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镯之致命商女》 第一章 一派祥和之气 阳光挥洒在偌大的庭院,春风沐浴娇女敕的垂杨,枝头的黄鹂正精心演绎一曲烂漫弦音。在这个注定不寻常的日子,赫连府的梅苑厢房门口挤满了人,老人,侍卫,婢女,还有赫连府的主人赫连伊。而赫连伊肩膀上架着的小不点尤为显眼,看他们那架势,让人有一种他们正破门而入的错觉。 “啊…”“哇哇哇…”伴随着一声尖叫,婴儿的啼哭声渐渐传来。赫连伊闻声推门而进,两脚踏过门槛,便把肩上的小不点放下来,动作略显急促,却又不失轻柔与温情。 接生婆看到赫连伊进来,便抱着包裹着的孩子迎向他:“恭喜赫连老爷,喜得小千金。”赫连伊闻言伸手接过孩子,傻笑着回道:“同喜同喜。”话音刚落,抬腿欲进入厢房的一大群人顿时石化在原地。他喜得千金,关接生婆什么事啊?还同喜呢!定是高兴成傻子了。 在这帮人偷笑的同时,只有地上的小不点,什么都不懂,迈着两条肉嘟嘟的小腿,奔向床边:“爹爹,爹爹,我要看弟弟,快让我看看,他长得像不像我”。 赫连伊听到大女儿稚女敕的声音,放低了怀里的孩子,让她能够得着:“沐儿,她是妹妹,不是弟弟,看,和你长的可像了。” 小不点便是赫连伊的大女儿,闺名“赫连沐”,今年五岁,姣好的面容犹如一个初入凡间的小天使。她嘴角咧起迷人的微笑,天真无邪的嘟囔道:“妹妹,是个小妹妹。”然而仿佛懂了什么一般,赫连沐轻柔的抚模着孩子的小脸,温声道:“妹妹,你好,我是沐沐,你喜不喜欢我?嘻嘻嘻……”说着说着,赫连沐像是被自己逗笑了一般傻乐起来。 赫连伊看着女儿的自我嬉闹,转头对着床上的爱妻,柔声开口:“惜儿,辛苦你了,又为我添了个小宝贝。” 反观床上的夏惜之,不同于众人的喜悦,她眼角含泪道:“伊哥哥,对不起,惜儿没用,没能给你添个小公子。” 听着夏惜之哽咽的委屈声,赫连伊忙伸手为她拭去泪珠:“惜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她和沐儿都是我的小宝贝,我又不是那种思想封建之人,怎会在意你是否生的是男儿。我喜欢女儿,长得像你温婉可人。” 他知道惜儿一直想为他生个男孩,大夫也说这胎极有可能是个小公子,众人也都如此以为,包括他。但既然现在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儿,他也欣然接受,女孩又何尝不好,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只要是他的惜儿为他所生,无论是女儿或是儿子,他都会用生命去疼爱。 此时,厢房外的众人也已全体到达床边,一字排开围站在床边。最靠近床边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她华贵的衣着彰显出她不低的身份,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那不容忽视的贵气与独特的气质,她便是云陵国的皇太后夏玉蓉。 夏玉蓉关怀地问道:“惜儿,身子可还受得住?要不要姑姑找御医过来给你瞧瞧?”话语间的急促透露出老妇人略显不平静的内心。 “惜儿没事,姑姑别太担忧了。” 听到夏惜之说没事,夏玉蓉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夫人,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奴婢和阿火去给你弄吃喝的。”夏惜之的贴身婢女阿水也急切的问道。 “是啊,是啊,夫人,我和阿水这就下去给你准备吃的,生孩子肯定耗掉了不少体力。”阿火说罢,便拉着阿水往门外跑去。 听着阿水和阿火都自告奋勇出去帮忙了,赫连伊的贴身侍卫也开始不安分了,看着赫连伊蠢蠢欲动:“老爷,要不我和阿银也去帮忙,做吃的不行,那我们就去劈柴。”贺金用渴望的小眼神盯着赫连伊。 贺银也开口附和道:“对啊,老爷,我们就去劈柴,我们把后院里的柴都给它劈了,给夫人做一大锅吃的补补。” 贺银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傻话把大家伙都给逗乐了。赫连伊笑着让他们下去劈柴去。 贺家共有五个孩子,赫明、赫奇、连玉、连翘还有贺弥。 赫明和连玉、贺弥是贺金与阿水的孩子,赫奇与连翘则是贺银与阿火的孩子。他们为了让孩子从小有保护好小主人的意识,于是给他们起那样的名。而最小的贺弥则是为了贺家而保留下的姓氏。 贺家兄弟和媳妇们的离去,让他们的几个孩子懵懂望天,不知是跟爹娘一起出去好,还是留在这看小宝宝好。 许是太兴奋,大家伙的目光全集聚在夏惜之和新生儿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刚才自娱自乐的赫连沐早已不在床边。 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只要在场的人都寒暄了一两句,才逐渐散去。一刻钟过后,厢房里只留下赫连伊夫妇和小孩子,还有夏惜之的姑姑夏玉蓉和另一位老头子。 老头子表面上只是赫连家一个扫地的老头,实则是赫连伊最为尊敬的长辈,甚至还赐他赫连姓氏,得名赫连飘渺。赫连飘渺是一位世外高人,医、毒、武学无不精通。 几年前因练功反噬发疯被赫连伊所救,请大夫医治,并给予容身之所。可待他治好他疯病,内功却因此尽失。 飘渺为报答赫连伊的救命之恩,留在赫连家,当一个扫地的老头以掩饰身份,同时他也是赫连沐的夫子。 飘渺准备教赫连沐医、毒,现在正在培养兴趣阶段,先教她识别一些药物和毒物,好在赫连沐并不排斥这些,反倒是很感兴趣的捡着东西就来问他“这是不是有毒”,“这是不是可以治病救人”等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习武之人,体内或多或少会产生至阳之气,但因赫连沐的体质偏寒,无法承受至阳之气的冲击,因此他并未打算传授武功。 忽然,一阵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转头,众人便瞧见是何时消失不见的赫连沐,只见她换了身衣服,还束起了男子才会束的发冠,细看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男式的。 赫连伊看着女儿的装扮,不解道:“沐儿,你这是干什么?还有这身衣服……” 不等赫连伊问完,赫连沐急着回答道:“爹爹,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儿子,我要保护妹妹和娘亲。” 赫连沐说话间转了个小圈,摇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对夏玉蓉和赫连飘渺问道说:“姥姥,爷爷,我穿这身好看吗?” 夏玉蓉显然被赫连沐的懂事感动到了。夏惜之是夏玉蓉胞弟的女儿,夏玉蓉胞弟是邻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却因邻国的皇室内斗而被谋害,死于战场上。对于弟弟的死,夏玉蓉一直耿耿于怀,毕竟他是死在和先皇对战的战场上。夏玉蓉始终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所以对弟弟的遗女极为关爱,对她的女儿更是宠爱到了极点。 听到小外孙的叫唤,夏玉蓉立马回道:“好看,好看,沐沐穿什么都好看。” 旁边的赫连飘渺也笑着说“好看,小沐沐懂事了,爷爷很高兴啊!”对于赫连沐,赫连飘渺是真心的喜爱,这么个可人的小女娃是她见过最能触动他内心的孩子,所以才会想要对她倾囊相授。 夏惜之听到大女儿的豪言壮语,虽说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心。夏惜之故作生气道:“沐沐,胡闹,快去把衣服换回来。女孩子以后是要嫁人的,要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女红,相夫教子,明白吗?” 赫连沐显然不想听从,嘟起小嘴,甚为不满:“可是娘亲,沐沐会学女红,但也想跟爹爹学习经商,帮爹娘分担。” 赫连沐随后又转头跑向赫连飘渺,小手拉着他的大手,摇晃着:“爷爷,你快帮沐沐劝劝爹爹和娘亲。” 赫连飘渺执拗不过赫连沐的央求,仿佛经过深思熟虑般,开口道:“老爷,夫人。沐沐这番行为倒是提醒了我。沐沐体质偏寒,本是不能习武,虽说跟我学习毒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一旦她容貌长开,看夫人的容颜也知道,沐沐日后必定拥有倾城之貌,免不了被一些人觊觎。沐沐一直养在深闺,外人至今也不知赫连家的大孩子是公子哥还是小姑娘。若让沐沐以男装示人,可免去不少麻烦,还可随老爷四处经商,再加上有毒术防身,定无大碍,老爷和夫人也可宽心不少。” 夏惜之听到他说沐沐日后会被他人觊觎,想到之前自己也有相似的经历,幸得赫连伊护其左右才无事。她也不再开口,等待一家之主赫连伊的决定。 赫连伊此时眉头已皱成一团,让大女儿学习经商他并不是未想过。但赫连沐是女儿身,终归是要嫁人的,在外抛头露面对姑娘家的声誉不好。倘若让她着男装,可免去这些困扰,但她势必会失去寻常女子该享受的一些东西。 孩子那殷切的眼神,期盼的望着自己,赫连伊不忍拒绝,他叹了口气,沉声道:“既然沐儿喜欢,那便先这样决定吧。传令下去,从此赫连家只有大公子赫连沐和二小姐赫连浔。” 赫连飘渺闻声,若有所思的下去传话。夏玉蓉则浅笑着和夏惜之道别,优哉游哉的赶回皇宫。 赫连伊终究是觉得有点不妥,他对赫连沐说道:“沐儿,倘若你想恢复女儿身,随时都可以告诉爹,知道吗?而且爹会给你和妹妹建一座小院,等你妹妹稍微大一点,就让你们姐妹俩还有奇儿他们都住进去,你飘渺爷爷会在外面给你们守着,在里面你还是可以梳美美的女孩子发式,穿好看的女装。” 赫连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向妹妹赫连浔,和她联络感情去了。 第二章 牵扯一生的挚友 大行皇朝的百姓生活算是较为宽裕的。 大行皇朝根据南北方位分为“云陵国”和“晋夏国”。尽管各自为皇,管理各自的地域,但也免不了地域的侵占与纠纷。 南方是云陵国,云陵国的皇城便是云陵城。而赫连府是云陵城正逐渐崛起的大户之一。 赫连这一姓氏,曾经是云陵城百姓的骄傲。曾经的赫连家族是云陵国唯一一个能得皇宫御用,并且规模庞大的民间势力,曾经的赫连家主赫连霄一手建立起的制糕产业,在云陵城是最权威的存在。 糕点这一吃食在云陵城并不稀奇,而赫连家族所出的糕点却能够让皇孙贵族都欲罢不能,所以皇宫御用的名号也是当之无愧的。至于其味道的独特,究其原因,众说纷纭。过多的百姓也只能归功于它独特的制作与配方,却从不知它真正的秘诀。当然在这个靠金钱生存的朝代,赫连家族也不会傻到去透露些什么。 然而,可能是树大招风,亦或是命运弄人,谁也不知道赫连霄,这一传奇人物为何突然暴毙家中,主母雾月又为何遁入空门,去庵里当了尼姑。也没人知道,为何一夕之间赫连家的产业便被几个庶子瓜分的什么都不剩,而赫连家的嫡子却不见踪影。 这样一个传奇也便在人们的惊奇与猜测中化为乌有,赫连家族糕点曾经特有的口味也不复存在,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深感惋惜。 毕竟那都是曾经,好在赫连家的嫡子赫连伊几年前又出现在了云陵城,并且重新开始创办他父亲曾辉煌过的基业,虽然规模不似之前的赫连家族那么庞大,但他所经营的产业却更为出色。 目前赫连伊除了经营制糕坊,开出各大糕点铺,更推出蜜饯商铺。老一辈的人无不庆幸在其有生之年还能尝到熟悉的口味。在赫连伊的经营下,糕点和蜜饯也已成为百姓生活中炙手可热的日常食物。据说圣上也有意再次御用,然而不再是赫连家族,而是比曾经的赫连家族更有发展潜力的赫连商铺。 赫连府的院子里不似之前的赫连家族那么复杂,不存在女主人与侧室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存在嫡子和庶子的争权夺势。赫连府里的人群极为简单,一位老爷,一位夫人,忠心的侍卫和婢女们,负责管理以及生活起居的下人们,还有一群可爱的孩子。 这样和睦的大群体在这个朝代是不常见的,但却真实又特殊的存在着。虽然在外人看来,偌大的赫连府就住着这么几个人,显得有点冷清,但事实赫连府内到处充斥着温情,即使是还未被拾掇利用的后院也弥漫着温暖。 手下打理铺子的师傅们又有另外一处府邸,在赫连伊的妥当管理下,手下们也都是各司其职,和睦的相处着。倘若非要说赫连商铺成功发展的原因,那绝对离不开赫连伊。奖惩得当,从不小看手底下的任何一人,哪怕名义上是他的奴仆,他也从不把他们看作身份低贱之人。 也正是赫连伊的尊重让他的手下甘愿为他竭尽全力,付出所有精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埋头苦干。即使再苦再累,即使在最初的阶段,饱受非议,他们也觉得这样是值得的。因为他们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好老板,因为他们的内心是暖的。 春去秋来,四季更替,而这些个孩子却几年如一日的在赫连伊几年前为孩子们新建的小院“桃源”里苦练着。 岁月荏苒,一晃九年已经过去,当初的小女乃娃赫连浔也有十岁,会耍几套剑法了。当年只会哭鼻子哇哇叫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而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的赫连沐模样也已基本长开,精致的面容堪称父母容貌上完美的结合体。此时身着女装的她要是走在大街上,绝对能让围观的人把整条街都给堵住。即便日后换上男装,那俊美中夹带着几分阴柔的面孔,必然也能博得大片女子的青睐。 “沐儿,明天百汇堂举办一个活动,以商会友,我带你去见见另外四大商户的子辈们,以后你们可多的是接触合作的机会。”赫连沐刚从小屋摆弄毒药回来,想先泡个澡净化下自己,便听到她爹的声音传来,人未到声先达。 那些个人,赫连沐早见过了,比她爹混得都还熟。那两个丫头,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好去瞧瞧。 赫连伊正准备抬脚跨进来时,被赫连沐给拦住了:“爹,我刚从毒屋回来,我可不敢保证身上没点什么东西。” 赫连伊吓得立马收起那只不规矩的脚,他可不想再当试验品,虽然是自己亲生女儿配的毒药,毒不死他,但那种滋味可不好受:“那你记得明儿个早点起,别迟到了。”说完,便飞奔远离赫连沐而去。 转天赫连沐早早便起了,确切的说是被赫连浔给吵醒的,可能是上次让赫连浔一个人睡怕了留下的阴影,最近赫连浔老是梦魇,搞得她的睡眠质量也严重下降。 赫连沐尽管没睡好,但一席清爽的男装,装扮起来也是显得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个几天不曾好眠之人。 吃完早饭,赫连沐便跟着她爹去了百汇堂。百汇堂里面是来自云陵国各城有名的经商人士,不过最多的还属皇城----云陵城了。五大商户里面,赫连家、佟家和邵家都是来自云陵城的,只有落家和柳家,是来自云陵城的邻城----乾贵城。 佟家,今天来的有长子佟笙和二女儿佟离,听说还有一个小女儿,名唤佟雅,与云朵一般年纪,正值金钗之年。 邵家,也是当今邵皇后的娘家,但邵家并不是靠着皇后才有今日的成就。云陵国百姓都知道皇上被妖女顾皇后所迷惑,就快荒废朝政了,而邵皇后更是个为了应付太后的虚名。 今日邵家晚辈只来了邵阳一人。 落家,晚辈有落零和落舟。外人也不知哪个年龄比较大,其实长子是落舟,但由于落家女儿比较老成,也就…… 还有柳家,柳无极和柳无烟两兄妹。听说五大商户里面,其他四家的主人都是个痴情中,家中都只有一位夫人。只有柳家老爷,生性风流,家里小妾多的够赶上后宫妃嫔了。而柳无烟便是小妾之女,但为人显得低调,所以赫连沐也对她并没有其特别他的看法。 赫连沐以为今天她来得算很早了,结果反倒成了最后一个到达的人。 眼尖的邵家老爷一眼便瞧见了赫连伊,笑着调侃道:“赫连兄,可真是生性淡泊啊!来来来,迟到的先罚酒三杯。” 邵老爷的坦荡让赫连沐轻笑,她爹难得能遇上个酒肉知己啊! 赫连沐一来,便忙碌着“调戏”姑娘去了。 佟离看到赫连沐,立马甩下了大哥,拉着落零迎向走来的赫连沐。 “你们两个,最近生活倒是挺滋润的嘛!来来来,让小爷瞧瞧长了多少肉。”赫连沐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对着迎面而来的二人挑衅道。 佟离看到赫连沐这副伪装的轻浮样,便觉好笑:“好了,赫连,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落零最近心情不好。” 佟家两兄妹和落零是外面仅有的几个知道赫连沐女子身份的人,也是和她感情较好的几人。赫连沐也看出来了,落零的心情很低落,任由佟离拉扯到一个小角落。 不过她们这三个女子之间的互动,自己看来并无什么,但在他人眼里却成了另一副样子。 柳无极看着双美女在怀的赫连沐,不得不说颇有嫉妒之心:“佟笙,你说赫连沐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人长得瘦弱不说,还整天一副轻浮的风流样。为什么你妹妹和落零会看上那家伙?” 佟笙笑笑,女孩子家要是长成柳无极那种身形,还有人敢娶吗?当然他可不会去告诉柳无极有关赫连沐的女子身份:“你的风流韵事也不少啊!见一个爱一个,不比赫连差。” “但至少我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时候。” “这有什么区别吗?同为风流生,相煎何太急。柳兄,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柳无烟的双目跟随着佟笙的身影,也没人注意到他们在谈论赫连沐时,她所露出的鄙夷。在她眼里,只有像佟笙那样的男子才值得女子托付终身。 百汇堂的角落里,赫连沐正言问道:“落零,你家里什么时候出了个儿子,落舟是你哥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赫连,落零正为这事伤心呢!那落舟才不是她哥,是她爹随便从外头带来的养子。” 落零听到佟离的否认,续接道:“不是随便,是蓄谋已久。你们也知道我娘就我一个独女,他宁可去培养一个与落家毫无瓜葛的人去接手落府的产业,也不愿信我能撑起落家。”落零冰冷的话语中带着哽咽声。 赫连沐庆幸她有个好爹爹,即便她未装扮成男儿身,她爹也不可能像落零的爹那样,视儿如命,而且还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你娘呢?就这么由着你爹?” “我娘她也挺喜欢那个养子,说他生性沉稳。”落零真是无法理解,那个落舟有什么好的,她现在是恨死他了,“赫连,你说我当初要是也跟你一样女扮男装,我爹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谁知道呢!”落零的家事,赫连沐也不好作评,“既然来了,那就接受呗。我看落舟也不像个是会和你争什么的人。” “正是这样我才气。”落零倒希望落舟能跟她斗,这样她才有理由去回击他,可是他对她处处忍让,甚至可以说是关怀备至。在她的心里他那样做就是想讨好她,让她接受他这个凭空出来的大哥。 佟离按捺不住性子,嚷嚷道:“好了,我们难得聚一聚,聊点开心的事,别都那么丧气,那些个晦气事,想它干嘛?……对了,赫连,你前阵子去了趟晋夏国,跟我们讲讲,有没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 提到这个,赫连沐便来劲了,绘声绘色的跟她们描述。 不远处,落舟看着她们三人,目光暗淡。他感谢父亲给他机会,他也知道现在的落零恨他,但他并不是为了想得到落家。很小的时候,他便见过落零,当初那个小女娃让他久久难以忘怀。既然成不了恋人,就这样以她大哥的身份站在她身边一辈子,看着她,守护着她,他也心满意足了。 百汇堂,还是同样的角落,同样的人。 左边的女子,并不特别惊艳的五官让人一眼望去出奇的舒坦,犹如冬日里的骄阳沐浴在沁冷的心底,给人送去一抹流连的暖意。清澈的双眸仿佛初入凡间的精灵,懵懂中带着欣奇。鹅黄的锦缎长裙随意的撒在地面上,佟离将这抹浅色演绎的恰到好处。 右边的女子,明眸皓齿,靡颜腻理,螓首蛾眉,冷艳而又完美的契合,这便是落零。落零的冷冽只因她是独一无二的落零。 中间的女子,确切的说,是身着一袭淡绿男衫的女子。幽黛娥眉,莹透朱唇,明眸流曦,玉指素臂,精致的脸孔是上天的骄傲,玉颈梨涡,她的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即便身着男装,赫连沐也是万千少女疯狂的对象。 四年时间,如梭的岁月或许让她们成长,更加成熟稳重,但不变的是三个小伙伴之间终为彼此的友情。 “哈哈哈,赫连,好好笑,落零竟然问我落舟是不是喜欢我。”佟离笑得前俯后仰。 落零恼羞成怒,捂住佟离的嘴:“佟离,你这个大嘴巴,赶紧给我闭嘴啦,你是想他们都听到吗?” 赫连沐听着两人的话语,若有所思。虽说平日里,落舟对佟离蛮好的,但在她看来,落舟有意的是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落零。 同四年前,也是这个距离,落舟看到她们三人笑闹着,他也莫名的心情大好。也只有和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落零才是开心的。他以前看赫连沐极为不顺眼,因为他认为她是世界上唯一一名能让落零开怀大笑的男子。现在他想开了,只要落零开心,和谁一起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注定是兄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三章 逼婚不成反成月老 赫连伊和夏惜之来到赫连沐房间时,赫连沐正沉浸在画图纸当中,赫连浔则坐在旁边一边吃着桃酥饼一边盯着姐姐的画笔。 爹娘的不期而至赫连浔也早习以为常,她对着他们笑了笑,喊了声“爹,娘”。 赫连沐这才知道二老的到来:“爹,娘,你们是找我们有事吗?今天怎么两人一起来?” “傻孩子,没事我就不能和你爹一起来看你啊?”夏惜之走过去一只手拉着赫连沐的手,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语重心长道,“看看我们沐沐,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瞧瞧这小脸蛋,美的呦!只可惜……” 赫连沐摆明知道爹娘是来干嘛的,不吃她娘搞柔情的那一套:“娘,你们要是又来催我嫁人的,我看你们还是免开尊口吧!我都说了你女儿我风华正茂,嫁什么嫁呀?不嫁!” 赫连伊每次来找赫连沐商量婚事都碰个一鼻子灰,总算是深深体会到女儿比儿子有多难养了。“说什么个混账话,女孩子家的,都十八了还不结亲,难道还等着孤独终老吗?” “怎么会孤独终老,不是还有你们养我吗?” “那等我和你娘以后老了,谁来照顾你?” “不是还有浔儿吗?对吧,浔儿?” 赫连浔听到姐姐提到她,嘴里含着桃酥开不了口,只能用力的点着头,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等她终于咽下去了,才说道:“姐,我们从今以后就相依为命吧!” “你个臭丫头,什么从今以后你们相依为命,我和你娘还没死呢!”本来大女儿就够让赫连伊头痛了,现在小女儿又来插上一脚,让他此时甚为恼火。 看到爹又快要被气得头顶冒烟了,赫连浔察觉苗头不对,决定先出去避一避,免得又被爹的怒火给波及到。“姐,我先出去溜达溜达,你和爹娘慢慢聊,慢慢聊……”说着,赫连浔看似缓慢,实则疾步向外走去。 夏惜之对大女儿也很是头疼,别家女子十八岁早已经许了人家,连孩子都好几个了,就她家闺女,年方十八,连个结亲的对象都还没着落。 “沐沐,那你跟娘说,怎样你才肯嫁人?” “除非找到一个愿意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的男子。不都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我也正有此意。”从小便见惯了爹娘眼里只有对方的那种感情,她无法接受那些个嘴里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到最后却纳了妾室的臭男人。从感情这方面来说,她是有洁癖的。不是唯一的,她不要;不属于她的,她也不要。 赫连伊知道女儿的想法,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像他和惜儿这样的良人。“可别人家的女子到你这年龄,就算没嫁人,也早已定下亲事了,我和你娘能不急吗?” “爹,你家女儿我已经够优秀了,不要再拿别人家女儿来跟我比了。她们比不过的,也就嫁的比我早点,哪个夫家不是有几房小妾的?”赫连沐贱贱地耍起嘴皮子来,“再说,你家女儿我在外人眼里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别人只会觉得是外面的女子入不了我的眼,才迟迟未订亲。而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赫连沐本来是想拿佟离跟落零来搪塞她爹的,后来想想万一她爹一个暴脾气,跑去跟她俩的父亲嚼耳根,害她们也跟她一样整天被念叨,那她岂不成了罪人。唉,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赫连伊被赫连沐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什么差不多?我告诉你,差多了!你是女的,不是男的,穿上男装你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自从过了十七岁的生辰,迈入十八芳龄,赫连沐就三天两头被她爹逼着挑个所谓的好人家,要真有她想要的好人家,她早把自己给嫁了,至于整天被他们叽叽歪歪的吗?她都快烦死了,又没人老珠黄,干嘛就那么急着把自己赶出去?“娘,爹他又凶我,我看我还是去庵里做姑子算了,省得你们老想着把我嫁出去。”赫连沐揉着眼睛,挤着眼泪,故作委屈的朝她娘哭诉。 夏惜之本来就舍不得赫连沐出嫁,这下更不打算说什么了。“好好,沐沐,娘不催你了,等你哪天自己有了意中人再说。”夏惜之这会心里反倒有点怪赫连伊的固执,女儿感情之事,非得这么紧逼着她,“伊哥哥,我们走吧!” 赫连伊自是知道赫连沐的小把戏,骨子里要强的她怎么可能这样就能被逼的抹眼泪。他无视夏惜之的呼唤,依旧准备继续劝说。 夏惜之看赫连伊依旧坐在那不动,又想到女儿说再逼她就做姑子去,夏惜之也懒得去理会这对刚硬的父女了:“赫连伊,你不走,我走了。”说完,不等赫连伊,夏惜之直接出了赫连沐的香闺。 “爹,你不去追娘吗?她,似乎很……生气。”赫连沐在她娘走后立马结束哭脸,对着赫连伊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去追回跑掉的媳妇。 赫连伊知道夏惜之生气了,他本来是想着沐儿会比较听惜儿的话,今儿个才叫惜儿一起来,看来适得其反。 “既然你要找个良人,我现在也不逼你了,这几个月,你就多出去外面转悠,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别回来了,省得我看着心烦。”赫连伊甩了甩衣袖,脸上带着怒意愤然离去。 赫连沐很是无语,她这算是被扫地出门了吗?不就是不想嫁人而已,搞得这么严重。她伸伸懒腰,朝着门外正偷偷模模打量着屋里的赫连浔喊道:“进来吧,都走了。像个贼似的,干嘛啊?” 赫连浔挺起腰板走进来,抓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大笑道:“姐,你又把爹气走了吗?” 赫连沐点点头:“差不多,同时我把自己也给气走了,气出了这个家。看来真要去外面待几个月,他们才能消停。” “姐,带我一起去,我保护你。”赫连浔想着能去外面,顿时兴奋起来。 “没几个人能伤到我,不用你保护。你出去干嘛,不怕被爹训?” “训什么呀?我也要出去找意中人啊!” “你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找什么意中人?” “我事先找好啊,免得跟你一样被爹催催催的,多烦人!况且我年前停药了,现在身体倍儿棒。” 赫连浔从小体弱多病,多年来一直靠名贵的药材续着生命,尽管这些年有些好转,但赫连浔依旧是赫连府的一块心病。 赫连沐想着,一个人出去,又要记挂着赫连浔的身子,带在身边反倒安心些,反正该学的东西赫连浔也都学的差不多了,把她带着,晚上还有人暖床。想着想着,赫连沐盯着赫连浔不怀好意的翘起来嘴角。 第四章 惊鸿公子郁涟乔 云陵城百汇堂,被逼出门的赫连沐两姐妹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悠闲的喝着茶,看着从外面不断涌进来的人群,大多不是寻常的百姓。 “浔儿,看来今天这里说书又暂停了。” “哥,那我们去哪啊?要不我们去邵府找云朵?” “人家小两口正培养感情当中,我们过去干嘛?碍眼吗?” “唉,臭云朵,有了情郎,就把我们都抛弃了,这还没成亲呢!”赫连浔现在是哀怨无比啊,“说起来都怪你,当初干嘛告诉邵阳说云朵在咱府里啊?” 赫连沐没好气的瞪着赫连浔:“难不成我还要棒打鸳鸯?到时候云朵嫁不出去你负责啊?” “我负责就我负责,我可以一辈子不嫁陪着她。” “给我收起你这点小心思,早晚得寻个好人家把你给嫁了。”赫连沐可不想妹妹跟她一样,都成了十八岁的老姑娘,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四年前的百汇堂,赫连沐跟随赫连伊以商会友时,正要去调戏她的两位挚友时,半途曾被卲家公子卲阳拦截过。 那时的卲阳还算彬彬有礼。赫连沐那时见邵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替他开口,让他有话直说,并强调她自己是个随和的人。 既然赫连沐这么说了,那时邵阳也不再扭捏,低声询问道:“筝儿目前是否住在贵府?" 赫连沐当时一听,顿时开启了警戒模式:“抱歉,我府上并无此人。” “可皇姥姥告诉我她在你家,我只想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而已。” 这下赫连沐算是知道邵阳意欲何为了,邵皇后既然是他姑姑,想必他进出皇宫不是个问题,自然也能见到云筝,可能是看上那个丫头了,担心她才没头没脑的跑来问。“我府上确实是没有筝儿这号人……不过,前几日姥姥确实有送来一个小丫头,叫云朵,夏云朵,不知是不是邵公子要找的人,到时欢迎来府上确认。” 邵阳听出了赫连沐变相的邀请,很是欣喜。夏云朵,他确定就是筝儿,她母妃去世后,曾跟他说过:“倘若能够选择,我不想生在皇家,皇宫就像一座牢笼,囚住了她的身,也囚住了母妃的心。母妃也从此沉睡在这牢笼中。我渴求自由,就像天上的云朵,自由自在,随风飘移。”现在她终于遂了心愿,不再被困,她的身心都是自由的。筝儿,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就是赫连沐四年前的那么一个邀请,成就了一对佳偶。 “各位客官,今天百汇堂聚集了云陵城各路文人雅士,以文会友。到时候文采出众之人,将能品尝到由‘纳兰坊’的纳兰姑娘亲手制作的桃酥饼,并将得到纳兰坊的锦衣一件。” 此话一出,底下那些风流才子们,立马炸开了锅。纳兰姑娘,纳兰坊,这是多少人心中的期望啊!说什么也要尽全力展现自己的才能。 纳兰坊是四年前才在云陵国出现的,但短短四年时间,纳兰分号便遍布整个云陵国,他们无不感叹纳兰坊的女主人----纳兰容若的经商手腕。纳兰坊经营桃酥和衣服。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但她却将其管理的极好,桃酥的独特口味和衣服的新颖款式,让这位传奇人物在云陵国占有一席他人无法撼动的地位。相传,纳兰姑娘还是个美娇娘,妖媚无比。这更是让人们为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神秘人物而疯狂。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有关纳兰的一切,赫连沐笑笑,传言是最信不得的,却也是最能让人信服的。 “哥,你也去吧,我想吃桃酥。” “家里的桃酥还不够你吃吗?” “我是想吃纳兰姐亲手做的,我要比比看你俩谁做的好吃。那个小气鬼见都不让我见,既然跟你和楼然姐说我可爱,那干嘛躲着我不让我瞧瞧啊?” “她兴许不是不让你瞧呢,可能你见过了,但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赫连浔睁大了眼睛,摇着头:“怎么可能?他们都说她是个美人,那我见过怎么可能会忘啊?” 赫连沐听妹妹将这藏了四年的话说出来,赫连沐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赫连沐当初以为她不会对一个女子感兴趣,现在看来,不让她去见见,她都要以为纳兰是讨厌她了。 “真这么想见你的纳兰姐,那下次去找楼然,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赫连浔有一种苦肉计成功的感觉:“嘿嘿,我正有此意。” 这小滑头,赫连沐很是无语:“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随便去哪都比待在这里被人挤扁要强。” “哎,等等,哥,你就去参加那个吧!我还是想尝尝那里的桃酥。”赫连浔指向在台上正讲着规则的百汇堂老板,对赫连沐央求道。 赫连沐绝对是个妹奴,对妹妹的要求是一呼百应的,没办法,她只能从这个舒适的小角落向人群中挤去。 “赫连公子……”不知是哪个人对着赫连沐喊了一声。这时众人才发现正在人群中奋力挣扎的她。看到她,大家伙都自动的让了道,有些就算没见过她本人的,也听过“赫连”这两个字,毕竟整个云陵国就一家是姓赫连的,并且是有名的商户,据说还是皇亲国戚。 “赫连公子,您也是来争这文人头筹的吗?”百汇堂老板杜仲申对着赫连沐问道。 “杜老板,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是家妹想要品尝这战利品,所以……”赫连沐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 “可是这规矩……我们百汇堂就一盒出自纳兰姑娘之手的桃酥。” “我知道,杜老板,我是来跟他们公平竞争的。” 听到赫连沐这么说,杜仲申就放心了,赫连府和各文人他都得罪不起。赫连府这种商户,有的是银子,惹到了他们银子都能砸死你。文人更是惹不得,他们一支笔一张嘴可是能让你遗臭万年啊! 底下的人似乎没听到他们两个的言语,自顾自的和旁人讨论着。“听说赫连公子和纳兰姑娘是老相识,干嘛还来跟人争这桃酥和锦衣?” “可能人家就是喜欢这种竞争的乐趣。” “说的不错,你们说这世上能配的上纳兰姑娘的,是不是也就只有像赫连公子这样的谪仙般人物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无视主人公在场听着。 赫连浔摆月兑那些恼人的苍蝇,终于到了台边。什么文人?简直就是流氓,话不会好好说,就爱动手动脚。要不是这里人多,看她不撕了他们那些伪君子。 赫连浔似乎忘了她顶着张倾国倾城的脸,毫无修饰的在这里,必然会惹人觊觎。 “好了,各位,都安静下来。下面还劳烦参赛的各位去找一位愿和自己配合的人,待会最后一轮要就着那人做一首诗。” 听到这,众人都在人群中,就近随便挑一个。反观赫连沐,她沿着众人给她退让出的小道,走回她原先坐的角落,只见一名男子正半低着头揉着眉心。看他的着装,也知他定非寻常人。 赫连沐也是在刚刚无意回头之时,看到她之前的桌子多出了这么号人物,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走向他。 赫连浔也惊讶姐姐竟然不选自己。 赫连沐就着凳子坐下,对着依旧忘我的男子开口:“这位公子,是否愿意配合在下参与比赛?” 男子终于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放下手,抬起头看向赫连沐。 白皙脸颊,惊如清鸿;如樱唇色,清冽魅惑。浓密的睫毛长在勾魂的丹凤眼上,五官精致、惊艳,整张脸虽美得入骨,却不会给人妖艳感。赫连沐虽然平时看惯了无瑕的脸,也被他给微怔住。这样的容貌,长在男子身上真是可惜啊,偏偏整张脸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男性英气。所以不管他整体看起来如何,赫连沐瞬间将他定位为小白脸,谁叫他没事长得那么白还那么养眼。 在赫连沐和众人为男子的容貌所讶异时,他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赫连沐。她给人的感觉明明是阴柔的,青黛眉,似水双眸,樱桃小嘴,凝脂肌肤,倾国倾城,美绝人寰。可偏身这副俊气的装扮,精致的发冠,再加上那雌雄难辨的声音,让他实为不解,这样一个柔媚之人,为何为男子? “这名男子是哪里人?怎生的如此俊俏?跟赫连公子有的一比啊!” “看来之前言之过早,或许他跟纳兰姑娘才是绝配,天生一对啊!”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隐藏的那么好,都不曾见过。” 望着凭空出来的男子,众人皆好奇他的身份。在场之人,也就赫连浔一人不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她可是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一出现就占了她的地位,吸引她姐的目光,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啊?反正她就是讨厌他。 赫连沐收回炽热目光,对着他道:“这位公子,愿配合在下吗?” 男子玩味的勾起嘴角:“在下郁涟乔,荣幸之至。”带有磁性的声音,撞击着在场大部分人的内心,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连声音都那么魅惑人心。幸好周围女子不多,不然肯定承受不住,晕过去一大片。 然而赫连沐听了之后,憋不住的笑了:“郁公子名字还真特别,很配你的容貌。……我叫赫连沐,多谢配合!” 郁涟乔眉头微皱,他这算是被人取笑了吗?随即郁涟乔无所谓的笑笑:“赫连公子的话真隐晦。”他伸出手,准备跟赫连沐行个见礼,握个手。 这时,早在一旁看不下去的赫连浔连忙冲过来,拿剑身挡住郁涟乔:“不许碰我哥。” 郁涟乔有点被这鲁莽的小丫头惊到了:“赫连公子,令妹真可爱。” 又是可爱,纳兰姐也说她可爱,他也说她可爱,现在“可爱”是不喜欢的代名词吗?赫连浔霸道的开口:“谁要你说我可爱?” “浔儿,给我退下,女孩子家的成何体统?”赫连沐今天才发现她这个妹妹这么火爆,“家妹唐突,让郁公子见笑了。” 郁涟乔摆摆手,他看到赫连浔手上的镯子,若有所思。那不是几年前在拍卖会上被一个暴发户买走的吗?他爹设计的辰祥镯,他不会看错,再结合刚刚赫连沐的自我介绍,他这下明白了,原来赫连沐就是当初跟他抢镯子的暴发户,看来是为了她妹妹才一掷千金的。 “赫连沐……”郁涟乔心底默念这三个字,嘴角微翘。 赫连沐或许不记得郁涟乔,可郁涟乔却牢牢的记着赫连沐这个暴发户。 第九章 厚颜无耻乔公子 酒过三巡,除却曾梧忻因女子不便多喝,其他三人都略显醉态。 “赫连兄好酒量……”郁涟乔没记错的话,赫连沐刚刚欲离开酒楼时就微醉了,这会却还未喝趴下,确实酒量惊人。 赫连沐心底发笑,就这几杯还想灌倒她?她可不是个寻常人。郁涟乔既夸她,她也只能恭维:“郁公子也不差……” 四人无视楼下众人的纷纷议论,有说有笑的下楼,出了酒楼。赫连沐本打算就此别过,又被郁涟乔给缠住。 郁涟乔问赫连沐栖身何处,赫连沐也不作隐瞒,直截了当告诉他。毕竟还有个曾梧忻在,她可不敢保证,待会曾梧忻是否会来寻她问东问西的。 “我们今日才到的乾贵城,都还没来得及找个客栈住下,不知赫连兄能否看在阿忻的份上,收留我们一晚?我们定当感激不尽!”人不要脸,树还要皮呢,郁涟乔真是不纠缠着赫连沐,死不罢休啊,这话都问的出来。 席晨和曾梧忻此刻也甚是纳闷,什么叫刚来还没来得及找个客栈住下?那他们昨晚住的是哪?今早又是从哪出来的?他们是越来越佩服郁涟乔瞎扯的本事了。 席晨是真不知道郁涟乔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碰见个赫连沐就变得跟个大灰狼似的,谎话一个接一个的。 曾梧忻可不这么想,她倒是觉得郁涟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以他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本质,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这样纠缠一名不怎么认识的男子。 赫连沐这下真可谓惊呆了,郁涟乔这算是变相的表明要与她同住纳兰坊吗?还看在曾梧忻的份上,他又怎知她们关系如何?算了,那就看在佟大哥的份上,姑且收留他们一晚吧。“没问题,几位随我来。”说罢,赫连沐潇洒的走在前头,微醉的她略显踉跄的领着他们朝纳兰坊进发。 他们三人乖乖的跟在赫连沐身后,默不作声。然而,赫连沐不知的是,郁涟乔不仅仅只是想住个一晚而已。 纳兰坊,当赫连浔见到郁涟乔跟在她姐身后进来的时候,立马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这是什么个情况,百汇堂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怎么跟她姐在一起,还出现在这?至于其他两位,赫连浔直接当隐形人给忽略掉了。 赫连浔气冲冲的指着郁涟乔,对她姐质问道:“哥,他来干什么?” “浔儿,不得无理。郁公子等人要在纳兰坊住一晚,你找人去安排下。”纳兰坊的产业可不是个虚名,别的没有,就银子多得数不完,所以每个城的纳兰分坊里,空着的客房倒也多的是。 郁涟乔就快要如愿以偿了,心情不由大好:“令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赫连浔才不吃郁涟乔这一套,朝他冷哼一声,跑出去了。 晚上,不出赫连沐所料,曾梧忻果然来找她了。 两人在赫连沐的房里秉烛夜谈。赫连沐拜托曾梧忻不要告诉她同伴有关她的事情,曾梧忻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赫连沐问了曾梧忻一些事,关于她跟郁涟乔和席晨是什么关系,以及她到底是什么人。曾梧忻当然有所保留,不会全数奉告,只说他们是同伴关系,也可以说她是郁涟乔的下属。 赫连沐听到郁涟乔这么说,对郁涟乔萌生钦佩之情,那小白脸别看长得文弱小生样,还挺有本事的嘛!能收服像曾梧忻这样的冰山美人做下属。 不过赫连沐这番感想若是被郁涟乔听到,又够他郁闷好一会儿。他就算长得白白净净的,但说他是小白脸的赫连沐倒是第一个。赫连沐倒是不知道,比起郁涟乔,她自己在众人眼里才更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 送走曾梧忻,赫连沐也欲宽衣睡下,虽未到数九寒天,但她就是喜欢早早窝进床里。 然而,今夜注定是个多事之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使得赫连沐不得不放下正欲解外衫的柔荑,过去开门。 “郁公子这么晚了,找在下所谓何事?”赫连沐头痛不已,怎么又是郁涟乔?真是阴魂不散那。 郁涟乔仿佛没听出赫连沐话中的不耐烦,情绪高昂的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和纳兰坊的主人睡一起呢。” “郁公子有事吗?”赫连沐实在懒得同郁涟乔废话,大晚上的还不去睡觉,跑过来骚扰她,累不累啊?看来收留他们住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听说赫连兄此次是要去大行商学院报名入学,正好家父近日也有意让我去那学习。” “然后呢?”赫连沐兴致缺缺的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自顾自的饮起来。 “所以,我想说,赫连兄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同上路,也好互相照应。”郁涟乔也随后走向圆桌,不客气的坐下。 “如果我说介意呢?”赫连沐继续平淡疏离的反问。 “如果你介意的话,那我们就跟在赫连兄后面,遇到紧急情况也好出手相助。”郁涟乔完全没察觉到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没原则,多么的无赖。多年后的他才惊觉,原则一旦碰上赫连沐就是纯摆设。 赫连沐这会是知道她已经被眼前这名厚颜无耻的男子给赖上了,她不禁想开口问问郁涟乔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既然如此,郁公子何须多说,我同不同意又有何区别?” 郁涟乔也不在乎赫连沐介不介意,他只是来打声招呼而已。 郁涟乔也分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觉得赫连沐不简单。他可是清楚的了解过她:赫连家的长子,云陵国的皇亲国戚,云陵太后宠爱的旁系外孙,纳兰坊女主人的入幕之宾。随便挑出来哪一个身份,都不是个简单的存在。 这几年来生活挺无趣的,郁涟乔想着跟着赫连沐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况且就赫连沐本身也挺有意思的,据他几日来的观察,真实的她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张。 郁涟乔继续得寸进尺道:“最好住的也近一些,近来,江湖可不怎么安宁。”他突然觉得逗弄赫连沐,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很是新奇。 “请便……”赫连沐已无力诉说了,再这么纠缠下去,指不定郁涟乔还会提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说好听点是贴身保护,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夜已深,郁公子也该早些回去歇息了。门在前方,恕不远送。”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郁涟乔也不好再待下去,虽然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天色已晚:“以后还是唤我‘涟乔’吧!老是郁公子郁公子的叫,显得生疏了。”说完,郁涟乔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也不管赫连沐是否有被震惊到。 赫连沐望着郁涟乔优雅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冲他喊出一声“赫连”。 郁涟乔听到后,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上升,赫连沐这是在跟他说,以后他可以直接唤她“赫连”吗?看来今晚收获不小,这趟云陵国之行算是来对了。 第十章 讨价还价是能手 翌日清晨,赫连浔早早便起来找赫连沐了。赫连沐的房门口,掌柜的来回踱步,赫连浔不解,是什么事让他那么着急,大清早的就在这候着。 过去一问,才知是纳兰坊的布料提供出问题了。纳兰坊所制的锦衣,所用布料都是由当地最好的材质做成的。最近一直给纳兰坊提供布料的那家布坊,老板突然病逝,府里的几个儿子姨娘们,正闹着争夺家产。布坊伙计甚至还用劣质的布料来代替,看来以后和他们布坊这生意是没法再做下去了。 掌柜的拿不定主意,只能来找赫连沐。但赫连沐嗜睡,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怕打扰她,掌柜的只能在门口等她自行起床。 “福伯,您再稍等一会。”姐也真是的,都不知道照顾老人家吗?福伯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让他大清早的在这等。赫连浔不由埋怨赫连沐的懒惰。赫连沐可真冤啊,她哪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说罢,赫连浔拿小手不停拍打着赫连沐的房门。 半刻之后,只见赫连沐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用她那还未清醒的睡颜,无辜的对着门外二人。 看福伯还傻愣在那里,赫连浔率先开口:“哥,福伯有事找你,都等你老半天了。” “福伯……”望着两鬓微白的福伯,赫连沐由矇眬转醒,深表歉意,“快进来坐下说吧!” 福伯同赫连浔进屋后,刻不容缓的报告了布料的事。 又是家族争夺遗产,赫连沐对这种事没什么好印象。既然不能提供上乘布料了,合作关系便到此为止,纳兰坊可不善堂,不养无用之人。说真的,这种琐事,赫连沐还真是第一次接触。纳兰坊一直都是楼然在打理的,她很少会在各大分坊现身,大事小事她全都推给楼然。 “那有没有找另外的布坊商谈过?” 福伯想了想:“有是有,找过两家,布料都还不错,但那布坊老板出的价与先前那家相比,高出不少。属下拿不定主意,只能来找公子。” “福伯,你先下去吧,我下午会亲自去那两家布坊看看,等定好价钱,我会跟你说的。” 晌午,赫连沐装扮好下楼,正要踏出纳兰坊门口的时候,又不幸的被郁涟乔恰巧遇上。余光瞄到他正向这边走来,赫连沐左腿平稳的抬起,心底却暗念:没看见,没看见。闭嘴,闭嘴。不要理会我,不要理会我。 但显然是赫连沐想太多,这么个大活人,郁涟乔是瞎了才会看不见:“赫连,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办事。”哎,失败了,该来的总会来,真是躲都躲不掉。 “我也去。”郁涟乔想也不想对赫连沐自告奋勇道。 “你去干嘛?” “保护你。” “随便。”赫连沐觉得跟郁涟乔说太多,纯属浪费口水,反正即便她不同意,他也不会听。我行我素的郁涟乔,还真是惹人烦。 乾贵城里,纳兰坊所用的布料,除却正处于家族斗争中,已经基本倒闭的那家布坊,还有另外两家布坊所出的布料能替代。分别是城东的“童叟布坊”和城西的“无欺布坊”。 赫连沐去这两家布坊都察探了一番。她这一来一回默不吭声的走着,郁涟乔也只能当个小跟班,紧随其后也一声不响。郁涟乔这完全是自作自受,想他平时那么威风一人,如今竟然沦落到这般憋屈的地步。但是有什么办法,他还不是鬼迷心窍一样的,欣然接受了。郁涟乔甚至觉得,跟在赫连沐身后,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独特的香味,也是一种别致的享受。 在仔细感受过两家布坊的布料后,赫连沐觉得还是“童叟布坊”的布料更为舒适。她准备回过头去城东,找那布坊老板商量商量,定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 乾贵的人,由于纳兰的缘故,基本都认识赫连沐,特别是跟衣服方面有点关系的店铺,更是无人不知赫连沐即是纳兰姑娘的代表。 甚至有人怀疑纳兰姑娘也许是赫连沐的亲娘。这话要是传到赫连伊耳朵里,赫连沐逃不了又是一顿骂,没准还会被他逼迫,叫她远离纳兰坊,以防流言蜚语伤害到他家宝贝媳妇。 但更多的猜测始终是情人关系,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谁也说不准。 童叟布坊的老板看到赫连沐去而复返,立马凑上前去,笑脸相迎。 赫连沐客套话也不多说,直奔主题。问老板每匹布料多少价钱,没想到看起来中规中矩的老板这般耍滑头,竟然狮子大开口的说出“十两”银子。 每匹布料这点银子对纳兰坊讲其实也不算什么,但不划算的买卖赫连沐从来不做,更何况以前同样材质的布匹价钱仅是它的一半。 郁涟乔虽不懂这些,但看赫连沐的表情也大概能够理解是个什么情况。人啊,大部分都是这样,利欲熏心,为权为势不顾道德底线,甚至残害至亲,满身的铜臭味让人不舒服。 但郁涟乔觉得赫连沐不同,虽为商人,她身上却没有商人该有的狡诈,而是利益与付出的对等。她并不是个看重金钱之人,这个从她几年前为至亲之人一掷千金便可看出,金钱对她来说是次要的。郁涟乔内心认为,这大概便是他愿意死皮赖脸黏在赫连沐身边的原因之一吧! 赫连沐当然也看出了眼冒金光的老板是想趁机讹她,故意欺负她“不懂”行情是吗?虽说她的光芒都被纳兰遮蔽了,但好歹她也是赫连商户出来的人,要她淡然接受?门都没有。 赫连沐伸出手,比划道:“六两。” 老板见赫连沐竟然会同他还价,莫非她事先有从另外的布坊打听过?纳兰坊可是笔大生意,一旦谈成了,接下来几十年的生意估计都没问题,这么好的生财之道,他怎能放弃,于是试探性的再道:“赫连公子,看在您是代表纳兰坊的份上,您也别跟我说六两了,给您打个折,八两如何?” 老板贼兮兮的样子,赫连沐视若无睹,继续降价:“五两。” 老板傻眼了,这小公子有点能耐:“这样吧,您刚说六两,那就六两吧!” 看老板还是不同意,赫连沐打算再降,刚想伸手比划出个“四两”来,玉手被老板一把抓进他那长满老茧的手里,只听他开始呼天抢地的无泪哭喊:“哎呦喂,赫连公子啊,您可不能再降了。您别看我们布坊规模挺大的,如今这布匹生意难做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身后还有一大帮伙计要养活,您可得给小老儿留条活路啊!”老板边说还边象征性的扯着衣袖抹眼角。 赫连沐缓缓抽出被老茧磨得微微发疼的玉手,着实感叹老板的演技。郁涟乔则站在赫连沐身后,嘴角闪过一丝玩味。上有老下有小?不错,确实是个好理由。 赫连沐不想再与老板纠缠下去,也不再刻意为难,严肃的对着他开口:“每匹六两,我也不再与你争辩,但你得给我保证布匹的质量,不然……多得是愿意同纳兰坊合作的布坊。” 老板听了赫连沐的话,也不再继续伪装,连忙一个劲的点头笑应道:“诶诶,好的,好的,老儿保证,老儿保证质量绝对好的没话说。” “明天纳兰坊会来人跟你详谈,我就先告辞了。”赫连沐说完不等老板恭维,示意郁涟乔该走了,便出了布坊。 老板还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倚在门口,向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赫连公子慢走,赫连公子慢走啊……” 一路上,安静的让郁涟乔有点不太自然,他对着身旁的赫连沐打趣道:“原来你还帮纳兰容若处理这些琐事啊?” “不然你以为呢?纳兰养着我纯观赏吗?我又不是她的面首!”赫连沐没好气的翻白眼。 郁涟乔不气也不恼,无所谓的笑笑。听到赫连沐说她不是纳兰的面首,他心底似乎窜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喜悦。 赫连沐发觉对郁涟乔就是不能太客气,越客气他就越放肆。现在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江湖上总有人说,有些人天生贱骨头。就像郁涟乔,你对他好点,他没准还跟你较劲。 第十一章 相逢即是有缘 翌日,赫连沐睡到大中午才起,等她下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已尽数坐在大堂,坐等上菜开饭了。 郁涟乔看到从二楼下来的赫连沐,不经大脑思考,月兑口而出一句“赫连,起得真早啊!” 赫连沐无视郁涟乔‘讥讽’,面无表情的来到赫连浔旁边优雅的坐下。一到饭点,赫连沐就会自动开启抑郁模式,她向来不怎么喜欢吃饭,吃饭对她来说只是个任务而已,她比较喜欢吃饭后点心。尤其是桃酥,那是个好东西,对赫连沐来说就可以当作是她一日三顿的饭了。 等菜上齐了,他们都举筷开动,而赫连沐只随便夹了几口菜,便没什么胃口了。在家里要是爹娘不逼她的话,白米饭她基本不碰,更何况现在二老不在,她更是不会主动去夹眼前这碗叠得老高且看起来平淡无味的大米饭。赫连沐放下筷子,起身欲上楼,边走边大声说:“大乔,今晚收拾收拾,明日出发去洛杨。” 席晨嘴里正塞着还未来得及下咽的饭菜,听到这声大乔,顿时笑喷了,饭粒直击贺弥面门。幸好贺弥腿脚灵活,闪的快。一桌子的菜就被席晨来这么一出给毁了。 众人皆放下手里的筷子,对着席晨怒目而视。赫连浔唤来伙计,让他们撤了,换桌新的。 几分钟之后,等新菜上齐了,众人又拿筷重新开动,如同刚才的小插曲不曾发生。 席晨这次稍微注意了,快速吃饭,等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才开口:“大乔?……乔,那是在叫你吗?呵呵,挺不错。” 大乔?孙策发妻?三国时期的绝世美女之一?如果乔要是少样东西的话,没准真能与之媲美,更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郁涟乔才没空去理会席晨的取笑,他对着正安静的扒拉着饭的赫连浔问道:“你哥今天胃口不好吗?” 赫连浔继续乖宝宝样,头也不转的嚼着饭回应:“我哥她向来如此,不爱吃饭,只吃点心。糕点,桃酥,蜜饯什么的,都是她的最爱。” 郁涟乔惊讶,一个男人不爱吃饭?爱吃点心?这不该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行径吗?长这么大还那么挑食,也难怪,一个男子长得如此瘦弱。郁涟乔眼神不由得瞟向曾梧忻,据他估计啊,赫连沐绝对比阿忻这个女子还要瘦弱,还要轻盈。 乾贵城门口的草地上,停了三辆装饰贵气的马车。落家和柳家的夫人,也就是落零和柳无极的亲娘,都来送别,依依不舍的都到了城门外还不肯回去。 柳无烟一来便开始寻找佟笙的影子,看到了倚靠在马车旁的佟笙,她娇羞的跑过去,喊了一声“佟大哥”。一年没见,佟大哥还是没变,依旧那么的温文儒雅,那么的俊气迷人。 佟笙听到有人喊他,转过头望了一下,礼貌性的回了一声“嗯”,随即立马回头继续挑逗曾梧忻,曾梧忻则在他身旁静站着,听着他不停的讲述自己近日的生活状况,和他那时不时传来的沁脾笑声。 柳无烟见佟笙不理会她,反而对着他身旁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这才注意到这个对她来说极为陌生的女子。柳无烟略为不爽的开口问道:“佟大哥,这位姐姐是……?” “这是我的忻儿。” 柳无烟双腿微颤了下,走向属于她的马车,坐在车沿上,目光望向佟笙,心里百转千回。他的忻儿,他的忻儿?佟大哥这算是在向她介绍他的意中人吗?柳无烟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喜欢佟笙多年,还未曾向他表露心意,他就已经属于别人的了。 “阿笙,那个女子是不是喜欢你?”柳无烟的举动自然是没能逃过曾梧忻的双眼,她一眼便能看出柳无烟的心思。 佟笙诧异曾梧忻为何突然这么问:“也许吧……”随即佟笙解释道,“我可没招惹她,对她也没感觉,你是知道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的。” 曾梧忻冰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干嘛那么慌张,你是着急着掩饰些什么吗?” 佟笙见曾梧忻笑了,也知道这事就这么过了,他不顾曾梧忻的小反抗,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我能掩饰什么?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还不信我。” 柳无烟撇开头,不去看佟笙,不去看他们恩爱的小两口。柳无烟只悲伤了一会,随后立马换上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心里却嗤之以鼻。佟笙那样的男子,她不屑再去喜欢,看不上她柳无烟是他没眼光。 郁涟乔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些人,对着赫连沐不满的抱怨:“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这些人都是谁啊?” 赫连沐就知道像郁涟乔这种小白脸肯定会嫌弃那么多人一起上路:“你不是说互相有个照应吗?这些都是要互相照应的人啊。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随行吗?” 郁涟乔不回应赫连沐,继续一副极度嫌弃的表情扫视着突然多出来的人。 柳无烟想着这些人她大多都不喜欢,不看也罢,免得碍眼。她刚想进马车,目光无意的瞟到赫连沐,只见赫连沐身旁站着一个头一次让她觉得比佟笙还要好看的男子。当然,事实上,论皮相柳无烟心底是认为赫连沐才是最美的,但基于她对赫连沐的厌恶,她绝不承认。 正好那个男子也望向她这边,两人来了一个短暂却又独特的对视,柳无烟收回目光,娇羞得赶紧钻进马车里去。 赫连沐以为郁涟乔肯定是要放弃与她同行的念头了,刚想开口同他道个别,却被郁涟乔抢先一步。 “必须同行,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是贴身保护,保不准这些人里面就有个想害你的人。” “我那么和善一人,谁会来坑害我?你说的是你自己吧!”赫连沐才不听郁涟乔在这鬼扯,上马车去等佟离和落零她们。赫连沐始终觉得,和善如她,是绝对不会招惹上谁的。 郁涟乔笑而不语,刚刚那个女子望向赫连时的嫉妒与戾气,他不会看错,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难道赫连曾拒绝过她的示爱?所以她怀恨在心?他想着,这样的女子,拒绝也好,内心那么复杂,像赫连这样的小少年可消受不起。 郁涟乔也不怕被赫连沐嫌弃,跟着她上了同一辆马车。他还不知道的是,估计只要扯上赫连沐,让他做起棒打鸳鸯这等事来,他也绝不手软。 佟离和落零在摆月兑落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后,终于上了马车。看到马车里多出来的不速之客,佟离直白的开口:“你一个大老爷们的,干嘛挤在姑娘堆里啊?” 郁涟乔左右望了望,这马车上有赫连浔、佟雅、佟离、落零、赫连沐和他。他无辜的指着自己反问道:“你说的是我吗?赫连不也是个男的?她能坐我为什么不能?” 佟离不语,深怕再下去一不小心,会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赫连沐这几日来早已习惯郁涟乔的厚脸皮,淡定自如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最后,郁涟乔就这么傻子一样的挤在一堆女人中间,望着她们欢乐的聊着,他想插进去讲几句都找不到缝。而其他五人完全把他当成了纯摆设的石头,自顾自的话家常。 再看其他两辆马车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贺弥与席晨把马车让给了佟笙这对小情侣,过去同落舟和柳无极他们挤,席晨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此刻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他们即将要去的洛杨城,也不在乎同谁一起。贺弥一个人只能憋屈的坐在柳无烟旁,一言不发的想着咬咬牙熬一熬算了。 于是,就这样,看起来平和却又不协调的三辆浑身透着贵气的马车,向着洛杨驰骋而去。 一行人来到洛杨城已是傍晚时分,正是洛杨最为热闹的开始。不管任一时刻洛杨永远都是云陵国最热闹的都城,没有之一。也就只有连晋夏国的乾倾城能与之相提并论。 洛杨城不似云陵城的严谨,这都要归功于洛杨四冠。 第一冠:纳兰坊。这第一冠当然非纳兰坊莫属,这里可是纳兰坊的发源地,这里的纳兰坊是“最古老”的,规模也是最大的。生意无疑也是最火的,人流量大,客流量自然而然也就大了,每天纳兰坊门铺里都挤满了挑衣服和拿衣服的人,甚至闲来无事,就单纯来欣赏欣赏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听说纳兰姑娘就居住在洛杨,不过就是没人有见到过而已。 第二冠:凤还巢。这第二冠是紧随纳兰坊其后的凤还巢,这是类似于风月场所却又不是风月场所的地方。这里是高雅的休闲场所,里面集聚着各层人。这里是文人雅士以及江湖居士的最爱。里面的公子姑娘们只卖艺不卖身,更是不许调戏,你也调戏不起,因为他们多半会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晓国家大事,下懂吃喝玩赌。这也是为什么“凤还巢”夜不能宿,却依旧有那么多人留恋的原因。凤还巢是洛杨特殊的存在,不过洛杨向来就不是个寻常的都城,用繁华来点缀洛杨都略显轻浮俗气。 第三冠:洛杨酒楼。云陵国每个都城几乎都有一个这样的酒楼,而洛杨酒楼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包厢是真正意义上的包厢,而不似那些中间隔个帘子,一不小心便能听到隔壁对话的那种。它是一个个独立的单间,就如同普通客栈的客房一般,只是多了软榻少了床铺而已。这点与晋夏国的“乔澜酒楼”极为相似。当然供平民百姓吃饭的一楼普客区也还是必不可少的。 第四冠:潘郎闺。这在云陵国并不怎么罕见。这是真正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姑娘们大多无非是卖艺又卖身的。这也就是人们俗称的花楼,供男人们发泄旺盛的精力以及消遣的地方。 人们常说的衣食住行,在洛杨最能明显的区分出来。洛杨普遍盛行的现象便是:衣在纳兰坊,食在洛杨楼,住在潘郎闺,行在凤还巢。依此来看,洛杨人士的生活无疑是大行朝里最惬意的。 第十二章 纳兰坊和凤还巢 一踏入洛杨,呼吸到洛杨的空气,干瘪了三天两夜的席晨立马膨胀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跳下还未停稳的马车,闪电般的朝着“凤还巢”的方向飞奔而去。 郁涟乔过来寻席晨时,早已不见他踪影,得知他的去向,郁涟乔挑挑眉:“也就这点出息。” “凤还巢”是个什么地方,众人都听说过,他们都以为郁涟乔是在讥讽席晨,其实也不尽然。 “阿忻,你去盯着席晨,别又惹出什么事端来。”这几年来,每次经过洛杨,郁涟乔都很头疼,席晨总会给他惹出一堆麻烦事来,还要他和阿忻给席晨擦**。 每次要离开洛杨的时候,席晨的疯狂举动都跟他们要卖了他似的,死活不肯走,要不是叫来常朔和勿本把他架走,估计他早在这安家了。 曾梧忻听到郁涟乔的吩咐,点点头赶去,表示极度理解他此时的感受,就如同她一样,万般无奈。 佟笙看着曾梧忻这样,心里非常不爽,醋坛子又开始倾斜侧漏了。怎么忻儿明明是他的女人,却老是要徘徊在另外两个男人之间,而且那两个男人看起来都不比他逊色。虽然忻儿一再强调他们只是朋友,但还是有够让人恼火的。 曾梧忻都去了凤还巢,佟笙不得不跟去,贴身监视也好,朝夕相处也好,这凤还巢他是去定了。 心系凤还巢的无独有偶,席晨是其一,赫连浔就能勉强算作其二。 “哥,我也去凤还巢,我要找萧舞姐听她弹琴去。”说罢,赫连浔不等赫连沐同意,便拉起身旁的佟雅头也不回的奔走了。 “真是的,再这么下去,小雅迟早得被她给带坏。”赫连沐对她的妹妹真是一点辙都没有,看来她这风风火火的个性是改不了了。 佟离望着被赫连浔拉走的佟雅,俏皮的挽过赫连沐的胳膊:“你可别看我妹妹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样子,那都是装出来的,她的本性就是个疯狂的野丫头。她在家里发疯的时候你是没见识过,绝对比浔儿更让人头疼。” “那也好过浔儿在人前都一副不得安稳的淘气样。” 赫连沐一行人毫无疑问的又住进了纳兰坊,郁涟乔当然也得紧跟着,深怕被落在这里,更怕被拒之门外。 柳家兄妹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一行人逐渐离去,心底难免有一丝落寞。 柳无烟愤愤的开口:“那名男子到底是谁?为什么赫连沐对他特别招待?” 柳无极被区别对待,虽然此刻心情也比较低落,但他不会放低尊严,主动要求同住纳兰坊,况且即便他说了,能不能成功都不是个定数,他不会这般自讨没趣:“别试图去招惹她,她愿待谁好那是她的自由。既然多年前就错过了接近她、与她为友的机会,现在就安分点,不要给我丢人。” 想到这,柳无极着实可气,虽然他想不明白赫连沐那个靠女人、吃软饭、身材干瘪的小白脸,也就长了副女里女气的皮囊,没有什么值得女人迷恋的,但佟笙和落舟的妹妹都能勾搭上她,连带着他们俩都能享享福,他就是觉得不舒坦。偏生他这个妹妹不争气,怎么都入不了赫连沐的眼。就他看来,无烟长得也不比那两个家伙的妹妹要差啊! 柳无烟不想理会哥哥的责备,入不了赫连沐的眼,是她的错吗?那是赫连沐有问题,想她柳无烟在云陵国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这能怪她吗?况且,她也不喜欢赫连沐,不喜欢赫连沐的自以为是和一副老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柳无极和柳无烟,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接受命运的残酷安排,惨兮兮的住进了客栈。 一到纳兰坊,佟离便跟月兑缰的小野马似的,挤进人堆里,尽情的欣赏:“还是这的衣服最合我心意,赫连,我要偷偷的带几件走,你可别告诉楼然哦。” “你那是得不到的便说好。”赫连沐故作生气的放声道,“纳兰若是知道你嫌弃她在云陵的衣服,她可不会高兴。”。 佟离挤回去挽住赫连沐:“在洛杨可得多待个几日,好久不曾来洛杨转悠了。”她故意岔开话题,似在倾诉赫连沐的小气。 赫连沐穿过偌大的铺子,走进大堂,带着她们先上楼去找楼然,打声招呼。好歹目前楼然是纳兰坊的第一功臣,赫连沐可不想搞个突如其来的“鸠占鹊巢”。虽说楼然并不在意,也没有人会在意。 楼然的闺房里,赫连沐进去的时候,楼然又在摆弄着衣服的刺绣,仿佛她人生的乐趣只有如此而已。 赫连沐出声打扰道:“纳兰呢?” 突兀的一声问候让楼然怔住,沐儿什么时候来这还会礼貌性的问一下她自己身在何处了?直到看道赫连沐身后的郁涟乔,楼然这才抿嘴笑道:“姑娘出远门了。这么快便到洛杨了?还以为你们要在家多待几日再出门呢。” “想着洛杨的可人儿,夜不能寐啊,所以早早出发了。”赫连沐走哪时刻都不忘调戏她的“爱妃”们。 郁涟乔听得胃里直翻滚,同时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溜味。 “你少贫嘴,先带她们下去挑厢房吧!”楼然早已习惯赫连沐这丝毫不合礼教的言语,已经练就百言不侵的好功夫了。 赫连沐带人下去安顿好后,就赶着去凤还巢看萧舞,免得萧舞又说她偏心。郁涟乔则紧巴巴的跟着赫连沐,深怕一不注意他就会被赫连沐丢弃。此时的郁涟乔完全像是赫连沐所眷养的兽宠,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让人喜爱。 人声鼎沸的凤还巢,萧舞和席晨正在二楼的贵宾棋房对弈着眼前这盘早已沦为掩护品的棋局,而观棋的人各有所思。 佟笙看着曾梧忻,曾梧忻看着席晨;佟雅看着赫连浔,赫连浔看着席晨。而席晨则两眼放光的盯着正在落子的萧舞。 赫连浔站在一旁,灵动的眼眸气的发红。她是来找萧舞姐听琴的,竟然被讨厌鬼给霸占了,没天理,迟早跟这个讨厌鬼打一架。 “你输了。”萧舞落下一子,浅笑低语。 席晨似没听见,眼神也不收,直勾勾的跟萧舞**对视。萧舞对他这露骨的眼神见怪不怪,反正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如此看她。 “舞儿,这次是专门来看你的哦。”赫连沐一踏进凤还巢的门槛,便开始放开嗓门,大声嚷嚷。 赫连沐这话刚落,便从二楼飞奔下一名靓丽女子。萧舞一袭红纱裙包裹住她娇女敕的丰盈,腰间扎着一根红白相间的绸带,突显出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血色的琉璃璎珞衬得她更加妩媚。 萧舞许久未见赫连沐,甚为挂念,从楼上跑下来,激动的直接扑上来,挂在赫连沐身上:“赫连,想死你了,要不是这儿走不开,我早去云陵看你了。” 目睹这一幕,一楼的众人惊呆了,齐齐的无声呐喊:萧舞姑娘,要矜持啊,你可是我们心目中的女神啊! 席晨跟着萧舞下来,看到这么碍眼这么戏剧性的画面,要不是知道有人会拦着或是秋后算账,他真想把赫连沐直接给拍晕,挫骨扬灰。 席晨很愤怒,极度愤怒。他怨恨的眼神扫过赫连沐身后的郁涟乔,发现郁涟乔正对他怒目以视,仿佛在无声的责怪他:怎么不看好你的女人? 席晨回瞪:你怎么不看好你的男人? 郁涟乔:她不是我男人! 席晨:她也还不是我女人! 两人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结束了这场心灵层面上的沟通。有几个人一直盯着两人,从怒视到扭头,皆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摇头暗叹道:空有好皮囊的二傻子。 再看赫连沐与萧舞两人,完全无视郁涟乔和席晨的怒火,直接找个空位坐下,开始话家常。 几人吃完晚饭,为了弥补晚上要回去纳兰坊睡的事实,赫连沐只能就着萧舞的央求,在这再陪她一会。反正赫连沐不怕走夜路,况且洛杨即便是到三更半夜,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 “赫连,你怎么还是此般孩子气?吃个饭也要父母管着,一旦出府,米饭碰都不碰。”萧舞对赫连沐这破习惯真是忧心的很,哪有人不吃饭光吃点心的?依她看,赫连沐这样长期下去,营养不良是迟早的事。 “这不是孩子气不孩子气的问题,我是真不想吃那毫无味道的玩意儿。你该知道即使我爹娘在,我也只是应付几口而已。”就她不吃饭这事而言,赫连沐都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被人唠叨了。 “看看你,多少人饿的连口粥都喝不上,你却在这嫌弃他们奢望的粮食。你真是……” “好啦,舞儿,我这不是在跟他们同甘共苦吗?你再继续念叨这事,我可要走人了。” “谁要你跟他们同甘共苦来着?”萧舞没好气的对赫连沐不满道,“我去厨房给你拿盘桃酥,不许拒绝,饭不吃但桃酥必须吃点。” 萧舞说完,不等赫连沐拒绝便出去了。赫连沐眨巴着她那扑朔迷离的双眸,无奈的撇嘴。她身边爱唠叨的女人还真不少,要是她会传说中的法术,她肯定在她们欲开口念叨之时就把她们通通封口。但是事与愿违啊! “你小子,女人缘不错嘛!各大美女都围着你转,看来长这么副阴柔的皮囊还是有点用处的。” 赫连沐望着不知何时倚在门口的席晨,她能当这是衷心的赞美吗?但她怎么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无法漠视的酸味。 “谢谢,但这种东西是羡慕不来的。”赫连沐可是今儿个才知道萧舞的广大追求者中,还有席晨这号人物,亏她当时还以为席晨赶着来这是为了附庸风雅的。 如此好的机会,赫连沐怎能放过,不好好挖苦一番,简直对不起席晨前些日子一直拿她与郁涟乔说笑的良苦用心。赫连沐意犹未尽的闭眼回味:“舞儿的身子,最近可是越来越柔软了。手感……嗯……简直没话说。” 席晨气得牙痒痒的,赫连沐此刻**的神情与言语,绝对是故意用来激怒他的。可是能怎么办?他又不能冲进去揍她。 “哼,小人得志。”说罢,席晨狠瞪了一眼仍在闭眼卖力演出的赫连沐,转身离去。 赫连沐这下得意了,讲别人的八卦,这种感觉貌似不错。用萧舞来回击席晨,这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几分钟后,萧舞端着盘桃酥婀娜的走进来,若有所思的对着正奸诈笑着的赫连沐问道:“你跟席晨说了什么?他刚刚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从我身边愤然经过。” 赫连沐闻言更是放肆大笑:“谁知道呢?许是发疯了吧。”赫连沐揉搓着泛泪的眼角,不切实际的忽悠萧舞。席晨应该不只是刚刚才会有想吃了舞儿的冲动吧!没准时刻都在遐想着如何把眼前诱人的舞儿拆吃入月复。 第十七章 酒楼老板遭灌酒 洛杨酒楼三楼最大的单间里,萧舞与楼然正一杯接一杯的灌着笑凌言珍藏多年的佳酿。 “真的决定放手吗?”萧舞玉手扣杯,拉茸着脑袋望向身旁的楼然。 楼然知道萧舞问的是什么,晃了晃有点晕晕的脑袋,反问道:“不然呢?” 萧舞不应,她也不知道楼然除了放手还能怎么做。被男人‘抛弃’的滋味并不好,虽然楼然也并未深爱齐楠,但被推拒的一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就如萧舞两年前一般,心甘情愿的迷恋上“晋幕”,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晋幕是什么人,晋姓除了晋夏国皇族中人,又岂是普通百姓能随便拣来用的。 萧舞深知他们是没有结果的,尽管晋幕也对她有感觉。但这种感情是经不起名利权势考验的,晋皇生病,将晋幕昭回晋夏国,一去不返。当年口口声声“所谓的爱慕”,到头来,还不是单凭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为这段正在萌芽的感情,画上并不圆满的句号。 一场华丽的邂逅,一段静默的收场,他们本就生长在不同的世界里,从此这仅是偶然的交集。 萧舞何曾想过,晋幕是怕她受到牵连。而晋幕又何曾想过,萧舞若真在乎一个人,并不在意这些。 “他什么都有,却没有一颗陪我到老的心。”楼然见萧舞久久不语,唉声开口,“这样的男人,留也没用。” “也对,你说我们是丑得没人要吗?干嘛要那么早就想着把自己托付出去?”萧舞想不明白,同样楼然也不清楚。 “我们这样算作什么?老姑娘未觅得良人,就退而求其次?” “怎么可以?”萧舞不满的大叫起来,坚决不赞同楼然的观点。经楼然这么一点,萧舞反而豁然开朗般,“我们未曾深爱过,只是想享受被爱的滋味,未料到……” 萧舞举起酒杯,对向楼然:“让晋幕与齐楠都见鬼去吧!爱滚哪,滚哪去!” “对,都滚。”楼然随声附和,饮下杯中酒,继而又一本正经的对着萧舞说道,“舞儿,你是瞎了眼才会瞧上晋幕。” 萧舞无所谓的憨笑:“你也是瞎了眼才会瞧上齐楠。”萧舞猛灌一口佳酿,像是嫌弃自己的眼光,高声呼喊道,“谁年轻的时候没遇见过几个人渣!” 就这样,两个看似贤淑的女子,边豪饮边数落晋幕和齐楠,揭他们的老底,把他们损的真的是……一丝不挂。 笑凌言站在门口本欲进门劝她们少喝点,毕竟这可是他珍藏多年的酒,却被她们这般糟蹋。拿来发泄,她们不心疼,笑凌言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几年的宝贝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但听到她们两个这番言论,笑凌言缩回欲推门的手,选择趴在门口,默默的“欣赏”她们的激情愤慨。至于她们要闹到什么时候,再说吧!他可不想现在贸贸然的闯进去当二人的出气筒。怪不得人们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还是有据可循的。 当萧舞二人在这喝闷酒时,纳兰坊的气氛也并不怎么好,想也知道是谁的缘故。 郁涟乔自从梅币庭出现后,就一直摆着副臭脸,活像有人欠他十几万两黄金似的。郁涟乔就没来由的不喜欢梅币庭在场,特别是赫连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对梅币庭问东问西,到现在都还未消停。 介于郁涟乔便秘似的脸色,席晨与曾梧忻也漠视梅币庭的存在,不过梅币庭也不在乎,他只要赫连沐理他就行,其他人他也自动忽略。 饭桌上众人各有所思,时不时的望望相谈甚欢的赫连沐与梅币庭,虽然还是吃着饭,但都味同嚼蜡,整个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要不是佟离与赫连浔隔三差五的故意插下嘴,众人都快以为他们两人是魔怔了,话匣子一开,眼里只有对方,欲罢不能。 而赫连沐此刻心情真真是极好,事实上,她并没有多大兴趣了解梅币庭的事,关于他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关于他也是要去商学院学习等等一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之事。 赫连沐享受的是,当她每问一句梅币庭的事,郁涟乔的那副吃瘪样。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难得有一个人能激起郁涟乔“浓郁的兴趣”,好似她刨根问底的对象是他一样。她都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抢了“郁涟乔的梅币庭”,毕竟那场比武,台上的两人可是出奇的“般配”。 要是知道赫连沐此时的想法,郁涟乔绝对会捶胸顿足,埋怨自己看错了她,她哪里可爱了?哪里有意思了? 六坛佳酿下肚后的萧舞与楼然二人,已经完全意识不清了。大声嚷嚷得门外的笑凌言是站都站不住了。什么好风光啊?都大半夜了,外面乌漆抹黑的能有什么好风光。这乱七八糟的听不出咬字的曲子,简直比乌鸦的叫声还要磨人耳朵。 不作多想,笑凌言破门而入。 听到不和谐的声响,正唱的起劲的二人顿时停下来,举着酒杯的手定格在那,一左一右的歪着脑袋望着正疾步走来的笑凌言。 萧舞只愣了一会,顿时傻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提裙踉跄的过去把笑凌言扯过来。更确切的说,是萧舞死命的扯着笑凌言的袖子,笑凌言不得不拖着她过来。 “来,笑,你也一起喝。”萧舞拿起桌上刚刚被她暂且搁下的酒杯,递到笑凌言嘴边。 笑凌言见势立马后退,浓烈的酒气熏的他快吐了:“我不喝,你们也别再喝了,多大点事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萧舞脑袋晕乎乎的,只听到笑凌言说不喝,上前近身贴着他,眨着迷离的眼睛,嘟嘴问道:“为什么不喝?连你也嫌弃我们?” 笑凌言抬头望着天花板,实在是无语。他可不想和这两个醉鬼一起在这把酒言欢。 萧舞似乎不满意笑凌言的沉默,呼唤还傻在那的楼然,一起过来把笑凌言给按倒,直接把酒给他灌进去。人是不太清醒了,但二人手脚还是灵活的很,本能反应是必须有警戒性的。 笑凌言此时就跟被蛇蝎心肠的贵妃灌毒药的后宫佳丽一般,使劲的反抗着,但他发现酒醉的二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双手被扣得死死的笑凌言,眼睁睁的看着杯中酒顺着胸口流下来,“嗒嗒嗒”的滴落在地。 他的衣服啊!他的佳酿啊!他的地板啊!笑凌言被这两个“疯婆子”一杯接一杯的灌,心底无声呐喊着:苍天那,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这是做的哪门子酒楼老板啊?要被顾客这么摧残。 二人松懈的时候,笑凌言是有能力反抗,但后果绝对是会和她们打起来。喝醉酒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笑凌言可不想被冠上个殴打醉妇的罪名。 就这样被灌了半坛子女儿红,笑凌言呛的实在是受不了,再由她们这么闹下去,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趁着二人恍神的瞬间,笑凌言拔腿就往外跑,衣服都来不及换,闪电般冲向纳兰坊。不把她们先解决了,他怎么能心安的去清理自己? 纳兰坊大堂,梅币庭与赫连沐聊得正欢,突然出现的笑凌言,邋遢样让他一惊:“凌言,出什么事了?”义父难道没在吗?凌言怎么搞成这熊样。 席晨看着倚靠在门边衣衫不整,喘着粗气的笑凌言,极不给面子的出言嘲笑:“笑公子,你这是被人给揍了?还是被人劫色了?” 笑凌言死瞪着席晨:“赶紧滚去酒楼,把你的疯婆子给带走。”席晨纠缠萧舞那点破事,笑凌言可没少听说过,竟然还敢笑话他。 席晨哑言,该死,不会是萧舞调戏的笑凌言吧? 笑凌言火急火燎的把大致情形叙述了一下,包括那两个罪魁祸首的薄情男人,希望赶紧去个人把那两尊活菩萨给搬走。 笑凌言、贺弥与席晨到酒楼时,萧舞二人已醉趴在桌上了。笑凌言莫名的悲伤,早趴下的话,他也不至于受那罪了。 贺弥则背着楼然,一步步的朝着纳兰坊走去,没有武功的贺弥,背起人来,自然显得更吃力。他对着背上的楼然自言自语道:“平日里看起来挺娇小的,想不到背起来还真费力。” 席晨两年前第一次见萧舞的时候,就知道萧舞心底有一个男子。那人席晨也见过,长得还没他一半好看,又如此寡情,真不知道萧舞眼睛怎么长得,竟然看不上他,反而这般重视那个死小子。 席晨背着萧舞,一路忿忿不平,也不顾萧舞是否能听得见他的碎碎念:“那个死小子值得你为他这样吗?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还为他买醉,真是可恨!” 席晨把萧舞背回了凤还巢,可能是心里不爽的缘故,不是很温柔的把萧舞扔到她自己的大床上。 感受到激烈的振动,萧舞闭着眼咕哝:“席晨,你个混蛋,就不能轻点啊!” 不管是酒后的呢喃,亦或是仅在做梦而已。听到萧舞喊他,席晨不由的心喜,原来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席晨哼着小曲,给萧舞又是打水又是擦脸的,活月兑月兑的贴身丫鬟样。尽量让萧舞舒服的睡着,给她盖好被子,席晨这才安心的回自己房间。 第十八章 迫不及待的求偶(万更开始) 如梅币庭所料,安遇并不在酒楼。安遇这会正飞檐走壁,躲过一众皇宫巡逻侍卫,朝着被皇宫中人称作“妖后”的顾悦姬的姬月宫进发。 “姬儿……” 听到这声久违的熟悉呼唤,坐在桌边还未入睡的顾悦姬吓了一跳。她刚刚在想事情,也没注意到有人闯入,毕竟皇宫守卫森严,皇宫里也没人敢来她这“自寻短见”。 望着眼前十几年没见的人,顾悦姬眉头紧锁:“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你了,十几年未见了。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想见到我吗?” “你可是一点都没变,依旧这般俊朗……”顾悦姬无视安遇的调笑,盯着他的脸,有点失神。 对他容貌的由衷赞美,安遇欣然接受,因为那是事实。像他这般年纪,却有着二十岁的容颜,并不多见。“姬儿不也一样……十几年未见,脸上也未有半点岁月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更妩媚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靠的就是这张脸,我能不好好保养吗?”顾悦姬扯扯嘴角,似笑非笑。确实,没听说过哪位君王会宠幸一个颜老色衰之人。所以顾悦姬的脸,是她在这宫中最有用的武器。 “老实交待,突然来云陵所为何事?我可不信十几年都不曾来见过我的人,突然到来,只因来瞧我过得如何。” 安遇清楚,顾悦姬向来都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其实精明如她,都能猜得出他来云陵的目的。安遇也不遮掩什么:“有些事是时候了结了。”安遇说这话的表情极为严肃,好似刚刚的吊儿郎当都是装出来般。 不过转而安遇又特意强调道:“今晚确实是来看你的。”安遇的内心就是如此,上一秒可以是地狱,下一秒却可以是天堂,而这仅在他一念之间,“这十几年来,过得好吗?” “无所谓好与不好,也就这样。”顾悦姬苦笑道。在这金丝牢笼,即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何意义?能有外面的生活自由吗?除了应运而生的心计,顾悦姬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皇宫。 安遇似有些许不赞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还有什么好愁的?”安遇认为都已经登上后位,这一高度,无奈是不该出现在顾悦姬脸上的。 “父亲的大仇还未得报,你觉得我能安心的当我的皇后吗?”顾悦姬忽而面目狰狞,父亲的逝去,是她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 安遇也知道,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多年来,压得他有时候都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姬儿一介女流。“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接下来交给我,我会‘好好对待’我们的敌人。” 顾悦姬不理会安遇此刻的“大言不惭”,安遇是不了解情况,可她不同:“要真这么容易,我何必等到今日,还迟迟不动手?那家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被保护的太好。近几年我查到他们的背后,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支持着他们。”顾悦姬现在有点后悔,不够决绝。她早几年就该动手,不该顾虑太多,哪怕付出超预期的代价。 安遇自是不信,只当是顾悦姬太过优柔寡断,女人就是会想太多。 安遇眼眸中闪过的不苟同,顾悦姬尽收眼底:“云战并非一个昏君,许多事他都心如明镜。后宫有些事,他也只是不想理睬,便由我折腾。但那事不同,你该知道,这还关系到压在我头上的老太婆。” 安遇不擅长争执,更不擅长嘘寒问暖,即使多年未见,他也不知道再多问些什么。今晚既然来过了,也算是尽了该尽的一点责任。母亲曾在乎的,他也会尽量善待。 安遇走后,顾悦姬还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注定今晚又是个浅眠之夜。 # 柳无烟早听说过凤还巢的独特,今日特地来这找点乐趣,柳无烟自然也不会错过。 柳无烟一进凤还巢,就打起了心里那点早计划好的小心思。柳无烟知道凤还巢的主人萧舞也是围绕着赫连沐的众多女子之一,凡是与赫连沐沾边的,她就是看着不顺眼。今天不搞出点什么,柳无烟是誓不罢休的。 柳无烟表面淡淡然的同对面的男子下着棋,优雅的端起一盏茶,时不时的小酌一口,实则时刻盘算着如何给萧舞制造事端。 好巧不巧的,对面的男子突然手捏丝帕,向着柳无烟的脸部伸来。若是平时,柳无烟定会略带娇羞的低下头,等待男子的下一个动作。但此时,就要另当别论了。柳无烟二话不说,出手隔了男子伸来的手,并故意把满盘棋子扫落在地。 “管事的呢?来人啊!”柳无烟顺势大声叫嚷起来,“这凤还巢难道并不像外人所传,而是个风月场所?什么身份,也敢出手调戏本姑娘。” 柳无烟大闹之际,萧舞正从楼上下来。萧舞一早起来,头晕的要命,梳洗了一番,也不见好转。她已经记不清昨晚和楼然都干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凤还巢。但她敢肯定,昨晚喝了不少酒。 萧舞揉揉晕乎乎的脑袋,从楼上缓步下来。刚下至二楼,就听到有人吵吵:“怎么回事?” “你的好伙计,公然调戏本姑娘。” 看着柳无烟眼睛都不眨的扯着瞎话,柳无烟对面的男子实在是很无奈。他只是看她嘴上有茶渍,怕滴下来污了棋盘,这才拿帕子出来想给她擦擦。不然柳无烟就算求他去碰她,他还嫌弃呢!一脸尖酸刻薄样,要不是看她是客的份上,真想拿麻袋套她头上,吊起来海扁一顿。 男子无辜的对着萧舞否认道:“姑娘,我没有。” “你先退下吧。”故意来凤还巢找碴闹事的人,萧舞并不少见。但像柳无烟这般口口声声被调戏的,萧舞倒是头一回见到。看柳无烟那脸蛋,倒是有几分姿色。 “这位大姐。”萧舞正欲了解详情,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席晨抢先一步。 听到有人如此唤她,柳无烟自是气不过:“你叫谁大姐?” 席晨耸耸肩:“谁应谁就是。” “你……” “我说这位大姐,我没叫你大婶算是够公正了。就你刚刚那番所谓被调戏的颠倒黑白的措词,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席晨才不管柳无烟的脸色是有多难看,在他眼里,这种狡诈之人,就只配他这么对待。 “你……” “你什么你啊?除了你还是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席晨不等柳无烟你完,直接抢话堵住她,还夸张的揉揉“起茧”的耳后根。 “席兄,舍妹没得罪你吧?你此番言论对一个女子未免过了点,还望席兄向舍妹道歉。”先前在专心研究名画的柳无极,也被这边的吵闹引了过来。 “谁跟你是兄弟,别乱称兄道弟的。还有道歉是什么玩意儿?我不懂。”别以为有个哥哥撑腰,他席晨就不敢把柳无烟怎么样。试图欺负萧舞的人,他绝不嘴软。 “席公子,你别欺人太甚!怎么说我们也是凤还巢的客人,你们有错在先,还如此无理。”柳无极也是个高傲的主,长这么大,除了被赫连沐无视,他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席晨听了柳无极的一番言论,深觉好笑,两兄妹果真是一个货色,颠倒是非的本领倒是谁也不输谁。“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的,怎么就欺负她了?可别乱按罪名,我一介平民担当不起!” 席晨说完,不等柳无极继续纠缠,准备走人,目前席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空陪他们在这瞎闹。 席晨经过柳无烟身边时,轻附她耳侧,对她低声谑笑道:“大姐,你这么阴险,你哥他知道吗?”别人或许不知情,席晨可是清楚的看到刚刚那一幕。也因柳无烟的眼神太过惹眼,席晨就多注意了一下,这凤还巢是萧舞的,他可得为萧舞守好了。 柳无烟一点都不为事迹败露而慌乱,反而咬牙切齿的冲着席晨的背影怒吼:“管好你自己,别多事。” 席晨头也不回的拉着楼梯半道的萧舞上楼去:“各位别被这犬吠声给惊到,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也继续玩。” 人都不在了,柳无烟再气也没地发泄了。不同于柳无烟的不知廉耻,柳无极是忍受不了席晨拐弯抹角的侮辱。不知为何一向乖张的妹妹会这般撒泼,柳无极对着柳无烟怒不可遏:“叫你不要惹事生非,你是听不懂吗?平时的大家闺秀样都哪去了?” 萧舞可能是真被昨晚的酒劲给折腾到了,席晨拉着她,她也没反抗,默默的由席晨带回房里。 “还是很难受吗?”席晨看萧舞时不时揉揉太阳穴,晃晃脑袋,定是昨晚醉酒的缘故。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席晨看着萧舞,一言不发。喝那么多,能不晕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那么闹。当然,这话席晨只能藏在心里想想,一出口,保准萧舞立马将他轰出去。 席晨能感觉到他在萧舞心里其实有点地位,不然就凭他平时那般纠缠,萧舞早把他打出去了。至于萧舞打不打的过他,这又得另说。 席晨喜欢萧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舞也知道,就是他从来没真正开口承认过。毕竟这方面的事,席晨也是第一次,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羞怯是在所难免的。 而今日席晨觉得是个好日子,所以他想试探下萧舞的接受能力。席晨望着萧舞,文雅的开口:“舞儿,家有祖坟,坐北朝南,依山傍水,你有没有兴趣几十年后一起享用?” 席晨突兀的话语转变,让萧舞有点不知所措,这变相的求爱,她还是听得懂的。见席晨眨巴着迷人的桃花眼,等着她答复,萧舞问道:“你不觉得我是风尘女子吗?” 关于席晨的一切,萧舞只知道他叫席晨,有两个好伙伴。其他便一无所知,席晨对她来说,太过不真实,即便席晨经常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凤还巢。 “我是那种在意细节的人吗?我喜欢的只是你。”在席晨眼里,萧舞是最真,最独特的女子。风尘女子?他从不曾如此认为过。 “那你也觉得我是个风尘女子咯?只是不在意而已。” “不是,当然不是。”席晨急了,他可不想把希望就这么扼杀在言语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真正的风尘女子,她们大多也是迫于无奈才沦落到……反正你不是。” 萧舞凝视着席晨的语无伦次,感觉脑袋也没那么晕了,这样的席晨还真是神药。她沉寂的托腮,双目空洞,脑海思绪却在上下翻涌。 # 萧舞,本名荆舞,四年前被赫连沐救起,随后改姓萧。萧舞本晋夏乾倾人士,随母姓荆。萧舞的记忆中没有父亲,只知道父亲名唤“郁安”。 两年前当席晨他们出现,向她介绍郁涟乔时,她还曾想过,她和郁涟乔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长这么大,据萧舞所知,郁姓之人在乾倾城,甚至整个晋夏国,也就那么几个。但是不是真与郁涟乔有点关系,谁又知道呢?人家一开酒楼的,混得那么好,而荆家却落败了,没准是父亲骗了母亲,也没准是母亲骗了她。 七岁那年,据母亲说,父亲早已成了一抔黄土,坟头的草比她身子都要高了。 据外祖母说,荆家以前也是乾倾城的大户,但自从她那无缘得见的外祖父因病去世后,荆府便一日不如一日。 回想起来,萧舞真觉得以前的荆府,发生的一切非常狗血,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继外祖父的病逝,外祖父旁系的荆姓男子也相继因病离世。说是因病,还真是有那么点关系,就连得个普通的风寒,都能一命呜呼的,还有什么比这更蹊跷的。 直到后来,舅舅也生了场大病,母亲和外祖母没日没夜的在佛堂诵经念佛,祈祷舅舅早日痊愈。但萧舞内心深处,早有感觉,舅舅是好不了的。 果然,母亲和外祖母的日夜跪拜,也还是没能留住舅舅。寂静的夜晚,舅舅撒手人间,悄然离去,悲怨的哭声响彻整个荆府。 “为什么不让外祖母代替舅舅,舅舅还那么年轻。”母亲也许是悲伤过度,才无意说出那样的话,但却在萧舞心里,留下抹不去的隔阂。 因为舅舅的离去,母亲哭倒在床上,那时的萧舞无能为力,只能也哭着用自己威胁母亲,逼母亲吃饭,逼母亲振作。 舅母许是从哪听到了些传言,说荆府祖宗造孽太深,得罪了神灵,现在遭了报应,荆姓男子都不得逃月兑。舅母怕年幼的表弟受到牵连,带着表弟连夜回了娘家,后来经娘家人的一手操办,择人改嫁。 萧舞不恨舅母,至少之前在荆府度过的岁月,舅母待她很好,只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弃荆府而去。 表弟随舅母嫁过去,便改弃荆姓,也幸好舅母另嫁的那个人,是个老实的平民,会善待他们。从此这世界上唯一与萧舞有至亲血缘关系的男子,便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家里男丁的一一离去,外祖母过于忧虑,操劳过度,也瘫倒在床。只剩母亲同她,一边照顾卧床的外祖母,一边还要撑着只剩空壳的荆府。 整整两年,外祖母才痛苦的闭眼仙逝。这两年,病痛把外祖母掏空了。每日看着外祖母只剩一层干瘪的皮包裹着的月复部,一点点腐烂,萧舞多希望外祖母能早日安详的睡去。 外祖母的死,萧舞潜意识里曾怪过母亲,那句“让外祖母代替舅舅”的话,她始终记得。 这样的报应,似乎还不能让老天爷罢手。不带走荆家的最后一个人,它就不罢休。母亲的郁郁而终,让萧舞彻底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此没人疼也没人爱。 那个“被诅咒”的荆府,萧舞再也待不下去了。她也因此流落街头,许是运气太好,出府的第一天就被奴隶贩子给抓了去。 萧舞也庆幸被抓,才有机会被赫连沐救下,才有机会过这样安逸的生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躲过荆府所有人该受的命运,可能她本就不属于荆府。既然如此,萧舞也就弃了荆姓,也彻底与过去做了个了结。 席晨看萧舞傻在那有一会了,还以为她在为难,想着该怎么拒绝他呢。席晨弱弱的问道:“想什么呢?” 萧舞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眼前席晨的憋屈样,甚是可爱。“在想我以前的生活。” 萧舞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席晨想知道她的过去,她也就当是在讲一个普通的故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荆府的狗血人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于从不信鬼神的席晨来说,荆府的一切难免显得过于离奇。 # 是夜,空寂又深沉。 然而,有人却选择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悄然入侵。也难怪,暗黑的夜,是干坏事的良辰,黑暗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乌漆抹黑的,谁能看清。 赫连沐并不是个浅眠之人,但她天生就对气味敏感,再加上后天多年对药物毒物的接触,更让她拥有一只灵鼻。 当迷烟传达至床边的时候,赫连沐即刻清醒。是什么人?她不记得曾惹过谁。联想到之前的赫连浔被偷袭,赫连沐内心有所猜测,这应该是冲着她们来的。胆敢对纳兰坊下手,看来背后的人胆子不小。 继迷烟之后,是毒烟,一种能让人在几个时辰之内,慢慢停止心跳,神不知鬼不觉安然死去的毒烟。 赫连沐屏息静卧,当作什么都未察觉。赫连沐不确定门外有几人,以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还没出手就要嗝屁了。毒药可不是万能的,再说门外之人也藏有毒药,她贸然出去只有被扛走或是被直接放倒的份。 那些人消失后,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向赫连沐房间靠近。赫连沐快速下床,套上一件外衫,刚坐下,房门就被撞开了。看到破门而入的郁涟乔,赫连沐猜测他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 “赫连,你没事吧?我刚刚……”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有事我都不一定有事。”赫连沐依旧波澜不惊,好似刚刚不曾发生任何事。 见赫连沐还能同他针锋相对,郁涟乔近似宠溺的笑笑:“没事就好。” 郁涟乔是长年锻炼出来的警惕性,才能在那伙人出现在他房门口时,便察觉到了不祥之兆。而赫连沐能在三更半夜还如此平淡的坐在这,又为赫连沐在他心中增添了几抹神秘韵味。 郁涟乔刚才在看到那根戳破门纸的竹管子的瞬间,就快速翻身下床。他的敏捷与倾泄而出的怒意,甚至吓跑了门外欲吐烟的黑衣人,而他连去追他们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奔向赫连沐的房间。现在看到赫连沐完好的坐在那,郁涟乔也缓了口气。 “那伙人是什么情况?” 赫连沐摇摇头,她哪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还纳闷最近到底是得罪了谁。 “浔儿她们在舞儿那不会也有事吧?”赫连沐有点担心,站起身背过去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凤还巢。 郁涟乔拉住赫连沐,安慰道:“放心,有席晨和阿忻在,没事的。” 赫连沐看了看郁涟乔抓住她胳膊的手,又看了看一脸不自知的郁涟乔,出言提醒道:“你再不放手,凤还巢那边是没事,佟离她们可就要长眠不起了。” 凤还巢那边只要有人察觉,赫连浔又常年佩带有解百毒的药,应该没多大问题。 佟离、落零她们又不同,虽会点拳脚功夫,但在赫连沐看来,她们是比她还要弱的弱女子,至少她在关键时刻,还有一击毙命的至毒傍身。 郁涟乔闻言放开赫连沐,跟随她去往佟离等人的闺房。还不停的懊恼自己管不住这手,想着想着举起另一只手拍打刚刚抓住赫连沐的那只“不规矩”的蹄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声响,赫连沐转过头,正好郁涟乔的手定格在那欲放未放。赫连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别扭的人,刚刚是在干什么“大事”。 “还是直接去厨房拿把刀剁掉比较省事。”赫连沐说完,不理傻愣在那的郁涟乔,继续往前走。 郁涟乔丧气的模模鼻子,她也忒狠了点,那么有用的手,怎能说剁就剁。不理会赫连沐的玩笑之语,郁涟乔又泰然自若的继续跟着她。 赫连沐先到的佟离房,只见佟离脸色微紫的躺床上沉睡。赫连沐就知道会这样,给佟离服下了解毒的药,就出门去给下个无辜者解毒。 一路经过落零、落舟、贺弥的房间,他们皆有中毒的迹象,直到最后到的楼然房间,可能是推门声过响,赫连沐进去之时,楼然已半起,斜靠在床头。 “沐儿,出什么事了?”这个时辰,赫连沐的到来,可不怎么正常。 看楼然还能醒来同她说话,赫连沐也知道楼然没有被药倒:“没什么,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那他来干嘛?”楼然眼神瞟向赫连沐身后的郁涟乔,甚是不解。说是赫连沐想她,她还觉得有点可信。而对于郁涟乔,别告诉她也是特地大半夜的跑来看她睡得好不好,想想都觉得吓人。 赫连沐回头看看一脸木讷站在那的郁涟乔,还真是不害臊,女子闺房也能随便乱进:“他啊?他是闲的腿疼,出来逛逛。你管他呢!” 额,郁涟乔扯扯嘴角,他这哪是闲的?他这明明是担心赫连沐好吗? 赫连沐哪知道,在郁涟乔的观念里,她能干的事,他也就能干,因为他们同为男子,没什么区别。 楼然见赫连沐阴阳怪气的,思岑着这大半夜的,嗜睡的赫连沐带着贵公子来看她,必定没什么好事。 “这下见也见过了,该安心回去睡了,睡意正浓的我,现在可没心情招待你们。”也不多问,楼然直接开口赶人了。她一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可没有“喜欢被陌生男子偷看”的特殊癖好。 赫连沐既然已经知道楼然无恙,再加上有郁涟乔在,也就不在此多作停留。 赫连沐回房静坐,郁涟乔也寸步不离。 “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收起你那无厘头的想法。”郁涟乔紧锁眉头,深邃的瞳孔几乎快刺穿她双颊,狐疑的目光让赫连沐不得不开口。 郁涟乔依旧沉默,但细看能发觉他的目光已渐趋平缓。如赫连沐所意测,郁涟乔的确怀疑楼然。且不说他们是在纳兰坊遇到这事,光凭楼然一个人没事这点,他会想偏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么只能说楼然也太愚笨了。而聪慧如楼然,自是不会那般,郁涟乔也渐渐放下疑虑的心思。 “她是纳兰最信任的人,同样也是纳兰坊中我最信任的人。”楼然没有受牵连,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想把纳兰坊的人也牵扯进去。纳兰坊的势力究竟实出何方,那些人无从得知,或许因此而没有冒然对他们出手。那些人何曾想过,不想、不敢轻易招惹的人,却被他们招惹个彻底。 赫连沐不想有人误会楼然,哪怕是小之又小。只要是赫连沐在乎的人,她都会尽力维护。 郁涟乔嘴角噙一抹和煦的浅笑,默认赫连沐的言词,不作反驳。“你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或是你被仇家盯上了?” “早就同你说过,我那么和善一人,能招惹谁?怎么不说那些来路不明的蟑螂是你招来的?”赫连沐其实也知道那伙人十有**是冲着她们来的,然而得理不饶人的心驱使她硬是推月兑责任。 闻言,郁涟乔脸色渐黑:“赫连,好梦。”赫连沐说完,便出了赫连沐屋。 郁涟乔的话让人云里雾里的,赫连沐半知不解。赫连沐本想叫住郁涟乔,以为是自己带刺过激的话伤到了他,转念一想,郁涟乔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再说叫回来又能同他说什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让他别当真?别逗了,她可不是会干这事的人,即便她深知自己不对。 反观退出房门的郁涟乔,他确实是受到了赫连沐那番争对他的言论的影响,但并不是因这而闹脾气。此刻的郁涟乔,柔和无瑕的脸已披上了一层畏人的狠戾。 明知那伙人不是冲着他来,但会威胁到赫连沐的切身安全,一旦查出,郁涟乔绝对会派人“好好”招待那些蝼蚁。这才不枉赫连沐应允的互相照应以及他所承诺的贴身保护。 郁涟乔口中,那群所谓的蝼蚁,正是安遇派出去的,原意为试探下赫连沐。然而,来人的汇报,着实让安遇体会到顾悦姬那番言论。光是赫连沐就已非常人,更何况还有几个不知底细之人伴其左右。 对于顾悦姬口中的非一般人,安遇自是谨慎对待的,不可轻敌,这个他懂。 安遇派出去的都是手下的精英,结果还未真正动起手来,便落荒而逃。被不知名的男子,威压的气势吓到?如若不是那群“废物”夸大其词,那只能说明赫连沐身边果真卧虎藏龙。 “义父,你昨晚派人去纳兰坊动手了?” 安遇正苦恼是否要重新部署,从长计议,拟定更为周详、万无一失的策略。就听梅币庭稍带质问的口吻,从门外疾步走来。 “放心,纳兰坊的人,我是一个都没动。”安遇只当梅币庭是在担心纳兰坊背后的势力。而梅币庭此时哪能想到纳兰坊背后去,他只“记挂”着刚交的那位“好友”。 “我的仇人,我想亲自动手解决。”诚如梅币庭所言,他恨之入骨之人,如若不能自己将她推入地狱,他怎会甘心?但心底那份别样的情愫,却被梅币庭此时自以为是的念想给挤兑掉了。 真实的安遇,也并不是如面善般随和之人,收养多年的儿子,敢此般无理恼视他,安遇也不会继续由着梅币庭,况且在两个义子眼里,安遇也并非一个慈祥的父亲。 “别忘了,你的仇人亦是我的仇人,我有权力这么做。”赫连一家是他们共同的仇敌,安遇不会因为梅币庭的“意气用事”,就放手不管。 就安遇这些年来暗中调查,赫连一家,长子赫连沐是最为令人不解的,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深藏不露。他不管梅币庭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除去赫连沐一事,他必须干涉。 “是我鲁莽了。”惹怒了义父,梅币庭也不自讨没趣再待着,只好俯身告退。他不是健忘之人,这几年,义父教他武功时所用的手段,历历在目,义父从来都不是个好商量的人。 安遇也不去理会梅币庭低落的情绪,他目前一门心思,只盘算着如何在不惊动赫连沐身边隐藏的“高手”的情况下,除掉赫连沐那个烫手山芋,必要时,可能还要借住顾悦姬之手。安遇不得不承认,在云陵国,顾悦姬办事比他更为有利。 # 尽管郁涟乔已再三保证凤还巢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但赫连沐这个天生的妹奴,还是不放心,早早便来到凤还巢一探究竟。 看到完好无损的赫连浔,还躺在床上做着美梦,嘴角微翘,长长的睫毛随着有节奏的呼吸微微抖动,似醒非醒的可人模样。赫连沐悬着的心,总算安放下了。 赫连沐不打算告诉这边的众人,有关纳兰坊昨晚被人潜入下毒之事。多说只能徒增他们的烦恼,并不能解决什么。 打探到赫连沐现身凤还巢,梅币庭也随大流,穿梭在这人海中。为自己还有机会手刃仇人,抑或是单纯不想赫连沐出意外。直到亲眼见到赫连沐,梅币庭才不自知的渐松那根紧绷的弦。 萧舞昨日与席晨闲聊了一夜,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有所改进,萧舞不再似之前那般排斥来自异国的席晨。安静的坐着欣赏不知何物的席晨,萧舞也能视若无睹了,也不再似之前那么不自然,千方百计的想着把这只“苍蝇”给撵走。 席晨现在俨然是萧舞最忠实的粉丝,估计萧舞就算是放个屁,席晨也能给它闻成香的。 可能是前几日楼然的琴曲未能如期至上,萧舞不自知的拨动琴弦,一曲《凤求凰》嫣然如诉。 悠扬婉转的琴声动人心弦,搅乱了席晨心底最后一池平静的春水。终于席晨按捺不住,在萧舞依旧忘我的弹奏时,他兴冲冲的下楼,叫起也玩得正兴头上的众男同胞,将他们齐齐带到萧舞的琴房。 被呆吓到的不只是被叫来的几人,萧舞更是止住了已近尾声的佳曲。 在几人讶异的不解中,席晨走近萧舞,伸手握住萧舞娇女敕的柔荑,满脸诚意的对着还处于呆愣状的萧舞开口:“舞儿,希望你能当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也将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下在场几人算是清楚了,他们是被拉来当席晨求爱的见证人的。 “哟,席公子原来至今仍是个雏儿啊!”柳无极捕捉到席晨话中的另一层含义,逮到机会,他自是不忘为昨日柳无烟所受的羞辱讨回公道,以言还言。 柳无极此话一出,立即秒杀一小片。在场之人,除了佟笙与柳无极自己,郁涟乔、梅币庭、落舟,无不尴尬的低下头。 事实上,除了柳无极,没人认为洁身自好还是个错。 席晨听言,顿时血液翻涌,昔日白皙的脸颊,此时已呈暗艳之姿,血**滴,脸红的跟煮熟的虾无异。 柳无极不是席晨带上来的,而是他自己跟上来的。许是觉得有好事要发生,爱凑热闹的柳无极绝不会落下。 席晨让他们上来,本意是让他们来给自己助威的,要是早知柳无极会此般出言不逊,席晨说什么也会拦住柳无极。 “那说明我干净,不像某些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股污浊之气。” 尽管,在柳无极眼里,席晨的辩解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然而多数人还是赞同席晨的这番话。 “是这样吗?”柳无极不怒反问。柳无极才不在乎席晨这么讲,只当席晨是妒忌。他认为曾拥有过的女人越多,说明自己越有魅力。女人如衣服,越多则显得自己越显赫。 佟笙知道席晨特指的是谁,也就不自以为是的对号入座了。佟笙虽已久经人事,但他这辈子至今就只有曾梧忻一个女人,也只会有曾梧忻一个。 在他们争吵之际,萧舞早已弃琴离去。萧舞是有被席晨那句不假思索的直白给感动到,但大厅广众之下谈论闺房之事,萧舞一正常女子,可没这嗜好。 而郁涟乔也早已借品酒之名拉走了赫连沐,不跟着瞎掺和这种没营养的争论。 原本看似热闹的琴房,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席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干瞪眼。席晨此刻是肠子都悔青了,好好的一个感人肺腑的求爱场面,被他自个“请来”的那个大爷给彻底搞砸了。请这帮人来撑场面,他这是何苦呢?鱼木脑袋刚刚是给敲裂了吗?“酒干倘卖无”完全就是席晨内心最红果果的写照。 # “大乔,在想些什么呢?思春了?”赫连沐见郁涟乔手握酒杯,一声不吭的在发愣,习惯了总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郁涟乔,一朝平息下来,她反倒有点不适应。赫连沐哪知道郁涟乔本是个不多言的人,奈何碰到她无故变得聒噪了。 郁涟乔的反常,就如赫连沐突然改变对他的称谓相类似。郁涟乔习惯了赫连沐唤他作“大乔”,倘若哪一天赫连沐正经的称呼他,他反倒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赫连沐了。 “我以前从未见过席晨这般丢人,自打遇见萧舞后,席晨就成了个死皮赖脸的主。”郁涟乔好似没听清赫连沐的叽笑,一味的对席晨近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发表看法。郁涟乔是没察觉到,比起席晨的死皮赖脸,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作为萧舞的挚友兼老板,有这么一个人敢为萧舞做到这份上了,赫连沐自是为萧舞高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丢个脸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席晨这人,同赫连沐说起话来不怎么中听,嘴巴是挺欠的。但他对萧舞的那份情、那颗心却是让赫连沐无可挑剔。 “我就怕那傻小子有朝一日被女人给抛弃了,受不了,投湖自尽去。”想到这,郁涟乔心底直呼席晨没出息,虽然席晨真会去自尽的机率是微乎其微的。 相比之下,席晨更有可能的是去虐郁涟乔和曾梧忻的耳朵,一天三顿的念经式骚扰他们,大吐苦水,诉说自己的悲苦恋情。 “这你就甭瞎操心了。萧舞至今心里还没深藏哪个男人……当然,除了我。”赫连沐自动忽略郁涟乔无恶意的白眼,打心底支持席晨对萧舞的猛烈追求,“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席晨继续坚持,好好努力,抱得美人归是有望的。” 萧舞心里有没有赫连沐,郁涟乔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郁涟乔近来也基本看淡了赫连沐老是周旋在那一帮女子周围,实施她“雨露均沾”的皇帝精神。他已能平静对待那事了,就当赫连沐是大众情人好了,只要她的心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停留便好。 在二人言语围着席晨绕之时,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 郁涟乔紧盯着门口,静待来人出现。这特殊的几天,只要是有关系到赫连沐的,就算飞进来个黄蜂,郁涟乔也要处于戒备状态。 “公子,有件事……”来人正是近来去了蜃医岛的贺家两儿子之一的赫明。他看了看前方的赫连沐,又看了看他不曾见过的郁涟乔,欲言又止。 赫明的到来,倒让赫连沐有点惊讶,难道是蜃医岛那边出了什么事?不应该啊!接收到赫明眼神传出的有“闲杂人等”在,不便说事的讯息,赫连沐凝重开口:“过来吧。” 无视郁涟乔欲喷火的双眸,赫明应声走过去,附在赫连沐耳侧,轻声的传达要事。 “哥,晚上我要跟你回纳兰坊去。”正当赫连沐思索着怎么办才好,赫连浔便找来了。 “怎么了?和小雅吵架了?”赫连沐见赫连浔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进来,赫连沐往她身后望去,也没发现佟雅的身影,还以为她们闹别扭了。 “我倒是想啊,那个有异性没人性、见色忘友的臭丫头,每天跟着个野男人出去瞎混,却把我扔一边凉快去。”赫连浔忿忿不平,看来佟雅的有了男人忘了朋友,是真让赫连浔心情特不好。 “野男人?”赫连沐奇怪,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是上次在文试后,抱了她的那个臭流氓,佟雅说她自己已经对他一见钟情了。”赫连浔百思不得其解,就那么一面,脸长啥样都没瞧清,还能一见钟情?钟情哪?身材吗?那在赫连浔远远看来也不咋地。 赫连沐笑笑,浔儿这是在恼怒小伙伴招到桃花扔下她吗?正好赫连沐愁没人去解决蜃医岛的事,那就让赫连浔去那溜达几天吧。 “既然你是无聊闲得慌,那待会随赫明去医岛上玩几天吧!”据赫明带来的消息,前几日在医岛附近救了个麻烦的小少年,闹着要见“小夏神医”,还说自己慕名而来,见不到就不回家了。她还想在洛杨多待几日,不想为这小事,错过了欣赏风景的时间。更麻烦的是,她怕郁涟乔要跟着,那她是想拦也拦不住。 赫连浔应下了,这几天被佟雅快弄崩溃的她自是觉得去哪都比待在洛杨看佟雅和那个野男人鬼混要强。 # 诚如赫连浔所说,佟雅自文试结束那日起,白天就整天见不着她的人影,就连近来眼里只有曾梧忻的佟笙也察觉到了。这丫头第一次出来,在这边熟识的人也就这几个,这是跑哪里野去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佟笙正絮叨着赫连浔走后,也没见佟雅好好待在他身边,就见佟雅面带微笑,娇俏的举步走来。 佟雅似没看见她向来好脾气的大哥快要恼怒的样子,依然嘴角含笑,向着楼梯走去。 “小雅,你给我过来。” 佟雅一抖,这温柔中略带郑重的喊声,将佟雅的思绪从刚才的美好中拉了回来。 佟雅看向佟笙,走过去弱弱的唤了声“大哥”。 “这些时日,白日里你都道哪去了?” 说到这,佟雅又开始兴奋了。佟雅这几天都和齐儒待在一起,齐儒带着佟雅几乎游遍了整个洛杨城。佟雅现在整个心思都在齐儒身上,她伸手抓住佟笙的胳膊,撒娇道:“大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要嫁给他。” 什么?才几天不见的小妹,这就闹着要嫁给别人。佟雅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佟笙忍住,继续问道:“那个他是谁?” “哦,他是洛杨齐府的人,他人很好,长得很好,对我也很好。”佟雅还以为大哥同意了,一个劲的夸齐儒。在佟雅心里,齐儒就只剩一个“好”字能够概述了。 佟笙这下是忍不住了,如若说小丫头看上的是他身边的人,比如赫连沐,比如落舟,他倒还能接受,还能心平气和的同她好好说。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陌生人?免谈。 再好说话的大哥,在这种时候,也淡定不下来。佟笙甩掉佟雅挽住他的小手,沉声开口:“接下来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凤还巢,哪都不许去。过几天同我一起去黑穆城。至于嫁人?你想都别想。” 佟雅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这是被大哥禁足了。要见不到齐儒,过几天还要走了,那不是代表她以后都与齐儒要分开了,佟雅怎能接受这残忍的真相? 大哥不同意,佟雅立马转战大嫂。佟雅对着曾梧忻,挤出几颗欲滴未滴的泪珠,祈求道:“大嫂,你帮我劝劝大哥吧,大哥最听你的话了。” 佟笙抚额,佟雅是从哪看出来他最听忻儿的话了? “忻儿,你别理她。这才认识几天的男人,就嚷嚷着要嫁给他,那男的准没安什么好心。” 佟笙的话显然吓着佟雅了,佟笙的反对在佟府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佟雅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还是不死心的对着曾梧忻可怜巴巴道:“大嫂……” 曾梧忻看佟雅哭得肝肠寸断,尽管不忍心,但曾梧忻毕竟未进佟府大门,佟雅的婚事,她也不便插手:“小雅,这事你还是听你大哥的吧,他也是为你好。” 佟雅暗骂自己傻,大嫂一女子,当然是夫唱妇随的,怎么能指望大嫂让大哥回心转意呢? 佟雅擦掉眼泪,不顾佟笙的叫唤,抬脚就往门口跑去。大哥冥顽不灵,那她就去找二姐。二姐从小待她就好,有吃的也从不忘她,这事二姐一定会支持她的。 只能说佟雅把佟离想得太好了,把自己的亲妹妹拱手送人,任谁都不会轻易点头。 # “二姐,你帮我求求大哥。”佟雅一见到佟离就大喊起来。 佟雅来的时候,佟离等人正坐在纳兰坊的院子里,欣赏迟暮的夕阳。 见佟雅红着眼眶,佟离还以为她被谁欺负了:“小雅,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告诉二姐,看我不弄死他。” 佟雅简要的把她哭喊着要嫁人,却被大哥极力反对的事又说了一遍。这一说倒把佟离也激怒了。 佟离也是坚决的反对。别说大哥不同意了,就算是大哥脑子一抽筋,心软答应了,她也不会答应。小雅虽芳龄十六,但在她眼里依旧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江湖险恶的,被卖了没准还在替人家数银子。 佟离的妹妹,那可是从小就被佟府的人放在心尖上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冻着了。一个莫名的“救命恩人”就想把佟府的小千金给拐走?还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比起刚才在凤还巢做戏般搏同情,象征性的掉几滴泪,佟雅此刻的眼泪掉得更凶。 如果说刚才佟雅只是担心,那么现在就是快要绝望了,大哥二姐都不同意,她和齐大哥那事,肯定没着落了。 “二姐,你不能这样,你不疼小雅了。小雅是真心喜欢齐大哥,想做齐大哥的娘子……” “打住,再怎么多说我也不会帮你去说好话。一个孩子,说这话也不知道羞羞脸。”佟雅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佟离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心软答应了。佟离实在不忍心,干脆撇过头,不去看佟雅那楚楚可怜的哭相。 佟家两姐妹当着众人闹得凶狠,静坐一旁的楼然,倒是捕捉到了点什么。齐大哥?不会刚好那么巧就是之前那个渣男吧? “小雅,你说的那个齐大哥?能具体告诉我们是什么人吗?”楼然忐忑的开口,担心佟雅遇上的就是那个臭男人。 佟雅以为楼然是要帮她,有关齐儒的身家背景,皆据实以告。 听到佟雅口中的齐大哥不是齐楠,楼然虽宽心,但也只宽了一半。齐儒,楼然曾听齐楠提及过,是与齐楠同龄的弟弟,而且还是个庶出的,论身份地位还不如齐楠这个“没种”的嫡子。 在大行朝,大户人家嫡子庶子从他们一出生便基本铺设好以后各自不同也不平等的路。一个是阳关道,另一个则是独木桥。且不说齐儒品行是否端庄,佟雅嫁过去必定是要受苦的,搞不好会天天受齐府大夫人的压迫。 “小雅,还是听你大哥和二姐的吧,齐府真不是个好去处。”楼然抬手给正呜咽的佟雅顺了顺背,语重心长道。 佟雅和齐儒的事,赫连沐早就在赫连浔走之前听她提起过。赫连浔也正是因为这事才会乖乖跟着赫明去蜃医岛。 庶子向来是嫡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齐楠与楼然的事赫连沐前几天也知道了,既然与齐楠这个嫡子刚好是敌对关系,赫连沐倒觉得齐儒这个人值得一探:“佟离,你让小雅过几天带那名男子来纳兰坊让我们见见,到时候再做决定吧。现在也就别为难这丫头了,她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成杏仁了。” 赫连沐的话,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对佟离和楼然来说的确是这样。佟离思量着,既然赫连都这么说了,几天后再接着反对也不迟。 赫连沐让佟雅过几天带齐儒来见他们,而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当然是有意为之的。赫连沐要趁着这几天,派人去好好查探下齐儒的底细。至于免费的跑腿,闲得慌的郁涟乔,自是非他莫属。 五天后,佟雅如约带着齐儒来了纳兰坊,纳兰坊的院子里自是挤满了人。 佟笙作为佟雅的大哥,今天这“验人”的场面,他必然是要出席的。曾梧忻也跟来了,她来这的理由很简单,以防佟笙发怒动手的时候,她好及时拦住他。 而席晨则纯属来瞎凑热闹的,自席晨的求爱被搅黄后,这几天睡觉都提不起劲来。今儿个好不容易碰到个精彩又真实的戏外棒打鸳鸯,席晨要是错过就说不过去了。 齐儒看起来明显有点害羞,毕竟被这一大帮人围着当猴看,搁谁谁都得不自在。 沉寂了好一会,大家就这么注视着齐儒,看得齐儒的脸越来越红。 佟雅见他们都盯着齐儒看,她怕再不开口,齐儒就要被他们的目光活生生给刮掉了。 “赫连大哥,我把齐大哥带来了,你看,是个好人吧?” 赫连沐撇撇嘴,这光看齐儒这个人,怎么能看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虽然据郁涟乔这几天的观察和打探,赫连沐已经得知齐儒是个不错的人。 “问你大哥吧!”佟笙在场,赫连沐可不能随意抢了他的位置,他才是这事的正主。 “我还是那句话,要嫁他,你想都别想。”不等佟雅开口,佟笙直接一楼否决,见了人又怎么样?见了人就要把他小妹给拐走?免谈。 “大哥,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都说儒雅儒雅,我们本来就该是一对。”佟雅也顾不得一个女孩子说这话是不是不合礼教,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齐儒本就脸红的发烫了,佟雅这番话更让他一个大男人,羞得不敢看他们。 “姑娘家的,说这话也不知道害臊。”佟笙头疼不已,这个平时看起来挺乖张的小妹,怎么比阿离还固执。 “我要是再矜持,快到手的夫君就要飞了。”佟雅也不管什么害不害臊的,此刻还有什么能比她的终生大事重要吗? 齐儒这下是头都不敢抬了,要不是他也喜欢这个率真的丫头,他早跑路了,再这么压抑下去,这浓重的气氛迟早要吃掉他,骸骨都不剩。 齐儒思岑着,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好歹是个男人,这种时候他不能再缩头乌龟一样静站下去了。 齐儒鼓起勇气,抬起头真挚的望着佟笙的眼,满脸诚意的开口:“佟大哥,我自知凭我的身份配不上小雅,但我是真心喜欢她,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倘若你愿意将小雅交给我,我会用生命去爱她,不离不弃。” 齐儒这番类似誓言的话语,听似简单,但众人都知道齐儒是以怎样的心态去诉说这一承诺的。这不仅仅是个承诺,还是齐儒所应允佟雅的未来。 佟笙皱着眉头不发一言,他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当面说狠话给这个在他看起来其实并不错的男子难堪?这事佟笙还真做不来。 佟离也不说话,有大哥在,这事就交给他烦去吧。要是今天这事黄了,佟离可不想到时候小雅怨她。 “佟大哥,你就给他个机会吧。先不要一语否决掉,让他们再处一段日子试试。至于婚事,等我们学习归来,再让他们自个定吧。这怎么说,人也是小雅自己挑的。”在赫连沐的观念里,天下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所以,就着齐儒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这点来说,赫连沐还是很愿意看到小雅和齐儒有戏的。 “可他是庶子。”佟笙还是觉得不妥。 “庶子怎么了?这个庶子看起来可比嫡子要有修养的多了,至少有担当,敢爱。我们都知道,齐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不像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到庶子,赫连沐就不得不拿眼前这个庶子,与伤了楼然心的嫡子齐楠,好好做一番比对。 赫连沐这话针对谁,在场的人大多都心如明镜,比起那个嫡子齐楠,齐儒确实让人看起来更为顺眼。 佟笙仔细斟酌了下,觉得还是不能如此草率的将佟雅的下半辈子定下。佟笙对着双手紧握的佟雅和齐儒二人让步道:“那就按赫连所说,但你们以后若真想成亲,齐儒必须入赘我云陵佟府,否则免谈,这是底线。” 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挺满意。就席晨不怎么高兴,别扭的想着,凭什么佟雅这么没谱的事都能成,他的求爱却无果。 齐儒也不排斥佟笙提出的入赘,反正那个满是尔虞我诈,不像家的齐府,他也没多大感情。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到哪都行,哪怕是日后被笑话,被人指指点点,齐儒也心甘情愿。 # 在洛杨已逗留了半个多月,再不走,赫连沐等人怕赶不上商学院的报名了,那事可不能耽搁。 佟雅的事也解决了,又到了送别的时候。佟笙将佟雅暂且托付给楼然,让楼然代为照顾一段日子。 这次去往黑穆城,萧舞也随行而去。经不住赫连沐的苦口婆心,苦于连玉这些日子又不在,萧舞最终把凤还巢暂且交给容嬷嬷打理,跟着赫连沐的大队伍出发。 这事说来还得亏席晨的死缠烂打,才让萧舞能出来游玩几日。席晨之前离开洛杨,都是被郁涟乔叫来的常朔与勿本,敲晕拖着走的。前几次的教训,让席晨这次不得不改变策略。 席晨这次死缠烂打的对象是郁涟乔。席晨瞧准萧舞最听赫连沐的话,他盘算着让郁涟乔去求赫连沐帮个忙。席晨也知道让郁涟乔去求人的机率不大,但死马当活马医了,想不到还真成了。 郁涟乔其实也就同赫连沐随口那么一提,赫连沐本来就觉得萧舞这几年一直呆在洛杨,是时候还出洛杨走走了。楼然还时常去云陵转悠,萧舞却哪都没去过,这次是个好机会。 佟雅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要离开大哥和二姐,还是不舍的,为了未来夫君,她也只能忍了。站在城门口,眼泪汪汪的,看了真叫人心疼。 得知赫连沐等人今日要离开洛杨,梅币庭赶来同他们汇合,说是他义父也要他去商学院学习。梅币庭趁机接近赫连沐,对赫连沐说是既然有缘,那就一起随行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这话赫连沐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不管了,来者不拒,人多热闹,就多个人而已,赫连沐无所谓。 郁涟乔在心底直暗骂梅币庭无耻,盗用他的创意就算了,还用在赫连沐身上,竟然还让那个家伙得逞了,实在可恨。 于是三辆马车,又是这么个纠结的画面。柳家兄妹与贺弥还有落舟一辆马车。佟笙、曾梧忻、席晨与萧舞一辆马车。 而赫连沐的马车里塞了五个人,梅币庭也硬是挤来这个马车,幸好三辆马车中,这辆是最大的,更何况上次六个人都容纳得下,今日五个人更是没问题。 最不痛快的当属郁涟乔了,梅币庭的出现简直碍眼的不得了。还是上次赫连浔与佟雅那两个丫头可爱多了。 一路上,梅币庭完全无视郁涟乔准时的三秒钟一白眼,内心暗暗嗤笑郁涟乔的幼稚。 从今天开始,万更走起。 第十九章 撒尿引发的血案 “怎么刚来,就有人死啊?真晦气。以前也没听说过黑穆这么不太平啊!”大家伙虽然也有同感,但都藏掖在心里,就席晨怨声载道。 这也难怪,他们一行人,来黑穆城的第二天,就听说昨天晚上有人被灭口了。对正在远行,途经此地的他们来说,确实不怎么吉利。 在座的人,唯有赫连沐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因为她算是知情人士。 这次柳家兄妹也破天荒的让赫连沐顺带的客气了一下,被邀请入住纳兰坊。至于梅币庭,那当然必须是要一起蹭吃蹭喝蹭住的,他才不在乎某人是不是正恨得牙痒痒的不欢迎他。 夜幕渐临,本喜欢早早躺被窝里去的赫连沐,今晚一反常态。赫连沐仍坐在床沿,来回晃荡着两只脚。只要是够心细的人,就能发现赫连沐即使是穿着靴子,两只脚相对于其他男子来说,也显得偏小许多的。这对男子而言并不多见,当然不多见不代表没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脚的女子都有不少,更何况只是个小脚的男子。 赫连沐在等,等人来找她,她有预感,不是今晚,便是明晚。再等一会,若还没动静,她再去和暖暖的被窝相拥也不迟。 果不其然,半刻钟后,赫连沐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猜到他们会来,赫连沐压根就没锁上房门。 来人是两位少年,不过年龄要比赫连沐稍大一些。他们就是四年前赫连沐丛邻国带回来的夜临和夜风两兄弟。 “公子。” “嗯……什么时候回来的?”赫连沐颌首,她在听闻黑穆城昨晚死的那个人的具体情况后,就猜到是他们俩回来了。除了他们,谁还会用那么无聊的手段去折磨一个人。要换作是她,直接毒死他们,再撒点特制的化骨水,让那个该死的死人,连尸体都不剩,又省力又省事。 “也就几天前。”夜临面冷若霜的恭敬回答道。 “回岛上看过没?” 二人皆摇摇头,他们几天前从晋夏国回来,就直接来黑穆城了,不一次性解决完,他们不安心。 赫连沐也猜到他们没来得及回岛上看看,他们俩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半途而废可不是他们的风格。看着二人的冷脸,赫连沐故意逗他们:“不怕赫明赫奇把你们养的鹦鹉又给烤了?” “你又不在,怕什么?上次若不是你怂恿他们,他们能傻到去烤我们的鹦鹉?”夜临没好气的说道。 赫连沐埋头轻笑,上次她也没说错啊。鹦鹉的肉,确实味道不错,赫明他们自己想去尝尝看,这能怪她吗?要怪就怪那只鹦鹉不识好歹,谁叫它见她就叫“小巫婆”。 那只已经被拆吃入月复的鹦鹉着实委屈啊,要不是赫连沐在蜃医岛的时候,三天两头拿它试药,完了还来一句“不就试个药吗?大呼小叫的,没出息的笨鸟”,它能见赫连沐就喊“小巫婆来了”吗? “他们也不敢。”夜风补充道。上次赫明赫奇就因为赫连沐的一席话,危言耸听,不知情的烤吃了夜家兄弟的宝贝鹦鹉,足足被追杀了五六天。直到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林里,好不容易找到同惨死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鹦鹉,送给夜家兄弟作为补偿,才平息。不然,他们没准至今还在被追杀。 不得不说赫明赫奇二人,还真是命苦啊。明明二人名义上算是夜家兄弟的恩师,怎么说夜临夜风的一身武艺也是他们手把手传授的。教到后来,怎料还要被徒弟们给追杀。做师父的做到这份上,还真是绝了。 没办法,技不如人,不得不逃命要紧啊!谁知道那两个小子是从哪里学来的变态招数,五花八门的手段能把人给整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玩残都还是个奢望。 不就吃他们一只鸟吗?至于连尊师之道都不顾了吗?更何况他们还供出了赫连沐这个幕后元凶。 “赫连,睡了没?”醇厚的男声,伴随着“扣扣扣”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赫连沐注重睡眠,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时辰除了郁涟乔会来骚扰她,估计也没人会来这找骂了。 估计是瞅着赫连沐的房里还点着灯,郁涟乔才敢放声大喊。郁涟乔当然也知道,被吵醒的赫连沐绝对不是好惹的。 就知道又是郁涟乔要来烦她了,赫连沐不作多想的开口回绝道:“睡了。” “扣扣扣……扣扣扣……”显然,赫连沐底气十足的装睡一点都不成功,急促的敲门声依旧继续,有节奏的响着。 也不差遣夜临或是夜风,赫连沐直接自己扭动身子滑下床沿,气冲冲的过去开门。这个恼人的家伙,她正谈事情呢,催命鬼似的又是闹哪样? “吱呀”一声,赫连沐打开房门,冲着门口还举着手正欲扣门的郁涟乔吼道:“给我进来。” 郁涟乔“哦”了声,傻愣愣的跟着赫连沐进去。她今晚吃火药了?脾气这般暴躁。 当郁涟乔注意到赫连沐床前站着的,两个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的男子时,郁涟乔的双眸瞬间变得迷离深邃,这做何解释?还是说他撞破了什么? 郁涟乔对着已回到床边坐好的赫连沐,蹙着眉头,语气不怎么友善的开口问道:“赫连,这两位……” “他们是我下属。”赫连沐这会虽不怎么待见郁涟乔,但也不想他误会什么。赫连沐对着夜家兄弟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没什么事,也别出来瞎溜达,最近黑穆城不怎么太平,今早有人报案,昨晚还有人被杀害了。” 夜家兄弟应声下去了,赫连沐这是在变相的告诉他们,黑穆的官府已经在调查此案了。 赫连沐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语,郁涟乔听着挺别扭的。就郁涟乔对赫连沐的了解,她可不是个会怕事的人。 “赫连,你对黑穆城昨晚的那个死人有什么看法?” 郁涟乔这没头没脑的话,赫连沐还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立马撇清道:“我能有什么看法?不要说你今晚猴急的来找我,是替官府来办案的?” “当然不是。”郁涟乔咧起嘴讨好道,这都哪跟哪啊?他是有病吗?死人有什么好谈论的。 赫连沐见郁涟乔时而郑重的沉声,时而诡异的傻笑,对着他心里直翻白眼:“无聊!” 郁涟乔今晚来找赫连沐是有要事的,不过对其他人来说也不一定是什么要事。郁涟乔想问问赫连沐,为什么会不问缘由的就接受来路不明的人随行。 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当属梅币庭。不问出个所以然来,郁涟乔是无法安睡的,昨夜的久久难以入眠就是个很好的解释。 岂料,赫连沐更是漠然回道:“无聊至极!” 郁涟乔何曾想过,赫连沐当初同意他随行的时候,也没刨根问底,现在换了梅币庭,自然也是一样。同为男子,难不成还对郁涟乔特殊招待?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同行又何必多问缘由。 折腾了一晚上,被赫连沐赶出来不说,郁涟乔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他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碰到赫连沐之后,威严直降不说,还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夜家兄弟三更半夜的还没回房睡觉,两人在院子里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不说话。他们都在想着刚才在赫连沐房里看见的那个美男子。 也许,赫连沐不自知,但他们能明显的察觉到赫连沐对待郁涟乔是不同的,至于具体怎么个不同?他们也难以说清。 贺弥半夜起来上茅房,被院子里静坐的两人吓了一跳,幸好贺弥白天没做亏心事,夜半也不怕见着不干净的东西。 贺弥走过去,对着装神弄鬼的两人说道:“喂,我说你们两个,来黑穆不打声招呼就算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坐这干嘛?吓人还是赏月啊?”说罢,还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果真有一轮肥圆肥圆的月亮在夜空高高挂着,照亮了整个院落。 “二位好雅兴啊,大半夜的出来赏月。”贺弥干笑,边赶去江湖救急,边嚷嚷,“你俩继续,继续……” 贺弥解手回来时,发现夜家兄弟还在那“赏月”。贺弥走过去两手搭在二人的肩头,眼睛瞟向夜空中的圆月:“虽说今晚这月亮是挺圆润的,却也没啥看头啊!” 夜家兄弟在贺弥俯身压下来的瞬间,二人齐齐起身,不发一言的离去。他们的冷冰冰贺弥真是吃不消,大声冲他们远去的背影吼道:“这几年都不跟公子学着点,温柔,懂吗?温柔。” “这两个家伙,太没礼貌了,太没教养了。”贺弥摇头叹气道,似乎忘了此时是半夜,他只是来撒泡尿而已。倒是坐在这,自言自语起来。 等贺弥反应过来,直拍自己的额头。由于太急,贺弥只着一件里衣便出来了,怪不得,他怎么越坐越觉得冷嗖嗖的,他可是要睡觉的人。贺弥回过神来,风一样的飞回房继续做梦去。 # 萧舞和席晨逛完街回来的时候,赫连沐正在纳兰坊一楼铺子里巡视。他们二人进来,赫连沐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目光直接穿透他们,盯着他们身后那名男子。 赫连沐看他长得不错,也就多瞄了几眼。虽然同郁涟乔相比这名陌生男子是逊色了些,但那妖孽是世间少有的极品,不能随意比较的。在赫连沐的潜意识里,让郁涟乔随其左右仅是为了图个养眼,郁涟乔于她而言,目前也就那点用处。 赫连沐见那男子衣着光鲜亮丽的,尽显华贵之态。还以为他出现在纳兰坊,也是慕名而来的。 席晨看着赫连沐眼神一直追随着他身后的男子,咳嗽了一声,不太满意的开口提醒道:“不用看了,他没银子,买不起这里的衣服。” 赫连沐回过神来,她是在看那人的银子吗?她差银子吗?真是……不对,席晨除了萧舞的事,何时这么多事?一个陌生人也能让席晨如此不客气。 赫连沐半知半解的问萧舞:“舞儿,你认识这位公子?” 萧舞点头又摇头,她也不知这算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刚刚萧舞和席晨在街上逛着,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举起手里的画冲她比对了足足三分钟。最后那人放下手里的画,对萧舞问道:“你是洛杨凤还巢的萧舞姑娘吗?” 萧舞疑惑的点点头,思索着该不是来认亲的吧?可萧舞转念一想,她的亲人都死绝了啊!难道是未曾谋面的亡父那边找来的亲戚? 正当萧舞各种猜测之际,就听那男子自言自语道:“虽然画的不怎么像,但我哥说的人应该就是她。” 找她的人不是他?还他哥?萧舞越听越离谱,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画像,一看,吓她一跳。娘呀!这画上之人那圆滚滚的脸蛋,是猪头做的吗?整幅画唯一与她相似的地方就是那件独特衣服。这人是从哪里看出这画中之人是她的? 萧舞不知的是,男子就是凭借这件独特的红罗裙认出她的。 据男子自己透露,他是萧舞以前的蓝颜知己晋幕的弟弟,名唤晋默。晋默来云陵国是来办事的,他是听了晋幕的话,特地来找萧舞的。晋默初来云陵国,人生地不熟的,晋幕就想让萧舞帮忙照顾下,还特地亲自画了张画像,让晋默随身携带,用以寻人之便。 萧舞嗤之以鼻,她什么时候和晋幕好到能帮他代为照顾弟弟的份上了?而且还把她画得那么难看。如果说,萧舞之前是对晋幕有点感觉的,那么自看到那张丑得让她有想直接撕掉的冲动的画像后,萧舞对晋幕的好感彻底烟消云散了。 若不是晋默死皮赖脸的求萧舞,一直尾随其后,她才不会傻到带晋默来纳兰坊。 而席晨自得知这个晋默与萧舞之前喜欢的男子有关系,就看晋默怎么都不顺眼,这才当面挖苦他。即使席晨明知晋默并不是个穷小子。 萧舞绕过铺子里的顾客,走进大堂,直接上楼。刚才和晋默争论的口干舌燥,萧舞要先上楼去喝口水润润嗓子,才能给他们好好解释下这个晋默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来了一个陌生人,纳兰坊先前的免费房客都挤进萧舞的房里围观,听晋默讲故事,解释自己来云陵的目的,以及日后的打算。 听晋默说,晋夏国近来十多个都城都有人被同一手法杀害,且死者都是当地出名的暴发户。听闻凶手作案极其规矩,死者生前都被鞭打的皮开肉绽的,还被饿了好几天。裂开的嘴唇经仵作验尸,是严重月兑水导致的,最后是一剑封喉。 由于凶手的少见手段,官府的人至今难确定死者真正的死因,不知是被饿死、被渴死,亦或是被割喉而亡。不过最要命的是,他们不知凶手是谁。有人说凶手是云陵国的人,已经跑回云陵去了。 连环凶杀案在晋夏国闹得沸沸扬扬,连晋皇都被惊动了。晋默作为晋夏皇族一员,自告奋勇提出去云陵国调查。晋夏皇帝龙心大悦,立马准奏,并以晋默为荣。 晋默就这么只身一人来到了云陵国,并找到了萧舞。 “你就不怕我们抓你去报官?敢义正言辞的来云陵当奸细?”席晨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晋默赶走,这下更是不忘吓唬他。 晋默无语以对,他是来调查连环杀案的,怎么就成奸细了?看来皇兄说的对,皇宫外的世界也太险恶了,与后宫绝对能相提并论。这更让晋默坚定要死赖着萧舞的心了,因为萧舞目前是唯一一个能稍微给予信任的人。 众人只当是听了个故事,仅赫连沐还在思索,到底将晋默如何处置,是把他收留下呢?还是找个理由给他打发走。 仔细斟酌一番,赫连沐打算随晋默自己吧,他爱跟着萧舞就跟着吧。赫连沐喜欢这刺激的生活,抓凶手抓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只能说晋默真是纯朴到家了。 # 黑穆城土地辽阔,算是云陵国最大的都城,黑穆城又分为好几个小村落,这些天赫连沐等人闲着没事,把黑穆的几个村落全游荡了一遍,晋默秉承着要跟随萧舞的念头,也顺便将这几个村落仔细观察了一遍。 离奇的是,他们每经过一个村,当天晚上都有人被杀,而且死者的死法与晋夏国的连环凶杀案如出一辙,这引起了晋默的注意。晋默来云陵本就是来调查这事的,看来凶手果然在云陵,并且就在黑穆城。 晋默之前怀疑是云陵国派来的人专门去扰乱晋夏国的,未曾想云陵国也有人被杀,这下让他的怀疑线索全断了。 晋默单手倚着下巴作思索状,对着悠哉悠哉喝着小茶的赫连沐开口道:“怎么哪里有你,哪里就开始死人啊?”晋默这番言论也并非特意针对赫连沐。据晋默观察,赫连沐身边的人都是听她的,所以晋默只能对赫连沐吐露疑问。 听晋默这么问,赫连沐一顿,随即略微有点尴尬的笑笑:“默公子真会说笑,我一介文弱小生,你怎么把我说的神乎神乎的?” 晋默想想赫连沐说的也有道理,看赫连沐那么瘦弱一人,没准风一吹就倒了,更别提杀人了。 坐在赫连沐身旁的郁涟乔闭目养神的同时,脑子里在不停的回忆。这凶杀案虽说郁涟乔是不感兴趣的,只要不闹到他头上来就行,但几次赫连沐的反应都有点不太自然,让他不经也略有猜疑。 又是寂静的夜,赫连沐的房里出现了白天一直不见踪影的夜家兄弟。 “该杀的都杀了吗?”赫连沐眉头紧锁,他们干这杀人的勾当,提心吊胆的是她。晋夏皇族都派人来查了,云皇难保不会出手,最近死在他们手上的人确实有点多。 “快了。”夜家兄弟也察觉到赫连沐此刻情绪不对劲。他们最近杀的都是同当年跟奴隶贩卖有关的人,就剩黑穆的最后一名屠户了。 “早点解决,恢复之前的平静生活,回岛上去。”赫连沐说不担心那绝对是逞强,她现在都有点后悔让晋默随行了。 晋默蠢不要紧,但他那没头没脑的话会让赫连沐身边其他几个聪明人有所怀疑的。 夜家兄弟点点头,他们也想早点解决掉。谁不想过安逸的日子,如果可以,他们解决完这事,将长居小岛,再也不出岛。 # 这几天在黑穆城的小村落四处行走,由于离都城繁华街道有段距离,他们也就随便找了间附近的客栈住下了。赫连沐就当是体验下普通人的生活吧,老是住相对来说彰显华丽的纳兰坊,也有点腻味了。 这几天的体验生活,总的来说,还是挺愉快的。许是有得必有失,赫连沐的心灵上有了收获,但是生理上就难免要有点小损失了。 此刻正赶向茅厕的赫连沐,心里那是一个不痛快啊。真是月复痛如山倒,赫连沐小看了拉稀的速度,连个去房里掏药吃的时间都来不及,就离席而去。下面一直咕噜咕噜的叫,让赫连沐以为她自己是吃坏肚子了。 在郁涟乔的印象里,赫连沐一直都神神秘秘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是超乎他所了解到的范围。赫连沐刚刚鬼鬼祟祟的神情,向着客栈后院走去,郁涟乔的疑心症又犯了,他觉得赫连沐可能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饭桌上不吃饭,还能去干嘛?难不成赫连沐的食物不在此? 不得不说,郁涟乔的想象力真丰富。赫连沐该不是去厨房偷什么好东西吃去了吧?还说自己不爱吃饭,他就说嘛,哪有人不吃饭还能长那么标致的。 郁涟乔侧身附在席晨耳旁,轻声说道:“你去跟着赫连,看她鬼鬼祟祟的是去干嘛!” 席晨一听,惊恐的望着郁涟乔,他这是要干嘛?赫连沐就是不见一会而已,他至于这么死守着赫连沐吗?人家不喜欢吃饭,兴许只是尿遁了而已。要跟他怎么不自己去?就这一秒钟,席晨内心的抱怨百转千回。 算了,谁叫席晨打不过郁涟乔,主子的吩咐,听从便是。席晨起身,脚步轻柔的追向赫连沐。 看着进去茅厕的赫连沐,席晨得意洋洋,他就说,兴许只是去撒泡尿。 席晨在茅厕外等了一小会,还不见赫连沐出来。难道是在拉屎?不应该啊,他没闻见臭味。 席晨蹑手蹑脚的上前,悬在顶部,朝茅厕里面望去,赫连沐人是在,可怎么蹲着啊?要说赫连沐在拉屎,那还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茅厕里的赫连沐也纳闷,她刚刚明明是有要拉稀的感觉,这会又没戏了。赫连沐起身清理,想着还是去吃个药吧。 一推开茅厕的门,赫连沐就瞧见席晨直立在前方。 席晨见赫连沐出来了,难得笑脸相迎:“赫连沐,你是在撒尿吗?” “要你管啊?”赫连沐见席晨这殷勤的模样,有点不习惯。自赫连沐上次当着席晨的面和萧舞拥抱,加之那晚的故意刺激后,席晨见她就没好脸色,现在摆出这谱,赫连沐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对劲。 “那你怎么蹲着尿?” “拉屎不行啊?”赫连沐不理席晨那一脸不信的表情,没好气的冲着他翻白眼。 赫连沐忽觉不妥,席晨是如何得知她刚刚是蹲着的? “流氓,竟然偷看,龌龊……”想到是怎么回事的赫连沐咬牙切齿,举起起手直迎向席晨的俊脸。 赫连沐虽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但此时极为愤怒的她,力气绝对堪比男子。估计那一巴掌下来,席晨的脸就算不毁,也得落个红肿。 还处于不可思议的思索状的席晨,只见一道黑影向着他脸边袭来。出于本能的反应,席晨迅速抬手隔挡。 席晨这一挡,他的脸是没被打着,不过赫连沐的手可就遭殃了。那么大的力气使下去,同赫连沐那柔软的小手相碰的,是席晨那坚硬的臂骨。惨状可想而知…… 赫连沐的手痛得发麻,疼痛让她从愤怒直接升格为盛怒。赫连沐用另一只手握住已经发红,并开始发肿的手,狠狠的瞪了席晨一眼,脸色铁青的走回客栈。 这变故太快,席晨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只是稍稍瞄了一眼而已。” 席晨很是不解的自言自语,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赫连沐那么大火气。 赫连沐眼眶有点红红的回到大堂,让佟离和落零跟她回楼上去,说话的声音略带哽咽。 佟离望着赫连沐不自然下垂的手,大叫:“赫连,你的手怎么肿起来了?” 落零听佟离这么一嚷嚷,也看到了赫连沐红肿的已经有点发紫的手掌心。怪不得赫连沐眼眶都红红的。 赫连沐的感官较常人敏感,也因此痛觉是极为敏锐了。别看赫连沐平时一副男装打扮,要真有个什么,她可是比一般女子都忍受不了疼痛。 郁涟乔一听佟离这话,“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正想问赫连沐是怎么弄的,席晨就进来了。 众人望向席晨,直觉这事与他月兑不了干系。 萧舞则更直接,语气不善的冲着走过来的席晨劈头就是一句“是不是你干的?” 席晨一头雾水的来回看了看饭桌上的人,见大家目光都在他和赫连沐之间飘忽不定。席晨也转过去看着赫连沐。 目光接触到赫连沐那只已经肿的像猪蹄的手,席晨顿感不妙。 席晨也就拿手稍微那么一挡,他哪知道赫连沐那么脆弱,泥巴捏的也比她经打啊! 赫连沐不理会疑惑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对着佟离道:“还是你心疼我,不像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像个君子,人模人样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住着个小禽兽。” 赫连沐说罢,便转身离去,错过了欣赏郁涟乔对着席晨直冒火光的双瞳。 佟离、落零和萧舞三个女子皆对席晨怒目以视,跟在赫连沐身后,抢着上楼为她上药。 郁涟乔当然也想随她们上去,可他没立场,他顶多算是赫连沐的一个不轻不重的朋友,哪像她们三人,是与赫连沐相识多年的红颜知己。 席晨却悲剧了,赫连沐受了这么点小伤,就有三个佳人相伴,而他却要在这接受众人不友善的洗礼。倘若时光能倒退,席晨刚才说什么也不会手贱的去挡赫连沐那一下,那样没准正享受特殊待遇的就是他了,佳人相伴。席晨也不贪心,只要萧舞一个就够了。 # “你小子……”郁涟乔甚是无奈、纠结,拿手指对着席晨,上下抖动,半天说不出下句。 席晨站在郁涟乔房里,抬头望着天花板,闷闷不乐。惹萧舞不开心席晨就已经够惨了,这会还要被郁涟乔指责,还让不让人活了?人活着真是太艰难了。 “我让你去跟着她,没让你动手打她。”郁涟乔此刻心情也不比席晨好多少,正所谓伤在赫连沐身,痛在他心啊!“再说,对着她,你也能下的去手?” 席晨听了,反驳道:“都说了这是失误,那又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想要打我来着,我一个不小心,挡了一下。谁曾想她那么娇贵,比瓷更碰不得。” “滚。”郁涟乔才没心情听席晨罗里吧嗦的解释一大堆有的没的,他现在整个思绪都在赫连沐那只猪蹄上。 席晨很是无辜,他又不是故意的,别人出手打他,他连正当防卫下还不得理了。敢情真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 # 赫连沐的手其实说严重吧,也还好,也就安歇个四五天就差不多能消肿了,毕竟这是硬伤,吃药最快也得熬这几天。 说它不严重吧,看赫连沐那给绑成白馒头似的右手,不知情的还以为赫连沐手快废了。 自打赫连沐的手意外受伤后,赫连沐的一日三顿就全交给佟离三个女的了。她们三个每天轮流给她喂饭。 不过给赫连沐喂饭,简直就是折腾人。佟离也知道赫连沐是不怎么喜欢吃饭,但就她那一顿饭一个时辰的速度,而且还就半碗不到的白米饭,佟离是真吃不消。嫌东嫌西的,能嫌的都给嫌弃便了,就连客栈的厨子是个男的,都得被赫连沐拿来说事。 赫连沐现在是个病人,手掌的恢复可全得靠吃下去的营养。佟离逼赫连沐,可是赫连沐又装可怜,念叨着手受伤了还得被虐待。好吧,佟离投降,喂饭这事她不伺候了,太捣腾人了。赫连沐的脾气可比她们倔多了,倔驴都比赫连沐听话。 佟离都这样了,落零和萧舞喂饭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经过这两天一共五顿饭下来,佟离三人真心拗不过赫连沐,完全被她给折服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拒绝多咽下几口白米饭。 午后,她们坐在客栈的院子里,沐浴着艳阳,商讨着怎么办办好。她们一致同意找个“替死鬼”。 三人正在为找谁去发愁,就见郁涟乔“头顶天神光环”走了过来。至于郁涟乔此刻不太好的脸色,她们直接忽略。 “就他了。”三人齐呼,差点没让郁涟乔被她们给吼的出手攻击。 郁涟乔看着朝他靠过来的佟离,有种不好的预感。佟离该不会是为了赫连沐那手,吓唬完他,又想杀他灭口吧?那他是该出手呢,还是该任佟离宰割啊? 不习惯与女子近距离接触的郁涟乔,看着近在咫尺的佟离,自发的后退了一步。 佟离白了郁涟乔一眼,心里犯嘀咕,平日里见他老黏着赫连,这会倒是会装君子。 佟离这会是糊涂了,赫连沐平时是伪君子,伪装的扮相,跟她一人前的女子能相提并论吗? “我说乔公子,赫连的手成那样了,你觉得是谁的错?” 郁涟乔想到那天赫连沐眼角湿润的模样,一个男子痛的都忍不住冒泪花,那伤的得多严重。郁涟乔老实的回道:“席晨。” “那你觉得作为席晨的主子,你有责任吗?” 郁涟乔点点头。 “那既然那事你也有责任,那你愧疚吗?想为赫连做点什么吗?” 郁涟乔头如捣蒜,一个劲的点着,他刚就是从赫连沐屋里出来的,赫连沐那不善的语气,时刻提醒着是他吩咐席晨去跟踪造成的。郁涟乔说不内疚,那是不可能的。 郁涟乔这副二愣子的傻样,看得坐在一旁当隐形人的曾梧忻直冒冷汗。这货是她之前那英明神武,魅力无双,引无数少女疯狂尖叫的主子吗?怎么近来完全变了,还说席晨没出息,就曾梧忻看啊,郁涟乔更没出息。 郁涟乔正回忆刚刚在赫连沐屋里的情景,没看到曾梧忻红果果的鄙视,也丝毫没注意佟离正贼兮兮的循循善诱。 佟离见郁涟乔差不多快上钩了,赶紧乘胜追击:“那接下来几天,给赫连喂饭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郁涟乔继续点头,他当然知道她们这是在给他下套,不过他乐意。 曾梧忻见郁涟乔不出意外的落网,唉声叹气的,摇着头回了客栈。乔看来是真的没救了,她也只能节哀了。 晚上,赫连沐坐在自己的屋里,听到屋外的敲门声,还以为是佟离拿饭来“伺候”她了。 “进来,门没栓住。”赫连沐头也不抬的应道。眨了眨眼睛,继续低头看桌上这本萧舞给她不知从哪搞来的,还蛮有意思的小人书。 “吃饭了。” 咦,这好听的男声…… 赫连沐抬起头,果然,她就说挺熟悉的,下午才听过。 赫连沐歪着头,目光朝郁涟乔身后搜索。 “别看了,晚饭我来喂你。”郁涟乔把手里端着的二菜一汤一饭,放在桌上,对着赫连沐一本正经道。 赫连沐奇怪,佟离人呢?今晚不是轮到她吗?就算她有事不在,那还有落零和萧舞呢?再不济,让曾梧忻过来也成啊。 “佟离呢?” “不知道。” “那落零呢?” “不知道。” “萧舞也不在?” “不知道。” 赫连沐每个听似废话的问题,郁涟乔波澜不惊的耐心一一作答,哪怕只有不带任何情感的重复三个字。 “那把曾梧忻借我使使总成吧?”赫连沐仍旧不死心,她就不信找不出个母的来。 “不成。整个客栈就我有空来照顾你。”郁涟乔就想不通了,赫连沐一个大男人,偏生婆婆妈妈的,非要个女人来伺候。就算赫连沐长得好看,也不能这般风流不羁啊。 “还是我自己来吧。”说话间,赫连沐左手去拿筷子。谁要郁涟乔照顾?她看起来像是需要照顾的人吗?让郁涟乔喂,那多不自在,还不如自己动手随便扒拉几口呢。 看赫连沐那削瘦的没几两肉,却又红润有光泽的左手,郁涟乔想也不想就拍打掉它。 “嘶……死大乔,你干嘛啊?”赫连沐吃痛的大叫。 “吃饭,我喂你。” “不吃,你出去。” “吃饭。”郁涟乔不理会赫连沐的无理取闹,夹了菜放在碗里,直接拿勺子舀了一瓢,递到赫连沐嘴边。 赫连沐看郁涟乔这一气呵成的优雅举动,顿感他俊气有加。但郁涟乔有看头归有看头,赫连沐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赫连沐的倔脾气可是公认的,说不吃就不吃。没味道的白米饭,有什么可吃的,她都已经吃过几块糕点了,又不会饿着。赫连沐拿起桌上的小人书,撇过头继续欣赏。 大约一刻钟,赫连沐一直没听见后面有什么动静,还以为郁涟乔睡着了呢。赫连沐缓缓转过头,不看想不到,一看吓一跳。 只见郁涟乔还是之前那个动作,举着盛着饭菜的勺子,稳如泰山。赫连沐看着郁涟乔那样,就感到胳膊一阵阵酸麻之意袭来。 “我说你胳膊酸不酸,累不累啊?” 郁涟乔依旧没事人一样,中气十足的开口:“吃饭。” 还来?赫连沐这下是认输了,她可是个和善的人,这么折磨人的事,她会干吗?当然不会。 若是被那些吃过赫连沐亏的人听到她这内心的独白,铁定得集体翻白眼。 赫连沐奸诈的开口:“那好吧,我吃。可是……饭菜都已经冷掉了,吃下去会闹肚子的。” 郁涟乔一想,也是,冷饭菜吃了对身体不好,既然赫连沐都答应吃饭了。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稍等,我下去热热。” 赫连沐惊呆样的望着郁涟乔急匆匆的端着冷饭菜撤出去,敢情他这是苦肉计啊?算了,就算是计,那也是为了她好,她不跟他一般计较。 郁涟乔走后,赫连沐又看了会书,还不见郁涟乔回来,她就猜到那胖厨子这会早回屋睡去了,哪有空热菜啊,看来她今晚是注定不用吃饭活受罪了。还是洗漱下,早点躺床上睡去吧。 赫连沐把未拧干的布巾直往自己脸色抹去,傲娇着自己的单手洗漱。她就说自己能行吧,哪用得着别人照顾。 等赫连沐折腾完,离郁涟乔下楼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赫连沐栓完门,刚想走回来宽衣解带,就听门外的脚步声由远渐近。 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扣门声,赫连沐打开刚被她栓好的房门,见郁涟乔端着同样是二菜一汤一碗绕过她走进来。不过两个菜和一个汤都换过了,和之前的不一样,碗里的也不再是白米饭,而是白粥。 赫连沐纳闷,她失策了?今儿个那胖厨子怎么这会还没进窝。 赫连沐哪知道,这桌全新的粥菜是郁涟乔亲自下厨做的。想他郁涟乔从不进厨房的人,却为赫连沐洗手做羹汤,他也不知是否自己魔怔了。 那漫长的一个时辰,郁涟乔可是在厨房打斗般度过的。由于太晚了,真如赫连沐所料,那厨子没事早睡去了,这会正鼾声如雷,雷打不动中,靠出资还不如靠郁涟乔自个呢。 郁涟乔之前虽未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也从未碰过厨房里的东西。第一次接触,自然是手忙脚乱。郁涟乔寻思着饭冷掉了,他又不会做,只好直接给熬成粥了,这倒是省事,他还是会的。 弄个汤出来,凭郁涟乔的天赋,那也简单,就是第一次盐放的稍微多了那么一丁点,他又再兑了点热水,想着到时让赫连沐凑合着喝吧。 至于那两个此刻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那是郁涟乔折腾多次后的成果,他就差把厨房给点着了。 不过郁涟乔最终还是不负自己所望,成功倒腾出粥菜汤。当然郁涟乔把这一切归功于,他过人的天赋。郁涟乔尝过后,觉得味道还不错,这才罢手,否则他绝对会继续重做下去。 这次赫连沐也不闹了,郁涟乔喂她一口口的喝着粥,吃着菜。 赫连沐边吃,还边咕哝:“那胖厨看来今儿个晚上心情不错嘛,厨艺也有所长进。” 听赫连沐这么夸赞懒在窝里的胖厨,郁涟乔可不干了,这是他辛苦的劳动成果,怎能被那胖厨给剽占去。 郁涟乔喂着赫连沐,面若平静的湖面,风轻云淡的飘出一句“这是我做的。” 郁涟乔这一显摆,差点没把赫连沐给吓呛死过去。郁涟乔拿出帕子擦了擦赫连沐因咳嗽咳出的粥粒,责恼道:“这么大个人,喝口粥也能呛到。” 赫连沐不说话,她这哪是不会吃东西啊,分明是被他给吓的。 赫连沐上下打量了郁涟乔一番,发现他跟一个时辰之前相比,真是狼狈了不少。仔细看郁涟乔的锦衣,依稀能辨出那褐黄色晕散开来的油渍。 郁涟乔见赫连沐看猴般的眼神瞅着他,有点不自在,不爽的朝她低吼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没花。快吃,待会又冷了。” 赫连沐弱弱的“哦”了声,笑着一口咬过筷子上的菜。其实郁涟乔板着脸,发起脾气来的模样,还挺可爱,挺讨喜的,一点都唬不住她。 “那些个没良心的家伙,白对她们好了。”赫连沐觉得这样寂静的场面有点尴尬,她不得不又开口当个话匣子,来稍微缓和下这诡异中带着一丝丝暧昧的气氛。 郁涟乔没有过多的反应,只用鼻子发出个“嗯”的音,表示认同赫连沐的话。 “那些个臭娘们,太过分了,竟然扔下我不管。”赫连沐这故意一骂,倒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郁涟乔鼻音又“嗯”了声。 “大乔,还是你好,兄弟受着苦,还知道有难同当,不离不弃,够义气。”说罢,赫连沐还扛起她那只大白馒头,在郁涟乔的肩膀上拍了拍。 郁涟乔若无其事的拿着勺子,淡淡开口:“那你有本事就对我好,别对她们好。” 赫连沐憋住嘴里已被她嚼烂的菜,她怕再不闭嘴,直接喷郁涟乔一脸。 看来今晚不宜开口,赫连沐每次没说几句,就会被郁涟乔一言给堵死。算了,尴尬就尴尬吧,从这刻开始,她闭嘴。 看到见底的碗和只剩点菜末的碟子,郁涟乔很是满意,心情大好的收拾盘子出屋。 这是赫连沐有史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她从不知自己原来那么能吃。要照这状况吃下去,不出一年,赫连沐准得吃成一个圆润的胖子。到时候,风度翩翩什么的于赫连沐而言,都是浮云。 # 清晨,郁涟乔一打开房门,佟离就飘过来了。 “乔公子,你挺能耐的嘛。你昨晚对赫连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让她大清早的就来纠缠我,再三保证这几天会好好吃饭,非得让我们去照顾她。” 一听佟离的质问,郁涟乔的脸立马臭得跟大便有得一比。他就那么让赫连沐碍眼吗?一顿饭而已,就让她生不如死? 佟离仿佛没看到郁涟乔的臭脸,追问道:“赫连昨晚吃饭了没?” “吃了。” “吃了多少?” “一粥,一汤,两菜。” “全吃完了?”佟离不敢置信。 “差不多。”佟离就这么挡在郁涟乔前面,堵着他的路,他都快被问得不耐烦了。 佟离瞪大了眼,什么差不多,明明差很多好吗。在她记忆中,赫连就从来没有一顿吃过那么多食物。这简直比天方夜谭更奇迹。 “乔公子,还是你有办法。不管你使了什么手段……” 佟离忽而随意忽而正经的,让郁涟乔狐疑佟离是否又要动手攻击他了。 郁涟乔啊郁涟乔,人家只是个弱女子,脑子正常着呢,不会傻到去以卵击石。暂且搁下这瘆人的疑心病吧。 佟离补充道:“我都不会介意的,只要赫连能好好吃饭就成。” 不似佟离那般兴奋,相反的,郁涟乔此刻的心情是低落到了极点。郁涟乔不知再次拥有喂饱赫连沐之后的那种满足感,会是什么时候。 “总而言之,乔公子,多谢了。”照顾郁涟乔的感受,这不在佟离所关心的范围内,因而佟离言尽于此,不管郁涟乔糟糕的情绪,直接闪人了。徒留郁涟乔一人空悲切。 # “乔,你过来帮我瞧瞧,是不是起疹子了?” 郁涟乔抬头,便见席晨挠着后背,脸色纠结的向他走来。郁涟乔满腔的愁闷,正愁没处宣泄,席晨这个罪魁祸首,这时现身,可谓是送上门的待宰羔羊。 “你还敢在我面前晃荡?真嫌命够硬吗?”郁涟乔以为席晨又是借机故意来找茬的,语气不善的对着席晨厉言道。 自打他们的生活中出现了个赫连沐,逮着良机就讥讽郁涟乔的事,席晨没少干。也怪不得郁涟乔会无视席晨的异样,只当席晨又是在作秀。 席晨这会可没空跟郁涟乔开玩笑,骂他打他都行,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一直发痒的后背到底是怎么了:“赫连沐的事,我也不好受,可她不还活得好好的吗?佳人在怀,吃嘛嘛香的。不像我,你再不来帮我看看,我就要见不到傍晚的夕阳了。” 席晨死了亲爹般哭丧着脸,郁涟乔瞅他也不像装的,粗鲁的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一把扯到前面来。 席晨赶忙月兑了外衫,解下腰带,松垮的衣服褪至腰部,露出整个古铜色的美背,只可惜原本光滑的美背上如今布满了许多红色的小点。 目光接触到席晨背部的一个个红色小疙瘩,前一秒还处于对他无声责怪中的郁涟乔,下一刻就同情起他来了。 郁涟乔把席晨的背部扳向自己,憋着笑,一本正经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荨麻疹。” 对于从未染过此症的人来说,荨麻疹是会传染的,而郁涟乔这么有恃无恐的,是因为他年少之时就已染过,自是没什么好恐惧的。 “乔,赫连沐让我……”郁涟乔的“疹”字刚落,曾梧忻便毫无预兆的闯了进来。确切的说,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也对,门都还半掩着,不能算作闯。 曾梧忻本想来传达赫连沐的话,告诉郁涟乔过几天要回黑穆的都城中心,奈何看到这么一幕。 从曾梧忻的角度望去,郁涟乔搭在席晨两肩的手,让曾梧忻有一种郁涟乔为席晨宽衣后,正欲轻薄席晨的错觉。 着实是与他们二人相处甚久的曾梧忻,也无法坦然承受令人血液上涌的唯美画面。 看到郁涟乔屋里这香艳的一幕,曾梧忻手捂双眼,素有冰山美人之称的她,头一次那么慌张的掉头就跑。 男子相好在大行朝并非闻所未闻,但却也是见所未见的。更何况是与曾梧忻朝夕相处的两个蓝颜知己,她不被吓到才说不过去。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曾梧忻还差点撞上走廊上赶着去收拾房间的小二。 直到曾梧忻消失得无影无踪,郁涟乔与席晨,才惊觉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二人被曾梧忻的话音吸引过去的视线,始终迷茫的望向半开的门口。 回过神的席晨,月兑离郁涟乔的双手,神速的穿好衣服,束回腰带:“完了,完了,这下没脸见人了。” 郁涟乔憋得都快内伤了,索性放肆大笑。席晨的脸面,早在追求萧舞的时候就丢尽了。论没脸见人,早干嘛去了。 席晨面色潮红,恼羞成怒道:“你还笑,被误会的不单是我,而是我们。” 郁涟乔无所谓的耸耸肩:“误会就误会呗!反正被看的又不是我,我瞎操心个什么劲?” “你……”郁涟乔的话,简直戳中席晨的要害。的确,被女人看到肌肤的是他,该害羞的也是他。 郁涟乔还不知收敛的笑意,让席晨更为羞愧。席晨愤然离去,大力得快把门给拆了的关门声,完美的透露出他此刻无比烦躁的心境。 郁涟乔没想到床第之事是个雏儿的席晨,最为在意的竟也是**之事,这下有趣了。 还处于想不通俩挚友何时开始互相暧昧的曾梧忻,比当局者还要纠结。忽而,脑中理智的念头一闪而过。 席晨不是对萧舞爱的死去活来的吗?没理由是假的还那么投入啊。曾梧忻越想越不对劲,就跑去跟佟笙商量。 糗事传千里可不是盖的,就这么个小客栈,也不过不到一日的功夫,与赫连沐同行等人基本都知道席晨与郁涟乔有暧昧那点破事了。翌日午饭之际,饭桌上的众人,就连看他们的目光都变得极其诡异。 席晨自萧舞出现后,都不算作常人,异样的眼神也没少接受过,他也见怪不怪了,都已经发生的事,挣扎也没用,他最会顺其自然了。可郁涟乔不同,这么齐刷刷且露骨的眼神,郁涟乔还是头一次碰到。 “席晨背部起了麻疹,昨天找我求证下,就是这么回事。”郁涟乔可受不起他们这骇人的洗礼,这样简洁明了的解释还是有必要的。 大伙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但也不太相信。他们当然知道郁涟乔说的是什么。 被郁涟乔这么一提,明明已觉好多了的席晨,背部顿时又痒了起来,伸手够到后背不停的胡挠。席晨寻思着,荨麻疹不是会有传染的可能吗?最好一桌子幸灾乐祸之人都被传染去,看他们还敢这么嚣张的笑他。哦,对了,除了萧舞。 席晨哪知道他背上的红疙瘩根本不像郁涟乔所说的什么荨麻疹,而是某人的恶作剧。 赫连沐难得今日心情大好的下楼用饭,就是为了见证这一刻。作为唯一的知情者,赫连沐是有乐趣都没人分享。 没错,席晨的发痒之源,正是赫连沐之前研制出来,昨日精心为席晨调配而成的“荨麻痒痒粉”,症状同普通的荨麻疹类似,就是不会传染而已。因而,痛苦难耐的也只会是席晨一个人。至于原因,想必在座之人也都清楚。 郁涟乔触到,赫连沐对着席晨玩味的笑,若有所思,他总觉得哪有点不太……郁涟乔说不上来。 # 回到黑穆纳兰坊的席晨,本以为痒了几天,好转不少的所谓的荨麻疹就这么结束了,未曾想,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几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席晨会无缘无故的拉肚子、狂咳不止、咳血、俊脸肿起来。若不是身体无其他不适,且已请过大夫诊治过,席晨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赫连,席晨近日的状况连连,是你下的手吗?”郁涟乔不似席晨那般傻不啦叽的毫无觉悟,赫连沐这点小九九可瞒不过他。 赫连沐也压根就没打算瞒着郁涟乔,既然他问了,她也就大方承受。赫连沐奔就乐在其中,多个人“分享”,也是件好事。 虽说前阵子赫连沐的手受伤,郁涟乔也挺过意不去的,但这会她也好了,而席晨这几天也受尽折磨了,郁涟乔觉得就算是惩罚,也该罢手了。郁涟乔腆着脸对赫连沐道:“赫连,适可而止吧!那事,席晨也并非有意的。” 赫连沐理解郁涟乔指的是她手受伤那事,而她折磨席晨不单是因为那个,最重要的是席晨偷看她上茅厕一事。既然郁涟乔都这么说了,赫言之有理连沐也觉得他,看在席晨那么执着的喜欢萧舞的份上,她就放过席晨。再有下次,她铁定饶不了席晨。 郁涟乔把真相告诉了席晨,让席晨以后多长个心眼,没事别老在赫连沐跟前瞎晃悠。 席晨有苦不能言啊,若不是郁涟乔叫他去跟踪,他至于落魄成这样吗?他这都招谁惹谁了呀,媳妇没追成不说,还惹得一身嫌。 其实席晨也早猜到是赫连沐下的手了,只不过是玩玩他而已,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还承受得住。再说,他要是去找赫连沐理论,萧舞又该不高兴了。追娘子的漫漫长路,他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切勿再生事端为好。 “乔,你去找赫连沐求求情吧,就说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你俩闲话了。”席晨可怜汪汪的瞅得郁涟乔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已经提过了,至于结果如何,你还是拜佛去吧!赫连的心思,我还猜不透呢。”郁涟乔黯然神伤道。 郁涟乔现在是自身都难保了,在赫连沐面前,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他可没指望赫连沐能听他的话。 至于为什么郁涟乔深觉自己对赫连沐而言没存在感,那是近来无论郁涟乔怎么去碰巧偶遇赫连沐,赫连沐的身边总有个碍眼的梅币庭。 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见着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的场景。郁涟乔就纳闷了,纳兰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整个纳兰坊足有寻常有钱人家的府邸两倍大小,就算赫连沐与梅币庭是偶遇,那也太频繁了点。 在郁涟乔看来,梅币庭就是趁虚而入。趁着他近日因席晨的缘故,与赫连沐关系闹得不如从前熟络,梅币庭就趁机霸占着赫连沐。 赫连沐又不是私人物品,并非专供郁涟乔享有,只能说郁涟乔最近思维过于放荡不自持了。 要说偶遇,赫连沐的认知里,她与梅币庭近来的见面,确实都是偶然的,梅币庭的出现,并不似郁涟乔那般刻意。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郁涟乔那绝对是“有意的巧合”。 而梅币庭是巧合亦或真是偶然,便不得而知了。 # 在黑穆城的城界区,有一条河流叫作“黑穆河”,它是黑穆的护城河,据说这条河流是流向大行海域的。 赫连沐一行人,早在刚到黑穆城那日,便便听说过黑穆河的传言了。听说黑穆河的鱼长得很是奇特,而且极具灵性,清澈见底的黑穆河中虽有很多鱼在那潜游,但很难垂钓,它们很少上钩。如若你欲下河捕捉,只要你一下水,它就迅速分散开,游跑掉,那速度比你人飞起来还快。因而,那些小家伙都被冠为“灵鱼”之称。 他们自是不信,早就约好,到时找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去钓鱼,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灵鱼”。 而在云陵国甚是神秘的蜃医岛就位于黑穆河下游与大行海域的交界处。那里常年水雾朦胧的,很少有人知道只有每月初七,这些雾才会散去。也只有在那一日,人们才有机会一见那座小岛的庐山真面目。 但这座小岛即便是被人发现,寻常人也无法进入,小岛外围的天然瘴气是小岛里的生命体得天独厚的保护屏障。 这个独特的小岛,现在可是赫连沐所有物,并在四年前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蜃医岛”,正是江湖中很多伤患挤破脑袋想要来的地方。因为岛上的“小夏神医”,据说是位赛华佗的名医,只可惜见着她,并被她救治,纯靠缘分。 要说赫连沐是如何得知有这么个小岛的存在,那还得得益于赫连伊。 十四岁那年,赫连沐和一大家子去邻国感受异国的贸易氛围,途经晋夏国与云陵国的其中一个分界处----大行海域。 那是赫连沐等几个小大人第一次坐船,连玉和赫明都非常兴奋,趴在船沿上冲着海狂欢,“啊”“嗷呜”连玉纯激动的叫声和赫明的狼叫声,空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海域。 赫连沐倒显得平静多了,她站在船头,眺望远方。如此宽阔的视野让她有点不适应,一望无垠的大海让她觉得这是个神秘的区域。 “爹,爹,快过来瞧。” 忽然,赫连沐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始呼叫她爹。其他人听到也都向船头靠过来。 赫连伊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也有点被惊到了,略带激动的口吻自语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赫连沐是有在书上看到过,那是事物经过阳光折射所呈现出的一种虚幻景象,但她并不曾亲眼见证过。 看着稍远处的小岛,赫连沐还是不解:“那不就是一座岛吗?就在那个位置。” “沐儿,你仔细看这座岛,它的底部是悬浮于海上的,而且它整个岛身看起来也是有点虚无飘渺的。”赫连伊见赫连沐还是半信半疑,又加了一句,“过会它就会消失。” 众人皆盯着那座岛看,站等奇迹的发生。不出所料,片刻之后,刚刚那座虚幻的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连沐这下是真信了:“爹,这么说,这片海域上确实有一座那样的岛,只是不在那个地方,对吗?” 赫连伊点点头:“应该是吧。”他也没多想,只当赫连沐是好奇而已,哪知她心里正打起小算盘了。 要说当初赫连沐是如何找到这座隐秘的小岛,这都要归功于赫奇等人的不辞辛劳。他们整整寻找了两个多月,在黑穆河蹲点将近一个月,才得知小岛的具体方位。也多亏赫连沐从小便是个用毒高手,这点瘴气,她还是能搞得定的。 第二十章 羞涩得知女儿身 那日,随赫明离开了的赫连浔,来的就是这座蜃医岛。赫连沐得到赫明带来的消息,说是在岛外捡到了一个麻烦的孩子,那孩子醒来后,鬼哭狼嚎的吵着要见“小夏神医”。若是见不到,那孩子就天天缠着赫明等人,并在岛上大肆宣扬,说他们欺负他。 那孩子不要脸没关系,可这岛上住着百来个人,都是赫连沐一手救治将她们安顿于此的。赫明可不能让他坏了公子的名声,只要匆匆赶去请示。说到底,都是多管闲事惹得祸。 赫连浔一上岛,就跟匹月兑缰的小野马无差。每年她姐都会带着她、佟离姐与落零姐,来岛上游玩几日。小岛不似外面看起来瘴气弥漫的,岛内的风景堪称一绝,各种花草树木,浑然天成,清新的空气比起外面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赫连浔自顾自的穿梭在花草中,忘了因佟雅心里积蓄的不痛快,也早已忘了此行的目的。所有的事情通通被她抛在脑后,先等她呼吸下岛上的浓郁灵气再说。这等适合修身养性的小岛,无疑是赫连浔等习武之人的钟爱之地。 见一路上闷闷不乐的赫连浔这会欢欣若狂,赫明也不急着带她去处理事情。 “那个小女孩……就是小夏神医?” 赫明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用猜也知是前些日子救回来的,缠着要见赫连沐的麻烦小少年。 赫明伸了伸懒腰,对他爱理不理的,慵懒的回道:“人给你找来了,见完赶紧回家,别再赖着不走。” 一个人自娱自乐的赫连浔,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仔细的打量着她。欣赏完花花草草,赫连浔又去岛上的百来户人家那里转了一圈,他们的热情让她吃不消,在这小岛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赫连浔回医堂时,天色已晚,回来刚好赶得上吃晚饭。 赫连浔走进大堂时,看着饭桌上的连玉同连翘,梨涡浅笑:“连玉姐,我就说在洛杨怎么没见到你和连翘姐,原来你们也来岛上了啊?” 看到许久未见的赫连浔气色好了许多,连玉甚是高兴:“我们是被大哥二哥给拐来的,临风不在,他们守护这里,却硬要我们陪着他们。” 连玉说着,还时不时的用眼睛瞟了瞟赫明与赫奇。 即便都是自己人,被连玉这么一呛声,赫明与赫奇听了怪不好意思的,齐齐低下头去。毕竟两个大男人,还怕寂寞,要妹妹们来陪着解闷,这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光彩的事。 连翘笑道:“你姐怎么没来?” “她最近多了个虔诚的跟屁虫,不方便来。”郁涟乔怎么也想不到,除了“小白脸”,他在赫连浔的心里还多了个“跟屁虫”这一傻兮兮的称呼。 赫连浔刚想问他们,要她来小岛是有什么事来着,就见一少年走了过来,长得倒挺俊的,甚至比在座的赫明与赫奇还要好看,就是她不认识而已。 那男子也望着赫连浔,她那铜铃般的大眼睛,尤为显眼。已基本长开的面容可以说是美中带着可爱。由于常年习武,赫连浔的美是略带刚性硬气的。男子觉得,此刻的赫连浔再怎么中规中矩的静站着,也抹藏不去她与生俱来的俏皮。 赫连浔抬手指着男子,转头对着赫明问道:“赫大哥,他是谁?是你们最近救来的吗?怎么这会儿都该吃饭了还在医堂。” 赫明还未作答,就有人抢着回声了:“我叫夏序,你就是小夏神医?” 赫连浔仔细瞅了瞅眼前这位自称“夏序”的男子,刚想开口否认,就见饭桌上的四人挤眉弄眼的。他们是在暗示些什么吗?随即赫连浔想到赫连沐的身份特殊,她点点头,只好先顶替下。 赫连浔不太自然的开口:“是的,我是小夏神医。你说你姓夏,那你又是谁?” …… 赫连浔等了许久,未见夏序出声告知。 哪知夏序此刻早已被赫连浔手腕上的镯子吸引住了目光。那镯子不是几年前爹送娘的生辰礼吗?这些年不曾见娘佩戴过,原来是流落在外头了。 赫连浔见夏序死死的盯着她的下半身看,当他是登徒子,不爽道:“我说姓夏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晋夏国夏氏一族什么关系?” 赫连浔曾听姥姥念叨过,在大行皇朝,夏氏一脉除了姥姥和娘亲,已经后继无人了。这小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赫连浔这一低吼,把夏序的理智拉了回来:“其实我不姓夏,我来自晋夏国。主要是我崇拜晋夏已故的夏将军,才拣了‘夏’姓以明志。” 夏序也不诓赫连浔,他本就不姓夏,就算再怎么喜欢,骗人也不成。 夏序这话简直说到赫连浔心坎里去了,他崇拜的夏将军,就是赫连浔的外祖父,赫连浔自是高兴。 赫连浔乐得合不拢嘴,夏序挠头不解,而其他四人则摇头无奈。 连玉见赫连浔还陶醉其中,开口提醒道:“既然人齐了,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一直嚷嚷着要见“小夏神医”的夏序,现在人也见着了,他本以为小夏神医会和夏将军有点关系,又知赫连浔并未姓“夏”,好奇心自是少了大半。 而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拥有一身登峰造极的医术,又隐匿于这座神秘小岛的赫连浔,夏序说不惊讶,他自己都不信。这几天,夏序一直偷偷的跟在赫连浔身后,赫连浔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夏序想挖掘下,赫连浔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赫连浔哪知夏序的想法,她的医术登峰造极?那是她姐。赫连浔对给人治病,那是一窍不通的。 夏序这样毫不掩饰的跟踪,赫连浔是傻了才会发现不了。介于夏序并无恶意,他爱跟就让他跟吧,反正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边的事既然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赫连浔也已在小岛上停留了多日,小日子还是过得挺舒坦的,就是有个小变态老是盯着她,有点不自在。赫连浔觉得是时候回去同她姐汇合了,她姐那天说好会在黑穆城等她的。 赫连浔出岛的时候,夏序也被送出了岛。赫连浔本以为夏序会乖乖的回家,想不到他又死赖着她,一路尾随其后不说,质问他还狡辩,自称只是顺路而已。 那好,赫连浔就当夏序是顺路,但顺着顺着,一路顺到黑穆城的纳兰坊,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真当赫连浔只是个傻孩子啊?她是人善被人忽悠才对。 # 夏序就算长年呆在乾倾城,不知纳兰坊在云陵国是何等地位,但光看它这院落的大小,也知这不是个寻常的店铺。 纳兰坊这规模,就算是跟夏序家的“乔澜酒楼”也有得一比。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卖吃的,一个是卖穿的。 夏序深觉跟着赫连浔,绝对有肉吃。 赫连浔穿过大堂,踏进院子里,印入眼帘的便是她姐同郁涟乔两人坐在那,大眼瞪小眼的。 “哥,你俩这是整哪出?深情对望?”赫连浔不惊感叹,她不在这几日,世界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 赫连沐见是妹妹回来了,揉了揉有点干涩的双眸,故作不悦道:“瞎说什么呢?” 赫连沐也不知郁涟乔是抽哪门子的羊癫风,她午饭过后,坐在这享受骄阳,他也来这静坐,一声不吭的,光是凝视着她。赫连沐笃定自己脸上没花,至于郁涟乔为什么盯着她看了一个多时辰,鬼才知道。 不,鬼也不一定明白,鬼也是有原则的,就郁涟乔那一脑瓜子非人类的思维,鬼都懒得去理会。 赫连沐也没兴趣开口多问,郁涟乔看得她不好意思,那她就看回去。大眼瞪小眼,比谁脸皮厚?谁怕谁! 紧随赫连浔其后的夏序,看到前方的郁涟乔,着实吓了一跳。大行朝有那么小吗?这样也能被他歪打正着。 夏序走上前,对着目光还紧锁住赫连沐的郁涟乔抛出疑问:“哥,你怎么也在这?” 这个夏序,正是郁涟乔的弟弟,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夏序也叫“郁涟序”,是郁涟乔的亲娘在八年前,不知从哪抱回来的。 这小家伙初到郁府,一点都不认生,特别是对郁涟乔。郁涟乔那会可是很享受那种被小几岁的弟弟“阿谀奉承”着的感觉。就算不是亲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差于别人家的亲兄弟。 郁涟乔状态入定,这一声“哥”,他听得并不太真切,迷迷糊糊中直觉有人在喊他,而且貌似声音还挺熟悉的。 阿序?郁涟乔一秒钟清醒过来,那不正是阿序的声音吗? 郁涟乔“咣”一声站立起来,对于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夏序,郁涟乔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阿序不是和爹娘呆在乾倾城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阿序,你怎么来了?”郁涟乔还是不太敢确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极为真实的人,就是他以为远在邻国的弟弟郁涟序。 郁涟序不理会他哥的大惊小怪,诚实的开口:“就这么来的啊,不然还能怎么来的。” 赫连沐以前觉得郁涟乔有点不正常,现在看他的弟弟,那完全是少根筋啊,真不愧是兄弟。 “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爹娘知道吗?”郁涟乔也有种被他这纯朴的弟弟打败的无奈感,尽管从小到大,他已经慢慢习惯了郁涟序确实少了根筋的事实。 郁涟序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原来是指这个,他就说嘛,一段日子没见,他哥怎么傻了不少。 郁涟序解释道:“我在家里闷得发慌,待不住了,就想来找你。可碍于爹的yin威,常朔和勿本都不敢告诉我你在哪。于是我就偷偷溜出来,阴差阳错就到了这。” 赫连浔听着郁家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着郁涟乔,弱弱的插了一句:“夏序,他是你哥?” 郁涟序这傻小子,当然没听出赫连浔言语中的不敢置信,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浔儿,你刚唤他什么?”郁涟乔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开口欲求证。 赫连浔还处于刚刚的讶异中,不知魂归何处的她,此时对郁涟乔是有问必答:“夏序啊……” “夏序”?“夏”?自晋夏国的夏将军死于战场,夏家落败之后,多少皇族中人抢着将夏家后人斩草除根,夏姓也成了晋夏国的禁忌。夏姓在晋夏国,比晋姓还要惹人注意。 郁涟乔一听,二话不说冲过去,直接出手,一把扯住郁涟序的耳朵,疼得郁涟序“哇哇”直叫。 “哥,快放手,快掉了,快掉了……”郁涟序怕打着郁涟乔的手,嚷嚷着郁涟乔发疯了。 郁涟乔难得爆脾气,赫连姐妹还真是被煞到了。不过赫连沐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此刻发脾气的郁涟乔,看起来挺温暖的。 “你不在乾倾城好好待着就算了,出来晃悠还拣个这么招摇的姓,嫌命够长是吧?”郁涟乔不顾赫连姐妹在场,对着郁涟序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原来是怪他这事啊,郁涟序揉着耳朵道:“我这还不是怕给咱郁家丢脸,才换了个姓,至于下手那么重吗?” “下重手”?他这算是轻的了,郁涟乔冷言道:“你也知道丢脸啊。那你还用你那猪脑子选了个禁忌之姓。” “禁忌怎么了,我就喜欢姓夏,我就崇拜夏将军。”郁涟序不服气他哥的言论,朝郁涟乔赌气道。 “你给我闭嘴,夏将军夏将军,都成一土堆了,作古之人,喜欢什么啊喜欢。” 郁涟乔话音刚落,原本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一旁的赫连沐,二话不说冲过来便是一巴掌,扇完后,气呼呼的走掉了。 郁涟乔捂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赫连沐远去的背影,这都哪跟哪啊?他这边教训自己的弟弟,说的好好的,何时又惹到她了? 赫连浔也气呼呼的瞪着郁涟乔,语气不好的朝他郑声道:“作古的土堆?很好……被你嫌弃的夏将军是我外祖父。” 赫连浔说完拉拉郁涟序的衣袖:“夏序,我们走,不要理你哥。” 郁涟序觉得他哥那是罪有应得,谁叫他口不择言来着。于是郁涟序再次毫不犹豫的,跟着赫连浔走了,留下他哥一人在原地郁闷。 郁涟乔也不在意他们一个个都走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赫连浔刚刚那句话。夏将军,外祖父。这么说,他是当着赫连沐的面,嚼她外祖父的舌根?而且那还是个已故之人,这可是大不敬! 郁涟乔打心底里,也想扇自己一个耳刮子。这都什么个破巧合,今儿个竟栽在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破嘴上。 郁涟乔不是个爱多想的人,反正耳光也被甩了,就当赫连沐撒气了,他轻柔的揉搓着微红的脸颊,转身上楼。 不过赫连沐动起手来,还真是娘们兮兮的,那一巴掌就跟揉脸似的,不痛不痒。郁涟乔庆幸赫连沐没给他一拳,不然那么俊俏的面容多了个黑印,得多难看。 相比起来,郁涟序这个弟弟,在赫连沐这可是受欢迎多了,谁叫郁涟序嘴巴甜,会说话,一口一个崇拜夏将军的,直击赫连沐和赫连浔的心坎。自是得好茶好点心招待着。 “赫连大哥,这桃酥真好吃,做这个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我娘做的都没这味道好。”郁涟序一手一块桃酥,嘴里还含着一块,不清不楚的咕哝。 桃酥最初是四年前出于云陵国,这会儿,都传到邻国去了。人人都在家自己尝试着做桃酥。 赫连浔尤为得意,那还用说,从她姐手下出来的东西,能不好吗? 看郁涟序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活像个牢里刚放出来,被饿了好多天的囚犯,赫连沐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有点愣傻的小少年了。 其实,郁涟序是真有点饿了,再加上桃酥味道确实不错,也难怪他显得贪吃了些。 “这桃酥,其实也没什么秘诀。要真说有,那就是‘用心’,在食物里融入真情,食物的味道就是内心情感的体现。”赫连沐难得有耐心的向别人解释着听似浅显,却总被人忽略的道理,“不管什么事情,你只要用心,融入真心完成,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制作桃酥也是一个道理。” 郁涟序听赫连沐头头是道的说着,差点要以为她就是这制作桃酥的人了:“赫连大哥,原来你那么懂如何做这吃食啊?” 赫连沐说得太起劲,差点都忘了她现在只是赫连府里的赫连沐而已,而不是声名远播的纳兰姑娘。 赫连沐干笑道:“我也是从纳兰那里听来的,我跟这纳兰坊的主子关系比较好而已。” 郁涟序才不在乎赫连沐从谁那听来这堆大道理的,他只管吃便是。 佟离等人吃晚饭时,对于初次见面,不知打哪来的郁涟序,是见怪不怪了。反正跟着赫连沐久了,早习惯时不时的有人倒贴上来。 在座之人,唯有一人,满月复疑问,那就是来这大群体不久的晋默,他总觉得郁涟序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以说,日后驶向商学院的队伍浩浩荡荡,光看今日这满满的两大桌子人就知道了。即使白日里总见不着人的夜家兄弟,吃饭也还是少不了他们的。 # 翌日,一伙闲得无聊的人,一大早就坐在院子里商讨。趁今日阳光明媚,去离这不远的黑穆河段垂钓去。 那传说中有灵性的鱼,他们早就想见识见识了。说走咱就走,早早的吃完午饭,一行人扛木桶的扛木桶,扛鱼竿的扛鱼竿,准备出发,发誓定要钓上个几大桶回来。 萧舞和夜临夜风说是对钓鱼不感兴趣,也就没去。许是四年前被那几个奴隶贩子给赶到河里折磨久了留下的阴影,对江河没什么好感。 幸而梅币庭内心也够强大,同是从奴隶贩子手下逃生的人,他对这黑穆河倒没多大排斥,面带微笑的随着赫连沐也去垂钓。 他们是乘着马车来的,还是日行千里的良驹拉的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离都城中心最近的黑穆河段。 赫连沐、郁涟乔和梅币庭挑了偏下游的河段放下钓具,安坐下。他们可是连小座椅都带了。 席晨等其他几个男人则在中游垂钓,而赫连浔等女人都在上游。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这下他们是信了。这些鱼果真不是盖的,还真不傻,那么多的诱饵也勾不上它们。眼瞅着清澈见底的河里,五彩斑斓的鱼儿们来回游着,就是不见它们上钩。甚至有些明明吃着鱼竿上的饵了,等他们一挥竿,立马逃命。 不似上游和中游的有说有笑,下游就三个闷葫芦。赫连沐因上次的事,还在生着郁涟乔的气,郁涟乔也不好主动找骂。梅币庭又不是个多言之人,三人互不干扰,他们真真是纯钓鱼。 赫连沐握竿子的手都快僵硬了,等得不耐烦的她,都想直接月兑鞋子撩衣袖下去徒手抓了,但苦于畏惧这刺骨的冷水,不敢动手。 赫连沐苦不堪言,天灵灵地灵灵的,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叨着,赶紧来条笨鱼,让她好早点收工。 可能是老天同情赫连沐的悲惨遭遇,河里的鱼儿像是听到赫连沐的召唤般,赫连沐的鱼竿终于动了,而且是剧烈的抖动。 看到被困住的红黑相间的锦鲤,赫连沐别提有多兴奋了,赶紧收上鱼竿取鱼。 赫连沐这边那么大的动静,身旁的郁涟乔自然注意到了。 赫连沐解下锦鲤嘴上的鱼钩,肥鱼儿正抓手里准备转身去放到木桶里时,眼前郁涟乔放大的脸突然挡在她面前。 毫无心理准备的赫连沐低呼一声“啊”,被吓得直接向后仰去。这一仰不打紧,赫连沐整个重心后移,直往河里栽去。赫连沐眼疾手快的抓住郁涟乔的衣服前襟,希望借此平衡自身,哪知道郁涟乔也还没从这突变中反应过来,顺着赫连沐拉扯住他的手向前扑倒去。 “扑通”“扑通”接连着两声,还没等梅币庭反应过来跑去拉他们,赫连沐二人已双双落水,惊走了附近的鱼群。 下游同中游隔的并不是很近,这两道落水声,传到他们那,还以为又是有大鱼在这翻滚乱窜,也没太在意。至于上游,更是不用说,又不是比武场上的危险时刻,她们的注意力也没在下游,压根就没听见这清脆的落水声。 黑穆河里,赫连沐浑身湿透。还真被赫连沐猜对了,这河水确实冰冷刺骨,她这阴寒体质哪受得了。 赫连沐已经冷得喊不出声了,晕乎乎的她,感觉身体一直在飘浮下沉,寒意也瞬间侵袭进入她的心底,她被冻得唇色都发白了。 郁涟乔露出水面的头,望着赫连沐的身体在上下浮沉,以为她是故意闹着玩的,毕竟这水又不冷,再说大行哪个男子不会泅水。 可郁涟乔不知道的是,赫连沐这个伪男子,恰好不会泅水。对赫连沐来说不太冷的河水,时间久了,完全会要了她的命。 郁涟乔静看了一小会,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以赫连沐的性格,他害她落水,她绝对会来报复,再溅他一身水的。 郁涟乔潜下去一探究竟,看赫连沐到底在搞什么鬼。由于在水面上看得不太真切,一入水的郁涟乔清晰的看到水中的人儿正不受控制的在那上下沉浮,而且那姿势也极为不正常。郁涟乔不作多想,游过去抓住赫连沐,一把搂过她。 郁涟乔把已经昏迷的赫连沐抱上岸,接触到她那冰冷的体温,几乎让郁涟乔以为她已经是一具死了多时的尸体。 幸好那微弱的鼻息,提示着郁涟乔,赫连沐还有生命迹象,赫连沐还活着。此刻,郁涟乔感到莫名的恐惧,他的心脏也狂跳不止。 郁涟乔抱着赫连沐,飞也似的到了中游,沿着中游后面的小道奔去。连马车也没上,直接一路轻功,飞向纳兰坊。这会郁涟乔的速度,倒真比那匹日行千里的良驹还要快。 梅币庭傻在那,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他都还没准备好用什么心态去面对,他们就齐齐消失了。 看着郁涟乔抱着赫连沐远去的身影,梅币庭的心底似乎有什么在提醒着他,他正在错过些后悔终生的东西。 看到郁涟乔抱着个人,一阵风似的飘过,在中游垂钓的众人才知下游有人落水了。 席晨这个八卦王,立马跑上前去告知上游的人。 听到有人掉水里了,佟离手里还稳稳的拿着竿,淡定的问道:“是哪个倒霉的家伙?” 席晨囧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下,开口道:“看情况好像是赫连沐。” 佟离、落零与赫连浔一听,立马甩掉手里的鱼竿,不顾竿子在水里敲打出巨大的水晕,吓跑了附近的灵鱼。 她们三人面容沉寂,向着中游后面小道上的马车奔去。她们不像郁涟乔那般变态,敢跟马匹较量,她们自知跑不过马,还是坐马车比较实在,比较迅速。 郁涟乔一路抱着赫连沐,在路人和纳兰坊顾客的不可思议中,飞速冲进纳兰坊。 郁涟乔将赫连沐轻柔的放在床上,准备先给她月兑掉湿衣服,再盖上被子。浑身冰冷又湿透的赫连沐,必须要找干衣服给她换上。 两人同为男儿身,郁涟乔也就没想那么多,也不管赫连沐在不在意。郁涟乔的潜意识里,赫连沐的命都快没了,哪还会在意这些细节。 不知该说郁涟乔傻,还是该说他太着急。郁涟乔没注意到,赫连沐被湿透的衣服所裹出的玲珑的曲线,更是没注意到赫连沐的皮肤是有多白女敕,他所触碰到的肌肤是有多柔软。 此刻郁涟乔惊魂未定的心依旧没有完全平复,微微的隆起胸部只道是赫连沐发达的胸肌。也不管胸肌长在这么一副瘦弱的小身板上是否合理,郁涟乔的思考能力就目前来看绝对是个零。 直到把赫连沐的贴身里衣也剥掉,那胸前被一层层白布裹着的隆起,让郁涟乔彻底傻了眼。这样令人喷鼻血的画面郁涟乔虽未见过,但只要是个懂思考的人,都明白那白布里裹着的是什么。 郁涟乔“咻”的拉过被子,遮住这一室的暧昧。消化了被他看到的真相,郁涟乔不作停留,拔腿就往外跑。 刚好这会佟离等三人也赶来了,落荒而逃的郁涟乔与她们碰个正着。匆忙出门的郁涟乔还与落零心虚的对视了一下。 落零目光追随着离去的郁涟乔,十分纳闷,他那眼神,怎么贼中带着点心慌? 看到这散落一地的湿衣,赫连浔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轻掀丝被,呈现在她眼前的是,除却裹胸布,上半身一丝不挂的姐姐。 定睛望着赫连浔掀被子的佟离,看到这一幕,也大受打击。 “啊……”二人齐声狂叫。 赫连浔重新给赫连沐盖好被子。 她们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令人遐想万分的画面,此刻她们只想大开杀戒。 赫连浔也不怕惊醒尚昏迷的赫连沐,情绪激动的愤然道:“杀千刀的小白脸,我要宰了你。” 落零总算是明白,刚刚郁涟乔那心虚的眼神是源于什么了。 不似她们二人的手足无措,落零反倒是淡然接受了,她出声制止道:“小点声,你们想让别人都知道这事吗?” 这时刚刚匆匆忙忙出去的郁涟乔端着姜汤回来了。 “你还敢出现,看我不撕了你。”流氓近在咫尺,赫连浔激动的直接撩胳膊准备动手。 三人中,头脑还算冷静的落零,见赫连浔这架势,赶紧抱住她。不拦着赫连浔,说不好真能闹出人命来。 相比之下,郁涟乔却是心平气和的多了,他若无其事的说道:“赫连身体冰冷,先给她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还有……这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郁涟乔这平淡的语气,好似刚刚那个惊慌失措的人并非他一般。可谁又知郁涟乔此刻的心情是欣喜又担忧。喜的是赫连沐的女子身份,忧的是赫连沐这会还昏迷不醒。 佟离板着脸,对郁涟乔没好气的沉声:“谅你也不敢。” 佟离极度不友善的接过郁涟乔手里的姜汤。 赫连浔推着郁涟乔,急着把他给轰出去。哪知郁涟乔定在那纹丝不动,愣是让练家子的赫连浔也无法推动半分。 萧舞闻尖叫声赶来,感受着这一屋子的怪异气氛,再看看安详的躺床上的赫连沐,很是不解:“出什么事了?赫连她……” “这臭不要脸的看了我姐的身子。”两只手正推着郁涟乔,赫连浔只能用下巴指着他抱怨。 郁涟乔接触到萧舞惊讶的眼神,才消褪不久的绯红,再次蔓上脸颊,不好意思道:“失误,那是迫不得已。” 萧舞更是糊涂了,迫不得已看赫连沐的身子,难道有人逼郁涟乔看不成? 郁涟乔真是越说越乱,越说越不着调,还得靠落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萧舞简单说了下。赫连沐还光着身子躺床上,落零没空详尽解释。 萧舞听完落零的告解,转头对郁涟乔开口:“你先出去吧,如果不想赫连有事的话。” 见赫连浔那么吃力的推着,萧舞直接用赫连沐威胁郁涟乔了。郁涟乔对赫连沐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萧舞还能看不出来吗?就郁涟乔看赫连沐时那红果果的眼神,萧舞有时候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早知道赫连沐是女儿身了。 郁涟乔也知他在,她们不方便行事,但他是真担心床上的娇人儿。但听萧舞似乎话中有话,又联想到刚刚抱赫连沐时,她那不正常的冰冷,郁涟乔只好出去候着。 郁涟乔一移动,让还用力双掌推着他的赫连浔猝不及防,差点栽倒在地。 “臭流氓……”赫连浔咬牙切齿。 房里只剩几个女人,佟离把药塞给落零,自己则去找赫连沐的随身衣物。再不给赫连沐换上,佟离还真怕她冻下去会出事。 赫连浔凑到落零身边,对着落零认真道:“落零姐,这普通的姜汤,我姐她喝了根本没多大效果。” 落零点点头表示明白,时间紧迫,先给赫连沐灌下去再说,没多大效果也还是能驱驱寒气的。 萧舞就着赫连浔报出的药材名,急急出门给赫连沐买暖身的药材去。郁涟乔在门口,刚想趁机进去。眼疾手快的萧舞二话不说甩上门,郁涟乔便被“啪”的关门声给挡了回来。郁涟乔想想还是算了,虽说门没被拴住,他也不好这时候进去,万一又看到不该看的,他估模着要跳河才能冷静下来了。 赫连沐这偏寒的体质,摊上这等倒霉事,确实够呛的。不喝点暖身子的名贵汤药,躺床上休养几日,郁涟乔怕是连下床行走都成问题。 给赫连沐换好衣服,灌完药,她们坐在赫连沐床边,都守着她唉声叹气。 等萧舞端药来的时候,席晨等人也都赶来,挤在赫连沐的房门口。 正烦着问郁涟乔的席晨,见萧舞端着汤药,婀娜的走来,立马讨好的凑上前去,刚想开口问萧舞,关心关心赫连沐。就听萧舞不耐烦的低吼道:“闪开。” 席晨见萧舞脸色不太好,尽管对她去照顾赫连沐有点吃味,也识相的给她让道。 萧舞进去后,席晨不死心的又回到郁涟乔身边,试探道:“乔,赫连沐那小子该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吧?落个水,不至于柔弱到要那么多人去伺候吧!” “都说了不知道,别来烦我。”郁涟乔一心惦记着房里躺着的那位,哪有心情陪席晨瞎闹,他撇过头,挪了挪身子,远离烦人的席晨。 坐在床边的落零见萧舞端药进来,本想让位给萧舞喂药的。但瞥到赫连沐那微微抖动的睫毛,落零犹豫了。 这预示着赫连沐即将醒来。 赫连沐能这么快醒来,固然是好事,但该怎么解释她昏迷后的事呢? 落零拉过几人,小声提议,让郁涟乔来给赫连沐喂药。 “为什么?”佟离差点又失声尖叫,“那个登徒子,看了赫连的身子,赫连知道绝对会跟他拼命的。” 赫连浔也对落零的提议表示不可思议:“落零姐,别告诉我你也病了?” 萧舞则静默,她想听听落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落零揉着额头,无奈道:“正是怕赫连知道,才出此下策。总比赫连察觉出什么,让她自己去查到再抓狂要好。” 既然怕赫连沐无意间得知郁涟乔看了她身子一事,那不如将计就计,让郁涟乔频频出现在她面前,让这一切都看似正常的继续下去。委任郁涟乔去喂药,正好能让赫连沐放下戒备。赫连沐怎么也想不到郁涟乔在得知她是女儿身又看了她身子的情况下,还敢坦荡荡的喂她喝药。 三人听落零解释完后,都觉得蛮有道理的,也不再犟着,皆点头同意。 被萧舞拉扯进去的郁涟乔一头雾水。不是不让他进吗?这会又急着让他进来是作甚? “为免赫连起疑,也为了大家都能有个安稳的日子。接下来几天,就由你来照顾赫连,喂她喝药。” “为什么?”听落零噼里啪啦的吩咐着,郁涟乔还是没明白。 “叫你做,你就做,废话那么多干嘛?”赫连沐随时都有可能睁眼,再不快点搞定,落零怕被她撞个正着,“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赫连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不然你就真等着被我们撕碎吧!”落零说完也不等郁涟乔答应,直接出了房间,“吱呀”一声开了门。还不等欲偷窥的众人瞄上几眼,落零又“啪”的合上房门。 郁涟乔被落零这气势给压倒了,虽说落零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平易近人,但像她这类人,发脾气是特别少见的。也难怪郁涟乔被怔住了。 唉,敢这么使唤他的人,赫连沐的身边还真是多的去了,郁涟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狼窝。被赫连沐的红颜知己一轮接一轮的轰炸,郁涟乔也快懵了,木讷的点头答应。相比之下,还是赫连沐温柔可爱多了。 见郁涟乔终于点头了,赫连浔强调道:“不许胡言乱语,更不许动手动脚。” 佟离也生怕露馅,也强调道:“要是赫连问起,就说我们最近有事,都没空陪她。” 她们还没交待完,就听到床上传来轻微声响,佟离忙拉起赫连浔和萧舞退出去。 赫连沐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还是晕乎乎的,她费力的撑起身子,靠在床上。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原来是在自己的房里。 赫连沐刚想挪下床,郁涟乔的声音不期而至:“躺着别动。” 赫连沐这才知道她的房里还有一个人,见是郁涟乔,她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安在。还好,还好,男装整整齐齐的还在她身上,就是换了一身而已。 等等……换了一身?意识到些什么的赫连沐失声道:“你给我换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郁涟乔摇头不自然的否认道:“怎……怎么可能……我……我也不知道谁给你换的。我刚刚去给你拿药了,不在,你妹妹倒是在。” 面对赫连沐,郁涟乔就是不能彻底平静,这会儿都慌成结巴了。 听闻是赫连浔知情,赫连沐也舒了口气,就凭她妹妹那护姐之心,肯定没事,吓死她了。 见郁涟乔手里捧着碗走过来,赫连沐半知半解道:“你这是要干嘛?” “给你喂药。” “我自己能行。”赫连沐说着,便要伸手去接碗,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郁涟乔看赫连沐的手抬了半天还抬不出个所以然来,戏笑道:“你确定你能行?” 抬不了手,赫连沐抬眸都要射杀郁涟乔。她都虚弱成这样了,很好笑吗?笑笑笑……捡到屁了吗?笑成这熊样。 郁涟乔似乎感受到了赫连沐无声的抗议,乖乖闭嘴,现在她是病人,她最大。 见赫连沐躺回去,靠在床上,郁涟乔舀了一勺汤药,往她嘴边送去。 赫连沐也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安安稳稳的喝了药,养好身子,才有力气为自己讨回公道。赫连沐可清楚的记得是谁把她害得躺在这里的,可她现在这身子,柔弱的自食其力都难,更别提对郁涟乔下毒进行一系列的打击报复了。 赫连沐都掉河里,差点就翘辫子了,怎么也不见佟离她们来照顾她。赫连沐奇怪道:“怎么是你在这?” 就知道赫连沐会问,郁涟乔一副小媳妇样,愧疚道:“因为是我让你成这样的。” 哟,看来他还有点自知之明嘛!对于郁涟乔这毫无意义的事后觉悟,赫连沐不屑一顾:“那你就更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赫连沐这话一出,只见郁涟乔脸不红,气不喘的淡淡开口:“身子那么虚,我还怕你又甩我耳刮子不成?” 赫连沐继续吞咽着苦不堪言的药,不想搭理郁涟乔。他这算是还在怪她上次的冲动之举吗?若不是他过分得提及已故的外祖父,她能气得动手扇他? “对了,她们呢?” 郁涟乔也不去细思赫连沐问的是谁,以一句“她们忙”统统给打发掉。说多露多,他还是少解释为妙。 赫连沐哪会信郁涟乔,都远离各自的府邸十万八千里的,能有什么事可忙的。 “是不是你把她们拦住了?” 郁涟乔叹气道:“我哪敢啊?” 赫连沐盯着药碗,不说话了,这不像郁涟乔啊,都会唉声叹气了。 郁涟乔则盯着赫连沐看,越看越怀疑前段日子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忘在家里没带出来。赫连沐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润泽的樱唇,比他还要完美无瑕的脸蛋。再回想起那时怀里的她,那酥软的手感,这样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他竟然会看不出来。究竟是赫连沐伪装的太好,还是他太傻太天真? 而且赫连沐那么瘦,都没有寻常男子该有的喉结。对,喉结,那么重要的特征他竟然一直忽略了。都说胖的男子喉结有可能被肥肉遮盖住,倒没听说过削瘦男子喉结不突出的。郁涟乔也算是涉世已久,竟连赫连沐女扮男装都无法识破,还搞出那么一场乌龙。 不过……郁涟乔的内心可是别有一番滋味,不自知的感叹这不愧为一场美丽的乌龙。 因赫连沐落河,而结束垂钓,一同回来的众人,至今被格挡在门外。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等着,静观其变,就席晨这不安分的家伙,时不时的抱怨房间里面的人神秘兮兮的。 才消停没多久,席晨又开始发问了:“为什么不让看,不就是喂个药吗?” 萧舞不似“佟离等三人从赫连沐房里出来,就直接回自个厢房待着去,眼不见为净”的。萧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站在门外,心却系着门内。深怕里面那个不太靠谱的男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大罗神仙都挽救不了啦。 席晨这时不时来一句,实在是太闹心了,萧舞不得已开口训斥道:“聒噪。” 萧舞一发话,席晨即刻闭嘴。对席晨来说萧舞的命令,比皇帝老儿的圣旨还管用。 屋外这么一出,屋里的赫连沐耳朵倒是灵敏,也听见了。赫连沐对着郁涟乔问道:“外面是谁?” “一群不相干的男人。”郁涟乔心里又不舒坦了,她怎么还不放弃找个女的来伺候她。让他照顾她,会死吗?上次都喂她吃饭了,不也好好的活着。 “可我怎么听到舞儿的声音了?” “你的错觉。” “为什么他们被拦在门外。” “太吵了。”郁涟乔半敷衍道。不拦在门外,还让他们进来欣赏她吗?她是不知道虚弱的自己有多么令人遐想。 已经解下发冠的赫连沐,此刻长发散落在两旁,再加上喝药后渐渐回复红润的脸色,是多么的诱人。面对这样的诱惑,赫连沐都不知郁涟乔是有多难熬。 郁涟乔不禁玩味的咧嘴自嘲,原来他还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 这几日,在郁涟乔的悉心照料下,赫连沐的身子逐渐好转,都能行动自如了。 这日,躺了好几天的赫连沐准备下床,活动活动惰怠的筋骨。再怎么喜欢没事就躺床上待着的赫连沐,在被迫躺了几日后,也待不住了。赫连沐穿好衣服,束好发冠,正打开门,就瞧见佟离一阵风的飘过。 赫连沐出声呼唤:“佟离。” 佟离不好再当作没听见,回头赔笑道:“赫连啊,你怎么出来了?” 佟离边说还边感慨自己衰,这几日,佟离同落零、赫连浔和萧舞几人,一直躲着不去赫连沐屋里看她,就怕她怪她们丢下她一个人,更怕被她察觉出这怪异的源头。 赫连沐伸伸懒腰,神清气爽的回道:“都躺了那么多天了,还不出屋,真要发霉发臭了。” “也对,是该出来了,是该出来了。” 佟离飘忽不定,闪躲的眼神,自是没逃过赫连沐的法眼。赫连沐回想到佟离刚刚飘走的样子,不悦的开口:“佟离,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都在躲着我?” 佟离冷汗一阵一阵的冒啊,她能否认说不是吗? 正在佟离纠结要不要承认时,赫连沐冒出一句话,差点没让佟离蹦起来。 赫连沐沉声开口:“你告诉我,是不是郁涟乔那个混蛋威胁你们?仗势欺人的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见我?” 佟离一听赫连沐这没来由的定论,一下子从地狱飘升回了天堂,头如捣蒜般狂点:“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威胁我们。你是没看到,那家伙可凶了,硬是不让我们见你,你也知道我们就算加起来也打不过他,只能被迫……” 佟离无厘头的抱怨着,还不望抬眼观察赫连沐此刻的神情,见她有点动怒了,佟离继续添油加醋道:“可怜我们这担忧你的心啊!今儿个你可算是出来了,要不然,我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你看,担心的脸都给饿瘦了。”说罢,佟离还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 仔细看,确实能发现佟离的脸蛋有点瘦了,她也的确是担心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但那是怕赫连沐知道实情,才这么忧心忡忡的。 佟离这么绘声绘色的说着,赫连沐还真信了,应该说她本来就这么觉得,这下佟离的话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赫连沐本看在郁涟乔这几日照顾她的份上,上次害她落水一事,她不跟他计较,想不到他竟然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赫连沐怒不可遏:“那个混蛋,我要去灭了他。有本事他也一掌拍死我。” 佟离见赫连沐真动怒了,又觉这事过了,要是真让郁涟乔因为她刚刚的话而被赫连误会,那她也太不厚道了。 佟离拦住吵着要去算账的赫连沐,劝阻道:“赫连,这事也不能怪郁涟乔。其实他没我刚刚说的那么凶,我那是夸张的说法。他那样做,只是想弥补而已,毕竟是他害你落水的,不为你做点什么,他也寝食难安。” 佟离还是没能坦白,只要能让大家都平安,她撒点小谎又算得了什么。 赫连沐听佟离这么说,也就算了,好歹这几日郁涟乔算是蛮尽责的,也不似之前老爱喋喋不休的烦她,扰她清净。更何况,赫连沐上次还不由分说的就给了郁涟乔一耳刮子,人家都没找她算账呢,她也不能这么小肚鸡肠的,同他斤斤计较。君子要有容人之量是吧,这事就过了。 # 初七那日,赫连沐的身子已基本调养好了。正好碰上初七,赫连沐决定趁今日去蜃医岛,去岛上待个几日再出发去下个都城。 蜃医岛之所以称为“蜃”医岛,那是因为只有在每月的初七,才能看得到小岛的真实位置,也只有这日,岛上的瘴气是最稀薄的。平日里,小岛的附近一带都是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若是换了其他日子,赫连沐也不能准确寻得小岛的方位。 随行去岛上的,大多是赫连沐的亲信,夜临、夜风、赫连浔、佟离、落零、萧舞和贺弥,还有郁涟乔同郁涟序。 郁涟序是之前就去过小岛,又因为嘴甜的他深得赫连沐的心,她就让他跟来,顺道给赫连浔解解闷。 至于郁涟乔,那赫连沐完全是被迫接受的。佟离等人齐齐力保郁涟乔进岛,为他说尽了好话。她像是这么不讲理、不懂得变通的人吗?为了证明她不是,赫连沐就同意郁涟乔也跟着了。 而佟离等人力保郁涟乔是有原因的。赫连沐进岛,郁涟乔当然也想跟着去,但就连佟笙跟落舟都不能进去的地方,他也知道让赫连沐同意的机率几乎为零。 搞不定赫连沐,郁涟乔只好转战她的红颜知己们。郁涟乔用自己知道赫连沐的女子身份,来威胁她们,让她们帮他,不然他就说出去,反正到时候抓狂的又不会是他。 为了赫连沐,她们忍了,心里却无不暗骂郁涟乔是个“阴险小人”。 佟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亏她上次还在赫连沐面前帮郁涟乔辩解。怪她嘴欠,怪她心软,她就该让赫连上次就去臭骂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厚颜无耻,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 赫连沐等人坐上马车的时候,席晨还在那嚷嚷:“这真是歧视,红果果的歧视啊!” 席晨其实也没多想去小岛,那什么神秘破岛,要不是萧舞也要去,他还真不稀罕。 曾梧忻见好友不停的抱怨,出声安慰道:“你就消停会吧,连阿笙和落舟都被留在这,你就知足吧!” 曾梧忻说的事实,席晨当然知道,他就是心理不平衡。凭什么乔都能进去,他就不行,他跟乔不是一路的吗?就连阿序那小子都能跟去。 不似席晨这么闹哄哄的,落舟和佟笙倒显得平静多了,要说不平衡,他们比谁都委屈。同赫连沐认识好几年了都,还赶不上刚认识几个月的郁涟乔,更是赶不上刚认识才几天的郁涟序。 赫连沐一行人坐上千里良驹拉着的马车,半日就到了小岛的岸口。 赫连沐下了马车,举起左手靠近嘴边,吹了声哨子,没过多久,便瞧见远处划来一条船。 上船后,赫连沐便给郁涟乔和郁涟序服下了一颗解瘴毒的药,而其他人原本就随身带有解药。 自那日得知赫连沐的女儿身,直到今日来小岛,郁涟乔对她是越来越好奇了,也终于明白他之前对她那种莫名的情愫是什么了。碍于赫连沐之前是男儿身,他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但现在不同,郁涟乔承认,他是真喜欢上这个至今令他猜不透的女子了。 他苦笑,想不到他郁涟乔也有为情所困之日。 等船靠近小岛时,果然,有瘴气迎面扑来。幸好她们在床上都服用了解药,这点瘴气还伤不了他们。 赫连沐刚上岛,就先去看了岛上的住户,那都是她之前的病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是无依无靠,被外界抛弃的善良的可怜人,被她救治好后,就一直居住在岛上。他们生活一半靠赫连沐救济,一半靠他们自力更生,种菜种瓜。 赫连沐之前来看他们,都是换了女装来的,她在外界的传闻是神医更是救世的仙女,今天着男装,还不是郁涟乔跟着。 “小夏,你可算是来看我们了。” 赫连沐远远的,就见许多老婆婆老公公站在不远处等他们。 赫连沐赶忙拉过身边的赫连浔,对她低声道:“现在你是小夏,赶紧上前跟他们沟通好,让他们配合好,千万别露出马脚。” 赫连浔听她姐的吩咐,立马上前去迎合等候的众岛民。 而赫连沐千方百计想隐瞒的事,却被郁涟乔一字不差的收入耳底。别忘了他可是郁涟乔,内力深厚着,就这点距离的悄悄话,只要他想偷听,完全不是个事儿。 赫连沐过去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刚从众岛民的后方跑过来,一路喊着“小夏姐姐”。 赫连沐深怕他们同往常一样,扑到她怀里来。真是,换了身装扮,这帮小屁孩都能那么快认出来。 赫连浔见情况不妙,在这群孩子奔过去之前赶紧拖住他们往回走,她莞尔笑道:“走,小夏姐姐带你们去玩。” 几个孩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甚是不解的望着赫连浔,纳闷着浔姐姐今儿个怎么怪怪的。 慰问完那么多岛民,天色也晚了,吃完晚饭,赫连沐又早早躺床上去了,床可是她最好的归宿,百躺不厌的。 翌日,赫连沐还未起,大多数人也还在睡懒觉,佟离就早已经去花苑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每次来小岛,岛上的花苑,佟离去那是少不了的。 沐浴着初升的晨阳,佟离映衬着阳光,伴随着同样早起的蝴蝶,翩翩起舞。这样的佟离,是最真的佟离。伴随着舞步,佟离的秀发也随微风轻舞飞扬,此刻的她犹如误入凡间的精灵,纯澈而又透明。 正跳得起劲的佟离,并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男子正傻愣愣的望着她发呆。这名男子便是赫奇。赫奇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佟离,便迷上她了,但苦于她那对情感之事还没开窍的脑袋,赫奇一直在等一个良机去表露自己的心意。 而看得入迷的赫奇,也没注意到他的后方,也站着一个人,是赫奇的堂哥,赫明。出神的望着佟离。或许,更确切的说是,望着佟离和赫奇。 就如赫奇一样,赫明也知道佟离每天这个时辰,都会来花苑迎风起舞。赫明也知道弟弟喜欢佟离,但他喜欢佟离的心,隐藏得很好。赫奇从不知他的哥哥为了他,一早便放弃了追求佟离的机会,只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最远处欣赏。 同赫奇一样,赫明也喜爱纯真的佟离,喜爱她时而善良,时而霸道的爽朗个性。 不曾知道赫明与赫奇的心思,佟离最多只拿他们当朋友。感情这玩意儿,佟离还真是不懂,她也不想去懂。佟离还没自由够呢,才不要被爱情给牵绊住手脚。 第二十五章 学院里的苦逼日子 那日起,郁涟乔每日都会端着别出心裁的饭菜来找赫连沐。舒悫鹉琻盘子里的菜不仅是色香味俱全,还被拼出孩子喜爱的一些图案。碗里的饭也不再是白米饭,而是混杂了一些有颜色又营养的豆粒,即使是单吃米饭,也不会淡而无味。怕赫连沐脸皮薄不好意思动筷,郁涟乔还故意说这些是要给赫连浔送去的养生菜,只是让她代为品尝味道。 每样菜的份量都很少,加起来却够赫连沐吃饱。赫连沐夹菜入口后,咀嚼起来瞬升一股让掌柜给厨子长工钱的念头。撇去赏心悦目的菜色不说,光是今儿个这菜的味道,赫连沐觉得开酒楼的也未必及得上。 赫连沐夹起其中一个碟子里一小片棕色的东东,问道:“这是什么?”问完,深怕筷子上的美食被郁涟乔吞掉似的,赶紧塞进自己嘴里。 “这是天然增香增味佐料——鲜香菇。”郁涟乔也不笑话赫连沐,毕竟在飞鸽传书问他娘之前,他也不知道香菇还有这妙用。 赫连沐咋舌,“鲜香菇”?据她所知,鲜香菇不都是肥肥的,大块大块丰满的很吗?怎么长成这样?看起来片状,色泽偏黑,尝起来的味道却又说不出的美妙。 郁涟乔是按照他娘信上所说,如法炮制的。切成薄片的新鲜香菇,经油锅翻炒,灌以米汤,不仅香味四溢,尝起来更有一种类似乳味的醇厚感。 赫连沐也不多问,再问下去,就显得她无知了。 不知不觉,赫连沐吃完了所有的菜,甚至连碗里的饭都少了大半。不得不说郁涟乔厨艺天赋高超,家里不愧是开酒楼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接触厨艺界至今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连最难搞的赫连沐都肯定他的厨艺。 碟子空空如也,赫连沐才发觉自己尝着尝着,就把本该呈给妹妹的营养饭菜一扫而光了。赫连沐放下筷子,看着还呆滞在那的郁涟乔,不怎么好意思的开口:“吃完了,怎么办?” “嗯?……哦……”郁涟乔才反应过来,赫连沐是在担心自己吃光了本属于浔儿的饭菜吧,“不用担心,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浔儿哪像你这么挑食。” 被郁涟乔这么一说,赫连沐顿觉自己着了他的道,略微尴尬的笑了起来。 曾经爱笑的假小子,继佟离坠崖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多日不曾见到的梨涡再次隐现,郁涟乔无比珍惜这一时刻。 这个让赫连沐安安稳稳、毫无怨言吃饭的法子,经郁涟乔今日初次试验,非常成功。郁涟乔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实行把赫连沐养圆润的计划。 # 夜临夜风两兄弟前些日子收到寂月纳兰坊的来信,得知事情的严重性,知会了远在云陵城的赫明与赫奇。还未等他们去医岛接管,二话不说,丢下小岛不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寂月小镇了。 赫明与赫奇知道这个消息后,各自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心爱的好姑娘,才多少时日没见而已,人就没了。他们除了事后伤心,却什么也做不了。头一次,他们怪自己窝囊,怪自己没有跟随赫连沐保护着她们。 夜临夜风兄弟二人来到寂月小镇时,赫连沐已醒来好多天了,但他们怕赫连沐看到他们又要多想。为了不让赫连沐操心无关的小事,二人就没告诉赫连沐他们来了,只在她不注意的地方偷偷的关注着她。 兄弟二人虽爱慕赫连沐,却从没奢望过得到她,以这样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郁涟乔对赫连沐的关怀,兄弟二人也都看在眼里。像他们这种性格冰冷到寡言之人,不适合做赫连沐的终生伴侣。而在他们心目中,郁涟乔恰是能站在赫连沐身旁的最佳人选。 至于到底能不能让他们放心的把赫连沐交给郁涟乔,还得一试才知。 在蜃医岛那段日子,郁涟乔就给他们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特别是他那种独有的强势,总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总而言之,郁涟乔在他们眼中,是温雅贵气却又霸道非凡的。只要他想,在无形之中,就可以给人以压迫感。他的命令,仿佛不容拒绝。只是,跟随在赫连沐身边,他敛藏起让人难以接近的那个自己。 他们曾怀疑过,郁涟乔接近赫连沐,伴其左右是否有目的。但就他们观察来看,就算他是有目的,也不会伤害到赫连沐,反而对她过分关心。而郁涟乔看赫连沐的眼神,也出奇的熟悉,他们从彼此的眼眸里有见到过的。郁涟乔对赫连沐是何种心 境,他们自是了然于心。 月黑风高的夜晚,是最能掩人耳目的“作案”良机。夜临夜风把郁涟乔给约到小镇外的空地,也不拐弯抹角,直白的表明他们此举的用意。他们是想试试郁涟乔有没有能耐待在赫连沐身边,代替他们保护赫连沐。 兄弟二人昨日刚出现在纳兰坊那会,郁涟乔就知道了,既然他们不想知会赫连,他也不瞎起哄,给赫连徒增烦恼。 今夜约他于此,试探他的深浅,他奉陪便是。更何况还是打着有没有资格守护赫连的旗号,他更是得赴约。虽说郁涟乔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认可他,但多一对同盟总比多两个敌人要好。 “省事点,你们一起上吧。” 兄弟二人听郁涟乔伸伸懒腰慵懒的开口,他们彼此互望,瞳孔暴射出的怒意毫不掩饰。虽说他们之前对郁涟乔的实力早有估计,在他们之上也是必然的,但郁涟乔此般随意,轻视他们,他们皆觉郁涟乔过于狂妄。 而郁涟乔哪想那么多,他实话实说而已。据郁涟乔所感,眼前两兄弟的内力连席晨都不如,更何况是同他相比了。轻视谈不上,他只想早点解决这件事,回去睡觉,明早还得早起给赫连做饭呢。一起上,岂不更省时。 于是,镇外空地上,三人皆不客气的大打出手。一场源于愤怒与试探的比试,就这样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小镇里的人睡得昏天暗地之时,镇外三人却切磋的惊天动地。幸好三人今夜都未使用刀剑,空手比拼,不然“噼里啪啦”的刀剑相碰声还不响彻整个寂月小镇,到时候引起民愤民怨的,谁都不好过。 和郁涟乔一比之后,两兄弟才觉自己最初的想法是有多么可笑。若是郁涟乔动起真格来,即使他们二人加起来,竭尽全力都不是对手。适才二人明显感觉到郁涟乔放水了,而他们联手只勉强能跟他搏个平局。 试探出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就夜临夜风二人本身而言,是不愿接受的。就像是碰上比自己强劲许多的对手,这会让他们更觉自己没本事。而出于对赫连沐日后幸福而言,遇上郁涟乔,今夜与他交手后的感觉,却又是欣慰的。他们一心认为,只有郁涟乔这样的人,才配拥有赫连沐这样做的了生意,成的了媳妇的好姑娘。 没有过多的言语,二人只对郁涟乔留下一句“保护好她”,翌日清晨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纳兰坊。兄弟二人回了蜃医岛,只有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 十多天下来,赫连沐的胃口是彻底的被郁涟乔给打开了,可郁涟乔的手却也变得惨不忍睹了。诱人饭菜的背后,对于郁涟乔这种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来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不用想也能猜出个一二。 美味佳肴毕竟不是浑然天成的,睿智如郁涟乔,也是经过反复的试验,才有令赫连沐满意的饭菜。尽管武艺超凡、内力深厚,郁涟乔的十指也难抵刀切和油烫。 之前给赫连沐送饭,郁涟乔都是在她不注意时,快速摆好盘子后,立马收回双手背在身后。今日送饭,恰逢赫连沐兴致高昂,主动凑上前去。郁涟乔来不及收回的手,被赫连沐看个正着。 赫连沐此时哪还顾及什么男女之别的,她伸手抓过郁涟乔的手,劈头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练功,木桩上打的。”郁涟乔语气平淡的回答,好似他说的话,是绝对的真话。 赫连沐又不傻,岂能信了郁涟乔的谎言。郁涟乔手上星星点点的痕迹,赫连沐并不陌生。赫连沐之前有在连玉手上瞧见过,那分明就是被油渍烫过后留下的痕迹。连玉当时在厨房,手被溅出的油给烫到时,都忍不住眼冒泪花。看郁涟乔这情况,比连玉不知道严重多少。 此刻,赫连沐才知道她近日所吃的佳肴,都是郁涟乔用自己之前完美无瑕的双手换来的。 郁涟乔为了赫连沐,原本一点瑕疵都不存在的双手变得伤痕累累,赫连沐不知道脑海里在想着什么,红着眼睛,背过身去。 “怎么了?”郁涟乔暗怪赫连沐没良心,就算是看到他的手,也不至于嫌弃到这地步吧!虽然他承认,自己的双手,目前确实不怎么养眼,但好歹也是因她才这样的吧! 而被郁涟乔曲解的赫连沐,哽咽着开口:“我讨厌欺骗。” 赫连沐说着话,完全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她自己不都是在欺骗郁涟乔吗? 郁涟乔愣了一下,诚恳的回声道:“对不起。” 郁涟乔也是不得已,倘若一开始就告诉赫连沐,这些饭菜都是他亲手做的,她能吃吗?再说,赫连沐能信吗?不怕他把她毒死就不错了。 “为什么那时不告诉我?” “害怕不能再名正言顺的让你吃我做的食物了。”郁涟乔把内心的想法,毫不掩饰的透露给赫连沐,只求她消气。 闻言,赫连沐转过身来,再次抓起郁涟乔“历经沧桑”的苦命手,责问道:“你是傻子吗?”言语中夹杂着一丝较易察觉的心疼,“干嘛因为我的任性而这样?” 郁涟乔听出了赫连沐的自责,出言否认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应该说过吧,我喜欢你,所以这些都是喜欢你而心甘情愿去做的。” 像是没听懂郁涟乔的话,赫连沐还是仔细的来回翻看着郁涟乔的手掌,顺口说道:“我是女的。” 啊,郁涟乔都想抓狂了,都怪之前的“胡言乱语”,让赫连沐以为他只喜欢男子。怪不得前些日子,赫连沐看他和梅币庭站在一起时的眼神,他总觉得怪怪的。赫连沐甚至还有点在撮合他同梅币庭的意向。咦,现在想起来都恶寒。 郁涟乔也不管赫连沐听没听进去,有没有认真答,笃定道:“你是女的,这我当然知道。我喜欢你无关于性别,只因为你是你而已。” 赫连沐怔在那,手中适才还被她紧握的男性手掌,由于她突然间的松开,还没来得及被郁涟乔下意识抽回,就顺势滑落,垂至两边。 仔细想想,赫连沐发现自己分不清对郁涟乔是什么感觉。朋友?抑或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真的不清楚,只知道有他在身边,挺好。 一名男子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赫连沐说不明白他的心思,自己都不能信服。早前可以当作是郁涟乔痴心错付,男女之别的问题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可现如今不同,郁涟乔都明确表示喜欢的是赫连沐这个人,无关于性别了都,她还怎么视若无睹? 可现在,赫连沐不想回应,佟离是生是死还无从得知,姥姥的血海深仇也还未得报。儿女私情,赫连沐无暇顾及。 赫连沐清楚的知道,没有谁是理所应当该对她好的。郁涟乔的付出,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银子所能偿还和报答的。 赫连沐若不是正为佟离的意外悲伤的不可自拔,或许会接受郁涟乔的心意吧。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像郁涟乔这般无条件的待她好,明明看似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却为她不顾男人的尊严和他人的异样目光,甚至为她洗手做羹汤,都为她做到这份上了。 赫连沐是知足的,却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低头不敢直视郁涟乔,柔声的开口:“下次别再这样了,厨子做好的饭菜端来就行,我会吃。” 赫连沐说完,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不敢面对郁涟乔**的眼神。压抑的空气弄得赫连沐很不舒服,她干脆转身出了房间。 # 赫连沐现在这情况,本无心去商学院学习了。但郁涟乔好说歹说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她松口同意先去商学院报到。 郁涟乔一再强调,若是先去学院报到,等过段日子除掉顾悦姬,报完仇之后,想去学院学习就可以不用再等三年了。 赫连沐虽说目前没心思去学习,但她去学院学习是爹的期望,要是她爹知道她没去,那得多失望。赫连沐觉得郁涟乔的意见有道理,既然有理,她何乐而不为。 柳无极和落舟这两波人到商学院的时候,佟笙都没见着佟离,自然而然的认为佟离与赫连沐等人一起,还在后头。瞧见落舟和落零的脸色都不太好,佟笙也没怎么多想,只当是兄妹二人闹脾气了。 学生们进商学院的第一件事都是要去学院大堂拜见院长。 这日,佟笙在学院大堂眼看着曾梧忻、郁涟乔等人一一出现,直到最后的赫连沐也踏了进来,他还没见到佟离。 佟笙有种不好的感觉,该不是佟离那丫头被人给绑架了吧?一想又觉不可能,若是被绑,他们怎么都没人告诉他。 佟笙也不胡乱猜测了,直接问正抬腿走进来的赫连沐:“赫连,阿离人呢?” 赫连沐一顿,一个多月了, 佟离这个名字成了她心底的禁忌,这一个多月,怕触动她,谁也没敢在她面前提起佟离。赫连沐的自责和痛苦,没有谁能感同身受。 赫连沐顿时湿了眼眶,泪如泉涌。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赫连沐赶忙抬手拭去,不发一语,连前方的院长都不拜见,就黯然的走开了。 佟笙见赫连沐这样,还没来得及去思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赫连浔“咣当”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哭喊:“佟大哥,对不起。佟离姐为了救我,坠下奈何崖了。” 佟笙一听,脚步踉跄了下,差点跌坐在地,幸好有曾梧忻扶着。 赫连浔跪诉的时候,佟笙他爹刚好提脚进来,听到这个噩耗,人一抖,手里的一叠书统统滑落至地,整个人摔靠在门边,后方跟着的一个学院学生连忙伸手搀扶住。 曾梧忻率先拉走佟笙,这件事,还是由她来详细的告诉佟笙比较好,必要时还可以安慰下他。 佟笙此刻满脑子都是佟离和坠崖的字眼,木讷得任由曾梧忻拖走。 郁涟乔让夏序把赫连浔也先给弄走,赫连沐不在,这事他得担起来,尽力安抚佟老爷受伤的心。 赫连浔跪着不肯走,夏序无奈只好敲晕她,把她给抱走。 郁涟乔上前接手,搀扶着佟老爷过去坐下,尽量以较能接受的方式把佟离坠崖的事告诉他。 可再怎么小心翼翼,佟离终归是佟老爷的女儿。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佟老爷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泣不成声。同时,佟老爷心里也责怪赫连沐,若非因为赫连沐,佟离也不会去上寂月岭顶峰,更不会出事。佟老爷是个本分的商人,杀人放火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向来都只有听说的份,却不曾想让佟离给遇上了。皇宫里的那个妖后,简直令人发指。佟老爷决定,以后云皇室的生意他不再去做。 这个地方,佟老爷是待不下去了,先前听到佟雅嚷着要嫁给一个洛杨城的庶子时,他就闹心的很,跟要割肉一样。而现在佟离更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就消失了,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 这个伤心地,佟老爷觉得怎么都是云陵城待得爽快。他甚至埋怨是自己来南蛮这趟,才会造就这件事,傻傻的认为他若是没来,女儿就一切安好。 佟老爷走的那天,佟笙也没来送。佟笙愧疚得自认为这全是他的过错,是他没有照顾好妹妹,才酿成悲剧。 佟老爷走的很凄凉,临走之前只是和院长寒暄了几句,努力克制住不断上涌的悲伤情绪。 佟老爷即便是回了云陵,也不打算把佟离的事告诉他夫人。这事能拖就拖,他夫人的身子骨弱,他怕她会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佟老爷一路上都想好理由了,若是瞒不住,他夫人硬是问起佟离,那就说那丫头嫁人了,有了夫君忘了爹娘。那样,即便他夫人会伤心一阵子,但知道女儿过得好,生活很幸福,她也就能得到安慰了,也能安心。 冷静下来的赫连沐深觉那日因无法面对,而不负责任的月兑逃是不对的。当她鼓起勇气想去跟佟老爷负荆请罪时,却发现佟老爷早已出了学院。 # 在学院里,众人迎来了一年中最寒冷之际。寒冬对其他人来说,只是多穿件厚衣服而已,并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而对赫连沐来说,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却将是她寸步难行的时日。 赫连沐本想早日去往晋夏国调查妖后顾悦姬,佟离坠崖后,这个想法尤为强烈,但因身体无法负荷严冬刺骨的冰寒,被迫滞留在商学院。 “或许是上天在暗示,让你这段日子在学院好好学习。那么,你就安心学习吧,什么都不要想,尽量放松自己。”低靡的赫连沐是众人最过担心的,郁涟乔也只能一个劲的安慰她。 赫连沐默许了,不同意又能怎样。不同意,她就能在雪地里迎雪狂奔了吗?不同意,她就能跋山涉水的赶往移脉城一探究竟了吗? 无奈的赫连沐除了悔恨,并无其他了。她恨这寒冷的冬季,更恨她自己这难以启齿的柔弱。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点暗怪她娘那不堪的过去造就今日的她,觉得自己就不该降生。 都说母女连心,赫连沐此刻的心痛,夏惜之是切实的感受到了。赫连沐正经受着什么,赫连府里的二老都是知道的。远在云陵,他们除了与女儿同哀,别无他法。 几日后,洛杨那边来人了,并且带来了“袖绫”。据来人回禀,袖绫目前在洛杨很抢手,基本上出一批都是一天之内一抢而空的。这本该是件令人喜悦的事,可赫连沐听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最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是一件好事就能抵减的。 赫连沐拿起眼前的袖绫,木讷的盯着它看,连郁涟乔推门而入也没察觉到。 “赫连,这是什么?”郁涟乔眼神瞟向赫连沐手上的彩色花纹长条。 赫连沐无精打采的顺口回道:“袖绫,像白绫一样的袖绫。” 也许是想到了近来的悲事,赫连沐越看眼前的袖绫,越觉得它像是一条能要人命的白绫。 “哪有这么五彩斑斓的白绫,听说是纳兰坊差人送来的。” “怎么不像了,我当初就是从宫里那三尺白绫得来的灵感。”赫连沐不自知的苦笑,语气伤感的不像话。 “赫连,你……” 郁涟乔久久没有下文,赫连沐还以为他是怎么了,抬头看去,只见他瞳孔放大,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赫连沐这才意识到刚才失神中说了些什么。 纳兰坊新品的创意,向来出自纳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郁涟乔当然也知道。赫连沐又说手里的东西是她从白绫上得来的灵感,那不正意味着…… 赫连沐自知说漏嘴了,她本可随便捏造一个像样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但她此刻并不想那么做。一辈子躲躲藏藏隐瞒另一个身份过日子,就现在来看,她一点都不喜欢。如果宫里那位早前知道她的这重身份,或许还会对她有点忌惮,不会这般嚣张。 人生苦短,说不定哪一天,身上这颗脆弱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趁它还有精力之时,尽管随心所欲、及时行乐。所以,赫连沐不想再掩饰下去。 对于郁涟乔讶异中未吐出的后半句话,赫连沐仿佛是默认了,只淡淡的说道:“出去吧,我想躺床上歇会。” 郁涟乔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识相的走开。 赫连就是纳兰,赫连原来就是那个一直让他吃飞醋的纳兰姑娘。郁涟乔挠着头,二愣子般的无声咧嘴傻笑。 郁涟乔出来后,不停的暗骂自己是大傻蛋。他早该想到那上面去了,在最初知道赫连的女儿身,他就该猜到她是纳兰姑娘的。那时给落水后的她喂药,青丝随意散落在两肩的她,整个人看起来跟传言中的纳兰姑娘相似度极高,他竟然会没注意到,真该死。 郁涟乔懊恼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难掩的喜悦。自豪的感叹自己的幸运,他这是挖到宝了,瞧他看上的女子是多么的令人骄傲。 不过,处于兴奋之中的郁涟乔,但是把自己的不凡,忘得一干二净。他倒忘了和赫连沐比起来,他自己也毫不逊色。大行皇朝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掌握着主人不愿公诸于世的秘密,令众多官员闻风丧胆的“灰色”。它幕后的主子,又能平凡到哪去。 郁涟乔的频频示好,赫连沐很想视而不见。对于自己这方面的情感,她虽迟钝,但还不至于眼瞎到这时还不懂。 #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一个消失了,一个被她给骂走了,赫连沐这会有烦心事也没个倾诉的对象。 天是彻底的寒冷,赫连沐这种时候只能待在屋子里暖身子,可她却又不想待在屋子里。 南蛮绿洲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周边的景色,仿佛有种魔力,欣赏久了会令人心旷神怡。 清晨,赫连沐沿着学院出来的林荫小道,漫无目的的缓慢前行。赫连沐一直向前走去,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潭死水,她才停下。其实这并非如赫连沐所认知的是一潭死水,而是一个**的小圆湖。在人们通常不注意的湖底,它在时刻的交换着水,所以说,它是活湖。 赫连沐不知自己是走了多久,不过,有一丝灼烧感的肚子暗示着快到午饭时辰了。 圆湖附近是一片树林,在寒冬之际依旧茂密的树林。 赫连沐呆愣的望着这片树林和这方圆湖,突然有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有湖水灌溉的树林长得郁郁葱葱,而她干涸得几近枯萎的内心,却没有“活水”来滋润。 这会冷得直哆嗦的赫连沐,甚至觉得自己是这 个世上最悲惨的人。 方圆几里没有人的踪影,赫连沐蹲坐在地上,纯属发泄情绪的大哭起来。 赫连沐哭了一小会,突然感觉有人在踢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她由下至上,缓慢的抬起头,发现眼前多了个未曾见过的白衣女子。 似在怨诉对方踢人的不满,赫连沐瘪着嘴委屈的望着白衣女子,泪汪汪的双眸无声责问对方是要干什么。 白衣女子与赫连沐沉默的对望,并未打算要说些什么。白衣女子是来这赶人的,她睡得好好的,突如其来的幽怨哭声却吵得她心烦。她倒想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 见白衣女子没有要说话,还以为对方是个哑巴,赫连沐更觉委屈,连个不认识的哑巴都要来欺负她,她都不幸到这地步了。 不理会白衣女子要赶人的架势,赫连沐做势又要开哭。 “住嘴。” 赫连沐都还没来得及“呜”出来,被白衣女子一声厉喝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转化成微弱的打嗝声释放出来。 “收起你的脆弱,没人会在乎你的眼泪。” 赫连沐也不管白衣女子的话是否伤人,后退着站起身来,没头没脑的问道:“你不是哑巴?” 赫连沐这话一出口,白衣女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臭小子,大白天哭哭啼啼的惹人不得安宁就算了,现在还敢咒她是哑巴。不教训一顿,简直难泄心头之愤。 赫连沐都还没反应过来,轻盈的她就被白衣女子一掌给拍飞出去。 白衣女子出手之后就后悔了,适才她的手掌触及那个所谓的臭小子的胸膛,虽然被厚衣服包裹住,但她手心所感受到的那柔软的触感,绝对是不属于纤瘦男子的。 结合赫连沐白净瑰丽的面容,短暂的一瞬间,白衣女子臆想到了什么,急忙飞身前去,赶在赫连沐落地之前把赫连沐给提了回来。 幸好白衣女子刚才下手不重,也幸好这大冷天的赫连沐穿得够厚,不然这会赫连沐早趴地上呕血了。 赫连沐这一来一回的,直到安然无恙的立在地上,她都还不太明白眼前的白衣女子是要干些什么,这是在逗她玩吗? 白衣女子绕着赫连沐来回转悠,上下瞅着赫连沐,心里嘀咕:原来是个丫头,她就说哪个臭小子会那么没骨气,大白天的来这里哇哇大哭的。 赫连沐随着白衣女子的目光扭转着脖子,对于白衣女子那戏谑的眼神,赫连沐莫名其妙。 “丫头,为什么在这哭?”白衣女子最终站定在赫连沐的正前方,好奇的发问。 “嗯?……”赫连沐不太理解白衣女子是问的什么,带着轻微的哭腔,小声的答道,“因为刚才这里没人。” “啊?……”白衣女子觉得眼前的这个丫头除了爱哭哭啼啼之外,脑子还不怎么正常,“我是说你为什么哭?” 白衣女子强调了一遍她的问题,对于赫连沐的傻愣,就差直接翻白眼了。 “哦。”赫连沐也觉得这会自己傻傻的,让人看笑话了。 莫名出现的白衣女子,赫连沐觉得她除了行为奇怪了点,一出现就给了自己一掌,也不像是坏人。于是赫连沐就毫无警戒的把近来发生的坏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白衣女子。 听完赫连沐的故事,再看眼前的赫连沐,白衣女子像是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刚痛失幼女的自己。同样都是失去重要的人,白衣女子这会对赫连沐瞬升一股怜悯之情。 白衣女子想着,若是自己的孩子尚在人世,这会也该有赫连沐那么大了吧。 白衣女子对于之前说没人在乎赫连沐的眼泪,觉得那话有点过分了。像是弥补,又像是安慰,她柔声开口道:“以后要记住,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在乎你的人并不希望看到你落泪。” 赫连沐盯着白衣女子,思索了一小会,继而认真的点头。她也很感激白衣女子的倾听和安慰。对于无端出现在此的白衣女子,赫连沐也挺好奇的:“前辈,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赫连沐四处张望,可怎么看这里除了风景优美了点,也算是荒郊野外啊,前辈不会真住在这吧? “嗯。”听到赫连沐对她的称呼,白衣女子笑了。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见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还从未有谁会像赫连沐这般尊称她为前辈的。这丫头,还挺讨喜的。 白衣女子芳名“绿野”,十五年前来到这片不大不小的湖边树林,在这里盖房定居下来,一住就是十多年。期间不乏有商学院的学生来这边游玩,也有因误碰毒花毒草的顽皮学生被她施救过。 绿野的相貌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根本不像是一个曾为人母的女子,倒像是一个妙龄少女。绿野的性格比较淡泊,救人之后的她一般也不多言,整个人看似不重俗事的仙人。而绿野这么多年,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属商学院的院长了。绿野时常会去商学院问院长借书,她虽性情淡漠,但却深得院长的喜爱,院长待她就像是亲闺女般要好。 正因为绿野的冷性情和好心肠,学生们一般都会唤她“绿野仙子”。起先这样的称呼,绿野会觉得很别扭,极其不习惯。但听久了,也就随他们去了,他们也无恶意,仅是一个称呼而已。 也许是一个人住在这寂静的地方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蛮有趣的丫头,还这么有缘的就惊扰到了绿野,再加上这丫头她也不讨厌。 快到晌午了,绿野以“吃午饭”为由,邀请赫连沐去她的林中小屋一坐。 正好,哭过后的赫连沐这会肚子也难得的饿了,再说赫连沐对前辈的住处也挺感兴趣的,就迫不及待的应下了。 于是,绿野就破天荒的将赫连沐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穿过靠近湖边的几棵茂密大树,赫连沐终于看到了绿野的小屋。小屋外面看起来虽然简陋,但赫连沐一进到屋里,发现小屋可以与自家“桃源”小院媲美,完全可以叫大屋。小屋空间很大,并且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 绿野让赫连沐先坐在外屋休息会,她进去做饭,炒几个小菜。 赫连沐尽管好奇,也并未随便在小屋里乱闯,安安分分的托着下巴,坐在饭桌旁等待绿野做的午饭。 看到绿野端着一碟又一碟的素菜出来,赫连沐不由感叹,怪不得前辈长得这么仙风道骨的,定是她天天都吃的这么清淡。 赫连沐拿起筷子试吃了下,幸好不难吃,不然待会还不知道要怎么下口,不吃嘛,又觉得不礼貌,会让前辈多想,以为自己是嫌弃她的手艺。 整顿饭,平静又祥和。而赫连沐总觉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但她确定,那个味道并不是饭菜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前辈,你有没有闻到夜来香的气味?”虽然夜来香在白天气味不怎么浓郁,但向来对毒物敏感的赫连沐直觉她应该没闻错。 绿野抬头望向赫连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赫连沐:“你怎么知道?” “我对毒物和药物的气味比较敏感,而我之前也有用夜来香提炼过毒药。”赫连沐不假思索的说道,并且,赫连沐有预感前辈也是一个懂的制毒之人。因为常人不会养夜来香这样的毒花,更是不会将它安放在屋内。 绿野听赫连沐这么说,惊讶是自然的,这个丫头想不到还挺能耐的。既是同道中人,绿野也不掩饰,豪爽的示意赫连沐跟她走。 绿野带着赫连沐,戴上遮口鼻的巾帕,进了平日里被她锁住的毒房。里面除了桌子上摆着的,适才赫连沐闻到的夜来香外,还有很多有毒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见过的,没见过的,鲜活的,已干枯的,都一一呈现在赫连沐眼前,看得赫连沐眼花缭乱。 绿野见赫连沐这副蠢蠢欲动的吃惊样,就知道赫连沐对毒房里的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赫连沐眼睛咕噜咕噜的来回转着,一刻都不离开屋子里的毒物,用不敢置信的口吻问绿野:“前辈,这些都是你收集来的吗?这些小可爱你都认识吗?” 对于赫连沐稚气的话语,绿野笑着点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把它们制成毒药。” “感兴趣,绝对感兴趣。”赫连沐顿时从失去佟离的痛中活了过来,激动的连手都不知往哪安放。 也就在刚才,赫连沐才知自己之前懂得的制毒之术仅是皮毛。 “前辈,我拜您为师吧?您教我如何把它们做成毒药。”赫连沐向着绿野急切的恳求道。 “呵 呵……拜师就不必了,你要真想学,有空可以过来我这,我教你便是。”绿野难得像今日这般兴致那么高昂。这丫头,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让自己见识到了多变的她。又哭又傻又笑的,谁家有这么个孩子,还真是不省心。 虽然绿野话是这么说,但赫连沐坚持要拜绿野为师。赫连沐也难得遇着一个让她有拜师冲动的人,自是不会轻易放弃。最终绿野被赫连沐纠缠的没办法,只能答应,但叩首之礼,说什么绿野都不愿接受。 赫连沐拜师成功,和新认的师父小聊了一会这间毒房里一些毒物的名称,兴高采烈的告别绿野回学院去了。 一路上,赫连沐喜不自胜,头一次未感受到寒冬的刺骨冰冷。 找了赫连沐几个时辰的郁涟乔这会见到她完好的回来,就差跪下谢天谢地了,他还真怕赫连沐想不开寻短见去了。 郁涟乔看着赫连沐面带微笑的走过来,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禁问道:“赫连,你这是去哪了?” 赫连沐心情大好的回道:“拜师去了。”说完,自顾自的沉浸在成功拜师的喜悦中,向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郁涟乔见赫连沐笑得这么张扬,发自肺腑的为她感到开心。一个多月了,久违的大笑,已经一个多月未曾从她脸上看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那道砍,赫连沐是过去了。 赫连沐其实在听了绿野安慰她的那番话之后,就决定要好好的活着,连带着生死未卜的佟离那份一起活下去。正如绿野所说,佟离也不会希望她像前些日子那般颓废的过活。 # 学堂里,除了时不时偷偷模模听院长讲课的那几个人,真正称得上学子的,除了赫连沐,清一色全是男子。幸而学堂里的赫连沐男儿装扮,与他们坐在一起上课也毫无违和感。 女子经商,在大行皇朝并不少见,但像赫连沐这般年纪轻轻而又有远见的商女,那绝对是凤毛麟角。 大行皇朝虽也有男尊女卑之分,但在大行商学院,学子是不分男女的。只要你能通过报名测试,就能在学院学习。 而夏序和晋默两个小少年,经常躲在角落里偷看莘莘学子听课。 其他女眷平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厢房,无聊的时候也会去藏书阁看看感兴趣的书,或是去学院外溜达溜达,欣赏周边的美景。 慈祥和蔼的院长一站在众学生面前开始讲课,俨然是孔老夫子附体,大道理滔滔不绝。 “我所授予你们的,只是在你们原先的经商学识上加以润色。而最主要的,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领悟能力。”院长说完,也不多说些啰里八嗦的废话,直奔主题,端正态度严肃的讲课。 院长的第一堂课,学生们都无比认真的听着。再加上院长描述事物绘声绘色的,举的例子也生动形象,他讲得头头是道,学生们也听得享受的很。于是,课堂上的时间便会转眼即逝。 “也就是说,想法很重要。都明白吗?” “嗯。” “不能单一的从一个角度看事物,要有发散性的思维。都能懂吗?” “嗯。”每每对于院长的互动,众人都会齐声回应。 对于他们的学习态度,院长甚是欣慰的来回踱步,拿着戒尺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满意的捋着胡子点头肯定道:“嗯……孺子可教也……那么今天就先讲到这吧,放学。” 伴随着院长的这声响亮的“放学”,在座的学生们开始闹哄哄起来。 有人说“院长博学睿智,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记得那么多重要的知识。”有人说“院长的睿智是因为他年长,经受的事情比常人要多。”还有人笑言“院长是个左撇子,所以才那么聪明。” 听到这,傲娇的郁涟乔不禁勾起嘴角,这点他倒是认同。郁涟乔的聪慧是整个大行皇朝见证过的,他也曾是左撇子,不过后来被他娘硬是强逼着给改了。总之,郁涟乔觉得“院长的睿智跟他是左撇子还是挂钩的,有那么一丁点关系的。” 落零虽不怎么喜欢来商学院上学,之前也都是冲着赫连沐才兴致勃勃的,但她爹在她离家前也有特地吩咐过,要认认真真的听听院长讲的话。因为赫连沐,落零爽快的点头答应,而现在也因为赫连沐,她将她爹的话置若罔闻。 & nbsp;落零觉得赫连既然之前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她,那么估计也不会喜欢在学堂上见到她。 所以,落零就经常躲在学堂后面,偷偷模模的看赫连沐,见到赫连因为院长的言行举止发笑,她也会跟着心情大好,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 赫连沐并非想来见落零,她自知没脸去同落零说话。尽管梦里无数次的在落零面前忏悔哭诉,反反复复,同样的开始,却有不同的结局。有被原谅的,有拒绝被原谅的。赫连沐真的怕了,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她们还能是陌生人,而真像梦境中那样做了,她怕连陌生人都不是。 然而有时候,人就是爱想太多,若是赫连沐和落零,两人中任何一人先主动,那么早就不是目前这般尴尬两难的局面了。 # 赫连沐出了房门,散漫的在学院里走着,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不自知的走到了落零和落舟的住处。为了怕二人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过揪心,郁涟乔之前特地跟院长申请,将赫连沐的厢房换至离落零最远的那间。但无巧还真就不叫事,继奈何崖那天,就不曾见到过落零的赫连沐,今天就给她碰上了。 不过,落零这会正趴在落舟怀里,赫连沐见落零的身子一起一伏的抽动着,就知道落零是在哭泣。 赫连沐想着是遇上什么事了,才让一向坚强的落零都掉泪。赫连沐又想到目前的自己不能以好友的身份去刨根问底,多日不曾阴郁的赫连沐就这么站在角落里暗自抹泪。 当寂寞染上了伤感的底色,寒冬又怎耐得了沉默。谁的错,谁的过,浑浊了空气。寒风有点瑟,怎不惹人垂泪? 赫连沐只静站了一小会,收起抽泣的嘴角,默默转身离去。殊不知她刚刚潸然泪下的那一幕被正面向她的落舟尽收眼底。 今日的落零由于受了点风寒,人虚弱难受的同时,情绪也就容易受影响。之前在云陵,落零和佟离的各大病症全都是交给赫连沐解决的,把性命安心的交到赫连沐手上。落零这会生病了,还和赫连沐闹成这样,落零想到曾经要好的她们如今一句话都不讲,情绪更是不受控制,柔弱得看到放学回来的落舟直直的扑了上去,一句话也没说就埋首啜泣。 落舟刚开始还真被吓到了,这副模样,这么主动,于落零而言,那绝对是第一次。但落舟内心更多的存在,还是激动和喜悦。 落舟不善言辞,这落零比谁都清楚。所以落舟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让她一个人发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其实落舟本想开口询问落零突然这样的原因,但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赫连沐,他又沉默了。只是安安稳稳的圈住落零,不发一语,无声安慰。 直到赫连沐消失,落零渐渐止住了哭声,落舟才开口把适才他所看到的赫连沐暗自垂泪那幕全然告诉了落零。 尽管落舟近乎紧张而微微发颤的叙述并不怎么形象,更甚至是把赫连沐说成了那种娇滴滴乱抹鼻涕眼泪的小脏丫头。但落舟是想告诉落零,赫连沐也同她一样,尽管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关心她的,不然也不会来这看她,不会独自站在那黯然神伤。 听了落舟并不完美的安慰之后,落零心里暖暖的,风寒也似乎好了大半,虽不至于立马神清气爽,但晕胀一天的脑袋这会也已清醒的很。 知道她所在乎的人同样也在乎着她,落零很满足,尽管曾被不信任曾被深深误会。 # “姐,你快点啊。”赫连浔一边焦急的催促着,一边拽着赫连沐的衣袖,拼命的拖着赫连沐往学堂跑去。 通常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赫连沐都是难得出几次房门的,但由于今年的特殊,她必须要顶着严寒去听课。 赫连沐是没有几堂课不迟到的,秉承着能多赖在床上一会儿是一会儿,人家去学堂都是悠闲的走过去的,而她都是健步如飞的跑过去的。 郁涟乔最开始还会等赫连沐一起去学堂,但后来和赫连沐一起被严夫子课后罚了几次,郁涟乔觉得学堂里得有个内应,专门负责给赫连沐找各种迟到的理由,于是郁涟乔就毅然决然的扛下了这个艰巨的使命。之后,郁涟乔不再等赫连沐,而是早早的候在学堂,同夫子或是院长解释赫连沐晚到的因由。一开始也还好,当然,时间一长,郁涟乔的谎言也没几次能被信服的。 被折腾几次后,赫连沐也 终于开窍了,知道叫赫连浔督促她,这不就有了现在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浔……浔儿……你……你慢点……”赫连沐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两条腿不受控制的跟随着赫连浔的牵引向前迈着。 赫连浔哪给赫连沐休息的机会,再不快点,待会赫连沐又要被罚,回头来指不定还得怪她不尽责。 “咚咚咚……” 赫连沐赶到学堂时,学院的大钟刚好敲响。赫连沐暗叹,还好还好,没有晚到,不然又要被严夫子罚跪了。 严夫子可不似院长那么好说话,他为人刻板,中规中矩的,破坏了课堂规律,无论是谁,都得受罚。所以赫连沐特别重视,虽然受罚的大多不是她本人。 虽说赫连沐今日没晚到,但她也是伴随着响亮的钟鸣声踏进学堂的,免不了又要被严夫子数落几句:“赫连沐,你怎么冬天上学都跟逃命似的,也没人追杀你吧?” 赫连沐本就因刚才的死命奔跑心情不顺畅,这会还要忍受夫子的奚落,她嘴欠的立马回了句:“老夫子,真这样,我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严夫子气得想拍板,这么多年来,像赫连沐这般不敬重他的学子,他是从不曾见过。 似是看出了严夫子一触即发的怒火,郁涟乔赶紧插话缓和道:“夫子,她这天气能出门就算是对您老最大的尊重了。” 严夫子毕竟为人师表的,课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跟赫连沐一般计较。收拾好情绪,开始讲课。 “细节决定成败。”严夫子讲着道理,在赫连沐的位置旁来回踱步,时不时拿他那迷离的小眼睛瞟向一旁的赫连沐,“江湖人士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就是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但是在商言商,有时候细节就是关键。细节恰恰就成了商场上至关重要的那个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赫连沐总觉得夫子的这番话就是在针对她。 对于刻板到墨守成规的严夫子,赫连沐向来不怎么喜欢,他的课赫连沐也是爱听不听的,还时不时的在课堂上提一些连夫子也模棱两口的问题刻意刁难他。 对严夫子而言,赫连沐是个十足的坏学生,不遵守课堂纪律,还经常让他在众学子面前出糗。而对院长而言,赫连沐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商业奇才。提出的问题都表明她对他课上所说的话有思考过,而且能发人深省。虽说赫连沐那已成习惯的晚到也让他头疼不已。 赫连沐在院长的课上晚到,只需说一句“天冰寒,起不来”,院长就不会计较了,虽然无奈,但还会微笑着让她注意身子,有时会念叨“身子可是做任何事的本钱”之类的让人听了心暖的话。 想到夫子的小心眼,赫连沐故意趁他转身的时候,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郁涟乔看到赫连沐孩子气的举动,不忘让她收敛点。郁涟乔小声的靠向赫连沐,低语道:“赫连,你忘记上次夫子让你罚跪的事了吗?别到时候遭罪的又是我们。” 郁涟乔说完,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了下赫连沐左边的梅币庭。 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赫连沐光顾着想反驳郁涟乔,那张牙舞爪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被转身的夫子抓个正着。 毫无疑问,赫连沐又要举着书本在骄阳下罚跪。 在严夫子大声宣布放学后,郁涟乔梅币庭就凑过来,问赫连沐要不要代她受罚,毕竟她那柔弱娇贵的小身板,他们可不忍心让她顶着书本在太阳下晒几个时辰。 这件事情上,郁涟乔难得不对梅币庭抱有敌意。受罚这种事,有个伴郁涟乔自是巴不得。 “这次不用你们替我受罚,刚好今儿个天气好,我正想出来晒晒我这惰怠的身子呢。”像是故意说给还没有踏出学堂的严夫子听,赫连沐高声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见到夫子头也不回的不搭理她,赫连沐无趣的低咒了声“顽固的臭老头”。 # 相比于刻板的严夫子,学生们更喜欢听字字珠玑的院长讲课,如果夫子课堂上所讲的话是催眠曲,那么院长的话就是亢奋曲。 “一成不变的东西,谁也不能保证它能永远不衰退。人们对新鲜事物始终抱有好奇心。”院长摇头晃脑的给学生们讲着课,学生们也摇头晃脑的听院长讲大道理。 看到学生们都沉浸在他的语言中,院长也不去责怪他们模仿他,反而更是起劲的说道:“也就是说创造性思维很重要。出奇制胜一直都是商场上的一**宝。” 院长课堂上的话也并不少,但基本上没有学生会嫌他聒噪嫌他烦,反而很享受课堂上的时光。 又快到放学的时刻,院长总会在这时候来个反话,但却是极为有理的话:“话虽如此,但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另一条出路,经商的道路上也不能只有一条直达方向的路。那样即便前方的路被堵死了,你也不至于满盘皆输。有备无患是最稳妥的。” 大多学生都赞同的颌首,院长的话很受用,他们自然要全盘接受。 学院里的人大多都是知晓赫连沐女子身份的,院长更是不例外。 随着气候的转暖,春天的即将到来,某些个学生春心萌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在院长的课堂上公然无视他手里的戒尺,那也是勇气可嘉。 越接近放学的时辰,学生们的精神就越难以集中。院长看着赫连沐周围的几个学生,一个个都盯着赫连沐忘神的发愣,不禁故作咳嗽道:“我所说的,仅适用于赚钱的范围内。感情的事,不在我的考虑之列,所以我说的话不要在感情上随便套用。不然,追不到媳妇可别到时候来怪我。” 院长说完,留下一头雾水的大帮人,笑着拿起书本走了。 被院长一语道破,那些个偷看赫连沐的男子都不好意思的低头挠首。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赫连沐迷得神魂颠倒的郁涟乔与梅币庭。 第二十六章 踏上劫狱的不归路 听闻绿野今日来找院长了,这会正在书院大堂里同院长唠嗑,赫连沐连件防寒的外衫都忘了披上,就屁颠屁颠的小跑到大堂去。舒悫鹉琻 看到大堂周围堆满了各异的脑袋,赫连沐就知道她听到的消息没错,她师父这会肯定还在里面。 莫名的,赫连沐有点为她师父穷开心。曾为人母的绿野,仙人之姿有点类似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过比之徐娘,绿野更甚之。还能让这么多年轻男子为其倾倒,实属不易啊! “这位同学,麻烦让一让……”赫连沐往里挤啊挤,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谦卑的话,都不知道这是里里外外给围了几层。赫连沐不得不感慨师父她老人家魅力无限。 “师父……” 赫连沐这一声拖沓冗长的呼唤,让满堂的骚动顿时沉寂下来。不太确定赫连沐这声“师父”唤的是院长还是绿野仙子,然而大部分人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指绿野仙子,众围观者顾左望右的,故作惊讶之态,彼此心照不宣。 院长才意识到,绿野前些日子提及新收的徒弟,原来正是他的得意门生“赫连沐”。 院长招呼赫连沐在他身旁坐下,提手捋着小胡子,爽朗的笑道:“绿野,你的眼光果然也不一般。” 绿野听院长这么说,就明白他也很满意赫连沐这小丫头了。先前绿野未同院长提及赫连沐的名字,是怕赫连沐在院长眼里只是个无名小辈,连个印象都没有,说了也等于是白说。现在看来,这丫头除了她所赏识的那点之外,定有其他过人之处。 “院长,这丫头是块好料子吧?”绿野试探性的问道。尽管绿野深知赫连沐不同寻常,但还是想亲耳从院长口里听到他对赫连沐的肯定。 院长迟疑了下,当然这一细微的迟疑,并非是在他心目中赫连沐配不上绿野所说的。赫连沐的商学才能,已超越男中精英,他是极为赞赏的。而他最初对赫连沐的印象深刻,却是源于赫连沐的晚到以及她晚到后所表现出的泰然自若,好似破坏院规的另有其人。 院长赞同的点头肯定道:“嗯,好料子。确实,是块好料子。” 听到这么个形容法,有人不干了。赫连沐不由得撅起嘴来,什么嘛?把她当作物料,太欺负人了。看在既是夸赞她,又是出自师父和院长之口的份上,赫连沐就勉强原谅他们。 隔得有点远的围观团,对于三人之间的口舌互动,听得不太真切。但隐约觉得赫连沐是在对两个长辈的对话略有不满。 捕捉到赫连沐噘嘴的小动作,无视她那一身劲爽的男儿装扮,多数人已不由自主的沦陷。俗话怎么说来着,“有其师必有其徒”?对,就是这么说来着的,真是一对养眼的师徒啊! # 在学院学习这段日子,赫连沐其实隔三差五的就会抽空去找绿野,跟着绿野学习制毒以及认识一些她从前不曾认知的毒材。 就连除夕之夜,因学习而未能阖家团圆的众学子扎堆安度除夕之时,赫连沐也是在绿野的林中小屋度过的,留下郁涟乔一人在赫连沐房里独守空闺,等了她整整一个晚上。那也是唯一一夜,赫连沐在绿野的小屋里度过。日子这么周而复始的过,赫连沐倒也惬意。 这几日恰逢春冬交际,气温骤降,怕冷的赫连沐才没有大老远的走去那。今日天气转暖,再加上阳光明媚的,赫连沐心情好,情绪自然也就高昂了点,听闻绿野来,也特别的激动。 许是春天的悄然入袭,落败的雪梅与充满生命力的草木无声的更替,人们的心情也随之盎然,不再似冬日那般茫然冷冽。 感受到春的气息,落零的心境渐好,自那日赫连沐阴差阳错的偶然出现在落零的住处后,落零又渐渐的变回那个能偶尔翘起嘴角微笑的冰山美人。 有落舟陪在落零身边,落零也并不孤单,尽管落舟并不多言。落舟空余之时,皆伴其左右,落零也终于明白,前些日子的他为什么明知自己不待见他,却依旧热脸贴冷**的寸步不离缠着她。 他们不是亲兄妹,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再加上落舟长得也还不错,除了性格闷骚了点,也基本没什么缺点。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落零又怎么会排斥他的靠近。 落舟木讷却又温柔体贴,落零甚至有点依赖他了。 时而短暂时 而漫长的学院时光,是曾梧忻与佟笙二人自相识以来过得最祥和的一段日子。 佟笙失去妹妹的伤痛,曾梧忻也尽量在抚平。留不住亲人的哀伤,不是一时就能淡忘的。说到佟离的失踪,曾梧忻也极为不舍。佟离见了曾梧忻都跟见了糖葫芦似的,一口一个“嫂子”的唤着曾梧忻,那璀璨得暖人心魄的笑容和那一声声充满喜悦的呼唤,这段日子恍惚间也多次出现在曾梧忻眼前。 那些让曾梧忻回想起都不禁眼角湿润的画面,历历在目,清晰得好似昨天才发生。而现实的残酷却让她无可奈何。 这期间二人未因琐事而争吵,碍于佟笙刚痛失亲妹妹,曾梧忻近来对佟笙是百依百顺的。 佟笙也不似之前那么爱无理取闹、乱吃飞醋。这一切可能还得归功于已多日不见踪影的席晨,没有席晨这个蓝颜知己在,曾梧忻与席晨之间的互动没有了,佟笙的醋意自然就少了。 曾梧忻从房里出来,正巧碰上从赫连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郁涟乔。 “乔,席晨去哪了?近日怎么都没瞧见过他。” 郁涟乔烦闷的开口:“不知道。”那疯子,平白无故消失了大半个月,他又没派给席晨什么任务,竟然玩起了失踪。 郁涟乔现在哪有空去管席晨又跑哪野去了,他现在满脑子的为什么正等人解答。为什么赫连老对他不以礼相待?为什么赫连老爱同他唱反调?为什么每次没同赫连说几句,她就要以休息为由对他下逐客令?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郁涟乔没一个弄清楚,但他心情也不是很糟,他这会倒注意到貌似只有他享有赫连沐这种特殊的待人方式。 念席晨,席晨到。席晨好似掐准了时间,在曾梧忻欲提步向前走时,他一个翻身,从屋顶上落下来,稳稳的站立在曾梧忻身前。 郁涟乔见席晨这花哨的出场方式,不禁嗤鼻。有大门不走,非得跟搞杂耍一样搁屋顶上下来。 方才还问及席晨,这会人就在眼前了。曾梧忻见席晨心情颇好的样子,问道:“席晨,这些日子,你是跑哪疯去了?” “怎么了,想我了?”可见今日的席晨,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都装起公子的轻佻样来了。 曾梧忻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席晨,她是怕他又出去惹麻烦,完了还要她和乔去收拾。 “看他红光满面,脸色细腻有光泽的,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了洛杨。”郁涟乔倒是懂席晨,除了身在洛杨的萧舞,还有谁能令席晨此般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 “嘻嘻。”被郁涟乔直白的一语道破,席晨竟露出了难能可贵的娇羞样。 “咦……” 这番小女子仪态的席晨,着实让郁涟乔与曾梧忻鸡皮疙瘩掉一地。 # 这个寒冬,要说过得最滋润的那一定非柳无烟莫属了。随时都能见到想见的人,并能同他交谈,柳无烟甚至希望这个冬季可以无限蔓延。 柳无烟的那个日思夜想之人,正是真实年纪大了她近两轮,足以做她爹的老妖孽安遇。 柳无极在安心学习之时,殊不知自己的妹妹早已沦陷,一颗芳心也已错付。 柳无烟和安遇私底下经常碰面,在无人注意的南蛮客栈,安遇只因无聊,时常找柳无烟出来相聚闲聊。毕竟他们现在是同盟,谅柳无烟也不敢背叛他。 柳无烟尚待字闺中,萌动的春心无人认领。此般年纪,正处于春心萌动之时。 像安遇这样的男子,除了难以捉模了点,魅力不输双十少年。而不发火的安遇,确实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待柳无烟也不错,柳无烟很难不对他动情。 直到现在,已经完全被安遇所吸引的柳无烟,才觉得以前对佟笙的爱慕之情纯属出于对佟笙的景仰。 柳无烟更是萌生出了想做安遇女人的念头,她其实也知道安遇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年轻,但她一点都不介意。 时至今日,柳无烟不想将对安遇近乎病态的疯狂仍埋藏于心,望着眼前正优雅的举杯小酌的安遇,她头一次用紧张到微颤的口吻说道:“安遇,你知道我爱慕你吧?” 安遇握杯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他能干脆的回她不知 道吗? 柳无烟还有利用价值,安遇不想轻易失去一颗棋子,仅因为那无知之人穷其一生极力追逐的,在安遇看来却薄如蝉翼的爱。 短暂的呆愣过后,安遇状似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最初是安遇先耍了手段引柳无烟上钩,让她不得不为他效力。安遇以为凭他们这样的互惠关系,柳无烟是讨厌他的。未曾想…… 安遇没有回应柳无烟,淡漠的出了客房。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安遇没再找柳无烟到客栈里小叙。柳无烟自然也明白安遇是在刻意疏远她。自那日柳无烟表露心意之后,安遇便不再找她,让她错以为之前的美好时光都是她自己空想出来的。 安遇以为他这么做,会让柳无烟知晓他的意图,让她萌动的心适可而止,哪知这样的他反倒更让柳无烟迷恋。 柳无烟细想过,安遇本可以假意接受她的爱慕,以此来换她更为忠心的帮助,但他却没那样做。不管安遇是不是因为不屑那样做,至少他同那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不一样。 安遇不来邀她,柳无烟只好挑了个安遇极有可能在的晌午,自己找上门去。 柳无烟没办法,怕吓跑安遇,见到他后,就开门见山的提起之前他的允诺:“你之前答应过我,我的报酬包括活物。” “你想说什么?”安遇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并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好控制。 “银子以及一切值钱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安遇彻底无语了,这个女人是傻了还是疯了?他拒绝的还不够明显吗?且不说他一个人自由惯了,根本没存那样的心思。光说年龄,他都可以做她爹了。敢情那会柳无烟就在打他的主意了吧,才会提出活物报酬,他之前确实也答应过她,并且还为此发过毒誓。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赫连沐一家子活得好好的,等他们都下黄泉了再说。”幸而缓兵之计安遇还能暂且用一阵子,这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柳无烟清楚的知道,安遇这样说摆明了是在拒绝她,但她却无法恨他。不是不恨,而是柳无烟恨不起。 柳无烟很想问一问,为什么当初要来招惹她?可她怕自找难堪,安遇的初衷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已。 就算柳无烟真帮安遇除去了赫连沐姐妹,又有什么用?他的心不在她身上。真到了安遇回报的那一刻,或许抗拒的会是她。没有情的欢爱,那算什么?跟花楼里的一夜风流又有什么分别?柳无烟也有自尊,她不想变得那么低贱。 # 比起柳无烟,皇宫里的那一位更是不幸。柳无烟的情至少是还能言明的,而云启肃的情却难以启齿。 伊人在眼前,云启肃却只能无数次的远观。 作为一名身娇肉贵的皇子,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必忧心温饱问题,闲暇时间比之常人那绝对是要多好几倍的。这也更让云启肃难以自控的三天两头往冷宫跑。 云琰没自请入冷宫之前,云启肃也没这么担忧云琰,虽说那会顾悦姬时不时的想法设法要除去云琰。 现在云启肃基本每日去看云琰,也还觉得不放心。外表柔弱如云琰,万一在这冷宫有个病痛的,又有谁能及时察觉? 云启肃深知云琰不愿见到自己,每次都倚在云琰看不到的地方远远观望他。 其实云琰并非不愿见,只是云琰习惯随其自然。过早的看清自己的弱小,太多的无能为力让云琰不想强求任何事。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神情,云启肃深情款款的站立在不起眼的角落。双目追随院子里披垂着鲜红大衣的云琰。 看到那件熟悉的大衣,云启肃会心一笑,那是他年前托人送去给云琰的。待在这无人问津的丽倾宫,除了他,过冬的衣物也没人会特意惦记着。 这几日都见云琰穿着,云启肃难免心喜。那件大衣本是母后为他准备的新春礼物,而他一看到那抹触目惊心的红,就下意识的觉得跟云琰很是般配。既是如此,他便不作多想,直接差人将红衣往冷宫送去。 红衣配“美人”,云启肃直觉那是绝配。特别是云琰这副随意的打扮,对他来说,更显魅惑。 也许是长相过于媚柔 ,云琰并不似一般贵公子,将墨发规规矩矩的扎起,用发冠别在头顶。而是用一根细丝带将两颊过分碍眼的几缕青丝绾起,随意的披散在背后。 远远看去,云琰更像是一个远离喧嚣,被寂静的世界尘封了千年的纯澈女子。忘记了如何言语,只有懵懂的神色,让云启肃忘我的欣赏这难得的唯美。 突然,静静伫立了许久的云琰动了一下,云启肃还以为云琰要转身,吓得跟要被砍头似的,将脑袋神速般缩回去。 云琰瞥见云启肃的闪躲,觉得好笑。在他看来,皇兄根本用不着偷偷模模的来看他,这样反倒显得皇兄心虚了。至少目前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兄弟关系。 他虽已不在乎生死,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像皇兄一样敢于正视自己的内心。道德人伦是超越生命的存在,不是云琰能够轻易逾越的。 若有人问,他对皇兄是否也存有异样的情愫?或许吧,他没真正的考虑过这件事,不能考虑,不敢考虑,也不想考虑。注定不会有结果,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无谓的事情上。 思及此,云琰嘴角勾勒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不知是微笑还是自嘲。 # 旭日和风,拉开了春的序幕,春天已到,清爽的空气沁人心脾,赫连沐的心情自然而然的转好。 赫连沐一路带着欢快的心情,踏着阳光的小调,脚步轻快的去往绿野的林中小屋。这时候的赫连沐,才看得出是个有练过的人,健步如飞。不似冬日里惰怠的双腿,就是极好的轻功也抵不过冰寒的冷风。 也许是心境略好,赫连沐第一次觉得眼前那片寂静的小湖,清澈的湖水有随着微风荡漾,传出一种小溪流淌的悦耳之声。 在绿野看来,赫连沐是个学毒奇才,很多时候一点就通。事实也确是如此,这更让绿野为之骄傲,阴差阳错收了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好徒儿。 赫连沐就着近日从绿野那学到的新知识,结合着自己对药物独特的敏锐感,研制出了一种新毒,也因此大受绿野的赞扬。连师父都自愧不如,赫连沐自是有点小嘚瑟,高兴得那无形的尾巴都有点翘起来了。 此毒,无色无味,也可称之为药。好比砒霜治绝症,以毒攻毒也便成了救命的神药。此毒也类似,用的好是药,用不好就是毒。是毒是药,只在一念之间。 药、毒本就相似相通,懂毒之人,多多少少都会懂一点药理。又有绿野的提点,对赫连沐这个小神医来说,捣鼓出似药似毒的新物,并非难事。 反复查看瓶中的新品,绿野很是满意的连连点头。继而像是联想到什么,绿野略有考量的对正洋洋得意的赫连沐说道:“沐儿,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别来了。” “为什么?”赫连沐直觉是自己太急功近利,过分展现自己,让师父觉得她已经把该学的都学了。 绿野哪像赫连沐想得那么小心眼,就算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相互交流也是可以的,没必要之后就非得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赫连沐目前还没到那程度。 “我昨天听院长说,第一个考期快到了。没过几天,你们就要迎来春季小试。你不是还有事要去办吗?多准备准备,只有成绩优异的那些个学生才有资格得院长允许,放个小长假。” 被绿野这么一提,赫连沐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也不怪赫连沐贵人多忘事,而是她压根就没把那小试放在眼里。达到能休息最长时间的那个成绩,赫连沐还是有把握做到的,也就没为此忧心过。 不过,绿野倒是提醒了赫连。这些日子,有毒药作伴,赫连沐都淡忘了还有什么在等着她。深仇大恨,还未解决;奸佞妖后,还未除去。她不能再拖下去了,等过了这次小试,她就要抽空去解决。 身上背负着两条让赫连沐夜半时分想起,仍会心痛的人命,赫连沐必须要为她们索取,让妖后付出她应付的代价。 明白师父并不是如她所想才说的那些话,赫连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怎么会那么自大的认为,就凭自己的这点小伎俩,能超过不知毒术边境已至何处的师父。 赫连沐内心一个劲的捧高绿野,完全把她最初的习毒“恩师”----赫连飘渺,忘到九霄云外了。 “哦,对了。师父,你习毒之能是谁教的?”赫连沐突然满脸好奇的冲着绿野问道。 绿野一听赫连沐的问话,眸光立马暗淡下来,脸色沉沉的,板得吓人。 绿野现在的能力早已超越当年的“启蒙老师”,但绿野不会忘了他,也不可能忘。绿野最多只是将他深深埋藏在心底,不去揭开他,就当从未有过他的存在。这几年绿野也就是这么过的。 赫连沐见师父眸光一暗,立知情况不妙,她貌似问了不该问的话。好奇心害死猫,她真不该嘴欠的问出那话。 赫连沐也悔死了,怪她这口无遮拦的臭嘴。 谁教的毒术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绿野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黯淡,沉声开口回道:“是一个长辈。” 如若不是明知这是绿野并不美好的回忆,赫连沐肯定还会追问“那长辈尚在人世否?”。赫连沐的小躯体,承载的好奇心可不小。 知道师父心情不好,因为她的单方面好奇,勾起了师父的伤心往事,赫连沐也不准备再待在这打扰绿野,碍绿野的眼了。 “师父,那我先走了。等我下次有空再来看你。”赫连沐识相的作势要走人。 绿野当然也知道赫连沐看出了自己的异样,为了不让赫连沐自责,绿野扯出一抹笑,提醒道:“路上小心点,回去好好准备测试。” 赫连沐一看就知绿野那是强颜欢笑。虽是比板着脸还不自然的表情,赫连沐心里头还是挺暖的。 # 终于,莘莘学子在悦耳的鸟鸣声中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春季小试。 测试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分为三六九等。试题答得最令人满意的,无疑是“特优”。其次分别为“优秀”、“良好”、“中等”、“合格”与“不合格”。 想要得到院长批准,获得最长的假期,成绩必须是“优秀”或是“特优”。自然,成绩“不合格”的人,于他们而言是没有假期的,直到他们在日后的测试中答题合格为止。 郁涟乔是恨透了这个变态的院规,他最烦的就是跟银子搭边的事了,就连“灰色”所赚取的钱财,也都不是经过他的手的,有他表哥这个账房先生,他自是放心。 灰色是个靠特殊能力办事的组织,所以对正儿八经赚钱的事,郁涟乔是一窍不通的。郁涟乔也没想往这方面发展,而至于来学院学习,完全是为了赫连沐。 再说那入学测试,也不是郁涟乔自己搞定的,这不幸好当时有曾梧忻在,对他传音入耳的,他才混了进来。 赫连沐的才学与天赋,郁涟乔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个小测试于她而言是小菜一碟。想和赫连沐一样拥有最长的假期,不使点手段,看来是不行了。 “乔,你是要干嘛?”席晨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咕哝,“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就算了,干嘛非得拉上我?” 没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站在严夫子厢房门口的二人正是一脸睡意的席晨和满脸兴奋的郁涟乔。 席晨适才在自己房里睡得好好的,正做着美梦,差点萧舞就吻到他了,就差那么一丁点,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进来的郁涟乔给粗鲁的摇醒了。让他的美梦毁于一旦不说,还要扯着他来这。偷偷模模,神神叨叨的,跟做贼似的。 现在,席晨极度不爽,如果晋默在场,席晨绝对会疯狂暴打晋默一顿,来宣泄心中因郁涟乔这个无良的主子所引燃的闷火。 要说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晋默,那是因为席晨能欺负得起的熟识,众观整个学院,就只有晋默了。 当然,和席晨同样有过节的柳无烟是不包括的,谁叫席晨是个正人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是不能用暴力让女子屈服的。 “你轻点,再叫,夫子要是被你吵醒了,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萧舞。”郁涟乔小声训斥席晨,深怕席晨把夫子给吵醒,让他进夫子屋里偷考题的宏伟计划落空。 席晨甚是憋屈,心里暗自月复诽:这些个坏人,就知道老是拿舞儿来威胁他。等到他把舞儿追求到手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带着舞儿远走高飞,远离他们。他一定不要再做乔的手下了,太没人权了。坏人,都是些坏人。 这边席晨还陷在无尽委屈当中,那边郁涟乔 不由分说的直接吩咐道:“我待会进去找东西,你就好好的在门口守着,要是有人来,你就吱个声。” “把风这事,你干嘛不让阿序来。”席晨无法理解郁涟乔,明明夏序就在乔隔壁房间,他干嘛非得特地来打扰自己。真是个没礼貌的主子。 “那孩子太忠厚,这事他干不来。” 席晨一听,当场无言以对。 什么?这都叫什么话? 阿序干不来这事,难道他就适合做这些偷鸡模狗的勾当?瞧他都跟了个什么主子啊,好的不学,非得学坏,如今还学人家做起偷儿来了。 郁涟乔轻声的往窗门翻进去,把夫子房里能放试题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这臭老头,藏哪去了?”郁涟乔此刻耐心全无。再听夫子那规律的鼾声,感觉吵得不得了。 郁涟乔已经打算放弃了,但走之前,郁涟乔想去捉弄一下夫子。让他老是惩罚赫连,让他老是那么刻板不知变通。 郁涟乔缓步走向夫子的床边,准备去捏他的鼻子。 好巧不巧,床头那明晃晃的一叠纸,不正是郁涟乔在找的试题纸吗? 郁涟乔很是欣喜,试题阴差阳错还能被他给碰上。郁涟乔刚想伸手去拿,夫子如雷的鼾声却戛然而止。 夫子睁开双眼之时,郁涟乔还傻在那,等他反应过来,哪还管去顺手牵羊什么试题,直接提起飞毛腿跑路。 这要是被夫子发现是他,郁涟乔明天的测试都不用去了,直接被逐出学院。幸好今晚夜色够黑,就算没蒙住脸,夫子也看不清郁涟乔是谁。 其实,夫子只是想起来如厕而已。虽然刚才睁开了眼,但夫子压根就没清醒。郁涟乔那细微的声响,夫子根本就听得不真切,以为是风声或是他的幻觉。 所以说,郁涟乔那完全是人不吓人,人自怕。 席晨在外头把守得好好的,就被一阵风似的,从夫子屋里出来的郁涟乔一把拽住衣袖。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被郁涟乔扯着施展轻功消失在这个院落。 今晚被折腾了这么一糟,重新安然躺回床上的席晨是睡意全无。看来,他就该在洛杨多待些时日,前些天就不该回来。 # 翌日,风和日丽的大清早,在那些个闲人还含着睡意躺在床上会周公时,众学子却都早早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了。 开考之后,在座的人都安安分分的答考题。因为即使是有人想偷看到些什么,也没法子,前有院长,后有夫子的,监督得牢牢的。 考场鸦雀无声,寂静却又时刻准备着骚动。有人奋笔疾书,有人痛不欲生,更有人是自我放弃,草草了结。 两份试题答完,虽说于赫连沐而言,试题内容完全没什么难度,但几个时辰下来,饿了不说,也累了。 伸伸懒腰,赫连沐气定神闲的站起来准备走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赫连,感觉如何?”郁涟乔这个差不多自我放弃的人,不关心自己,反倒测试一结束,就问起赫连沐的情况来了。 “就那样。”赫连沐如实回应,她对今日测试的感觉真的就是“就那样”而已,因为没有太多的出乎意料。而她倒给夫子创造出了一点小料,还望夫子能“笑纳”。 三日之后,测试成绩公布于学校的公告板上,看了这成绩,有人欢笑有人愁。 郁涟乔拉着赫连沐使劲的向前挤着,往人堆里扎去。看到公告板上的结果,不禁怀疑自己是天赋异禀。 考前考中考后,郁涟乔对三天前的那两个试题始终是?*??模?较衷诙蓟共皇呛芮宄?绾巫鞔稹d侨眨?袅扒峭耆?瞧境j逗鸵豢呕?堑哪源?龟?摹Ⅻbr /> 两份试题都是“合格”,郁涟乔谢天谢地了要,至少没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幸好没在他预料之中。 不过看到赫连沐的成绩,郁涟乔纳闷了。 不止是郁涟乔纳闷了,赫连沐更是郁闷了。她想不到那个刻板的臭老头竟然这么过分。 院长的那份考题,赫连沐拿了“特优”,这完全 是在她意料中的。但夫子那份,她知道特优是不可能的,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同郁涟乔一个级别的“合格”吧! 要说夫子给赫连沐这个合格,那完全是看在她天赋的面子上不情不愿的给的。 就凭赫连沐在她的答卷最后画了个猪头,还想夫子去欣赏她的才学?夫子不被气病就算不错了。 论才学,赫连沐的两份试题都是当之无愧的“特优”级别,但谁叫赫连沐闲着没事干,愣是要玩一玩严夫子,这下好了,引火**了。 “赫连,你说说看,严夫子是哪里不够好?让你把尊师之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到院长这么严肃的问话,赫连沐真是悔不当初,成绩给得不公不说,还要来院长这挨批。 赫连沐底气不足的说道:“夫子之前老是惩罚我,于是我就同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院长也看过赫连沐答的那份不属于他管辖的考题,当然知道赫连沐说的小玩笑指的是什么。撇开那个不忍直视的墨画不说,那题答得着实完美,深得他心。 院长想到那张纸上那个憨厚的猪头,无奈的笑道:“你这孩子,顽皮也得分场合。夫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老师,就算是为人刻板了点,你也不该就此记恨他。即使做不到以德报怨,那也要……” “以直报怨。”院长还没说出下句,就被赫连沐给接去了话碴,一字一顿的替院长自我教诲。 对于院长的和蔼,赫连沐甚是高兴,比起讲课时故作深沉的院长,她更是喜欢为老不尊的院长。 “哈哈哈……你这孩子,太精了,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像是又想到了其他有关于赫连沐的事情,院长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把赫连沐的恶作剧抛到脑后,再被时空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 几日后,浩浩荡荡的回乡队伍始发在南蛮小路上。 已行至晋夏国的赫连沐一行人庆幸他们有先见之明,提早了一日出发,避开了人流群。 自从佟离不在后,赫连沐就不怎么喜欢去往拥挤嘈杂的地方。总觉得少了她,再有趣的地方,没了她的喧闹,都变得乏味。 要是这会路上人挤人的,她更是讨厌。 尽管还是形同陌路,但至少赫连沐与落零二人不似之前那么僵硬。赫连沐还是无颜主动面对落零,而落零更不用说,她必然还是有点在耍性子。两个都是要面子的人,谁都不愿意先让一步,放下尊严,只为这段多年的友谊。 从洛杨一同出来的一行人,除了佟笙和曾梧忻,都趁着这次休息时日,跟随着赫连沐游历晋夏国。不是因为赫连沐曾来过晋夏,单独活动难保不寂寞,而群体出行更热闹。 而佟笙带着曾梧忻回云陵城去了。佟家刚失去一个女儿,哪怕弥补不了二老心中的痛,佟笙也想带着未来媳妇去拜见爹娘,转移下他们的注意力,别再一门心思的沉浸在失去阿离的哀伤中。 而郁涟乔此时眼里心里满满都是赫连沐,哪有多余的闲心去管他的手下跟着她的男人“私奔”了。 郁涟乔才不管他能在学院外待几天,反正那于他而言没用的书他不念也罢。总之,赫连沐什么时候回去,他也就跟着回去。谁都休想拆开他们,就算是院长也不行。 郁涟乔发誓要死守赫连沐,特别是这段日子,梅币庭的殷勤越献越猖狂,时不时的就来赫连沐身旁挤兑他的位置。郁涟乔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 一到晋夏国的湘西城,赫连沐不由感叹此地人杰地灵。怪不得总听人说湘西专出才子佳人。 赫连沐看到落舟尾随着落零挤身进入了附近的人群,近来本不爱凑热闹的赫连沐也默默的跟了上去,好奇是什么吸引了落零。 赫连沐这根主心骨一动,大批人马立刻随君前进。 横幅上“湘西才子才女争夺赛”,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横跨整个街边建筑,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赫连沐看这架势和这霸气侧漏的横幅就知道今天这赛事不简单。落零来这,难不成是要去参加当地的才人争夺赛? 这时缺心眼儿的夏序突然从后面蹦腾出来,吓了赫连沐一跳不说,还傻不啦叽的推着赫连沐的身子,不轻不 重的出声提议道:“沐姐姐,你也去参加吧,你学习那么好。” 赫连沐在学院得了两个“特优”,成为了学院的顶梁柱,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关于另外一个特优,自是院长让夫子公平公正的对待学生给改的。 夏序这一瞎闹轰,众人都赞同的点点头,就连淡漠冷情的落舟也难得的冲赫连沐点头。 看到落零也用和他们相类似的眼神望着她,赫连沐豁出去了。为了搏落零一乐,仅供观赏,赫连沐还真厚颜无耻的同老板商量,让她也加入比赛。 湘西百姓是出了名的好客,有外来人想加入他们的争夺赛,他们觉得这是他们的荣幸。 赫连沐轻轻松松赢得比赛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却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外。赫连沐能赢得今天的大赛,实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得的。 这些传说失传已久的题解赫连沐都从她师父绿野那里听说过。赫连沐不禁猜想她师父十有**是个湘西人,不然为何会对湘西城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如指掌。 参赛人中多是心服口服之人,湘西人皆是如此,输得起,很是豁达。这跟湘西城的管辖有很大关系,湘西城的县官是个为百姓着想的青天好父母官,造就了湘西的井然有序和一派祥和的景象。他的立案,大到杀人放火的命案,小到芝麻绿豆的家务事,只要有理可循,没有不能解决的。 参赛者中有人好奇这位异乡来客的身份,彬彬有礼的对着赫连沐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赫连沐最不喜的就是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了。但出于礼貌,赫连沐也还是打起了秀才腔:“不才小生赫连沐,自知适才唐突了,还望各位海涵。” “哪里的话,赫连公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些个问题的答案,可是连我们的父辈都不怎么确定的,今日却由公子一点就通。”另一参赛者激动的呛声,仿佛赫连沐不是他之前的竞争者。 赫连沐拘谨的笑道:“实在是才疏学浅,有幸听人提起过而已。……在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再这么客套下去,赫连沐要撑不住了,还是赶在破功之前开溜吧,她真不适应湘西人说话的调调,太文了。 “姑娘请留步……”赫连沐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呐喊声传来。 赫连沐回头一看,是方才在台上发言的老板,只见老板气喘吁吁的朝她喊着“姑娘留步”等字眼向她走来。 赫连沐也并未因身份被看穿而惊慌,时至今日,赫连沐早已不在意女子身份的暴露。 反倒是老板的焦急,让赫连沐有一丝好奇他叫住自己意欲何为。 老板走近赫连沐的身旁,把手上的东西塞进赫连沐手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要,塞完就径直拖着肥胖的身躯往回走。 赫连沐看到手里这块刻有“才”字的令牌,觉得又好笑又心酸。战果寒酸得让赫连沐不好意思拿在手上,直接揣进兜里掩藏起来。 # 赫连沐在客栈住下后,才出来吃个饭的功夫,整个湘西就传遍了她住进湘西客栈的华丽大客房。 赫连沐纳闷,什么华丽大客房?她住进那所谓的华丽大客房,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赫连沐觉得湘西人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太会以讹传讹了。 借着去外面转一圈的由头,偷偷会见安遇回来的梅币庭,一进客栈,就对赫连沐说:“赫连,你刚才比赛赢来的令牌现在何处?” 赫连沐闻声掏出怀里的小牌子递给梅币庭:“怎么了?” 梅币庭沉默的转身,把牌子递给客栈的掌柜看。 他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凭这个其貌不扬的令牌,可以免费住进该客栈的华丽大客房,他倒想见识见识那是有多华丽。 “这位公子……的令牌从何而来?”掌柜狐疑的问道,他早在令牌被送出去的那刻就接到消息,说是今年的才人争夺赛让一个外地来的姑娘给夺得头魁,令牌也被赠于那姑娘。现在这名男子手执令牌,这让他匪夷所思。 梅币庭用手指了指身后坐在那用膳的赫连沐,示意掌柜令牌主人在那。 郁涟乔本就 因为赫连沐将令牌随意借给梅币庭而有点不爽,这会看梅币庭更是嚣张的对着赫连沐指指点点,俨然一副赫连沐是他所有物的模样,郁涟乔气是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的郁涟乔目光不善的死死盯着梅币庭,就差把梅币庭的背给灼烧出个洞来。 而梅币庭完全不自知,他对郁涟乔的幼稚行为,就算是事先有所察觉,也绝对会全然视而不见。 看到赫连沐,掌柜顿时明白了,若非他阅人无数,还真要闹出笑话来。穿着那般雌雄难辨,这也怪不得他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大才人。 没理会等他回应的梅币庭,掌柜径直走向赫连沐,恭敬的对她开口:“赫连姑娘,请随我来。” 特殊服务当然只针对特殊的人,掌柜才不管梅币庭此时的脸色是有多难看,他只管招待好湘西城的新晋大才人。 赫连沐稀里糊涂的跟着掌柜上了客栈二楼,根本还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清楚掌柜是要领她去哪里。 掌柜把赫连沐领到真正的华丽大客房,赫连沐也看愣住了,不得不说,这间客房的装饰确实耀眼,她现在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赫连姑娘,烦请移驾此客房。”掌柜说完,就屈身退下了。 这么冷酷的掌柜,赫连沐还是头一次见,话不多,办事却雷厉风行。 赫连沐是真的小看了那块牌子,长得虽然丑了点,但至少挺有用的,被特殊对待的感觉真好。 于是梅币庭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赫连沐把行李搬至大客房,独占整个房间,他郁闷了。明明是他给的牌子,也是他听来的消息,怎么就好事全落在赫连一人身上了,分他一杯羹也好啊! 梅币庭潜意识里其实挺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如果客房的使用权归他自己,他十有**还是会让给赫连沐的。 # 和郁涟乔等人在湘西街上逛着的时候,赫连沐忽觉自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曾在云皇宫里见过的人。 赫连沐坚信自己没看错,刚刚从她身旁经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之前在宫里见过的,不知是皇子还是朝中的哪位大臣。 赫连沐觉得事有蹊跷,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种身份,无端出现在晋夏国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联想到妖后顾悦姬跟晋夏国的牵扯,赫连沐不禁怀疑那名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是否为了妖后而来。 郁涟乔刚想同身旁的赫连沐说话,发现她早已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也望不太真切赫连沐的身影。郁涟乔急了,该不会出事了吧?好端端的怎么就玩失踪。 一直被赫连沐鬼鬼祟祟紧紧跟随着的男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嘴角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随即加快了脚步,在拐弯处彻底消失了,任凭赫连沐左右寻找,也再没看见他。 赫连沐轻轻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疑神疑鬼的,跟个疯婆子一样。 赫连沐到湘西才休息了一天,转天就又来了惊人的消息,而且是惊悚级别的。 赫明赫奇两兄弟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赫连沐就知道又没什么好事。他们通常是报忧不报喜的。这下,带来的消息真让赫连沐差点都跪下了。 爹娘入狱进天牢?赫连商铺被查封?还差抄家,就集齐民间最厉害的三罚了。 赫连沐必须回去云陵一趟,就皇宫给出的“糕点有问题”一说,她完全没办法认同,就算是有问题,也是妖后她们谋改的。赫连商铺所处的糕点,赫连沐清楚状况,御用糕点吃死了人,就她看来,这根本就是那妖后在陷害,无中生有。 赫明赫奇二人此前恰巧在医岛,一得到这个消息,立马横渡大行海域赶往南蛮,好不容易在前几日赶到了学院,院长又告知赫连沐等人已结伴离去。猜测尚在湘西,赫明二人来此碰运气,幸好真被他们碰上了。由于赫连沐在湘西城太出名了,他们随便一问,就得知了她身在何处。 赫明赫奇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还带走了赫连沐,却只带走了赫连沐。 郁涟乔对近来神出鬼没的赫连沐见怪不怪了,这下消失个大半天他也没在意。等到郁涟乔去往赫连沐房里找她时,才知她已悄无声息的回了云陵,只留下一张字条,让他代为 照顾赫连浔。 赫连沐没打算告诉赫连浔有关爹娘的事,赫连浔的致命弱点已经暴露,不能再去轻易接触云皇宫里那帮阴险狡诈的家伙。赫连沐也事先预料到第一个进她房间的人会是郁涟乔。 细看字条上的字,有点急促,郁涟乔预感赫连沐是遇上什么急事了。既然赫连没让他帮忙,反而是不告而别,想必那事应该不怎么棘手,郁涟乔相信凭借赫连沐的能力,能解决好。他就在湘西等她回来吧,依她之言,代为照看浔儿。 继赫连沐回云陵之后,落舟和落零也回了云陵国。 落舟那天恰巧碰到了匆忙前来寻人的赫明,后又见他们匆匆离去,定是云陵那边有事发生了。 落舟把这些告诉了落零,虽然落零只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她的神情已经完全彰显她的内心:她想回去,她在担心赫连沐的安危。 # 赫连沐走后,湘西客栈里的两个人已几近崩溃,而这难兄难弟恰是郁家两兄弟。 郁涟乔是被烦得快要崩溃了,而夏序却是闷得快要爆炸了。 赫连沐走后的第二天,就有三个衣冠楚楚的秀才装扮之人来湘西客栈寻她。这三人分别是苗亦祥、孔尔林与孟杉少。他们三人自称是湘西三大才子,因赫连沐解决了湘西城困扰了他们多年的难题,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赫连沐,最好是还能交个朋友。 一听说是来找赫连沐的,而且还是三个慕名前来的男子,郁涟乔想也不想的就搪塞掉,说是赫连沐不愿见他们,让他们哪来回哪去。 被人这么拒之门外,苗亦祥三人自是心有不甘,他们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赫连沐根本就不在湘西,更不可能拒绝他们的拜访。 于是他们三人就隔三差五的去客栈骚扰郁涟乔,每次问的都是赫连沐是否已经归来,而每次都被告知还未回来。 但他们已经不信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郁涟乔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他们,赫连沐根本就没回来,但他们还是一致认为其实赫连沐已经回来了,很有可能是郁涟乔把她给藏了,他们才见不到她。 这已经是赫连沐走后的第十五天了,也是三大才子来骚扰郁涟乔的第十四天。除了一个劲不停的念叨之外,还时不时的问郁涟乔有关于赫连沐的事情。 郁涟乔不同意,那是当然的,他傻了才会跟他们分享赫连沐的曾经。 三大才子摇头叹息,对着郁涟乔,一口一个“做人那么小气是不行的”,几乎每次都会把郁涟乔气得牙痒痒的。 今天郁涟乔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当他们念叨的正起劲时,郁涟乔顺手撩起桌上摆着的几个陶瓷水杯,想也不想的就朝那三人扔过去。孔尔林与孟杉少二人幸好站得不太近,看到杯子向他们袭来,就赶紧左右闪人。而苗亦祥由于离得太近,闪都还来不及闪,就被杯子正中面门。 二人一人一边拉扯住苗亦祥的衣袖,赶紧往外退,边退嘴里还边咕囔说:“哎,没想到赫连姑娘竟有这般脾气暴躁的朋友,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于是就这样,内心抱着赫连沐交友不慎的小九九,三人再一次宣告谈判失败的出了客栈。 至于夏序为什么会发闷,那还得从赫连沐离开湘西那日说起。 那天,赫连沐留下一纸简短的话语,便匆匆离去,不想弄到人尽皆知,更不想让赫连浔知晓爹娘的事。 赫连浔被夏序拉着,和晋默三人一起,虽说逛了大半个湘西城很过瘾,但回来发现姐姐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自然是恨死了夏序。 赫连浔确信,要不是夏序突发奇想的,硬要拽着她出去游湘西城,她根本不会被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夏序只能憋屈的往肚里咽,他怀着好意带着赫连浔出去散散心,不想让她整日窝在房间里闷出病来,结果反过来被她责怪。他又怎么会料到沐姐姐说走就走的? 夏序本想同赫连浔解释的,但想到固执的赫连浔是听不进去他的大道理的,他也就暂时不白费口舌,想着等赫连浔气消了再去。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今日,赫连浔还视他如仇人。 夏序这几日都有去敲赫连浔房门,但回回都吃闭门羹。甚至有时候赫连浔郁闷起来,还会直接冲夏序那俊俏的脸上 招呼一拳。 郁涟乔在被三大才子纠缠的同时,当然也是了解夏序这边的情况的。郁涟乔早就同夏序说过,赫连家的两兄妹不要轻易去招惹,可他偏要去,这下出事了,活该他自己遭罪。郁涟乔才不要去插手,即便是自己的弟弟也一样。 # 对于赫连沐来说,这是她从未预想过的夜晚。 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天牢,而且还是来劫狱的。 此等杀头的大罪,赫连沐做这个决定时却是连思考都未曾有过。 即便她不去劫狱,爹娘最终也躲不过斩立决,赫连沐深知妖后的心狠手辣,所以她还不如趁早去闯天牢,耽搁久了还不知道爹娘要被施以何种刑罚。 月黑风高的夜晚,赫连沐仅带着赫明赫奇与夜家两兄弟,溜进天牢。赫连沐虽没有十分的把握把爹娘和贺伯伯们救出去,但不出意外,她应该能做到。 不成功便成仁,连赫连浔都未告知,她本就打算豁出去了。 好在赫连沐早有准备,来闯虎穴龙潭的,毒药解药她是备足了的,放倒一个是一个。 不过天牢重地,也不是那么好闯的,进去容易,出来难。在赫连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天牢之后,天牢外早已被重兵围住。 二皇子云启肃,早料到赫连沐这几日会来天牢救人,他已在此埋伏好几天了,只等他们出现,来个瓮中捉鳖。 前些日子,有云启肃奉顾悦姬之命,去往邻国移脉城处理点事,回云陵时途径湘西城,不巧遇上赫连沐,却又发现她匆匆离去。 之后,云启肃也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云陵,特布此局,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赫连沐领着赫连夫妇出来时,借着侍卫燃起的火把,看到天牢外黑压压的一片,确实惊讶不小。她就说,今晚的劫狱,太过太平了,甚至平静得让她不安,果不其然,妖后还有这一手。 幸而赫连沐适才救人时,多留了个心眼。妖后有重兵拦截,她有不要命的死囚。 细看,赫连沐身后跟着的,也是一群人,却是白压压的一大片。这些都是犯了人命案的将死之人,且大多是江湖中人,最重义气。 赫连沐的救命之恩,他们自是感激不尽。再加上赫连家在云陵的名声,他们江湖中人平日里也没少受赫连商铺的恩惠,免费填饱肚子更是常事。 能逃出去固然是好,他们也不想死。倘若逃不出去,至少还能帮赫连沐制造混乱,算是还了恩情。 他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命没了,下辈子可以再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此时天牢外的空地,犹如两军交战的纷乱战场,只不过一方注定势单力薄。 愤慨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天牢,死囚们个个犹如月兑缰的野马,不要命的与手拿兵器的侍卫徒手搏斗,有战胜的,也有战败的,但那终究是一时的。 赫连沐等人也竭尽全力的与侍卫厮杀,势要拼出一条血路来。 这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刻,容不得赫连沐再多想其他。 “弓箭手……放箭。” 突然,随着云启肃的一声厉喝,前方多出了一排弓箭手。 利箭从四面八方猛然袭来,丧心病狂的弓箭手完全不顾正与赫连沐这方激烈交战的同盟,准备将他们全都射杀于此。 还在与囚犯厮杀的侍卫纷纷转向,不再与他们为敌,忙着为自己阻挡迎面而来的箭。 刹那间,凄厉的哀嚎声四起。眼看着身旁的死囚和侍卫一个个应声倒下,赫连沐心如滴血。 尽管赫连沐早已料到会有现在这样的血腥场面,但当事情真正发生在她眼前时,她又无法忍受这令人作呕的残酷。 医本仁心,瞧她都自私的做了什么决定,让这些无辜的囚犯为他们开路。 此刻,赫连沐头一次有了将一个人碎尸万段的冲动。前方正站在那里,在火光映衬下咧嘴诡异笑着的云启肃,赫连沐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饮光他那黑到极致的戾血。 武功底子极差的赫 连沐,近身搏斗那么长时间,已基本筋疲力尽了。碍于身边有囚犯在,赫连沐无法尽情的挥洒毒药,腿软的她微颤着半跪在地上。 赫连伊心惊胆战的看着利箭朝赫连沐飞去,可他身边有夏惜之在,根本就月兑不开身。 赫连伊心都悬在喉咙口了,直到一个死囚替赫连沐挡了那支箭,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赫连伊由衷的感谢那名死囚,拉着夏惜之快速的靠向赫连沐。 赫连沐眼睁睁的看着替她挡箭的那名男囚怦然倒地,无声中落下了一滴无人察觉的泪。 而“箭上有毒”也成了那名男囚唯一的遗言。 赫连沐踉跄的站起身来,躲过前方攻击来的毒箭,冲着众人大喊:“无论如何,保我爹娘安全。” 仿佛是听到召唤,所有人都向赫连伊逼近,将他们夫妇二人紧紧围在身后。就连场上被云启肃遗弃的侍卫也不例外,与赫连沐统一了战线。 本是一身黑衣蔽体,与同是黑衣劲装的另外四人突兀在这白花花的人群中,就已显眼。这下随着赫连沐的一声呐喊,目标更是明确了,万千利箭皆朝向赫连沐飞射而去。 赫连沐飞身而起,轻盈的盘旋在半空中。脸上的黑巾已被擦过的利箭射落滑下,赫连沐再小心也还是伤到了。右脸的刺痛让她差点从半空摔落下来。 赫连沐赶忙吞下一粒药丸,但终究还是迟了,她清楚自己的脸算是毁了,惨不忍睹已成了必然。毒性只能被压制在脸上,尽量不让它扩散开去。 “皇兄,皇兄……” 迷迷糊糊中,云启肃似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五皇弟“云琰”。 定睛一看,云启肃看到了让他差点发狂的一幕。果真是云琰,而此刻云琰正不要命的向这边奔跑过来。 云启肃惊恐的转过头,对着众弓箭手大吼:“停止放箭,全都给我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上顿时寂静下来,目光全都锁至向这边奔来的云琰。 赫连沐也趁机落地,再悬在半空中,她也撑不下去了。 而在这死寂之时,云启肃身后的一个侍卫可能是被他的暴戾震慑到了,吓得手一抖,手里正欲离弦的毒箭顺势而发,并且向着已安然停在离赫连沐不远处的云琰袭去。 抓不住离去的箭,放箭的侍卫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要是今日五皇子死在他箭下,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云启肃看着那支飞去的毒箭,杀人的冲动刹时达到了顶峰。 云琰却傻傻的站在那,也不知道闪躲,也许是吓傻了,也许是怕自己一动,毒箭会恰好击中自己。 赫连沐想飞却已飞不动,她已经耗尽体力了。望着呆在那的云琰,心脏剧烈跳动。 不容多想,云启肃早已飞身前去,在箭离弦的那一刻,他就与箭在赛跑,但始终差之毫厘。 眼看着毒箭即将到达云琰胸前,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云启肃徒手抓住了这支前小半段涂满剧毒的箭。 吓得云启肃魂都快没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幸好抓住了,也幸好抓住的是箭身无毒的部分,不然他的手可就要废了。 云启肃这一壮举,安抚了场上多人惊魂未定的心。 赫连沐颓然的抚顺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小心脏啊,这是要活活吓死她吗?若是云琰再因她而死,她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已故的姥姥。 云启肃愤怒的甩掉手里的毒箭,板着脸,冲着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云琰责问道:“你怎么来了?” 大晚上的,云琰不在冷宫里好好待着,干嘛非要跑到这里来搅局? 而云琰究竟是为何而来,其实云启肃心如明镜。 云琰对云启肃的黑脸置之不理,皇兄都要除去皇祖母的心头肉了,云琰在冷宫又怎能待得住。 “皇兄,放他们走吧,不要再助纣为虐了。”云琰用近似祈求的口吻去回应云启肃的大黑脸,希望他能放过赫连沐一行人。 云琰事先有想过以自己性命威胁云启肃,但想 归想,他绝不会蠢到真那样去做。 云琰不会以自行了断去逼迫云启肃,他清楚那样只会让云启肃发狂,赫连沐他们更无活路。 云启肃恨透了云琰对自己的视而不见。云琰眼里有皇祖母,有云夕,更甚至是有没见过几次面的赫连沐,却唯独没有对他掏心掏肺的自己。 今晚,为了那该死的赫连沐,不惜私自走出冷宫,现身这混乱的战场。差点搭上小命不说,还搅乱了云启肃本近乎完美的布局,初次低声下气的开口求他。 对云琰,云启肃纵然有万般无奈,但也还是遵从云琰的恳求,下令放赫连沐他们离去。 这世间,云启肃真正怕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云琰。 云启肃怕云琰真的狠下心来,决然的在他面前香消玉殒,他比谁都清楚云琰的生无可恋。 哪怕支撑云琰活下去的是皇祖母疼宠的赫连沐,云启肃也不能当着云琰的面,亲手毁了云琰最后的留恋。 云启肃不只是下令放过赫连沐一行人,更是将那群所剩无几的死囚也一并放走了。 赫连沐也不多管了,能走赶紧趁现在走,谁知道云启肃待会会不会又变卦。 于是,赫连沐领着她的小部队,浩浩荡荡的快速撤离天牢境地。 侍卫们自然知道对云启肃而言,这是多大的让步。但他们不清楚为何他会听从一个在皇宫里没有实权,甚至已经被打入冷宫的五皇子的话。 那个刚刚失手放箭,还愁死得不够快的侍卫,竟然还敢试图劝阻云启肃,他朝着正阴郁着脸走过来的云启肃,战战兢兢的开口:“二殿……殿下……那些死囚……” “滚……”云启肃不耐烦的朝侍卫月复部重重踹去。想到刚才那侍卫的鲁莽,差点害他失去了什么,云启肃咬牙切齿的势要将侍卫挫骨扬灰。 众侍卫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就是代价。 “皇兄……”云琰出言提醒云启肃控制脾气,毕竟那么多侍卫看着。况且,云琰也不喜这打打杀杀的残暴场面。 又被云琰制止,云启肃怒火中烧,不由分说的抓起云琰的手离去,无视众侍卫在沁凉的夜风中自顾自凌乱。 为什么他们觉得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猫腻存在? 云启肃死死的抓着云琰的手,任凭云琰一路怎么折腾都甩不开他那炙热的手掌。 云启肃并没有将云琰送回丽倾宫,而是把云琰带回了他的寝宫。 “你就这么在乎他们?”关上房门,云启肃自发的放开了云琰的手,暴躁的对云琰吼道。 云琰状似不经意的揉搓着被云启肃紧紧握了一路的纤手,云淡风轻,双唇微合,就是不发一言。 皇祖母拼死都要保护的人,就当是报答她多年的守护之恩,他也要帮皇祖母守好。 “为什么我为你所做的,你都视而不见?” 云琰依旧不回答,他又能说什么?说这些他都知道?说他就是不能接受? 不接受还屡受皇兄的恩惠,说多错多,他还不如不说,让皇兄自己烦躁去吧,谁叫皇兄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母后。 云琰孩子气的思岑着,绝口不回应云启肃的问话。 云启肃仿佛鸡同鸭讲,他对牛弹琴,越问越气人,干脆不问了。 云启肃让云琰好好待在他的房里,不要再妄想出去了:“这是你救赫连沐他们的代价。” 说完,云启肃带着满腔怒火出了自己的房间,吩咐侍卫守着门口,除了他,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更不许放云琰出来。 “都听清楚了吗?五皇子要是有什么差池,有你们好果子吃。” “听清楚了。”守门侍卫大声回应云启肃的命令,心里无不纳闷二殿下今晚火气咋个那么大。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把五殿下软禁在他寝宫,而且还是他的房里。 第二十七章 许我下半生可好 云皇宫,文武百官早朝之时,气氛异常的压抑。舒悫鹉琻云皇的脸色臭得各位官员都不敢抬头直视。 “肃儿,你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云皇压低声音耐着性子,问二皇子云启肃有关于昨晚天牢众囚犯和赫连一家越狱之事。 “私闯天牢的人过于狡猾,恕儿臣无能,让他们逃月兑了。”云启肃并未据实以告,把过错全推月兑到赫连沐等人的身上。 昨晚的事情,见证者除了已死和逃走的,只剩下云启肃这方人马。而他这边的人,在不经过他的允许下,谅他们也不敢私自说出昨晚的真相。 逃走的人实在是太多,整个天牢都空了。云皇今日知道这事,气得差点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直接下黄泉去了。 也幸好昨晚云启肃的射杀,除去了大半囚犯,不然整个云陵国都要乱了。 “那些个囚犯暂先缓缓。”云皇无奈的抚额,“来人,传令下去,全国通缉赫连夫妇。” 赫连家本就是云战的肉中刺,他们就像毒瘤,一日不除去他们,云战就难以心安。 以前有太后夏玉蓉护着,云皇不敢随意拿赫连家的人怎么样。而自夏玉蓉仙逝后,云皇对他们的打压却是变本加厉,更甚至是把夏玉蓉的死也归咎于他们。 云皇全然不知反省自己的过错,更不知自己娶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在文武百官退去后,云战留下了云启肃,将他带至御书房。 “肃儿,听说琰儿在你的谦渊宫?” 皇宫再大也就这么几处宫殿,宫里人多眼杂的,再加上云启肃昨晚拉着云琰回寝宫时,并未做任何掩饰,这么点事,早传到云皇耳里了。 云启肃也不隐瞒,干脆的承认:“是的,父皇。儿臣前些日子路过丽倾宫,见五皇弟消瘦了不少,想必在那日子过得并不好。冷宫中,吃不饱穿不暖也是稀疏平常。”云启肃说到这,顿了顿,继而诚挚的望着云战,“儿臣想,五皇弟毕竟是皇子,是您的儿子,况且他也没有犯错,继续把他关在冷宫里,传出去怕是对父皇的名声有影响。所以……” 此刻的云启肃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想保护兄弟的那种真情尽数流露。 云皇虽对云启肃的这番措辞将信将疑,但他们兄弟间的情谊,就他看来也假不了。对于已经失去两个儿子的云战来说,此时兄弟间能和睦相处,他甚是欣慰。再者,云启肃的话说得也有道理,民心是很重要。 然而,云战所不知的是,他在云陵国的名声早被顾悦姬给搞臭了,这点小小的暖心之举,于百姓而言不痛不痒的,根本就是枉然。 # 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囚犯逃离天牢后,为免再次遭受牢狱之灾,纷纷隐归山林。 赫连沐将爹娘救回来之后,便带着他们急急赶往洛杨,将他们安置在纳兰坊。 目前,整个云陵国,就赫连沐看来,只有纳兰坊和医岛是安全的。 赫连沐并不知有关于他们的通缉令,不出几天就会遍布整个云陵国。赫连沐更不知洛杨的百姓即使是看到了通缉令,也会视若无睹。无论是为了纳兰坊还是为了与赫连沐有关的赫连商铺。 洛杨的百姓皆是懂得感恩的,即便是洛杨城内与纳兰坊敌对的存在,也不会为了趁机扳倒它而忘恩负义。 再怎样,那都是洛杨城内部的矛盾,家事始终是家事,绝不会升华至攸关生死的事。 毕竟,给了他们生的希望,让他们过上繁荣昌盛的好日子的,是纳兰姑娘,而不是远在云陵城的云皇。 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赫连沐也不再隐瞒爹娘,将自己的其他身份皆告知他们。 赫连夫妇听后,并无太大的惊讶,只觉得有这样一个女儿,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女儿,抵得过千万个男儿。 “沐儿,商铺里那些伙计……”赫连伊望着赫连沐,欲言又止。 好在赫连沐聪明,只一眼便能瞧出她爹的烦恼。“爹,你放心,赫连商铺里的那些伙计我会派人去解决。如果他们要离去,那我会善后;如果他们要继续跟随,那我会安排他们到纳兰坊来。去留全由他们自行抉择。毕竟在商铺里干了那么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也都安分守己的,那份恒心也不容易。” “沐儿,谢谢你。” “爹,一家人,谢什么谢啊?再有下次,我不理你了!”赫连沐非常不喜欢她爹对她还那么见外,“就算你再怎么以我为荣,也不要忘了我姓赫连,这是我分内之事。” 赫连伊尴尬的苦笑赫连沐的懂事,而现在,让他更为忧心的,却是赫连沐的那张脸。 源于那晚的差池,赫连沐的右脸好似被墨水涂满的画纸,由于毒素的积压,黑得无与伦比。 好在毒素只是停留在右脸而已,并没有扩散。 楼然和萧舞看到赫连沐这张脸,活跟见了鬼似的,惊恐之余,又是哭又是心疼的。 二人还一个劲的安慰赫连沐不要太在意容貌,还说肯定会有办法恢复的。 赫连沐能不在意吗? 赫连沐自然也想要恢复原貌,整天顶着这么丑的一张面皮,她自己都要受不了。 赫连沐为了遮盖住这吓人的脸庞,只好用轻纱将脸遮住。而为了看起来不别扭,赫连沐决定恢复女儿身,反正她的身份已基本暴露。 赫连沐这一举动,倒是让洛杨百姓兴奋起来,不知情的他们还以为是纳兰姑娘终于得空回洛杨了。 轻纱遮脸虽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身段,他们一看便知。 赫连沐只在洛杨待了几天,晋夏国那边,她还有事没解决,妖后的底细,就快有消息了,她得趁早去处理。 而且赫连浔也还在湘西城,再不回去,那孩子真要以为赫连沐不要她了。 赫连沐并未直接赶回湘西城,而是先去南蛮见了她师父。 赫连沐自己无法解决脸上的黑印,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绿野身上了。 当绿野看到摘掉面纱的赫连沐时,也愣是吓了一跳。不是绿野没见过这种情况,而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徒儿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师父,你快别笑了。丑成这样,我都欲哭无泪了。”赫连沐委屈的冲着绿野控诉,对于绿野看到她的惨况后还取笑她,极度不满。 赫连沐没想到师父的首次开怀大笑,竟是因为自己毁容。 绿野笑着转身去毒屋,待她再次出现在赫连沐面前时,手里多了一瓶东西。 “这是什么?”赫连沐接过绿野手中的小瓶子,随意的把玩起来,还以为绿野又要给她看好东西。 这小瓶子里面是好东西没错,但却是仅对目前的赫连沐而言。 “小心点,别摔了,这可是比鹤顶红还要毒的剧毒。” 听绿野这么一说,赫连沐顿时安稳了,把小瓶子放在桌上,大气都不敢出。赫连沐已经毁了半张脸了,她可不想连手也给毁掉。 绿野见赫连沐这副样子,甚觉好笑。拿起小瓶子,绿野一本正经道:“这毒名为梅花烙,专门用于以毒攻毒,祛除一些不解之毒。然而梅花烙,顾名思义,解毒后,涂上它的地方会形成梅花一样的烙印。” 赫连沐这下是懂了。也就是说,这瓶玩意儿是能解她脸上的毒,但解毒之后却会在脸上形成疤痕。先甭管那个疤痕长成啥样,总之解不解毒,她的脸都要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了。也就是说,她的美貌一去不复返了。她是不是该好好举办一场葬礼,祭奠她死去的容貌? 绿野明确的告诉赫连沐,要是不想顶着大黑脸,除此,别无他法。 赫连沐失落的揣着“梅花烙”,告别绿野,一个人行走在去往湘西城的道路上。 一路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赫连沐觉得就连它们也在嘲笑她,她从此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赫连沐此时真想仰天长叹,问问老天为何近来如此糟践她,一味残忍的剥夺她所拥有的一切。 # 赫连沐回到湘西客栈时,三大才子正好同郁涟乔在大堂里争论。 郁涟乔看到赫连沐时,虽知道那人就是她,但基于她换回了女装,恢复女儿身,竟不敢去直视她。 “赫连……”目光接触到赫连沐脸上的面纱,郁涟乔有点好奇,她难道是怕自己的皮囊太过招摇? 这样也好,也好。 郁涟乔的一声喊叫,三大才子才知赫连沐的到来。 这是三大才子第一次见赫连沐,从郁涟乔的言语中,他们猜测这名女子应该就是他们等了多日的赫连姑娘。 赫连沐虽一袭轻纱遮脸,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欣赏,气若梵仙的赫连沐,让他们不由懊悔未能早日结识此等有才的佳人。 待郁涟乔回过神来,三大才子早已跟随赫连沐消失在大堂了。 赫连沐重回久别的华丽大客房,不经感慨万千,想关上门好好休息一下,扫去满身的疲惫。却连这小小的愿想,也被三个不知打哪来的家伙毁个精空,成了奢求。 赫连沐烦躁的冲着三个跟屁虫吼道:“你们都是谁啊?” “在下苗亦祥” “孔尔林” “孟杉少” “因仰慕姑娘的才华,特地前来拜见。”三人异口同声道。 响亮的吹捧,听得赫连沐耳朵嗡嗡直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二三祥林嫂,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他们。 还没等赫连沐开口赶人,三人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赫连沐不在的这段时日的事来,一个劲的诋毁郁涟乔是多么的不通人情,蛮不讲理。 而疲倦的赫连沐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此时脑袋早已放空了,只想好好去睡一觉。 不想夜宿荒郊野外的赫连沐,还时不时的掺杂着轻功,只为能在天黑前赶到湘西。 赶了一天的路,赫连沐真的累了。 郁涟乔进来时,看到的正是互相争吵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才子三人,和站在他们前方已经眯上眼睛正摇摇欲坠的赫连沐。 郁涟乔疾步前去,才刚在赫连沐身旁站定,就见她向前栽去。 郁涟乔顺手将赫连沐捞进怀里,轻柔的抱起她放至棉软的大床上。 “还不快滚?”郁涟乔尽量压低声音的朝傻在那的三人吼去,低沉的言语间透露出急切与愤怒。 三大才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到郁涟乔的咆哮,下意识的脖子一缩,急急退出赫连沐的房间。 出了客栈,他们三人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他们做了什么,让赫连姑娘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晕过去了。 郁涟乔探了探赫连沐的鼻息,平稳有力的呼吸声昭示着她并无大碍。想到赫连沐的突然出现,郁涟乔大概猜到她为何会这样了,这是困的。 而尽管好奇,尽管知道赫连沐脸上不仅是他刚才想的那么简单,郁涟乔出于尊重,也没有掀开她的面纱。 赫连沐睡饱了醒来,只见床前围了一大帮人,赫连浔、席晨和梅币庭等人都在,就连昨天那三个烦人的祥林嫂也在,却唯独没有郁涟乔。 赫连沐回想起昨日昏睡过去之前,好像看到了郁涟乔的身影。 赫连沐下意识的模了模被面纱隔着的右脸,该不会是他昨日趁自己睡着后私自偷看了她的脸吧?这会都吓得不敢再来看她了。 而被赫连沐扭曲成以貌取人的郁涟乔,这会正噼里啪啦的在客栈厨房为她精心制作营养粥中。全然不知自己在赫连沐的心中已被丑化成庸俗之人。 赫连沐以缺氧为由,让床前的众人全都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一个怎么都不愿离去的赫连浔。 “姐,你的脸怎么了?” 赫连沐一声不响的摘下面纱。 赫连浔目光触及姐姐的脸,倒吸了一口气。这才几日不见,姐姐的脸怎么黑成这样了。姐姐该不是病了吧?这可怎么办? 赫连沐仿佛看出了赫连浔的想法,抬手揉了揉赫连浔的秀发,嘴角微翘:“别大惊小怪的自己吓唬自己。我只是中了点小毒,过几日就会好的。” 赫连浔还想再追问姐姐中毒的缘由,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有节 奏的扣门声。 知道是有人来了,赫连沐将面纱重新蒙上。赫连沐不是不敢见人,而是怕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吓到别人。 见是郁涟乔端着东西进来,赫连沐不禁遐想。他来干什么?不是被她的大黑脸吓跑了吗? “浔儿,你先出去吧。”鄙视归鄙视,赫连沐还真想看看郁涟乔想要干什么。 “哦。”赫连浔乖乖的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看起来极其般配和赏心悦目的二人,虽说此时的姐姐是稍微丑了那么一丁点。 “你来干什么?”赫连沐没好气的冲着郁涟乔问道,给人一种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姿态。 郁涟乔无视赫连沐的幼稚问题,都看到他端着粥来了,还能不清楚他是来干嘛的? 说实话,赫连沐还真没注意到郁涟乔端进来的是一碗粥。直到郁涟乔端着碗递到她面前说了句“吃吧”,她才恍然大悟。 敢情大乔是还没瞧见过她的大黑脸吧?还敢来给她送早饭。 赫连沐并未接过郁涟乔手里的粥,而是提手揭下自己的面纱,然后静静的看着郁涟乔的反应,等待他惊恐的起身离去。 然,叫赫连沐失望了,她并没有从郁涟乔脸上看到半点惊讶以及反感之类的情绪。相反的,她似乎从郁涟乔眼里看到了一丝心疼。 确实,赫连沐没有看错,那是心疼。 郁涟乔自赫连沐揭下面纱,看到她本该完美无瑕的右脸乌黑一片,只诧异了一秒,接踵而来的,便是浓浓的心疼与挥之不去的懊悔。 郁涟乔不知在赫连沐离去的这一个月里,她都遭受了什么。在发现她走的那一刻,他就该追过去的。要是有他在身边,她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当然郁涟乔不是嫌弃,他从来都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爱得也从不只是赫连沐的外表。不过,也不否定他最初接近赫连沐有受她外貌的影响,但那只是最初的曾经。 郁涟乔轻声放下手里的碗,起身走向窗边,作势看向窗外。微微抬头,郁涟乔无声的吸了吸鼻子,硬生生的将本要夺眶而出的泪珠给倒了回去。 如果说遇上赫连沐是一个错,那么他已经错得无法挽救。 无论是雌雄难辨的男儿劲装、虚弱无力的慵懒卧躺,亦或是此刻面容半毁却依旧摄人心魂的柔美女装。对他而言,每一个状态的赫连沐都像是罂粟,明知不该沦陷,可是却已经戒不掉。 “赫连,还记得你曾允诺过许我一件事吗?” 听到郁涟乔略带沙哑的嗓音,赫连沐不禁怀疑他是否背对着她在低泣。不知他这样的举动又是为哪般。 赫连沐只淡淡的轻回一声“嗯”,不清楚郁涟乔是要说些什么。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郁涟乔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懂过他。 “还作数吗?”郁涟乔仍然没有回头,他怕一转身就会失去好不容易激起的勇气,更怕被赫连沐瞧见他现在的狼狈样。 “恩。” “那……我要你许我半生,我要你……把你的下半生许给我。”郁涟乔颤颤巍巍的开口,说出了早不知被他私底下编排了几遍的话。 “好。”赫连沐不清楚自己是否听懂了郁涟乔的要求,也不清楚自己的回答是否正确,她只知道她随心了。没有过多的思考,赫连沐只想回一个好字。 不再背对着赫连沐,郁涟乔迅速的转过身来,紧紧的将已站在他身后的赫连沐拥入怀里。 郁涟乔的拥抱紧簇得快让赫连沐窒息了,好似他稍微一松手,赫连沐就会变卦,收回刚才的“好”。 多少人曾爱慕她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试问她都不堪成这样了,郁涟乔却还能说出让任何一个正常女子都能为之动情的话。言语中透露出的不是询问而是要求,赫连沐如何能再无视自己那猛烈跳动的心而拒绝? 细想相识至今,郁涟乔为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他手上留有那抹不去的细微烫疤。 赫连沐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对郁涟乔没有感觉,只不过一直压抑着。为了姥姥,为了佟离,为了她们的血海深仇,逼迫自己没办法去顾及儿女私情。 &n bsp;“我可不可以……以后叫你沐儿?” 听到郁涟乔近似娇羞的语气,赫连沐不禁想要逗一逗他:“我记得只许你一件事,这可是第二件了。” 赫连沐尽管故作深沉,但郁涟乔还是察觉出了她的娇俏。“不管,我就要这么叫。” 霸道的郁涟乔,赫连沐觉得,还不赖。 “沐儿,沐儿,沐儿……” 一声声亲切近乎暧昧的呼唤,赫连沐听得都不好意思了。习惯了他唤她“赫连”,咋一听,还真有点不自然。 不过,没关系,听着听着就自然了。 无视窗边紧紧相拥的两人,桌上那碗被搁置的粥自顾自的冒着热气,好似在抗议他们的拥抱,仿佛在嘚瑟的说:“饿死你个丑八怪得了,让你们搞暧昧,让你们把我丢在一旁……” # 席晨在房间里无比认真的练字,墨汁跟随着笔尖,在纸上汇聚成一个个近似婉约的秀字,刚性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柔。 从字中可看出,这是下笔者的刻意为之。 席晨特意让自己本显刚硬的字向女子的婉约转变,但由于习惯已成了自然,他始终无法真正改变。若强行,只会丑化他的隽字。 练字本是能修养身心的,但席晨此刻却有点烦躁了。 特别是这会郁涟乔还在旁边盯着他的作品,像是在看他的字,又像是透过他的字在遐想什么。 郁涟乔一个劲的绕着席晨兜圈子,踱步之余,还时不时的发出神经兮兮的浅笑声。就跟失宠多时却突然被皇上翻了牌的后宫妃子无异。 郁涟乔这似笑非笑的,让席晨一度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的书法。 “乔,我不介意这个介于傻子与疯子之间的你。”席晨撂笔不干了,无奈的对着还在那忘我踱步的郁涟乔央求道,“你要傻乐呵个不停,能回你自个屋里去吗?关上门,你爱咋咋地,谁都不影响。好过在这碍眼……我都快被你弄疯了。” 席晨这番诚恳的言语,要是搁之前的郁涟乔身上,郁涟乔早动怒的要一掌拍飞席晨了,竟然敢这么的以下犯上。 不过,今儿个郁涟乔是魔怔了,心情极好的他完全不受席晨对他这特意扭曲的影响。 相反的,郁涟乔还拉着席晨坐下,并跟席晨分享自己的好心情,对自己同赫连沐的事细细道来。 席晨练字正好烦了,想着趁机休息下也好,也就诚然聆听。 二人俨然一对老夫老妻静坐谈心的模样,祥和而又安宁。 席晨听完郁涟乔的叙述,不为之动容,反倒扭头用讥俏的口吻说:“为什么那么感人肺腑的话,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啊?” 郁涟乔瞪大了眼睛,好似在问哪里别扭。他可不想同沐儿之间有什么别扭的隔阂,要是有,得趁早解决才是。 “许你下半身?是这么个说法吗?”席晨用手指向郁涟乔的**,用一副嫌弃又咋舌的表情说道。 郁涟乔无言以对,席晨的非人类思维他可以不予理会,可他心里的那位就另当别论了。 该死的,沐儿该不会也这么理解吧?他的一世英名啊! 郁涟乔懊恼着懊恼着,突然又觉得他的沐儿这么纯洁,想法才不会像席晨这么复杂。这么一想郁涟乔又豁然开朗了。 “再乱说,乱想,小心我真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萧舞。”郁涟乔见席晨还嘚瑟的取笑他,不得不出言威胁席晨。 席晨当然知道郁涟乔只是说说的。郁涟乔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万能的,但他也不能只手遮天,萧舞不是他想藏,想藏就能藏。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能做到,那就是赫连沐。再加上赫连沐刚接受了郁涟乔,自己人自是会偏袒,而席晨之前又招惹过她。 席晨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的。 就说他们没一个好人,席晨还没追求到萧舞呢,个个就想着如何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见席晨一声不吭的木在那,郁涟乔觉得自己刚才话说得 太重了。毕竟,人家追求萧舞多年都还没个结果,而他只几个月就把沐儿收入囊中了。他不该再往席晨伤口上撒盐的,即使是席晨的嘴巴贱了一点。 席晨也很委屈,很无奈,凭什么连郁涟乔都抱得了美人归,而他却苦缠近三年还是无果。 他有那么差劲吗? 论相貌,他不输人;论才华,他自觉更是满月复经纶。对爱情专一,至始至终只爱着,也只爱过萧舞一人。像他这么有涵养,既温柔又体贴的绝世好男人,放眼整个大行朝,还能找出第二个来吗? 可为什么,却屡战屡败?究竟哪出了问题? 至于到底是哪出了问题,那就得问天问萧舞了。 郁涟乔从桌上的一堆纸中,随便提起一张,在席晨面前来回晃荡:“你这又是何苦?” 郁涟乔不用问也知道,席晨突发奇想的练起字来,定是为了萧舞。不然,任谁也没有那能耐,让席晨试图改变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写字风格。 “你少说风凉话,我到现在都还没搞定舞儿,多半都是你害的。”席晨才不要再听信郁涟乔的胡言乱语。 想当初,要不是郁涟乔三番两次硬派人拽着席晨离开凤还巢,离开洛杨,就凭席晨那股死缠烂打的痴劲,他早成了萧舞的亲亲爱人了。 上次,席晨去了趟洛杨,好不容易发现自己与萧舞在凤还巢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男子的区别。 萧舞手底下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写字都是婉约派的。席晨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他那一手自傲的好字上。 为了萧舞,他定要改得和那些人一样,字里行间都要透露出柔媚之气。 席晨并不是没想过,这只是他自己的臆测,但他穷途末路也只能往这上面想了。 所以,郁涟乔休想再来陷害他。 清楚席晨正烦恼着,郁涟乔不跟席晨一般见识。 郁涟乔抬手搭至席晨的肩头,半用力的捏了捏席晨的肩膀,无声的鼓舞安慰挫败的席晨。 席晨才不屑郁涟乔的同情,扭头无视郁涟乔的友好。 郁涟乔是幸运儿,而席晨是悲惨之最,他俩不是一路人,席晨才不要与郁涟乔为伍,太伤自尊了。 席晨的别扭,郁涟乔也忍了,谁叫他今日心情好到了极致。 郁涟乔拥过席晨,将席晨揽至身前,来了个兄弟间的友谊之拥:“兄弟,慢慢追妻路,要加油……” “吱呀……” 郁涟乔的加油二字话音刚落,开门声不期而至。 一想到上次被看luo背的羞涩场景,听到开门声的席晨“嗖”的弹开,远离双手仍做环抱之姿的郁涟乔。 这么一闹,没什么事都被席晨给整出点什么事来。 赫连沐愣愣的手倚着房门,已踏进去半只脚的她进退两难。进一步尴尬,退一步更尴尬。 赫连沐是收到了萧舞的来信,让她帮忙看一看席晨是否还和他们在一起。看这架势,萧舞是要来湘西的打算,赫连沐特意赶来告诉席晨却被她赶上这激情满溢的瞬间。 赫连沐没想到,郁涟乔原来是男女通杀的主。白瞎了她那满腔热情啊。 赫连沐不想那么多,直接退了出去,这气氛太诡异了,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把门关好。 此时的赫连沐完全淡忘了昨日郁涟乔对她的深情款款,只觉得郁涟乔大白天的和席晨在这搂搂抱抱实属不该。 不过,赫连沐清楚郁涟乔和席晨的关系,她可不会往不该想的那方面乱想。 眼睁睁的看着赫连沐退出房间,郁涟乔都还没来得及辩解一句刚才的小插曲。回过头人,只见席晨用恼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席晨:为什么不关好门? 郁涟乔:这是你的房间,你自己怎么不关好门? 席晨:要不是你进来不栓门,能这样吗? 郁涟乔:你自己也没注意,这能怪我吗? &nb sp;席晨:还不快去追!我可不想又有流言蜚语。 二人的无声眼神交流还未正式结束,郁涟乔就匆匆的出了席晨的房间。他得去辩解一下,作为男女之间较为亲近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欠赫连沐一个解释。 走廊转角处,郁涟乔已看到了赫连沐的衣摆正随身袭隐,他急切的唤了声“沐儿”,却并未让赫连沐放缓脚步。 赫连沐听到郁涟乔的呼喊后,反而三步并作两步,愈加迅速的跑回她的华丽大客房。 郁涟乔追到赫连沐房里,望着赫连沐的背影忐忑不安,他简略的解释了下刚才的状况,证明自己是心有所属的,且所属之人正是她。 听着郁涟乔焦急的语气,赫连沐硬憋着不让自己破功,她无所谓郁涟乔的解释,但她还就是想听听看郁涟乔是怎么解释的。 糊弄人什么的,向来是赫连沐的最爱,就是郁涟乔也不例外。 “就席晨那身板,硬得跟地板似的,抱起来都膈人,我哪能看上他啊!”郁涟乔用不屑的口吻,完全不给席晨留面子的贬低席晨。 目前,在郁涟乔心里,赫连沐就是上帝,是最至尊的存在。他现在一切以未来媳妇为重心,所以兄弟什么的,那都是身外之物。 可怜的席晨,就这么被自家的主子兼兄弟给抛弃了,而仅是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年的女人。 赫连沐很想看看,她若还无动于衷,郁涟乔接下来要再怎么办。 可听了郁涟乔损席晨的话,赫连沐噗嗤的笑出了声。让这场本就不存在的误会无疾而终。 尽管被郁涟乔识破了她的小心思,赫连沐也才不要承认她根本就没将那事当回事,更没将它放在心上。 郁涟乔并没懊恼自己的愚钝,也没因刚刚没头没脑的乱解释而尴尬,他反倒觉得逗沐儿开怀,是他的本分。 不过,经过两次的意外,郁涟乔估计再也不敢单独与席晨共处一室了。 郁涟乔将背对着他的赫连沐扳过身来,用极其宠溺却又无奈的口吻说:“我诋毁席晨,你就这么开心?” “嗯嗯嗯。”赫连沐戏笑着一个劲的点头,丝毫不避讳也不否认她的真性情。 赫连沐可是个小心眼的记仇达人,席晨的过分那可是绝对要铭记一辈子的。 对于郁涟乔站在自己这一边,赫连沐更是骄傲自满。 高兴之于,触及赫连沐脸上的面纱,郁涟乔一阵心痛。是什么将她的脸毁成这样? 昨日的温情,都还没让郁涟乔好好去了解赫连沐这些日子都经受了些什么。 今日得空,郁涟乔不许赫连沐再躲闪敷衍,详问赫连沐事情始末,让她好好交待罪魁祸首。 皇宫,向来都是是非之地,多生事端。皇室之人,也都非善类。这是郁涟乔尚年幼时就已看透的事实。皇宫里的爱恨情仇,向来都是扭曲狰狞的。 郁涟乔静静的听赫连沐讲完,尽管已愤怒得差点不能自已,但他始终没有表露不来。这样丑陋的情绪,他不想让赫连沐被传染。 郁涟乔听得出来,赫连沐说这件事时,语气接近疏离的平淡,仿佛她不是故事里的主人公。 也因此,郁涟乔明白赫连沐已将此事真正的当过往看待,明白她已能以平常心对待。 邪恶的部分,他来负责便好,自此,他的女人,他要尽力去保护好。 “沐儿,你何不试着公开自己另一个身份?让百姓的舆论去鞭笞云皇和那个所谓的妖后。” “你是说纳兰坊?”赫连沐不确定的反问。 郁涟乔点头默认。“云陵国百姓对纳兰坊的尊敬是不容小觑的,倘若他们知道云皇族如此迫害纳兰坊的主子,他们……” “不行。”未等郁涟乔说完,赫连沐就决然的出言打断,“妖后现在已经是丧心病狂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文武百官,朝中要臣,她都能轻而易举的除去,更何况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我不能这么自私,置云陵国百姓于险境。他们是无辜的,这只是赫连家与云陵皇族之间的恩怨。” “究竟,你们赫连家, 是怎么惹到了云皇室和顾悦姬的?让他们对你们穷追不舍,甚至于千方百计的设计陷害你们。” 赫连沐沉默了。 如果说单单只是云皇对赫连府有意见,她还能理解,谁叫姥姥自打自己记事以来,就特别的偏袒他们。可顾悦姬那妖后似乎一开始就对他们有敌意。 妖后肆意残害后宫妃子,姑且可以将它理解为争风吃醋。可针对他们,到底是为何?赫连沐也不知。 也许是爹娘同顾悦姬有恩怨,可爹娘没说,她也就没问。 赫连沐讳莫如深的瞳孔让郁涟乔不由的心疼。他紧搂住赫连沐,无声的抚背安慰她。 他的沐儿就是这么善良,即便自己已穷途末路,也不愿去做一丁点不利于云陵百姓的事。 # 当郁涟乔再次见到赫连沐时,他被赫连沐的装扮给魅住了。 昨日的赫连沐还是顶着个黑炭脸,轻纱半遮面的不雅之容,而今日竟摘去面纱露出了洁白无瑕的整张脸。 可恶,害他之前还为她的黑炭而忧心。 不可否认,不再缠着裹胸布的赫连沐,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被素而不俗、简约秀气的绿罗裙包裹住,无疑比之前郁涟乔见过的任何一个她都要美。再配上赫连沐那现如今造物者钟爱的精致脸庞,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郁涟乔此刻根本就没空也没心情去欣赏赫连沐的娇美。 自郁涟乔进入赫连沐的房间,看到房里有说有笑的二人,他的心情就差得一塌糊涂。 要不是为了在赫连沐面前保持好形象,郁涟乔真想冲过去把正肆意笑着的梅币庭给当场撕碎。 碎成渣,再给撒到茅坑里去,让梅币庭一辈子与粪便为伍。 “沐儿,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郁涟乔挂上伪装的笑脸,疾步走至赫连沐的身后,将两手搭至赫连沐的肩膀上,向坐在赫连沐对面的梅币庭宣示主权。 赫连沐不以为意的回应道:“聊人生呢!” 郁涟乔在将赫连沐成功追求到手后,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在客栈里大肆宣扬。对于他俩日前的关系,梅币庭自是有所耳闻,但这并不妨碍梅币庭对赫连沐的欣赏。 触及赫连沐肩上那双碍眼的爪子,梅币庭起身欲离去。 反正梅币庭已经同赫连沐交谈了好几个时辰,也不止一次的开怀大笑过,他没必要再忍受郁涟乔的刻意挑衅再待下去。最重要的是,他比郁涟乔更早的看到了貌美超乎美娇娘的赫连沐。 “哟,梅兄这就识趣的走了?”郁涟乔话中带刺的慰问已转身的梅币庭,酸劲十足。 “狂犬……”对于郁涟乔的嚣张,梅币庭只淡淡的以两字驳击郁涟乔。 梅币庭想不通,赫连沐怎么会看上这般幼稚到没风度的郁涟乔。 就梅币庭看来,痴情的席晨都比郁涟乔要好,更何况是有男子气概的自己了。 然而,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逆鳞。梅币庭不知郁涟乔的幼稚只针对赫连沐,郁涟乔那些无与伦比的好也只针对赫连沐。 郁涟乔收起笑脸,用锐利的眼神扫射梅币庭魁梧的背。敢贬他是疯狗,迟早要同那臭不要脸的再干一架。 竟敢肖想他的女人,看他早晚不削死那姓梅的。 梅币庭走后,郁涟乔才开始细细欣赏起赫连沐来。 之前隔得有点远,且郁涟乔的注意力没有过多的投入在赫连沐的脸上,现在细看才发现她右眼睑的斜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比小拇指还要略小的梅花印记。 想必这应该是治好黑炭脸留下的吧,不过这朵小肉梅,长在赫连沐的脸上,非但不影响美感,反而为她更添几分魅惑。 沐儿的脸沐儿的完美身段,从头到脚,皆合他意。 郁涟乔来回的抚模赫连沐脸上的小肉梅,发自内心的开口:“这个,很美,和你一样美。” 赫连沐不知郁涟乔是在安慰她,还是真那么觉得,不管是哪一种, 她都欣然接受。 在赫连沐昨晚战战兢兢的将梅花烙涂到脸上时,她没想到结果是出乎意料的令她满意。 虽然,已要不回那个一点瑕疵都没有的脸蛋,但是这种情况,也还好。 # 自打赫连沐的脸好了之后,就没享受过一天安稳日子。 郁涟乔和梅币庭争相来霸占赫连沐的闲暇时间不说,就连那自称才子的祥林嫂三人也时不时的来叨扰她。 左一句久仰,右一句崇拜的,在赫连沐耳边聒噪得简直比叽叽喳喳的麻雀还要不让人省心。 这三人让赫连沐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自己有人仰慕。 三天两头的来客栈纠缠赫连沐不说,还老是说些暧昧露骨的话,害得郁涟乔每晚都来“训”她。 这不戌时一到,郁涟乔又准时来报到了。 “沐儿……” “又怎么了?”赫连沐已经很无奈了,这样的戏码,这几日就没消停过。 她就想好好安宁个几日,这也有错吗? 苍天大地哪,赶紧收了那些嘈杂的人吧,让她耳根子也清静些。她还想多活几年呢,再这么下去,她要被他们烦到躁起来,自己干脆一掌拍死自己得了。 “沐儿,你就不能不见他们吗?” 郁涟乔这几天恼火的程度也不亚于赫连沐,一个梅币庭就让郁涟乔够吃味的了,再来三个赶都赶不走、脸皮又厚到无药可救的八爪鱼,郁涟乔时刻想抓狂。 不过郁涟乔话说得倒轻松,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赫连沐现在住在人湘西城的客栈里,还受到了优待,随便拒绝接见湘西才子,这不显得她傲慢吗? 穿上了罗纱裙,现在的赫连沐可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家。这事儿,她可做不来。 赫连沐疲惫的趴在桌子上,双眸都懒得去瞄郁涟乔一眼:“你倒是让他们别来客栈啊!” 郁涟乔一听,无言以对了。这客栈又不是他家开的,他凭什么不让别人进来。 赫连沐见郁涟乔一声不吭的,知道他这下没话说了。 自从答应郁涟乔的追求后,他就管东管西的,就连赫连沐对别的男子笑一笑,他都能醋劲翻天。 赫连沐极度怀疑,眼前这名满身醋意的男子,从小是不是泡在醋缸里喝醋长大的,怎么看到她什么都得斤斤计较。 就对人家友好的报之以微笑怎么了?非得把她看管的死死的。 本来白天被他们打扰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大晚上的还要被郁涟乔约法三章的,她这都过得什么倒霉日子啊?赫连沐都好几宿没睡好了。 “大乔,你说,要不我们变回之前那样吧?我觉得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赫连沐眨巴着眼睛,期待的问道。 商讨这事,赫连沐可来劲了。 乍一听,郁涟乔忽的一愣,还以为赫连沐真是要反悔才允下不久的承诺。 郁涟乔哪给赫连沐闲散自由的机会,他以不变应万变的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嗯……很可能。”赫连沐嘴里说着违心的话,心里倒是期待郁涟乔会有什么反应。 郁涟乔见赫连沐用俏皮渴望的眼神盯着他,就知道她只是玩笑之言,不过这玩笑,对于他来说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郁涟乔宠溺的拍拍赫连沐的头,柔声开口:“乖,睡去吧,是还梦着呢吧?。” 赫连沐是想睡来着,可今儿个不把这事解决了,她依旧是睡不安逸。 “你说那三人是怎么回事?不就碰巧听了些老故事吗,怎么就拿我这根稻草当至宝了呢?”赫连沐愤愤不平道,“你说你又是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不去屋里睡觉,每天晚上跑这来瞎搅和什么?” 郁涟乔黯然道:“还不都怪他们,三五不时的来纠缠你。我看着不舒服,听着更不舒服。你可是我的女人,怎能任由他们随便肖想。” 赫连沐无语望天,他当谁都跟他一样 傻呀?会来喜欢她。那几人只不过是欣赏她的才华而已,谁叫她那么的学识渊博。 “那你有本事把他们打得不敢来找我呀,搁我这废话有什么用?”赫连沐随意这么一说,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埋汰。 郁涟乔一听,还就当真了。郁涟乔早想将他们一个个的海扁一顿了。 “沐儿,那你睡吧。”郁涟乔若有所思的出屋,细想着到什么程度他再动手扁他们。 赫连沐以为郁涟乔终于想清楚了,这种事情来折腾她是没用的。 顿时,赫连沐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小满足的褪衣入眠。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做个美梦了吧。 # “赫连姑娘,在下听闻姑娘家中是做宫廷生意的?”孟杉少满面春风的问道。 这几日他们三人已将能谈论的都说了个遍,这会就只剩下赫连沐的身家背景了。 赫连沐微微颌首:“嗯。” 他打哪听来的落后消息啊?那只是之前,这会早不是了,都跟皇宫誓不两立了。 孔尔林也不落下,趁机附和道:“姑娘此等聪慧之人,我们能与你相识,真是欢喜之至。” 孔尔林沾沾自喜的自以为和赫连沐搭上了话。 岂料,身侧忽然袭来一股劲风。 只听孔尔林“啊”的一声哀嚎,飞倒在地。 在场之人,皆用讶异的目光追随孔尔林以优美弧线形的落地,又回落攻击者郁涟乔的身上。 赫连沐被郁涟乔的蠢,无奈得都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了。敢情他昨晚真是听进去了。 不等才子三人过问他动粗的缘由,郁涟乔手指赫连沐,郑重告诫道:“不许轻薄她。” 倒地揉搓的孔尔林凌乱了,他何时有轻薄过赫连姑娘?这个突然冒出来不友好的家伙又是如何得知他适才所言? 其实,郁涟乔自打他们进入赫连沐的房里,合上房门那一刻,就趴在门外偷窥。一旦他们的言行举止出格了,郁涟乔誓必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而当孔尔林说自己欢喜时,到了精神时刻紧绷的郁涟乔耳里,就成了孔尔林对赫连沐的变相喜欢。 都这么露骨了,他还能再忍吗?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人被“调戏”,再忍郁涟乔就不是个男人了。 郁涟乔自是破门而入,要给那个没眼力见的家伙一掌,以示教训。 孔尔林自认倒霉,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吃痛的拍了拍染了灰尘的衣衫,怒视着郁涟乔,蹒跚的带头出了大客房。 其余二位才子也知他是敢怒不敢言,要是再口不择言,指不定是否会被郁涟乔给拍成碎沫。 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哪受得住郁涟乔此等暴力行径。 看着三人慎慎的离去,郁涟乔不禁暗想刚才他是不是下手过重,看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都快一瘸一拐了。 再看赫连沐,一脸木然的望着门口。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郁涟乔见赫连沐脸色不太好,识趣的默默走开了。 然而转天才子三人又来找赫连沐闲聊了,这次他们是故意来挑衅的,还当着郁涟乔的面,说一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话。 这不止是赫连沐被雷到了,就连郁涟乔也被惊到了。亏他昨日还有点小自责自己的下手过重,今日看来,纯属多余。 当郁涟乔又要动怒出手之时,三人就跟被老鹰飞捕的小鸡似的,左右闪躲逃窜。 郁涟乔一次失手后,原地抱胸静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谑笑。 以为这就能躲过挨打了吗?才敢这么嚣张?简直不知所谓,异想天开。 三人还在忙着左躲右闪,郁涟乔飞快的身影已不知从哪边袭去了。 “嗷……”接连的三声哀嚎,告示着三人已被彻底击中。 解决完三人,郁涟乔 走回赫连沐身边,用一副搞定的傲娇样拍了拍手。敢公然同他叫板,简直是活腻了,欠抽。 这下赫连沐对地上夸张哀叫的三人可是一点都不同情了。 明知道大乔忌讳他们对她的暧昧,还敢特意找碴。现在这样,都是自找的。 郁涟乔当然也知道这三人只是故意同他抬杠,所以他下手还算是轻的。 这点小打小闹的,对他们几个大男人来说,最多也就回去睡个一晚,转天又能生龙活虎的出来瞎晃悠了。 要说湘西三大才子,那真是勇气可嘉,被郁涟乔打都打不怕。 三人秉承着让郁涟乔明白“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一千古名理,反而越挫越勇。 他们胡闹,郁涟乔也就陪他们闹,谁叫他们牵扯到的是赫连沐。 结果,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三人,在“孺子不可教”的郁涟乔的多日摧残下,终于受不住郁涟乔的暴力倾向,一状将郁涟乔告到了湘西府衙。 郁涟乔怒了,看来对他们是太温柔了,还敢去衙门找事儿。他倒要看看那知府老头能拿他怎样。 # “堂下所跪三人,有何冤屈?速速道来。”随着惊堂木“啪”的一拍,湘西知府气势磅礴的问道。 “草民苗亦祥……” “草民孔尔林……” “草民孟杉少……” “状告湘西客栈郁涟乔,仗势欺人,近日来多次以暴力虐待草民。” 三人举袖擦拭双眼,故作泪眼婆娑的向湘西知府控诉郁涟乔的恶行,希望大人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而在公堂上这三人如泣如诉时,底下的百姓有在轻声议论,猜测郁涟乔的身份。 听他这名,好像是乔澜酒楼的郁大少。 “湘西客栈郁涟乔何在,带上堂来。” 知府一声令下,郁涟乔潇洒的从衙门口走进来。 众人只见气若谪仙、容貌惊人的男子,穿过他们走向公堂。这下,他们敢确定,这位名为郁涟乔的男子,就是传言中的美男子,乔澜酒楼的郁大少。 郁涟乔在跪着的三人旁边站定,抬手作揖道:“草民郁涟乔,拜见大人。” “嗯……?”知府见郁涟乔久久不下跪行礼,有点不高兴了。 身旁的师爷连忙抢话怒斥道:“大胆刁民,见了知府大人,为何还不下跪行礼?” 师爷的一声狂吼,让郁涟乔眉头微皱。想让他下跪?也得看座上之人够不够格。 为何不行礼? 郁涟乔浅笑着娓娓道来:“家父自幼教导草民,草民的双膝,上只跪天地,下只跪父母,敢问大人您属天属地,还是属父母?” 郁涟乔此言一出,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 赫连沐等人收到消息赶到时,恰巧碰上这一幕。 兴头上的众人没注意到有人来,更没察觉到有人匆匆离开。 赫连沐几人挑了个位置站定,耐等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还未等知府拍板喊“肃静”,数落郁涟乔的油嘴滑舌。郁涟乔紧接着又呛声道:“我怎么瞅大人,都像是属驴的,那草民就不跪了。” 围观群众再次爆笑得前俯后仰,尤其是席晨和夏序等人,都快笑岔气了。 他们本意是想来看郁涟乔被压迫的憋屈样,哪曾想郁涟乔这么轻狂,连知府都不放在眼里。 郁涟乔巧舌如簧,就连赫连沐也抿嘴娇笑。大乔这颠倒是非的本事,该不会是从她这学的吧? 跪着的那三人因郁涟乔这么一说,也都战战兢兢的想起来了。 知府大人属驴,那他们总不能跪驴吧! 知府被郁涟乔这般嘲笑,自觉丢了面子。还没等跪地的三人站起,勃然大怒道:“混帐东西,竟敢在公堂之上放肆。”“啪”的一声,惊堂木再次被拍响 ,“来人,先将这刁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审。” 知府话音刚落,就有两名捕快走上前去,欲将郁涟乔押去打板子。 而郁涟乔仍旧云淡风轻的站在那,好似即将要被用刑的另有其人。 席晨这边的自己人,内心无不叫嚣着“用刑”,他们倒想见识下郁涟乔要霸气到何种程度。 反正,不用想也知道他绝不会傻乎乎的让自己被打的。 正当两名捕快想要动手去扣郁涟乔的双肩时,门口一声“且慢”,让他们的手欲放未放。 也幸好有人制止,要不然等他们碰到郁涟乔的肩,这两名无辜捕快的手臂,就要被折了。 到时候,闹剧就要变悲剧了。 知府望向声源,想看清是谁出声制止的。只见湘西城乔澜酒楼的掌柜挤过人群,疾步走上前来。 “草民叩见大人……”掌柜在郁涟乔身旁,朝向知府,毕恭毕敬的跪下,“我家大少爷从未接触过公堂,亦不知公堂规矩,还望知府大人息怒。” 掌柜此番言论道明了郁涟乔的身份,亦是想以自己的下跪给知府台阶下。 知府一听,还真有点哆嗦。原来刚刚公然侮辱他的是郁家大少爷,这打也打不得,可如何是好? 尽管清楚了郁涟乔的身份,但知府还是气不过他刚才的出言不逊:“不知规矩……?嘲笑本府,是不知规矩吗?不知规矩,就能藐视王法,藐视公堂,藐视本府吗?” 郁涟乔看到掌柜跪下,想要去搀扶他起来:“刘叔,你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跟那多事的臭老头废话,郁涟乔还嫌浪费口水。 乔澜酒楼每个都城的掌柜都与郁涟乔是熟识,都是从乾倾城郁涟乔他爹手下发散出去的,打小疼爱他。所以郁涟乔看不惯刘叔因为自己,对知府低声下气的。 掌柜好意的推掉郁涟乔的搀扶,眼神示意郁涟乔稍安勿躁。 既然掌柜自己执意如此,郁涟乔也不好强求。 “还望大人看在乔澜酒楼的面子上,宽恕我家大少爷这一回。” 知府既已得知郁涟乔的身份,本就不敢再怎么为难郁涟乔,这事最好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得了。“既然掌柜你都这么说了,本府不原谅他,实属心胸狭隘。” “草民替我家大少爷谢过大人。”掌柜笑着起身,终于松了一口气。事情闹大了可不好。 知府继而对郁涟乔说道:“既然郁老爷有那般教诲,那你不跪也罢,也不好叫你坏了尊父之道,落个不孝之名。” 郁涟乔见知府换了副嘴脸赔笑,不禁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服软,早干嘛去了? 为了不让他们说他偏心,知府让跪着的三人都起来诉冤。 知府让才子三人将郁涟乔为何动手打人,详细的陈述事情的始末。 三人一听知府不畏强权,大有要替他们做主之势,便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起郁涟乔的恶劣行径。 他们哪知道知府并未有为他们讨公道的打算,知府这样问,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谁叫他们招惹的是晋夏国的巨富郁家之人。就算知府身为朝廷命官,也不敢随意去招惹乔澜郁家人。 三人是湘西城有名的才子,而郁涟乔也算得上是半个湘西城人。 再加之平日里乔澜酒楼扶弱济贫,广结善缘的,众人也一并将这些善举扣在了郁家大少的头上。 以致今日的悬案,他们谁也不偏袒,一切在于知府的审判。 才子三人义愤填膺的讲述完整个事情,避重就轻的指控郁涟乔不明是非、指鹿为马、随意动粗,每日都将他们给打得鼻青脸肿的。 而绝口不提他们三人是如何故意在郁涟乔面前挑衅他的。 三人还非得一致强调,他们就目前看起来虽相安无事,但实际早已身心受创。 知府倒也算是聚精会神的听完他们的故事,然后用不可思议的表情作秀道:“不至于吧!你看人郁大少,长得文质彬彬的,应该干不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 吧?……是不是你们没事找事,拿郁大少当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欺他不成反咬一口?……还不如实招来。” 知府这一边阿谀奉承,一边暗讽的,在场之人大多都对知府的立场心如明镜。知府这是话在郁涟乔,心在三才子。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您别看他表面斯斯文文的,事实上,他就是一凶残的禽兽。”三人无视郁涟乔的臭脸,继续用情至深的卖力演出他们的哭功。 郁涟乔也不辩解,任由三人颠倒是非,郁涟乔完全不予理会。谅他们三人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凡事要讲究真凭实据,人证物证都行,但必须要有其一来证明。”知府笑眯眯的说道。 才子三人目光呆滞的两两互望。人证,他们三个不就是吗?物证,郁涟乔用手打的他们,那双孔武有力的手不就是吗? 公堂之上,岂容他们这般胡来,知府誓要见到真正的证据才肯为他们做主:“来人,呈物证……” 半晌半晌没人应。 知府尴尬的继续喊道:“来人,带人证……” 又是半晌半晌没人应。 事实上,湘西客栈的几个小二是可以来当人证的,但他们事先商量好谁都不偏袒,再说他们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是少掺和为好。 知府这下火大了,一个郁涟乔来折腾他就算了,人家里有银子有势力的,他也只能服软了。现在这三人也来戏弄他,没人证物证的随便就来报案,当他知府清闲得没事做吗?整这么一出。 知府怒拍惊堂木,雷霆大怒道:“胡闹,你们三人是在戏耍本府吗?没凭没据就敢来申冤?”知府本想拿他们撒气,但又怕被指责欺善怕恶,只能作罢,“念你们初犯,这次就先饶恕你们。再敢有下次,先每人去领二十大板再说。” 知府大声之际,彻底惊醒了一旁已昏昏欲睡的师爷。 马屁精师爷抖了抖身子,略带心虚的在知府身侧轻声低语,极力安抚已震怒得面红耳赤的知府大人:“大人,您消消气,这等刁民,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知府有气没处撒,只好用白眼死死的瞪师爷。要他废话? 师爷瑟瑟的缩了缩脖子,闭上嘴巴,安安静静的站着。暗叹自己的命苦,暗叹这师爷不好当啊。 闹剧一场,随着知府的一声怒意十足的“退堂”,无疾而终。 郁涟乔若有所思的走向在府衙门口“迎接”他的赫连沐。这事能就这么算了吗?当然不能。敢暗讽他,敢说他丧心病狂,臭老头你给我等着。 # 三大才子并未受昨日的挫败和往日的暴力威胁的影响。转天就兴致勃勃的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大摇大摆的走进湘西客栈,光明正大的去跟赫连沐谈论诗词歌赋。 赫连沐正襟危坐的打量着眼前三人:“你们还真敢啊?打不死的小强啊?” 三人愣住,这是在夸奖他们不畏惧邪恶、宁死不屈吗? 可是,傻孩子,你们想得太多了。 孔尔林问道:“小强是谁?” “英雄。” 赫连沐也没说错,那确实算是昆虫界的英雄。 孟杉少挠挠额头,满意道:“那我们跟那小强还挺像的。” 赫连沐不想戳穿他们的沾沾自喜,就让他们误会去吧。“你们就不怕大乔又跳出来揍你们?” “略怕。”三人老实的点头附和道。 “可也没办法啊,每次同姑娘谈论文学,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受益匪浅。”苗亦祥咕哝道,想说他们并不是真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天天往刀口上碰。 赫连沐头一次觉得这三个狗皮膏药还挺有眼光、挺有远见的,她傲娇的开口劝阻:“那你们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啊!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被大乔给揍得缺胳膊少腿了,那我还不得内疚死。” “可是我想你……” “可是我喜欢你……” “ 可是我离不开你……” 他们的原意是,想赫连沐的风趣,喜欢赫连沐的博学,离不开赫连沐的独到见解。 可才子就是文绉绉的,说话也不会好好说完整。害得赫连沐都误会了,不可思议的傻在那。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赫连沐的华丽大客房,那扇房门华丽丽的倒了。 只见门外走进一个撒旦般的男子,快步行至赫连沐身前。 赫连沐窝囊得连忙摆手否认道:“不关我事。”大乔这样子,还真有点慎人。 极力压制怒火的郁涟乔走至孔尔林面前,扣住孔尔林胸前的衣服,将孔尔林拎小鸡仔似的悬提起。 今天,郁涟乔可不是特意来监视他们三人的,他刚刚是正好有事来找赫连沐,哪曾想这不怕死的三人敢这么露骨的跟他的女人示爱。 郁涟乔一字一句的向着才子三人咬牙切齿道:“想她?……喜欢她?……离不开她?……”郁涟乔放下孔尔林,背对着三人,“有种你们就再说一遍。” 郁涟乔话音未落,三人就抱头“嘣嘣嘣”的逃出大客房,再晚一步真的要把小命搭上了。 他们发誓,再也不要做这种蠢事,说这些蠢话了,太吓人了。刚才的郁涟乔就是一魔鬼。 赫连沐见柔弱的三人瞬间消失,戏笑道:“那三人可真是练武的好料子。”她见郁涟乔脸色稍微缓和了点,腆着脸凑上去,“是吧?大乔。” 郁涟乔难得见到赫连沐的主动,立马丧脸变笑脸,轻柔的将她拥入怀里,嘴角挂起一抹真挚的笑:“这还不是沐儿的功劳,激发了他们的潜能。” 赫连沐听郁涟乔语气欢快,知道这事是过了。让他灭火,哪怕投怀送抱也行。 这样的大乔,真是可爱,她之前怎么没发现。 两人欣然相拥,独留那扇门倒地不起。彻底报废的房门,黯然的挥散着尘屑,犹如控诉郁涟乔的暴力、讥笑他的没出息。一个赫连沐就让他神魂颠倒的,又怒又笑,跟个疯子无异。 # 逃出杀气浓重的湘西客栈,才子三人移驾乔澜酒楼。 幸好郁涟乔因为赫连沐的原因,而没住进自家酒楼厢房,至少这里目前还是安全的,虽说掌柜不怎么待见他们。 谁叫他们昨日还状告郁涟乔来着。 三人坐在酒楼包厢里,一个劲的抱怨郁涟乔,嫌弃郁涟乔是个无趣的家伙。 三人一致觉得,郁涟乔空有一副文质彬彬的好皮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蛮人,整天只会发脾气、喊打喊杀的。 正在三人唉声叹气,喝闷酒之际,包厢外突然开始闹哄哄起来,嘈杂得他们心情愈加烦闷。 孟杉少起身离席,欲去外面看看是什么情况,扰得他们酒都喝不安稳。 不问不知道,一问愣得孟杉少久久转不过脑子来。 知府大人昨晚竟被人剃掉了眉毛,而且还是一根不剩的那种。 孟杉少回去将此事告诉了另外两位,他们无不震惊郁涟乔的胆大妄为,竟敢在知府头上做文章。 据可靠估计,他们这辈子都没有那样的勇气。 “既生乔,何生我?” 三人由衷的感叹上天的不公,同是晋夏国之人,差别咋就这么大。 第二十八章 为尤物谩骂引围观 话说被剃光了眉毛的知府大人,因为眉毛,都要心痛得不想上堂了。舒悫鹉琻 知府其实心里清楚是谁搞得鬼,却也只能当是孩子的胡闹。且不说他没凭没据的不敢为自己申冤,就算是有证据,他也不敢发声。人家是晋夏国最富有的富豪,白花花和金灿灿的银子,随便都能砸死一城人。 当赫连沐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哭笑不得。郁涟乔还真是暴力得可爱。 怎么说事情都是因她而起,赫连沐也不好袖手旁观。 再这么下去,郁涟乔的形象在众百姓心里要一落千丈的。目前他可是她在乎的人之一,她可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为压制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赫连沐派人去告诉了知府。“用毛笔沾上墨汁,将眉毛手工的画上去,就能见人了。” 知府补好眉毛,尽管看起来还是不太自然,但谁叫他自己那会嘴欠,这个结果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这几日被那三大才子折腾的,赫连沐都没怎么去关注其他人,以致赫连浔有异常她都未能及时察觉。 赫连浔病了,病得很重,而赫连沐却是从夏序嘴里得知的。 赫连沐这才意识到,这几日赫连浔似乎都不怎么来找她。每次来又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是浔儿不想让她担心。那傻孩子,病成这样,她不是更要忧心吗? 赫连浔之前身体状况挺好的,加之停药后一直没事,赫连沐只带了些最普通的药。 哪知赫连浔一病就病得那么重,烧得厉害、意识不清,更别提下床了。 没有之前吃过的那几味药,根本就治不了,可这边却寻不到那几味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愣是赫连沐这小神医也束手无策。 在飘渺收到赫连沐的书信带着药材赶来前,她只能用普通的退烧药先让赫连浔服用,至少能让赫连浔好受些。 床上的赫连浔一直喃喃自语,也许是烧得糊涂了,口齿也不太清楚。赫连沐心疼的替赫连浔换掉额头上散热的锦帕。 “浔儿,都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疏忽了。”赫连沐抚模着赫连浔因发烫而殷红的脸颊,对着床上意识不清的人儿,懊悔的自责。 赫连浔却是正被困于梦魇之中,无数次的在梦境中重见奈何崖上的那一幕,甚至梦里比真实的更残酷。 佟离姐无奈不舍的决绝,姐姐撕心裂肺的挽留,却什么都无法改变。而她却如一具死尸,毫无知觉却完好无损的躺在山顶。 事后无数熟识的指责,让赫连浔深陷梦魇中更加难以自拔。 梦里的她让姐姐操碎了心,陪着她一起被人误解。 这些在梦里无数次上演,无尽的自责,颓废的梦境生活,让赫连浔快速的消瘦。 飘渺的到来,带来的不止是药,还有楼然和萧舞这两个大活人。 萧舞都把凤还巢搁下了,自是有事而来。而楼然只是想来看看赫连沐而已。上次佟离出事,她们都因洛杨有事走不开而未来。 赫连沐都没空与三人寒暄几句,急急忙忙的拿着药亲自去煎。 赫连浔病卧在床的这段时日,夏序整日愁眉苦脸的待在赫连浔房间里,守着赫连浔。就连晚上赫连沐赶夏序,他也不走。 郁涟乔看到这样衣不解带照看赫连浔的弟弟,估模着他也是栽在赫连家人手里了。 在郁涟乔眼里,夏序一直都是个不经世事,永远也长不大的缺心眼小屁孩,没想到一个赫连浔让夏序学会了废寝忘食。 而郁涟乔更没想到的是,在自己有生之年,会有一个赫连沐,让他体会到了何为牵肠挂肚。 而这些人中,晋默的现实同预想的差距,却是最跳跃的。晋默年岁与夏序一般大,却因满腔正义出来为国效力。效力不成,反倒跟着他们游山玩水起来。始终觉得夏序有一种莫名熟悉感的晋默,却还没能与夏序坦言过,怕夏序笑话他的“痴情”。 分别八年,而当时年幼的夏序,至今怕是早已忘了自己儿时最要好的玩伴。 晋默平日里有夏序陪着玩耍,不曾出宫游玩过的晋默,早就野了性 子,不想再重回那座华丽的宫牢。 就是这几日夏序因赫连浔的病,而冷落了晋默,晋默倒是有点无聊了。 # 然而在每个人都怀揣着心事的同时,萧舞一行人来了。却没人察觉到,在萧舞后脚踏进客栈之时,席晨前脚已偷偷开溜。 唯有带着异样情绪找寻席晨的萧舞,进客栈后巡查了几乎整个客栈,就是没见着他人。才知席晨已离去。 没找到想要见的人,萧舞耐心的等着鱼儿的回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席晨还是要见她的,除非席晨这辈子都不想见着她,那个过分的变态。 席晨躲在另一个小客栈里头待了好几天,就连赫连浔的病情都已好转,脸色恢复红润,能正常下床行走了,席晨也还不敢出现。 席晨躲了那么多天,侥幸的想着萧舞找不着他,洛杨那边需要人看着,她应该回去了吧! 其实回没回去,席晨一探便知,可他却不敢也不想。 也许是本来就想去见一见萧舞,席晨怀抱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豪情壮志,踏上了回湘西客栈的归途。 然而,半只脚才刚踏进客栈,席晨就被正巧下楼的萧舞逮个正着。 席晨下意识的收回脚,转身就想闪人。 “席晨,你给我站住。”萧舞一秒钟变成怒意十足的河东狮,朝着背对她的席晨大吼道。 萧舞那震怒的语气,让席晨不由头皮一麻。要是还惦记着她这个媳妇,那今儿个看来是躲不掉了。 “哎哟哟,舞儿你轻点……疼……” 萧舞无视客栈一大票饭客的同情目光,一路拽着席晨的耳朵上楼。本想把席晨带回自己的客房,但恰巧碰上赫连沐,就直接把席晨拽到了赫连沐那前不久才装好新房门的华丽大客房。 “啊哟哟……舞儿,你快放手啊,我耳朵快抽筋了。”席晨悲惨的求饶着。再不放手,他的耳朵就要交待在萧舞手里了。 闻言,萧舞不解气的松掉手里那只赤红的耳朵。 赫连沐见萧舞这架式,活月兑月兑一副媳妇教训不听话丈夫的模样。“舞儿,这是怎么了?席晨哪惹到你了?” 舞儿也真狠,瞧瞧席晨那只红得跟个煮熟的螃蟹有得一拼的耳朵,这得有多大的怒火啊? “你问他……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萧舞指着席晨,怒火朝天道。 不是萧舞不想说,而是她一个姑娘家,真不好开口去说出那变态行为。 这时,赫连沐的大客房早已挤满了人,众人都已被席晨的哀嚎和萧舞的咆哮给吸引了过来。 想着是有什么好戏要上演的他们,赶紧都跑来凑热闹。就连只对赫连沐的事有兴趣的梅币庭也来看免费大戏。迟了可就没机会了。 赶上今天这诡异的场面,楼然这才知道萧舞这丫头原来是有事找席晨。怪不得之前在洛杨那会,气冲冲的来找她,说是要和她一同去晋夏国。当时,楼然还想不通萧舞那么火大是为哪般。 赫连沐有预感,席晨定是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且是与萧舞有关的。 该不是那小子偷看萧舞洗澡吧? 赫连沐向着默默低头杵在那的席晨,试探性的开口:“你该不是偷看了舞儿的身子吧?” “他还没那个胆。”萧舞没好气的反驳。 席晨则是默不作声,低着头小媳妇样的站在萧舞身旁,好似被审问的犯人。 然而,比起郁涟乔那个多日前的真犯人,席晨可是窝囊多了。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替自己辩解了。 最主要的是,席晨根本就没立场去辩解。 被这么多人围观,萧舞就算是怒火中烧,也更是不好意思自己开口了。 “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萧舞暴力的踢了踢席晨的腿,示意他开口。 再这么磨叽下去,都要成石像了。 “我……我偷了舞儿的……的肚兜。”席晨坦白完,脸低得都快贴到胸口了,原本鲜红的脸颊,此刻更是被血充盈得娇艳欲滴。 席晨真想一掌劈了脚下的地,长埋于此,一了百了。他算是名声全毁了,本来就没多好听的名声。 “席晨,你小子,可以啊!”愣是心里承受能力够强的赫连沐,也还是被震撼到了,“怎么不连亵裤也一块偷了?” “又不能拿来穿,我偷那东西干嘛?”席晨理所应当的反问。 萧舞的脸色更是差了,席晨那意思是偷她肚兜是拿去穿了? 众人无不用看变态的鄙夷眼神看着席晨。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真是彻彻底底的伪君子啊! 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小禽兽啊! 此时在场之人的维护心里完全是一边倒,倒向了失窃者萧舞。 而郁涟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特别是这会梅币庭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没错,梅币庭看的就是郁涟乔,而不是偷者席晨。 梅币庭用“瞧你的好手下”的轻蔑瞅着郁涟乔,让身为席晨主子的郁涟乔都倍感丢脸。 郁涟乔是了解席晨的,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席晨那点小心思他还能不知晓吗?“你说说,偷肚兜是出于什么原因?” “几个月前,有个臭老头,给我算了一卦。说是用肚兜,能绑姻缘……”席晨越说声音越轻,底气不足的给郁涟乔解释道,心里这会都骂了那个老头不知道几万遍了。亏他当初还兴致勃勃的付了一锭金子。现在想想那会臭老头心里肯定乐开了花,没准背地里还在笑话他是傻子。 “哈哈哈……”所有人,除了郁涟乔,都腼腆的笑着。 如果说,是别人,他们或许还不信,只会当那是借口。 但若是席晨,他们绝对相信。 席晨疯狂的追求萧舞,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为了能和萧舞牵上姻缘,再变态、再不切实际的方法,搁席晨身上,也能做得出来。 这下,他们又开始同情起席晨来了,为了萧舞,尊严都沦丧到这地步了。实在是可怜。 听他们那么放肆的在笑,萧舞真想冲上去,撕碎席晨,再给撒到臭水沟里。这个白痴,想要得到她的心,不会好好说话,好好做吗?干些什么投机取巧,下三滥的傻事。 “那么明显的假话你也信?脑子长哪了?”郁涟乔真想不通,那个之前潇洒坦荡的席晨死哪去了。 “病急了,还乱投医呢。”席晨无奈,谁叫萧舞一直不接受他的心意。他是黔驴技穷,只能算姻缘去了。 “长脸了这下?皮厚得都不怕刮了?”郁涟乔板着脸说道,一个劲的朝席晨翻白眼。病急乱投医?投谁都不如来投他的沐儿。在萧舞眼里,有谁能比沐儿说话还管用吗? # 继那日郁涟乔发怒,震倒门板之后,三大才子为了保全仅有的一条小命,已近一个月没出现在湘西客栈了。 珍爱生命,远离客栈。已是那三人近日生活的宗旨。 这几日,听说赫连沐的启蒙老师来了,三人又开始偷偷模模的徘徊在客栈附近。 他们可是听说了,赫连飘渺手下出高徒。盘算着定得寻个郁涟乔不在的好时机,带上拜师礼,去拿下飘渺这个百年难遇的师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他们学武有成,一定要为之前在郁涟乔那吃的亏,全给要回来。 虽然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武学造诣能胜得过郁涟乔,但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他们对自己有信心。 眼看着郁涟乔出了客栈,三人赶紧抓紧时间拜师去。进客栈那会,腰板也硬了。昂首挺胸的,气宇轩昂得任谁都想不到,他们会是一个月前的某日,夹着尾巴,疯狂逃窜出客栈的三人。 拜师拜师,总得有师才能拜。而这会他们要拜的那个师,这会正好搁席晨屋里修养身心呢。 “老头,该你了。” & nbsp;飘渺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不紧不慢道:“年轻人,别急。下棋,就要慢慢来。” 席晨看飘渺的落子的速度,不禁咋舌。 一颗棋子,要思索落在哪,这要思考,席晨能理解。 可这早已确定棋子要放置的位置,却用极慢动作将棋子摆定,就老头下棋这速度,也忒慢了点吧! 怪不得乔刚才借口有事,都开溜了,把老头推给他。估计也是被老头的磨蹭给打败了。 三大才子,找个人也一波三折的。终于,在席晨的房里,被他们给找到了。 席晨看到气喘吁吁的三人,还以为郁涟乔回来了。以为这喘息样,又是郁涟乔给迫害的。 还等着郁涟乔冲进来准备看好戏的席晨,没等到好戏,倒是等到了大礼。 不过,这大礼不是给席晨的,而是给席晨对面那磨叽的老头的。 三大才子平复喘息声,“咚……”的巨响,齐齐向着飘渺跪下。 哎哟,席晨看着都慎得慌,这么重的下跪,疼不疼啊?就算是拜师,也不能这么用力啊! 这三人看起来就柔弱得跟小鸡仔有得一比,这会估计膝盖得紫青紫青了吧! 正惬意的和席晨下着棋的飘渺,见他们无端跪下,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这三人,看长相、看装扮,应该就是沐沐之前同他提起的,一脸衰瓜样的湘西三大才子吧?这会,他还没驾鹤西去呢!这么跪他是为哪般? “飘渺师父,请收我们为徒吧?” “哎哎哎……小伙子,话可以乱说,师父可不能乱叫。”飘渺一听,赶忙起身摆手否认道。 苗亦祥这才刚开口表明来意,另外两人都还未来得及接下话碴,就被飘渺给制止住。 害得他们事先编排好的一系列感人肺腑的拜师宣言,全都付诸东流了。 飘渺见他们还跪着,干脆离了他们跪拜的方向:“都赶紧起来吧。本就没几年好活了,你们这是要折煞老夫吗?再说,我可没有长你们这样的徒儿。” “长我们这样的?怎么了?很丑吗?”三人奇怪,他们长得有那么不堪入目吗?还从来没有人嫌弃他们样貌的。 更确切地说,自打知晓赫连沐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被人嫌弃过。 三大才子还能傻傻的问出这话,这下是连旁观的席晨都觉得他们蠢得可以了。老头摆明了不想收他们为徒,这三人还死皮赖脸的待他房里不走。真是的,他跟老头的棋局杀得正起劲。拜师还真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跑来搅什么局啊? 也许是听了赫连沐之前的描述,有点先入为主了。飘渺觉得他们怎么看起来,都衰了点。而且衰中还带了几分柔弱。 眼前这三人,任飘渺怎么看,也就是文弱书生的命。 “那倒不是。”飘渺实话实说,他们长得确实不是丑,相反还挺俊的, “别想了,好好做你们的才子去吧,这都是命啊!” 三人突发奇想,打算学武。意欲何为,飘渺也能大概猜出个七八分。看来他们不仅是身子不够壮硕,就连脑子也不怎么好使,拜师都拜到他头上来了。他们是不知道沐沐的意中人就是郁涟乔吗?不知道他是沐沐的爷爷吗?沐沐是他的心肝宝贝,他自是要偏袒沐沐的意中人。哪会去用心教他们功夫,让他们日后好去反刺郁涟乔一刀。 “席晨,陪飘渺爷爷下棋下得如何了?” 房里,三人还跪在那试图以诚心打动飘渺收他们为徒。 房外,郁涟乔的声音就诡异的响起。 虔诚跪地的三人还以为他们听错了。他们进客栈前,明明看到郁涟乔匆匆忙忙的出去,像是有急事要办的样子。没道理一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啊。 任由他们爱信不信,该来的还是得来。郁涟乔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跪地三人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郁涟乔走进来。 郁涟乔哪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他们 鬼鬼祟祟的在客栈门口张望,他早就知道,只是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没特别得罪过他。得饶人处且饶人,沐儿教的,他还是得多听听。 三大才子刚才还任凭飘渺怎么劝都不肯起来,这会见郁涟乔一来,眼神冷冷的那么一扫,吓得他们连忙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他们也顾不得双腿是不是还发麻,一踉一跄婆娑的出了房间。再不走,又免不了要被郁涟乔拍了。 “唉……”席晨见走了三尊小佛,又来了一尊大佛,无奈的叹息。看来,桌上那局棋注定是要黄了。 “老头太磨叽了,我吃不消,还是你领走陪他玩儿去吧。”席晨隐晦的赶人走,伸伸懒腰,作势困了。 # 赫连浔的身子,夏序那可是比赫连沐还要忧心。 这平日里张牙舞爪、活力四射的小野猫,怎么会是个天生体质柔弱的女子? 夏序想不通,也不相信。可夏序再怎么不信,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事实。 还未曾和赫连浔共度过美好时光,就要时不时被她的病吓一吓。要是再多来几次像奈何崖那日的情况,夏序迟早也得被吓出病来。 夏序思量着,与其这样三天两头担惊受怕的,他还不如珍惜当下,能和浔儿在一起几天是几天。当然,这样的前提是,浔儿得先接受他的心意。 赫连浔好歹是个练家子的,生病时被病魔折磨,虚弱是难免的。病一好,立马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好似几日前还时不时被困梦中痛苦申吟的不是她。 病好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赫连浔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恰逢这梅雨季节的,再不出门透透气,真的要发霉了。 手握佩剑,踏着愉悦的脚步,赫连浔这会哪怕是一个人去外面晃荡,也欢快的很。 “浔儿,你要出去吗?” 夏序在赫连浔房门外埋伏了好久,终于等到赫连浔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了,他这下可得抓紧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嗯,要不要一起去溜达溜达?”赫连浔今日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一起出去?夏序那是巴不得。 赫连浔拉着夏序,欢腾的出了客栈。 在街上的路人看来,他们就是亲密的小两口,手拉手来回荡啊荡的一起出游。 而赫连浔完全没有那个觉悟,她就当夏序是兄弟。 至于潜意识里的亲近举动是源于什么,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人怎么认为都不重要,关键是夏序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就是拉个小手吗?沐姐姐之前和她的红颜知己还手挽手呢! 这孩子,着实迟钝啊!要不怎么能说夏序缺心眼。把晋默丢在客栈,自己跑出来不说,满脑子想着如何同赫连浔开口,可竟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可怜的晋默真是白被抛弃了。 赫连浔拉着夏序,喯嘚儿喯嘚儿的左看看右瞧瞧。 被赫连浔紧拽着的夏序,跟个小鸡崽儿似的,被她一路甩向这边又甩向那边。 到了郊外,许是觉得夏序有点碍手碍脚了,赫连浔不假思索的松开夏序的手,张开双臂,沐浴骄阳。 赫连浔一个劲的呼吸春日里的新鲜空气,她大有一股要将那些日子的废气都给排空之势。 郊外的空气异样的舒心,沁凉的微风吹得赫连浔心都酥了。 在这里,尽管还能听到喧嚣的街市传来的叫卖声和嬉笑声,但对沉浸自我的赫连浔而言,那些都构不成干扰。 夏序也应景的仰起头,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 等夏序再次睁眼,见到赫连浔此刻正享受。夏序刚想趁机开口套几句话,就见赫连浔突然睁开灵动的双眼,收手准备走人了。 “浔儿,这么快就回去吗?” “快吗?……”赫连浔思索了下,“好像确实有点……不过早点回去也好,免得我姐待会又得担心我了。她若知道我大病初愈就大老远的跑来这,晚上我又得挨批了。” 赫连浔也不管夏序还想不想待下去,直接潇洒的转身,原路返回。 夏序纵然有万般不愿,也还是乖乖的跟在赫连浔后面往回走。 赫连浔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向前。 夏序加快脚步赶上前去,走到赫连浔身旁,尽量与赫连浔保持和谐的步调。 夏序纠结着,要不要开口。再不说,等回了客栈,那么多熟人在,他就更不太可能开口了,浔儿也更不可能接受他的心意了。 “浔儿……”夏序硬着头皮低唤了一声。 “嗯?”赫连浔仍然快步走着。 夏序:“你有一个姐。” 赫连浔:“嗯。” 夏序:“我有一个哥。” 赫连浔:“嗯。” 夏序:“你姐喜欢我哥。” “然后呢?”赫连浔似乎察觉到夏序要说些什么。 “我……我哥也喜欢你姐。”由于走得有点快,加之夏序又有点紧张,他的声音整个呈现出颤抖的韵律。幸而他的声音是浑淳的,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韵味。 “然后呢?” “你是女的,我刚好是男的。” “你这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表达什么?”赫连浔嘴上尽显不耐烦,心脏却扑通扑通的,强有力的跳着。 “我想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夏序羞涩又直接的一语言明,自觉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缘分。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也病糊涂了?” 夏序果断的摇摇头,他没病,非但没病没糊涂,而且还清醒得很,无比的清醒。 如果硬要说夏序此刻哪里有不正常,那就是他胸口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 “没病那你就给我闭嘴。……闹心!”赫连浔极其不客气的怒斥道。 他们别说缘分了,就是猿粪也不行。 赫连浔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尽量让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滋润,为何又要来撩拨她?虽说曾在姐姐面前放言,要早日在爹爹念叨她之前觅得良人,但那只是为了跟随姐姐出府的一个借口。她从未真正想过要拿这副破败的身躯去拖累别人。姐姐和爹娘为她担惊受怕就够了,犯不着还要去祸害其他人。而善良的夏序,她更是不忍心。 对于夏序明显的心意,赫连浔心里是欢喜的,可她自知配不上他。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尽管偶尔能离开药物的维持,可那并不代表她好了,不代表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赫连浔从小那么努力的练武,除了想要保护姐姐,守护家人之外,更是想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借练武以强身健体,增强自己的抵抗力,不想动不动就大病一场。 自打赫连浔记事以来,她就没离开过那一碗碗苦掉渣的药汁。她自己都不能保证这个躯体能撑到几时,又怎能自私的让他承受日后失去她的痛苦? 赫连浔疾步飞走,不想再理会夏序的心意,哪怕是被误认成一个骄傲自满、有眼无珠的坏女人也好。 “浔儿,浔儿……”夏序不死心,紧随其后一声声的呼唤着赫连浔。 夏序的叫喊引来了众路人的围观,更将心神不宁的赫连浔彻底的惹怒了。 赫连浔满脸怒意的往回走,夏序还以为赫连浔回心转意了,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就被赫连浔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你给我站在这,不许跟来,更不许再喊我。”说罢,赫连浔无视路人诧异的目光,脸色恢复淡然,快速消失在夏序面前。 夏序傻傻的站在那,愣愣的望着远去的赫连浔。 不许跟着她?那他是不能回客栈了吗?那是要他今晚露宿街头吗? 夏序恍神之际,路人无不同情他的遭遇。 甚至有位大娘还以为夏序被赫连浔给深深的伤到了,出言安慰道:“小伙子,别太伤心。依大娘看人多年的经验,那凶巴巴的小姑娘未必看不上你 ,可能是大庭广众之下害羞了。你断不能轻言放弃啊!” 大娘话音一落,夏序周围的“加油”鼓舞声此起彼伏。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那么多人支持他,夏序实在是太感动了。 夏序的失败,并不是终点。 # 前几日被当众嘲笑的席晨,这会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痛。再被夏序一个劲的鼓舞,席晨风萧萧的进了萧舞的房间,准备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示爱。 就像郁涟乔说的,席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趁着脸皮还没被岁月给刮薄,这会儿得趁热打铁,再来一次诚挚求爱。 而夏序这个缺心眼的,自己求爱失败,怂恿席晨去步后尘不说,还背地里召集了所有熟识,偷偷的趴在萧舞房门外偷听。 席晨面对着一脸平淡的萧舞,掏心掏肺的话说了一大堆,让房门外的人听得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们小声的笑着,生怕惊动了房内的席晨。 奈何席晨感动了门外一群人,唯独萧舞无动于衷。 对于那个生命中的过客“晋幕”,萧舞早已放下。 对于眼前时而幼稚时而男子气概的席晨,萧舞早已不知何时动了心。也许是他的长期痴缠,也许是他时不时的耍宝示爱。总而言之,萧舞内心早已接受了为她甘愿放弃自尊的席晨。 至于此时的萧舞为何如此波澜不惊,那当然是另有缘由的。 简单地说,目前的萧舞就是个托,是夏序求了一下午才求得的托。 那孩子,在赫连浔那受了委屈,就要拿席晨来出气。为搏赫连浔一笑,都不怕席晨事后揍他。 刚好萧舞也想惩戒下席晨,加之夏序的软磨硬泡,就点头同意了。谁让席晨上次在洛杨偷了她的肚兜,还被凤还巢的手下撞见了,害她丢脸出糗。 席晨煽情的长篇大论,萧舞却神闲气定的否决道:“我哪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如今这世道,花言巧语的臭男人多得是,我若都信了他们,哪还会有今日的我?” 听萧舞这么反驳,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了,席晨这会急得都快冒泪花了。 “我发誓,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早已没了自我。”席晨举起右手,虔诚的起誓。 萧舞若是再不信席晨的真心,他还真没辙了,只能待会回房自刎去了。 萧舞是清楚门外有一群人正在看好戏的,看着席晨欲哭无泪的模样,萧舞觉得整席晨也整够了,是时候该给点甜头了。 然而,正当萧舞想终止这场闹剧时,“轰隆隆”的雷声不期而至,响彻整个湘西城。大有做势劈了席晨这个“满口谎言”的人。 “哈哈哈……”快憋到内伤的那伙人听到这震耳欲聋的雷声,微怔了下,终于还是没忍住。 老天的及时显灵,笑趴了门外那群看好戏的人。 始作俑者夏序笑得尤为放肆,更是一不小心推开了房门,直直摔了进去。 席晨才发觉外面有那么多人在偷听。 再看摔倒在地依然不忘捧月复大笑的夏序,席晨脸都黑了,咬牙切齿的盯着夏序:这臭小子,打哪学来的?竟然敢给他下套。 春雷滚滚,毫无预兆。拆了席晨台的同时,昭告天下:春日发情期已至。 随风来回摆动的窗户也不给面子的发出“啪啪”的声响,和他们一起笑话席晨。仿佛正傲娇的嘚瑟:你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是要劈死你们这帮发情的人。 席晨的脸色越发黯淡了。门外的晋默二话不说,拽住躺地上还乐得直打滚的夏序的手腕,一脸无奈的把他给拖了出去。他这个设计者要是再不走,连他哥都救不了他了。 那伙人都是有素质有脑子的人,乐呵过了,也都尽数散去。他们可不想留着受牵连。 萧舞见席晨气得都快头冒青烟了,戾气密布的席晨这次是真动怒了。颜面扫地还是其次,主要是一颗真心还被践踏了。 萧舞也自知闹过头了,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伸出玉臂,暧 昧的搂住席晨的腰。 见席晨还未有所动作,萧舞妩媚的翘起头,对还怒火中烧的席晨娇嗔道:“再不抱紧我,我可要反悔了。” 席晨一听,立马回神。下意识出手,将萧舞紧紧揽抱在怀里。刚才的暴戾,霎那间烟消云散。 由于用力过猛,萧舞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席晨的胸膛,而兴奋过度的席晨根本没有察觉到。 萧舞虽然额头有点发痛,但心里却是如蜜一般甜的。 # 郁涟乔同赫连沐相好,这在他们这一行人中,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除了少数几人,像是心中对赫连沐有意的梅币庭,像是因求爱被拒愤愤不平的夏序。其他人无不觉得这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极为般配的一对璧人。 能得到赫连沐的芳心,郁涟乔也非常骄傲,就连吃饭睡觉也时常想着赫连沐,典型的一个准妻奴。 随着赫连沐恢复女儿身,加之赫连沐与纳兰坊和楼然的密切关系。赫连沐的另一身份,在他们心中也逐渐明朗。 再加上郁涟乔三天两头的在他们面前,卖力的吹捧纳兰坊女主人的赚钱手腕。他们更是不得不猜测赫连沐就是纳兰坊真正的主人。 因为除却赫连沐,郁涟乔从来都吝啬于夸赞一个人。 客栈的大堂里,闲得发慌的众少年围坐一团,吃着点心喝着小茶,唠嗑着闲话,以此打发时间。 郁涟乔独占一角,心情大好的吃着桃酥,边嚼还边不安稳的说起纳兰姑娘的好,美味都传到晋夏国来了。 相类似的话在座几人都听腻了,却也不得不赞同郁涟乔所言,纳兰坊确实是厉害。 他们哪知郁涟乔千百遍的提及纳兰坊,就是故意在梅币庭面前炫耀,梅币庭当然也清楚郁涟乔是安的什么心。 “纳兰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你应该羞愧才是。”梅币庭本不想予以理会,却被郁涟乔给念叨得不耐烦了。 如果说,不无聊就意味着时不时要被郁涟乔讽刺,让他平淡接招郁涟乔的炫耀,那梅币庭宁可一直无聊下去。 郁涟乔能察觉梅币庭那是话中有话,也懂梅币庭说的是什么意思。 羞愧?有什么好羞愧的?自己是不是配不上沐儿,由不得梅币庭说了算。“不是羞愧,是骄傲和自豪。” 当郁涟乔还沉浸在自我的喜悦中,众人突然沉默。就连刚才同郁涟乔抬杠的梅币庭这会也睁大眼睛望向郁涟乔的后方。 郁涟乔纳闷,是什么吸引了他们?他正想转头,却见席晨望着他说:“乔,你媳妇……” 还没反应过来的郁涟乔,只注意到席晨面部纠结的咋舌,奇怪席晨为何突然提到赫连沐。 郁涟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转头,就听席晨继而开口说道:“还真别说,也是个尤物。” 郁涟乔一听,立马连人带头的转过身来。 郁涟乔看到正从楼梯上缓步下来的赫连沐,顿时火冒三丈。 赫连沐一袭无袖薄纱长裙遮身,包裹的她作为女人的特征犹为明显。这身衣服,让赫连沐那无瑕的玉臂尽数暴露在空气中,腰间那一根艳红的仿纱缎带,更是将她的蛮腰凸显出来。 赫连沐这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就像席晨适才所言,着实是个尤物,让大堂里的所有人一饱眼福。 而赫连沐这一身打扮,却让郁涟乔脸色发黑。就算天气渐渐回暖,她也不能这么穿呀! 尽管郁涟乔很喜欢赫连沐这身装扮,确实美得不可方物。但郁涟乔此时却是难以接受的恼火,那么多男人用**的眼神盯着赫连沐,肖想赫连沐,他又怎么能平静对待? 这是他的沐儿,只属于他的沐儿,怎容他们亵渎。 郁涟乔二话不说冲上去,无视众人嫌弃他碍眼的目光,月兑下外衫直接给赫连沐披上,遮掩住这满堂魅艳的春色。 郁涟乔不等赫连沐反抗,干脆利落的把赫连沐拽回了大客房。 郁涟乔拉着赫连沐一进屋,就要求赫连沐换掉这 身魅惑人心的长裙。 “为什么?这是楼然设计的纳兰新款,我觉得挺适合我的呀!她可是按着我的模子做的。”虽然之前从未穿过这类服饰,但今日试穿了一下,赫连沐感觉确实还不错。 “我管你什么新款旧款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非常不合适!你赶紧给我去换掉,丑死了。” 对于郁涟乔此等睁眼说瞎话的行为,赫连沐才不同他计较。 赫连沐也就知道会有这效果,萧舞和楼然拿着这身来给她时,她就几乎能猜到他的反应了。果不其然,与她所预想的真是半点都不差。 看郁涟乔这副狗急欲跳墙的样子,赫连沐心里很是满足。看在他这么在乎她的份上,赫连沐乖乖的准备去换下这身惹火的长裙,不让他再有暴跳如雷的机会。 见郁涟乔没自觉的还待在她房里,赫连沐有点不友善的开口赶人:“还不出去?”想让她换回正常的女装,那干嘛还杵在这?等她请他出去吗? 郁涟乔迟钝的仍以为赫连沐犟着不愿听他的话,顽固道:“你把这身换掉。”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啊?”平日里目光那么深邃一人,今儿个怎么跟老年痴呆似的,魂不守舍的。 赫连沐哪知道,郁涟乔一边纠结让她褪去身上这身长裙,一边却又欣赏她着长裙的魅惑人心。 魂不守舍是却有其事,但也是赫连沐造的孽。 郁涟乔老实的退了出去,心里却不要脸的遐想着:让他看一下怎么了?不就是换件衣服嘛,反正迟早是他的人。 郁涟乔也只敢自己藏心里想想而已,若真敢放肆到说给赫连沐听,到手的媳妇铁定要飞了。赫连沐绝对会立马抛弃他。 # 赫连沐还以为小心眼的郁涟乔会在房门外等着她,监视她是否真会听话换身正常的衣服。没想到她就换件衣服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从客栈消失了。 同时不见的除了郁涟乔,还有席晨和梅币庭那两个家伙。 赫连沐换好衣服下楼,只瞧见夏序和晋默两个小少年,满脸哀怨的坐在那无聊的数头发。 赫连沐问他们,怎么就他们二人坐在这,其他几人怎么不见踪影? 赫连沐一问,夏序立马来劲了,有好玩的不带他去没关系,那他就同嫂子告状。 “沐姐姐,你可得管好我哥啊!你看他,这还没与你成亲,就嗜赌成性的,要冷落你了。”夏序用老成的口吻状告郁涟乔,让赫连沐不由笑叹这个小滑头的用心良苦。 原来大乔他们是去赌坊了,敢情没带阿序去,阿序闹意见了。 赫连沐戏笑着故作安慰道:“阿序,你放心,等你哥回来,我一定好好的管教他。” 夏序这下心满意足了,谁叫郁涟乔刚刚不许他同晋默跟去,说什么小孩子不可以去那种地方。有好玩的不带上他,就是不讲兄弟义气。 如果说赫连沐真因郁涟乔去赌坊而教训郁涟乔,那郁涟乔还真是挺冤的。 是席晨贼兮兮的把郁涟乔从赫连沐房门外拉走,提议要来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就连去赌坊也是席晨那歪脑瓜子想出来的。 郁涟乔又早想同梅币庭较量一番,加之梅币庭刚才还色眯眯的盯着赫连沐看,郁涟乔更是对梅币庭恨得手痒痒的。哪怕是赌桌上的较量也好,总之他今日同梅币庭是斗定了。 为了自己的女人而战,在郁涟乔眼里是无上的光荣。 兴致勃勃的去往赌坊的郁涟乔,一路上都想着待会要如何同梅币庭一较高下,一想到把梅币庭踩得死死的,他就嘚瑟。 可郁涟乔万万没想到,席晨所谓的较量,就是买定离手,看他们三人谁赢的银子最多。 郁涟乔起先是想和梅币庭去赌坊的包厢单独较量,岂料来得太晚,包厢也已被占完。 郁涟乔毕竟不是赌坊的老板,总不能随意将那些玩家驱逐出去给自己腾出来一间。 只有最原始的赌大赌小手段,郁涟乔顿时没了兴趣,远远的站在外围观赌。 看席晨挤在人堆里, 听他在那“押大押小”兴致高昂的大叫着,郁涟乔真想冲过去把他给拽走。 苦于太多人围着席晨,郁涟乔只好作罢。郁涟乔是个有洁癖的主,要被那么多人挤来挤去,那简直比杀了他更要让他难以接受。 梅币庭也没好到哪去,梅币庭也不喜欢这嘈杂的场所,但也不想和郁涟乔站在一块,就硬着头皮跟在席晨后面扑向人群。 梅币庭没兴趣玩猜大小,只想找个置身之地而已,但赌博的人太激动了,叫声震耳欲聋不说,更是挤来挤去的把梅币庭都快挤成肉片了。 梅币庭“啊”的一声爆吼,还被附近几人谩骂是神经病。那人极其不客气,粗鲁的说道:“不玩就出去。” 梅币庭哪受得了那人这么无礼对待,要不是这里是赌坊,人多势众的,梅币庭绝对要一掌劈了那个傲慢无礼的家伙。 梅币庭也不管后方有个时刻看他不顺眼的郁涟乔在,赶紧退了出来,作势要离开赌坊回客栈去。 郁涟乔见梅币庭想跑路了,立马跟上去,也不管席晨一个人还在人堆里自我陶醉。 席晨今日手气好,押哪都中。席晨转身刚想呼唤郁涟乔过来沾沾光,顺道下几注,却瞥见郁涟乔正匆匆跨过赌坊的大门,抛下他一人独自离去。 席晨来回观望,发现梅币庭也不见踪影了。敢情那两人是预谋离去的啊,就把他一人丢下。 席晨顿时没了继续玩下去的**,他们一个个的都走了,那他还留这干嘛啊? 本盘算着让他们做掩护,待会萧舞若是问起来,还可以说他只是陪同而已。这下主角都走了,席晨这个陪同哪能心安的再待下去。 梅币庭在前面走着,郁涟乔则在后头跟着,一边跟还一边嘀嘀咕咕的。看来今天不同梅币庭干上一架,郁涟乔这心里就是怎么也痛快不起来。 梅币庭也清楚后面有个郁涟乔跟屁虫似的紧随其后。梅币庭不知郁涟乔意欲何为,不予理会便是。 眼见梅币庭越走越快,大有躲他之意,郁涟乔疾步追上前去,挡住了梅币庭的去路。 急着赶回客栈的梅币庭,差点就这么撞上郁涟乔,幸好郁涟乔嫌弃梅币庭,及时后退了一小步。 对于郁涟乔的莫名其妙,梅币庭不言不语,只用一种“你要干嘛?”的眼神紧盯着郁涟乔。 郁涟乔也不啰嗦,他就是心里不爽,他就是看梅币庭不顺眼,他就是想同梅币庭光明正大的干上一架。 “找个空地,我们切磋一下武艺。”郁涟乔高傲的对梅币庭命令道。 想起二人上次在洛杨城擂台上的那次切磋,郁涟乔甚觉不过瘾。 梅币庭仍旧不予理会,绕过郁涟乔,径直向客栈走去。 如果说是搏斗,梅币庭对那种禽兽式的肉搏没多大兴趣。想起上次在树林里同郁涟乔倒地撕扯,梅币庭至今都觉得丢人。 至于切磋,若不是梅币庭现在觉得浑身不舒服,肯定奉陪到底。 适才在赌坊被那些个没教养的赌徒挤来挤去的,衣服上沾了他们的气味,梅币庭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更别说现在还能闻到,虽然味道并不是特别的重。他现在只想回客栈沐浴一番,换身干净的衣物。其他的,都得容后再说。 梅币庭这么闪躲,郁涟乔哪肯放行。 郁涟乔再次追上前去:“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这都不敢应下?” “没空。”梅币庭才懒得同郁涟乔叽叽歪歪的。 “没空?没空那你以后就少管沐儿的事,更别跟着我们。” 梅币庭诧异了,他最近哪里有管过赫连沐的事,但郁涟乔这么说,他还真就不乐意了。凭什么郁涟乔就得招人待见,凭什么他就不能跟随赫连沐,就连赫连沐也对郁涟乔特别对待。连他们什么时候好上了,他都不清楚。 那日当梅币庭无意从席晨口中得知赫连沐已和郁涟乔成了一对璧人,他气得摔了房里所有能摔得东西。湘西客栈压抑得更是让梅币庭待都待不住,他无奈之下,只得跑出客栈去附近的小客栈,找一向视男女之情如粪土的义父诉苦。 “管不管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力阻止别人去喜欢她。”梅币庭极为厌恶郁涟乔的自以为是。 “沐儿现在是我的女人。是个男人,你就该识趣点。” “是你的女人又能怎样?你目前只是与她相好而已。别忘了你们还没成亲,沐儿也还没把身子交给你。”梅币庭越说越火大。 “‘沐儿’也是你叫的吗?你还不够格。”郁涟乔这会蹬鼻子上脸了。他没想到梅币庭竟然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同他争论这事。 “我不够格?你都能叫,我凭什么不够格?”梅币庭这下被郁涟乔讽刺得都丧失理智了,也不顾这是在大街上,有许多行人来往,大声吼道,“别说你们还没成亲,就算是成了亲,你也有被戴绿帽子、被休弃的可能。” “你……”郁涟乔也被梅币庭彻底激怒了。他还没同赫连沐成亲,梅币庭就开始不怀好意的诅咒他了,“你别给脸不要脸,不就靠着家里做生意的父母,有几个臭钱就敢这么嘴硬。谁给你的自信去纠缠沐儿?” “搞笑,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长得小白脸,还好意思来说我。我要是也像你那样厚脸皮的倒贴上去,沐儿早就是我的了。” 郁涟乔与梅币庭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当街争吵,引来了一大群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 两人这活月兑月兑的泼妇骂街行为,实在有伤风化。 众人着实不解,两个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竟相互当街谩骂,这在湘西城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 从赌坊出来的席晨本以为郁涟乔早已回了客栈,当爱凑热闹的他挤进人堆去,看到的却是郁涟乔和梅币庭当街争吵,他凌乱了。 这是唱得哪出? 难道说,刚才他们二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消失,就是为了来这吵架的? 在哪吵不好,还非得挑大街上吵。那么多人看着,都不嫌丢人吗? 不了解状况的席晨问了旁的围观者,到底二人争吵所为何事? 围观群众其实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开端。不过从二人刚才争吵的话语,众人私底下理了理。 据悉,郁涟乔和梅币庭会吵起来,是为了一位名唤“沐儿”的女子。 席晨听了,了然于心。原来是因为赫连沐,乔看来是醋意大发了。 但再怎么吃醋,再怎么有矛盾,也不能在街上解决啊。 “你俩要吵回客栈房里吵去吧,在这多……” “滚开。” 席晨刚走进怒火区,欲开口劝他们消停会,还没说完,就被争吵得满脸通红、血色上涌还动起手来的二人,一致对外给骂了回来。 唉,丢人,太丢人。席晨无奈的摇摇头,这火大的两人,他是惹不起了。只能去找能惹得起的人来。 郁涟乔和梅币庭从刚才的吵着吵着,不知不觉的就动手打起来了。 这下是真圆了郁涟乔想同梅币庭干一架的梦。 二人之间的较量,硬生生的将围观群众震退至几米开外。 怒发冲冠的二人打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都把对方当死敌一般攻击,下手毫不留情。 结果可想而知,梅币庭被打得遍体鳞伤,重重摔倒在地。 内脏被郁涟乔击了一掌,梅币庭直觉体内鲜血翻涌,还没来得及用内力压制,就一口喷了出来。溅了郁涟乔一身,更脏了自己本就不净的衣服。 洛杨城那日的比试,梅币庭就知郁涟乔的深浅。尽全力的自己与未尽全力的郁涟乔,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梅币庭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手是敌不过郁涟乔的,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不管是否打得过郁涟乔,就贸贸然的动手攻击。 想来也是,郁涟乔可是从小习武,从小被他爹历练,就连他爹现在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四年前才开始习武的梅币庭了。 梅币庭的武艺虽尽得安遇真传,但习武过晚,即便是这方面有天赋,也赶不上同样在武学上有天赋、且苦练十多年的郁涟乔。 普天之下,能与郁涟乔 单打独斗一较高下的,也只可能是神秘莫测的安遇了。 赫连沐在客栈见席晨气喘吁吁的来报,说是大乔和不停在街上吵得不可开交,影响街容。便即刻赶来制止。 赫连沐这一看可吓坏了,不停都被大乔打趴下了。 不是说两人只是吵起来有伤街容吗?怎么还打上了?看趴地上的不停,伤的还不轻,都吐血了。 太过投入的郁涟乔压根就没注意到赫连沐的出现。不解气的郁涟乔,还想朝嘴硬、不懂得求饶的梅币庭身上再补上一击。 眼看着郁涟乔就要一掌拍上毫无招架能力的梅币庭身上,赫连沐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有那个命前去接下郁涟乔那一击,毫不犹豫的冲到梅币庭身前,欲帮梅币庭扛下。 突然冒出来的赫连沐,让郁涟乔和梅币庭二人都措手不及。 郁涟乔连忙收势,庆幸自己适才出掌降下了速度,没打算要了梅币庭的命。不然就冲他的力度,一出手还真要覆水难收。若是赫连沐被他那一掌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见郁涟乔收手,梅币庭也松了口气。赫连沐救他,他固然高兴,但若因此丧命,那他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郁涟乔不满意的冲赫连沐身后的伤患嗤之以鼻道:“今天算你小子命好。看在沐儿的份上,就饶你一命。下次再敢嘴贱,就没那么好运了。” 郁涟乔嘴上这么说,心里那真不是滋味。凭什么沐儿要偏袒梅币庭,还为梅币庭差点被自己误伤。 赫连沐哪管郁涟乔的无理取闹,她要不以身制止,不停就要直接被他拍下黄泉,没命活了。 惊魂未定的赫连沐甚是恼火的冲威胁梅币庭的郁涟乔斥责道:“那么多人看着,还嫌不够丢人吗?” 被亲亲准媳妇那么一训,郁涟乔这才发现被众人围观。“哼”了声,风轻云淡的转身离去,好似刚才雷霆震怒,与梅币庭大动干戈的不是他。 郁涟乔走了几步,察觉方向不对,反了。又转身走回来,经过梅币庭身边还不忘再冷哼一声,继而走向客栈。 赫连沐原地望着郁涟乔来回折腾,甚感无语。大乔傻得还真可爱。 赫连沐刚想伸手扶起地上的梅币庭,就见郁涟乔又折腾回来了。只见郁涟乔二话不说,拉着赫连沐就要走人。 赫连沐想要挣月兑开,却苦于力气没有郁涟乔大,只好用另一只手指着地上虚弱的梅币庭,对郁涟乔央求道:“大乔,不停还搁那趴着呢!” “他趴那关你什么事?他有手有脚,托你的福也还死不了,不会自己走回去吗?哪需要你去扶。”郁涟乔吃味的一边反驳赫连沐,一边冲梅币庭挑衅。 赫连沐恼火的冲他翻白眼,她不阻止,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他把不停给打死吗?闹出人命来很好玩吗?真是不可理喻。 梅币庭才不理郁涟乔这个没风度的疯狗。他梅币庭也不是个懦夫,今日技不如人,败在郁涟乔手下,他认了。 郁涟乔拉起赫连沐,作势又要走人。 “可他都被你打得站不起来了,还怎么回去?”赫连沐还是不放心,还要试图挣月兑郁涟乔的紧握。 “不能走,那就爬回去。”说完,郁涟乔也不顾赫连沐的反抗,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给强制带走了。 郁涟乔心头可不顺畅了。那小子自己逞口舌之快,自己造的孽,凭什么要让沐儿去照顾他,就算是借用一下也不行。 郁涟乔抱着赫连沐走后,梅币庭也缓缓的站起身来。 梅币庭伤的不重,也不轻,但他最受伤的,却还是那颗几欲滴血的心。 刚才二人的互动是多么的自然,梅币庭想不通,究竟是何时?他们发展到那么亲密的地步。 梅币庭神色黯淡的缓慢前行,留下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还愣在原地。 众人终于明白,美得出尘,美得倾国倾城、惊心动魄的赫连沐,原来就是那二人谩骂的缘由。动手打起来原来就是因为那姑娘。 听说赫连沐还是湘西城出了名的才女,就连湘西三大才子都为其折腰。 想必上次 三大才子与郁大少对薄公堂之上,也是因为赫连沐吧! 那姑娘的容貌,生得那般精致,怪不得那些个美男子都要为其争吵。一怒为红颜,所谓红颜祸水,说的就是这个理。 不过,说句真心话。众人觉得与赫连沐最为般配的,当属他们晋夏国的第一美男“郁涟乔”郁大少了。 长得般配不说,郁涟乔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就完胜了其他几个美男。 湘西知府听闻郁涟乔与梅币庭当众打斗一事,本该插手这一恶劣行径,可碍于郁涟乔的身份,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有空他还不如多去学学如何将他那还没长好的眉毛给画得逼真点。即便是湘西知府,闲事管多了,也会短命的。 # 赫连沐本就因郁涟乔不顾形象在街上闹而不满意,刚才还强硬的当着众人的面抱走她。赫连沐更是对郁涟乔很有意见。 就刚才那情况,不明真相的百姓定要以为是他们二人合起来欺负梅币庭。一个打了他不说,另一个还来刺激他,虽说不是赫连沐刻意而为之,但效果最终都一样。 以前郁涟乔爱怎样赫连沐管不着,但现如今不同了,她和他好上了,他就必须要各方面都让她满意,尤其是品行方面。 “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你说你当街谩骂,成何体统?” 郁涟乔撇撇嘴,不以为然:“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大丈夫,我只想当你的好男人。” “好男人?那你说你自己是个好男人吗?好男人会大白天的在大街上同人吵吵吗?”赫连沐正襟危坐,丝毫不去理会郁涟乔的耍滑头。 “谁叫梅币庭那家伙老缠着你,从洛杨一路跟到湘西,一直对你心怀不轨。我能不教训教训他吗?” “幼稚!打人你还有理了?打人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说别人心怀不轨,你就思想端正?”赫连沐十分不满郁涟乔的狡辩,错了就是错了,还抵死不认。人都打了,骂也骂了,还不知反省,“你还从云陵一路跟到湘西呢!论纠缠,不停还得喊你声‘师兄’。” “我是名正言顺的。你也答应过让我做你未来的夫君,伴你左右。”郁涟乔急了,梅币庭哪能同他相提并论啊?他可是有名分的人。 “那也是后来的事,之前我有允许你跟着我吗?” “那你也没不允许。”郁涟乔弱弱的回道,之前赫连沐有多嫌弃他,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要说赫连沐嫌弃郁涟乔,郁涟乔这想法是有点过了。赫连沐是嫌他没错,不过只是嫌他烦人而已,还没有到嫌弃的地步。 再说,赫连沐有时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有些话也作不得真。 赫连沐从未设想过她有朝一日会同郁涟乔好上,更没想过梅币庭也对她有意。 赫连沐长得好看,这她自己也知道。就算是女扮男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轻浮的公子哥,向她示爱的女子也多得是。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作为爷们的赫连沐,迷倒万千少女是完全没问题的。可作为女子的她,脾气不好且不说,贤良淑德更是与她完全不搭边。有哪个好男人会瞧得上她这样不守规矩、另辟蹊径的女子? 赫连沐以为,男人,都喜欢像楼然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要么像萧舞那样婀娜多姿、魅惑人心的。怎会有人不识趣的看上她这个脾气又差,又多年雌雄难辨的轻佻伪少年。 偏偏,还真有人就好赫连沐这口。在她这多次碰壁,还越碰越起劲。 说实话,有人喜欢,赫连沐打心底里还是挺欣喜的。毕竟有哪个姑娘家不憧憬能觅得如意郎君。 当然,欣喜归欣喜,郁涟乔今日犯下这事,赫连沐还真无法理解。这飞醋有什么好乱吃的?就那么见不得除了他之外的男子同她接触吗? 先是祥林嫂三人,再是梅币庭。若再这么下去,以后指不定还有谁要遭殃。 “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那么没眼光,都要看上我?你说说看,你都瞧上我哪点了?还非要为我这么闹。”赫连沐真是恨铁不成钢,以至于郁涟乔喜欢上她,也成了一个大错。 瞧上她哪点? 郁涟乔愣住了,脸色静淡如霜雪,内心却炽热如火焰。他双眸紧盯着眼前的香艳人儿,久久不知要如何开口。他总不能直白的说,他看上的是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和丰腴妖娆的身段吧。 因为这确实就是郁涟乔接近她时的初衷。可他若真这么说,估计这辈子都没可能抱得美人归了。 而至于为何最终无可救药的喜欢上她,无所谓容貌与身段。郁涟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爱了便是爱了,栽了便是栽了。他郁涟乔行事向来这么简单却又决绝。 “我喜欢你的善良和睿智。”郁涟乔故作淡定,硬是想出了比较宽泛却又符合赫连沐的词。可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善良?善良的人,可能满大街都是。 睿智?天下之大,这睿智的人,也不止赫连沐一个。 郁涟乔刚想补救,赫连沐却已开口:“我善良,睿智?你就能为此这么蛮不讲理的瞎闹腾?……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偏不……” “你可千万不要改。”郁涟乔都还没等赫连沐把话说完,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抢言道,“爱屋及乌,你就算是改掉了你的善良和睿智,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的。” 郁涟乔以为,赫连沐是为了惩戒他,为了让他不再喜欢她,就要刻意改掉自己的美德。急得里衣都湿透了。 赫连沐纳闷,大乔怎么会那样想呢?她为什么要改掉?傻子才会把自己本就不多的闪光点还给摒弃掉。 赫连沐本想说,既然郁涟乔喜欢善良又睿智的女子,那她就多搜罗几个献给他,省得他老是闲得跑去跟别人闹。大乔这思维,反正她是无法理解的:“我没说我要因为你就故意变坏还变笨。” “哦,那就最好不过了。”郁涟乔略微尴尬的掠掠鬓发,哂笑道,“沐儿,其实吧,我喜欢你就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只因为那个人是你而已。” 说完,郁涟乔像是害羞了一般,别过头不去看赫连沐。 郁涟乔这么纯粹的话语,赫连沐听了又怎能不心动,再配上他那扭扭捏捏的娇羞样,更是让她心都酥软了。 被郁涟乔这么一来,赫连沐想给他搜罗女子的想法,更是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像郁涟乔此般既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还能时不时摆出娇羞样、呆傻样逗她乐一乐的可人儿,上哪找去?她才不要同别人一起分享他呢! 第三十三章 奈何相安无事也成空 赫连沐回去后告诉了郁涟乔这件事,让他以后对梅币庭客气一点,不要再冲梅币庭发神经。舒悫鹉琻五年前就已经是亏欠不停了,她不想大乔往后再去欺负不停。 郁涟乔听了赫连沐的话,唏嘘不已,原来梅币庭那家伙还有这么段鲜为人知的过去。但一码归一码,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梅币庭对他的沐儿有非分之想,他就是不放心。 “梅币庭,你是真的放手,不再纠缠、不再跟随沐儿了吗?” “放手不代表放下,我放手只希望沐儿能过得好……倘若有天我发现她在你身边并不快乐,我会毫不犹豫的带她走,哪怕全世界与我为敌。”梅币庭郑重的对郁涟乔警告,希望郁涟乔能好好的对待赫连沐,不要辜负她的一颗真心。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讨人厌啊,都说了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回晋夏国好好当你的皇帝去吧!” 郁涟乔觉得跟梅币庭费唇舌,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都是要去当皇帝的人了,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还缺女人吗?干嘛要对他的沐儿念念不忘! 那日,为了给梅币庭送行,赫连沐一行人都到了洛杨城门口。 晋默更是对着梅币庭一口一个皇兄的亲热叫着,感激万分。多亏了有这么个皇兄,晋默才得以逃月兑他们的纠缠,好好过他平淡而又自由的小日子。 梅币庭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去往晋夏国的路途。多少红尘过往,多少过眼云烟,此次别离,万般无奈。这个时候,梅币庭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赫连沐,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没了离去的勇气。 # 商学院院长派人送来消息,若是他们一个月内再不赶回学院,通通取消继续学习的资格。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学院有学院的硬性规定,即便院长再喜爱赫连沐这个学生,也不能为她坏了学院多年来的规矩。 赫连沐这边事情也都解决了,想着回学院再待些日子,学习点新东西也好。 反正刚好要经过乾倾城,郁涟乔打算趁此机会带上赫连沐的爹娘去乾倾城同他爹娘谈判,这事不解决,他跟赫连沐哪怕是三年后也修不成正果。 而夏序央求赫连浔也去,等他爹娘一松口同意他哥的事,他就立马同二老摊牌。 他们哪曾想到,亲家仇家见面分外眼红。赫连伊同郁亦轻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 “你以为把她爹叫来我就能同意吗?看着仇人的儿子,我更觉得你小子不能娶她!”郁亦轻摆明了就是不给赫连伊好脸色看。 就算是赫连沐的爹,那又怎样?那还是他仇人的儿子呢! “说到底,还不是你家小子配不上我家闺女,这门亲不结也罢!我赫连伊的女儿何愁找不到好人家。”赫连伊赌气的说道,作势要带着一家子走人。这破郁府,他不待了。这两个儿子看起来挺懂事的,可这老子那是真没教养。 “我儿子怎么就配不上了?啊?我看明明就是你家姑娘配不上我儿子,谁叫他是你女儿!” “郁亦轻,你怎么说话的,是我女儿怎么了?是我女儿哪不好了?” “那我儿子哪不好了?”郁亦轻反问。 赫连伊压根就没觉得郁涟乔有什么不好的,唯一的不足就是投错了胎,找错了爹。可这也怨不得郁涟乔。 赫连伊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搪塞道:“反正就是不好。” “那你女儿也不好。” 赫连伊可容不得别人说他女儿的坏话,自己的女儿再怎样都只有自己能说。郁亦轻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诋毁他的沐儿?“你敢说我女儿不好,我跟你拼了!” 郁亦轻暴脾气的挑衅道:“来啊,来啊!拼就拼,我郁亦轻还怕你不成?” 夏惜之:“伊哥哥……” 凌澜:“轻哥哥……” 这两个一家之主这么莫名其妙的吵成这样,两个媳妇可看不下去了,齐声呼喊自家相公,一人拽一个的把撩袖子要干架的两个大老爷们给制止住。 要不是夫人们拦着,他们两个怕是早动手打起来了。 各说对方的孩子不好,互问哪不好,又说不出哪不好。其实,赫连伊同郁亦轻心底里都是挺满意对方孩子的,就是因为上一辈的家仇隔在中间,才弄得不愉快。可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是仇不仇的问题了,这场谈判已演变成纯粹的斗嘴了。 这俩人闹得在场的人头都大了。 赫连沐同郁涟乔更是无奈到了低谷。他们让双方父母相见,是为了和气的谈谈他们的终生大事的,而不是为了把关系弄得更僵。现在,搞成这样,实在是没办法了。 赫连沐同郁涟乔二人苦恼的互望,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异口同声的冲着还在持续火热争吵的俩人呼喊道:“爹,伯父,你们都住手。” 他们这一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只见他们二人不知打哪搞来的匕首,一人一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今天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死给你们看。”郁涟乔风清云淡的说着本该要一脸绝决去说的话。 看郁涟乔这表情,好似无关紧要的在交待,我今天捡到了银子,这类小事。 赫连沐听到郁涟乔这视死如归的宣言,想想都觉得恶寒。但没办法,不配合的话,还真搞不定这冥顽不灵的两人。 赫连沐随声附和道:“对,死给你们看!”说罢,把匕首更贴近自己,随时做好抹脖子的准备。 郁亦轻之前是确信郁涟乔那死小子干不出轻生这档子事,但现在郁亦轻不确定了。 儿子可能早就与赫连家那女娃生死相许了,现在又以死相逼,郁亦轻想想,还是算了。小叔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已投胎再世为人了,他又何苦执着,为这三十多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满脸怒火的郁亦轻,这会又戏笑着开口道:“赫连老兄,上一辈子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一笑泯恩仇,孩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赫连伊对郁亦轻的变脸嗤之以鼻,才不吃郁亦轻服软的这一套。“现在才想通,早干嘛去了?” “你以为我想啊?”郁亦轻立马又变脸。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他今天怎么都要同赫连伊大战三百回合。 说起来,都是为了娃。 两人各“哼”一声,齐齐扭头不再去看对方的那张臭脸。 夏惜之和凌澜看着这别扭的两人,甚感丢脸,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孩子气。 # 郁亦轻松口同意放下偏见,郁涟乔乐得找不着北。 终于他和赫连沐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郁涟乔心里那叫一个欢欣雀跃。 于是,郁涟乔就拉了常朔和勿本去自家酒楼里喝得天昏地暗,醉到让常朔和勿本二人给抬回来。 大晚上的,郁涟乔口渴难耐,半醉半醒的爬起来找水喝,而房里的水壶空空如也,这让他恼得踉踉跄跄的摔门而出。 赫连沐睡得好好的,就被一阵粗鲁的敲门声给惊醒了。她轻揉惺忪的睡眼,不怎么高兴的披了件外衫去开门。 这大晚上的,谁在外面闹腾啊?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来找她吗? 赫连沐一开门,原来是大乔。这夜深人静的,他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不然有他好看的! 等等,怎么酒气那么浓重啊? “大乔,你喝了多少酒啊?” “啊?沐儿?你来了?”郁涟乔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什么我来了?这是我的房间,你说你大晚上不睡觉的,跑我这来瞎折腾什么?” “啊?哦……我要喝水。”郁涟乔摇头晃脑的,终于想起他是来干嘛的。 “喝水?”她这是厨房吗?算了,她忍。 赫连沐拉着走路都不怎么稳的郁涟乔进屋来,给他倒水,还服侍他喝下,然后,用完成任务的表情说道:“好了,水也喝了,你可以回去了。” 本来享受着赫连沐的体贴,郁涟乔挺满意的,一听到她要赶他走,立马不乐意了。 郁涟乔委屈的问道 :“我就不能在这睡吗?” 啊?大乔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果然,神志不清的他真是恬不知耻,他们都还没成亲呢,现在同房于礼不合。虽然他们迟早是要到那一步的,但不是现在。 赫连沐非常干脆的拒绝道:“不能!别妄想借着酒醉来耍滑头,这招对我没用。” “我才没醉,我郁涟乔何许人也,就那几坛酒,也能把我给灌醉?沐儿,你别逗了。”郁涟乔拍开赫连沐扶着他的手,傻兮兮的笑着。 “额……”赫连沐一听,怔住了。看来他不仅是醉了,而且还罪得不清。幸好,他还能认得她是谁。 “行,你没醉,是我醉了。”赫连沐就着郁涟乔的小性子敷衍道,“现在我醉了,要休息了,你可以退下了吧?” 郁涟乔一听赫连沐醉了,连忙搀扶着她坐下,太过急促,自己却直接摔坐在地板上。 “哇……沐儿,你快来,你快过来,这床好舒服哦,沁凉沁凉的,太舒服了。” 赫连沐闻声望去,只见郁涟乔整个人趴在地上,还把手心和脸颊也贴在地板上,用一脸享受的表情不停的呢喃着“好舒服”。 赫连沐这会真想放声大笑,刚才的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把大乔此刻的模样记录下来那该有多好,明天他若是看到自己今晚的这副出糗样,那还不得跑去撞墙。 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得了风寒,赫连沐弯下腰去,抓住郁涟乔那紧贴着地板的手,作势要拉他起来。 还想继续汲取地板的冰冷,郁涟乔不满的翻身咕哝道:“沐儿,你要干嘛?” 赫连沐扣着郁涟乔的手还未来得及放开,被郁涟乔翻身时那无意的一拉扯,整个身子都向着地板上的郁涟乔扑去。 两唇相碰,四目相对,顿时整个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赫连沐的一颗心脏剧烈跳动,她都能清晰的听到它的声音。 赫连沐攀着凳子爬了起来,顺道把郁涟乔也给拽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要把他拉出去。 郁涟乔还傻傻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若有所思的开口:“沐儿,你的唇……比床还舒服。”说罢,他又心满意足的模模自己的嘴唇,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 这时候浑身燥热的郁涟乔,只要是碰到比他身体的温度还要低的东西,他都会觉得舒服。再加上赫连沐的薄唇又是那么的柔软,自是比硬硬的地板要好上许多。 竟然敢拿她的唇跟那脏兮兮的地板比,赫连沐怒了,这下更是用力的拽着郁涟乔要把他赶出去:“你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里待着去!” “不行,我就要在这待着。”尝到了甜头的郁涟乔,这会哪还肯走,硬要凑上前去,想再度亲吻赫连沐的唇。 “你走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打你了!” “那你打我好了,说不走就是不走。”就算是喝醉了,郁涟乔也还是那么的倔,这驴脾气可谓是根深蒂固。 嘿,真是胆肥了!还真别以为她不敢。赫连沐握起拳头就要朝郁涟乔击去,还没等她触及郁涟乔的身子,就被发疯了似的郁涟乔一把扑过来,二人双双坠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你给我起开。”赫连沐推拒着郁涟乔的频频靠近,左右扭动着头不让郁涟乔触碰她。 郁涟乔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都趴在赫连沐身上牢牢拥住赫连沐了,哪还有不去亲的道理。 “就让我亲一下怎么了?”沐儿真不够意思,她的唇那么舒服,怎么能私藏着呢?好东西应该要拿出来一起分享才对。 “我没有和醉鬼亲热的癖好!” “我才不是醉鬼!”话音刚落,郁涟乔就捧住赫连沐的头,将她牢牢固定住,俯首对着她那诱人的红唇就是一通乱吻。 吮吸之余,觉得还不够舒服,郁涟乔更是伸出舌头,在赫连沐的嘴里肆意搅动。 这下,郁涟乔算是满意了,可赫连沐却欲哭无泪了。 赫连沐很想咬破那撩拨她的舌头,可也只是想而已。她怕弄痛郁涟乔,到时满嘴的血腥味,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无视赫连沐冒火的双眸,郁涟乔自顾自的享受怀中人儿的美好。 无奈的赫连沐这会是打不得也躲不得。逃不了,她干脆就不挣扎了。反正此刻胡作非为的是大乔,是她这辈子的唯一,她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这满嘴的酒味,细细品来,倒还带有一丝醇香。 赫连沐娇喘着闭上双眼,开始享受郁涟乔的亲吻。 郁涟乔没想到这样的举动,非但没让他降火,反而越吻越燥热。 心痒难耐激发了郁涟乔作为男性的本能,内心的骚动驱使他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衣衫。 双目紧闭的赫连沐感受到身上的郁涟乔呼吸越来越急促,却以为那是酒醉后的正常状态。 郁涟乔除去自己的上衣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还不过瘾,他更是猴急得把被压在他身下动弹的赫连沐那所剩无几的衣衫也给剥了大半。 身子一凉,赫连沐瞬间回神,看到几乎和她坦诚相见郁涟乔,脸红得堪比猴**。 趁着郁涟乔放松的时候,赫连沐快速的撤开与他紧密相贴的唇,对着满脸潮红的郁涟乔大声道:“大乔,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郁涟乔朦胧着双眼,用几近沙哑的嗓音回应,却是无比真诚。 赫连沐懒得同郁涟乔这个神志不清的醉鬼一般计较。他这也叫做清醒?那真是活见鬼了。她真是服了他了,再这么下去,她这十八年的清白都毁于一旦了。既然赶不走他,那她走。 赫连沐趁着郁涟乔恍神之际,撑起身子推开上身只剩一件里衣的他,慌里慌张的穿好已被他扒到一半的衣服。 赫连沐翻身下床,看到散落一地的男性衣物,太阳穴都隐隐作疼。大乔最好能忘了他今晚所做的一切,要不然明天他就等着投河自尽吧,这么丢脸的事他也能做的出来。 赫连沐皱眉之际,郁涟乔再次一把搂过她,把她才穿完整的衣服又给扒了,直接扔地上去,甚至比他自己的衣物扔得都要远。 忙拉过被子遮盖住,棉被里上身只剩一个肚兜蔽体的赫连沐,这下整个人都不好了。看来是上天的安排,俩人明天一起手拉手投河去吧! 赫连沐是个另类的恒温动物,没有衣物的包裹,她的身子便开始感觉到冷,被撑起而空晃晃的棉被也暖不了她。不过她这沁凉柔软的身子,恰是欲火焚身的郁涟乔的最爱。 赫连沐狠抓郁涟乔的背,咬牙切齿道:“郁涟乔,你个无耻的混蛋,你最好给我狠狠记着今晚!” 这一刻,郁涟乔满足的笑了,而赫连沐自始至终都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当他依旧烂醉如泥。 春色无边,羞涩了暗黑的夜。一番激情过后,精疲力竭的二人相拥沉沉睡去。 # 翌日,郁涟乔早早从美梦中笑醒,转身看到身旁香肩外露的赫连沐,这才想起那不是梦。沐儿真的成为他的女人了,从此沐儿全身上下都是属于他的了。 顿时,郁涟乔感觉神清气爽。 赫连沐醒来之时,看到的就是侧身傻笑望着她的郁涟乔。 由于欣赏赫连沐的睡姿太过投入,偷窥被抓个正着的郁涟乔羞涩的别过头去,不好意思再去看她。 “大乔,你刚刚那个举动是害羞了吗?” 听到赫连沐讥俏的取笑,郁涟乔立马拉过被褥,将整个头埋进被子里。只听被子底下弱弱的传来一句“你看错了”。 “真是的,昨晚被吃干抹净的人是我好吗?你还装纯情!”赫连沐以为郁涟乔是刚知晓他自己昨晚酒后乱性,才会这般扭捏。 赫连沐哪知道其实昨晚郁涟乔在第一次差点稀里糊涂的贯穿她的那一刻,就已尽数清醒。毕竟,赫连沐吼的那么大声,郁涟乔想不清醒都难。 “嘶……”赫连沐想撑起身子,但半点都还没起来,就被痛得重新弹了回去。 赫连沐刚刚躺着没什么感觉,然经由刚才那么一动,便一发不可收拾。浑身酸痛,被摧残到不亚于被人拳打脚踢的程度。特别是**那个部位,痛得更是有一种已被撕裂的错觉。 &nbs p;听到赫连沐的痛呼,郁涟乔立马掀开被子,重新露出他那张俊脸,轻柔的拉过赫连沐,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并用磁性的嗓音致歉道:“沐儿,对不起……” 郁涟乔心疼的同时,又懊恼自己昨晚的野蛮粗暴。 “说什么啊?又不是你一句对不起,我现在就能活蹦乱跳了。再说,我迟早得经历这种事的。”赫连沐忽而义愤填膺的说道,“说起来,上天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们女人来月事要受苦,第一次落红要受苦,怀孕生孩子还要受苦。而你们男人不需要承受这些痛苦就算了,有些甚至还不心疼自己的娘子,跑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做出抛妻弃子那等丧尽天良的事。” 郁涟乔本以为赫连沐是要责怪自己,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还有点安慰他的味道在里面。 知道赫连沐那样说仅仅是为了女人抱不平,郁涟乔却也举掌对天发誓道:“苍天可鉴啊!我郁涟乔绝不会是那种男人。我这辈子只会有你赫连沐一人,始终如一的疼你宠你爱着你。” 赫连沐感动之余,眉头不由的皱起。 郁涟乔关怀道:“不舒服吗?再睡会吧,明天再回学院也不迟。” 赫连沐难得温顺的点点头,她这会是真的起不来,也动弹不得。 赫连沐躺了一会,可是又睡不着。见郁涟乔望着她发呆,赫连沐好奇的问道:“在想什么啊?” “想你。” “想我什么?” “在想,昨晚的你,真美。”郁涟乔说完,脸上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绯红。 赫连沐故作不满道:“难道平时的我就不美吗?” “美,无论哪个时刻的你都美。但是昨晚最美,美得不真实,美得差点让我窒息。” 赫连沐听了一怔,恼羞成怒的捶打郁涟乔的胸膛:“得了便宜还卖乖。” 今日本该是他们回学院的日子,可快到中午了,席晨都还未见着郁涟乔的身影。席晨机智的认为郁涟乔这会肯定是去找赫连沐了,于是,席晨就信誓旦旦的破开了赫连沐的房门。 有人破门而入,床上正打情骂俏的二人立马钻入被窝,只露出两颗头。 赫连沐心想,这下糟了!昨晚本来是要赶大乔出去的,可后来被他一番折腾,就忘了栓门,却恰好被席晨给撞上了。 席晨推开房门,看到散落一地的衣物,再看到那张华丽的大床上露出的两个脑袋,顿时傻在那儿了。 这满室的暧昧,满室的凌乱,敢不敢隐晦点? 看清来人,郁涟乔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沉声道:“席晨,看来很有必要将你流放一阵子。” “唉呀,真是罪过罪过,要长针眼了。”席晨无视郁涟乔的威胁,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你俩也太不道德了!这光天化日的,伤风败俗,简直世风日下啊!” 本来被郁涟乔破了身,身子还不舒服着,又被席晨撞破就已经很不爽了,席晨这会竟然还口无遮拦的乱说。 赫连沐愤怒的扯着尖锐的嗓子,对着席晨大声吼道:“滚出去,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见萧舞了。” 都已经把萧舞追求到手了,席晨这会才不怕赫连沐的威胁。 席晨傲娇的想着:哼,舞儿不是你不给我见,我就不能见的。 他现在就回洛杨去,看谁能阻止得了他见舞儿。他要抛弃郁涟乔这个只会压榨属下且大白天沉迷于美色的无良主子。 羡慕嫉妒恨的席晨,此时可没意识到他自己也是郁涟乔的同类。 # 安遇本着放下仇恨的心去找赫连伊,未告知身份,旁敲侧击打听郁景当年的事。 安遇此行是为了撤掉晋夏国的暗藏势力,撤掉一切对赫连家打击报复的计划,再安心回洛杨陪女儿安度一生。 赫连伊对“郁景”二字,本就心存芥蒂,一个外人,莫名其妙突然问起郁景的事,他自然是一个劲的抹黑郁景。 安遇的突然提起,让赫连伊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段不堪的回忆:   赫连伊的父亲曾经是云陵城有名的商贾,父亲的经商手腕让赫连伊从小便很崇拜父亲。从他出生一直到十六岁那年,父母在他眼里都是一对璧人一样的存在。父亲主外,母亲主内。虽然父亲也有几房小妾,但父亲最宠爱的始终是母亲。 但就在他十六岁那年,他永远失去了可敬的父亲,也不再拥有他最爱的母亲。 他从小便喜欢待在父亲的房里和对父亲弈棋局。那天正当他和父亲在棋盘上针锋相对时,母亲敲响了房门。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藏在门后,还笑说:“看你什么时候能冲破。” 母亲一进来,先扫视了整个房间,看是否有闲杂人等的存在。接下来便和父亲吵了起来,她说她从未爱过父亲,即使为父亲生下了一个孩子,她说她心里始终只有那个叫“郁景”的男人。 父亲被母亲气得吐血,母亲甚至拿匕首递到父亲面前逼父亲自杀。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父亲似乎忘了他这个沉默的观众的存在,抓住母亲紧握匕首的手刺进了父亲自己的心脏。 母亲那一瞬的惊怔,代表着她其实并不是真想逼死父亲。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的令人难以接受,父亲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母亲的手里,死在了他的面前。 当他冲破穴道之时,父亲早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抛下这边的一切跑去找母亲,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为了他继续和父亲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只要活着,在他的视线里,哪怕她不爱父亲。 不管他如何哭泣质问,母亲都不曾解释,也未开口说任何话。最终他带着绝望离开了这个不再属于他的家。 后来的事,他也是从外人口中听说的。只知道赫连家族落败了,那帮所谓的兄弟为了原本属于他的家产斗得你死我活。而母亲去了那个男人的家乡----乾倾城,在念慈庵里剃度为尼。 赫连伊曾在相隔十几年后,带着赫连沐去念慈菴探望过雾月,可雾月执迷不悔,让赫连伊实在是恼火。“静心师太?哼!真可笑。你以为换了个名字换了个地方,你的心真就能静下来了?就能忘掉我父亲是死在你手里,能忘掉我因为你失去了什么吗?在我痛苦的一度想就此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你却在这里念经颂德,你可真是个好母亲!”赫连伊终究还是没忍住,抓起经文,朝一脸淡漠的雾月脸上扔了过去。 “我从不后悔杀了你父亲,我只后悔在你的面前杀了他。”雾月平静的回答。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就因为你不爱他,就要杀了他吗?”赫连伊嘶声力竭的朝雾月吼去。 雾月仍旧一副平淡的语气:“他杀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难道不该为他报仇吗?” 赫连伊再也受不了雾月不知悔过,如此平淡的样子,他一刻也不想再在念慈菴待下去。时隔十多年的再次争吵,却可能换来一辈子的不想见。赫连伊觉得来念慈菴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母亲早已在他父亲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在了他的心里。 赫连伊并不知晓,在他走后,雾月就开始放声大哭,嘴里一直念着“伊儿”。 雾月曾经无数次的想杀了赫连霄,然而他却以那样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并不是不曾被他的好感动过,但他却在**上背叛了她。几房小妾和那几个庶子的存在让她彻底寒了心,让她重新燃起报仇的**。 郁景的死是雾月心中永远的痛。如果没有赫连霄的出现,如果郁景不曾与他打赌,而死在他手里,她和郁景现在早已过着子孙满堂,含饴弄孙的美满生活。是赫连霄毁了她的希望,毁了她幸福的权利。 然而,赫连霄死后,雾月并不曾真正开心过,她因此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那个自郁景死后,世上最爱她的人。 雾月从不知,即便她做错过什么,即便赫连伊有多恨她,他始终是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每每想起这段过去,赫连伊都不禁落下男儿泪,他恨自己的无能,恨父亲的绝然,恨母亲的无情,更恨那个名叫郁景的男人,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所有。 安遇当然不会轻信赫连伊所言,对赫连伊过分的抹黑,安遇暴跳如雷,气得在赫连伊面前一掌劈了身侧的桌子。 木桌轰然瘫倒,茶杯碎了一地,赫连伊纳闷安遇为什么会冲他发这么大的火,他宣泄自己对郁景的不满,是碍着安遇了吗?又为何雷霆震怒。 “安兄 ,你这是干嘛?我说的话,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了吗?” 安遇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强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我姓郁,我本名郁安,你口中那个死有余辜的郁景,他正是我父亲,是我还未降生就已失去的至亲。” 安遇是郁安,是郁景的儿子?赫连伊这会是目瞪口呆了。 女儿喜欢上了郁景的侄孙就已经够让他无奈的了,就连女儿五年前和他一起救回来的萧舞也和郁景扯上关系,竟是郁景的亲孙女,这真的是孽缘啊! 他上辈子是欠郁景的吗?害得他父母失和,父亲早逝,现在就连女儿这一辈都要被牵缠。郁景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郁景,郁景,郁景…… 赫连伊都快被这个名字给逼疯了,他用不屑的口吻对安遇说道:“你是郁安又怎样?你是郁景的儿子又能怎样?这能改变你父亲他破坏别人家庭这一事实吗?他就是活该被我父亲杀死,活该下黄泉!” “赫连伊,你再说一遍试试!”安遇不管郁景是个怎样的人,那都是他父亲,总之他就是不许别人这么侮辱他父亲,还是当着他的面。 “说几遍都一样,说几遍他都该死。”赫连伊已经失去理智。 这么多年,赫连伊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对郁景的恨,可到头来,却发现那根本就是岁月所无法抹去的记忆。 安遇哪容得下赫连伊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郁景。俗话说“逝者已矣”,他父亲都已过世多年,赫连伊还嘴贱话不饶人,不管真相如何,都是赫连伊的不该。 安遇话不多说,直接与赫连伊动手手来。 赫连伊一常年经商,偶尔闲暇才练练拳脚的人,又怎么会是安遇的对手。 当夏惜之听到房间传来的打斗声而赶来时,赫连伊已被安遇打趴下了。 夏惜之吓了一跳,自打认识赫连伊,与他相知,到后来嫁给他,时至今日,她还从来没见到过他被人打到嘴角流血、倒地不起的。 “住手!” 受外界的干扰,安遇停止施展拳脚报复。安遇压根就没想把赫连伊给打死。 夏惜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赫连伊身边,一脸担忧的心疼道:“伊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管好你男人的嘴!”不等赫连伊提气作答,安遇甩袖愤然离去。 安遇从不知父亲是为何而亡,只知母亲所告诉他的,父亲是死于赫连霄之手,而关于那些市井流传,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安遇心底暗自发誓,他要去找出事情的真相。他不信赫连伊所说的一切,更无法接受父亲死的那么荒谬不堪。 # 梅币庭刚登基为皇,这才几天而已,就传出他退帝位的消息。 怎么说也是晋夏国一等一的国家大事,近日在晋夏国疯传也不足为奇,就连地处南蛮的两国交界处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赫连沐在学院里,初闻此言,直笑言那是谣传。在她心里,梅币庭是做皇帝的好料子,没理由他会自己退去皇位。一国之君的位置,又岂是儿戏。可当郁涟乔一脸郑重的重复她这几天早已听烂了的消息,并强调已证实是真的,赫连沐才惊讶那竟是事实。 如今晋夏国无帝,只有个摄政王晋幕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子硬撑着。 赫连沐无比惋惜,不停是怎么回事?这皇帝当的好好的,干嘛又突然撂胳膊走人不干了? 赫连沐自是想不通,也想不到梅币庭自请退帝的原因。若真不是万不得已,他又怎会做出这种遗臭万年之事,让自己沦为百姓饭后荼毒的对象。 史上任帝最短的皇帝,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引以为荣的,至少梅币庭就不是。 那日,安遇惊现晋夏国皇宫,找梅币庭在宫中一叙。 安遇让梅币庭以帝王的势力,帮他调查郁景当年被杀一事。 梅币庭只当安遇还放不下仇恨,以一种看破红尘的口吻对安遇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试图劝说安遇,让安遇放下过去。 安遇根本就不感激, 也不听,那是气的要命。 安遇觉得梅币庭当了皇帝之后,就开始自诩高高在上起来,连他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都不愿意帮忙去做。 “你是高贵的皇族后人,你当然有资格这样说。我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又死于非命,我活着就是为了替他们报仇。”盛怒的安遇仿佛回到了最初一心想着复仇的那个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可别忘了,就算你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当初也是我救的你,教的你武功。而那些就是为了让你帮我除去赫连家的人,而不是处处帮忖他们跟我作对!” 对于安遇的指责,梅币庭也很气恼。他受的苦难道就少吗?他又不是一生下来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皇室生活,这二十年来,他过的日子,跟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有什么区别? 万万人之上的顶峰位置,这根本就不是梅币庭想要的。 近乎于赌气,安遇执意让梅币庭帮他调查。可梅币庭也是个固执的人,他早已放下仇恨,对于安遇的要求,说什么都不肯点头,哪怕只是敷衍应下,他也不愿去做。 “行,你现在是一国之君,我请不动你!草民这就退下,不劳烦您了,博爱的皇上!”安遇自顾自的生闷气,作势转身离去,自言自语道,“我这些年算是养了个白眼狼,算是我瞎了眼,当初才会出手相救,还授予毕生绝学。” 听到安遇的气话,梅币庭心里一震。他以为五年的相处,就算他不是义父的亲生儿子,义父对他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义父明知道当时身处水深火热之地的他,若不被人所救,定会被折磨致死,更有可能连男性的贞操都丧失,可义父这会却说出这话,竟在后悔救了他。 梅币庭心伤,输掉了赫连沐,他只有安遇和笑凌言两个亲人,他更是把安遇当成亲生父亲对待。 虽然安遇对梅币庭严厉,梅币庭也时常会同安遇拌嘴,但在梅币庭眼里,那都是父子间相处的乐趣。 梅币庭不禁觉得:义父这样,是也要遗弃他吗? 梅币庭太过死心眼,又或许是太过了解安遇那说一不二的个性,梅币庭并没发现那些话是安遇一时气急所言。 “武功你教的,那你收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安遇都还没反应过来,梅币庭却已自废武功,瘫软在地。 “庭儿,你……” “命是你救的,你也拿回去。”说罢,梅币庭就要拿剑甩向自己的脖子。 梅币庭这一举动,无疑是想要在今日了结此生。 “够了!”安遇急忙打掉梅币庭手里的利剑,厉声喝止。庭儿这是要同他断绝关系吗?怎么能如此狠心?报仇一事,于他而言早已不是大事,他如今最多的念想还是希望身边在乎的人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可庭儿怎么会……? 是他太过分了吗? 安遇心痛,毕竟这五年来,梅币庭一口一个义父的,他早已当梅币庭是自己的孩子。梅币庭今日如此决绝的在安遇面前弃了武功,想弃了性命,弃了与安遇相关的一切,安遇却无法及时制止。这叫安遇日后如何再面对梅币庭? 安遇喊来宫女,看着御医急匆匆的向着御书房赶来,安遇无声的消失在了寂静的皇宫。 谁也不知道,安遇是眼睛酸得待不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为刚才的事同梅币庭说声抱歉,更不想在梅币庭面前窝囊的落泪。 安遇担心梅币庭的处境,又没脸亲自去探情况,只好传信让笑凌言来晋夏陪梅币庭。 从笑凌言口中,安遇得知梅币庭已放下了一切,看破了红尘,四海为家,游历去了。 安遇愧疚之余,觉得那样也好,皇宫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安身之地。庭儿四处游历,不知何去何从,也好过待在他和赫连沐身边,被爱恨情仇所羁绊。 # 安遇一个人在乾倾城的客栈里喝着闷酒,想着该如何向萧舞开口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造的孽,却见赫连伊心事重重的从外头走进来。 赫连伊神情恍惚,并未看到角落处的安遇。赫连伊点了几个小菜,纯属为了裹月复,食不知味的下肚。 安遇见赫连伊这异样的举动,纳闷赫连伊是有 什么心事,他更好奇那事是否同他所关心的搭上边。 于是,安遇偷偷的跟在魂不守舍的赫连伊身后,一路跟到了赫连伊亲娘的安身之处,也就是雾月所在的念慈庵。安遇在庵堂外待到赫连伊一脸失落的离开,这才现身。 安遇叫住庵堂里扫地的小尼姑,恭敬的问道:“小师傅,冒昧打扰了。请问一下,刚刚那人急匆匆的进来,是找的谁?” 小尼姑见安遇长得也不是凶神恶煞的,不像是个坏人,可也不敢轻易告诉他,怕他是有所图谋。 安遇看出了小尼姑的顾虑,笑道:“小师父,你放心,我绝不是坏人。刚刚走的那位是我的好兄弟,他刚刚把一贴身的东西落在了庵堂里,因有急事缠身,先行离去了,特派我来寻。走得太急,也没来得及告诉我他是把东西丢在哪了。” 小尼姑深怕被波及丢失案,立马松口道:“施主要寻物,还是去问静心师太吧,刚刚那位赫连施主,就是找的静心师太。”她领着安遇,向雾月的住处走去,“施主随我来。” 赫连伊的到来又离去,雾月久久无法平静。借着有节奏的木鱼声,雾月在房间里边敲木鱼边想着赫连伊的样子,仿佛要将赫连伊深深的印在脑子里,刻入骨髓中。 安遇这突然的扣门声,雾月还以为是赫连伊去而复返了。 雾月慌里慌张的跑过去开门:“伊儿,伊儿是你吗?” 房门打开,看到门外之人是陌生到熟悉的安遇,而不是她的爱儿赫连伊,雾月大失所望。 安遇触及眼前沧桑尽显的老妇,思及她适才动情所喊,安遇套近乎般试探道:“这位想必就是赫连兄的至亲吧?” 雾月双臂无力的下垂,以为安遇是赫连伊的朋友,对着安遇丧气道:“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不配做伊儿的母亲。” 陷入深深自责中的雾月,完全没注意到此时的安遇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 安遇不由感叹,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多年了,终于被他给碰上了至今幸存的知情人。 得知雾月身份的安遇,不再似之前那般毕恭毕敬。安遇开门见山,直接告诉了雾月他的来意,并强调他是郁景之子。 雾月并未告诉安遇。有关当年的事情,雾月滴点未提,只是语重心长开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提。上一辈的恩怨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何必苦记。”雾月背对着安遇,近似苦笑,“况且,这世上,谁也不亏欠你父亲。” 早在那日同赫连伊争吵后,安遇就开始怀疑郁景的死是否真如赫连伊所说,是罪有应得。今日再听到雾月这番言词,再不愿接受,或许那也是事实。 看破红尘之人所言,往往是最真的。雾月不曾偏袒,她承认她那一辈存在着恩怨,她也说谁也不亏欠父亲。 安遇放下了,从雾月疏离的话语过后,他就彻底放下了。父亲的死,已故之人,他何必苦苦执着。 安遇只恨自己没早日想明白,没早日放下,让他永远错失了萧舞她娘,让他错失了萧舞近二十年。 安遇走后,雾月就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癫狂的大笑,任由谁在门外喊,都置之不理。 想她雾月,痴恨一生,为了郁景杀了自己的丈夫,失去了伊儿的信任与关爱,自以为没有赫连霄的存在,他们或许早就过上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到头来却是,原来郁景心里早有了别的女人,甚至连孩子都跟伊儿一般年纪,她这些年来所受的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滔天的悔意,让雾月已迷茫得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不知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苟活这二十来年,她是时候去还人命债了。 当远在洛杨城的赫连伊收到雾月悬梁自尽于念慈庵的消息时,再次为了那个伤他至深的母亲落泪。赫连伊觉得是自己那日的造访,刺激到了她,让她没了生存的**,让她绝望的离去。 为这事,赫连伊一连数日耿耿于怀,直到收到念慈庵那边派人送来的雾月遗书,才知母亲的死,是为了解月兑。 # 商学院的日子,过得最苦逼的无疑是天天被晋默念叨的夏序了。 如今的晋夏国,仅留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撑着,晋夏大臣又怎会安心?他们 没办法。只得亲自来学院请晋默回去。 晋默无心皇位,说什么都不愿去继承,他被大臣们整天念经一样的烦着,只能躲到夏序这来。 夏序好心收留晋默,却被晋默三天两头的唠叨,怂恿,让他接受晋夏国国君之位。 夏序很是无语,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怎么就不见晋默死心?“我都说了,要当你自己去当,干嘛非得拉上我?” “我又不是真命天子,再说我也没兴趣当皇帝。”晋默理直气壮的反驳夏序。在晋默看来,夏序去当晋皇,最适合不过了。 夏序恼怒道:“我说过,我也没兴趣,你难道耳背啊?” “那你就当我耳背好了。当皇帝有什么不好的?有权有势有钱花,还有一大群女人围着你转。” “我看起来像是缺钱,还是缺女人?” 在夏序心里,他这辈子有赫连浔就够了,赫连浔不适合生活在皇宫,所以从他童年时期离开皇宫起,他便与晋皇宫再无瓜葛。 “缺,都缺!”晋默违心的肯定,完全无视夏序将要爆发的怒火。 突然夏序收起怒脸,看着晋默阴险的笑起来:“小默默,难道说,你是看上我了?怕别人阻碍,所以就怂恿我当皇帝,那样以后就可以不怕别人了。可是就算我当了晋皇,也给不了你后位啊!” 对付非常人,就得用非常手段,夏序非常期待晋默会怎么应对他的无稽之谈。 听了夏序的长篇大论,晋默顿时满脑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的思想和身体都是非常正常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更何况夏序还是他的亲弟弟,这真是越说越不着调了。 夏序无视晋默的白眼,摆手继续惊恐的说道:“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先不说我们同为男子,咱俩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啊!这绝对不行,我告诉你晋默,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屈服的!” 说完,夏序还做出双手抱胸的防护动作,活月兑月兑一副晋默要非礼他的样子。 晋默这下对夏序是彻底无语了,他逃也似的奔出了夏序的房间。 再听夏序这么胡诌下去,凭夏序那浮想连翩的本事,保不准最后他还要被安上个惑乱亲兄弟的罪名。 晋默深感懊悔,他就该不顾及夏序的感受,就该告诉那些烦人的大臣,夏序才是真龙天子的。 看着晋默狼狈的逃窜,夏序心情大好,总算逮到点晋默怕的事情了,这下他总能消停个几天了吧? 赫连浔进到夏序屋子找他时,夏序还乐得合不拢嘴。 赫连浔好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看到是赫连浔来了,夏序略微有所收敛的浅笑开口:“没什么,刚才逗晋默玩呢,把他给吓跑了。” “幼稚!” “对,我就是幼稚,可浔儿不也喜欢我的幼稚吗?”夏序嘚瑟的对着赫连浔娇纵道。 赫连浔无奈的怒嗔:“贫嘴。” 换作是之前赫连浔,夏序敢对她这么口无遮拦的,她早一掌拍死夏序了。 # 年前,赫连沐在商学院的那些旧识,这次除了赫连浔和郁涟乔等四人,都不再来学院。 时光荏苒,这才多少个日日夜夜而已,赫连沐就失去了两个挚友。 赫连沐自知亏欠落零和佟离太多太多,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快要圆满的月,赫连沐感慨万千。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本是世间常态,可赫连沐却再也无法苟同。 赫连沐双手合十,交握成拳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诚挚的无声祈祷:落零、佟离,下辈子,我们一定还要做朋友。下辈子,一定要让我来照顾你们,一定要让我为你们赴汤蹈火。 赫连沐再次踏上寂月岭,已是夏末秋初。 和郁涟乔站在寂月岭的顶峰,站在当初佟离坠落的那地方不远处,赫连沐不禁苦笑世事无常。 赫连沐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伤心地,谁又能料到失去佟离的地 方竟可能生长有救落零的药物。 赫连沐在寂月岭失去了佟离,这事绿野是知晓的,所以最开始当赫连沐问绿野是否知道“七彩凌霄”时,绿野想也不想便摇头。 寂月岭有“七彩凌霄”一说,绿野也只是听说,至于听谁说的,连绿野自己都忘了,所以绿野觉得希望渺茫,干脆就不让赫连沐去寂月岭冒险。 寂月岭地势虽不险要,但那片区域向来古怪。万一赫连沐再出点什么意外,绿野真是难辞其咎。 赫连沐不知道是不相信绿野所说的,还是已经走投无路到没有谁能去问,在重回学院那段日子里,赫连沐几乎是天天追问绿野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七彩凌霄,哪怕绿野日复一日的说不记得,赫连沐也还是不死心。 赫连沐的执着,终于,让绿野于心不忍。 为了落零,赫连沐心里再不愿,也还是来了寂月岭。 有郁涟乔陪同,赫连沐此次出行,心情还不算特别糟糕,至少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在,赫连沐的心也宽了一半。 二人把寂月岭翻了个遍,依旧不见七彩凌霄的影子,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找下来,赫连沐渐渐心灰意冷了。 连这最后的希望都快要落空了,赫连沐找得也差不多快疯了。 郁涟乔见赫连沐几近癫狂,立马冲过去箍住她,将她紧紧按在怀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趴在郁涟乔怀里低声抽泣,赫连沐知道自己又失控了。自从佟离和落零相继出事,她已变得不像自己。 夜黑已暗到无法正常下山,只能被迫滞留在寂月岭顶峰。 天黑了,赫连沐的内心也灰暗如墨。 靠在郁涟乔怀里,赫连沐欲借苍白的月光照亮她那堵得慌,找不到出路的内心。 不知不觉中,赫连沐睡了过去。 听到赫连沐那平稳的呼吸声,郁涟乔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怀里,让披风紧紧的裹住他们。 这一天,郁涟乔也累了,但他知道,比起他这点肢体上的劳累,赫连沐更是身心疲惫。 翌日,赫连沐睁开双眼时,恰好赶上了日出那一刻。她刚醒叫醒郁涟乔,却发现他早已清醒,这会正同她一样,被日出的美好所吸引。 这一刻,赫连沐很满足。 奢求挚友的重生已无可能,如果可以,赫连沐希望这辈子可以连着佟离和落零那份,好好活下去,活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还要精彩。 面朝奈何崖,耀眼的阳光刺进了赫连沐的瞳孔,她觉得很享受。 这个时刻,赫连沐觉得是有佟离见证着的。 郁涟乔拍了拍披风上的尘土,等着发麻的腿麻意褪去,就带赫连沐下山。 可能是腿部发麻的缘故,郁涟乔的脑袋也有一丝不寻常的麻意,平日里百米开外就能听到的声响,今日却近至几米,他才发现。 一大拨黑衣人的靠近,让郁涟乔的战斗力满血复活。 黑衣人靠近的速度快得惊人,且大多都是冲着赫连沐去的,郁涟乔想阻止,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沐浴着女敕阳的赫连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身子离了地面。等她再次睁开双眸时,惊恐的发现自己正向着望不到尽头的下方坠去。 隐隐约约听到激烈的打斗声,赫连沐逐渐明了她是被人偷袭了,还是在郁涟乔来不及保护她的情况下。 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下,赫连沐深知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赫连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和佟离葬生在同一个地方,且都是意外。 这样的结果,或许是赫连沐之前一直想要的,因为这样,终于她不再是被遗留的那个。 可这会,赫连沐只觉得对不起郁涟乔,对不起他对她的情,对不起他对她的期盼。 赫连沐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来那时候对郁涟乔的允诺,三年后活着就嫁给他竟也是个奢望。 奈何崖,无奈,奈何不了它。 &nb sp;海誓山盟终敌不过命运的一夕,生命的尽头皆是残缺。 她只希望大乔不要为她望断归路,他们的曾经有即将消亡的她深记便好。终究,她只会是大乔生命里的过客。 赫连沐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泪珠离了快速下坠的她,渐变成雨水,追随着她的身子,落了下来。 眼睁睁的看着赫连沐掉下去,郁涟乔终于明白赫连沐那日失去佟离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这时候,郁涟乔已近乎成了魔鬼。 捡起一把沾有几滴鲜血的刀,郁涟乔屠杀了来不及撤退的所有黑衣人。 顿时,寂月岭顶峰血流成河,满地的黄沙也已尽数被染红。 # 当梅币庭途经寂月岭,发现满身是血的郁涟乔时,郁涟乔已昏迷近一天一夜。 不知郁涟乔遭遇何变故的梅币庭,满脑疑问的将郁涟乔送回了乾倾城,而当听说和郁涟乔一起去往寂月岭的赫连沐失踪时,梅币庭心都凉了。 苏醒的郁涟乔仿佛魔鬼附体,阴沉狠戾的脸色甚至让他爹娘都要退避三舍。 郁涟乔动用灰色所有的力量去查寂月岭那日的主谋。 不出三日,郁涟乔便查出了那伙人听命于谁。可查到了的他比查不到更愤怒。 郁涟乔万万没想到,害死了赫连沐的,会是萧舞才相认不久的父亲“安遇”。 郁涟乔一度怀疑是他的灰色出了问题,可当柳无烟对安遇的计划和盘托出,并对她助纣为虐的小部分真相供认不讳时,郁涟乔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郁涟乔没办法为了席晨、为了萧舞,而放过安遇。 郁涟乔自确定那日起,出动灰色所有武者,对安遇发出追杀令,不死不休。安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遇早已知晓郁涟乔同他的关系。按辈分来算,安遇是郁涟乔的堂叔。 赫连沐的死,安遇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可他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对于柳无烟的指控,除了赫连沐,之前的杀戮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想否认也没有理由。 郁涟乔日以继夜的追踪安遇,终于被他找到了。 安遇同郁涟乔对决时,为了保命,他尽全力防守,他并不想伤害郁涟乔,哪怕他没那个本事。 郁涟乔和安遇交手时,才知道安遇就是那晚在移脉城偷袭他的蒙面黑衣人,这更加坚定了他要手刃安遇的决心。 郁涟乔抱着即便要和安遇同归于尽也要除去安遇的想法,将内力全部打入安遇体内,势要与与安遇的内力全数混合,让安遇经脉尽断而亡。 郁涟乔这样,无疑是自取灭亡。 没了赫连沐的郁涟乔,生无可恋,既能报仇又能下黄泉陪伴赫连沐去,郁涟乔巴不得。 安遇不想郁涟乔出事,他自知罪孽深重,在郁涟乔一开始灌输内力时,他将内力集中于掌心释放出去,击飞了郁涟乔的同时,他自己武功尽失。 郁涟乔被击飞落地,后脑勺刚好命中了一块不小不大的石头,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击晕了郁涟乔,更甚至差点让他一命呜呼。 席晨等人赶来时,战争已消停。萧舞跪着求席晨放安遇一条生路,并用生命保证安遇再也不会犯错。 为了萧舞,席晨忍了,况且没有武功的安遇,谅他也不能再兴风作浪。 即便这样,席晨内心愧疚的很,他心疼郁涟乔,心疼这个无形之中宠了他多年的好兄弟、好主子。 赫连沐的死,对郁涟乔来说意味着什么,席晨比谁都清楚。换作是席晨,有朝一日失去了萧舞,定也会生不如死。 郁涟乔这些日子的暴戾,席晨尽管陌生,却也能懂。 逝者已无法挽回,活着的郁涟乔才会恨不得将这世间得罪过赫连沐、跟赫连沐的死有关的人,杀个精光。 其实,刺杀赫连沐那日的安排,下令的并不是安遇,而是趁安遇不备之时偷走了他信物的柳无烟。 在曾梧忻出事那些时日,被所有人辱骂、责 怪,柳无烟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赫连沐。 偷了安遇信物的柳无烟,时刻都在谋划着如何让赫连沐不好过,让赫连沐后悔不曾善待她。 当学院的一名曾经向柳无烟示好过男子传信给她,无意间透露出赫连沐的新去向时,柳无烟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柳无烟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寂月岭更适合让赫连沐消失的。既然赫连沐与佟离那么要好,即便是佟离死了,赫连沐也对佟离念念不忘,那么她就成全赫连沐,让她们好姐妹葬生在一起。 柳无烟没想过事迹败露后会怎么样,也没想过郁涟乔会那么强悍,竟徒手灭了她派去的百名顶级杀手。 所以,当郁涟乔一再追查那日的事情时,柳无烟慌了。当郁涟乔查到安遇的时候,她就索性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安遇,让安遇去承担。 在柳无烟的内心里,这是安遇欠她的。特别是那晚过后,柳无烟更是想要亲手将安遇千刀万剐。 那日,柳无烟亲眼看到赫连沐坠下奈何崖后,便不作停留,匆匆的去找安遇要报酬。 当知道柳无烟偷了他的信物,以此让杀手首领带人为报恩害死了赫连沐,安遇恨不得当场把柳无烟给掐死。 安遇没想过柳无烟是那么的心狠手辣,之前因为萧舞的原因,他的命令迟迟不肯下,却是被柳无烟利用个彻底。 安遇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柳无烟竟然还敢同他提报酬,那他觉得是有必要好好报答下柳无烟的自作主张。 当柳无烟再一次提出要当安遇的女人时,安遇爽朗的笑了。 安遇本不想毁了柳无烟,可柳无烟乱了他的计划,害得赫连沐走上了死亡的道路,那她就该死。 一想到日后萧舞整日以泪洗面的样子,安遇心都碎了。现在女儿是他的全部,女儿有个风吹草动他都得时刻关注,更别提是让宝贝女儿受到精神上的伤害。 很好,柳无烟的无耻,安遇很佩服。 那晚,安遇找了个男人,在灭掉房间里的灯后,让那个男人代替他和柳无烟行**之欢。过后,安遇便再也不去理会柳无烟的骚扰。 转头清晨,当柳无烟看到躺在她身侧满脸疙瘩、奇丑无比的男人,同她一样身无一物时,柳无烟痛苦得一度想悬梁自尽。 柳无烟早预料到安遇会不要她,可她不死心,抱着侥幸的心理。 柳无烟没想过安遇竟然会那么过分,将她的清白,随随便便让一个丑八怪给糟蹋了。他不要,可以说出来,为什么要如此糟践她? 这也是为什么柳无烟最终会选择背叛安遇,让郁涟乔将怒火全部转至安遇身上的主要原因。 可当柳无烟听到安遇武功尽失的时候,心里却又隐隐作痛。她对他,始终是动了真情。 # 像是上天的安排,知晓没了赫连沐的郁涟乔会活不下去,毅然决然的夺去了郁涟乔的部分记忆,让他将与赫连沐相关的美好和痛苦一并遗失。 然后,郁涟乔就如赫连沐所愿,不将她深记,不仅没有深记,更是连记都谈不上。 昏迷了几天,再度醒来的郁涟乔又变回之前那个正常的他,却在其他人看来是极其的不正常。 郁涟乔忘了赫连沐,忘了有赫连沐的存在,谁都记得,独独忘记了赫连沐。 有关赫连沐的那段记忆,凭空消失,郁涟乔甚至记得赫连浔,却不记得他是通过谁认识的赫连浔,更不会记起赫连沐的存在。 郁涟乔失忆,所有人都隐瞒,所有人都不愿去告诉他那段过去。 哪怕是赫连伊与夏惜之,痛失长女的他们即便再不快,也忍着不去告诉郁涟乔,他们不想他知道真相而痛苦。 郁涟乔一旦记起赫连沐,意味着什么他们最为清楚,他是女儿的至爱,为了女儿,他们也会将苦水深咽。郁涟乔能否记起,他们不知道,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郁涟乔的失忆,席晨该有多庆幸。席晨和萧舞夹在安遇和郁涟乔中间,本就已经够痛苦了,若是郁涟乔想起来,不愿放过安遇,那席晨同郁涟乔怕是不好交待。 & nbsp;席晨想,郁涟乔忘了也好,忘了总比他没忘的时候接受不了赫连沐的离去,痛苦的活着要好。 严重点,郁涟乔可能还会想要与赫连沐死于同穴,为她殉情。 在情字面前,冲动如郁涟乔,那事会不会发生,还真不好说。 第三十四章 无可奈何(大结局) 郁涟乔虽不记得,但总觉得诡异。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譬如,赫连浔经常望着他欲言又止。再譬如,席晨最近见了他老是左躲右闪的,像是对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诡异就诡异吧,就当是他们发神经好了,庸人自扰不是郁涟乔的作风。 后脑勺的痛感告知郁涟乔,他曾受过伤,且伤在头部。聪明如郁涟乔,哪怕他们再怎么遮遮掩掩,他也知道自己是忘了什么。 知道归知道,郁涟乔不想刻意去想。失去记忆的他,觉得既然上天让他遗忘,那自有它的道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他也不强求。 郁涟乔不想去想是一回事,可潜意识里的影像,模糊得越来越让郁涟乔好奇那究竟是一段怎样的过去。 就冲着爹娘和那些个人只字不提的这点,郁涟乔觉得那定是段不美好的记忆。 这几日,郁涟乔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境不同,可梦境里的主角却是一层不变。那个让他在梦里魂牵梦萦的女子,他始终看不清她的容颜。 郁涟乔忘了梦中的自己是否曾哭泣,但他知道眼角已干涸的泪痕是真实的存在。 因为梦见她离开,他从哭泣中醒来。醒来后,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却彻底朦胧了,再也幻化不出真正的她的容颜。 郁涟乔记得他似在梦中抚模过她遗留的伤痛,眼角才会不知不觉潮湿了泪水。 梦里的郁涟乔再怎么努力都探不到赫连沐的真容,他只记得手抚模过的那个温热的脸颊,那里有一个好看的印记,像是梅花。 每天,郁涟乔都有好多话想要对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说,手心还是温热的,却不是属于那个朦胧女子的温度。 郁涟乔确信他真的忘记了什么,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如今又身在何处?为何不来找寻他? 这一切的一切,他无从得知,即便是强迫爹娘,他们也不会告诉他。 想到那个女子或许已不在人世,郁涟乔心底突然绞痛。努力的回想着,他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为了不折磨自己,郁涟乔在白天一门心思的让自己忙碌起来,尽量不让自己闲到有空去想那事。 近日,郁府忙上忙下,操办起夏序同赫连浔的亲事。 姐姐的离世,赫连浔被逼早早嫁给夏序,满足爹娘的念想,让他们看到她的幸福,借以平复失去姐姐的伤心。 赫连浔明白爹娘的逼迫只是为了让她和夏序有情人终成眷属,脆弱的他们再也经受不起另一个孩子的不幸。 所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参加了赫连浔与夏序的成亲叩拜仪式,就连不知情况的郁涟乔,同样怀着沉重无比,看着夏序行礼,看着他们最后被送入洞房。 可能是被弟弟成亲一事的触动郁涟乔那颗多年不曾感受到独孤的心,这会竟不堪寂寞起来,叫嚣着想要去得到些什么。 孤寂的夜晚,郁涟乔显得格外的落寞。拿出尘封许久的“九天琴”,他轻抚琴弦,对九天琴的娴熟丝毫不因时间的缘故受影响。 携一缕清风,弹一曲烂漫忧伤,纤指划过灵魂的触痛,蓦然回首,他早已遗失了她。 一曲独奏,随着时光的匆匆急走,郁涟乔只觉什么从他指尖悄然流逝。 是她,还是其他,郁涟乔再也记不起。 没了赫连沐的束缚,郁涟乔却显得更为浑浑噩噩。 曾梧忻长居流谷,席晨基本定居洛杨,这让郁涟乔一天到晚除了无聊,除了弹琴,除了练剑,再无其他事情可干。 无聊之余,郁涟乔突然忆起他视如生命的玉箫消失了,且他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郁涟乔找遍所有可能藏有它的角落,努力了好些日子,始终没有找到。就像是他对赫连沐的记忆,知道遗失了,也多次尽力去回想过,但还是记不起。 记忆带着他的玉箫,消失得无影无踪,凭空蒸发。 生命还在继续,日子也还得继续。溪雨还是溪雨,落零仍旧昏迷,曾梧忻始终无法再次接受佟笙。所以,日子就那么尴尬的,继续着…… # 又是一年晚秋,瑟瑟的秋风萧条了万千树木。 不曾被世人所窥探的奈何崖底,赫连沐静坐抚琴,一曲离殇,悠然响起。 刹那芳华,两年已逝,赫连沐黯然神伤,思念落满眉婕;弹指流年,情到深处,她的孤寂实难掩,空缺壮阔了思念。 琴声诉不尽悲凉,近千日的寂寞谁人知? 两年来,赫连沐时常就着树下浅弹,了表思念。 她时常默问自己,今生是否尘埃落定? 道不尽凄苦,她只能把泪水往肚里咽。 赫连沐忘情的弹奏,却忽视了身旁的小不点,忽视了身旁站着的那个头戴花环、即将要瘪嘴哭出来的小不点。 不同于赫连沐的忘我,小不点双手死死的攀住石凳,小脸纠结尽显。哪怕后面有个女子紧紧的抓住她,她也不安心,深怕摔了去。 怕却又想待在娘亲身旁,小不点内心挣扎得小脸都泛红了。 像是掐准了时间,在小不点即将放声嚎啕大哭的时候,赫连沐及时的搁下琴,转身轻柔的抱起身侧的小不点。 “七七,娘的琴声好听吗?” 赫连沐不管才屁大点的女儿能否听得懂她的问话,满脸笑意的借问话转移小不点委屈的思绪。 小不点也还算给面子,对于娘亲的问话,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许是觉得赫连沐注意到她了,小不点满意的环住赫连沐的脖子,将小脸尽数埋进赫连沐的颈项间。 母女间的真情流露,羡煞一旁正在浅笑的秀气女子。 小不点,正是赫连沐的女儿,是赫连沐同郁涟乔的女儿,名为郁柒染,小名七七。 两年前,赫连沐坠崖那日,她本以为自己这下是死定了,却没想到没死成反倒多了个惊喜。 那日,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沐才坠到底。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赫连沐感觉整个人埋进了软绵绵的东西里。 赫连沐从天而降,倒是把奈何崖底的原住民给吓坏了。 奈何崖底,住着一对比赫连沐年幼几岁的小姐妹,年长者“青儿”和年幼者“小冉”。 那日,赫连沐从高空坠落,掉进了小冉正拿出来晒的棉被,把远离世俗喧嚣、懵懂无知的小冉吓得半死,踉踉跄跄的跑着去叫青儿过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两姐妹本想趁着那日天气好,想将几床棉被晒几个时辰,却阴差阳错的救了赫连沐一命。 也许是命不该绝,赫连沐就这么命硬的活了下来,连带着她肚子里那个未满月、未成形的小宝贝也存活了下来。 赫连沐没想到,继郁涟乔第二次酒醉后的趁机耍流氓,竟给她悄悄留下了这两年来给予她生存动力的支柱。 那时候,孩子还太小,还不足月,赫连沐身为医者竟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赫连沐庆幸她活了下来,不然若是带着孩子死去,那她实在是无颜面对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也幸好,那会还未足月的郁柒染也够顽强,随着赫连沐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竟还平安无事,在赫连沐的肚子里安然无恙的扎根出世。 郁柒染,是上天给赫连沐最好的礼物,也是两年来让她撑下去不放弃的动力。在知晓拥有郁柒染的那一刻,赫连沐头一次觉得上天有厚待了她一次。 # 寂寞的夜,哄睡了郁柒染,赫连沐却异常清醒。 这两年来,赫连沐变了,曾经嗜睡的她自意外坠崖,几乎夜夜浅眠。 崖底的景色纵然是她之前一直追寻的美好,但心中有了牵挂,赫连沐却时刻想着逃离崖底。 两年如一日的过,赫连沐对外界,对家人,对郁涟乔的思念丝毫不减。 奈何崖,也是佟离坠下的地方。起初赫连沐以为佟离埋葬于此,可当赫连沐这两年来寻遍了崖底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未发现佟离的踪影,赫连沐慢慢开始相信或许佟离还活着,或许佟离和她一样也被人所救,或许佟离和她一样也被困世外,逃离不出去。 这一切,当然都只是赫连沐的猜测。 在这里,除了无尽的遐想和郁柒染的陪伴,赫连沐才能把生活继续下去。 在寂月岭,赫连沐苦苦寻不到的七彩凌霄,掉下了与世隔绝的奈何崖,七彩凌霄却近在咫尺。 只可惜七彩凌霄找到了,却送不出去。悬崖很高,望不到边,赫连沐从没能出去过。 若不是郁柒染还那么小,赫连沐或许这会已经逃离了奈何崖底。 赫连沐从青儿那里得知,在赫连沐到来之前,她们还有个从小养育她们的姥姥相陪,只不过姥姥身患重病,提前消失在了崖底,只字未留、不知所踪。 赫连沐猜测崖底定有通往外界的路,不然青儿的姥姥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关于雨化登仙一说,赫连沐可不怎么信。 这两年来,赫连沐一直有在探索通往外界的路,可基本上是一无所获。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后山那条让赫连沐望洋兴叹的通天崎岖小道。 那条小道是赫连沐唯一的希望,但因郁柒染太小,经受不起长途跋涉,赫连沐便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试着攀爬那条险要的小道。 望着郁柒染无忧无虑的睡颜,赫连沐甚是心疼。如若要去试寻出去的路,她势必要将郁柒染暂且搁在崖底,她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冒险。 这个难题,困扰了赫连沐有些时日,可她至今仍无法做出完美的抉择。 赫连沐掏出床头的玉箫,那是三年前郁涟乔赠与她的。 去往寂月岭那日,赫连沐随身携带玉箫本想让郁涟乔为她吹上一曲,却因为找不到七彩凌霄,失落的她忘了那回事。 除了那个命大的孩子,玉箫是两年前唯一陪伴赫连沐至今的身外之物。 院子里,赫连沐哀伤的吹奏起玉箫,造化弄人,她不曾想自己会沦落到如今这个睹物思人的地步。 同样,在这寂寥的夜晚,睡不着的还有远在流谷的郁涟乔。 虽为失忆,可郁涟乔被梦中的神秘女子困扰了两年。始终求不得真相的他,一到夜晚,就格外的烦闷。 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郁涟乔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撇去它还会跳动不说,郁涟乔觉得他更像是没心。 心一烦,静不下来的郁涟乔便会弹上一曲,让情绪随着琴声尽数倾泄。 隔着空气与岩石,本是命定的一对合奏了一曲离殇,诉不尽人间凄苦。 # 看着小冉无声的逗弄着郁柒染,赫连沐不由自主的咧起了嘴角。女儿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动她的内心。 “沐姐姐,你是否决定了?要想出去的话,就得趁早,这里每天都有许多变数,耗的时间越长,希望可能会越渺茫。”青儿对着赫连沐关心的问道。 这两年来,青儿和小冉已将赫连沐当成亲人对待,虽然不舍赫连沐的离去,但她们知道,赫连沐不属于这里,即便她们再不舍。 赫连沐眉头紧锁,不应声,只定定的望着和小冉玩闹的郁柒染。 小冉尽管无声,却始终是郁柒染最为近亲的人,甚至有时比赫连沐都要亲。 “沐姐姐,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也看到了,小冉虽口不能言,但她却也能很好的照顾七七。而且,还有我。” 小冉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这是赫连沐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就连青儿都不知道小冉的哑疾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赫连沐这两年来,有为小冉诊治过,在这期间,小冉也试过许多药,但皆无效果。赫连沐渐渐放弃了,或许小冉的哑疾真是天生的,已经根深蒂固了,那么即便再多的药也改变不了。 赫连沐不否认青儿所说的是她所担心的,但那只是其一。赫连沐就怕一旦出去了,就回不来。若再以坠崖那样的方式回来,赫连沐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那么幸运的再捡回一条命。 而且,青儿不知道的是,赫连沐想带着她一起出去。她们生活在这崖底那么多年,定有对外面的向往,这点从她们二人津津有味的听赫连沐描述外面的世界就可看出。 世外桃源,多年前曾是赫连沐的期盼,然而当真置身于此,她又恨透了这个牢笼。 红尘未了,心中之人未随身陪伴,纵然是再好的桃源,赫连沐也不愿稀罕。 郁柒染安睡之后,赫连沐独倚窗边。任风吹,看花落,两眉间,相思尽染。 岁月击不倒的痴心未改,反之更甚。 窗外的长藤,像极了赫连沐的内心,挣扎着不想被世间遗弃,挣扎着想要再度熠熠生辉。 两年来,赫连沐不曾忘记过郁涟乔,每次看着孩子,她对郁涟乔的思念更是让她痛到心碎。 拿出玉箫,睹物思人,是赫连沐每日的惯例。他本该轻拂玉笛,奈何笛在她手。 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约定,不知他是否还会想起她,不知他是否已有佳人在怀。 每每疑虑升起,赫连沐都想插上翅膀冲出崖底。只可惜,几度徘徊,她始终找不到通往外间的路。 # 赫连沐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暂且把郁柒染搁下,和青儿一起顺着望不到源头的河流攀爬而上。 未知的路途,以防万一,她们带了近一个月的食粮上路。途中,有几次赫连沐差点摔下来,幸好有几分蛮力的青儿及时拉住她。 坎坎坷坷,终于,在食粮快被吃完后,她们望到了顶峰,这是一座赫连沐之前未曾注意到过的山脉。 风餐露宿这些个时日,二人早已衣衫褴褛,活生生熬成了乞丐样。幸贰一路有山水可以清洗脸颊,不然这会二人怕是真成了沿街乞讨的辛酸乞儿。 二人沿着不知通往哪里的山路向下走,她们还真有点担心去到了陌生的国度,去到了不属于大行皇朝的存在。 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陈设,赫连沐笑了,笑着笑着她又哭了。乾倾城,既然这么巧是通往乾倾城的。 赫连沐的异常行为,让路人皆以为她是一个疯乞丐,这时邋遢的她哪还有人认得出来她是谁。 赫连沐才不管路人的眼光,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要去郁府找郁涟乔,找她思念了两年多的男子。 青儿不似赫连沐的从容不迫,她从小在奈何崖底长大,哪见过这么多人,而且他们还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指指点点的。 青儿有点害怕,有点不适应。她快速跟上去,挽住赫连沐的胳膊。幸好,身旁还有个熟悉的依靠。 闲来无事的郁涟乔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道上,商贩们喧闹的叫卖声,被处于游离状的他自动屏蔽了。 突然郁涟乔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只听有声音在他后背响起。 “大乔……” 哽咽中带着丝激动的声音,颤抖着从身后传来,郁涟乔转身一看,见是两名衣着破破烂烂的女子,其中一名还满含泪水。 “这位姑娘,你是在叫我吗?”郁涟乔对着双瞳死死盯着他,泪珠不住的往下滚落的赫连沐问道。 郁涟乔这一疏离的问话,犹如平地一声雷,将赫连沐持续了两年多的坚守,彻底轰塌。 赫连沐跌坐在地,泣不成声。当她尽全力逃出牢笼,甚至将年仅一岁半的孩子都还留在崖底,不畏艰辛跋山涉水来到这,大乔却用相忘以报,她怎能甘心? 郁涟乔实在是纳闷,他都没对这位姑娘做什么,她怎么就坐在地上哭起来了。 他明明不认识她,可为何,在她身边看着她无助的哭泣,他的心会痛? 郁涟乔或许不记得赫连沐,但他的心脏记得赫连沐的感觉。或许她已不存在他的记忆中,但他的感觉里始终有她,内心也因她掀起一片涟漪。 青儿茫然的看着一哭一愣的两人,不知所措。看这情况,沐姐姐是认得这名男子,可这男子似乎对沐姐姐很陌生。 青儿拉扯了下赫连沐的衣袖,示意赫连沐她们已经被路人围观了。 赫连沐环顾四周的人群,再想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狼狈不堪,她拭去泪水,不由自主的去抓郁涟乔的衣袖,扯着他的袖子站起来。 郁涟乔也没有拍打掉赫连沐的小手。按常理来说,郁涟乔是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特别还是这么脏兮兮的陌生人,可他这会确实是魔怔了,他觉得这样对待因他的一句问话而哭泣的她太过残忍。 赫连沐委屈的望着郁涟乔,觉得他的疏离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再次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你再看仔细点!” 说着,赫连沐拿双手对着自己的小脸一通乱抹,似要抹去脸上遮盖住她俏脸蛋的肮脏痕迹。 赫连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郁涟乔轻微的一愣。她这是在干嘛?洗脸吗? 被那么多人围观,郁涟乔可不怎么自在。他拉下赫连沐还在擦拭的双手说道:“先随我回郁府,你有疑问到时慢慢说。” 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郁大少拉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乞儿走了,这让众人唏嘘不已。原来郁少好这口啊! 青儿看着抛下她离去的二人,诧异之余又觉委屈,她疾步追去,深怕被丢在陌生至极的大街上。 赫连沐被郁涟乔温暖的大手拉着,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赫连沐觉得郁涟乔不记得她一事有蹊跷,正好去了郁府,可以问问他的爹娘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连他爹娘的不记得她了吧! # 郁府二老看到赫连沐,跟活见鬼似的。郁亦轻更是夸张的被惊吓得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凌澜激动的跑过去住不住赫连沐的双手,哽咽道:“沐儿,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被凌澜紧紧拥住的赫连沐终于放心了,看来他们是还记得她的。 站在一旁的郁涟乔看着他娘和赫连沐感人肺腑的相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凌澜吩咐下去,让下人把还在乔澜酒楼忙活的赫连夫妇叫回来。 长女失而复得,这比什么都能让赫连夫妇开心的。 凌澜见郁涟乔还愣在那,想起郁涟乔目前还处于失忆中,她招了招手让郁涟乔过去,把赫连沐的手交到郁涟乔的手上笑着说道:“乔儿,这是你媳妇,看好了,别再让她消失了。” 郁涟乔望着他手里这双柔弱的小手,脑海里思绪万千。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媳妇? 赫连沐从凌澜口中已经得知郁涟乔为何不记得她的前因后果,看到对她疏离的郁涟乔,她也不怪他了。 赫连沐庆幸,在郁涟乔失忆的这两年多,他并没有看上其他女子,并没有娶了其他女子为妻。他还是会属于她的大乔。 赫连沐抽回还被失神中的郁涟乔紧握的双手,她要去梳洗一下,这样子见爹娘,爹娘肯定会被她吓坏了。既然平安归来,她不能再让爹娘操心了。 于是,赫连沐带着青儿在丫鬟的带领下,开始了一个多月的第一次清洗满是泥垢的身子。 赫连沐再次回到正厅时,赫连夫妇早已在那满心忐忑的等着。 在赫连沐不在的这一小会,若不是夏惜之拦着,赫连伊多次想要冲到赫连伊正在那梳洗的房间,看看那是否真是他的女儿,看看他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 两年后的重逢,自是感天动地的哭嚎,望着他们一家人抱成一团,郁涟乔竟然有种想要融入其中的想法。 赫连沐只见爹娘不见赫连浔,她不安的问道:“浔儿呢?浔儿怎么没来看我?” 说到赫连浔,夏惜之哭得比刚才还凶,她伤心得都无法开口回答赫连沐的问题。 赫连伊忍着伤痛,低沉道:“沐儿,你妹妹她……她去了。” 赫连沐脚下一颤,什么叫去了?什么叫妹妹她去了? 赫连沐不知道,在她坠下奈何崖之后,赫连浔得知她的死讯,又是大病一场。 上次的换血换肾脏并未让赫连浔彻底好转,她的体质是天生的。于是,仅多活了一年,赫连浔带着对姐姐的思念,撒手人寰。 那时候的赫连浔已与夏序育有一子,却因母体的消亡,还未来得及降生的孩子也随之离去。 曾经百般抗拒登上皇位的夏序,在痛失妻儿之后,仿佛变了个人,沧桑的连他爹娘都为之心疼。 夏序伤心欲绝,几度想要随赫连浔而去,可爹娘百般阻拦,并说赫连浔不会希望看到他为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夏序对着赫连浔的坟墓,多次发问,是否她真不愿他下去找她,问着问着夏序也便信了,若是让浔儿知道他轻易放弃她求之不得的生命,浔儿会看不起他的。 终于有一日,求死不能的夏序受不了对赫连浔的无尽思念,离开了满载着他们美好回忆的住所,在晋默的辅佐下当了晋皇,日日与奏折为伍,夜夜以烈酒作陪。 一连失去仅有的两个女儿,赫连夫妇一度崩溃到绝望,幸而凌澜和郁亦轻借着“赫连沐或许还活着”的由头,让他们重新振作。 没想到,他们本来不抱希望的由头,却成了喜极而泣的事实。 赫连沐挣扎了十多年,为了保住赫连浔,为了让赫连浔多活在这世上一天,她苦练医术,她治病救人积德行善,到头来,却只向上天借了十几年而已。 赫连沐不甘心,然而不甘心也换不回赫连浔的命。 看着赫连沐伤心的样子,郁涟乔不自知落泪。他不曾想过,眼前这个惹人垂怜的女子,竟会是已故浔儿的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子。 赫连沐眼睑下那朵小肉梅,是郁涟乔梦见无数次的牵挂,他现在确信,被他遗忘的确实就是赫连沐,让他魂牵梦萦的梦中女子确实就是她。 从爹娘的口中,郁涟乔知道了赫连沐曾是他的全部。独自一人的时候,失去有关赫连沐一切记忆的他,委屈的哭了,他难受的质问苍天:这对他公平吗? 他曾用尽生命去记住的人,上天却将她从他脑海里彻底抹去,除了梦中的模糊景象,他对她的记忆至今空空如也,郁涟乔恨透了上天给他们带来的考验。 # 故去的,赫连沐没办法挽留,健在的,赫连沐拼了命也要留住他们。 落零至今处于沉睡状态,赫连沐都没空同亲人们再多唠嗑,就带着七彩凌霄一头扎进屋子里给落零配药。 制好药,赫连沐片刻都不耽搁的托人给落零送去。 赫连沐很想亲自去,很想看看落零的模样,很想看看落零是否真的还活着,却又怕落府二老见到她过于激动。 落零的爹娘年纪大了,赫连沐怕他们看到她这个害得他们女儿沉睡不起的罪魁祸首,被她给气出病来。 # 赫连沐“死而复活”一事,轰动太大,由于是郁府的准儿媳,郁亦轻恨不得召告天下他的半个女儿回来了。 这时候的郁亦轻完全忘了两年前他是如何刁难赫连沐的。 绿野得知自己的徒弟平安归来,特地从南蛮赶来,就为了看看赫连沐是否真的安好。 “沐儿,你真的还活着?”看到好好站在她面前的赫连沐,愣是冷淡如仙子的绿野也差点喜极而泣。 有人关心、有人在乎赫连沐的死活,对赫连沐来说,其实是件挺幸福的事。“是的,师父。这些日子,又让你操心了。” “确实是让我操心了,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麻烦,怎么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的就不停歇。” “师父,有你这么贬低自家徒儿的吗?”绿野这么说,赫连沐可不满意了,她才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沐姐姐……” 青儿呼喊着赫连沐出现在郁府正厅时,她们两人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这一声叫喊,让两人齐齐回头望向青儿,愣是把青儿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昨晚做了噩梦,此刻心急如焚的青儿只是想过来问问赫连沐什么时候去接还在崖底的小冉和郁柒染。 青儿害怕小冉真像梦境中那样怪自己丢下她,喊恨而终。 青儿哪想过她会打扰到相谈甚欢的二人。 绿野孤独了近二十年,她的心已近似铜墙铁壁,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这样的巧合下见到她痛失了近二十年的女儿。 绿野从见到青儿那一刻起,就开始流泪哭泣,任凭赫连沐怎么问她都不说话,直到她自己平静下来,说青儿是她十多年前丢失的女儿,赫连沐才知道什么叫做无巧不成书。 那年,飘渺瞒着绿野,忍痛将还在襁褓中的幼儿扔下山崖,而那个幼儿的手腕带有绿野从蓄宝楼拍下的出自糖衣公子之手的一对铃铛镯子。 物以稀为贵,谁都知道糖衣公子的作品,向来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为什么绿野在见到青儿手腕上的镯子时,一口就咬定青儿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按推算,如若当初那个孩子还活着,正好与青儿同岁,再加上青儿是随着从崖底出来的,绿野更加确定青儿就是当初那个被她爹抛弃的孩子。 赫连沐庆幸她把青儿从那崖底带了出来,才让师父有机会同青儿相认。 绿野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像是不会为俗事所恼,有泪也不轻弹。赫连沐今日终于知晓绿野并不是无情之人,只是未到伤心处。 绿野和青儿单独相处时,青儿一问才知道绿野如此草率竟单凭一只镯子认她为女。 凭镯认女一事,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知晓,赫连沐等人只知道绿野是青儿的娘亲,青儿是绿野的女儿,仅此而已。至于绿野为何一口咬定,他们觉得绿野自有她认女的证据在。 绿野想着女儿真是福大命大,遇上了贵人,当年的毒,也完全没有在体内残留。往事就不提了,青儿也没问绿野为什么当初丢下她,她觉得自己没资格问。 这些日子,绿野对青儿很好,让青儿享受了缺失的关爱,感受了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母女亲情。 然而,正是这样的美好,让青儿更加的不舍,让青儿越来越愧疚。 # 为免夜长梦多,两家的长辈决定尽早让赫连沐和郁涟乔拜堂成亲,迟到了两年的喜事,他们四人却是比当事人还着急。 他们才不管郁涟乔是不是还未记起赫连沐,更是不管赫连沐愿不愿意就这么下嫁给郁涟乔。他们觉得,既然二人连孩子都有了,亲事岂能再拖着。 爹娘的执着,让赫连沐头痛不已。 “娘,大后天就成亲,是不是太仓促了点,你就那么希望把我嫁出去啊?” 乾倾城赫连府里,赫连沐很是苦恼两家长辈的决定。孩子都还没接回来,她哪有心情嫁人啊?虽说,要嫁的那个人是她思念了两年之久的男人。 “急,比什么都急,你都已经是老姑娘了,现在不嫁更待何时?”夏惜之觉得成亲一事,就是要急于这一两天,再延迟个一天都不行。 “娘,真的太仓促了,舞儿和楼然都赶不来给我道喜呢?我的人生大事,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没有她们的见证?” “你不在这两年?她们忙着呢!怕是没时间。”对于赫连沐的内心抗拒,夏惜之随便敷衍。 这些个没良心的,她都活着回来,她们也不知道来看看,赚钱还能比她更重要吗?真是白对她们好了。 赫连沐暗自抱怨萧舞和楼然的没良心,嘴上仍不忘让夏惜之收回成命。“可是,娘……” 夏惜之也不等赫连沐说完,就抢言道:“别再可是了,沐沐,我和你爹都老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开开心心的嫁人,等你嫁得了良人,我们才能安心。” 赫连沐尽管不怎么乐意,也不再同夏惜之执拗。成亲一事,已经是贴板上钉钉的事,已成既定的事实,她也就随它去了。 两家人之所以那么着急,就是怕赫连沐知道安遇的事,怕她跟萧舞翻脸,若是这样他们宁可一辈子瞒着赫连沐,不让她知晓。 能让赫连沐过开心的一日算一日,他们真的不想赫连沐再失去什么。 相比于赫连沐的不淡定,郁涟乔倒显得平静多了。 郁涟乔可是一点都不排斥这门亲事,相反的,他还有点小期待,对于爹娘的执意,他是乐意之至。 赫连沐前几日亲口告诉郁涟乔他们有一个女儿之事,再加上郁涟乔梦中的女子就是赫连沐,郁涟乔渐渐想拥有赫连沐更多。 郁涟乔很喜欢赫连沐的靠近,每次她一靠近,他的心脏跳得就特别快。 其实这短短几日相处,郁涟乔挺喜欢赫连沐的,他甚至想着,如果这女子归他所有该多好! “傻儿子,什么归你所有该多好?那本来就是你媳妇!” 原来不经意间,郁涟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顿时,郁涟乔脸耳根都羞红了,因为这话连正好在场的赫连沐也听见了。 赫连沐觉得失忆的大乔是越看越可爱,懵懂的像个初生的婴儿。这会,她倒是不那么抗拒了,想着早日嫁给他也好,免得出什么意外被别的女人捡了便宜去。 丢脸都丢过了,郁涟乔干脆霸道的对着赫连沐问道:“你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亲?我是哪点让你瞧不上眼了?” 赫连沐不同意这亲事,郁涟乔事后也听爹娘提过,他想不通自己是哪里不够好。 听郁涟乔这么直白的问她,饶是脸皮一向很厚的赫连沐也红了脸。她很想说,他并不是哪里配不上她,也不是她不想嫁给他,只是觉得亲事过早而已。 有这么个求知心切的儿子,郁亦轻深觉自己脸上有光啊! 圆房时赫连沐并未落红,虽然郁涟乔清楚他们都有孩子,她不可能还是个雏儿,可他还是有点失落。 毕竟那些曾经是属于之前那个郁涟乔的,关于他们的过去,他是一点都不记得,郁涟乔莫名的有些吃醋。 # 一早醒来,郁涟乔紧紧拥住赫连沐不放,这一点都不像前几日相对来说比较矜持的他。 赫连沐渐渐转醒,睡眼惺忪的望向身旁的郁涟乔,竟再次看到了他的羞涩。 赫连沐满是倦意的小脸不由让郁涟乔一阵心疼,他清楚的记得昨晚禁欲过久的他是有多么的索取无度。 “沐儿,对不起。” 赫连沐听到这句话,有种像是回到两年前那个清晨的感觉。突然,赫连沐觉得不对劲,他唤她沐儿?这是他不记得她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切的称呼她。 赫连沐不禁试探道:“大乔,你想起来了?” “嗯。”害羞的郁涟乔不再似两年前那样,钻进被窝里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反而是抱紧了失而复得的赫连沐。 不知是否与心爱之人再次**太过兴奋的缘故,郁涟乔的脑袋里聚集了两年苦苦不肯散去的淤血竟毫无征兆的退散开去。 关于他们的一切,郁涟乔全部想起来了,在一早醒来,看到赫连沐的第一眼,记忆如泉涌,他尽数记起。 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二人紧紧相拥。 这些日子,赫连沐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郁涟乔一辈子都记不起他们的曾经,那她就和他重新开始,那就换她来待他好。 未曾想仅仅是成亲拜堂圆了房,就让郁涟乔记起了她,早知道这样,赫连沐刚回来那天就该把这一切先给做了,害得她这些日子因为他伤心得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忆起过去的郁涟乔,也想起了他还未告诉她溪雨的存在。 连掉下奈何崖的赫连沐都平安归来,郁涟乔这下更是确信溪雨就是佟离。 郁涟乔带着内心充满期待且忐忑不安的赫连沐去流谷见溪雨。一见到溪雨,赫连沐就泣不成声,尽管溪雨一直强调她不是佟离。 想起落水被凌霄救起之前的那段时日,溪雨只记得她一直深居山林,还有个老婆婆陪着她。她的名字也是老婆婆起的。 老婆婆告诉她,最开始在溪边捡到她的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所以就唤她溪雨,溪水的溪,梨花带雨的雨。 后来,暂时忘记了落水前和老婆婆的相处时光,溪雨也就只记得她名字的由来。 看到赫连沐哭得那么伤心,溪雨竟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抱住啜泣的赫连沐,拍拍赫连沐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这让赫连沐想起了第一次见佟离和落零时的场景。 那时,赫连沐还仅是个十岁不到点的小男孩,正因为爹爹的第一次训斥,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那时,也是佟离,是佟离注意到了角落里独自一人落泪的她,并且走过来抱住她,也是这样无声的安慰,而落零则在一旁拿手绢为她擦眼泪。 虽然溪雨忘了自己是谁,但感觉依然在。 就像郁涟乔说的,没了记忆,还有潜在的感觉。不管与她相拥的是佟离还是溪雨,在赫连沐心里,溪雨就是她的佟离,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永远的佟离。 因为身体羸弱,溪雨不能久站,离去时,溪雨依依不舍的被凌霄带走,两步一回头看还在原地深情望着她的赫连沐。 不知为什么,看到赫连沐哭,溪雨也会不好受,所以刚才才会不由自主的就抱了初次相见的赫连沐。 活着就好!这是赫连沐最简单的期盼。 既然上天让佟离以溪雨的身份重生,那她也乐意之至,只要人还在,还在她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像是嫌赫连沐内心还不够凌乱,郁涟乔把安遇和柳无烟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赫连沐。 郁涟乔会选择在这时候告诉赫连沐,那是因为那两个被安遇所迫害而又是赫连沐在乎的人都还活着,安遇那时也幸好没赶尽杀绝。 郁涟乔想着这事总不能瞒赫连沐一辈子,她也不可能不去见萧舞,早晚她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在赫连沐不在的这两年里,最疯狂的怕是赫连浔。 在赫连浔病逝之前,曾和夏序一起不顾所有人的劝阻,逼柳府交出柳无烟,甚至还在争执过程中差点误杀了柳无极。 柳无烟可能自己也觉得愧对他们,最终自己跑出来被赫连浔带走。 死,对柳无烟来说是解月兑,赫连浔也不会这么便宜了柳无烟,一剑将她了断。 也许是想到姐姐的善良,纵然是再过气愤,赫连浔也给了柳无烟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个平民和一个有钱的多情男子,赫连浔以柳府的命脉和柳无极的性命相要挟,让柳无烟自己选一个下嫁,并且必须要选。 似乎是早就料想到柳无烟会做何选择,在柳无烟出嫁给家里小妾成群的风流男时,赫连浔对柳无烟是彻底恶心上了。 错,谁都有可能犯,最重要的是能够迷途知返。赫连浔觉得柳无烟是属于死不悔改的类型,只要有利可图,宁愿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共享一个夫君。 赫连浔开始觉得像柳无烟这种人也就只配那样的男人。亏她之前还真信了柳无烟忏悔说是太爱安遇,几近成狂才犯下大错的。 像柳无烟这样的,赫连浔觉得她根本就不配谈爱。爱一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赫连浔都感到恶心。 最终,出乎赫连浔意料的是,柳无烟在新婚之夜自尽了,还留下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一行血书。 这遗言给谁留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逝者已矣,安遇本人即便之前再怎么怨恨柳无烟的多事和自作主张,这会也全然放下。 说起来,安遇也觉得愧对了柳无烟。毕竟当初是他去招惹的柳无烟,虽说他并没有刻意让柳无烟对他产生爱慕之情,可他也并没有在酿成大错之前让柳无烟彻底死心过。 当听说柳无烟自尽时,安遇心里给自己的罪孽又多加了一份。柳无烟也只不过同萧舞一般年纪,大好的人生还未来得及享受就绝望离去,多半是拜他所赐。 没人知晓柳无烟真正离去的原因,也没人知晓她这些年来的苦。 选择风流的富男,柳无烟只不过是想给柳府多进一份聘礼而已。 早在柳无烟决定要跟赫连浔走时,就已经想好了去路,那就是一死了之。 对安遇,柳无烟曾深爱过,命运却让她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她恨过,也怨过,然而人之将死,她将这一切都看淡,遗留下的只有对命运的无限感慨。 今生,柳无烟活得太不堪,她想要从头再来,哪怕是同样的出生,她也要活得多姿多彩,她会更加珍惜哥哥对她的信任和关爱,更加努力的生活。 这个愿望,这辈子柳无烟都不可能再做到,所以她选择了死亡,等待着重生。 从郁涟乔口中,赫连沐也知道了梅币庭当年为何自退帝位。 因为不忍伤害赫连沐而自废武功,这对身为武者的梅币庭来说是最残忍的时。 当初在奴隶主手上,赫连沐放弃了梅币庭,而梅币庭却为了赫连沐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称霸大行皇朝的机会。 感情的事,又是无法勉强的。这辈子,赫连沐注定是要亏欠梅币庭太多太多。 细细想来,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这让赫连沐有一种她在崖底已待了将近十年的错觉。 寂静的夜晚,赫连沐躺在床上,想着郁涟乔告诉她的这些事,久久难以入睡。 多么讽刺,害了赫连沐的两个挚友,那人竟会是萧舞的父亲。 赫连沐悔不当初,当初也许就不该救萧舞,就该让安遇也尝尝失去至爱的痛。 像是看出了赫连沐的想法,萧舞慌了神,委屈的拉着赫连沐的双手央求道:“不要,赫连,不要……”不要抛弃她,不要因为爹的过错就此放弃她。 在萧舞大哭乞求之际,安遇推门而入。赫连沐像是着了魔一般,拿起桌上的匕首就朝萧舞的胸膛刺去。 回过神来,赫连沐惊慌失措。看着捂住胸口倒地不起的萧舞和抱着萧舞绝望痛哭的安遇,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目光触及萧舞那满是怨恨的眼神和自己满手的鲜血,赫连沐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因为安遇的过错就将这些怨恨强加在萧舞身上?萧舞从来都是无辜的! 思及此,赫连沐近乎崩溃。 “啊……”伴随着凄厉的喊叫声,赫连沐从梦魇中醒来。 “怎么啦?”身侧被赫连沐的尖锐叫声惊醒的郁涟乔满脸担忧。 是梦!萧舞何其无辜,幸好那血腥的一切只是个梦,幸好她没酿成大错。 清醒无比,分清现实和梦境的赫连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失去的已回不来,她不能再亲手毁去一个。 经过今夜梦中的惊魂一幕,赫连沐再也不想着要去讨回些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决定放下一切的怨恨。 人生,就是要向前看,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 已经知道赫连沐还活着,却还未得知郁涟乔已恢复记忆的萧舞,在凤还巢里如坐针毡。 郁涟乔忘记了赫连沐,赫连沐这会肯定是很伤心,萧舞想去看她,却又怕她怪自己。 陪着媳妇苦恼的席晨是满心无力。两个好友,一个郁涟乔、一个曾梧忻,命途多舛让席晨无力诉说。 真是,不该忘的倒是忘的彻底,该忘的却怎么都忘不掉。 见萧舞这几日心情不好,一直愁眉苦脸的,席晨可是愁坏了。整天这样子的悲伤情绪,可是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的。 为了让萧舞和未出世的宝宝身心都能健康,席晨硬是憋出个低级笑话,只为搏萧舞一乐。 “舞儿,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萧舞没应,只用眼神瞟了瞟席晨,示意他继续。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然后你猜最后怎么了?” 为了给自家相公台阶下,萧舞敷衍着问道:“怎么了?” “老和尚死了!” “为什么?”萧舞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老和尚的死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渴死了,因为老和尚一直说一直说就没停下来过。” “无聊。”实在是受不了席晨的幼稚,萧舞不给面子的继续她的哀伤。 仿佛是不逗笑萧舞誓不罢休,席晨哪怕是再尴尬,也要继续他的使命。“舞儿,我再给你讲一个笑话吧: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小和尚对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小和尚对老和尚说……你猜最后怎么了?” “小和尚也渴死了?”萧舞狐疑的问道。 “错,小和尚成大舌头了。就像我这样……”说罢,席晨故意将自己弄成大舌头,结巴道,“从……从……从……从前……有……有……有……有座山……” 终于,萧舞被席晨这自毁形象的滑稽样给逗笑了。 大功告成,席晨犹如完成任务般撤退,赶着去街上买点新鲜的梅子给萧舞解解馋。 半路上,席晨碰上了两年前怂恿他偷萧舞肚兜的老头。话不多说,席晨作势就要教训这个江湖骗子。 算命的老头忙阻止道:“公子且慢,待老夫再给你算上一卦,不要银子。” 不等席晨拒绝他的免费赠送活动,老头观摩着席晨,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印堂发黑,怕是近日有血光之灾啊!” “扯吧你。”席晨才不信这个害他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大骗子。 老头拄着算命的挂旗,摇头晃脑的消失在人群中。 席晨都忘了要打老头,等他记起都已经看不见人了。臭老头,竟然又敢忽悠他。 回到凤还巢的席晨,兴冲冲的跟萧舞报告道:“媳妇,我今日算了一卦。” “你还会算命?”萧舞纳闷,这么大的能耐,她怎么不知道? “是一老头给算的,说我有一劫。” “哦?什么时候的劫?” “谁知道呢?兴许是百年后吧!”席晨哪知道是什么时候,说是有血光之灾,他最近平安的很,臭老头多半又是在咒他。 “百年后?咋啦?你那坐北朝南的坟让人给刨了?” 萧舞还真没想到两年前的教训对席晨来说还不够深刻,竟还敢去算命,去听信江湖术士的一些胡言乱语。 席晨瞪了萧舞一眼,这么贬低他,还能不能一起开心的过日子了? 几天后,正当萧舞和席晨嬉闹之际,有人来报,给了萧舞一个晴天霹雳,差点摔倒在地。 安遇死了,死在他自己的房中,吞金自尽,走得很安详。 这两年来,是安遇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和女儿朝夕相处的每一天他都极为满足。 安遇是放下了仇恨,但他却始终无法放过自己。一边觉得愧对萧舞,另一边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再加上近日得知赫连沐安然归来,他怕萧舞夹在他和赫连沐之间难做人,所以做了此属下策之举。 怀抱着谅解的心态感到洛杨城的赫连沐,没想到安遇会一声不响的自行了断。她并未想让他付出代价或怎样。 这让赫连沐觉得是不是安遇被她给逼到绝路上的。 安遇坟前,萧舞怀着身子却已久跪几个时辰,不言不语。饶是席晨的安慰也于事无补。 安遇突然离去,只字未留,萧舞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早日发现他的不对劲。 萧舞颓然的执着,席晨安慰不成也只好默不作声。 上次算命老头说的原来是他家有血光之灾,要是席晨当时没因萧舞的打断而放弃说出是什么劫,或许今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席晨细细想来,才明白那老头并非江湖骗子,肚兜绑姻缘、血光之灾,这些听似无稽之谈,可偏偏都被他算中了,且毫厘不差。 赫连沐赶来时,萧舞还在坟前跪着。尽管双腿已无知觉,萧舞依旧执着。 对着昔日的仇人,郁涟乔下跪叩拜了三下。毕竟安遇是他的小叔,况且当初的事也已查清,赫连沐也还活得好好的。 赫连沐也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因为她的祖父,安遇的一生才会变得这么可悲。 祖父那一辈的人,不知毁了多少本该幸福活着的人,造就了多少恩怨情仇。逝者已矣,该过去的就让它们都随风而去吧 对着身旁正诚挚磕头的赫连沐,萧舞哽咽道:“对不起……” “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赫连沐不想萧舞因为安遇曾经的过错而不敢面对她。 “我知道。” 赫连沐才明白萧舞只是在替死去的安遇说的这声对不起。 赫连沐不再说话,萧舞的致歉她收下了,安遇确实是欠了她。 纳兰坊里,赫连沐依偎在郁涟乔怀里,喃喃道:“为什么我们会活成这样?”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郁涟乔。 “人始终在迷失自己,心底脆弱的人才会困于自己所结的茧,被自己所束缚。”郁涟乔抱紧赫连沐柔声低语。 对选择自尽的他们,郁涟乔只能够这么解释。 人生总是这样,往往在不经意间,却还自以为是的,排除了最正确的选择。 # 世事就是那么无奈,贺弥喜欢上了楼然,而楼然的心却另有所属,赫连沐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让贺弥先学学席晨,让他铆足了劲追求楼然试试,实在不成,也只能将这份情深埋于心了。 没有以笃定的口吻让贺弥一直坚持下去,是因为赫连沐了解楼然的性子,楼然一旦付诸真心了,便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更何况她心中的那人还是梅币庭。 贺弥是和赫连沐从小一起长大的,然而梅币庭,她对不起他的又有太多,他们两个,她都希望能有一个陪伴他们终生的佳人。 这事,赫连沐本也无法过多干涉,还得凭楼然自己的内心。 也许是类似的遭遇惺惺相惜,梅币庭的隐忍,让楼然心疼。湘西城屋顶的那一晚,在楼然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这两年,楼然的内心一直在纳兰坊和梅币庭之间做抉择,她想去追寻梅币庭,可又不想让“已故”的赫连沐失望,赫连沐对她信任才委以重任,她无法轻易将纳兰坊假手他人。 如今,赫连沐平安归来,楼然将纳兰坊交还给了赫连沐。她,是时候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无论结果如何。 送楼然出城的那天,贺弥异常的兴奋。他人的安慰,贺弥反倒嗤之以鼻。“天涯何处无芳草。小爷我像是那么固执的人吗?怎么会想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赫连沐知道,那都是他装出来的。感情之事,最无可奈何,贺弥嘴上这么说,该对自己有多心狠,才作出那样的决定。 那日,贺弥有多高兴,他的心就有多痛,就有多不舍。 如今的赫连沐,心已不在纳兰坊,为人母为人妻的她,只想时刻陪伴在丈夫女儿身旁,更何况,爱女还被困崖底,纳兰坊的一切,她根本无暇顾及。 将纳兰坊的事物全权交由连翘与贺弥,赫连沐跟随郁涟乔回了乾倾城。 马车上,依偎在郁涟乔的怀里,对楼然的离去,赫连沐难免不舍。“有的人,就是永远都看不到身边最适合自己的那个。” # 小夫妻二人准备睡下,青儿出乎意料的敲响了赫连沐的房门,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郁涟乔只得悲催的暂时被赶出去,给二人腾出私密的空间。 “沐姐姐,我不是我娘的女儿。”郁涟乔一出去,青儿就不等赫连沐询问,直接的开口。怕赫连沐不懂,又像是觉得自己模棱两口,青儿又解释道,“我不是绿野的女儿。” 那认亲的铃铛,根本就不是青儿的,她只有一个,是因为另外一个在小苒那里,而她手腕上的这个,也是小苒曾送给她的。 虽然青儿曾自私的想过就这么霸占本该属于小苒的幸福,但终究她觉得愧对自己的良心,小苒不能开口说话已经很可怜了,她不能在抢了她的娘亲,况且小苒是那么的在乎她。 见赫连沐傻在那,青儿还以为她生气了,以为她这下认定自己是坏女孩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抢小苒的娘亲。”青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怕赫连沐就此对她失望。 “傻瓜,你的想法没什么不对,换作任何一个人,突然有娘亲的疼爱,都会不舍得轻易放手的。”赫连沐并未有半丝责怪的意思,反倒安慰起青儿,肯定青儿的难得,“青儿,你很让我骄傲,明明得到了却又要失去,忍受着双倍于常人的痛苦,跟我坦白,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赫连沐轻柔的拭去青儿眼角的泪滴。“小傻瓜,不要再哭了,再哭万一要是哭瞎了,你日后就看不见小苒了。” 育有一女的赫连沐,母性的光环是越来越明显了,比起沐姐姐这一称呼,赫连沐更像是青儿的长辈级人物。 青儿听了,立马止住眼泪,单纯的她真的信了赫连沐的吓唬。她害怕,要是真看不见小苒了,那可怎么办。 “师父那里,我会同她说的,你先去睡吧!”赫连沐见青儿不再落泪,她也算是安心了,青儿的自责本就是多此一举的,这不是青儿的错,而是命运使然。 赫连沐告诉绿野实情时,绿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觉得青儿那孩子太善良了,还激动的哭了。 绿野也不怪青儿,她还是会把青儿当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就是她那苦命的小苒,还在她去不到的地方。 转天,绿野见到青儿,青儿自卑的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这让她很是心疼。这孩子,根本就没必要这样。 叫住青儿,绿野和她好好谈了一下,这心结,她总得解开。 “小苒是我的女儿,同样青儿你也是我的好女儿。你是小苒的好姐妹,一直以来多亏你照顾小苒,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今日还安生活在崖底的小苒。” 绿野的一席话,让忐忑多日的青儿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尽管一直都是爱干净的人,但当绿野感受到胸前的湿润时,却也没半丝嫌恶。 # 赫连沐再次见到曾梧忻,发现曾梧忻似乎开朗了许多,可能是她收养了一个孩子的缘故,孩子的欢声笑语无形之中也改变了她。 曾梧忻与佟笙最终能否重修旧好,这赫连沐也无法预见。 生命中有很多东西,能忘掉的叫做过去,忘不掉的则为记忆。可能许多曾后悔过,但它终究曾存在过。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赫连沐是殷切的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这些人,经历的事情都太多了,没被现实给压垮,就表示上天还无法剥夺他们幸福的权利。 从见到溪雨的那日起,赫连沐就有个怪异的想法,她总觉得溪雨既然能出现在流谷附近,那就表示流谷和奈何崖底可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流谷的一处山洞中,赫连沐凭着这个想法,炸开了山洞的里边,没想到,这个位置真的能与崖底想通。 赫连沐重见郁柒染的那一刻,也是小苒和绿野母女重逢的时刻。 当绿野抱着小苒失声痛哭时,小苒也朦胧了眼眸。而当看到青儿落寞的站在那里望着她们时,小苒松开了绿野,走过去拉起青儿的小手,用只有二人能懂的语言进行沟通。 他们看不懂小苒在焦急的比划什么,青儿懂。 “青儿,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就算是娘亲也无法比拟。如果得到娘亲就要失去你,那我宁可不要娘亲。” 这是小苒同青儿说的话,简单直白,却足以让青儿痛哭流涕。 真挚却又朴实的无声语言,是青儿这辈子听到过最动人的话。 青儿抱住小苒大哭,小苒微笑着拍着她的背安。 远远站着的绿野,像是懂了二人沉默的交谈,她走过来,拉起情深似海的姐妹二人的小手,温声开口:“青儿,不管你的亲生爹娘是谁,我都是你的娘亲。你和小苒,你们都是我的好女儿。” 小苒认同的点着头,并对青儿继续比划道:“青儿,听到没,你也是娘亲的女儿,我们都是有娘亲的人。” 青儿再一次被感动,重复小苒的无声言语:“嗯,我们都是有娘亲的人。” 赫连沐抱着女儿,被郁涟乔圈在怀里,在远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殊不知他们三人也让人心头一阵温暖。 # 赫连沐应邀入宫,见到了病重的夏序,她心都凉了。 晋默派人来传时,赫连沐就有不好的预感。对着重病在床的夏序,赫连沐哽咽道:“阿序,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弟。浔儿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你为了她这样糟践自己的生命。她希望你活着,哪怕是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着,你还有我们。” 听了赫连沐的劝告,夏序苦笑,他当然清楚浔儿希望他如何,可是他不想再这么苟活下去,少了浔儿,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柱。 “咳咳……”夏序吃力的抓起床头的巾帕,捂住嘴巴,不让赫连沐偷窥了去。 赫连沐见他遮遮掩掩的样子,颤抖着夺过他手里的帕子,看到中央被鲜血染得通红,她无助得踉跄着跪下。 咳血症,历代君王的通病,不治之症,愣是她医术高明,也于事无补。 赫连沐最初习医是为了抱住赫连浔,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现在就连她最爱的人也留不住。 这空气压抑得赫连沐几近抓狂,死死拽着殷红的帕子,她面如死灰的站起,不再多劝夏序,现在一切的多言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门口的晋默一脸沉重,见赫连沐走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多陪陪他,陪他走完这所剩不多的时日。” 晋默茫然的盯着赫连沐,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点缘由来,直到目光触及她手上的帕子,他才知晓她为何会那么说。 原来,夏序一直都瞒着自己,一直都瞒着他已病入膏肓的事实。 晋默哭了,赫连沐走后他就蹲在夏序的寝宫门口放声大哭,哭着哭着,他又状若癫狂般的大笑。 为何?为何上天要如此待他们? 他们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不曾亏欠任何人,却要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任凭晋默再怎么无法接受,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 躺在床上的夏序听到晋默的哭声,眼角也滑下了不舍的泪。这是继赫连浔离世以来,他唯一动情的一次。 他自知,这两年,愧对了晋默的潜心辅佐。 熬不过今年,最终夏序在除夕前夜驾崩,没留下一子半嗣。而身为辅佐大臣的晋默疯了,觉得事情不该是那样,带着史记,他去了夏序的陵墓,继续撰写他心目中的大行辉煌。 后民间能人之世趁乱起义,强者为王。一个姓司马的小子,建立西晋,而大行皇朝那百年仿佛被偷走,已被岁月给遗忘。 乱世最终如何,赫连沐她们不清楚,只知道她们最爱的繁华洛杨成了洛阳,而洛杨将永远活着他们的记忆里。 而那位赫连沐心中最适合当帝王的男人梅币庭不知身在何处。 楼然时常来信,话家常的同时还会提到梅币庭的相关事项,可前几日赫连沐收到一封画了个鳖的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楼然的消息,难道楼然是说梅币庭已是她瓮中之鳖的意思。 总之赫连沐觉得,梅币庭要是个男人,总有一日会被楼然的执着给打动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赫连沐等人早已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举家移居流谷,与曾经的挚友为伴。 佟笙也借着看溪雨,久久不肯离去,他不肯走,自然也没人赶他,没有人不希望他和曾梧忻能够和好如初。 虽说曾梧忻还是继续无视佟笙的存在,但能待在她身边看着她,佟笙已是心满意足。 席晨来找赫连沐问照顾孕妇的注意事项时,看到曾梧忻和佟笙这样,甚是无奈,他对着赫连沐感慨道:“人生就是这样,无法回头,不可能再让你重来一次,错过了便可能永远的失去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尽管内心还在责怪佟笙当初对曾梧忻造成的伤害,他也还是希望二人能好回去。 他知道佟笙是深爱着曾梧忻的,爱到了骨子里,不然佟笙也不会放下男性尊严,一直死守在曾梧忻身旁,死皮赖脸的,就如当初为了搞定萧舞的他。 # 倚坐在温床旁,赫连沐和溪雨一人一边握住躺在温床上仍双眼紧闭的落零。 时不时的跟落零讲讲最近的开心事,已是好友的赫连沐和溪雨二人,在这只有三人的小空间里,无话不谈,就像当初的她们。 当初苦求落舟和落府二老,赫连沐才让落府三人点头,让落舟带着落零来了流谷,用温床续命,更为了能让珍贵无比的药发挥效用,让落零苏醒过来。 日复一日,这样的探望和谈心,她们重复过太多次,可落零始终没有感觉。 赫连沐不清楚,或许落零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但她活着一天,都不会放弃。 在二人转身离去之际,落零的手指微微动了。也许是太过细微,她们并未及时察觉。不过,总有一天她们会知晓,而有人,会比她们更早的发现。 人生就是这样,往往与你预想的背道而驰,却又偶尔给你一点小惊喜,让你捉模不定,却又想要探索。 你的所爱与所恨,都不是你所能掌控的,何其无奈。 所以要珍惜身边所有还健在的人,也许不经意的某一天,你就有可能永远的失去他,死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接受的。即使心境淡漠如赫连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