的。 况逸辰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以不接受治疗跟她对抗,手指的病一拖再拖,到最后,竟落得无法根治。这一次,他真的不得不放弃钢琴了。 这件事情让潘雨辰又悔又恼又恨。悔的是自己一意孤行,亲手摧毁了儿子的梦想;恼的是况逸辰竟然为了夏夜,以放弃治疗来跟她对抗;恨的是如果当初月歌不欺骗她,她也不会那么竭力地阻止夏夜和逸辰,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无法挽回。潘雨辰只能破釜沉舟,让况逸辰留在美国学经济,并且跟他有了一个五年之约。她要况逸辰在美国待满五年,这五年之内,他不得与夏夜联系,而且必须在美国混出明堂。这样等到五年之后,不管他要回国,还是继续留在美国,都随他。 况逸辰就在这五年的漫长等待中,一天天数着日子过来。他在美国的西海岸,日日向着太平洋上眺望,渴望着有一天,他能跨过这片海洋,飞回他日思夜想的青岛,飞回到夏夜的身边。 这当中,他其实回过两次国,有一次夏夜在北京,还有一次,她在法国。在北京的那一次,他还偷偷去见了她,只是她不知道。 当五年之约终于到期,况逸辰本该欣喜若狂,可他却迟疑了。原先他一直盼着五年快点过去。可是,一想到五年前,自己不辞而别,不知道夏夜会不会原谅他;不知道她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了别人;不知道…… 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迫使他一再地逃避。它们就像大山一样,重重地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又在等待和纠结中度过了一年。直到不久前,他才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回了国。 ************************** 第二天上午,夏夜一走进舞蹈室,李林峰就跑过来告诉她:“你男朋友来了好久了,他一直在天台上等你。”夏夜立马跑上天台。一打开门,就看见孟星河正背对着她吹着树叶,又是《绿袖子》,他为什么要吹《绿袖子》? 夏夜走过去,孟星河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 孟星河看着她,瞳孔不断抽紧,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昨天和谁在一起?为什么没有找我?” 我和谁在一起?“那你呢?”你和月歌又做了什么? “我在医院里,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孟星河的声音冰冷透顶,“是他,他回来了是吗?” …… “月歌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和他在一起……” “没有,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夏夜反问他,“这么说,你昨天不也一直和月歌在一起吗?你和月歌根本就不是兄妹,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 “我……” “星河。”夏夜疲惫地打断他,“我觉得我们现在,都需要给对方一些时间好好静一静,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夏夜说完转身离去。 孟星河呆立在原地,夏夜是对他们的未来没有信心了是吗?因为况逸辰回来了,所以他刚刚得到的幸福马上就要拱手让人了吗?他果然还是取代不了况逸辰在夏夜心目中的位置。 手中的树叶随风飞逝,就像孟星河此时飘零的心,沉沉地往下坠,坠到地面。 楼下,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停在了从天台飘下的树叶前。她抬头往上看,孟星河正好转身离去。顿了几秒,她又继续往里走,身后跟着的一众人纷纷踩过地上的树叶,走进华中经纪公司大门。 雁字回时(二) 夏夜再次回到舞蹈室的时候,发现大家正在纷纷议论着什么。 “听说华中最近被上海尹氏集团收购了,尹氏集团的老总今天会过来视察工作。” “我听说,尹氏集团的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接手尹氏集团的时候才十九岁。当时她正在美国读书,她父母突然出了车祸,之后尹氏的股票就一路狂跌。她从美国赶回来,忍痛处理父母好的后事之后,又接手了尹氏集团。没想到在她接手之后,竟然以雷霆手段,迅速地解决了尹氏原本的财务危机,令尹氏起死回生。而她那个时候才不到二十岁,现在估计也就二十四、五岁吧。” “她也太厉害了吧!好想见见这个女老板啊,说不定她是我的菜!” “得了吧,就你啊?人家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天之骄女,家财万贯,身家至少十个亿!而且听说还是个大美女,你说这样的人能看上你?” “嘁~”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尹雪瞳,好像是叫这个。” 尹雪瞳?夏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还没来得及细想,穆玲芝就走了进来。她带着所有公司高层和其它舞蹈室一些资深舞蹈演员过来,示意夏夜和李林峰一起到会客厅里去接待尹氏集团的人。 会客厅中间是一张椭圆形的大桌子,大家都找位置坐了下来,接着开始谈论关于这次尹氏集团接管华中的事情。 “听说他们是要在华中挑选出舞蹈演员进行培训,最后选出一男一女代表上海去参加今年底在法国举行的国际芭蕾舞大赛。” “既然是代表上海,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到青岛来选舞蹈演员?”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整个中国只有北京、上海和香港三个城市才有资格派出选手去参加这个比赛。” “那这个比赛一定很重要咯。” “必须的啊,这可是响誉全球的一场舞蹈盛典,且不说能不能在比赛中获得名次,光是参加这个比赛的,那都必须是每个国家和地区最顶尖的舞蹈演员。” 还没等话语落地,会客厅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所有人都赶忙站起身。 一共进来了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位神秘的的尹氏集团女总裁尹雪瞳,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她。她长得好美,看起来那么地清丽典雅,雍容高贵。再加上身后跟着的一众人,更是端严之致,不怒自威。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夏夜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仿佛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似的。 尹雪瞳身后的男人毕恭毕敬地替她将椅子拉出,请她坐下。尹雪瞳轻轻地挥挥手,接着那男人就开始讲话:“各位,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大卫,尹氏集团企划部总监,整体负责公司本次甄选舞蹈演员的工作。我面前的这位,就是尹氏集团的现任总裁尹雪瞳小姐,也是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将会在你们中间选出最优秀的舞蹈演员,来代表上海,甚至代表中国去参加今年底在法国举行的国际芭蕾舞大赛。” 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不停地惊叹和唏嘘。 大卫眉飞色舞地继续说:“尹氏现在已经收购了华中集团,但考虑到商业信誉等一系列问题,仍旧保留华中原来的注册商号,不需要更名为尹氏集团。我们已经让华中挑选出有资格的舞蹈演员才参加这次会议,这里除了华中的高层,剩下的你们一共有九个人,都是尹氏这次培训的重点。公司很看好你们,我们也会请舞蹈界一流的老师来对你们进行培训。培训结束以后,你们九个人再正式地进行角逐,最终由董事会组成评审团,选出两位代表去参加今年底的比赛,剩下的人保存实力,等待以后的机会。” 会客厅的气氛霎时有些诡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一次的舞蹈大赛只能由一男一女参加,而他们九个人中,有两个男的,七个女的。也就是说,这七个女的中有六个将会被淘汰。会是谁这么幸运,能被尹雪瞳选中去参加这次比赛呢? 穆玲芝看准时机对九位舞蹈演员说道:“大卫总监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吧,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都要好好地练习,为比赛做足准备。就算最后不一定能去参加比赛,也一定要全力以赴知道吗?”接着穆玲芝十分客气地对尹雪瞳说,“尹小姐第一次来我们华中,晚上七点我们在海景花园为您准备了接风酒会,希望您到时候能赏脸参加。” 尹雪瞳站起来,很礼貌地笑着:“当然,我一定准时赴宴。”顿了顿,她对穆玲芝说道,“如果大家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想先认识一下这九位舞蹈演员。” “当然没问题。”穆玲芝说完,一个一个地跟尹雪瞳介绍他们。 走到夏夜身边的时候,穆玲芝还没开口,尹雪瞳竟然主动向夏夜伸出手来,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怪异:“你是夏夜吧?我在国外的时候见过你的照片,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上还漂亮。” 见过她的照片?尹雪瞳怎么会见过她的照片?夏夜笑着连忙伸出手:“哪里,哪里,我怎么比得上尹总,既年轻貌美又事业有成。” 尹雪瞳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对穆玲芝说道:“不介意的话,我想看夏小姐表演一段佛朗明哥。” 穆玲芝连声应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说完她跟夏夜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夏夜杵在原地:“芝姐,跳佛朗明哥我需要一个舞伴。” “林峰你是夏夜的搭档,你跟她一起跳吧。”穆玲芝看向李林峰。 李林峰无奈地耸耸肩:“芝姐,我的主修是芭蕾,佛朗明哥我可不会。” “我来当她的舞伴。”尹雪瞳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尹雪瞳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直接牵起夏夜走进舞蹈室里,接着有人打开dvd播放出音乐。 夏夜和尹雪瞳以拍手和着节奏,以脚踩地做出繁复而扣人心弦的韵律,上身肢体都有极富戏剧性的表情与手部动作,时而凄哀,时而欢愉。尹雪瞳是反串男舞伴,所以她的动作比起夏夜要简单得多,只需要配合夏夜,偶尔用手支撑起她的身体就行。 旁边的人都啧啧称叹。 “没想到这个女总裁居然还会跳舞,跳得还很专业嘛。” “我倒觉得她们两个像是在斗舞,不是在跳舞。” “不管怎么样,有这么赏心悦目的两个大美女免费给我们表演这么一段,我们也算是赚到啦。” “诶,别说,她们两个长得还有点儿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俩是姐妹呢。”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像。” 李林峰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夏夜:“我以前只知道她的芭蕾跳得很好,没想到像佛朗明哥这么硬朗的舞蹈她也跳得这么好。” 一曲完毕,夏夜弯着腰,尹雪瞳以一个揽住夏夜腰的动作结束,大家都不由地拍手称赞。夏夜刚要起身,没想到尹雪瞳却突然松手,夏夜失去平衡,直直地倒在地上。 大家瞬间停止了鼓掌,双手尴尬地停留在空气中,接着面面相觑。 李林峰赶紧跑过去扶起夏夜:“你没事吧。” 夏夜轻轻摇头,仰面看向尹雪瞳。 尹雪瞳轻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对身边的几个人说:“走吧。”接着绕过夏夜,走出舞蹈室。 **************************** 从华中出来以后,孟星河就骑着摩托车在沿海公路上不要命地狂飙,黑色的重型摩托像一道闪电,飞快地向前射过去。在它经过一辆红色兰博基尼的时候,坐在兰博基尼驾驶座上的人竟然颇有兴致地跟他飙起车来。 孟星河瞥了一眼身旁的兰博基尼,不自觉地又加快了速度,兰博基尼也不服输,直接拉到三档,将油门踩到底。两辆车在公路上发出振响的“轰轰”声,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见鬼似的看着这两辆疯狂赛车,最后连交警都出动了。 不一会儿,兰博基尼和重型摩托都停在了路边,交警看了看他们的驾照,指着他们两个的鼻子说:“孟星河,许绍峰,你们两个知不知道在公路上玩飙车是犯法的?都跟我回署里一趟吧。” 交通警署里,许绍峰跷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对警察说:“我说警官,不就是飙个车吗,你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们抓到这儿来吗?” 警察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知道你的车速是多少吗?一般情况下,公路上车速不能超过60公里每小时,你们居然在公路上飙车飙到160多,幸好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事故,否则你们就不止是来我们交通警署这么简单了。” “哎呀好了好了。”许绍峰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你说吧,要怎么解决?” “你们的驾照我扣下了,罚款你们也已经交了,现在叫你们的亲属或者朋友过来替你们,还有那两辆车子做保你们才能走。” “哇,你们也太黑了吧。”许绍峰瞪大眼睛,“罚款就算了,还要扣驾照,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多不容易才拿到驾照啊?” 警察斜了他一眼:“既然知道拿驾照不容易,那你还敢在公路上飙车,你当初是怎么考过科目一和科目四的?我看你这驾照也是用钱买来的吧?” 许绍峰站起来:“警官您真是太聪明了,这驾照可是我花了好多钱才弄到的,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把它还给我。” 警察没有理会他的谄媚,严肃地告诉他:“驾照我是不可能还给你了,你最好赶紧叫人过来把你给保出去,不然你就和你的驾照一起留在这儿吧。”警察说完便走到院子里,只留下许绍峰和孟星河两个人在门厅。 许绍峰走到孟星河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哥们儿,我这回可被你害惨咯。” 孟星河抖抖肩膀,往前走两步甩掉许绍峰的手,不屑地说:“是你自己要跟我飙车的。” “算了算了,我自认倒霉吧。”许绍峰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逸辰啊,干嘛呢你小子?” 逸辰?孟星河猛地一惊,难道是况逸辰? 电话那头传来况逸辰略显颓废的声音:“我在家,怎么了?” “你不会还在睡觉吧。”许绍峰仔细听了听,问他,“你在喝酒?” “嗯,找我有什么事?” “我和一哥们儿在路上飙车,被抓到交通警署了,警察让我们叫人过来担保,我可不敢让我老爸过来保我,只能找你了,不过既然你喝酒了,那我还是找雪……。” “你别找雪瞳了,我过去吧。”况逸辰问他,“你怎么刚回国就跑去跟人家飙车,还被警察给抓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教训我了,没事的话赶紧过来吧。”许绍峰说完挂掉电话。 孟星河意外地看着许绍峰:“你说的逸辰,是不是叫况逸辰?” 许绍峰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逸辰?” 孟星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索性撇过头不说话。 许绍峰也不追问:“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把我们两个人一起保出去吧。”说完,他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用手枕着头,说,“我现在要先补个觉,待会儿他来了记得叫我一声。” 雁字回时(三) ****************************** 中午回家,夏夜一个人在卧室里收拾东西,准备打包搬到嫤娴那里去。夏森走进来问她:“真的决定要搬出去吗?” 夏夜一边叠衣服,一边点头,“嗯。” “是因为逸辰回来了吗?” 夏夜手上的动作一滞,尴尬地看着夏森:“爸爸,连你都看出来了。” 夏森坐到夏夜身边,揉揉她的头发,慈祥地笑道:“爸爸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逸辰他,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来找过我,是我告诉他你去了北京,所以昨天他才会去机场接你。逸辰这孩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绝对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我想六年前他不辞而别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问清楚,而非要选择逃避他呢?” “爸爸你不明白,不止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去面对他。” 夏森一针见血地说:“那是因为,你的心里还有逸辰,所以你对六年前的事还不能释怀。既然,你们心里都还有彼此,那为什么就不能敞开心扉把话说清楚呢?” 夏夜苦涩地笑笑:“说什么?该说的六年前都已经说了。” “可是六年过去了,我看你对他的感情一点儿也没有变,你们之间就真的无话可说了吗?” 夏夜低下头:“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还能跟他说什么?” “什么?”夏森惊讶地看着她,“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也不告诉爸爸?” 夏夜擦了擦眼中快要流出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最近忙着排练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妈妈。” “逸辰他知道吗?”夏森问。 夏夜摇摇头站起身:“也许是老天爷要我对他死心吧,所以才会在他回来之前让我遇到另外一个人。” “好了,没关系的。”夏森也站起来,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既然是这样,爸爸也不勉强你了。” 夏夜点点头,停顿了半晌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要逃避他,我想我可能是……还没有准备好再面对他吧。” 夏森轻轻地叹口气:“所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要和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 “我不知道……和孟星河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决定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了。可是昨天,我不小心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我还看见那个女孩吻了他。” 夏森沉思了片刻,问:“那你后来有没有找他问清楚?问他为什么和那个女孩在一起?” “还问什么?我都已经亲眼看到了。” 夏森笑着说:“其实你,还是很喜欢他的吧,只是,太过在意对方了,所以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爸爸,你认为,这只是小事吗?” “可是,你也没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啊,说不定这中间有误会呢?你不是也说了吗,是那个女孩主动吻他的。”夏森语重心长地说,“夏夜啊,有的时候,你不能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而要用心去感受。既然你爱上了那个人,就说明他有值得你爱的地方,那么你就应该相信他不是吗?” “相信他?” “问问你自己的心,如果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你就应该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那如果他当着我的面告诉我,他爱的是那个女孩呢?” 夏森拍拍她的肩膀:“那……至少可以让你对他死心啊。” “那要是死不了心呢?” 夏森笑:“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还问爸爸做什么?既然死不了心,那你就去找他说清楚啊。” “爸爸,我……” “傻孩子,在爸爸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夏森慈爱地捏捏夏夜的鼻子。 “谢谢你,爸爸。”夏夜扑到夏森的怀里,“我想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能像这样好好地说说心里话。” “好了好了。”夏森轻轻拍着夏夜的脊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会支持你的。对了,你跟爸爸说说,那个孟星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不哪天带到家里来让爸爸妈妈瞧瞧。” …… ****************************** 况逸辰担保许绍峰和孟星河出来以后,三个人走出警署。 许绍峰问况逸辰:“这哥们说他认识你,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况逸辰诧异地看着孟星河:“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孟星河的声音冷冷的。 “什么不认识?”许绍峰立马反驳,“你刚刚还问我他是不是叫况逸辰。” 孟星河无言以对。 况逸辰礼貌地笑着:“既然你说认识我,那我们就交个朋友吧,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你的呢?” “孟星河。”他正视他,这才看清楚况逸辰的样子。 这就是况逸辰,是夏夜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英俊,而且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成熟稳重、英姿勃勃的气质。怪不得夏夜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孟星河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许绍峰把孟星河拉到一边:“哥们儿,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改天我再找你飙车啊。” 况逸辰听到了许绍峰的话,忍不住讥诮道:“你驾照都没有了还想飙车?” “哎呀,我再让我爸给我弄一个就ok了,逸辰你就不能不拆你兄弟的台吗?” 孟星河没兴趣再听他们的对话,他冷冷地撂下一句,“没事我走了。”接着骑上摩托,倏地一声消失在公路上。 “喂,留个电话再走啊!”许绍峰在后面大喊,可是孟星河早就已经跑远了。 ****************************** 华中董事长办公室里,尹雪瞳坐在转椅上,手里拿着一副相框轻轻地摩挲。照片里男生衣冠楚楚,女生美艳动人,他们看上去似乎关系很好。尹雪瞳看着照片里的男生,嘴角渐渐晕出一抹笑容。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出声音:“喂,雪瞳?” “逸辰,晚上七点,在海景花园有一家公司为我办的接风酒会,你陪我去参加好不好?” 况逸辰的声音稍显疑惑:“什么公司啊?你不是只在青岛待几天的吗?怎么会跟这边有生意上的往来?” “我现在,在青岛这边有业务啊。” “什么业务?” 尹雪瞳笑:“你啊!逸辰,我是为你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尹雪瞳继续说道:“我听人家说过,当真正的爱情来临时,它会让你不计较牺牲和付出的多少,心甘情愿为对方做任何事情,即使赔上所有也毫不吝惜。所以不管结局如何,都应该先争取再说。这就好比是一场赌博,输了的话,赔上的是自己。可是一旦赢了,却能赢得全世界!逸辰,这五年来,我已经在场外等得够久了。现在,是该入场决出胜负的时候了。” 沉默了半晌,况逸辰困难地开口:“雪瞳,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尹雪瞳轻声说:“值得不值得,是我说了算。”顿了顿,她又问了一遍,“逸辰,今天晚上,你会陪我去参加酒会吧。” “我很想去,但是……” “但是你不喜欢人来人往,交际应酬的场合,就像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一样对不对?”尹雪瞳笑着接过他的话,“没关系啊,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那不可以。这是别人专门为你办的酒会,怎么可以为了我不去呢?” “可是……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又不是为了他们。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对我感到抱歉的话,那你替我接风好了。” 况逸辰无奈:“算了,我永远都说不过你,我陪你去参加酒会好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七点,海景花园,我等你。”尹雪瞳说完挂掉电话,脸上的表情一半喜悦一半忧伤。 ****************************** 当夏夜提着行李箱到嫤娴家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六点了,两个人一边收拾,一边闲聊。 “不好意思啊嫤娴,这几天要麻烦你了,我先在你这里住几天,过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就搬出去。”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就安心地住下来吧!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有时候还觉得害怕呢,现在有你来陪我,我也有个伴儿了。”嫤娴一边帮夏夜挂着衣服一边说,“对了,为什么突然搬出来啊?” 夏夜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逸辰哥回来了。” “逸辰哥?”嫤娴又惊又喜,“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就这一个星期吧。” “哦。”嫤娴沉思半晌问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在做什么啊?” 夏夜想了想,干笑道:“怎么说呢……他现在,比以前成熟了。至于他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其实,我也就昨天见过他一面而已……” “这样啊。”嫤娴问,“所以,你搬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躲着他?” 夏夜低头不语表示默认。 嫤娴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愫。一方面,当年逸辰的离开是她一手造成的,现在听说他回来了,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另一方面,六年前她就喜欢况逸辰,这些年,虽然她也谈过不少男朋友,但是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没有忘记过况逸辰。就像她在许愿牌上没写完的那句诗,虽然被抹去了,但痕迹犹在。以前,况逸辰身边有夏夜,她知道自己抢不过夏夜,所以也懒得跟她抢。现在夏夜和孟星河在一起了,她的机会自然也就来了。她试探性地问:“孟星河知道这件事吗?” 夏夜点头,沮丧地说:“他今天来公司找我了,我们话不投机,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怎么会这样?”嫤娴下意识地问,“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两个男人,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 “我……”夏夜握住嫤娴的手,“嫤娴,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你!我以前是很喜欢逸辰哥,可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孟星河。” 嫤娴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问:“所以你躲着逸辰哥,就是因为你已经决定放弃他,和孟星河在一起了是吗?” 夏夜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 “对了!”她突然记起来,“今天晚上我们公司还有个酒会,我得赶紧走了。”说完她立马挑了件礼服换上,拿着车钥匙往外跑。 “你不吃饭啦?”嫤娴冲着她的背影喊。 “你不用管我,我今天晚上有吃的。” “等一下。”嫤娴把家门钥匙递给夏夜,叮嘱她,“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夏夜接过钥匙,快步往外跑去。 夏夜走后,嫤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常常在想,如果当年她没有找那群人去打月歌,今天的一切,她们所有人的命运,会不会都不一样? 然而,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重新来过!只是她没想到,六年后况逸辰再回来的时候,夏夜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是不是妈祖娘娘听到了她的祷告,要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去追求她当年没有勇气追求的幸福?所以说,如果上帝在你面前关闭了一扇门,它一定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窗!况逸辰就是那扇窗……而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将夏夜牢牢地锁在孟星河的身边,这样,她就不会再跟她抢况逸辰了! 这样想着,嫤娴拿出手机拨通了孟星河的电话。 …… 痴心错付(一) 夏夜到达海景花园会场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华中大部分的舞蹈演员还有公司职员都已经到场了。这是一个露天party,草坪上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有很多红酒,香槟,还有点心,路边矗立着几盏路灯,墙上到处挂着彩色的花灯。来往穿梭的服务生,酒杯相碰的声音,轻语声,大笑声弥漫在整个会场。 夏夜今天穿了一袭长裙,上身是纯白的真丝,是雪纺的裙摆,领口开得稍低,肩带勾住脖子,香肩露在外面,再配上精致的妆容和发髻,美得宛如画中人。 李林峰端了一杯香槟向她走过来,由衷的赞美:“你今天很漂亮。” “是吗?”夏夜接过酒杯笑笑,“谢谢。” 旁边的师弟师妹们也凑过来,开始八卦,“你们知道吗?听说今天晚上,尹总会带一个神秘的男人到会场来,我们大家都在猜测那个人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据说她和那个男人是在美国认识的,他们最近刚刚一起回国。” 一个小师弟无奈地叹着气:“唉,看来我是没希望咯,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运气那么好,能得到我们尹总的芳心。” 小师妹不赞同地嘟着嘴:“什么运气好啊?那个尹总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你看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把夏夜姐摔到地上。” “好了好了别说了,她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会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尹雪瞳,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夏夜也笑着看过去,看到尹雪瞳身边那个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男人,她的笑容立刻僵住。 那男人也看见了她,笑容僵在唇边。 他朝她走过去。 “逸辰哥。”夏夜得体地微笑。 况逸辰一脸问号地看向身旁的尹雪瞳,尹雪瞳轻松地说道:“我们公司收购了华中经纪,夏夜现在是尹氏集团的人了。” 况逸辰尴尬地笑笑:“原来是这样。” 尹雪瞳毫无所谓地点点头,牵起况逸辰的手:“逸辰,陪我去跳一支舞吧。”接着他们走到草坪中央,开始跳起华尔兹。大家也各自跳舞的跳舞,聊天的聊天,正式开始今晚的party。 和尹雪瞳跳舞的过程中,况逸辰时不时地向夏夜这边看过来,每当他们目光相撞的时候,夏夜总会仓促地躲开他,而每一次况逸辰的走神,又总能被尹雪瞳发现,她的瞳孔像猫一般抽紧。 尹雪瞳抬头望向况逸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交流生酒会上认识的时候吗?” 况逸辰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被绍峰硬拉到你们学校,参加你们学校的交流生舞会。有个男同学请你跳舞,可是你不想跟他跳,刚好我那时候就在离你不远的位置,所以你就告诉他,我是你的舞伴。然后我就当了你一个晚上的挡箭牌。” “那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偏偏选中你吗?” “大概是因为……我离你比较近吧。” “不是。”尹雪瞳笑着摇摇头,“因为啊,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况逸辰微怔:“为什么?那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是啊。可是我那天,其实是故意接近你的。”尹雪瞳一副追忆的神情,“那时候,大家都在舞池里跳舞,唱歌,玩得很high。只有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后来我听见许绍峰在舞池里冲你大喊‘逸辰逸辰’,你没有搭腔,低头点燃了一只烟。你抽烟的样子很好看,不像有的男生抽起烟来也装模作样。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你当时落寞的神情,还有身影。我就在想,这个男生身上肯定有故事,所以,我一定要找机会认识你。正好这个时候有人来找我跳舞,我就借此机会拿你当挡箭牌咯。” “这么说……要是没有那个人的话,我们也就不会认识了?” 尹雪瞳摇头:“那个时候,许绍峰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既然知道他认识你,我要找你的话就简单多了。所以就算没有那个人,我也还是会认识你,这就叫命中注定。”顿了顿,尹雪瞳继续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表白,是在我们学校图书馆的楼道里。那天,你跟着许绍峰来我们学校,我在图书馆碰见你们,我就趁你去借书的时候,故意在楼道里等你。我那天……还偷偷地吻了你……” 况逸辰轻笑:“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不过……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尹雪瞳含笑着说。 况逸辰错愕地看着她:“雪瞳,我……” “你不用说,我知道。”尹雪瞳打断他,“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拒绝我了。在美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一个叫夏夜的女孩,回国后,我就想见见她。我特别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念念不忘了六年。” 况逸辰若有所思:“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有多好。”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这么希望。” “为什么?”况逸辰看着她。 尹雪瞳顿了几秒,终于开口:“逸辰,我喜欢你。本来以为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我喜欢的感觉已经淡了。可是再次靠近你,我发现我的心跳得还是很厉害,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弃你。我现在,比以前更喜欢你了。所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我希望我可以比夏夜更早认识你。” 况逸辰的动作僵住,他的手渐渐放开尹雪瞳。 “逸辰。”尹雪瞳接住他下垂的手,重新揽上她的腰,声音冰冷而苦涩,“陪我跳完这支舞。等这支舞结束了,我就放你回到她身边,好吗?” 一旁的草地上,夏夜故作镇定地和李林峰喝酒聊天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去看况逸辰和尹雪瞳。 尹氏的一个部门经理向夏夜走过来:“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不好意思。”还没等夏夜开口,况逸辰走过来,“这位小姐已经有舞伴了。” 夏夜还没回过神,况逸辰已经将她拉到了舞池中央,牵起她的手,跳起了华尔兹。 “你干什么?”夏夜有些薄怒,“我有说要和你跳舞吗?” 况逸辰凝视着她,并没有说话。 夏夜被他盯得颇不自在:“你是尹总的舞伴,现在跟我跳舞算什么?” 况逸辰声音紧绷:“我不知道雪瞳是你的老板。” “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朋友。” 况逸辰愣了半晌:“夏夜,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夏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好啊,你说。” “我去找过夏叔叔,他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听说你回国已经办了两场公演了,恭喜你,离你的梦想已经很近了。” 夏夜笑:“你应该也不错吧,现在估计已经是什么国际知名钢琴演奏家了吧。” 况逸辰苦笑,摇摇头:“六年前我就不弹钢琴了。” 夏夜惊怔:“你说什么?!” “我的手指受伤了,不能再弹钢琴了。” “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夏夜急忙问。 况逸辰突然笑起来:“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 意识到自己失言,夏夜立马岔开话题:“那现在呢,你现在做什么?” “风险投资管理。我和绍峰合资开了一家投资公司,现在还在筹备中。” “许绍峰?”夏夜睁大眼睛,“他也回来了?” “是啊,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雪瞳,我们三个是在美国认识的。”隔了几秒,况逸辰迟疑着说,“其实……我之前回过两次国,我还去北京找过你一次。” 夏夜愕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况逸辰问她:“夏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夏夜还停留在他刚才的话上:“你去北京找过我?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况逸辰苦笑,半晌才说:“那个时候,我只是回国来办一件事情,办完之后就要回美国。那天我躲在你们教室外,一直看着你。那个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牵挂,才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相见不如不见。与其让你和我一样承受思念的痛苦,还不如选择默默地离开,装作从来就没有回来过。” 夏夜的眼中有泪光在闪烁:“那现在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况逸辰突然抱住她:“夏夜,我回来了。我现在,有能力给你幸福了。”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不是尹总的男朋友吗?怎么和夏夜抱在了一起?” 李林峰也跌破眼镜:“那天在机场就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可是夏夜不是有男朋友吗?这个男人又是谁?” 夏夜猛地推开况逸辰,仓皇地逃走。况逸辰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而紧绷:“夏夜……”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尹雪瞳的眼神愈加黯淡无光,她看着况逸辰的背影,无奈且认命。他就这样追过去了,果断坚决地选择了夏夜,就如同他以前那么多次果断决绝地拒绝她一样。 “夏夜……”况逸辰又叫了她一声。 夏夜不敢看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况逸辰痛苦地皱着眉头:“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就算你气我当初离开你,可是,六年了,分手追诉期也该结束了吧。夏夜,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夏夜闭上眼睛:“我已经爱上别人了!”说完她转身跑出会场。 况逸辰呆怔在原地。 许久,尹雪瞳慢慢走过来,从侧面抱住况逸辰,喃喃地在他耳边说:“逸辰,如果哪一天,你再也找不回她了,你一定记得来找我。我永远,都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等你……” **************************** 等夏夜回到嫤娴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一进玄关,她便听到客厅里有谈话的声音,边换鞋边暗自诧异,难道是嫤娴的朋友? 刚准备走进客厅,孟星河的声音突然传到夏夜的耳朵里:“你知道吗?自从认识她以后,我第一次觉得,有一件东西,是必须不计一切去守护的!因为夏夜的笑容,让我觉得,原来活着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她让我想要改变,为了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而改变。就算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就算她不喜欢我,这都无所谓。我想要变成,她会喜欢的那种人。”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 温暖的灯光,咖啡的香气,孟星河坐在沙发里,怔怔地抬起头,凝望着夏夜。 “你回来了?”嫤娴笑着站起来,“星河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 “你……”夏夜呆站在原地,看着孟星河,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还没等孟星河回答,嫤娴凑到夏夜耳边得意地笑说:“是我告诉他的。而且,我把你那会儿说的话都一一转达给他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啊?” 夏夜一脸啼笑皆非。 嫤娴打了个哈欠:“我就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慢慢说,我睡觉去了。”说完她转身走进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夏夜和孟星河,静静的空气,莫名地有些紧张和悸动。 “跟我来。”孟星河起身,牵着夏夜的手走出去。 卧室里的嫤娴听到外面的关门声,知道孟星河带夏夜出去了。她坐到床边暗自琢磨,夏夜和孟星河应该是和好了,那么她又应该怎样安排,她和况逸辰的重逢呢?…… 走出大楼,夏夜问孟星河:“你要带我去哪儿?” 孟星河把摩托车头盔递给她:“到了你就知道了。” 黑色的重型摩托,划过布满霓虹灯的公路,到达海边的堤坝。 “这是……我们上次喝酒的那个堤坝?”夏夜问。 孟星河点点头,拉着她到水泥桥上坐下。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孟星河思忖片刻:“看星星。” 看星星?!夏夜一愣,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当年她和况逸辰约定去明霞岛上看星星的场景。 明霞岛上的星星,应该比在这里看到的更加灿烂,更加接近人吧。那种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到的温暖。 可她,似乎已经不再想念明霞岛上的星星了…… 孟星河看她有些走神,出声询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喜欢一个女孩。当他好不容易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孩,她告诉我的朋友,她是他以前的恋人,可我的朋友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道义和爱情之间挣扎了很久,最终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和他现在喜欢的女孩子好好过下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孩的初恋男友回来了,然后,女孩又忘记了她和我朋友之间的约定,对他失约了。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你知道原因吗?” 夏夜讷讷地望着天空:“也许……她有一些困惑吧。” “困惑?什么困惑?” “因为她看到她喜欢的男孩子和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那个女孩还吻了他。” 一念执着(三) ****************************** 第二天出现在华中舞蹈室的夏夜,完全没有任何醉酒过的痕迹。 上午十一点,夏夜练完舞,走进更衣室换衣服。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竟然有十多条未接,全是月歌打来的。夏夜赶紧给她回拨过去,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夏夜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啊月歌,手机放在更衣室里没听见,你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找你出来聊聊。” 况逸辰和许绍峰合资创办的“辰峰投资有限公司”已经正式开始营业了。 中午,辰峰顶层的办公室里,况逸辰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发呆。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了他一声。 况逸辰回过头,看见尹雪瞳朝他走过来,尹雪瞳笑着:“逸辰,我觉得我们真是,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为什么?”况逸辰问。 “因为,我本来还担心你已经吃过午餐了,刚刚你的助理告诉我,你还没有吃。”尹雪瞳笑着挽过他的手臂,“正好,我们一起去吃吧。” 况逸辰面露难色,想拒绝,但又找不到理由。 “怎么了?不行吗?”尹雪瞳望着他。 许绍峰恰逢其时地走了进来。 原来刚刚尹雪瞳进来的时候,刚好被隔壁办公室里的许绍峰看见了,于是他便跟了过来。 况逸辰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绍峰啊,你应该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正好我现在肚子饿了。”许绍峰毫不客气地答应。 尹雪瞳的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但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我们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听说那儿的菜还不错,要不我们就去那儿吧。” “好啊。”况逸辰笑着点头。 华中附近的西餐厅,夏夜和月歌正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两杯热咖啡,月歌端起面前的杯子,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拌里面的咖啡,“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我。” “我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呢?”夏夜真诚地看着她,“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找我出来好好谈谈。” 省略掉多余的客套,月歌直接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于……逸辰哥的。” 夏夜诧异地看着她。 “有一件事,我一直隐瞒了你六年。”月歌问她,“你知道六年前,逸辰哥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吗?” “……”夏夜其实早就猜到,况逸辰的离开应该跟月歌有什么关系。只是月歌一直什么都不说。现在看来,月歌果然隐瞒了她事情的真相。 “逸辰哥,他根本就不是不辞而别。当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才会被他妈妈带到上海去治疗。” “什么?”夏夜愕然。上一次在酒会的时候,况逸辰就告诉过她,他的手指因为受过伤所以不能再弹钢琴。但她不知道,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 月歌追忆道:“那天晚上,我们开车来到沿海公路。后来我们在路边停下来,没想到却遇上了小混混,逸辰哥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打成重伤。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他的手指骨折,要到国外去治疗才有康复的可能。你也知道,逸辰哥他是学钢琴的,手指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况叔叔和潘阿姨就决定带他去北京,等他的伤好些了再去美国做复健。” 三言两语,就概括了当年况逸辰离开的事实。然而月歌没有提到的是,当年他们为什么会在沿海公路上停车,为什么会遇到小混混,还有,她当年对潘雨辰所撒的谎。 许久的沉默,一种愤怒、酸楚的心情渐渐涨满夏夜的胸腔。 六年来,她一直以为况逸辰不辞而别,是他辜负了她。当她再遇上孟星河,她知道,她和况逸辰再也回不去了。对他除了忘记,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她想就这样,自私一点,忘记从前的人和事,重新开始。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原来况逸辰离开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不为她所知的秘密……而这一切,月歌竟然苦苦地隐瞒了她六年! 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的颠覆,夏夜心口一阵翻江倒海,激动的情绪难以抑制:“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你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 月歌默然,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夏夜啼笑皆非,“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一句‘对不起’吗?月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月歌低下头,半晌未置一语。 看到她这个样子,夏夜不由地怒从中来,她斥问道:“为什么每一次,不管有什么事情,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不是尹家的孩子;你和嫤娴之间的矛盾;和尹政浩以前的关系你都不说!甚至,就连逸辰哥当初是怎么离开的,你都要瞒着我?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啊!!”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月歌抬起头,眼里有一丝凉薄的寒意,“因为尹政浩!” “尹政浩?……可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认识尹政浩!” “你是不认识他。可是在我眼里,逸辰哥就是尹政浩!”月歌看了眼夏夜脸上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尹政浩失踪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当我看到你和逸辰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在逸辰哥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尹政浩的影子。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凭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幸福?而我,就要永远失去我最心爱的人,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所以……所以你就要这样瞒着我,让我也承受跟你一样的痛苦?”夏夜眼里有泪,嘴巴却在笑着,含着几分嘲弄,也不知道是在笑月歌,还是在笑自己,“你知道吗?嫤娴问过我,在我心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曾经,无数次地这样问过我自己。我还记得你刚来我家的时候,你自闭,抑郁。我一直努力地想要把你的心捂热,想要走进你的心里,替你分担你的苦和痛。在你把嫤娴的怀孕证明交给陈老师的那件事情发生后,我虽然震惊,但我仍然相信,那只是你被逼无奈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并不是你的本性使然。我以为,我跟嫤娴对你来说不一样,因为我一直关心你,对你好,所以你至少会真心地接受我,把我当朋友,当姐姐。然而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静默了一会儿后,月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吟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过着贫困窘迫的生活。因为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们家赚到的钱,基本上都给她买药治病了。所以我不能像其他小孩子一样,跟爸爸妈妈伸手要零花钱。每天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拿着爸爸妈妈给的钱买糖吃,而我,却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看着。十一岁那年,我妈妈被确诊为肝癌末期。那场病,几乎花光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到最后我们把房子也卖了,还是没能留住妈妈的性命!就在我和爸爸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尹家收留了我们。他们供我和我爸爸吃住,还供我念书。在尹家的那几年,我度过了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却没想到,一场车祸,打碎了我所有的美梦!我恨!恨上天对我如此地不公平,让我好不容易得到手的幸福,就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泡影!” 夏夜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不少:“月歌,你不应该这么想。自从你到我家以后,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我爸爸妈妈也对你很好不是吗?” “是啊,表面上,他们对你和对我是一样的,你有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少。就算他们本来不打算给我的,你也会尽量地去帮我争取。所以说,如果那个时候我心里还有一点温暖的话,那些温暖一定是你给予我的。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是有人在乎的。”月歌说着又突然变了脸色,“可是,为什么在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横亘在我们中间?逸辰哥,郁嫤娴。是他们,把我一步一步推向了深渊。我恨郁嫤娴,她就像个恶魔一样,钻进我心底最阴暗深沉的地方。她甚至,还把它们像放电影一样地展示出来,让我像被扒光衣服一样站在所有人面前!而逸辰哥,他却像是一缕阳光,暖暖地射进我的心里最黑暗的角落。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能够抓住这缕阳光,我也可以试着放下过去的感情,重新开始。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逸辰哥的心里,却始终只有你一个人。我费尽心机,却还是抢不过连抢都没有要跟我抢的你,老天爷对我真的很不公平。所以,我也要打碎你的美梦,让你和我一样,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 夏夜深深地吸一口气,把盈眶的眼睛又强忍回去:“但是你没有想到的是,我会遇上尹政浩,我会再抢走你的爱人。” “是啊。”月歌认命地苦笑,“这是报应吧,因为我当年打碎了你的梦,所以,你也要打碎一次我的梦。” “月歌,我并没有要打碎你的梦,我也从没想过要跟你抢什么。” “多自豪的一句话啊……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说!我从没想过要跟你抢,因为什么都是我的,我根本就不需要抢!”月歌的唇边有一抹辛酸的笑意,“夏夜,我们两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应该做姐妹的。我想我们上辈子肯定有什么仇怨,所以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情纠葛。” “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在你心里,有这么多怨,这么多恨……” “夏夜,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嫉妒你,恨你!你什么都比我好,你出身比我好,运气比我好,而且逸辰哥和政浩都只爱你。但是,我觉得我唯一能比得过你的就是,我爱了尹政浩整整十三年,而你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然而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只有你!” …… 月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收起杂乱的思绪,回归主题:“夏夜,我今天找你来,并不是要跟你宣战的。我只是想,请求你一件事。我想请你,原谅逸辰哥,回到他身边,不要再跟我抢尹政浩了好不好?” …… “逸辰哥他当年是不得已才离开你的,他是爱你的,一直都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不是吗?”月歌握住她的手,恳求她,“你把尹政浩还给我,让我们各自回归原点。以后,我就再没有怨,再没有恨了。我承认,我自私、偏执,我是个坏女人,我会为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忏悔。只求你,把尹政浩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对不起。”夏夜抽回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尹政浩他是一个人,他有选择自由和爱情的权利,我不能,也没有资格把他像个物品一样地让出去。” “至少,你回到逸辰哥身边,可以让他死心!然后,我会陪着他,关心他,爱他。我会带他回上海,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然后他就会想起来,我们以前在一起有多么地美好,他就一定到我身边的!” “月歌!”夏夜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股坚定,“尹政浩不能让,他会生气!如果他爱的是你,我愿意退出。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尊严,来这里跟我说这些,你觉得这么做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我只知道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我说过了,尹政浩我不会让,也不能让。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那我们两个公平竞争吧。” “公平竞争?”怎么公平竞争,“只要你还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不会给我公平竞争的机会。”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夜也毫不退让,“你当年那么骗我,现在你又为了你自己,想让我把尹政浩也让给你。月歌,我不是圣母,我没有那么伟大,既然你当初做错了事,你就应该自己承担做错事的后果,而不是上我这儿来博取同情。” 月歌愣住,无言以对。 夏夜提着包站起来:“对不起,我想我们再这么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还有事,先走了。” 命起涟漪(一) 从西餐厅出来,夏夜坐在白色宝马里久久发怔。 刚才在月歌面前,她极力保持着镇定,也没有时间去做过多的思索。现在一个人待在车里,思绪终于可以自由翻飞。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碧玉、舞象之年。 “以后,你会一直陪我看日落吗?就像现在这样,靠在你的肩膀上,一起看日落。” “会的。就算你要我再陪你看一整晚的星星,那也没问题。” “那就这样约定好了,以后,你要常常带我到这里来看日落,看星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我知道,你这个问题还有些早,但我希望征得你的同意,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我想,等你高中毕业了,我就去跟夏叔叔和卓阿姨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手心里都是湿濡濡的汗,方向盘在手里滑腻腻的总像是握不住。 一种蚀骨锥心的痛,一直潜入肝肠,深入骨髓,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她就像是个糊涂的法官,独行其是地给自己过去的爱情宣判死刑。等死刑执行完毕后,才发现是自己误判,而误判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最亲的妹妹做了伪证! 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泪水,顺着手背在方向盘上漾开。记忆里的禁脔,与况逸辰的种种,月歌的种种,如今都变成对她过去最尖锐的讽刺。 白色宝马发动的时候,夏夜还精神恍惚,怅然如失。一辆turbocabriolet缓缓朝西餐厅停车场开来,白色宝马此时刚从停车场开出,正好与turbocabriolet擦身而过。 车上坐着三个人,况逸辰、许绍峰和尹雪瞳。况逸辰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玻璃,正好遇上夏夜泪水涔涔的脸。 尹雪瞳坐在副驾驶座,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白色宝马。 夏夜凝视着况逸辰,眼神里带着三分留恋,三分歉疚,又有三分喟然。她惊惶地踩下离合,调高档位加速前进,几乎是落荒而逃。 况逸辰错愕地看着迅急加速的白色宝马,脑海中反复放映着夏夜刚才泪水潸然的神情。他立刻猛打方向盘开出停车场,追着夏夜出去。 就在这时,月歌从西餐厅走出来。 她抬头看路,正好看见turbocabriolet上的尹雪瞳。虽然距离turbocabriolet还有些距离,但她还是把副驾驶座上那位得清清楚楚。月歌惊诧万分,呆立当场,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况逸辰已经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月歌旋即追出去,拦了辆出租,对着司机大喊道:“快!追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追着turbocabriolet,turbocabriolet又追着白色宝马。 况逸辰在夏夜后面狂按喇叭,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夏夜魂不守舍地向前开着,并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鸣笛声。 恍惚之中她踩下油门,车速不觉越来越快。 况逸辰情急之下也紧踩油门追上去。 副驾驶座上的雪瞳,看着况逸辰此时焦急的神情,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三辆车最后面的出租车不敢超速,月歌不停地恳求司机:“拜托你开快一点,快一点啊!” 司机不耐烦地说:“已经很快了,再快就要超速了!” “我不管,你快点!快点啊!!”月歌一边大喊,一边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放到司机眼前,“这些,全都给你!拜托你,一定要追上前面那辆车!!” 很快的,turbocabriolet追上了白色宝马,况逸辰按下车窗,对着并排的白色宝马大喊:“夏夜!夏夜!” 一连喊了好几声,夏夜才听见。她木然地朝这边看过来。 况逸辰朗声示意她:“快停车!” 夏夜没有听清,她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又侧头问:“你说什么?” 况逸辰拔高声音重复道:“我说,快停车!”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突现施工队,一辆大卡车正停在交岔路口。许绍峰见状,立即大叫一声“逸辰,小心……!!” 况逸辰回过头,turbocabriolet离大卡车已近在咫尺,而且此时车速又很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况逸辰急中生智,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地180度旋转,撞到施工的土堆上,接着熄火停下。 夏夜大惊失色,急忙刹车,朝turbocabriolet跑过去。 月歌的出租车此时也赶到了,她在出租车上亲眼目睹了况逸辰的车子撞到土堆上,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车祸的场景,不觉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同时拉开turbocabriolet的车门,一个叫着“逸辰哥”,一个叫着“雪瞳姐”,接着愕然相顾,月歌这才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竟然是况逸辰! 况逸辰和尹雪瞳都没有醒来,反而后座上被人遗忘的许绍峰呻^吟了两声,夏夜赶紧打开后车门,发现许绍峰还清醒着。 救护车很快将三个人送到了医院,许绍峰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没事了。况逸辰也只是受了轻伤,很快被转到普通病房。然而尹雪瞳却重伤昏迷,被送到了加护病房。 车祸发生的时候,许绍峰看到了前面停着的大卡车,所以死命抓住扶手,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况逸辰系着安全带,而且车子撞击时弹出的安全气囊也减缓了冲击力;而尹雪瞳坐在副驾驶上,既没有抓扶手,也没有系安全带,所以情况比较严重。 医生告诉夏夜、月歌和许绍峰:“患者尹雪瞳的脑部受到严重震荡,已经做过脑断层扫描,现正处于重度昏迷。而且患者在车祸中大量出血,现在急需输血。可是我们血库里的血存量不够,所以……” 夏夜和月歌争先恐后地说:“医生,输我的!输我的!” 许绍峰瞪着血红的大眼睛,揪住医生的衣领大吼:“什么叫做血库里血存量不够?不够不话你抽我的血,抽多少都行!我不管怎么样,你们必须给我救活她!” 夏夜和月歌都急忙去拉许绍峰,劝他不要激动。 医生无奈地叹口气:“病人的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o型血,恐怕你,不能随便给她输血!” “rh阴o?”夏夜惊喜交集,“医生,我是!我是啊!我可以给她输血!” “什么?”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太好了,你赶快跟我进来。” “好!”夏夜急忙跟着医生走进病房,许绍峰和月歌被挡在了门外。 加护病房,夏夜躺在尹雪瞳对面的床上,尹雪瞳浑身是伤,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医生验过夏夜的血之后,将针头分别插^进她们的血管。很快的,红色的血液顺着管道从夏夜的身体流进尹雪瞳的身体,血液交织的那一刻,她们的命运也仿佛被这根输血管道紧紧地联接在了一起。 当夏夜拖着一只手臂,面无血色地打开病房门时,许绍峰和月歌立即冲了进去。医生告诉他们,尹雪瞳的血已经止住,脑压也已恢复正常,现在只要等她醒过来就没事了。 总算是有惊无险,三个人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许绍峰和月歌跟着护士把尹雪瞳送进了普通病房,夏夜则一个人前去探望况逸辰。 四零三病房,况逸辰正打着点滴。夏夜推门进去,走到他床边。 刚刚给尹雪瞳输过血,夏夜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头也昏昏沉沉的。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况逸辰睁开眼睛,一看见夏夜,他急忙半坐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问:“绍峰和雪瞳呢?他们怎么样了?!” 夏夜把他按回到床上:“没事!他们没事,你不要担心!” 况逸辰又重新平躺下来,望着天花板发了半晌呆,讷讷地问:“真的?他们真的都没事吗?你没有在骗我?” “没有,他们真的没事。”夏夜跟他解释道,“许绍峰他只是受了点轻伤,现在已经没事了。尹总现在虽然还没醒来,但她已经被转出加护病房,医生说只要等她醒过来就没事了。她的病房就在附近,这里是四零三,她住四零八,顺着走廊过去就是。只要医生说你能自由活动了,到时候你就能去看她了。” 听到她这么说,况逸辰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本来因为月歌说的事情,夏夜已经觉得很亏欠况逸辰了,这个时候又看到他因为自己而弄成这样,夏夜心里就更加难受。她一把握住况逸辰的手,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愈加惨白:“逸辰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尹总!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躺在这里,尹总也不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夏夜,等雪瞳醒来,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安心。” “嗯。”夏夜使劲点头,泪水喷涌而出,“看到你的车子出车祸,我简直吓得半死!逸辰哥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你就这么离开我……好害怕我会再也见不到你……” “没事了。”况逸辰柔声安慰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夏夜点头,继续哽咽道:“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当初离开的真正原因。月歌告诉我,你是因为手指受伤了,才到国外去治疗的。所以上次你跟我说,你不能再弹钢琴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吗?” 况逸辰没有说话,眨了眨眼表示默认。 夏夜哭得更加伤心:“对不起逸辰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况逸辰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傻丫头,别哭了……” 命起涟漪(二) 四零八病房,尹雪瞳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月歌在病床边守着尹雪瞳,许绍峰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一脸怨愤。况逸辰居然为了追夏夜的车而害得尹雪瞳出车祸!如果不是因为况逸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他真想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从况逸辰的病房走出来,夏夜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走廊上。手机忽然响了,是孟星河打来的。夏夜看着来电显示发了半天愣才接起电话。 “喂,星河。”夏夜的声音略显疲惫。 “夏夜,我爸住院了,我现在正在医院,今天晚上恐怕不能陪你了。”孟星河的声音也十分低沉。 “孟叔叔怎么了?”夏夜说,“我现在也在医院!” “什么?”孟星河问她,“你在几楼?” “我在四楼的走廊里。” 挂完电话不到一分钟,孟星河就从楼道那端跑了过来。 他问她:“你怎么在医院?” 夏夜颓丧地说:“逸辰哥出车祸了,我刚把他送到医院来。” 孟星河迟疑了一会儿,问:“他伤得严重吗?” “已经没事了。对了,孟叔叔怎么突然又住院了?” 孟星河沉默半晌,说:“昨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听到你爸爸名字时反应那么大,后来说着说着他就晕倒了。” “怎么会这样?”夏夜本来就一脸倦容,现在又加上疑惑和愁苦,显得十分憔悴。 孟星河注意到她脸色不好,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夜疲倦地笑着:“没事,刚给别人输了血,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孟星河赶紧扶她坐下,问:“给谁输血?是……况逸辰吗?” “不是。”夏夜解释道,“是和他一起出车祸的另外一个人,她是我们公司的老板。” 孟星河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公司的老板?和况逸辰一起出车祸?”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总之,他们都是因为我才出的车祸。”停了一会,夏夜说,“星河,逸辰哥现在在青岛没什么亲戚,他的朋友又和他一起出了事故,所以我必须留下来照顾他。” 孟星河的神情颇不自在,夏夜要留在这里陪况逸辰,他心里多少有些介怀。但是如果夏夜不留下来,那么薄情寡义的话,反倒不像她了。况且上次,他和夏夜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夏夜说过,她会忘掉过去,和他重新开始。 这样想着,孟星河渐渐放宽心。他想,如果自己不让夏夜留下,那就实在太小肚鸡肠了。 “让我和你一起吧。” 孟星河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不放心夏夜和况逸辰单独在一起,只是他想到夏夜刚刚给别人输了血,现在又要留在这里照顾况逸辰,怕她会体力不支。 “嗯?”夏夜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孟星河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夏夜,我不想你一个人那么累,我想替你分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短短的几句话,让夏夜的心里顿感温馨。她反握住孟星河的手,说道:“谢谢你星河,谢谢你的理解。可是……你还要照顾孟叔叔,逸辰哥我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孟星河揉揉她的头发,“我爸就住在楼上五零八病房,反正也不远。况且你是个女孩子,况逸辰是个大男人,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还是让我留下来帮你吧。” 夏夜凝望着他许久,终于点头。 孟星河把她揽到怀里,轻声说:“好了,看你一脸疲惫的。先把眼睛闭上,好好睡一觉,待会儿我再叫你。” 夏夜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原本困乏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她喜欢他的怀抱,温暖而结实,干净而安心。她已经太累了,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假装坚强。她多想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没有任何牵绊,也不用任何思考地在孟星河的怀里待上一辈子…… 月歌从尹雪瞳的病房走出来给孟星河打电话,孟星河的手机铃声却在走廊上响起。月歌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见孟星河抱着夏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夏夜被铃声吵醒,从孟星河的怀里坐起来。孟星河还在考虑要不要接,月歌已经挂断电话,急忙躲回病房,接着关上门。 夏夜问他:“谁打的啊?” 孟星河也一脸诧异:“月歌……响了两声就挂了。” 病房里的许绍峰看到月歌刚出去又突然跑回来,问她:“你怎么了?” 月歌整理了一下脸上复杂的表情:“没事。” 许绍峰突然想起:“对了,你和雪瞳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我……”月歌支支吾吾半天没有答上来。 “你这个人很奇怪。”许绍峰走近她,眼神极具洞察力,“六年前我认识你的时候就这样,你现在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还有,今天中午你追着我们的车子出来,一看见我们出车祸,你居然第一个奔向雪瞳!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月歌吞吞吐吐道:“我……我可不可以先不说……” 许绍峰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说完他又回到沙发前坐下。 月歌其实不是不愿意说,她只是想要第一个告诉尹政浩。刚刚给他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他,她找到他姐姐了。只是她没想到夏夜会和尹政浩在一起,她不能让夏夜知道这件事。况且,尹雪瞳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她要等尹雪瞳醒来之后才能带尹政浩来见她,因为她想要利用尹雪瞳,把尹政浩从夏夜的身边抢回来。 **************************** 早晨,夏夜提着早点来到况逸辰的病房。 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夏夜拉开窗帘,阳光暖烘烘地透过窗户射进来,况逸辰就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夏夜回过头:“吵醒你了?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况逸辰笑:“挺好的,没想到医院的床睡着还挺舒服。” 夏夜笑着将保温桶从袋子里取出:“快起来吃早点吧,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 况逸辰被夏夜扶着坐起来,宽慰地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就是不知道你去了美国,口味有没有变。”夏夜搬起病床上的小桌子,将保温桶打开放到小桌子上,“不过你这个人啊,一向都很死心眼,只要喜欢什么,就会死心塌地的一辈子都不变,所以我猜你肯定还喜欢吃这个……” 刚说完这句话夏夜就后悔了,她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听起来却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不等况逸辰开口,她赶紧岔开话题:“这个皮蛋瘦肉粥,可是我做的少数几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食物。所以就算不好吃,你也必须把它统统地吃干净!” 况逸辰乖乖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皮蛋瘦肉粥放进嘴里,顿时百感交集。 “怎么了?不好吃吗?”夏夜问。 “怎么会呢?”况逸辰看着她,声音极富感情,“这是我这辈子,最怀念的味道……” 夏夜一愣,旋即堆出一脸笑容:“是吗?呵呵,那你就多吃点儿。我……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她局促地站起身来。 况逸辰一把拉住她,夏夜回过头,两个人对视许久,况逸辰才喃喃地开口:“夏夜,自从我回来以后,好多次我都想找你谈谈。可是,你总是对我避而不见。现在,看到你又愿意待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地对我好,对我笑,我真的很高兴。”顿了顿,他又加重了感情,“夏夜,我知道,六年前我不应该离开你。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我离开的原因,我没想到月歌她会瞒着你。回国后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以为我是不辞而别。我想,那个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重新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这六年来对你的亏欠?” 况逸辰终于还是说出了这番话,夏夜知道,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她沉默许久,哀而不伤地看着况逸辰:“你没有亏欠我什么,我们之间,再也不要说谁亏欠谁的了。昨天看到你出车祸,我真的害怕极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害怕自己的亲人离开一样!我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况逸辰握紧她的手,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可是逸辰哥,我想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它已经不是爱情,我们的爱情已经过去了。”夏夜说着,从况逸辰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手,又重新坐下来,“我一直不敢面对你,就是因为害怕你还抓着过去的感情不肯放手,你是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我真的不想你因为我而伤心难过,你明白吗?” 况逸辰的表情僵在脸上。 自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他的唯一。这么多年的爱恋,这么多年的等待,他的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像经年的陈酒,历久弥香。若是想从他的心上拔去她,就如同拔去他的心,试问他如何能割舍自己的心? “夏夜,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爱的人,我这辈子,也只爱过你一个人。我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能再找回你了,可我还是无法控制,无法停止爱你。这六年来,即使我不得不离开你,但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天忘记我对你的承诺!我说过,我会娶你,我一直都在等着实现诺言的那一天。现在我回来了,可是你却告诉我,我们的爱情已经过去了,你真的……已经决定要放下过去,放下属于我们的那段感情了吗?” 夏夜看着他,沉吟道:“我曾经深深地爱过你,我也一度天真地以为,这辈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将我们分开。可是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它让我们失去了彼此,硬生生地将我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一部分剔除掉。我曾经失去过那样多,那样重要的一切!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割舍掉它们,重新开始的时候,却发现,我失去的一切原本都还存在,是我自以为是地主动放弃了它们!而现在,我竟然再也没有勇气去把它们找回来了!” 况逸辰又一次握住夏夜的手:“你可以的!如果你没有勇气,我会一直陪着你,等着你!只要我还在,我们的感情还在,我们还是可以把失去的一切再找回来的不是吗?” 夏夜痛苦地摇头:“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为什么?”况逸辰的声音沙哑。 夏夜没有说话,起身背对病床,不想让况逸辰看到她落泪。 命起涟漪(三) 况逸辰愣了半晌,终于明白:“所以,就算你知道我当初的离开,是老天爷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你也还是打算将错就错,彻底地放下过去了吗?” 夏夜的嘴角微微颤抖,想说话,但终究是忍住了,只是眼角的泪没有忍住。 况逸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我会等你。” 夏夜转过身摇着头:“逸辰哥……我……” “我会等你!除非亲眼看到你得到幸福,否则,我会一直等你。”况逸辰的语气十分坚定,“夏夜,答应我,不管你最后选择的是谁,你都记得一定要幸福!” 夏夜低下头,含着泪。许久,才喃喃地说道:“我答应你!你也是,一定要幸福!” 他们俩的对话,刚好被正打算进门的孟星河听到了。他提着保温桶,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半晌,尔后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回到五楼的病房,孟达还没有醒来,孟星河将保温桶放到桌上,保温桶里是他给夏夜炖的红枣乌鸡汤,昨天夏夜输了很多血,这是用来给她补血的。 孟星河坐到病床前,像是在对孟达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爸,你说况逸辰他,是不是比我更适合夏夜?他能给夏夜的,应该比我能给的多吧。听到他对夏夜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好担心,我担心有一天,夏夜会离开我,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会有多久,这种痛苦的煎熬,我还能坚持多久。或许我应该主动离开,让她可以在更高更远的天空飞翔,可我就是舍不得她,舍不得放手!爸,你说,我这样紧紧地拽着她,是不是很自私?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孟达当然不会答复他。 夏夜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她问:“孟叔叔还没有醒吗?” 孟星河立即收起复杂的思绪,轻轻地点点头,提起桌上的保温桶把夏夜拉到沙发上坐下:“来,把这个喝了。” “什么啊?”夏夜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红枣乌鸡汤。”孟星河说着将保温桶打开,一股鸡汤的香气迎面扑来,“你昨天输了那么多血,必须得好好补一补,不然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孟星河将鸡汤盛好放到夏夜面前,示意她接住。 夏夜接过鸡汤,捧着它发了半晌愣。 “怎么了?”孟星河问。 “我想把这鸡汤送去给尹总还有月歌她们。” 昨天月歌在西餐厅对夏夜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夏夜本来以为自己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原谅她。却没想到,后来况逸辰他们会遇上车祸。亲眼目睹了况逸辰和尹雪瞳从鬼门头走了一遭回来,对生命的敬畏之情,让夏夜突然觉得,她和月歌之间的不愉快,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了。这个时候,她们必须团结一心,帮助尹雪瞳和况逸辰度过难关。 “月歌?她也在医院吗?”孟星河一脸疑惑,“尹总又是谁啊?是……你老板?” “嗯。”夏夜告诉他,“尹总是逸辰哥的朋友,他们当时一起出的车祸。月歌和尹总好像也认识,从昨天到医院开始,月歌就一直在照顾她,晚上也没有回去。不过她们俩是什么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孟星河说,“就算要拿去送给月歌,你自己也先喝一点吧。昨天输血的人是你,又不是月歌,我想,你比她更需要这碗鸡汤。” 孟星河说着示意夏夜赶紧喝下。 夏夜半晌没有动静,眼里渐渐有湿湿的雾气。 孟星河笑:“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喂你啊?”虽然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孟星河却真的做起来了。他从夏夜手中端过碗,舀了一勺鸡汤递到她嘴边,“来吧,张嘴。” 夏夜愣了一下,乖乖地喝掉勺子里的鸡汤,突然一把抱住孟星河。 孟星河将勺子放进碗里,用一只手回抱住她。他问:“怎么了?” 夏夜摇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半晌才说:“谢谢你星河,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孟星河柔声说:“傻瓜,谢什么?……是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夏夜错愕地看着他,眼神里有迷茫和困惑:“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逸辰哥吗?……星河,是不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上一次,我们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我选择的人是你,你没有必要患得患失,我不会离开你的……” 孟星河笑着,心内的不确定全部消失,只余喜悦,如海潮一般激荡。 …… 陪夏夜去雪瞳的病房,两个人进去的时候,许绍峰一脸讶异,月歌则是一脸不安。 许绍峰认出孟星河来:“咦,你不是上次和我飙车那小子吗?孟星河?” 孟星河朝他点头致意,接着侧头问夏夜:“躺在床上那位,就是你们老板?” 月歌惊诧地睁大眼睛。 夏夜点点头,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对月歌和许绍峰说:“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过来。”接着她又问月歌,“尹总还没有醒过来吗?” 月歌讷讷地点头,生怕夏夜会在尹政浩面前提到雪瞳的名字。 夏夜无奈地叹口气,对孟星河说:“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我们走吧。” 月歌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夏夜和孟星河走出病房的时候,尹雪瞳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四个人中只有月歌注意到了,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强装镇定地送走他们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 在医院里待了两个晚上,早晨,月歌早早地就去了电视台。全身腰酸背痛,疲惫不堪的,她一坐下就瘫软到转椅上。 “这么早啊。”慕凡的声音突然传到月歌的耳里。 月歌一惊,立马坐起来,一看到是慕凡,她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啊,你也早。” “怎么了?”慕凡走过去,“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啊,在医院待了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 “医院?”慕凡着急问她,“你生病了?” “没有。”月歌解释说,“是我一个朋友,她前天出车祸了,我在医院照顾她。” 月歌的这句话,刚好被门口经过的嫤娴听到了。她走进来,阴恻恻地开口道:“哟,还真是巧了,我听夏夜说,前天逸辰哥也出了车祸。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就是他吧?” 月歌没有搭理她,动手收拾起自己桌上的资料来。 嫤娴并不因此善罢甘休,她冷笑道:“怎么?抢不到孟星河,又回头去抢逸辰哥啊?” 月歌依旧没有搭理她,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加阴沉。 嫤娴不依不饶地拍着手:“月歌你可真厉害,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你鼓掌呢!” “郁嫤娴,你够了没有?”月歌终于忍无可忍,将一堆资料重重地摔到桌上,“你之前拿逸辰哥离开的事情来威胁我,现在夏夜已经都知道了,你还有必要这么嚣张吗?况且,当年的那群人到底是谁叫来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不拆穿你,你就应该感谢我了,你反而还想拿它来威胁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嫤娴先是一愣,接着冷哼一声:“可笑?是你可笑还是我可笑?就算夏夜现在选择了孟星河,逸辰哥他也轮不到你吧。” “他轮不到我,难道就轮得到你吗?”月歌已经受够她了,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不想再忍气吞声,也懒得跟她解释,“就算我想回头去抢逸辰哥,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认为你管得着吗?” “夏月歌,你个贱人!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嫤娴被她击怒,扬手想要打她,却被慕凡一把抓住手腕,护住月歌。 嫤娴抽回手,好笑地看了眼慕凡,接着阴阳怪气地对月歌说:“我都差点忘了,你除了跟夏夜抢况逸辰和孟星河之外,你身边,还有慕凡这么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呢……”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狗?”慕凡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嫤娴斜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恶狠狠地对月歌说:“行,你厉害!那我们就比比,看谁会笑到最后!”说完她扬长而去。 嫤娴走后,慕凡问月歌:“你没事吧?” “没事。”月歌淡淡地回答。 慕凡犹豫着问:“你昨天晚上,真的去照顾况逸辰了?” 月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慕凡,你别问了。” 慕凡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是她自己说,她有多么多么喜欢尹政浩。怎么现在这个况逸辰一回来,她又好像一直在围着况逸辰转,她到底在想什么?…… 暗潮汹涌(二) 月歌和许绍峰都猛地一怔,神色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 许绍峰朝月歌轻摇了摇头,月歌心领神会地对尹雪瞳说道:“雪瞳姐你不要激动,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政浩的!你放心!”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是吗?看来……我真的是在做梦……”尹雪瞳渐渐松开月歌,眼底隐隐有一抹黯淡。隔了一会儿,她又微笑着看向月歌,问,“月歌,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嗯。”月歌握住她的手,使劲地点头,“还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尹雪瞳问她:“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天你们出车祸之前,我就在华中附近的那家西餐厅停车场看见你了。后来是我和夏夜把你们送进了医院,之后我就一直在这儿了。” 尹雪瞳一脸惊讶:“你和夏夜?你们认识?” 许绍峰替她解惑道:“她们当然认识了,而且她们俩还是姐妹。” “姐妹?”尹雪瞳更加不解。 月歌告诉她:“出车祸之后,我被夏夜他们家收养了。” “原来是这样。”尹雪瞳突然想起来什么,她问许绍峰,“逸辰呢?逸辰怎么样了?” 一听到况逸辰的名字,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许绍峰,忽然沉下脸来:“他都害得你出车祸了,你还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可他呢?他连看都不来看你!雪瞳我真不明白,况逸辰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对他!” 尹雪瞳心底一阵酸楚,嘴上却仍在为况逸辰开月兑:“绍峰你别这么说,逸辰他也不想这样的。你快告诉我,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没事。”许绍峰背过身,走出几步,冷冷地说道,“他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尹雪瞳既欣喜又有些失落。为什么许绍峰和月歌都在这里守着她,而况逸辰却没有来?难道真如许绍峰所说,他连看都没来看过她吗?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想找手机打电话给况逸辰。 许绍峰走过去一把夺过手机:“你是要打给逸辰吗?他今天晚上不会来了。” “为什么?” “今天晚上夏夜邀请他去夏家吃饭,月歌一会儿也会去。”许绍峰说完,朝月歌使了个眼色。 月歌茫然地看向他。呆了半晌,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从病房出来,月歌问许绍峰:“你干嘛跟雪瞳姐那样说,万一一会儿逸辰哥真的来了怎么办?” “他不会来的。”许绍峰指使她道,“你现在给夏夜打电话,就说你今天晚上想回家看看夏森和卓玲,叫她和你一起,顺便让她把逸辰也叫上。” “可是逸辰哥他迟早会来看雪瞳姐的,你这样又能瞒她多久?”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没忘记之前答应我的,帮我取得夏森的dna样本吧?” “你是说……”月歌顿时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好,我这就打电话给夏夜。” ***************************** 傍晚,夏家别墅外的海边,夏夜和夏森漫步在沙滩上。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给天地晕染上一层红色。 夏森一边走着,一边追忆道:“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最喜欢让爸爸带你来这片海滩,然后骑在爸爸的肩膀,跑来跑去的。每当这个时候,你都兴奋地不得了,不停地笑着闹着,好像这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一样。那个时候,爸爸不管心情多么糟糕,只要一听到你的笑声,都会被你感染,心情自然地就会好起来。” 夏夜微笑着:“是啊,那个时候好像永远都那么开心,一点儿烦恼也没有……” “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爸爸也老了,驮不动你了。” “怎么会呢?”夏夜感喟道,“从小到大,爸爸的肩膀扛起过很多东西。在我心里,它一直都那么宽厚有力,永远都是我心里最坚实的后盾和依靠。” 夏森心酸一笑:“可就算爸爸还和以前一样,你也再不是从来那个整天围着我转,不停叫着‘爸爸’、‘爸爸’的小女孩了。你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许很快,你就会有新的家庭,到那个时候,能给你最多支持和依靠的人,就不是爸爸了……” “哎哟爸,你看你说的。”夏夜摇着夏森的胳膊撒娇道,“就算我以后嫁人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没有人能够取代的,你就放心吧。” 夏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犹豫着开口:“能跟爸爸说说,你和那个孟星河是怎么认识的吗?” “就在我从法国回来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划船去海上的一个小岛。结果船沉了,我掉到了海里,是孟星河救了我。” “什么?掉到海里?”夏森一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你都没有告诉我们?” 夏夜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省得让你们再担心嘛。” 夏森肃容道:“以后可不能再一个人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 “知道了。”夏夜乖乖地点头。 夏森继续问道:“那个孟星河,他本名不是叫尹政浩吗?怎么又变成了孟星河?” “是因为七年前,他在车祸后失忆了。后来他被尹家的管家给救了,孟叔叔给他改了名字叫孟星河。” “尹家的管家?”夏森脸色一寒,“你是说孟远山?” “啊?”夏夜一脸迷茫,她摇头,“孟叔叔不叫孟远山,他叫孟达。” “孟达?”夏森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那天夏夜提到孟达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谁,原来孟远山改了名字!而他竟然还收养了尹政浩!怪不得当年,警方怎么都查不到尹政浩的存在,原来孟远山早就在警察来之前,把尹政浩给带走了! 夏森陷入一片震惊和不安之中。 “爸、爸!”看到夏森魂不守舍,夏夜出声叫他。 “啊?”夏森猛地反应过来。 夏夜狐疑地问他:“你认识孟叔叔对不对?你说他以前叫孟远山?” 夏森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我……我曾经在上海遇见过飘絮,知道她们家管家的名字也不奇怪吧……” 夏夜突然问道:“爸爸,可以给我讲一些你年轻时候的事情吗?关于……你和飘絮阿姨的。” 夏森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夜笑得若无其事:“我只是好奇,那位飘絮阿姨既然是爸爸的初恋情人,又是星河的妈妈,那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夏森沉吟半晌,终是叹息道:“飘絮,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为她心动的。只可惜……” 夏夜想起月歌来到夏家的那天晚上,卓玲对夏森所说的话。她神色烦忧地看着夏森:“爸爸,如果七年前,你在上海遇见飘絮阿姨的时候,她告诉你说她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会为了她放弃我和妈妈吗?” 夏森愣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夏夜,有些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了解的个中感受的。如果你今天爱的人还是逸辰,而你却选择了孟星河,你就会理解当年爸爸的心情了。” “可是如果我不爱孟星河,我是不会选择他的。” “孩子,婚姻并不全都是因为爱情而缔结,是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跟自己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夏夜反问道:“爸爸的意思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妈妈吗?” “夏夜,我和你妈妈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夏森语重心长地说道,“或许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和你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夏夜低垂下头,寻思了半晌,才喃喃开口道:“对不起爸爸,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当年我还劝妈妈说,飘絮阿姨已经去世了,让她不要因为她而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想到我自己现在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夏森拍了拍她的肩膀:“傻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爸爸的……”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迟疑着问道,“夏夜,你告诉我,你真的已经认定那个孟星河了吗?” 夏夜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他对我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夏森心情复杂地沉默着,许久才开口:“算了,咱们不谈这些了,快回去吃饭吧,你妈妈还有月歌和逸辰都在等着呢。”说完他就朝着夏家别墅的方向走去。 “爸爸。”夏夜叫住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夏森回过头:“你说。” “你和孟叔叔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夏森尴尬地笑笑:“为什么这么问?” “上一次他听我提到你的名字时,他的态度有些反常。你们之间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矛盾或者恩怨?” 夏森心中一凛,知道夏夜对他已经有所怀疑,只得跟她解释道:“孟远山曾经是一个杀人犯,而我正好是他那起案子的公诉人,所以他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可能会有一些震惊吧。” “什么?孟叔叔曾经是一个杀人犯?!”夏夜惊耳骇目,接着又茅塞顿开:原来孟达之所以那么激动,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夏夜和星河知道,他曾经是一个杀人犯! 夏家别墅里,卓玲和张嫂正在厨房忙碌着,月歌和逸辰坐在沙发上。 逸辰问月歌:“雪瞳她醒了吗?一会儿吃完饭我想过去看看她。” “不用了。”月歌连忙摆手,“雪瞳姐还没有醒过来,你去了也是白去。况且绍峰哥在那里守着她,还有那么多医生护士,今天这么晚了,你还是明天再去吧。” “好吧。”况逸辰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夏夜和夏森回来了,在玄关处换鞋。卓玲端着菜到餐桌上,对着那俩父女和沙发上的月歌和逸辰喊道:“饭菜都齐了,可以开动了。” “让我看看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夏夜跑过去,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晚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五个人坐在餐桌前,就好似回到过去,像家人一样地聊着。 夏夜问逸辰:“对了逸辰哥,我前几天听嫤娴说,你今天要去上她的节目,怎么样啊?一切还顺利吗?” “还好。”逸辰低下头,尴尬地笑着。心里却还在为今天中午的事情而苦恼,他想着夏夜和嫤娴住在一起,她应该很快也会知道这件事吧。 “是吗?”卓玲笑着,“那期节目什么时候播出来啊?到时候我去看看。” “估计在这个周末吧。” 接着大家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只有月歌一直不怎么开口,一直在忐忑不安。既在想着要怎么弄到夏森的dna样本,又担心如果夏森和雪瞳真的是父女,那该怎么办? 晚饭后,张嫂正收拾碗筷,月歌自告奋勇地帮她一起。 张嫂将一部分碗筷收进厨房里,月歌趁众人不注意,将夏森用过的筷子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再将它塞进包里。 收拾好之后,夏夜和月歌准备离开,况逸辰说:“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夏夜笑道,“我开了车过来的,我送月歌回去就好了。” “那好吧,注意安全。” “嗯,拜拜。”夏夜和月歌跟众人挥手道别。 暗潮汹涌(三) 送月歌回家后,夏夜刚将车开到嫤娴家楼下的停车场,准备出去。副驾驶座上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夏夜闻声望去,发现月歌把手机遗忘在了车上。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许绍峰”三个字。 夏夜接起电话:“喂。” “东西拿到了吗?” “什么东西?”夏夜问。 许绍峰听出这声音不是月歌的,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你不是月歌?你是……夏夜?” “是啊,月歌把手机落在我车上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许绍峰忙搪塞道:“哦……我让月歌去帮雪瞳取一些要用的药,既然她手机在你那儿,那我明天再找她好了。”说完他挂断电话。 夏夜莫名其妙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大字。过了一会儿又给钟雅打电话,告诉她月歌的手机落在她车上了。 月歌接过电话,急忙问:“有人给我打电话来吗?” “许绍峰刚打过来一个。” 月歌一悸,期期艾艾地问:“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让你去帮尹总拿什么药,我也没怎么听清楚。”夏夜问她,“对了,你手机着急用吗?要不……明天我让嫤娴拿给你吧。”夏夜一直以为,嫤娴和月歌已经冰释前嫌了,而事实上,她们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月歌忙拒绝道:“不用了。嫤娴明天休假,我们碰不到的。这样吧,我明天下班之后再去找你拿好了。”月歌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道,“明天晚上八点之后你在家吗?”她其实是想知道,夏夜会不会和尹政浩出去约会。 “应该在吧。”夏夜答道,“那就这样,你明天晚上过来找我吧。嗯,再见。” 挂掉电话,夏夜坐上电梯,往楼上去了。 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走过玄关,她看到嫤娴正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喝得醉醺醺的。她忙走过去,坐到嫤娴身边,夺过她手中的酒杯问:“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嫤娴一把推开她:“你走开,我不要你管。” 夏夜有些模不着头脑,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嫤娴突然死死地盯着她,盯了半晌又哈哈地笑起来:“夏夜我问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逸辰哥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你教教我,让我也学一学。” “你在说什么啊?”夏夜站起身来,“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给你冲点蜂蜜水来解解酒。”说完她起身往厨房走去。 “你站住。”嫤娴踉跄着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说,“夏夜,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必须老实地回答我。” 夏夜想要挣月兑她的手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现在喝醉了。” “我不!”嫤娴固执地拽着她,“夏夜你告诉我,你爱不爱逸辰哥,你到底爱孟星河还是爱况逸辰?” “嫤娴……” 嫤娴摇着她的胳膊,大喊道:“你说啊,你爱的到底是哪一个?” “你到底怎么了嘛?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嫤娴猛地一摆手,身体又止不住地踉跄一下:“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到底爱不爱逸辰哥?到底爱不爱他?” “好,我承认。我以前是很爱他,但我现在爱的是孟星河。这个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嫤娴渐渐松开夏夜,后退了两步又哈哈地笑起来:“你不爱他……你不爱他……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只有你?!” 夏夜渐渐明白了嫤娴话里的意思,她一愣,问道:“难道你……你喜欢逸辰哥?” “没错,我是喜欢他,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怎么,你很惊讶吗?”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嫤娴冷笑一声:“告诉你?告诉你你就能把他让给我吗?” “我……”夏夜语滞,呆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嫤娴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许久,嫤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六年前,逸辰哥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吗?” 夏夜一怔,将目光投向嫤娴。 “当年是我叫了人去打月歌,逸辰哥只是误中副车,最后阴差阳错才离开的。” “你说什么?”原本听到月歌说的那些,夏夜已经十分震惊了,然而事实的全部真相却是…… “那群人,就是当年强^暴我的那几个。我本来只是想找月歌报仇,没想到受到伤害的却是逸辰哥。”嫤娴说着又站起来,走到夏夜面前,“但是夏夜,我并不后悔我这么做。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那样,你和逸辰哥现在说不定早就已经结婚了。而我,就永远不可能再得到他!我相信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既然你现在和孟星河在一起了,那么你可不可以,把逸辰哥让给我,不要再和他藕断丝连的了?”嫤娴说着,握住夏夜的手,眼神里写满恳求。 “嫤娴……”夏夜的眼中噙着泪水,她扒开嫤娴的手,背对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月歌这样,你也要这样……” 嫤娴冲着她的背影喊道:“那是因为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他们所有人都爱你,都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你!” 夏夜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心内翻涌的波涛退去。许久,她终于郁郁地吐出一口气:“如果你真的喜欢逸辰哥,那你就勇敢地去追他吧。” “真的吗?”嫤娴欣喜地扳过夏夜的肩头,让她面对着她,“你真的愿意把他让给我吗?” “不是我把他让给你,逸辰哥他并不属于我。总之我答应你,我不会跟你抢他。”夏夜不希望她和月歌的事情再在她和嫤娴的身上重演,所以她宁愿选择主动退出,即使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她的主观意愿所能控制的。 “你真的,永远都不会跟我抢他?” 夏夜摇摇头,轻轻地说:“不会。” 嫤娴一把抱住她:“谢谢你夏夜,谢谢你。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永远永远也不要跟我抢他!” “放心吧。”夏夜轻拍着她的脊背,“好了,我去给你兑杯蜂蜜水来喝。” 安顿好嫤娴躺下之后,夏夜正打算离开,嫤娴突然在床上抽搐起来。 夏夜急忙走过去问她:“嫤娴,你怎么了?” 嫤娴紧紧地抱住头,口中不停地呻^吟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我送你去医院!”夏夜说着半扶起嫤娴。 “不!不要去医院!”嫤娴慌乱地推开她,却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她哆嗦着,沿着地板一路爬到电脑桌旁,从里面拿出注射器和药剂,颤抖着手将药吸进注射器,然后插^进静脉血管…… 夏夜惊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没完全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注射完之后,嫤娴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慢慢地镇定下来。 看到嫤娴这个样子,夏夜已经大概猜到了药剂瓶里是什么东西。她缓慢地踱步过去,声音小得如蚊蚋一般:“嫤娴……你……你吸毒?!” 嫤娴呆了一会儿,突然望着天花板哈哈地笑起来。她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到最后,她的笑声甚至在整个小区里回荡。 夏夜忙过去捂住她的嘴:“你别笑了,待会儿所有人都听到了。” 嫤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你都看到了!没错,我吸毒!我吸毒!”说完她又哈哈地笑起来。 夏夜呆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嫤娴,喃喃自语道:“天呐!怎么会这样?” 嫤娴终于不笑了,她看向夏夜,目光阴冷:“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好,我告诉你!因为月歌!夏月歌!” “你说什么?” 嫤娴微哼一声:“当年被我叫去打月歌的那群人中,有一个叫周伟的男人,因为我报警而被警察抓获。事发后,另外那三个男人为了报复我,把我抓到那间他们曾经强^暴过我的废弃工厂里。他们虐待我,折磨我,不给我饭吃,还往我身上注射毒品,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染上了毒瘾!”嫤娴说到这里,瞳孔慢慢抽紧,像是在强压着恐惧,还有恨意。 夏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和月歌,我们两个人,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誓不两立!而这一次我回来,就是要报复她,我要把她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滴地,全部讨回来!”嫤娴说得恶狠狠的,她的最后一句话,甚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夏夜猛地一颤,身体无力地瘫软到地上。她不知道,原来嫤娴离开之后,竟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当年她和月歌之间那一点小小的误会,闹到现在,竟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嫤娴,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蓦地坐起来,按住嫤娴的肩膀说道:“嫤娴你不要这样,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不是吗?我们去戒毒,去戒毒好吗?” 嫤娴冷笑着推开她:“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戒毒有那么容易吗?要是能戒的话我早就戒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夏夜握住嫤娴的手:“不,你应该相信你自己的意志力!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让我陪你一起好吗?” “不可能的夏夜。”嫤娴的语气几乎平静到淡漠,“且不说戒毒能不能成功。我现在是公众人物,我如果去戒毒所的话,你想想,那些八卦记者会怎么写?” “那好,我们不去戒毒所。我们就在家里,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一直到你戒毒成功为止。” “不可能的……”嫤娴痛苦地摇着头,“你知道我吸食的是什么吗?海洛因!毒中之王!而且我的毒瘾已经到了需要注射的地步!因为这个毒,我的心脏和胃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酒,控制不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的!” “可是……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呢?”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我曾经尝试过两天不注射,结果我全身痉挛,呼吸停滞,差点就昏死过去!夏夜,你没有亲身体验过,不会理解吸毒的痛苦!毒品的魅力就在于让人欲罢不能!吸进去的时候,欲^仙欲死,它让你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一旦停下来,那滋味却是比死还难受!” 夏夜握紧嫤娴的手,不停地劝慰她:“你不要去想着戒毒有多么痛苦,你只要想到戒毒之后,你又能和以前一样,你的健康,你的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意志坚定,我们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你想想你的父母,他们把你养这么大,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那么优秀的女儿竟然是个瘾君子,你让他们如何去承受这个打击?还有逸辰哥,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如果你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你拿什么去喜欢他?” 嫤娴的坚持终于瓦解,她扑到夏夜的怀里,失声痛哭:“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那样的痛苦,我不想再去承受第二次!” 夏夜紧紧地抱住她:“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戒掉毒瘾?我会陪你一起,不管有多痛苦,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嫤娴哽咽道:“要想戒掉毒瘾,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强行停止注射,而且必须连续停止半个月以上,甚至一个月不再碰它,直到我不想再碰它为止。”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这半个月我们就在这里戒毒。待会儿我再去网上查查戒毒的方法,我们一起努力,一直到戒掉毒瘾为止!” “可是……可是我的毒瘾很大,我通常都是一天注射一次,有的时候,甚至不到一天……我真的害怕,害怕我做不到!”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试一试,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像现在这样。虽然你曾经失败过,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么容易就轻言放弃的人。而且你只要一直注射,就会意志消沉,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会是我当初认识的郁嫤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因为注射毒品,你的心脏和胃都受到了损伤,所以你更加必须要戒掉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这些毒品慢慢地杀死!”夏夜说着,将嫤娴扶到床边,“你先躺下,好好睡一觉。你抽屉里的那些药,我先替你收起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尝试着慢慢减少用药的剂量。” 说完,她走到电脑桌旁,从抽屉里取出海洛因和注射器。临走前,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嫤娴,然后心情繁杂地走了出去。 一触即发(一) 刚下过雨的地面,尹雪瞳浑身湿答答的,抱膝坐在况家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手机里传出提示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尹雪瞳失望地看着手机屏幕:“逸辰,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积水的地面突然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尹雪瞳惊喜地抬头望去:“逸辰!”她站起身一把抱住况逸辰。 况逸辰错愕地问道:“雪瞳?你怎么会在这儿?” 尹雪瞳满心委屈,抱着他大哭起来:“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来医院看我?” “我……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况逸辰轻轻地拉开她,“好了,别哭了,跟我进去吧。” 况家别墅的客厅,尹雪瞳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况逸辰坐过去,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关切地问:“怎么突然就出院了?而且刚出院怎么就跑到外面来淋雨?” “我醒来之后看不见你,月歌和绍峰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去了夏夜家。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一个人跑出来找你了。” “一大早?你早上就到这里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我打了,可是你的手机一直关机。”尹雪瞳说着突然抱住况逸辰的胳膊,靠到他的肩头上呜咽道,“逸辰,以后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好吗?” 况逸辰有些尴尬,想要把手臂抽出来。 尹雪瞳却不肯放手:“给我五分钟,只要五分钟就好。看在我还是个病人的份上,你就不能满足我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吗?” 况逸辰僵直地坐着,一瞬间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心里酸楚得无法言喻。 尹雪瞳爱了他五年,可他始终不能给她一个承诺。她为了他,放弃在上海的一切来到青岛,又因为他而出了车祸,可她醒来之后,他却还让她一个人淋着雨跑来找他。他这么做,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虽然他也曾无数次地拒绝过尹雪瞳,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对尹雪瞳不是不动心的。只是,尹雪瞳给他的爱太过沉重,他怕自己背负不起。因为在他心里,还装着对另外一个女孩的承诺…… 安静的客厅,尹雪瞳和况逸辰依偎在一起,气氛莫名地有些暧昧。 况逸辰觉得尴尬,想要找点话说。这时尹雪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雪瞳,你的电话。”看到尹雪瞳似乎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况逸辰出声提醒她。 尹雪瞳用力地堵住耳朵。是谁那么不识趣,居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她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 况逸辰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告诉她:“是绍峰打来的。” 尹雪瞳无奈地抿抿嘴,终于坐起身来,从况逸辰手中拿过电话。 电话一接通,许绍峰就亟亟地问:“喂,雪瞳,你去哪儿了?我过来没看见你,护士说你一个人出去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哦,不用不用。”尹雪瞳忙拒绝道,“我现在在逸辰家,一会儿我让他送我回医院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还没出院你怎么就到处乱跑?”许绍峰的声音干涩中透着些许责备。 尹雪瞳却把他的责备全然当做是关心,她笑道:“去逸辰家不算乱跑吧。绍峰啊,我知道在医院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照顾我,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当面跟你道谢。现在先不跟你说了啊,挂了。” “喂、喂……”许绍峰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断。 许绍峰从耳边拿下手机,眼神逐渐变得幽暗。他攥着手机呆坐在病床边,手指不断地抽紧,连嘴角都忍不住颤动起来。 况逸辰!况逸辰!在尹雪瞳的心里和眼里,永远就只有一个况逸辰!她把他许绍峰置于何地? “咚咚。”病房外传进来两声敲门声,接着月歌走了进来。看见许绍峰坐在病床边,而病床上空无一人,她问道:“雪瞳姐呢?” 许绍峰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去找况逸辰了。” “啊?”月歌先是诧异,很快又恢复了淡然。 虽然因为尹政浩的关系,她希望夏夜和况逸辰在一起。但事实上,就算况逸辰和尹雪瞳在一起了,那也未必就真的能影响到她。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尹雪瞳是尹政浩的姐姐,她又何尝不希望尹雪瞳能够得到幸福。而把况逸辰和许绍峰这两个人一比较,许绍峰显然就不那么受人待见了。 月歌轻轻地“哦”了一声,走到许绍峰面前,从包里拿出装着筷子的塑料袋递给他:“这是夏叔叔用过的筷子,这上面应该有他的dna。” 许绍峰默不作声地从她手中接过袋子。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你没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许绍峰淡淡地回应道:“等dna检验的结果出来了,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 月歌沉默了一瞬,问道:“如果雪瞳姐真的是夏叔叔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办?” 许绍峰反问她:“尹雪瞳是谁的女儿,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吗?我根本就不在乎她是谁的女儿,我只是想弄清楚这整件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拿到dna检验报告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的。” ****************************** 早上下过雨,天刚放晴了半日,傍晚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而且很快从毛毛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今天是戒毒的第一天,夏夜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待在家里陪着嫤娴。 到了下午,嫤娴的毒瘾已经隐隐有些发作了。那会儿吃饭的时候,她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夹菜时不停地把菜抖落到餐桌上。夏夜握住她的手,对她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想。 晚饭之后,嫤娴走进卧室的阳台,眼神空洞地望着屋外的大雨,手指却在不停地抠着围栏上的粉漆,在粉漆上留一排排深浅不一的凹痕。 她语气生硬,声音颤抖地背对身后的夏夜问道:“夏夜,我已经……快一天没有注射了。我想……我可不可以,采用渐进的办法,每天少注射一点……然后慢慢地减少药量?” 夏夜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劝诫道:“嫤娴,我们已经坚持一天了,你要继续努力,不要前功尽弃好吗?而且你现在还没有到完全不能忍受的地步,你想吸毒,那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你只要不去想它就没事了。” “不!不是的!”嫤娴反握住她的手,“我真的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感觉我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来爬去……爬来爬去……”说着她蹲来,抱着脑袋不住地抽搐。 夏夜也蹲下来抱住她:“嫤娴,今天只是开始的第一天,不要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你要挺下去!只要一直这么坚持下去,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的。” 嫤娴无力地推开她,困难地半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手还没模到床沿,身体一跌,又摔到了地上。 夏夜立马冲过去扶住她,两个人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嫤娴身体剧烈地痉挛,夏夜不停地跟她说话,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是都没有成功。最后她只得搬出况逸辰。 “嫤娴,我跟你讲讲逸辰哥小时候的事情吧。他小的时候可皮了,是我们院里出了名的捣蛋王,老是带着我们一群小孩为非作歹,一点儿不像你后来看到的那个样子!我还记得有一次,刚下完雪,他带我们几个出去打雪仗,一不小心把雪球砸到人家阳台上,把人种的一盆君子兰的花盆给砸碎了。还没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他拉起我们撒腿就跑。本来还以为逃过一劫,谁知道人下午就找上门来,说不用问都知道是况逸辰那小王八蛋带头干的。结果逸辰哥被潘阿姨狠狠地数落了一顿,罚在卧室里面壁了一个晚上。” 嫤娴终于不再抽搐得那么厉害。 夏夜见这个办法有效,继续跟她讲道:“不过逸辰哥虽然皮,却也不像其他小男孩一样爱欺负女生。他呀,从小对女生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我记得有一次,我和逸辰哥还有许绍峰……”夏夜说完“许绍峰”三个字时,突然顿了顿。看到嫤娴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她才接着继续讲道,“我们三个一起出去郊游,结果许绍峰抓了一条毛毛虫扔到我身上,我吓得‘哇’得一声大哭起来。逸辰哥立马跑过来帮我把那条虫子弄走,还给了许绍峰一记爆栗。许绍峰当时特别鄙夷地骂他,道貌岸然,说他一看见女生就装出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讲到这里,夏夜好似回忆起了过来,不自觉地泛起微笑。嫤娴看到她洋溢着幸福的笑脸,语气酸涩地开口道:“那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他才对你那么好。” “不是的。”夏夜忙解释道,“逸辰哥他对谁都很好,而且从小就特别有正义感。有一次,他们学校几个大男生欺负一个女生,刚好被他撞见了。他连忙上前阻止他们,可他们看他那么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那几个男生中最小的年龄都比他大呢,可他还是毫不畏惧地和他们打了起来。回到家的时候脸上挂了彩,潘阿姨问他疼不疼,他摇摇头,倍儿自豪地说,他今天也做了一回英雄。” 嫤娴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夏夜也陪着她笑,两个女孩的笑声夹杂着外面的雨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这时夏夜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孟达虚弱的声音:“夏夜,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到医院来一趟?” 孟达这个时候找她,让夏夜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她问:“孟叔叔,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嗯,现在星河不在,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单独跟她说?夏夜心中一寒,除了夏森说的那件事情,难道还有其它的事? 可是……如果她走了,嫤娴该怎么办? 正纠结着着,孟达坚持地表示:“这件事情对你和星河来说都很重要,我希望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过来一趟。” 夏夜只得答应:“那好吧,我现在开车过来。” 挂掉电话,夏夜抱歉地告诉嫤娴:“我有要紧事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嫤娴握住她的手:“可以不要走吗?我一个人会更难受的。” 夏夜为难地说:“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这样吧,你先躺到床上休息,我尽量早点回来。” “那好吧。” 夏夜把嫤娴搀扶起来,安顿她躺下之后,拿起车钥匙正要走出门,突然想到什么。她走回卧室,将从嫤娴那里收来的海洛因和注射器也装进包里带走。 一触即发(二) 漫天的雨,四周是无尽的漆黑。白色宝马划过夜色的寂寥,一路驰骋到了医院。 走进病房,孟达正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唇如桑蚕。一听见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眼,侧头看向夏夜。想要坐起来,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才只能勉强半坐起来。 夏夜立马过去扶起他,让他靠坐到枕头上,对他说道:“孟叔叔,你身体不好,干嘛还这么急着找我过来?” 孟达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缓慢地开口:“夏夜,有一个秘密,埋藏在我心里七年了!我知道我自己快要不行了,本来我应该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可是我又不放心星河。所以,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真相,毕竟,这关系到你和星河的未来!” 夏夜心头一动,预感到一定有什么事,她沉重地点点头:“好,你说。” “应该从哪里说起呢?”孟达思考了一瞬,“其实我的本名不叫孟达,而叫孟远山。我和你爸爸夏森,早在十二年前就认识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曾经是一个杀人犯。而你爸爸,就是当年那起案子的公诉人。” “嗯,这件事情我知道,我爸爸已经告诉我了。” 孟达并未感到奇怪,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那个案子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故意杀人,我的处境十分不利。本来以为会判无期或者死刑,没想到你爸爸发现了其中的漏洞,最后找到证据,证明我是过失杀人。加上我认罪态度良好,法院最终只判了我三年有期徒刑。我当时特别感激你爸爸,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一辈子都得待在牢里!我承诺他,在我有生之年,只要他有要求,我一定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出狱之后,我离开青岛去了上海,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因为我不想带着污点过一辈子,所以我把我的名字,我的过去都埋藏了起来。可是尽管如此,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学历,又身无长技的人,走到哪里都处处碰壁。直到我来到尹家,尹太太听说我是青岛人,便看在同乡的份上给了我一份工作。她和尹先生都是很好的人,平时对我们这些佣人也十分地亲切,我一直很尊敬他们。那之后我就一直留在尹家工作。直到有一天,你爸爸突然出现……” “你是说,我爸爸在上海遇到飘絮阿姨的那一次?” “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尹太太竟然是夏检察官的初恋情人。”孟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道,“那一天,夏检察官突然来找我,要我帮他做一件事情……” 夏夜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似乎情绪很激动。一直在我面前说,他有多爱多爱尹太太,他不能没有她!说到后来,他越来越激动,抓住我的手臂,要我帮他除掉尹先生!” 夏夜惕然心惊,不由地用手捂住嘴,猛地摇着头:“不!不会的!我不信!” 孟达的表情也痛苦得扭曲起来:“我虽然十分感激你爸爸,可是尹家对我也恩重如山,我当然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况且那还是一条人命!可是……那个时候我老婆在医院快要临盆,医生说她难产,需要一大笔钱才能给她动手术。而那个时候尹氏正好遇到危机,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尹家借钱。你爸爸说他愿意替我付医药费,只要我能够帮他除掉尹先生……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到最后,为了我自己的老婆孩子,我还是昧着良心答应了!” 夏夜听到这里,浑身早已凉透。只觉得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掏空,却感觉不到疼,只是麻木的寒冷:“所以……所以你就剪断了那辆车的刹车线?!” “是!本来我们的目标只是尹先生一个人。可谁知道那一天,尹少爷突然发病……结果所有人都出了车祸!连同月歌和他爸爸,也就是尹家的司机,都没能幸免!” 夏夜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一颗心冰冷地往下沉,沉入阴森黑暗的无底洞。 原来,害死尹政浩全家的凶手,竟然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最崇拜的爸爸!他害死了三条人命,还改变了两个孩子一生的命运!他的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背负了那么多条血债!而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甚至到头来,他自己也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可悲!可笑!可叹! 孟达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也许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就在他们出车祸的那个晚上,我老婆也死在了手术台上,连孩子也没能保住!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老婆、孩子、工作、还有良知!我跑去车祸现场,想看看还能不能做什么补救。我发现尹少爷还有一息尚存,于是在警察到来之前,救走了他。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尹少爷在醒来之后竟然失忆了!我想,这一定是上天怜悯我,它夺走了我的一个孩子,又赐给我另外一个孩子!因为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所以我带着他离开了上海,但又实在无处可去,最后只得重新回到青岛。我给他起了个新的名字,叫孟星河,那原本是我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起的名字。我希望他的人生,能够像星河一样灿烂夺目,熠熠生辉……” 即使过了多年,每每想到那个孩子,仍旧是额蹙心痛。孟达一口气没接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夜忙替他顺气:“孟叔叔你别说了,也不要再去想。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要说有错,错也不在你,而在于我爸爸!” 孟达喘着气说:“其实这件事……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爸爸!那天是因为……他喝了酒,才会那样要求我。事后他也很后悔。而且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我急着用钱,我是怎样也不会答应他的……况且真正剪断刹车线的人……是我,要说过错,我和你爸爸谁都……谁都难辞其咎!” 夏夜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面色煞白,身体轻颤,像是在强压着内心的痛苦和恐惧。 “夏夜……当我知道你爸爸就是夏森的时候,我曾经……曾经想过要阻止你和星河在一起。但当我看到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看到他那么在乎你的时候,我又不禁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连我这个仇人……都可以让他叫我一声爸爸,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你和他在一起?况且,那是我们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该……让你和星河来背负!”孟达说到此处,脸上有痛苦,有悔恨,有担忧,但最终都化作一声长叹,“夏夜,原谅我的自私……我之所以选择把这一切告诉你,是不想……不想让星河再来背负这些真相。他这辈子太苦了……小的时候虽然衣食无忧,却因为先天性脑血管病……长期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后来我害得他……家破人亡,又他让认了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人当爸爸。而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他。夏夜,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你答应我,我走以后……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地对他!你父亲欠他的债……就由你来还了。这辈子……无论如何,请一定不要辜负他!因为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想……最想要好好珍惜的人……” 夏夜伤痛难禁,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孟叔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爱他,不会辜负他……” “好……好……还有一件事!”孟达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激动,想要坐起身来,身子一软,又无力地栽回到枕头上。 夏夜忙扶住他,连声应道:“你说,你说……” 孟达嘴唇哆嗦着说:“星河……他还有一个姐姐……她在美国……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帮星河找到她。带他……带他回家……找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这样等我到了地下,才有脸……有脸去见先生和太太,去跟他们忏悔……” 孟达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夏夜大哭着握着他的手:“孟叔叔,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找到她?我去找她!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她曾经……在美国加州大学读……金融管理,09年毕业之后……就一直……一直留在美国……她叫……叫……”孟达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最终化为无声。 “嘀——”心率监测仪上的波浪线渐渐消失,变成一条直线。 夏夜如闻惊雷,身子巨颤,猛地大叫起来:“孟叔叔!孟叔叔!医生!医生!” 医生很快赶过来,翻开孟达的眼皮看了看,又拿听诊器在他心口听了听。急忙对身旁的护士说道:“快给他注射强心剂!准备电击!” 听到医生这么说,夏夜顿时又有了希望,她抓住医生的手臂问道:“医生,他还有救是不是?是不是?” 医生无奈地叹口气:“我们也只能试一试,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夏夜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护士扶着她走出了病房。 孟星河提着保温桶赶来的时候,夏夜正呆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浑身颤抖,脸色铁青。 孟星河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他急忙跑到病房外,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看到医生正拿着电击器在抢救孟达,孟达的身体像傀儡一样被电击器牵动着与床板一分一合。 孟星河手一松,手上的保温桶“乓”地一声掉到地上。 夏夜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站起身走到星河面前,握住他的手臂,声音沙哑地说:“没事的,孟叔叔他很坚强,那么多次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孟星河举起拳头砸向墙壁:“都怪我!我应该在这里看着他的!他说他想喝鱼汤,我就回去给他做了。我才走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夜抬头看向天花板,好让眼泪掉不下来,而心却在急速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