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之白发帝君》 序章(二) “啪!” 淬不及防的一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将我的脸打偏到一侧,嘴角有腥咸的味道蔓延开,我转过头,看着对面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全没有那日挽住哥哥胳膊时的温柔端庄。舒悫鹉琻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你已经连累了他二十年,还不知道感恩,非得要让他连命也赔给你才可以,这下好了,他再也没办法照顾你了,你开心了…” 那一巴掌真狠,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真好,可是为什么我不去死… “昨夜你哥哥发现你不见了,发了疯似的冲出医院,开着车跑了出去,等到我们再看到他的时候是在急诊车上,鲜血淋淋,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送进急救室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我无力地靠在抢救室外冰凉的墙壁上,想着早上从那间大房子里出来,回到医院后,我的主治医生看到我的时候告诉我的话,再看着歇斯底里地冲着我吼的未来大嫂,她血红的眼中恨意深浓,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我撕碎吞下去。 她是真的很爱他,如果不是我,他们一定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几个漂亮乖巧的孩子,过着富足的生活,一起慢慢变老,直到头发花白。 抢救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医生一脸疲惫地从抢救室里走出来,脸色凝重肃穆。 “医生,韩昼怎么样了!” 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医生面前,抓住医生的衣服,一脸渴求地盯着医生,眼神急切。我靠在墙上,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全身冰的要命,胸口又开始疯狂地疼了起来。 “他的生命抢救过来了,只不过车祸的时候,脑袋受到撞击,醒过来可能会有后遗症,另外…”医生沉默了片刻,接着开口,“我们发现他的眼角膜由于以前过度疲劳受到了损伤,再加上这次车祸又撞击到脑部,他可能会失明!” “什么!” 那女人怔怔地放开抓住医生的衣服,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停地落泪。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靠着冰凉的情面缓缓滑落坐到地上,听到这个消息,我居然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也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身体还会有眼泪吗?没有眼泪,也没有了疼痛,全身都变得麻木,所有一切的感觉都离我而去,我看着那不停哭泣的女人,缓缓走到她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会还给他的!” 说完,我看也不看她,转身决绝地离开。 鲜红的血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出来,生命力也渐渐漂移到不知何处。 病房的墙好白,床单好白,被罩好白,眼前的一切都好白,白的刺目,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我要好好保护这双眼睛,我要让它在我最深爱的人身上,陪着他幸福地走完一辈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失,只有记忆渐渐清晰:那年我五岁,哥哥十二岁,父母车祸离开,哥哥弱小的身躯抱着我,眼泪与我的纠缠在一起,在地上开出大片的水花;那年我八岁,哥哥十五岁,遗传性心脏病第一次发作,哥哥单薄的双臂紧紧搂着我,眼神悲伤绝望,却执拗地放弃优异的学业,只身出外打工赚取我的医疗费;那年我十二岁,哥哥十九岁,我又一次病发,医生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哥哥却没有放弃,他抱着我在病床上唱了一夜的摇篮曲,直到我睁开眼睛;那年,我十五岁,哥哥二十二岁,我手术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哥哥跪在医院长廊上几天几夜,终于让医院同意先做手术,再由哥哥分月还欠医院的手术费;那年,我十七岁,哥哥二十四岁,哥哥第一次带女朋友来医院看我,那女孩一看躺着在病床上的我,转身就走,我听到他们在病房外激烈地争执着,然后我再也没见过那女孩,只是那一段时间哥哥依旧笑着的脸上,眼神阴郁;而那年,我十九岁,哥哥二十六岁,凭着聪明的头脑,哥哥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他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把我转进了加护病房。 还有好多好多,我的心被回忆填满,从没有一刻,我的心情如此平静,带着和他一起的回忆离开,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我将独占着他一个人,将他只留在我一个人的记忆里,永不分离。 “医生,医生,快来啊,快来救人…” 那个将要成为我嫂子的女人走进病房,下一刻突然发疯般冲向病房外,大声尖叫着,手中拎着的一袋水果哗啦啦滚了一地,我努力地看了一眼,里面有我最爱吃的樱桃。 &nb sp;“嫂…嫂子…” 我听到自己破碎虚弱的声音第一次喊出那个称呼,虽然只是极细小的一声,她却听见了,疯了一般的冲到了我的病床前,跪在地上死死按住我不断流出血的手腕,惊恐地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憔悴的人,微微地笑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平和:“把…把我…我的眼角膜…给…给哥…” 说完这一切,我整个人松弛下来,仿佛飘在白云上,柔软舒服…… 第二章 嗔痴 那一日,我割腕自杀,将眼睛留给哥哥之后就觉身体仿若飘上云端,轻柔舒适,片刻之后,就出现在王爷府邸上空,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我拽入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体内,接着我被裹入温暖的襁褓中,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尘埃落定,我成了北雪凌裳。舒悫鹉琻 没有惊讶,犹疑,恐惧,我平静地像是个真正的初生婴儿,只有上一世和哥哥在一起的记忆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这种日子过得很快,那么多的记忆被我细细咀嚼,竟不觉乏味,每每想起一处新的细节,我都可以回味很久很久。 一年,两年,三年…时间一久,我竟忘了怎么哭,怎么笑,怎么说话。 任凭那个温柔雍容的贵妇人怎样在我面前一遍遍的重复着“母亲”这个字眼。那个慈祥和蔼的中年男人怎样将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依旧我行我素的置之不理。 五年了,那对中年夫妻找了许许多多的大夫来看我的病,那些人来了又走了,我依旧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其实我本就没有病,看了又有什么用? 我很想开口告诉那对父母,不要再为我操心,有这些时间,不如再生一个孩子还比较靠谱,可每每我想开口,却终是无法开口。 一天大部分时间我沉浸在上一世的回忆中,偶尔有时间我也会安静地看着我现在身处的世界,听身边的丫头聊天时,我断断续续地了解到许多关于这个空间的许多事情。 那一日,是我五岁的生日。 我安静地坐在躺椅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头顶上那棵已经含苞待放的梨树,神思又回到了上一世我的父母还没有出车祸的那几年,我们家大大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棵很大的梨树,每每春日,我们全家总会在成开着白色梨花的树下摆一张竹桌,喝着大吉岭红茶,吃着元祖蛋糕,开心地聊天。 “裳儿…” 慈爱的声音在头顶上方轻轻响起,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是一个武将,也常听他训斥手下士兵的时候疾言厉色,每次对我说话明知道我不会有回应,却总是和风细雨,深怕惊吓到我。 “这是父亲的好友青玄大师和苏伯伯,今天是来看你的。”他宠溺地模了模我的头顶,将盖在我身上的薄毯细心地掖了掖,这才转身,将身后一个身穿明黄色僧衣的老和尚和一个手握玉骨扇的白衣清瘦书生让到我的身前,一脸得意的向那两人介绍我,“这就是我的小女儿凌裳,怎么样,漂亮吧!哈哈…” “果然是个精致的女圭女圭,长大后必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清瘦书生凑到我的身前,手里的扇子轻轻敲着掌心,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里有些掩饰不住的小算计,“把你这小女圭女圭给我儿子当媳妇儿怎么样!” 我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没看见我是白痴,白痴嘛…这个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白痴您准备让儿子娶回去干嘛,养着当雕塑看? “不许你打鬼主意,她可是我的宝贝,你家那个臭小子可别想染指。” 父亲一脸警惕地将那个清瘦书生推到一边,瞪大的双目凶狠地盯着书生,就像防着一个要偷自己珍宝的贼。 “阿弥托福,可否让老衲看看令爱。” 一脸平和宁静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对着父亲鞠了躬,父亲立马变得面色凝重,恭恭敬敬的还了个礼,这才走到一边,将我身前的位置让出来,一脸期待的目光落在青玄大师身上,与刚刚怒目瞪着清瘦书生的样子判若两人,那书生也不以为忤,施施然站在旁边轻摇着手里的玉骨扇,悠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青玄大师走到我身前,清宁平和的双目对视着我的眼睛,一开始我还能无视那目光,片刻之后,我的心里自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有了些波澜,青玄大师的眼睛仿若明镜,仿若一下子便看透了我的一切。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你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忘却前尘幻境,重新开始。” 虚幻,怎么会?那一世的一切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哥哥温柔搂着我的怀抱余温犹存,怎么会是虚幻,这个老和尚怎么会懂我上一世经历了什么,这些似是而非的空话谁人不会说?我看着眼前这双了然的明眸,这才发现,从刚才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被记忆淹没,一时间有些惶急。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 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既已全部尝过,这一世何随着自己的心意好好生活。岂不知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 “大师,你…” “阿弥陀佛。” 清瘦书生“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眼神震惊地看看青玄大师又看看我。大师清明的眼睛自我双目移开,闭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这才睁开眼,淡淡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话是对着父亲说的,我却总觉着像是在说给我听。 “令爱大智若愚,终有一天会勘破一切,到时必成大器,你切莫太过忧心,让她自己好好想想,总会摆月兑心魔。” “谢谢大师提点。” 父亲欣喜地看了我一眼,恭敬地对着青玄大师鞠了一躬,这才走到我身边爱怜地模了模我的发顶,随后转身引着青玄大师和清瘦书生沿着来时的路离去。 就在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清瘦书生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若有所思… 第三章 濒死 “你就是京城里盛传的那个白痴木头女!” 我盯着梨树花苞的眼睛被一片大大的阴影笼罩,一抹不屑的嘶哑声音在头顶响起,听起来是个处在变声期少年的声音。舒悫鹉琻 哥哥开始变音的那年,爸爸开车去机场接出差的妈妈的回家,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当场死亡,一句遗言都没有留给我们。还算殷实的家里,一大波亲戚涌进来,为了我和哥哥的监护权争抢不休,现在想来,他们也是看中了爸妈留下的不小一笔钱财和有着宽敞庭院的小别墅。 “白痴,你怎么不理本少爷。” 如果白痴能理人那还是白痴嘛,笨蛋! 我心里有些不屑,眼神未变地落在少年遮挡在我上身的目光,神思又开始飘远。 那些亲戚只会争吵,爸爸妈妈的尸体还停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他们已经忙不迭地开始瓜分家产,一开始他们的话题范围还涉及到我和哥哥未来的归属,最后却演变成遗产争夺战,势单力薄的我和哥哥最终被如狼似虎般的亲戚赶出了家门。 “果然是个白痴!”少年一脸悻悻地离开我的上半身,他站在我的面前,弯子,双手一左一右按在躺椅两边的扶手上,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想要将我的全貌看个清楚,他抬起右手,撩起我落在额上的刘海别到耳后,清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倒是个美人,可惜是个傻子。” “你们一副丧门星的样子,谁敢收留,谁心软说不定下一个被克死的就是自己…” “你们快走,不然我用笤帚轰你们了…” “快离开我们家…” “滚…” 纷繁嘈杂的声音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脑海里,像蜂拥淹没过来的洪水,将我一下子吞没,我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 身前,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失措,我却充耳不闻,只剩下那铺天盖地地谩骂。 “醒醒,快点醒醒…” 身子被人用力地摇晃起来,我刚从记忆深处挣扎出来,就被那个少年摇得头晕目眩起来,我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我一点反应都不给他,他一定会将我整个人摇晃散架。 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眼神惊奇地盯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将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脸上,从上到下微微打量了一圈,反正也已泄露了表情给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起来。 眼前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黑发银冠,清瘦俊秀的脸上一双眼睛如清晨刚出的朝阳般明亮却不刺眼。他穿一身白衣,清瘦纤细,看起来像极了前一刻来过的清瘦书生。 “我是左丞相苏景逸的长子苏珐琅,你呢?”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了些身为丞相之子的优越感。 我打量完毕,这少年完全不如十二岁时的哥哥帅气,哥哥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开始独自照顾我,而眼前的少年却完全不知民间疾苦,骄横顽劣,没有礼貌地一口一个“白痴”的叫我。不想搭理他,我索性将头后仰,闭上眼睛,晒着暖暖的太阳准备睡一觉。 “你不要太过分!”喉头被人一把扼住,越收越紧,我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消失,强烈地窒息感像极了前世我每一次心脏病发作时的感觉。我没有挣扎,反而有些怀念那种窒息的感觉,这股窒息感让我从来没有这般地清晰地看到哥哥的面容。 终于可以再看哥哥一眼,我胸口的最后一口气渐渐消失,全身瘫软,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苏珐琅右手扼住眼前少女白皙的脖颈,有些气恼,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忤逆过自己,自己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面前这个白痴少女居然敢瞪着自己,最后还一脸不屑地闭上眼睛装睡,一时恼恨下控制不住自己掐住了少女的脖子,本没想过用力,却在看到那少女一脸解月兑的表情之后,恨意更浓,手逐渐用力,竟恨不得拗断她的脖颈。 少女自始至终没有挣扎一下,只在昏厥的那一刻,嘴角扯出了一抹舒心的微笑,刹那之间,苏珐琅的心口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猛地松开自己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脸色苍白地看着如破女圭女圭般窝在躺椅里,脑袋斜斜垂着,看起来 没什么生气的少女,胸口如针扎般疼得要命。 他一个箭步窜到少女身前,右手贴上少女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不知停歇地输入少女的体内。 第六章 血祸 天明28年,北雪凌王于朝堂之上就出征西辽国一事顶撞天明帝,被罚在王府面壁思过三个月,期间天明帝先后从其手中收回镇守东南,东北边境的两处守军的兵权。舒悫鹉琻 天明29年,北雪凌王纵仆行凶,抢占平民土地,杀死妇孺三人,天明帝震怒,削其大将军王头衔,收回其除北雪凌王头衔的一切失职,将其监禁在王府中,静思己过。 又是一年春天,转眼间我已经8岁。 自从那日父亲将项链交给我已经过了三年,这三年王府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在预示着父亲在我5岁生辰宴结束后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手握兵权,三朝忠臣,异姓王族,功高震主。 每一个朝代,不管皇上有多么圣明也都无法忍受臣子压在自己的头上,这样手握重权的臣子就像是一把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下来,让他血溅三尺。 不过,这天明帝很明显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挑不出父亲的错处,就卑鄙地用了陷害这一招,殊不知他只要对着父亲大喊一声让他去死,他也是会毫不犹豫割下自己首级捧给他的。 只不过我总觉着父亲既然已经交出了兵权,皇上怎么也会看在北陵王是其异性皇叔的份上,就这样让他赋闲在家,安度晚年,可惜我终究是不能了解这个时代的帝王是有多么的冷酷无情。 那一天,是我八岁的生日。 被监禁在王府里的父亲一脸兴致勃勃的要亲手操办我的生辰宴,我坐在春光明媚的花园里,看着父亲苍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影在庭院里忙碌地进进出出,突然就感觉一阵心酸,忍不住想开口让他停下歇歇。 变故发生在傍晚,夕阳还未落下,天空是一片暗红的火烧云。 我正盯着父亲的背影发呆,就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父亲也听到了前院的声音,示意菩冥陪在我身边,拎起剑大步就冲向了前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几条黑色的身影跃进了花园,举刀向我砍来,身后的菩冥自腰上模出一柄软剑,毫不留情地向那几人刺去,顿时几道身影飞速地纠缠到了一起。 我有些担忧父亲母亲,强撑起从未行走过的腿踉跄着向前院跑去,刚踏出两步,两腿一软,我重重地趴到了地上,全身上下一片火辣辣地疼,我突然有些痛恨自己这些年为什么只会窝着沉浸在回忆里,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无用。 前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我回头看了一眼菩冥,那几个黑衣人功力高深,菩冥虽不至输给他们,却也一时无法摆月兑他们的纠缠。 我一咬牙,索性挣扎着向前爬去。 血,鲜红的血,不断飞溅的鲜血如雨般落到我的身上。 院子里一地的尸体,那些平日里疼我,宠我入骨的亲人此刻安静地躺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 我每向前爬出一步,就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身穿俗艳红花长裙的胖大妈是厨房的胡大娘,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将一碟碟她做的精致点心端来让我品尝,还不时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家乡的那些小事,此刻她仰面躺在地上,身上被砍了好几刀,鲜红的血从她身上流下来,迅速汇集成一条血泊;她的身边,那个身穿草绿色裙子的娇小少女是平日里服侍我饮食起居的丫鬟小荷,她总会从胡大娘端来的点心里馋嘴地拈出两块,边吃边嘻嘻笑着告诉我她喜欢的前门李侍卫白日又做了些什么,此刻她趴在地上,脸庞侧向一侧,眼睛惊恐地大睁着,似乎是在惊慌逃离时被人从背后一刀毙命;还有那个被黑衣人砍得血肉模糊的老人,他是除了父母之外最疼爱我的老管家,平日里他总是笑呵呵地抱着我坐在梨树下乐此不疲地教我说话,此刻他却再也没办法笑着教我说那些我早应该出口的话。 那边是侍卫小李,花匠吴大哥,厨房帮工顾大嫂……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前一刻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人,此刻竟然只能冰冷冷地躺在这里,躺在冰冷的血泊里。 眼泪唰地落了下来,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你们不要出事,只要你们不出事我一定几百次几千次地唤着你们,在你们身边有哭有笑地过着每一天…… 原来,这份骨肉亲情早已融入进我的每一点一滴的血肉里,我却在心里口口声声称呼他们为我名义上的父母,这样的我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nbs p;“裳儿,小心…” 一个黑衣人挥着手中的大刀向我砍了过来,就在刀快要落到我身上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猛得扑到了我的身上,鲜血顷刻间在我面前飞溅而起。 “娘,娘……” 我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个在我心里埋藏许久的字眼,久未说话的声带火辣辣地疼,我却感受不到,只是一遍遍地叫着眼前的人,可惜她却再也听不见。 “夫人……” 父亲大喝一声,飞身向这边赶来,刚刚一刀砍死母亲的黑衣人又挥起刀砍下来,我死死搂着身上的母亲,喃喃地在她耳边唤着“娘”,缓缓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刀,然后去黄泉路上陪母亲。 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流下来,浓重的血腥味疯了一样冲进我的鼻子,我猛地睁开眼,看见父亲高大的身子挡在我和母亲身前,一把大刀从他的后背穿进去,又从他的胸口露出来,锋利的剑刃被鲜血染成一片鲜艳的红。 “裳儿…” 父亲双手握剑撑在地上挡在我们身前,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无限留恋地看着我和母亲,随后他自剑上缓缓抬起一只手,抚上我的发顶轻轻地揉了一下,下一刻无力地垂了下去。 “爹…” 我努力地张开嘴,想要呼唤他,撕裂般痛楚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早已流干,我木然地看着怀里全身是血的母亲,和临死前撑剑护在我身前的父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一句话在脑海里一直一直不停地盘旋:“为父在世一天必会护你一天周全……” 第二十七章 战神 梨花开了一年又一年。舒悫鹉琻 我安静地躺在竹椅上数着枝桠间盛开的纯白色梨花,今年的梨花似乎比前两年开得越加繁盛。 而我,在这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安静地生活了三年。 这三年来,绿裳宫里来的人屈指可数。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天明帝的妃子听说宫里住进来的木头傻子,抱着玩乐的心情过来看过我几次,一开始可能觉着没见过我这样的呆子,觉着新奇有趣,便有大胆地折腾我两下,胆小地嘲讽我两句,可时间一久,我老没反应,她们可能是觉着折腾我跟折腾块石头没什么区别,渐渐地也就失了兴致不再到绿裳宫来了,我反倒落了个清闲。 自进宫那日见过天明帝一眼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想来他也是不怎么想见我这个傻瓜的。 这三年来,绿裳宫里的下人只有安轻捷和蓝芽两个人。 安轻捷自不必说,苏景逸将她从别处调到我身边本就是为了帮我,而蓝芽的那丫头竟然也没被绿裳宫里的缺衣少餐磨走,看来要不是她比我还傻就是她也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 我从来不敢在蓝芽面前露出一点真性情,每每有事要与安轻捷商量,总会让安轻捷找差事先遣了她离开才进行。也不知道蓝芽那丫头当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天真单纯傻乎乎的,还是心机深到让我和安轻捷两人观察了她三年,都没有找出她身上的一丝破绽。 既然看不出真假,我与安轻捷也就没有将她从绿裳宫调走,一来确实宫里没个人不方便,二来就算蓝牙真是皇上那边派来监视我的,贸然把她送走,也会引起天明帝的警觉,索性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还好控制。 “公主殿下,天色晚了,奴婢推您进屋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的出神,就听到蓝芽笑呵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推着木轮椅走到我身边,伸手就要去扶我。 “蓝芽你先去睡吧,我来伺候公主殿下。” 今天一大早就出门的安轻捷走进院子,急匆匆地走到蓝芽身边,接过蓝牙手里的轮椅推到我身侧,俯身一个公主抱,我已经落到了轮椅上。 这是我与安轻捷之间的暗号,每次只要她将蓝芽支开,那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商量。 “那就谢过安姑姑,奴婢先去睡了!” 说来也是奇怪,每次安轻捷这样说,蓝芽总是什么也不问就乖乖退了下去,这点让我和安轻捷有些怀疑。 “安姐姐,出了什么事?” 蓝芽的身影一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我就迫不及待地问。 安轻捷右手食指在唇边一竖,示意我稍安勿躁,接着紧走几步到走廊尽头,往拐角处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这才回身走到我的身边,略带责备地看着我:“默语,你太不谨慎了。” “对不起安姐姐,我下次一定小心。”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急忙认错。 这三年来,要不是安轻捷谨慎小心,有很多次我都差点在蓝芽面前露馅,有的时候我不得不佩服这些工作在深宫多年的宫人们,他们那种对危险的警觉性和对事情的谨慎性远不是我们这些现代人可比的。 很多穿越小说里老是说现代人到了古代怎样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玩转后宫,独享圣宠,不只有帝王青睐,愿为之放弃江山天下,还有无数身处高位的美男众星捧月,其实那些根本就是自我yy,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行差踏错就会惹祸上身,身首分离,说不定连皇上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已经去了阎王殿。 不过,我相信要是这些生活在古代皇宫里的人穿越到现代的大型企业里任职,凭借他们这种谨慎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工作态度,绝对可以在企业里很快升职,毕竟不管在哪个时代里,老板喜欢的都是那些有能力又听话的员工,谁愿意闲的没事找个与自己对着干的员工时不时惹自己生气,当然,有自虐倾向的除外。 “默语,今晚皇上在东边的盛极殿招待南辰国来使,到时候珐琅公子会随丞相大人一起进宫,他希望可以见你一面。” “南辰国来使?” 我有些诧异,通过这三年我从 安轻捷处知道的历史,北旸国在三国中一向强势,向来看不上南面的南辰国、西面的西辽国,也很少与那两国往来,这次怎么会在皇宫里最繁华的盛极殿宴请南辰国来使,难道南辰来使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听说这次南辰来使是南辰帝君的第三子秣陵霜,此人今年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成为三国将帅间默认的战神,只不过此人虽被军中称为战神,打仗的时候却从不见他冲锋陷阵,每每出现在战场上,总是在一架白帘垂地的马车上,拉车之马往往为白色,所以有很多人又称他为白马公子。” “白马公子?难道不是白马王子?”我忍不住笑起来。 “默语……”安轻捷嗔怪地瞪我一眼。 “好好好,我错了,你继续。” “不过只要白马垂帘的马车出现在战场上,那南辰国的军队必定大胜,这几年南辰周边的几个小国纷纷归依南辰,与这位南辰战神的运筹帷幄是分不开的。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北旸国和南辰国的边境时有摩擦,军队每次遇上这位白马公子就一败涂地,皇上没办法,派了右丞相厉兆大人,也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前去边境议和,这才将这位南辰的三王子请了来奉为上宾。” “原来如此,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个秣陵霜,可惜我不能参加宴会。”我有些失望地说,随后又想起一个问题,“那你知不知道我父王和他交手谁更厉害?” 我爹北雪凌王常年驻守边境,与那人定是交过手的,我对那人的战史不感兴趣,但是既然有秣陵霜出现的战争一定会取胜,那岂不是他曾战胜过我爹?这让我有些愤懑不快。 “这倒是无法比较,您的父亲凌王殿下在六年前就已经交出兵权,而南辰的这位三王子出现在战场上也不过才五年。”安轻捷知道我的心思,安慰我道,“要不是老王爷为奸人所害,或许秣陵霜今日也不能被称作战神。” “安姐姐,谢谢你。” 知道我爹没有输在那人手上,我心里舒服多了,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第二十七章 怯懦 “默语,今晚你要去见公子吗?” 安轻捷轻轻开口,让我轻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纠结起来。舒悫鹉琻 苏珐琅今年应该满十八岁了吧!记得我进宫那会他还是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现在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模样了。 三年了,我没有再见过苏珐琅,或者说除了一开始老找我麻烦的几个妃子宫女,这三年来我就只见过安轻捷和蓝芽,当然天明帝是不是还在暗处设有监视我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苏珐琅这三年来的成就我却时常从安轻捷和蓝芽口中得知。 这三年间,苏珐琅的名声越来越响,据说丞相公子苏珐琅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五岁的时候成为北旸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文状元,十六岁的时候成为北旸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武状元,而且深得天明帝的赏识,被封为左太傅,与身为右太傅的闵天经合称为北旸双星,意为北旸国未来朝堂的希望之星。 北旸国朝堂上历来设有左右两位太子太傅,共同来辅佐太子,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只有一位太子太傅会左右太子的思想行为,设有两位太傅可以拓宽太子的视野,让其可以多采纳正确的季谏言,其实也是为防止出现太子为了顺利登上皇位残杀手足而设的一道屏障。 其实我倒是觉着这种规矩可有可无,就算是设有两个太傅又能如何,争皇位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况且就算太子不去害手足,难道手足就不去害太子吗?这种事情就算是设有一百个太傅也是没用的。 不过这也能看出苏珐琅在天明帝心中的地位,太子之位还悬空着,就已经决定让他去辅佐未来的天子,很明显就是要让他和闵天经成为未来天子的左膀右臂,也就是未来朝堂上的左右丞相。 十八岁的少年,春风得志,官运亨通,很难得他居然还记得我,可我呢?我瞅了瞅自己身上比宫里的粗使丫头还要素白的衣裙,还有为了掩饰自己身体正常而故意躲在房间里不怎么见阳光而显得苍白无血色的脸,和明明十一岁了,可看起来与八岁刚进宫时没什么变化的瘦弱身体,心里突然有些自卑,下意识地不想见他。 “默语,默语……”安轻捷细白的手掌在我面前挥了挥,打断了我的沉思,她继续说下去,“今晚宴会开始之后,公子会借故中途离开宴会片刻,到时候我会推你去盛极殿对面不远处的碧波湖边小坐,到时候你们可以装作是偶遇,就算被人发现,我也可以说是推公主殿下你在湖边散步,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安姐姐……”我清清淡淡地开口。 “嗯?”安轻捷侧头看我。 “你家公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小小声地噎语。 “默语,现在的你还想报仇吗?”安轻捷波澜不惊地看着我。 “当然,我一定要报仇,我梦里都在报仇!”一听到‘报仇’两个字,我胸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激了出来。 “那现在的你在做什么?你甚至连一个一直在帮助你的人都不敢见,你还谈什么报仇?” 安轻捷俯身,双手扶住我的双肩,眼神犀利地望进我惊慌的眼神中,不让我逃避:“难道是在这里安逸度过的三年让你忘了仇恨是什么?让你忘了凌王殿下是怎么死的,忘了宫里那群女人是怎么羞辱你的?你想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在皇宫里待下去,直到容颜老去,才惊觉自己竟然将当初进宫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在杀父仇人的豢养下生活了一世?” “不!我没有!”我惊慌失措地否认着。 “那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是准备等天明帝老死在你面前,你才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为家人报了仇?” 安轻捷咄咄逼人地追问让我有些狼狈。 我承认自己在这三年还算平静的生活里生出了些许惫懒,对于复仇有些逃避,总想着拖过一日是一日。人这种生物在逆境中只会越挫越勇,可是处在这种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方向,不知该往哪里走的迷茫中反而会消磨掉自己的意志。 这三年的时间,我试图寻找机会复仇,却猛然惊觉自己的力量是那样渺小,甚至不如当初惨死在太监脚下的那只蚂蚁,它还有力气为自己的生活快乐地奔波,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从何处下手。 我这样的状态,没想到安轻捷居然早就看出来了,今天她的这些话轻易地戳中了我的痛脚,让我再也不能得过且过 地用年龄尚小这个借口再自欺欺人下去。 如果要比谁能耗过谁,想来只要天明帝没有心血来潮地先把我先灭了,那么以他的年龄注定是熬不过我的,但是我真的要等他老死吗?不!我要他在活着的时间里生不如死,他既然杀我全家,我就要让他全家鸡犬不宁! “安姐姐,我明白了!今晚我会按照你的安排去见苏珐琅的。” 我眼神不再躲闪,坚定地落在安轻捷身上,斩钉截铁地说完,双手伸出握住她的双手,由衷的对她说,“谢谢你,安姐姐!” 安轻捷反手握住我的手,欣慰地笑了。 第二十八章 谪仙 深夜,月朗星稀。舒悫鹉琻 盛极殿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盛极殿外,碧波湖上,波光粼粼,明亮的月光洒在幽深的湖水上,泛出冷冷寒光。 我安静地坐在盛极殿外的湖泊旁边,看着对岸盛极殿明亮的灯火,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安轻捷去盛极殿通知苏珐琅去了,只剩我一个人无聊地望着对岸发呆。 窸窸窣窣,身后婆娑的树影深处,有布料摩擦枝叶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没有动亦没有说话,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我无论身处何时何地,第一时间面对别人的都是一张麻木面瘫的脸,就像一具睁着眼睛的植物人。 “咳咳……原来这里有人,姑娘,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会吗?” 伴着几声淡淡的咳嗽声,有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地响起。 听声音不像是苏珐琅,我索性不理他,作为北旸国人人皆知的木头白痴,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无视任何人。 那人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无礼之举,反而走到我身边突出的嶙峋巨石上,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望着湖水发起呆来。 一阵轻柔的晚风拂过,那人身上淡淡的草药味飘过来,上一世躺在医院里长大的我敏感地嗅到草药味里居然有的味道,这是一种抑制肺结核的草药,也就是古人称作绝症的肺痨病。 这个人身患绝症?可听他刚才清淡的声音,倒不像是个知道生命已到尽头之人该有的淡定从容。 我眉头下意识地一皱,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过去,身侧嶙峋的巨石上,那人侧身而坐,长长的黑发被风吹起,遮住了他的脸,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那人就只是安静地坐着,就给人一种清风明月的淡泊感,好像此人并不属于尘世间,随时会羽化飞仙而去。 这人是谁?安轻捷曾将北旸国朝堂上下所有的大臣都给我细细讲述过他们的形貌,可那些人中似乎并没有眼前这出尘如谪仙般的一位。 “姑娘,你怕死吗?”那谪仙淡淡开口,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怕死,怕死怕的要命,可是我却谁都不能说,在所有人面前我都要笑,笑得云淡风轻,可是安静的深夜里,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害怕,怕得要死。” 我安静地听着,没想到这谪仙云淡风轻的清雅模样居然是伪装的。 说来我们两个人还真是奇怪,我明明是一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却要伪装成一副痴痴傻傻,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而面前这位很明显不知道何时就会命归黄泉的病秧子却要在众人面前伪装成一个漠视生死,清风明月的豁达人,这还真是可笑之极的缘分。 “呵呵,对不起,我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你知道吗?平日里,别说我想说这些话,就是我轻轻的一个皱眉,家里所有的人都会乱成一团,担心得要命,恨不得将自己生命换给我,让我想要开口的话全部通通咽回了肚子里。因为我知道要是我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们一定会很伤心,与其让大家伤心,还不如让我自己一个人伤心。” 谪仙继续轻轻地说下去,低沉温柔的语调里有淡淡的悲伤飘散在夜风里。 “只是这种恐惧,不知何时生,何时死的恐惧,如果不说出来,我可能还没等病死,先就会因为恐惧而死吧!呵呵,姑娘,你一定在嘲笑我懦弱怕死吧!” 谪仙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沉默,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想要今夜一次性痛快地将心里压抑多年的痛苦一下子发泄在这片澄澈的湖泊上空。 我安静地望着湖面上那轮残缺的月亮,感受着身边那人的悲伤,心里也有些恍然,这个世界的老天爷似乎注定要让所有的事情都不完美,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上一世的我要疾病缠身,痴恋成苦,自杀殒命;而这一世我要家破人亡,装傻充愣,豁命复仇? 公平吗?老天爷是公平的吗? 身侧的谪仙似乎终于将心中的郁结全部吐出,也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着湖面的月亮出神。 一时之间,四周一片安静,只有清风朗月,碧水清波。 远处盛极殿里明亮的灯火,鼎沸的人声都离 我远去,就连那沉重的仇恨都离我而去。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深夜轻柔的晚风,呼吸着那人身上好闻的草药味,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祥和。 “公主殿下,您在这里,可让奴婢好找!”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安轻捷故作急切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 “见过这位大人,奴婢是凌裳公主的贴身女婢安轻捷,这位是奴婢的主子凌裳公主。” 安轻捷似乎是才看见巨石上的谪仙,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语调平淡地说出了我的身份。不过听她话中的意思,她也不认识这位谪仙,难道他是南辰使团中的人? “原来是北旸国凌王大人的独生爱女,在下失礼了!” 谪仙自巨石之上优雅起身,对着我躬身行了个礼,并没有用天明帝册封我的‘凌裳公主’来称呼我,而是用我父亲的名讳来称呼我,让我对他心生好感。 “凌王大人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独守边关数十载,威名赫赫,只可惜受奸人所害,英年早逝,否则我南辰国战神一名必为凌王所有。” 谪仙语气里有钦佩,遗憾,向往,对爹推崇万分,字字句句听起来似乎皆出自真心,让我好感大增,差点忍不住出口叫好。 “在下叨扰公主的幽静,还请公主原谅,在下告辞了。” 谪仙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我,话音一落,转身离去。 夜色里,长衣蹁跹,竟真如仙人一般恍若乘风而去。 第二十九章 再见 “默语,公子在那边等你,我推你过去吧!” 安轻捷说完,推着我往破碎的树影里行去。舒悫鹉琻 原来,安轻捷早已将苏珐琅领来湖边,只不过两人还未至湖边就见到我身边坐了个人,因为隔得太远,苏珐琅看不清巨石上坐的是何人,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派安轻捷出现挑明了我的身份。在北旸皇宫内,以我公主的身份,一般人是要与我保持距离的,毕竟男女有别,虽然我是个年纪还小的傻子。 斑驳的树影深处,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站在明明暗暗的月光下,焦急地望向我这边,暗影里看不清那人的长相表情,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苏珐琅。 “裳儿,是你吗?” 听到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苏珐琅一下子激动地看过来,待看到轮椅上的我之后,欣喜地疾步向我走来。 斑驳的树影下,那人的面容越见清晰,终于,他一步跨出了重重树影,月色下,清晰的面容一下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十八岁的少年,依旧银冠黑发,脸上却已没有了当初年少时的轻狂桀骜,清俊的脸上一双蕴含夺人光彩的黑亮眸子如正午的太阳那般可以灼烧一切,此刻他正用那双可以灼烧一切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疾步走到我的是身前,单膝跪在我的轮椅前,一把将我死死地搂紧了怀里。 我感受着他激动兴奋的心情,不忍推开他,却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安轻捷还在场,却发现周边早已没有了安轻捷的身影,她竟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我轻叹一声,伸出双手轻轻环上少年清瘦的双肩,安慰性地拍了拍,怀中的身体却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像是带着莫大的,抑制不住的喜悦。 “珐琅哥哥,你又瘦了!” “裳儿,在宫里的这三年你好吗?还说我瘦了,你才是真的瘦了好多,我都快要不敢抱你了,怕一不小心把你抱散了。” 苏珐琅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松了松紧抱住我的双臂,却依旧以占有的姿势环住我,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了些心疼。 “裳儿,我带你走,离开皇宫这座不知道何时何地会粉身碎骨的牢笼可好?到时候我们可以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驰骋在山水之间。” “珐琅哥哥,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死心?” “那时候的我没有力量,不能保护你,只能眼睁睁看你走进这座噬人的宫殿,可现在我能保护你了,我有保护你的力量……” “珐琅哥哥…”我出口打断他的话,“你知道的,天明帝不会放过我,只要我一离开皇宫,他一定会天南海北的追杀我,我不想连累你与我一起亡命天涯,再说我还要为我们全家人报仇,灭门之仇我若不报誓不为人,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除了报仇,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吗?”苏珐琅埋在我肩头的声音闷闷的。 “是,今日如果我不能报仇,还不如让我去死!”我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 “那好!”苏珐琅抬起埋在我肩头的脸,眼神明亮地看着我,“只要帮你报完仇就可以了吧,只要帮你报完了仇,你就愿意离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了吗?那好,我来帮你!” “珐琅哥哥……”我出口想要阻止他。 “裳儿,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主意已定,任谁劝我都没有用,从今日开始我会帮你报仇,你有什么计划尽可以让安轻捷来找我,相比父亲而言,她更衷心于我!” 苏珐琅斩钉截铁地开口打断我的话,黑亮的眼睛里光芒四射,没有一丝阴谋算计,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我心里一阵羞愧。 对不起珐琅哥哥,我利用了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将你拉进了复仇的漩涡里,我明知道你会不顾一切的帮我复仇,还是没有出口拒绝你,真的很对不起! “谢谢你,珐琅哥哥!”我眼眶一热,忍不住流下泪来。 “傻丫头,不要哭,你要的,珐琅哥哥就算是倾尽所有也会帮你取来,就算是我的命也在所不惜,只不过你在这里,珐琅哥哥看不见你,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担心惊恐吗?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平平安安的,有朝一日珐琅哥哥帮你报了仇,一定会正大光明地把你从这里接 出去。” “公子,默语,有人往这边来了!” 安轻捷疏忽出现在我们身边,语气急切地提醒我们。 “轻捷,你先推裳儿到湖边,我从树丛里离开。” 苏珐琅不紧不慢地起身,没有丝毫慌乱,平静淡定地出口,随后俯身在我脸颊上印上轻轻一吻,转身从容地走进婆娑的树影深处,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五章 弟弟 “这不是清柔殿!” 站在荒凉的冷宫大门外,男孩睁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指控地看着我。舒悫鹉琻 “阳儿,现在你的家在这里,你的母妃也在这里,清柔殿已经不是你的家了!”我试图耐心地想他解释,无奈男孩根本不听我的,他一把挣开我拉住他的手,转身向远处跑去。 “是谁!” 皇宫里巡逻的太监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声音,脚步迅速靠了过来。 我看了看四周,一片空旷,避无可避,一时之间之间主意全无,等待被人发现的命运降临。 “傻瓜!”低沉宠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整个人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一个跳跃,落进了冷宫门外的高大梧桐树上。 “冥哥哥?”我惊喜低呼。 一只温暖的大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我惊讶地抬头,就看见菩冥那张黝黑俊朗的脸上,一双犀利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双臂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好了,下来吧!” 片刻之后,菩冥将我放在地上,看着我我望着她的直楞眼神,脸上一红,偏开了脑袋。 “昨晚你真的来过?”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傻妹妹,你哥我真的来过!”菩冥低叹一声,长指在我小巧的鼻子上轻轻一刮,眼神宠溺。 我发现自从我认了菩冥当哥哥之后,他似乎少了以前当我暗卫时的拘谨小心,开始慢慢变得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宠溺的逗我。 “对了,今天早上你去了哪里?”我突然想起早上向来不见他时的那种失落,开口问道。 “我若不离开,你绿裳宫里多出个大男人的消息就会马上传遍皇宫内院,你嫌小命活得太久,不想要了吗?”菩冥揶揄到。 “冥哥哥,我发现你变了!”我一本正经地看着菩冥,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发现你变坏了!” “傻丫头,我要是不变坏怎么保护你!”菩冥脸上飞速掠过一道奇怪的表情,我试图抓住却抓不到。 “默语,你要是再不追,那小男孩可就死定了!” 菩冥躲开我探究的眼神,淡淡地开口提醒道。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拍了怕自己的脑袋,向男孩跑去的方向狂奔追去。 菩冥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不管我怎么加速,他始终站在我身边一丈内。 果然有轻功的人就是牛掰! 几分钟后,我就看到了北雪夜阳的小身影,因为他并没有跑远,而是坐在一个小小的台阶上低头抽泣。 “傻孩子,你怎么坐在这里?快跟我回去吧,你母后在等着你呢!” 我蹲,伸手模了模他的脑袋,他一下子抬起头,将手里拿着的食物放到一边,握住我的手,声音颤抖地开口乞求:“小姑姑,求求你带我回清柔殿,救救我弟弟,他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 弟弟,我诧异地抬起头与身边的菩冥交换了个莫名的眼神。 没听说天明帝有第十三个皇子啊!可看北雪夜阳的神情举止又不像是在撒谎,看来这里面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好,姑姑带你去清柔殿,你知道弟弟在那里吗?” “知道,他就被关在母妃的寝殿里的密室里。” 北雪夜阳一下子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眼神明亮的看着我,一片赤诚,看来确实没有骗我。 还好清柔殿刚刚空出来,还没有其它妃子入住,在菩冥的带领下,我们很轻易地就被带进了清柔殿柔妃的寝宫里。 看来菩冥经常夜探皇宫,他对皇宫熟悉的就如同自己的家一般。 “就在这里!”北雪夜阳拉着我的手死命地拽到大床旁边的一个巨大书架前,示意我将书架推开。 “默语,我来!” 菩冥走上前,大手轻轻一推,书架被移到一边,露出一堵木制的 墙壁,菩冥手指微屈,用指关节在墙壁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待到手指敲到某处时突然一顿,他对我点了点头,示意里面是空心的。 “阳儿,你知不知道这个密室的机关在哪里?”我看着北雪夜阳,他紧皱着小脸,似在冥思苦想,突然他眼睛一亮,走到了柔妃奢华的大床边,两只小手握住一只雕刻有牡丹花纹的床柱上,死命向一边扭去,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可惜墙壁丝毫未动。 “我来!”菩冥走过去,北雪夜阳看了他一眼,乖乖地走到一边,沉默地看着菩冥落在床柱上的大手,一脸的紧张。 “噗——” 菩冥大手轻轻一扭,只听一声轻响,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向两边分区,露出了里面一个不大的空间,顿时,一股浓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第三十七章 空洞 “菩冥,这孩子还有得救吗?”我心疼地看着呼吸微弱的孩子。舒悫鹉琻 “应该没有问题,我身上恰好有几粒师父送我的救命良药,我已经给他服下了,不过他的这些外伤……” “有了,我知道有种草药可以止血治伤口,作用特别好,我用了几天伤口就结痂了。” 我兴奋地打断了菩冥接下去的话,想起刚进宫那时,时常被人欺负,总是弄伤自己,没有御医肯到绿裳宫来看我的伤,蓝芽就用院子那些自然生长的野草给我治伤,我**上那个被铁钉扎地极深的那个血窟窿,她只不过御医肯到绿裳宫来看我的伤,蓝芽就用院子那些自然生长的野草给我治伤,我**上那个被铁钉扎地极深的那个血窟窿,她只不过用几棵笔头菜就把血止住了,只不过几天的时间一根拇指深的伤口就结痂了。 “谁伤过你!”菩冥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握住我的手,追问道。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早就没人来伤我了,再说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赶紧回趟绿裳宫,采点笔头菜过来,再拿个脸盆和毛巾给她擦擦那些伤口,再敷上点草药,否则这样血淋淋的我一定会吓死的。” 菩冥沉默地放开我的手腕,我赶紧转身离开,我受不了每次菩冥知道某些事情之后那自责沉痛的眼神,就好像他欠了我什么,其实我们谁也不欠谁,即使当时他没能救得了我,我也不会怪他,反而觉着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强。 但是我知道这样的话对他说不通,菩冥和我的父王是一种人,有种骨子里带有的愚忠,他们都视不能拯救自己的主人为最大的耻辱,或许这就是父亲当初选择他做我影卫的原因。既然我无法改变他的那种想法,索性有些事我就瞒着他,不给他增添更大的负担。 回到绿裳宫,仔细想想这件事情迟早是要让安轻捷知道的,毕竟后续的事情还要她帮忙,索性跑到偏房外轻轻地敲了敲窗子,不多久,安轻捷披着衣服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我手中拿着水盆毛巾,不解地问。 “安姐姐你先什么都别问,赶紧去屋角那里帮我才几棵笔头菜,然后跟我去救个人。” “什么,你自己一个人除了绿裳宫!” 安轻捷脸色大变地看着我,绿裳宫的四周有几个苏珐琅安插进来的暗卫,白日里是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夜晚就在绿裳宫外保护,他们个个身手了得,为了尽量不泄露我的情况,就没有让我见他们,平日由安轻捷与他们见面,所以夜晚蓝牙睡着之后,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在院子里闲逛。 不过一旦出了绿裳宫,那些宫女太监不认识我,自然没办法保护我,要是有心之人看到我,我的真实情况很快就会传到天明帝耳朵里,这也就是为什么安轻捷知道我离开绿裳宫之后脸色大变的原因。 “安姐姐,现在也别说那么多了,先和我去救人,详细的情况等救完人再告诉你,还有你放心,今晚的事情绝对没有人看见。” 有能避开暗卫视线潜进绿裳宫的菩冥在我身边,想来是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行踪的。 “他是十二皇子的弟弟?” 看到躺在床上的娇小孩童,安轻捷惊诧之余也是心疼不已。 “对了,我还要给你介绍个人,这位是菩冥,我的哥哥。”我将安轻捷拉到一直坐在男孩身边,为男孩检查身体的菩冥身边,骄傲的向她介绍道。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安轻捷一看到那人,表情立时大变。 “师妹,好久不见,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他。”菩冥表情未变,语调淡淡地说。 这两人是师兄妹?那青玄大师怎么会有个女徒弟? “我们师兄妹是师父出家前收的徒弟,都是孤儿,被师父捡回家养大的。” 菩冥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一边将我放在口中嚼碎的笔头菜覆在男孩道道狰狞的伤口上,一边对我解释到。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走到一边打着瞌睡的北雪夜阳身边,轻轻抱起他娇小的身体,放在柔妃身边,然后走回床边,看菩冥和安轻捷师兄妹两个照顾小男孩。 敷完草药之后,安轻捷用毛巾蘸了水,一点点拭 干净了男孩身上的脏污,有拧了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他的脸,露出他那张干瘦却依旧漂亮的脸。 我看了看男孩头上那些打结的长发,略一沉思,借了菩冥别在腿上的匕首,在两人吃惊的眼神中将他打结的长发一点点割了下来,直到最后变成极短的毛刺,才停下手,拧了毛巾擦了擦男孩的短发。 “这样舒服多了!” 我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虽然与北雪夜阳是双生子,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却因为被关在密室里长久见不到阳光,身体在狭小的空间里得不到伸展,再加上营养不良的缘故,身体要比同样五岁的哥哥小上一大截,脸色也苍白如鬼,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体瘦得仅剩皮包骨头,两边脸颊也凹陷下去,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可怜极了。 “默语,你现在这里看着他,我和师妹有些话要到外面聊一下。”菩冥拍了拍安轻捷的肩膀,示意她跟他到外面去。 我坐到床边,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小男孩,仔细看下来,竟发觉他的眉眼与我深爱的哥哥有几分相似之处,看来我已经思念哥哥到了癫狂的程度。 “呃……” 床上的男孩发出一声极低的申吟声,长如蝶翼的眉毛轻轻颤抖几下,然后眼睛缓缓睁开。 这是一双什么眸子啊!清澈的,无神的,非要用一样东西来形容他的眼神,我一定会说是死水一滩,空无一物。他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眼神空洞得让我全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要说我是京城人众口相传的木头白痴,那眼前这男孩就是一具雕塑,没有灵魂的雕塑。 第三十八章 夜雪 片刻之后,男孩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他眼神茫然地环视一边四周,最后落到我身上,突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光彩,随后一声不吭地扑进了我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了。舒悫鹉琻 好吧!这小家伙看来是把我当成他的妈了,可是谁见过这么小的妈,就算我的心里年龄近三十了,可好歹我的外表看起来还只不过是个十一岁发育不良的小女孩吧,这男孩到底是什么眼神啊,居然把我当妈。 不过看着埋在我胸口的那颗小脑袋,我实在生不起气来,只能轻叹一声,伸出手臂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哼唱起我在上一世每次心脏病发作时就闹着不肯睡觉事,哥哥为我唱的那首催眠曲,然后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后背,身体像摇篮般有节奏地晃动着。 星星睡了,月亮睡了,小宝宝呀睡着了…… 菩冥和安轻捷进来的时候,我正特傻地抱着男孩哼唱着催眠曲,看到这样的情景,两个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脸一下子爆红,哼唱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埋在怀里的那个小脑袋一下子抬起来,两只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无声地看着我,让我无可奈何地缴械投降,继续哼唱起来。 唱了一夜的催眠曲,唱的我差点都睡过去了,小男孩却依旧缠着我,不肯入睡。 眼看外面天色开始变亮,我必须回到绿裳宫继续版样我的木头白痴,那小男孩却一声不吭地死死拽着我的衣服不让我离开。 我、安轻捷、菩冥三个人好说歹说了半天,小男孩只是抬着头,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执拗地看着我,就是不肯松开握住我衣服的手。 我们三个人无奈之下,只好让我抱着男孩和安轻捷一起回到了绿裳宫,至于菩冥,他暂时先留在冷宫,等柔妃醒来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回到绿裳宫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蓝芽还没有起床,我蹑手蹑脚地抱着男孩刚回到房间钻进被窝里,就听到蓝芽起床的声音,心里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男孩的身体很凉,可能是长时间无法舒展身体让他全身血液不畅,体温偏低。回到了我的床上,我索性将男孩身上菩冥包住他身体的床单一把救了下来,然后将他搂紧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将他冰凉瘦弱的身体渐渐温暖了过来。 两天没有睡好,让我的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没有看到窝在我怀里的男孩眼中闪过的一道近似妖异的淡紫色光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暗沉,看来我整整睡了一天,也不知道安轻捷和蓝芽说了什么,那丫头竟然任我睡了一天,没有来敲我的房门。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身边的男孩安静地睡着了,昨夜苍白如鬼的脸色也有了些许好转,我本想让他继续多睡会,可想到他几天没吃东西,这才将他叫醒了。 男孩一醒来就茫然地看着我,也不喊饿,不知道是饿久了没知觉了,还是就不知道饿是个什么东西。 安轻捷敲了敲我的房门,确定我醒了,这才用托盘托了几个小菜,两碗小米粥放到了桌子上,看了看躲在我身后,眼神空洞没有聚焦的男孩,又退了出去。 我用床单将男孩的身体包起来,抱着他走到桌边,让他坐在我的腿上,用勺子舀了一点小米粥放在嘴边仔细地吹了吹,用唇试试不热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嘴边,他眼神茫然地看看我,小嘴轻轻张开,我把粥送了进去。 说也奇怪,他和北雪夜阳虽说是双胞胎,除了长相其他方面却一点都不像。别看北雪夜阳整天锦衣玉食的养着,还有太监宫女教着,可饿极了的时候也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可面前这个小男孩,他明明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过东西,却并没有急切地吞咽食物,他安静地吃着我送到他嘴边的食物,动作优雅的比北雪夜阳还像个皇子。 其实他就是个皇子,是天明帝的十三皇子,可惜这是个不该被生出来的孩子,命运受到诅咒的孩子。 等到男孩再也吃不下了,我才将他剩下的半碗粥狼吞虎咽地吃了,别看男孩饿了好久,粥却只吃了一点,应该是长期挨饿让他胃口变小,我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慢慢将他喂胖。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吃晚饭,我抱着他坐在床上,试探性地问道。 男孩茫然地看着我,似乎不太明白我的话是什么 意思。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以前的名字叫韩夜,那你就叫韩夜雪好不好?我希望你以后能像冬天的白雪那样做一个纯洁快乐的孩子,忘记你之前所受到的所有苦难,忘记那些黑暗的日子,从今往后你的生命中将只剩下光明。” 第三十九章 谈判(一) 入夜,我抱着韩夜雪和安轻捷一起去了冷宫,那里菩冥早已经押着柔妃等在了冷宫破旧衰败的大厅里。舒悫鹉琻 里面破旧的寝室床上,北雪夜阳蜷缩着身体酣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齿。 想来是菩冥怕我们与柔妃的对话伤害到他,让他早早地到床上睡了。 “夜雪,你去和哥哥一起睡,好吗?” 我怀里的夜雪一看到匍匐在地,披头散发的柔妃,小小的身体一下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大大的黑眼睛里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惊惧。 我知道他并不希望见到这个只给他留下黑暗记忆的母亲,准备将他放到床上和北雪夜阳一起睡,没想到男孩却低垂着眼帘,紧紧抓着我的衣服,死活不肯松手,我只能轻叹一声将他抱到身前,让他的视线对着我,不去看那个狼狈的女人。 少了美妆华衣首饰加身的柔妃依旧美得让人惊心动魄,只可惜她那张美艳的脸扭曲着,有些狰狞,破坏了那份赏心悦目的美。 “凌裳公主,你居然是个正常人,哈哈哈……我们大家居然都被你骗了,骗了,哈哈哈……” 柔妃坐在地上看着我,歇斯底里的大笑着,脸上涕泪纵横。 “你不只骗了我和皇上,现在还抢走了我的两个孩子,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装傻充愣的贱人,你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你既然如此想要你的孩子,有为什么将他关在那样一件不见天日的狭小密室里日夜折磨,作为一个母亲,你就不会心疼吗?” “心疼?那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那种东西吗?在这深宫中男孩出生的最大意义就是可以让我母凭子贵,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可是我却生了个双胞胎,要知道在皇室中一直视双生子为不祥之物,要是让宫里的人知道我生了双胞胎,他们一定会将我的两个孩子都杀死,到时候我想母凭子贵的心愿就会落空。既然是那样,我不妨只留下一个,那样我就是皇子的母亲,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 柔妃衣服散乱地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神癫狂,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目光似喜似悲地落在我怀中的韩夜雪身上。 “你们真的以为我留下那个孽种是因为母爱?哼!你们太天真了,我身为西辽国公主,从小就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长大,我的母妃就是因为生了我这个女儿才失去了父皇的恩宠,最后郁郁寡欢而死。母后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抱过我,喜欢过我,每次她心情不好了就会对我拳打脚踢,发泄她不受父皇恩宠的怨气。你们知道吗?她从来就没有好心情的时候,直到她死,她都没有开心过一天,我从小在无尽的拳打脚踢中长大,所以,现在你们跟我谈母爱,那种东西是拥有过的人才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我生了儿子,我就要利用他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过我也知道在皇宫这个屠杀场里只是将儿子生下来还不够,还要好好的养大。你们以为天明帝就只有这十二个皇子?哼!要真仔细算起来,数都数不过来,只不过有的还在母亲肚子里就被害死,还有的没等到长大就夭折了,所以我要留着那个孽种,万一哪一天夜阳不小心死了,我也好有个替代品!” 我伸出手紧紧捂住夜雪的耳朵,不愿让他听到自己母亲这些冷酷无情的话,对于柔妃,我只见到过她受尽帝王恩宠,风光无限的时候,没想到她的身世也如此心酸,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 “你们以为我想和亲北旸?想嫁给天明帝那个阴晴不定,心机深沉的男人,哈哈哈——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在西辽国皇宫里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个,父皇只有在能用到我的时候才会想起他还有我这么个从没见过的女儿,要不是我还有和亲的利用价值,他又怎么会管我死活!” 柔妃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双手掩面而泣,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年轻的脸颊落到地上,晕出一小片水渍。 是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上一世的时候,我曾在加护病房里和几个护士阿姨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铺天盖地的宫斗戏,对里面那些心机深沉,满肚子阴谋诡计,喜欢残害其他妃嫔的女人深恶痛绝,恨不得跳进去将她掐死。可现在我的面前就有这么一位,我却恨不起来,这个美丽绝伦的女人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岁,正是青春无限,鲜花即将盛开的时候,可惜她这朵娇艳的花朵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已经被残忍地折下来,丢尽了冰冷无情的雪地 里,永远也没有了盛开的机会。 第五十二章 喜欢 一连三日,秣陵霜早早地便出现在绿裳宫里,傍晚才离开。舒悫鹉琻 每次他来,都是我窝在躺椅上盯着头顶的梨花树发呆,而他则拿上一卷书册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看书。 三日里我们竟是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却感觉到无比的安心,这个人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宁静淡泊气质,只是坐在他身边,你就会感觉到舒适静谧,这三天是自我在这个时代出生后过得最为舒心的三天,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只有旁边这个带给我安宁的男人。 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大抵说的就是此刻吧! 那日安轻捷被秣陵霜的暗卫所阻无法过来寻我,便对秣陵霜没什么好脸色,三日间只要秣陵霜出现,她总会离开绿裳宫不知去了何处,而我这三日也不曾去过冷宫,只让安轻捷每日过去看看他们,给他们送点东西。 借了秣陵霜的光,绿裳宫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吃的、穿的、用的也开始有了质的飞跃,全部升为了皇子妃级别的待遇。 我自是乐得跟他沾光,就连蓝芽也整日里乐得笑眯了眼,天天都在我耳边唠叨说我是富贵命。 “裳儿,明日我便要离开了。” 第三日傍晚,斑驳的梨花树影在我身上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微红的光影。 我躺在梨花树下,眼睛透过树影看着头顶零碎的天空。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忘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 夕阳斜下,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空,有些像三年前我生日的那一天,满门鲜血染就的府墙。 “在我来接你之前,好好活着!” “我将身边最得力的暗卫苍郁留在了驿站,有事托人将玉佩带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天色渐渐暗淡,就如同照进我心里的这一线光芒,最终也将逝去。 “裳儿,记住,我喜欢你!” 暗影笼下,瘦削的男人双手撑在躺椅两边的扶手上,带着温柔宠溺的笑容伏低身子,湿润温暖的唇轻轻印上我的额头,痒痒的,软软的,直达心底深处,一种被深深疼惜的感情沿着四肢百骸走了一遍,让我久已干涸的眼眶重新湿润,有泪就要流下来,明知道不可以,我拼命地想要忍回去,却只能让泪水更快的溢出眼眶。 “咳咳……傻瓜,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我有多么心疼。” 头顶上的男人低低咳嗽两声,青衫飞扬,两只手臂已经将我的脑袋整个搂入了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温暖怀抱里,遮蔽了外界一切的目光,只留下温暖、疼惜、宠溺,让我沉溺,不想醒来。 这种感觉那么像上一世被哥哥疼爱的感觉,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对秣陵霜没有什么抵抗力,原来,他的这份疼痛爱怜,与哥哥给我的是那么相像,而我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样一句我期待已久的话仿佛在低空里盘旋,轻易地让我泪意莹然。 “明天去送我好吗?”待到我的泪水无声地流尽,秣陵霜这才用他有些瘦弱的双臂用力地抱了抱我,松开搂住我双臂的胳膊,半蹲在我身前,眼神是极致的温柔,“明日我就要离开了,去宫门处送我可好?” 我怔怔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了最爱我,疼我的哥哥,这样的他,让我怎么去拒绝,拒绝他难道不就是拒绝哥哥吗? 看着那道修长却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门口的光影里,我有些莫名的伤感,他喜欢我,我是如此欣喜,可惜我喜欢的自始至终就只有哥哥,不管是秣陵霜、苏珐琅,亦或是被我认作兄长的菩冥我终究是要辜负的。 “小姑姑,你来了!”夜阳欢呼一声,冲向我身边,却在就要伸手抱上我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小脸眉头一皱,苦恼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黑发,看了一眼身边的夜雪,退到了一边。 再看夜雪,一张养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有些肉的小脸又瘦了回去,两只本就大的眼睛更是大得有些可怕,暗黑的瞳孔不见一丝光亮,有些阴测测的暗光忽明忽暗,他一声不吭地低垂着头站在一边不肯看我。 想起刚才一脸三日不曾到冷宫里的我,刚一进宫门,就见冰凉的台阶上一个小小的身躯抱着双膝蜷缩着,低垂着眼帘,宛如一尊破败的女圭女圭没什么生气的安安静静地独自坐在漆 黑的夜色里,让我心疼不已。 我赶紧上前两步,就要去抱这个等了我三日的孩子,就看到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是我的那一瞬间,空洞没有聚焦的眸子迅速闪过一道亮光,却在下一刻重归死寂,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踉跄着走进了大厅里,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让我已经伸出去的双臂停在了冷冷的夜风里,尴尬地要死,讪讪地跟在后面进了大厅,结果又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个想抱却不知为何不敢抱我,另一个视我如空气,压根不搭理我,唉!这小姑姑还真是难做啊! 第五十四章 妆容 一夜无眠,清晨醒来,看着镜子中那个双眼红肿的少女,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个小鬼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闹别扭不肯吃饭,看来晚上要好好去跟他道个歉,毕竟这次我发脾气并不全是为他,有很大一部分是对自身软弱的一种迁怒。舒悫鹉琻 “公主殿下,蓝芽进去了!” 轻轻地敲门声过后,一身天蓝色侍女装的蓝芽笑嘻嘻地推门进来,这丫头明知道我不会有什么反应,每次却都还要敲敲门喊一声好像存心提醒我她到了一样。 蓝芽进门看到我坐在梳妆台前明显一愣,接着自言自语起来:“哎呀!安姑姑怎么将公主推到梳妆台前就不管了呢?看来今天我要给公主好好打扮打扮,一定要让三皇子殿下大吃一惊,嘻嘻……” 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凌乱的长发打散,执起桌上的桃木梳一点点梳理起我一头及腰的长发。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真的大条还是装的。 其实今天我并没有看到安轻捷,事实上,从昨晚我回到绿裳宫开始,安轻捷就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我昨晚的态度让她也有些生气,向来一大早就会到我房间唤我起床的她,今天没有出现。 说来,安轻捷在宫里的行动似乎一直很自由,我曾听蓝芽无意中提起过,安轻捷十几岁就进了皇宫,十几年来一直是御膳房的首侍女官,贴身照顾天明帝,身受天明帝的器重,在宫里也颇有几分地位。只不过几年前不知道因为犯了什么错,这才被天明帝贬进浣衣局做了掌事姑姑,后来我进了宫,她自请到绿裳宫来照顾我,这才会被调到了我身边。 这件事情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她既然是天明帝贴身女官,又受他器重,应该不会成为苏景逸、苏珐琅的下属,可她不但是,还是绝对忠于苏珐琅的死士,而且那日她推我进大殿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天明帝见到她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他们之间绝对有故事,只可惜现在的安轻捷看来是不会告诉我的。 我相信苏珐琅不会害我,也就顺带相信了她不会害我,心里却还是免不了有些怀疑的。 “呵呵,公主殿下,大功告成,啧啧!公主殿下真美,三皇子殿下要是看到你这样去送他,一定舍不得离开了!” 思绪纷扰间,就听到蓝芽兴奋的声音在房间里想起,我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铜镜。 这,这个少女,这个铜镜里的少女是我吗? 云鬓轻挽高盘,头插凤凰展翅金不摇,耳坠晶莹剔透的南海珍珠,面色白皙腮染红云,樱桃小口上抹着淡淡的口红,娇艳欲滴引人采撷,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少女最吸引人的却是那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些勾人摄魄的味道,而那双茫然无神的眼睛漆黑如墨,却澄澈如水不惹一丝尘埃,让人忍不住想要看看少女眼睛清明的时候又是一副怎样绝世风华。 头上这些还不止,身上此刻更是穿上了一件天蓝色的广袖流仙群,那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天蓝色薄纱不仅不限累赘,反而衬得少女肤白如玉,身姿飘渺,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如仙女一般乘风而去,美得不似凡人。 好吧!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终于明白了上一世时尚杂志上的经典语录,此刻的我却是美得有些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些东西都是秣陵霜送进宫的,作为他未来的皇子妃,他这样的手笔自是无可厚非,我现在的身份是个白痴,自是没办法知道他送了些什么,主要是有那心没那能力,现在看来他送的似乎都是些价值连城之物,我的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感激。 感激过后便开始有些焦急,要是这样的我被推出去了,那接下来还有活路吗?先不说会引起天明帝的注目,就是宫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妃嫔公主女官侍女,估计也早就因为秣陵霜选我做妃已经嫉恨地咬手帕了,要是再看到我打扮成这副样子,等秣陵霜走掉之后还不得掀了我的皮做围脖啊! 可是以现在我的样子是没权拒绝的,安姐姐,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啊! 还好,上天终于听到了我的祷告,就在蓝芽推着轮椅刚要出门的时候,安轻捷一脸淡漠地进了门,看来昨晚的事情也让她气得不轻,到现在都没有气消,脸绷得紧紧地,有些僵硬。 安轻捷一进门正好撞上我往门外去,紧绷的脸愕然地对上轮椅上的我,顿时一愣,呆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就像看见了一个外星生物。 &nb sp;呵呵,其实我刚才看见镜中的自己时,也是感觉看到了我一个外星生物,可是现在却不是发呆的时候,再不救我,我可就被蓝芽推出去了! “蓝芽,公主殿子娇弱,你让她带着这么多繁重的首饰,要是累坏了怎么办!”安轻捷收回惊愕的眼神,看着蓝芽淡淡地开口。 “哪有很多,再说公主这样多漂亮,三皇子殿下一定会喜欢的。”一向对安轻捷敬畏万分的蓝芽小小声的开口,有些委屈。 “你的小脑袋是怎么想的,前几天公主被选为皇子妃之后,后宫里那些女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绿裳宫,要不是这三天来殿下一直在我们宫里呆着,那些女人早就冲进来欺负咱们公主了,你倒好,不但不知道低调,还把公主弄成这幅模样,害怕那群女人不来剥公主的皮不是?”安轻捷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蓝芽的模样,让小丫头眼中迅速升起一层水雾。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为了公主好,可是为了公主好就不要让公主太高调,这些首饰都去了吧,将公主的长发简简单单地挽起来绑条丝带就好,这件广袖流仙裙也换了,就穿上次我送公主去大殿时穿的那件普通裙子就好,脸上的妆就算了,时间不够了,用丝绢擦擦好了。 好吧!虽说不要太招摇,可也不用如此敷衍吧!人家好歹是去送未婚夫,打扮得也太素净了些,还用布擦擦,以为是擦桌子啊,随便擦擦过会推出去还能见人吗? 我有些怏怏地垂下眼睑,不忍看过会自己惨不忍睹的样子,安轻捷看穿了我的心思,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让我有些恼羞成怒,却不得不忍下来,看她这架势,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报仇来了! 第五十五章 送别 “傻姑娘,我走了,记住我说过的话,好好地活着,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舒悫鹉琻” 秣陵霜温柔地捧着我的脸,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溺的都能掐出水来。 当然,如果现在的我是个绝色美少女,那画面一定很美很和谐,可惜,经过刚刚安轻捷的一番‘打扮’,现在的我是惨不忍睹啊,蓝芽精心抹在我脸上的胭脂水粉被丝绢一擦,就像一桶随意泼在了画纸上的水彩,五颜六色、精彩纷呈,实在是看不出本来的面容了。 好歹本姑娘不打扮的时候还是个清秀小佳人,这一弄到变成了童话故事里丑陋的狼外婆了。 不过我是真心的佩服秣陵霜啊,对着我这样一张让周边来送行的大人一脸几欲作呕的模样的巫婆脸,谪仙居然还能如斯温柔深情的看着我,对我说出如此深情款款的话,这审美还真是扭曲啊! “傻姑娘,今天的你很美!呵呵……” 我全身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个寒颤,秣陵霜侧身将我整个人掩盖在他的身下,看起来像是在拥抱我,却是在为我掩盖异常的行为举止,我心里一动,不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就像前一世哥哥每次来医院里看完我要走的时候我的心情,恨不得就此随他离开,什么都不用再想,什么都不用再管。 “三殿下,您要是再不起程,万一南辰王等不到您按时回国,亲率大军前来我国迎接就不好了!” 秣陵霜身后,一道蕴含着恼怒的声音低沉地冷嘲到,是苏珐琅。 透过秣陵霜单薄瘦弱的肩,我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苏珐琅一身紫衣,高大的身躯紧绷着,一脸极力掩饰的怒气,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似乎一个控制不住拳头就会挥向我身前的谪仙。 他眼神复杂地看过来,发现我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后微微一愣,紧接着身上的怒气收敛了几分,苏珐琅默默地走到我的轮椅边,眼睑低垂双手抱拳对着秣陵霜躬身一揖,难掩怒气地开口:“三皇子殿下,您该启程了!” “苏大人……”秣陵霜听着苏珐琅冷嘲热讽,毫不掩饰怒气的话也不恼,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动他的情绪,当然,我除外。 “苏大人,你这样可是会引起贵国皇帝惊觉的,如果你要继续这样情绪外露,会受到伤害的只有公主殿下而已,我想苏大人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公主殿下出事吧!” 秣陵霜云淡风轻地低语一下子好像最锋利的剑刃刺中了苏珐琅的心脏,我看见他忍不住轻轻地后退两步,脸上是混合着不甘和震惊,却没有继续出口与秣陵霜针锋相对。 我倒是不曾想到秣陵霜竟是连我和苏珐琅的关系都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到什么何种程度。 古代人真是可怕,尤其是这群生活在皇宫里、朝堂上的古人尤其可怕,一个秣陵霜如此,一个北雪夜阑也是如此,难道我装的如此不像,让他们一个、两个地察觉到我的伪装,那天明帝呢?这个在权力和阴谋中模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他又是否看出了我的伪装?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只觉一阵寒气从心脏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傻姑娘,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离开呢?” 温热干燥的手掌将我放在双腿上的双手轻轻握在掌心里,他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现在的天明帝还没有察觉到你的伪装,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不过是那晚见到你转动轮椅挡在我身前,这才起了心思暗中派人查了一下你,才发现了一些端倪,至于刚刚警告苏大人的话也是看他对你似乎十分重视,才用语言试探一下,只是没想到向来以稳重多智闻名天下的苏大人竟对涉及到你的事情如此不冷静。裳儿,你的魅力还真是大呢,让我突然有些不放心将你留下了,你说要是等到你及笄的时候我再来,万一你被别人抢走了,我要怎么办呢?” 秣陵霜话一说完,头抵住我的额头,轻轻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直起腰,微微一笑,清澈如水的眼波深深地凝视着我,将要将我溺毙在温柔的水波之中。 在场前来送行的众人只见广场上,那如仙人般高洁出众,不染红尘的绝美男子深情款款地看着那轮椅上脸被胭脂水粉糊的大花猫一样的白痴,一个个捶胸顿足,不忍见这谪仙般的人物就此被轮椅上的一坨玷污,恨不得立时上前将我这一坨丢到臭水沟里再狠狠踩上几脚。 &nbs p;唉!我心里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这秣陵霜是怎么想的,如他这般智计天下无双的人,总么会不明白他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如此这般深情款款,只会引起众人对我的嫉恨,往后我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喽! 由白马拉车、白帘垂地的马车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就算那深情的言语中再如何说着不舍,说着不愿分离,人与人终究是要分开的,这些我早就已经明白,可是那如哥哥一般宠溺我的人就这样离开,我的心里还是一阵难过,不过老天终究对我不薄,在我这漫长的复仇岁月里,还能得到这样一份温暖,我已经别无所求,从今日起,我发誓从今以后我的生命里便只有复仇这一件事,再无其他。 第五十七章 病危 天刚一入夜,安轻捷就将蓝芽和宫里因为我被选为皇子妃而新添的两个小丫头调开,带着我悄悄潜入了冷宫。舒悫鹉琻 “你们来了,快去看看夜雪吧,他快不行了!” 正在外间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柔妃一看到我和安轻捷,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拉着我便往后面的寝室走去。 “呜呜呜……小姑姑你快去看看弟弟,他,他看起来好难受的样子!” 夜阳趴在夜雪的床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来,眼睛红肿的像是个大号的馒头,看来是一直在哭。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去看那个男孩,深怕看到那个男孩奄奄一息的样子。 “默语,夜雪等着你呢,你还在这里踌躇什么!” 跟在我身后的安轻捷恨铁不成钢地一推我,我脚步踉踉跄跄地冲向床边,安轻捷上前一步将趴在床边的夜阳抱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你们派来的人说夜雪他没有生存意志,身体各项器官都在迅速衰竭,如果再不能让他想要生存下去,那一定活不过今晚……” 想起刚刚在外面柔妃告诉自己的话,我的心一阵阵发紧,疼得有些难受,我走进床边,看着那个蜷缩在床上,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小一团,胸口涌上一**强烈而陌生的情愫。 “雪儿,雪儿,你醒醒好不好?”我伸出手想要模上那孩子的额头,却在看到那孩子的脸之后不忍地收回了手。 那孩子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青紫一片,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血口,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焦点,空洞得吓人,他眉头紧紧皱起,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小小的身子不停地抽搐着,间或从嘴里溢出几声不清不楚的低吟,模模糊糊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我看着这样的他,手颤抖着掀起半遮在孩子身上的棉被,身子一动钻进了被子里。 好烫!孩子被子下的身体没有穿衣服,想来是柔妃为了给他降温,用湿布刚刚擦过他的身体,那算是那样,他身上依旧不停地滚下大颗大颗滚烫的汗水,身下的棉被早已是濡湿一片。 我刚一爬到床上,那孩子可能是感觉到我身体带来的微微凉意,迅速地贴了上来,小小的四肢手脚并用向八爪章鱼一样将我紧紧地缠了起来。 我轻叹一声,侧身躺着一手紧紧地环住他的小身体,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唱起了第一次唤醒他时唱的那首催眠曲。 星星睡了,月亮睡了,小宝宝呀睡着了…… 催眠曲起了作用,夜雪不再辗转反侧,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许多,只是黑色的大眼睛依旧倔强的不肯闭上,空洞的睁着,却没有一丝神采,嘴中也不断地呓语着绝望破碎的语句:“默语姑姑……” 我的身子一下子怔住,虽然早就听安轻捷说他一直在唤着我的名字,可是真正地听到却还是让我的心忍不住重重一颤,我从未想过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吐出那般绝望的语句,就像是个落入深海中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块不知何处飘来的木头,却又一不小心失去了,那是种深重灭顶的绝望。 不行!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怀中的夜雪一点清醒的迹象也没有,圆睁的大眼睛里一片死寂,有种濒临死亡的无力感。 “安姐姐,你在吗?” “默语,怎么了?” 我刚一开口轻唤,安轻捷就推门进来了,她看着躺在床上紧紧抱着夜雪的我一愣,接着开口问道。 看来她一直在门外守着我,我心里一阵感动,眼眶迅速湿润,我强忍下这种情绪,语调清晰地开口:“安姐姐,请你派个暗卫到雪澜王北雪夜阑府上去,请他立刻到冷宫里来一趟。” “默语你疯了,这样将你的身份完全暴露的。”安轻捷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让她那样做。 遇见北雪夜阑那晚安轻捷并不在,事后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发生,我怕她太过担心,就将北雪夜阑知道我装傻的事情隐瞒了,这次夜雪的病如此严重,我们又是在后宫,苏珐琅根本帮不上忙,现在唯一可以帮到夜雪的人就只有北雪夜阑了,他是三皇子,也是夜阳夜雪的哥哥,来冷宫看望一下被贬的弟弟无可厚非。 > 我决定赌一把,就赌知道了我装傻也没有出卖我的北雪夜阑,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次也一定会帮我的。 “安姐姐,北雪夜阑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你先别惊讶,详细的事情我事后会全部告诉你,现在就请你赶紧派暗卫去雪澜王府,我怕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伸手模了模夜雪的额头,滚烫一片,烫得我心里有些火烧火燎的焦灼感。 “好吧!只是我这样平白去找他,他未必肯相信我。” “你能联系的上冥哥哥吧,让他去找北雪夜阑,一定要把雪澜王带到这里来!” “你放心吧!”安轻捷扫了一眼床上的夜雪,转身离开。 第六十二章 复诊 “我要你想办法将夜阳弄出冷宫虽随众位皇子一起学习。舒悫鹉琻” “喂喂!小姑姑你这是缠上我了吗?就算我不准备将你隐藏的秘密报告给父皇,但是也没打算要帮你做事,你不要得寸进尺!” 北雪夜阑一边为乖乖躺在床上的夜雪检查身体,一边无奈地对着站在床边,涎着脸毫不客气对着他提要求的我咆哮。 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北雪夜阑这人在我面前面具越来越少,人格分裂症的情况也有所好转,只可惜狂躁症出现的次数增多,虽然每次都是被我气得,但是似乎少了初次见面时那种看不透,模不清,带了厚厚面具的表情。 “北雪夜阑,你这就不对了,好歹夜阳也是你弟弟,你要不要这么冷血无情啊!” “不要拿亲情来压我,你不是一向鄙视皇宫里虚伪的亲情吗?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如果是这样,你干嘛还要来看夜雪,反正皇上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皇子,你这样殷切地来关心照顾他,是做给谁看啊!” 站在床头看着北雪夜阑小心翼翼为夜雪扎针调理身体,我嗤之以鼻地冷哼,却瞥见北雪夜阑迅速转黑的脸色,急忙见坏就收地换了副嘴脸:“呵呵,夜阑你不要生气,我开玩笑的,皇城上下谁不知道你是个关爱弟弟的好皇兄啊!你就帮帮忙吧,夜阳那么聪明灵慧,在冷宫里暗无天日的过下去就可惜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有一个公平的学习机会,不希望他将来在众多皇子的尔虞我诈中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我真是服了你,整个北旸国的人谁人不知我是有名的‘鬼见愁’,但凡敢惹我生气的人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可就偏偏你,每次见面都惹我生气,我却还不能拿你怎么样,看来你真是我的煞星啊!” 北雪夜阑皱着好看的眉头,脸上带着些无可奈何,他素手一挥,行云流水般将插在夜雪身上的银针拔出收入针囊,我有些迷恋地看着他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有些像艺术家的手。 “说吧!你凭什么就以为我会帮你,别用那些兄弟情深的借口,你明知道我可没有那么那么重视亲情,否则也不会明知道你会对我的父皇复仇,还任由你折腾,不去告发你,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迷恋你这个前面后面都是搓衣板的臭丫头,才会做这些吗?” “喂!北雪夜阑你不要太过分。别看我现在前不凸后不翘,本姑娘再过上几年绝对是个倾城绝世的佳人,到时候你别栽在我的石榴裙下哼哼就行!” 这该死的的北雪夜阑,说我老惹他生气,他又何尝不是一逮着机会就来奚落我,明知道我介意自己明明十一岁了,却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小女孩的身板,却还老是拿这件事情来嘲笑我。 “就你?倾城绝世!哈哈哈……”北雪夜阑仰天一阵大笑,“这是我自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过分了你能怎么着!” 我们两个对视着,互不相让,就像街头巷尾人们用来互斗的两只公鸡。 “默语姑姑……” 带着哭音的小小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得立刻弹跳起来,冲到床边,焦急地检查着他的全身:“雪儿,你哪里不舒服,是被刚才的银针扎疼了吗?” 夜雪黑漆漆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我,小手死死地拉着我的衣角:“默语姑姑,雪儿不舒服,你上来陪雪儿好不好。” “雪儿哪里不舒服,快让姑姑看看。” 听到夜雪他说不舒服,我一下子慌了,心里一阵阵地抽搐,这是上次夜雪生病给我留下的后遗症,只要每次他不舒服,我就心里乱抽抽。顾不得北雪夜阑还站在床边,我‘蹭’地一下窜上了床,将夜雪搂紧了怀里,那速度就连武功深不可测的北雪夜阑都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三哥哥,谢谢你今晚来为雪儿治病,不过现在夜已经深了,雪儿就不耽误三哥哥休息了,三哥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被我抱在怀里的夜雪将脸从我的怀里探出来,黑漆漆的大眼睛淡淡地落在北雪夜阑身上,语气恭敬有礼,听得我热泪盈眶,看看这个只不过才三岁的孩子是多么的有礼貌会关心人啊!自从他生病醒来后我发现夜雪比起之前的冷漠无情变了好多,变得懂礼貌多了,以前的他就像是个不知道黑 白曲直的孩子,只用对自己有利的视角来解决问题,而生病之后他变得有礼多了,也没有原来那么任性了,这简直就是我优秀教育的成果啊! “雪儿也早点休息,不过三哥哥以医者的视角送你一句话,你可要好好记住啊!”北雪夜阑的神情也是淡淡的,眼睛里有些厉芒一闪而过,他嘴角带了些上钩的弧度,站在床边的他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夜雪,低沉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静静地响起,“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有些东西你越是想要牢牢地抓住越是容易失去,就如同细沙,你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快,雪儿,记住哥哥的话,否则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谢谢三哥哥,雪儿记住了。” 三岁孩子的脸上带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成熟,我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两人之间莫名的对话是为何,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怀里的夜雪,发现他的眼神淡漠地落在北雪夜阑身上,漆黑的眼眸深处有深谙的紫色一闪而过,让我全身上下不由得一颤,一股凉气直往头顶上冒,环住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缓缓松开。 “默语姑姑你怎么了?”怀里的夜雪敏锐地察觉到的不对劲,他漆黑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发生了什么。 “雪儿,你快点躺下好好休息,我与你三皇兄有事情商量,过会我再回来陪你睡!” 话一说完,我也不管夜雪是什么反应,有些慌乱地从床上爬下来,眼睛落到站在一边淡淡看着我的北雪夜阑身上:“夜阑,我送送你,顺便找你商量点事。” 不知为何,此刻的我竟有种想要逃离夜雪身边的冲动,我不知道这股冲动是从哪里来的,我是真的很爱夜雪,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他曾经的遭遇让我心疼,让我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甚至不希望他卷入宫廷斗争之中,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可有的时候我呆着夜雪身边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惶恐,让我忍不住逃离,非要我描述那种感受,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我在草原上捡到了一只快要饿死的小狼崽子,他柔弱娇女敕,有着最美丽的柔顺皮毛,让我从心底深处爱怜不已,于是我将它带回家与它同寝共食,对它百般呵护疼宠,结果有一天我却突然发现他它正在用一种我所不了解的,带着依恋又想要吞噬我的眼光看着我,让我一边想要靠近却又忍不住战栗后退,这就是此刻我的感受。 “如果是夜阳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让父皇下令让他每日出冷宫与众皇子共同学习,这个不难办,毕竟夜阳是父皇的皇子,虎毒不食子,他终究是不忍心葬送夜阳一生的。” “谢谢你,夜阑!” 站在冷宫的庭院里,我真心实意地对着北雪夜阑道了声谢,其实这些事情他本可以不管,他没有泄露我的秘密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就算这件事情他不帮我我也不会对他有丝毫怨言。 “夜阑你刚才问我凭什么以为你会帮我对吗?” 北雪夜阑沉默地看着我,清冷的月辉淡淡地笼罩在他的身上,浮起一层皎洁的光芒,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长得并不出众却为什么该死地吸引人了,那是因为他的气质,他身上那种如月华般高贵神秘的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六十三章 谋算 “因为你在我面前从来都没有自称过‘本王’。舒悫鹉琻” “那又如何?”北雪夜阑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那是因为你从没有把我当做外人,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从第二次相见开始,你就没有把我当成外人,也没有当做下人,而是用一种平等的身份来与我相处的。” “呵呵,小姑姑你真是单纯的可爱呢?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在博取你的信任吗?” “嗯嗯嗯……”我向前一步站到他身前,眼睛直视着他清冷的眸子,“你的眼睛……” 我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轻轻点上他的眼睛,口中近似低语地说:“你的眼睛再告诉我,你从没有骗过我!” 然后我又用轻点他眼睛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地看着因为我的话而明显震惊犹疑的眼神,坚定地开口:“而这个,是它告诉我的。” “凌裳公主你还真是自作多情的可怕,今天天很晚了,我……呃!是本王要回去休息了,再见!” 北雪夜阑快速转身,脚步急匆匆地离去,就像在逃离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可惜就在要出远门的时候因为慌乱绊到了门槛上,差点与大地来个亲密接吻,他扶住门框站稳身体头也不回地继续向门外走去,只是月光下,我不甚清晰地看到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向来白皙清冷的脸上晕红一片,延伸至耳根。 呵!是害羞了吗?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反应啊! 皇帝之子,龙血凤髓,玉叶金柯,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也敌不过刻意伪装的信任,而这,也恰恰是皇室子弟们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我冷冷一笑,转身,却正对上一张沉静严肃的古铜色大脸,菩冥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声线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 “默语,你试图用‘信任’打动他,难道不怕澜王殿下同样也是在用‘信任’打动你吗?” “信任?呵呵,冥哥哥那是什么?在皇宫这样的地方,难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任谁吗?” 我一扫之前在菩冥面前表现出的软弱和依赖,面无表情地看着隐在高墙暗影下的菩冥,声音冰冷地响起:“冥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和皇上一起联手血洗了北雪王府?你以为我真的认为自己是侥幸逃月兑的幸存者?你以为我真的认为自己像那些穿越剧里的女主角一样什么都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书中所有男主的宠爱,甚至为我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我是那般天真单纯,此刻说不定早就身在三途河边,又岂能站在这里与你聊天,嗯?” “默…默语…难道对我,你…你也是…”菩冥高大的身躯轻颤着,声音里隐藏着不易觉察的惶恐。 “对冥哥哥你?我怎么会!”我冷冷地出口打断他的话,上前两步站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双手向上伸出捧住他的脸,就如同对北雪夜阑所做的那些一样,只不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澜地抬头看着他,语调低沉带着淡淡自嘲地继续说下去,“你不是父王送给我的守护者吗?如果连你我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任谁呢?再说要是我下地狱,那你也一定会跟我一起下吧!不过,冥哥哥,那些隐瞒着我的事实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呢?今天、明天、还是今年、明年,难不成是大后年?哦…不对,或许是要等我有了足够坚硬无情的心脏那时候吧!” 菩冥的脸色在我低沉的话语中越来越白,直至褪掉最后一丝血色,他眼神悲切绝望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冥哥哥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会变成如你所愿的存在,呵呵……”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与他擦肩而过,脚步不曾有丝毫犹豫停留…… 那日之后的第三天,天明帝下令让冷宫里的北雪夜阳每日可以出冷宫与众位皇子一起学习。 我不知道北雪夜阑用了什么办法做到的,不过仔细一想也可以猜的到,毕竟夜阳是天明帝的骨血,北雪夜阑无非就是用了些亲情的砝码,点燃了天明帝对夜阳这个最小皇子的舌忝犊之情,想来也是可笑,世人总是渴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像北雪夜阑,这个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兄弟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皇子想要的居然是别人的信任,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心底深处最渴望的却是普通家庭最常见的亲情,真是可悲可叹啊! 那夜我并没有回冷宫,也没有去见夜雪,回到绿裳宫之后,我 安静地沉思了三天,惊恐地发现自己对夜雪的关心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如果是这样,有朝一日他会不会成为我的缺点呢?带着这样的疑虑,我最终下了一个艰难地决定,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摧毁北雪夜阳人生观的事情。 北雪夜阳从小到大受到过度的保护,就连这次柔妃被贬入冷宫他也没有改变天真单纯善良的品质,可这些品质对于一个深宫中皇子是极大的缺点,做为我用来报复天明帝的工具他不够锋利尖锐,既然我的剑不好用,那就让我亲手来锻造他,将他锻造成我所期望的凌厉杀器。 “夜阳皇子还真是聪明的,这刚一出冷宫就得到了陛下的疼爱,看来距离柔妃娘娘您重获陛下宠爱之日已经不远了!” “是啊,是啊,据说刚才陛下在御书房测试众位皇子的文采,结果众位皇子的文采无一能与小皇子相比,陛下对小皇子是赞誉有加呢!” “柔妃娘娘,以前是我们几个臭奴才瞎了眼,没有好好照顾您和小皇子,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奴才计较。” “……” 蓝芽站在我面前,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内侍局那些因为夜阳重获天明帝宠爱而对着端木语柔卑躬屈膝的奴才那丑陋的嘴脸,夸张的表情和小丑般的动作,让躺在梨树下半眯着眼睛走神的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蓝芽八卦的实力是越来越强悍了,冷宫里发生的事情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竟然将那些家伙的嘴脸刻画的如此入木三分,要是把这丫头放到现代绝对会是一个演小品的料,就算只有她一个人表演就足以笑倒一大片观众。 不过现在我最关心的就是一旦夜阳重新得到了天明帝的关注,那出入冷宫的人就会慢慢地多起来,到时候夜雪就有被发现的可能,看来那个计划是要赶紧实施了呢!在这个被人万分注目的时刻,端木语柔就算是你也会得到安慰吧! 第六十四章 杀招 很黑的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就像是一张被泼上了浓墨的画纸,见不到一丝光亮。舒悫鹉琻 午夜时分,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秋蝉歇斯底里地吟唱着最后的生命礼赞。 冷宫的庭院里,飘着一股浓浓的夜来香,在本就安静的夜里显得那样轻忽飘渺。 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冷宫,早已熄烛,那个有着柔媚容颜的女子此刻正安逸地躺在寝室的大床上双手抱着一个可爱漂亮的男孩熟睡着,她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带着愉悦得意的笑容。 白日里,因了北雪夜阳的关系,天明帝想起他曾经千般宠爱、万般呵护的柔妃此刻正身在冷宫之中,特意派人送来了各式各样吃的,用的,玩的,甚至还送来了许多的夜来香,不止是院子,就连卧室里都放满了夜来香,冷宫上下到处都是浓郁的香味。 就在这午夜的漆黑夜色里,突然,几天黑色的身影矫健翻墙跃入冷宫之中,那利落的身手,落地时悄无声息的动作,无不彰显出来人的武功是多么的高深莫测。 “老大,主人说的就是这里!” 几人刚一落地,就见一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打开来看了两眼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上前一步,对那站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低声说到。 “嗯,很好,你们大家记住,主人吩咐我们务必要留那女人一命,你们下手可要给我小心点,残了哑了都无所谓,只要别死就行!” 男人露在黑色房间外的眼睛恶狠狠的,他低声对身后几个黑衣人吩咐着,那声音赫然就是那日我救秣陵霜时在矮树丛下放我一马的黑衣杀手。 “你…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端木语柔在门被踢开的一瞬间惊醒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几个高大的身影直奔自己而来,他们都是一身黑衣脸覆黑巾,看不清容貌和来处,她下意识地一拉被子看似是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实际上却是裹住了被踹门声惊醒,正揉着眼睛想要爬起来的夜阳。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皇宫禁地,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柔妃娘娘,你们这样随意闯进这里,是会被杀头的!” 端木语柔颤抖着声音对着凶神恶煞般的几人训斥道,一手向上拎着背角,一手悄悄探入被中,摩挲着捂上了北雪夜阳的嘴,藏在被子中的夜阳领悟到母妃的意思,小心翼翼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三岁的孩子本就身躯很小,再加上无星无月的深夜天色昏暗,一时之间,那些黑衣人竟没有发觉被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存在。 “柔妃娘娘,难道您认为我们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你是谁?哈哈哈……世人都说深宫内院里的女人最是心机深重,聪明绝顶,我看也不尽然,否则尊贵的柔妃娘娘怎会说出如此天真单纯的话来?还真是让我等失望。” 黑衣男人讥诮地看着端木语柔,对她的训斥有些不以为然,夜色中,他随意将手里锋利的长剑挥动两下,长剑舞动间带起的冷风让床上的端木语柔惊惧地退向床角,只是那角度正好将夜阳挡在了身下。 “看来今日本宫是断然没有活路了,不过在本宫死之前是不是可以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本宫的命!” 端木语柔怕到极致反而生出镇定,她柔媚的大眼死死地盯着带头的黑衣男人,不甘心地问到。 “知道是谁有意义吗?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很痛快,我会一点一点让你离开这个世界,看!我对你多好,让你尽可能地多看一眼这个美丽的世界!” “告诉本宫!否则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几个的!” 夜风浮动,床纱飘扬,端木语柔大睁着眼,她本就卸了妆披散着长发在安睡,这会坐在床上披头散发、一脸苍白、圆睁的眼睛凄厉地看着黑衣男人,在这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还真有些女鬼的感觉。 “老大,反正这女人就要死了,我们索性告诉她吧!否则到时候她死不瞑目来纠缠咱几个就不太好了!”身后一个黑衣人凑上前在有些犹豫的黑衣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臭小子,你大哥我是那么担心怕事的人吗!”黑衣男人横踹一脚,将黑衣人踹到一边,这才清了清嗓子,不耐烦地开口,“哼!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你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好!我告诉你,要杀你的人就是当今圣上,疼你宠你爱你的皇帝陛下!” &n bsp;“什么!”端木语柔乍听黑衣人之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黑衣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相信这个男人的话,声音颤抖、眼神癫狂地试图反驳黑衣男人的话,“不可能,皇上是不可能杀我的,就在今天下午他还在夸奖我与他生下的十二皇子聪颖可爱,是可造之材;他还派了好多好多内侍局的人给冷宫里送来了好多吃的、穿的、用的,你看,院子里、寝室里,你们看看周围这些盛开的夜来香,都是皇上送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杀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说!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来欺骗我,离间我与皇上的感情的!” 惊惧之下,端木语柔居然连自称都不用了,那黑衣男人却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露在黑色房间外的眼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不肯承认事实的端木语柔,满含怜悯。 “夜来香?欺骗?离间?女人,你不觉着太高估自己了吗?你以为马上就要去死的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欺骗的吗?呵呵!真是可笑,你以为这么长时间冷宫里新配置的几个奴才和那几个在冷宫外围暗中保护的几个暗卫为何会这么久还没有来救你?” 黑衣男人在端木语柔愈加惊恐的眼神中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微微下俯,将端木语柔笼罩在自己高大的身躯下,语调清冷无情地将这个女人最后一点希望碾碎。 “就是因为这夜来香!是它的香味让我们轻易就潜入了这里,没有受到一点抵抗。还有,既然我已经告诉了你这些,那不妨将你必须死的理由也告诉你,圣上说了,十二皇子殿下不该有您这样以为身在冷宫里的母亲,这会为他日后的成才之路增添败笔,所以他让你去死也是为了十二皇子,即使如此,你也就不用心存怨言,安心的上路吧!” 话音一落,黑衣男人恶狠狠的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一根粗长的麻绳,在空气中恨拽两下,手脚利落地套上惊恐后退的端木语柔纤细的脖子,使劲向后一拽,那力道大的让端木语柔霎时间就开始翻起了白眼。 “不许你伤害我的母亲!坏人,你去死吧!” 黑夜里,伴着一道清脆的童音,一根细长的金簪刺在黑衣男人健硕的手臂上,他冷不防被刺一下,疼痛之下,用力的手一松,放开了端木语柔,端木语柔不停地呛咳着瘫软在地上,像搁浅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黑衣男人捂着胳膊站起来,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可爱男孩一脸怒气地瞪视着自己,手还保持着插入的动作,很明显刚刚那一金簪就是这个男子刺下的,凶狠的眼睛一眯,手一用力将金簪轻松的从胳膊上拔出来,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一脸正气,精雕玉琢的孩子…… 第六十五章 勒杀 “老大,老大,这个孩子不能杀,他就是皇上的十二皇子!” 身后一个黑衣人见自家老大一身煞气地握着金簪冷眼俯视着半跪在床上,依旧保持着刺入动作的那个明明害怕得全身瑟瑟发抖,却咬着唇倔强地不肯认输的孩子,急忙上前几步,侧身拦在黑衣男人身前,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出手杀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舒悫鹉琻 “不——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旁边伏在床角处喘着粗气的端木语柔一看黑衣男人的架势,心里一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她猛地起身,死死抱住了黑衣男人的双腿。 “夜阳你快点逃,不要管母亲!” “滚一边去,你家老大我至于跟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吗?再说了,他就算报仇也找不到我们身上,我何苦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黑衣男人看也没看抱住自己大腿的女人一样,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黑衣人,高大的身子一弯,犹如铁塔一般的魁梧身躯笼罩住男孩面前,探手抓住孩子的小手,将手里的金簪重新塞进男孩的手里,“十二皇子殿下,我可不是你的仇人,不过你的母亲必须要死!要是你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可不要来找我。” 黑衣男人将金簪塞到男孩手里后,眼神一凌,反手将麻绳继续套在抱住自己大腿的女人纤细的脖颈上,毫不留情地使劲一勒,端木语柔第二次尝到了窒息的痛苦。 “坏人,不要杀我的母亲,呜呜呜……” 北雪夜阳疯了一般挥舞着金簪接连不断地刺向黑衣男人,这次还没等金簪碰到那个男人身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开,在绵软的被褥上结结实实地翻了个骨碌。 待到北雪夜阳稳住身子,便又是新的一轮攻击,他就这样不断地挥着金簪冲向黑衣男人,又被不断地震开,看着呼吸越加微弱的母亲,孩子漆黑的双眼充血,紧紧咬着下唇的嘴角不断渗出鲜红的血丝,攥着金簪的细女敕小手被锋利的剑刃划破,血色染红了金色的簪身,他面色苍白而绝望,细碎凄厉的低泣从咬紧的牙关里渗出来,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悲凉。 那黑衣男人理也不理北雪夜阳,眼神冰冷地继续加重手里的力道,他的身后,几个同样一身黑衣,黑色方巾覆面,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的黑衣人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就好像面前的杀戮对于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 而这样久的时间,竟无一人察觉到冷宫出了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端木语柔越来越弱的呼吸声和北雪夜阳的嚎啕大哭声,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无助。 “你们几个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做自己该做的,记住冷宫里除了十二皇子,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是!” 黑衣男人一边手里加着力,一边转头冰冷地看了一眼身后围观的黑衣人,冷冷地开口,几个黑衣人接到自家老大的命令,纷纷出门而去,临走前,几人看了看被震开无数次,却又无数次咬着牙关挥着金簪冲向黑衣男人的北雪夜阳,对这个五岁孩子的勇气与执着无不叹服不已,却也不解那样一个小小的身躯里怎会蕴含了如此惊人的力量。 “哼!死了吗?”黑衣男人看了一眼被绳子勒住的端木语柔,她此刻早已瞳孔放大,脸色青黑,双眼紧闭,没有呼吸了,“哼哼,就这样弱小易死的生物,真不值得我出手!” 说完,麻绳一松,端木语柔柔软的身体像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 “母亲——”北雪夜阳凄厉地大喝一声,身子弹跳而起,直接冲着床下的端木语柔扑过去,完全就是一副不管不顾地模样,五岁的小身子从床上扑下来就算摔不死也会摔成重伤。 黑衣人剑一样冷酷的眉不易觉察地一皱,身子一动,还未看清他做了什么,凌空跃下的小身体就被黑衣男人强壮的双臂抱在了怀里,男孩此刻的眼中只有躺在地上气息全无,双眼紧闭的母亲,小小的身体疯狂扭动挣扎着,可是在那人如铁钳一般的手臂中他的力气弱小的可怕,眼见自己不能去到母亲身边,绝望的孩子猛地低头一口咬在了黑衣男人刚刚被金簪刺伤的左手手臂上,凶狠的力道就如同一只被猎人射杀了母狼的小狼,赤红着一双小兽般狠厉的眼神,咬住男人的手臂,不多时就有鲜红的血丝浸透了男人黑色的衣袖,男人冰冷的眼神却无丝毫波动,他任由孩子咬住自己的手臂发泄满腔的痛苦绝望,直到察觉孩子的力气开始松泄时,这才抽出自己的手臂对着孩子纤细柔弱的后颈轻轻一击,孩子顿时两眼一翻,昏倒在他的手臂里。 &n bsp;黑衣男人抱着孩子蹲子,眼神仔细地在端木语柔的脸上端详了片刻,突然出手迅疾地在端木语柔身上飞速地点了几个穴位,就见刚刚明明已经气绝身亡的端木语柔胸口竟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第七十章 恨你 “默语姑姑,你在哪里?” 远远地,有孩子惊恐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里响起。舒悫鹉琻 我心一揪,歉意地看了苏珐琅一眼,转身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默语姑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不要雪儿了吗?” 碧波湖边,菩冥怀里的小身子拼命地挣扎着,黑色的大眼睛惊恐地四下张望,在看到我的身影出现后,竟然低下头在菩冥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趁着菩冥吃痛的瞬间挣月兑开菩冥的双臂,用尽全力跳下来,飞奔向我,染血的白色衣角被夜风吹拂而起,就像一只展翅扑向烛火的飞蛾。 我微笑着张开双臂,准备迎接那只飞奔向我的飞蛾,然而就在他差一步就扑到我怀里的一瞬,瘦小的身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雪儿……” 我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上前将他抱进怀里,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瞳孔散乱的双目有些不知所措。 “裳儿,让我看看!” 跟在我身后的苏珐琅皱着眉头从我怀里接过夜雪,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瘦弱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指尖轻按。 片刻后他一脸凝重地松开了夜雪的手腕。 “裳儿,他脉象紊乱,气息微弱,像是自娘胎里就带着病,你把他交给我带出宫,我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为他调理身体的。” “不!我不要离开姑姑!” 苏珐琅怀里的孩子一听说离开皇宫,涣散的眼神强撑着凝聚起来,他挣扎着从珐琅的怀里挣月兑出来,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我,眼神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散掉,口中却不停地呢喃:“默语姑姑,雪儿不要离开你,你不要把雪儿送走好吗?” “雪儿,你留在宫里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我强忍泪意看着小小的孩子,心痛得难受,却强忍住自己不去伸手抱他。 今晚,我原本就是要趁着冷宫出事,宫里大乱让安轻捷找人来将夜雪带出宫的,只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苏珐琅。 “幸福?那是什么,没有默语姑姑我怎么幸福?” 孩子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我,眼神迷茫,脸色苍白如纸,唇却红得有些吓人。 “雪儿,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等到有一天你知道了什么是幸福,我就让珐琅哥哥将你送回来,送回姑姑身边,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姑姑……” 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脚步虚浮地走向我,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踉跄,却依旧咬着牙对着我伸出细瘦的双臂,想要拥抱我。 那努力前伸的双臂就像一只翅膀破碎的蝴蝶,摇摇欲坠。 看着那样的夜雪,我心里从未如此这般难受过,我多么想扑过去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可我不能,一旦放纵自己抱住他,就会不忍心将他送走。 如果端木语柔没有死,夜雪就算不离开皇宫也还有一处小小的栖身之地,可如今端木语柔死了,宫里便只能剩下一个北雪夜阳,要是夜雪被天明帝发现,他们兄弟两个会一起没命。 “珐琅哥哥,雪儿我就交给你了,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搀和进我的复仇计划里。”我强忍着泪意,最后看了一眼夜雪,逼着自己转开视线,目光落到苏珐琅身上,将夜雪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他,“请你带他走吧!” “裳儿,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走与我们不一样的路,你就放心吧!” 苏珐琅深深看了我一眼,郑重地作出承诺,接着上前一步将摇摇晃晃走向我的孩子从身后抱了起来。 “放开我,坏人,我不要离开默语姑姑!”夜雪在苏珐琅怀里不停地挣扎着,像只被困住的小兽,试图用自己刚长出的爪牙撕裂抓住自己的猎人,苏珐琅眉头一皱,快速出手点了夜雪的穴道,夜雪顿时再也无法动弹,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口中不断叫喊着,“放开我,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当他说到杀了你的时候,我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苏珐琅眼神一凛,紧接着轻轻笑起来:“呵呵, 这脾气我喜欢,不过要杀我你还早着呢,在我带你出宫之前,还有什么要与你姑姑说的?要是再这样骂下去,我可就要点你的哑穴了!” 苏珐琅话一出口,就见夜雪的声音一下子消散在了喉咙里,他似乎知道自己说什么我都不会留下他,眼神一下子溃散了所有的光芒,变得黯淡无光、死寂一片,他绝望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默语姑姑,我恨你!” 第七十一章 陪伴 “默语姑姑,我恨你!” 姑姑,我恨你,我从未想过自己最爱的那个孩子最后对我说的话居然是我恨你。舒悫鹉琻 恨我?也好! 只要他能安全离开皇宫,离开这个人吃人的地方,纵使恨我我也认了。 只不过,眼角湿漉漉的那些是什么? 是我的眼泪吗?我为什么会哭? 漆黑的夜色里,苏珐琅早已抱着夜雪离开,封沧也跟着苏珐琅离开,安轻捷回绿裳宫监视宫里那群奴才去了,微凉的风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我和菩冥两个人。 碧波湖四周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冷宫的方向火光冲天,竟生生将漆黑的夜映得如白日般明亮,不绝于耳的嘈杂喧闹声远远传来,看来大内禁卫已经开始扑救冷宫的大火了。 我望着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想起那个熟悉的娇媚容颜躺在暗红的血泊中,像个破败的洋女圭女圭般了无生气的样子,心里有些压抑不住的难过。 端木语柔,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去死啊! “傻丫头,想哭就哭吧!” 菩冥轻叹一声,走到我身前,大手落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接着手停在后脑勺上一用力,将我的脸贴上他健壮的胸口上。 “等他们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吗? 是啊!为了复仇,我用这种卑鄙残忍的方式试图让北雪夜阳放弃原本的天真善良,变得冷酷无情。 而为了我的私心,又将韩夜雪这唯一一个我不希望将他卷入复仇计划中的孩子送走,让他去过我所期望的生活。 不管怎么看,最自私的那个人是我吧!这样的我,就算他们知道了我的良苦用心又怎么样?到时候,他们或许只会想要杀了我吧! 我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却有些苦涩,埋在菩冥胸口上的脑袋抬起来时,那抹苦笑已被我敛了去,只剩下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 “冥哥哥,我们走吧!” 说完,我大踏步向绿裳宫里走去,丝毫不介意会被人发现,只因为菩冥跟在我的身后,这个与我命运早已联系起来的男人,只要有他在,我总会那么安心。 菩冥,你可知道? 如果说夜雪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希望卷进我仇恨里的人,那么你就是我最希望陪我一起堕落深渊的那个人。 我是如此的害怕黑暗、孤独、寂寞。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崩溃。 所以我选中了你,对不起,希望有一天你不会恨我。 “冥哥哥,钱赚的怎么样了?” “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 “你要做什么?” “我希望你在外面给我建一个情报组织,我要知道北旸国所有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江湖世家所有的弱点,做这个你有信心吗?” “我需要五年时间。” “可以,另外你让封沧给我到外面那些流浪乞讨的孩子里选择些苗子好的带回去训练,争取训练出一些绝对忠诚的暗卫,记住做这些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苏珐琅和安轻捷。” “好!” “冥哥哥,你可曾后悔过做我的护卫?”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没有把你救出来,让你亲眼看到了王爷王妃的惨死!” “对不起,冥哥哥,我已经不准备放你离开我身边,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松手。” “那么就不要松手,我会陪着你,直到有一天你可以变得幸福。” “幸福吗?呵呵……” 幸福这个词是那么虚无缥缈,我看不见,触碰不到,可是那个高墙外的孩子却可以代替我去找到,触碰到。 夜雪你一定要幸福啊! 只有你幸福了,姑姑才能幸福…… 第七十二章 战端 冷宫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才被熄灭。舒悫鹉琻 被贬入冷宫的柔妃娘娘葬身火海,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十二皇子北雪夜阳福大命大被及时赶到的皇宫禁卫军救出,全身上下只受了一点轻伤。 三天后,天明帝派出的人在皇宫中最不受宠的贤妃宫里搜出大量火油,后又有内侍局的宫人揭发火起那日的白天,贤妃曾到内侍局假借皇上名义为冷宫里的柔妃娘娘送去了大量的夜来香,这也是出事的时候冷宫为何没有人起来呼救的原因。 夜来香的花香本就有让人昏迷的作用,更何况是那样一院一屋的夜来香,浓浓的香味自是让人天塌下来都不会清醒。 天明帝大怒,用凌迟之刑杀死了贤妃,并将贤妃宫中所有的奴才全部杖杀,没有留一个活口,待到贤妃的儿子,天明帝的二皇子,也就是接替北雪凌王驻守边关的北雪夜零得到消息,不顾边关安危私自赶回皇宫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贤妃宫中只剩一片血海。 又是几日后,宫里流言骤起,私下里许多人都不相信平日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贤妃会谋害冷宫里与她无冤无仇的柔妃娘娘,再加上天明帝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了贤妃,杖毙了贤妃宫中所有宫人,不免让人生出杀人灭口的感觉,因此,冷宫纵火案的矛头似有若无地指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一直对北旸国虎视眈眈的西辽国得到端木语柔的死讯,正好得到了出兵的借口,西辽国主立即亲率三十万大军压境,到达边城的时候却正好碰到北雪夜零未受皇上宣召私自回宫,驻守边关的将士一时之间群龙无首,被西辽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只不过短短几日便将北旸国边境最大的贸易城镇景陌镇拱手让给了西辽国。 贪婪的西辽国得了大便宜,自是不肯轻易罢手,西辽国主将军队交给西辽国太子端木藏琉率领继续向北旸国都城墨城的方向进军,所过之地无不烧杀抢掠,洗劫一空。 一时之间,北旸国风雨飘摇,从那之后,三国之间再无表面上的和平。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此刻正悠闲的发着呆,盯着头顶青色的梨子发呆,恨不得现下便摘下一个解解馋。 可惜身边的蓝芽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忧虑万分地八卦着近几日北旸皇宫的紧张气氛和西辽国步步紧逼的战事,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殿下,二皇子殿下因为丢下戍守边关的众人私自回宫,已经被大怒的皇上押进天牢了。” 活该!我又不是圣母玛丽苏,才不会同情心泛滥呢! 更何况直到今日我都清楚地记得当年去北雪王府宣读剥夺父王兵权圣旨的就是那个北雪夜零,风水轮流转,今日也该由他尝尝被剥夺一切的痛苦滋味。 “殿下,二皇子殿下一走,边关守将群龙无首,不但将边境最大的贸易之都景陌镇败给了西辽国,现在更是让西辽国大军长驱直入,现在西辽国大军已经逼近墨城附近的临城,要是再没有得力的领兵之人,西辽军队肯定会打到墨城,到时候我们可就惨了!” 打吧!打吧!最好明天就打到墨城来,将天明帝从高高的皇位上拽下来,到时候不用我报仇,他们一家就可以被送上断头台了,我心里恶毒地想。 “对了,刚刚听在御书房伺候的姐妹说,今天一大早雪澜王殿下就在御书房门外要求见皇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北雪夜阑?他想做什么! 难不成,我心里蓦地浮现出一个想法,惊得我差点从躺椅上跳起来,还好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超强忍功发挥了作用,纵使心里波涛翻滚,我的面上依旧一片平静。 说曹操曹操就到。 蓝芽刚提到北雪夜阑,就见安轻捷带着一人从院子外面进来,那人银袍黑发,气质斐然,不是北雪夜阑还能是谁? “奴婢参见澜王殿下!”蓝芽急忙将削好的苹果塞进我手中,低首跪了下去。 “平身,下去吧!”北雪夜阑声调清冷淡漠,不若平时的轻松恣意。 “是,奴婢告退!” 蓝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北雪夜阑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站着,眼神冷冷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一时之间,院子里一片安静,只 有秋日的凉风不时卷动梨树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 我硬着头皮盯着头顶上方小小的青色梨果,对那道冰冷的视线视而不见。 安轻捷看看我,又看看北雪夜阑,轻叹一口气转身出了院门,守在了宫门外。 “是你做的!”北雪夜阑笃定地开口,语气森寒入骨。 “是我做的,怎么了?改变主意要去向你的父皇告我的黑状?”我扭头挑衅地看着他。 “柔妃是你杀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没想过杀死她,但她就是死了,信不信由你!” “小姑姑,你果然够狠,比你的父亲更适合那个位置!”北雪夜阑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什么位置!” 我心中一凛,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手中削了皮的苹果咕噜噜地滚到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子。 “小姑姑,夜阑要去为你惹下的祸事擦**了,下午我便会赶到军中,统帅三军抵御西辽**队的入侵,希望有朝一日我还能看到小姑姑,到时候我一定会将一切都告诉小姑姑,所以你要在宫里祈祷你这个可爱又有利用价值的侄子好好活着回来见你!” 北雪夜阑站在阳光下,背脊挺得直直的,嘴中吐出讥嘲的字眼,嘴角却带着些无可奈何地笑容。 我心里莫名一悸,他竟是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他吗? 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战场,如果不是他主动请战,天明帝是怎么也不会让这个平日不喜关心朝事的三皇子去统帅三军的,而一旦北雪夜阑请战,不管他是否能扭转战局,从此以后他都不可能再离开权利斗争的漩涡。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也想争夺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如果是这样,他就是我复仇道路上的另一颗绊脚石,到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搬开,或是敲碎。 想到这里,一开始因为利用他而隐隐有些歉疚的情绪一扫而空,我的眼神冷下来,手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淡漠地开口:“慢走,不送!” “呵呵…”北雪夜阑轻笑两声,迅速转身背对着我,却没有迈步离去,声音低沉略带几分沙哑地开口,“期待无情的你能温言相送的我还真是个天子第一号的大傻瓜。小姑姑,即使你不期望我会活着回来见你,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到我回宫那一天,我们梨花树下再见!” 说完,北雪夜阑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竟觉着那背影有说不出来的落寞寂寥。 第七十三章 凌辱 “皇天承运,皇帝诏曰,公主凌裳贤良淑德,体贴温柔,今特将十二皇子北雪夜阳交由绿裳宫抚养,钦此!” 咦?天降红雨了吗? 圣旨被送到绿裳宫一个时辰了,我依旧未从刚刚的圣旨中的内容里回过神来。舒悫鹉琻 天明帝有病吧!把自己的小儿子交给绿裳宫里的白痴照顾,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试探我,还想想毁了北雪夜阳!我百思不得其解。 看看窗外夜色已沉,我烦躁起身,想到到房间外面透透气,刚起身推门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院墙外的一丛茂密的矮树下传来低沉地交谈声。 我沉吟一下,轻手轻脚地贴过去,将耳朵附在宫墙上,仔细探听起两人的对话来。 “北雪清,你为什么要将夜阳送到绿裳宫里来!” 低沉蕴含浓烈恨意的声音,是安轻捷。 北雪清?是谁? “轻捷,朕知道你恨我,可是那个孩子朕不是不想要,只是身不由已……” “那你就把夜阳送过来,是对我的补偿吗?我不需要,我的孩子是谁都无法替代的,你把夜阳送到绿裳宫,明摆着是想让凌裳公主成为众矢之的,想要借后宫之力伤害公主!” 安轻捷冷冷地打断那人的话,一阵见血地点明他的另一个目的。 朕!我全身犹如置身冰窖,冰寒一片,想不到离我最近的安轻捷居然与天明帝是这样的关系,不但可以直呼天明帝的名字,还曾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 我还真是可笑,一直以来我竟是依赖并相信着什么样的人在对天明帝进行报复啊! “轻捷,你太过感情用事。想当初你要求到凌裳身边做掌事宫女,朕就觉着不应该答应你,但那个时候你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朕为了缓解你的伤痛,让你不用睹朕伤情,这才准了你的请求,没想到才只不过短短三年,你竟对北雪凌裳动了真感情,你说朕要怎么样做才能斩断你与她的这份情感呢,嗯?” “不要伤害公主,她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对她动了感情的是我,要不是她的存在,我也不会轻易走出失去孩子的痛苦,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不要去找公主的麻烦。” 安轻捷带着怒气的声音低沉下来,她的声音带了些细微的哽咽,却仍旧不肯退让地想要保护我。 “轻捷,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皇宫内院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在这里是不能有感情这种东西存在的吗?” 伴着天明帝北雪清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的是一阵悉悉索索身体被压在树丛中的响动。 “现在想想朕当初让你来绿裳宫还真是正确的选择,你看看现在的自己,为了个白痴乖乖躺在朕身下的样子,还真是让朕心生怜爱啊,轻捷……” 听不到安轻捷的声音,只有一阵女人压抑地低喘声在漆黑的夜色里冷冷地响起。 “怎么了?怎么咬着唇,是不想让屋里那个白痴听到吗?轻捷,你还真是温柔,只是那个白痴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嗯?” “呃…嗯…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混蛋,又怎么会明白我的这份感情,啊……” 墙后面传来重重的一声撞击,安轻捷愤怒的声音立时变成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便是宫墙后面不绝于耳的身体拍击时发出的“啪啪”声。 我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捂着唇,贴着冰冷的院墙缓缓地滑坐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眼泪顺着眼角汹涌地落下来。 墙那边,安轻捷痛苦的呻*吟声一声接着一声传过来,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是多么想要冲出去,将伏在她身上的那个混蛋碎尸万段,可是我却是如此的软弱,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前一刻我还在怀疑安轻捷对我感情的真实,下一刻,她就为了我不受到伤害,强忍着对天明帝强烈的恨意,在他身下受尽百般凌辱。 我终于明白,不管安轻捷与天明帝是什么关系,她都不会出卖我。 北雪凌裳,你就是个懦弱的混蛋,对身边人的付出视若无睹,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复仇梦中,从不去了解为了那个所谓的复仇,身边的人付出了什么! & nbsp;北雪清,我北雪凌裳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你承受比今日安姐姐所受之辱还要强烈千倍万倍的羞辱! 第七十八章 出宫 我低垂着头行色匆匆地行走在皇宫盘旋曲折的小路上。舒悫鹉琻 “姑娘,墙面就是宫门,最近守门的侍卫对进出的人盘查得非常严格,你要小心。” 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太监低垂着头,微微侧身压低声音仔细地嘱咐着我。 “我知道了。” 菩冥的办事效率果然高,三天前我告诉安轻捷让他想办法让我出宫一趟,今天一大早,安轻捷便带来两个太监打扮的宫人,一个易容术高超的姑娘此刻正贴了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躺在竹椅上发呆,而前面带我离宫的则是另一个太监打扮的宫人,虽看起来年龄有些小,办事却稳重谨慎,让人放心。 “姑娘,宫门到了。” “嗯。” 我伸出手拉了拉戴在头顶上的太监帽,身子谦卑地弯着,头垂得越发低了些,跟在带我出宫的小太监后面,走向那群身穿铠甲,手执刀兵,一脸严肃的守门侍卫面前。 “哎呦,小孟子,你这次又是奉了哪宫娘娘的手令出门采办用品啊?” 一个带笑的爽朗声音突兀地响起,看来带我出宫的小孟子经常出入宫门,早就与宫门这群守卫混的很熟了。 “齐大哥,原来今日您当值啊!早知道我就将上次云妃娘娘赏赐给我的好酒带来给您尝尝了。” “好酒!呵呵,小孟子难为你还记得我好那口,明日还是我当值,你尽管把酒带来就是。” “对了,齐大哥这是我的手令,过几日就是云妃娘娘的生辰了,我出门采办点生辰用品,这个是帮我搬东西的小凌子,您看一下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出去了!” “原来是为云妃娘娘采办用品啊!那赶快去吧,千万别耽误了回宫的时辰。” “谢谢齐大哥!小凌子我们走吧!” 小孟子赶紧道了声谢,转身就往宫门匆匆走去。 我紧走两步跟上他,就在我们两个人就要离开宫门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道醉醺醺的嗓音凭空响起,拦住了我们前行的脚步。 “等一下,你们两个转过头来!” 我与小孟子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我依旧低垂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却不防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逼向自己,同时一股浓重的酒气也扑鼻而来,让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二皇子殿下,这位是宫里内侍局的小孟子,他专门负责为各宫娘娘采般宫外用品,这次出宫是为云妃娘娘采办生辰用品的,后面这位是他的帮手小凌子。” 那道爽朗的声音恭敬地响起,被小孟子称作齐大哥的守卫对着那人解释着我们的身份。 二皇子殿下?北雪夜零! 我心里一惊,头垂得更低了。 我曾听爱八卦的蓝芽在我耳边提过,北雪夜零听到贤妃娘娘出事,不顾边关安危私自回宫之后,被震怒的天明帝关进了天牢,一关就是三年,几乎被人遗忘。后来,苏景逸在朝堂上为他求情,天明帝才像是想起了天牢里的二儿子,在两年前将他放了出来,不过却剥夺了他的王位,将他发配到宫门做守门将军了。 一双绣着祥云图案的白色靴子脚步不稳地站在我的面前,浓重的酒味不停地喷到我的头顶上,让我无法呼吸。 我不敢抬头,这个皇宫里认识凌裳公主的人很少,但面前这人偏偏就在小的时候见过我一面。 当年他去北雪凌王府颁布剥夺父亲兵权的圣旨,我恰好在场,虽然那时候我还小,却不能肯定他能不能认出我,只能忍耐地低垂着头,希望酒醉的他听到那个姓齐的侍卫解释完,可以放我们离开。 “抬起头来!”醉醺醺的声音轻佻地自头顶上响起。 “二皇子殿下,奴才的这个小兄弟刚进宫没多久,面子薄害怕生人,殿下您不要介意,奴才这里有出宫手令,殿下您要不要看一下!” 小孟子眼见不好,陪着笑站到我身边,将手中的出宫手令递到醉眼迷蒙的北雪夜零面前。 “滚开,今天本殿下就要看看你这小兄弟的样子,你要是不想死就 给我滚到一边去!” 北雪夜零带着醉意的声音恶狠狠地响起,这样子不像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倒与街头的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了。 也不知道他在天牢里的三年发生了什么,竟硬生生将一个身份尊贵、威风凛凛的皇子将军折磨成了个撒泼耍赖的酒鬼醉汉。 据说想当年他可是能力出众、风采卓然,是天明帝所有皇子中最先封王的。 “不想死就抬起头来!” 可能是我的不服从,激起了眼前醉醺醺的北雪夜零好胜心,他出口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几抹阴狠,我有理由相信我要是再不把头抬起来,他一定会拔出腰间的长剑杀了我。 “是。” 我心里一阵颤抖,嘴里一边应着,一边缓缓地抬起头来。 第八十章 周全 马车微动,想来是外面的小孟子驱动了马车。舒悫鹉琻 我无心知道马车准备把我带向何处,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了眼前谪仙般的妙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飘逸出尘的脸,抱我在怀的人一身青衣,黑发未束,仅仅只是坐在简陋的马车里就给人一种云淡风轻、清风明月的淡泊气质,像是要羽化的飞仙,随时会翩然而去。 “咳咳……”那人清澈如水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我,瘦骨嶙峋的手掌蜷起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这才低声温柔地开口,“裳儿见到我难道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瞥见他带着温暖笑意的眸子,心里不禁有些小小的懊恼。 他绝美如仙的眉眼却一**舒展开来,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安静的水面上,涟漪轻轻荡向心底最深处的那一角。 一时之间,我被那样温柔的微笑蛊惑,沉醉在他完美的容颜里,似乎我对他一向没什么抵抗力,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依旧是这样。 他带笑回视着我,不发一言,只有淡淡的草药香味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更添了几分氤氲。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安静下来仔细看着他,竟觉着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下巴尖得厉害,脸色也越加苍白,几乎没了血色,像是白纸一般,嘴唇的颜色带着些青紫色,身上的草药香里夹杂着浓浓的鱼腥草味。 我心下一沉,推开他抱住我的双臂,伸手模了模他的脸,冰冷入骨。 “你的病又厉害了。”我轻叹一声,眉头皱起。 “我还活着不是吗?”秣陵霜伸手将我抚模着他脸庞的手拉下来,一手轻轻地握着,一手模上我微皱的眉头温柔地揉搓着,好听的声音柔声安慰我,“傻丫头不要皱眉,我曾记得御医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五年前我见你的时候就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可上天却让我活了下来,或许他留着我这条命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让你达成心愿的吧!” “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干嘛还跑这一趟?派其他人走一趟不就好了,这么远的距离你来回奔波,要是病情加重怎么办?我还等着有一天自己大仇得报之后,能随你去南辰国亲眼看看你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呢!” “苍郁传消息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在南辰国境视察军队,距离不是很远,所以就来了,你不用担心,这点距离还不会让我病情加重。” 秣陵霜低沉温柔的声音在马车里缓缓流淌,犹如温暖的湖水将人包裹。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从南辰边境到北旸国的都城墨城少说也有五六日的行程,可他听苍郁派出的暗卫提到我想要出宫的消息,竟硬生生将在路上的时间压缩了一半,为了不错失我与他在宫外相见的机会。 结果昨晚刚到墨城,他顽疾就发作了,病情来势很凶,他得知我今日便会出宫,硬是让随行的御医将鱼腥草的剂量加重,暂时压下了病情,这才能到皇宫外面来接我。 “对了,冥哥哥怎么会让你来接我?”我有些疑惑。 按理说一向办事谨慎的菩冥不可能将我交给一个虽说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却不过只见过短短几面的陌生人,况且他还是别国的皇子。 “我只是给他添了点小麻烦,让他暂时无法赶到这里。”秣陵霜笑得有些云淡风气。 小麻烦?我狐疑地看着他,以我对菩冥的了解,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不到这里来接我的。 “那小孟子?” “他是我的人!” 呃……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谪仙,难道连菩冥刚建立起来的组织都安插有他的人吗? 我这才想起三国内对他的推崇有多么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身边居然有这么可怕的一个**oss。 这样的他,我又是否可以相信?如今这般与他亲近是不是有点危险? “你放心,他是苏珐琅的人。” 秣陵霜像是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眼神 一黯,声调微扬,隐带几分急切地开口解释道。 还好!不是菩冥组织里的人。 可接下来我心里又是一惊,他竟知道是我让菩冥私下里建立了一个连苏珐琅和安轻捷都不知道的组织吗? “裳儿,你不用对我如此防备,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以不伤害你为前提进行的,你放心,菩冥那边我没有安插自己的人手,不过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让几个得力的手下替你打点些组织里的事情。” “呵呵,不用了,冥哥哥是父亲送给我的护卫,我对他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秣陵霜听着我拒绝的话,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苦笑,却转瞬即逝,他青筋暴露的手紧捏着手帕捂在嘴角处低低咳嗽了几声,这才抬起头,清澈的眼神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对我许下恍如誓言一般的承诺。 “不管如何,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为父在世一天必会护你一天周全…… 接下来是飞溅的鲜血和父亲临终时释然的微笑。 “不!”我仓皇抬手捂住了秣陵霜的唇,“你要好好活着,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好好活着!” 这句誓言于我而言就像是一句不详的预言,父亲为了那句话最后为护我而死,我不希望秣陵霜同样因为这句誓言出什么问题。 我这一世亏欠身边的人太多,其他人就算了,秣陵霜毕竟是南辰国人,与我的仇恨没有丝毫关联,我可以依赖他,利用他帮我完成复仇的计划,却不希望他因为我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第八十一章 宠溺 “裳儿,你……” 秣陵霜温润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疼惜地抬手模上我的眼角。舒悫鹉琻 “那个在背后帮助菩冥建立地下组织的强大势力是你?” 我看着秣陵霜手指上晶莹的泪珠,有一瞬间的慌乱,我别开头不去看他,用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转移话题。 五年前菩冥听从我的吩咐在北旸国境内建立情报组织,只不过要建立一个组织谈何容易,一开始的时候菩冥遇到了各式各样的阻碍,差点进行不下去,就在那时,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暗中帮了菩冥一把,这才让他在短短的三年间就将组织的触角伸到了另外两个国家。 “不只是我,还有一股势力,只不过就算是我也只能查出这股势力来自你们北旸国内,却无法知道那股势力更详细的情况。三年前,我曾暗中派人在你们北旸国内调查,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那股势力的丝毫眉目。”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我认真地看着秣陵霜,开口道谢。 “只有口头上的谢谢可不行。”秣陵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一愣,没想到向来稳如仙人的秣陵霜居然也有如孩子般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那要怎么办呢?以身相许是不可能了,反正我早已经是你未来的皇子妃了,难不成你要我再为你纳一房妾室,呵呵!” “鬼丫头,就算我敢要也没人敢嫁啊!”秣陵霜宠溺地看着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揉了揉我的脑袋,“不如你陪我到酒楼吃顿大餐好了,在这里等了你大半日,肚子有些饿了呢!” “好啊好啊!”我头点的跟捣蒜一样,右手下意识地模上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一大清早就被安轻捷从床上拖起来乔装打扮,折腾了大半日也没顾上吃早饭,刚才神经紧绷还不觉着,这会放松下来只觉的肚子快要饿死了。 墨城最大酒楼惠客楼二楼临窗的包间里,看着不断摆上桌子的菜肴,我食指大动,恨不得将所有菜肴都扫进肚子里。 说来可怜,这竟是我穿越到这一世之后第一次在酒楼里吃饭。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上一世天天住院的我也几乎没什么在外吃饭的机会。 先前在王府里我满心都是对哥哥的思念,基本上没注意过吃了什么;后来进了宫,刚开始的三年缺衣少吃,能有个干扁馒头啃就很不错了,哪还顾得上好吃不好吃;这几年托了秣陵霜选我当皇子妃的福,绿裳宫的伙食大为改善,但是安轻捷和蓝芽看我身体不好,大多时候都做些腻死人的药膳为我调养身体,哪里像现在这样,琳琅满目的菜肴色泽诱人地摆放在我面前,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估计我现在样子看起来同一只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的饿狼没什么两样,眼睛都开始放绿光了。 “丫头,吃吧!” 秣陵霜好笑地看着我垂涎欲滴的样子,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到我面前的小碟上。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起来,还好是在酒楼的雅间里,要是在大厅,不知道会有多少食客被我吓到。 “慢点吃,别噎着。” 我疯狂地大快朵颐,从始至终秣陵霜只是宠溺地看着我,只在我快要噎着的时候,适时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 等到我吃到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惊诧地发现秣陵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面前杯盘狼藉的样子,再看看对面仙人之姿的秣陵霜,脸上**辣地烧了起来。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饱了。”秣陵霜微微笑着,伸手将我嘴角沾染的几点酱汁擦掉,柔和地说。 “不会是被我吓饱的吧!”我脸一扁,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这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定是没有见过我这样不要命的吃法,就像饿了几百年的乞丐一样。 “裳儿……” “嗯?” &nb sp;我不解地看着缓缓起身走到面前的秣陵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疼惜入骨的眼神深深凝视着我。 “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如此心疼难受……” 身子被轻轻揽入一个散发着淡淡药草香的怀抱里,头顶上疼惜入骨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深藏多年的老酒醇香浓厚,让人沉醉。 “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地离开……” 我愣愣地靠在他宽厚的怀抱里,一时有些沉溺。 他给的温柔与哥哥给我的是如此相像,每次在他怀里我都好像回到了哥哥的怀抱里,让我不忍心推开。 “唉!”秣陵霜轻叹一口气,双手扶在我的肩上,将我轻轻推离他的怀抱,清澈若水的目光密密匝匝地包围着我,“丫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送你去菩冥那里。” 说完,他从袖子里模出一块素白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我的嘴角,然后又牵起我的手,低垂着头,细致地擦过我手心的每一处纹路,直到手帕划过我右手掌心的时候,我看到他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却归于沉寂。 “你会看手相吗?” “只会一点点。” “真的吗?那你帮我看看,我的命运是怎样的!”我兴奋地看着他,右手大大地摊开在他面前。 “不用看了,裳儿的命运很好。”秣陵霜将我摊开的手掌轻轻卷起,握进自己苍白的手掌中,抬起头眼神安静地落进我好奇的眼睛里,“裳儿的这辈子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爱你,宠着你,你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完成,以后也会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真的吗?”我笑嘻嘻看着秣陵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秣陵霜在骗我,上一世被心脏病折磨的我在医院里只能靠看书消磨时光,有一段时间我疯狂地迷恋手相学,曾经央求哥哥给我带了几本关于手相命理的书研究了一段时间。 这一世的我事业线、寿命线、感情线没一条顺遂,俱是曲折凶险,尤其是寿命线还没过手掌中心就已经消失,预示着我是个短命鬼,另外我有两条感情线,异常深刻,相互交错又分开,错综复杂,于是我未来的感情路也是荆棘遍布,唯独事业线还算顺畅,看来报仇这件事还是比较靠谱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我轻松一笑,不愿戳穿秣陵霜的谎言,既然他不想让我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我何不顺了他的心意,毕竟命运这东西有的时候太过玄奥,普通人哪是那么容易就参透的。 第八十二章 裳语 “霜,你先下去等我好不好,我刚才吃的太多,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趟茅厕。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舒悫鹉琻” “好。我去下面等你。” 我抱着秣陵霜的胳膊撒娇地晃了晃,那声‘霜’一出口,我看到秣陵霜眼中瞬间迸发出绚丽的光彩,他模了模我的头,一边轻咳着,一边慢慢向楼下走去,脚步稳稳有些踉跄,他却硬撑着,背脊挺得直直的,不肯让病痛压垮他的脊梁。 我心里一阵难过,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过去扶住他。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雅间冷冷地开口:“出来吧!”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恭敬地垂首立在我面前,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熟悉,是封沧。 “你一直跟着我?” “是,主上让我用性命保护您。” “是什么事情绊住了菩冥?” “小姐,南辰国三皇子秣陵霜今早修书给皇上,说要亲自到北旸国来接小姐您。此刻宫里正在为迎接三皇子殿下的到来忙成一团,菩冥大人作为侍卫统领,临时被留在宫里商讨三皇子在北旸国期间的安全问题,暂时没办法出宫陪小姐去暗宫。不过,菩冥大人交代我陪小姐您去看一下暗卫的训练情况。” “我知道了,过会秣陵霜会带我去菩冥在宫外的住处,你在那里等着我就可以。去吧!” “是,小姐,属下这就回庄准备。” “等一下,回去换身普通人的衣服,这大白天的一身黑衣太过扎眼。” “是,小姐。” 高大身影疏忽消失在我面前,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我抬眼环视了一圈杯盘狼藉的桌子,好笑地摇了摇头,那满满的一桌菜竟然被我吃的所剩无几,也难怪秣陵霜会用那样疼惜的眼光看着我,就连我自己都觉着自己可怜,活了两世的人了,竟从没像今天一样痛痛快快的大吃一顿。 我收回目光,刚想起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两个盛满酱汁的空盘子,顿时整个人心里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眼角也不受控制的有些湿润。 那里原本摆放的是一盘龙虾和一盘红烧鲫鱼,此刻这两个菜已经被我吃的只剩下两盘浓黑的酱汁,可我的面前却一点虾皮鱼刺都没有。而几乎没动筷子的秣陵霜刚刚所坐的桌子上却堆着满满的虾皮鱼刺。 这个仙人一般的男人,拖着残败的身体安静地为我做着一些,却从不告诉我所做的一切。 而我用那样拙略的借口欺骗他,私下与封沧见面,他却依旧带着宠溺的笑容,温和的眼神,毫不犹豫地下楼,没有开口指责我一句,只因为他知道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下了楼,迎着明媚的阳光,那个人安静地站在马车边上,清澈若水的眼神痴然望着酒楼大门,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在看到我出现在酒楼门口的那一刹那,他眼中迸发出绚丽夺目的光彩,硬生生地黯淡了洒落在街道上的明媚春光。 上了马车,直奔菩冥在墨城置办的宅子,也就是我的宅子。 三年前我就逼着菩冥在墨城置办产业,毕竟菩冥需要在墨城有一个固定的住处,好掩人耳目。可菩冥执意在房契上写我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是我在墨城的第一处房产。 不过,要不是小孟子带路,我可不认识自家的宅门。 裳语山庄 我停在马车窗帘上的手一抖,全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这个菩冥好敷衍,居然直接将我的名字拿来给宅子取名。 不过,菩冥选宅子的眼光却是极好的。 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高大宅邸,处在街道最末端,宅子后面的不远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远远看去山上树影青葱浓密,方便隐蔽人的行踪,要是在这座古宅里修几条通往山里的暗道,就算以后出了什么危险,宅子里的人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躲进山里。 看来修暗道的事情我要和菩冥好好商量商量,争取做到四通八达又隐蔽。 “公子,姑娘,我们到了!” 马车缓缓停住,小孟子纤细 的手一掀车帘就要来扶我,我嘻嘻一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掌,在他惊诧的眼神中跳下了马车,别说我只是顶了个公主的头衔,就算我是真的公主,也不习惯让别人这样伺候。 跳下马车之后,我示意小孟子站到一边,上前一步,在车前站定,一手掀起车帘,一手对着马车里那人伸去。 秣陵霜轻轻一笑,将苍白的手掌放到我手里,略一用力起身,借着我的力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封沧见过公子、姑娘。” 换了一身管家长衫的封沧早已站在宅门外等着我们了,我看着他一袭绣着暗红色富贵云图的锦缎长袍,再配上他那双无论何时都恶狠狠的眼睛,不免有些想笑。 这副打扮怎么看怎么像大宅门里妄图霸占主人财产的黑心管家啊! 封沧察觉到了我的笑意,低下头慌乱地打量了一上的衣服,看到没什么问题后这才抬起头,有些黑的大脸上竟带了些微微的红晕。 这家伙,居然也会害羞脸红吗?我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事物,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封沧。 “裳儿,你再这样看下去,天可就要黑了。” 身旁,秣陵霜揶揄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下子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决定放封沧一马。 封沧偷偷地瞪了我两眼眼,这才感激地对着秣陵霜笑了笑。 我向前跑了两步,转过身,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示意秣陵霜赶紧跟上来。 秣陵霜对封沧略一颔首,抬脚就要向笑嘻嘻看着他的我迈步,刚走出两步,却身子一晃,在我惊恐慌乱的眼神中带着不变的微笑向后倒去。 第九十一章 初吻 我是在温泉边上醒过来的。舒悫鹉琻 我醒过来的时候,四边空无一人,一片安静。 而我的身上覆着一件艳红色的披风,让我瞬间想起了鲜红的血,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将它丢了出去。 披风下的身体不着寸缕,我揉着眩晕的脑袋,缓缓起身一件件将自己的衣服捡起套在身上,然后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踩着水,绕过水中的巨石,那里早已是人去水空,没有半个人影。 想着我第一次泡温泉居然就被人看光光,一时之间心口郁气瘀滞。 坐在温泉边发了会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衣服一月兑,又跳进了温泉里。 “姑娘,人在泡温泉里的泡太久,会使心脏的供血减少,导致你呼吸困难晕过去的。在下建议你还是早点出来为好!” 那清越好听的声音再次淡淡地飘散在雾气里,我脑袋‘轰’地一声,这次是真的炸开了锅,这该死的男人居然还在这里吗? “喂!你还没走?” 物极必反,愤怒到了极致我反而镇定了许多,语气是我从没想象过的平静。 “在下怕姑娘一人躺在温泉边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 靠之,只要您老人家不在这里,就什么问题也不会出现!我在心里狠狠骂道,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对了,你这次还是凭着声音在判断我的举动?” 我对着雾气好奇地问道,那雾气之中的人似乎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有虚无缥缈的一声‘嗯’在雾气中响起。 哼!这么久才回答,不是心虚就是有鬼。 小样的,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我是你家病猫啊! 转念之间,一个好好惩治雾气之中那人的好办法浮现在脑海里。 “公子,刚才是小女子我对不起了。不过您应该也能谅解,我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果真是被谁看去了身子,如果不是嫁给那人,就是一定要为了清誉不受辱而去死的,所以才会语出不善,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低垂着脑袋,双肩耸动,做出一副哀戚欲绝的样子,故意压低的声音来带了几分娇柔,又透出几分哽咽,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哼哼!我就不信你落进圈套。 “在下从未在意,也请姑娘不要放在心里,在下确实是从姑娘的声音之中推断出姑娘的动作。” 果然,那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在雾气中听起来分外温柔。 “如果公子不介意,可否凭水声猜一下小女子接下来的动作,也好让我安心。” “呃…这个自是可以。” 哼哼!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姑女乃女乃一向小肚鸡肠,这次非要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公子请听。” 我双手合掌,轻轻在泉水里掬起一泓泉水,泼洒向处的雾气之中,泉水透过雾气落在水面上,荡起丝丝涟漪。 “姑娘是在用手掌掬水泼向远处。” “呵呵,猜对了,那这样呢?” 我再次双手合掌,从温泉里掬起一泓泉水,对着空中微微扬起脸庞,将手中的水对着头顶抛去,顿时空中像是下起了一场欢快的雨滴,落了我一头一脸,沿着我的脸庞,长发滑入水中,带起幽幽波纹。 雾气中一片沉默,像是那人无法继续描述自己所听到的景象,是的,要是此刻我能见到那人,一定会吃惊地发现他那双邪魅的丹凤眼中透出的光芒是何等婉转旖旎。 “还有,接下来如果是这样呢?” 我继续挑衅地开口,然后猛地从水中站起来,将修长白净的右腿轻轻搭上水中的巨石,微一扭腰侧身,双手从温泉里掬起一捧泉水一点一点撒到我的右腿上,那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我白皙的腿向四处滑去,有的落入水中,溅起细小的水珠,有的顺着洁白的大腿直直地往下,流入看不见的腿窝深处。 浓浓的雾气中,隐隐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依旧是清越好听,呵!这人就连抽冷气声音也挺好听呢! “对了,最后是这样呢!” 我带着婉转轻柔的笑声,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 然后我整个人柔若无骨地仰躺在巨石上,微微闭上眼睛,双腿上下抖动,双脚轻轻地敲击着温暖的水面,发出一**有节奏的击水声,随之我开心的笑声溢出嘴角,流泻进那浓密的雾气之中。 “姑娘,你可知道自己实在引火**?” “你不是看不见吗?”我淡了声音,慵懒地闭着眼睛对着雾气冷冷地说道。 “那姑娘又是否知道越是看不见,越是想象,大火才会烧的越是燎原,你是真的惹火我了!” 随着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的是一阵衣袂翻飞的悉索声,我还未及正眼,便见雾气中红衣翩跹,然后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当空罩来,紧接着我便被一个瘦削却有力的身体牢牢压住,我刚想要挣扎,就感觉到一个湿润柔软,带着淡淡香气的东西压在了我的唇上。 “轰”空白的脑袋里开出大朵大朵绚丽多彩的烟花。 好吧!明明是我想调*戏那人,反被那人调戏了,我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 那人的吻一点点加深,加深,在加深,一条灵活肆意的舌轻轻敲开我紧抿的唇,轻易地便钻进了我的口中,不住翻搅吸允起来。 我又惊又怒,再加上无法呼吸,两眼一翻,这才真的彻底晕过去了。 第九十二章 齐聚(一)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件事是如此郁卒,以致当我被封沧丢进大厅里时都没有发现里面紧张而诡异的气氛。舒悫鹉琻 “裳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声喟叹,一个紧致的拥抱,一道激动而熟悉的嗓音,一张英俊如玉的面庞,还未看清厅内情况,我已被苏珐琅紧紧抱进怀里。 “珐琅哥哥?” 我诧异出声,却同时听到几声重重的咳嗽,声音听起来都格外的熟悉。 呃……我想今天一大早出门的时候肯定是忘了给佛祖烧香。 因为大厅两旁的紫檀木雕花木椅上,此刻正坐了几个人,还全都是我熟悉的人,除开面前对那几声咳嗽听而不闻,依旧一脸激动地将我抱在怀里的苏珐琅,现场在坐的还有菩冥、北雪夜阑、秣陵霜。 大厅主位上的菩冥脸色严肃地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木椅上,一双凌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相拥的我与苏珐琅身上,两手握在檀木椅两侧的把手上,青筋暴露,指骨泛白。 主座下方左手边的第一个木椅上坐的是南辰国三皇子秣陵霜,他半垂着头,双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的咳嗽声不停地溢出唇角,浓黑未束的长发顺着脸颊两侧落下来,遮住了他低垂的脸,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就只是这样一个掩唇轻咳的动作,就显出几分颓废落寞来,犹如堕天的仙人,让人心生怜惜。 主座下方右手边的第一个木椅上坐的则是北旸国三皇子北雪夜阑,他已褪去清晨所见是身穿的白色戎装,换了身平日最长穿的银白色长袍,他手中把玩着一个细瓷白釉蓝底的茶杯,慵懒地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木椅上,清亮的眼睛戏谑地望着我,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弧度,似笑非笑。 而北雪夜阑旁边的座位上也放有一盏茶,看来刚刚苏珐琅就是坐在那边喝茶聊天的。 不过,人来的这么齐,是要召开集体大会吗? 还有,两位皇子,一个太傅,外加一个御前侍卫统领,你们居然都如此清闲吗?天明帝知道吗?要是他知道了会不会觉着你们是在渎职啊! “珐琅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动声色地推开抱住自己的苏珐琅,微微抬头仰视着他英俊好看的脸,眉心一皱,故作担心地开口,“就不怕被人知道你与南辰三皇子殿下过往甚密吗?” 秣陵霜在菩冥宅邸的事情天明帝是知道的,昨晚秣陵霜上书天明帝亲自到北旸国迎娶自己的皇子妃,指明要住的地方就是菩冥的府邸,他的理由是上次自己遇刺就是被当时还是只是普通御前侍卫的菩冥救下一命,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这次说什么也要住到菩冥这里来。 这就是为什么菩冥临时被天明帝叫到宫里商讨南辰三皇子在北旸国安全事宜的原因。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那日我将秣陵霜救下之后,他负伤倒在盛极殿门外的台阶上,正好被那时还是盛极殿守卫的菩冥发现,当时欲要杀死秣陵霜的菩冥碍于盛极殿外灯火通明没办法下手,只好出手救了秣陵霜,这才让他有机会升上了御前侍卫统领的职位,也让他有了可以在宫内行走的权利,才在那之后没多久找到了我。 果然世事轮回,天道循环,一环扣一环,我那日救下秣陵霜的举动是多么的正确。 “没关系,我是打扮成雪澜王的侍卫跟过来的,没有人会发现是我是苏珐琅。” 苏珐琅双手落上我的双肩,低头看着我,眼神情深缱绻。 可是,我却只想赶紧避开那样的视线,因为每每我看到他神情的目光,总觉自己胸中溢着满满的愧疚感。 “请问苏丞相,你这是打算抓着我的未婚妻到什么时候?” 清越却带着森寒冷意的声音从左前方淡淡传来,我心里一喜,是秣陵霜,还是我家未婚夫大人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只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深想为什么自己听到秣陵霜声音的时候,心里会觉着开心,否则也不会在以后许多年的岁月里每每思及今日都只觉痛不欲生。 秣陵霜的话一出口,就见苏珐琅极不情愿的将手从我肩上落了下去,然后他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转身走到自己的木椅前,一撩衣摆,安然而坐,沉默地端起桌上早已泛着冷意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丫头过来。” &nbs p;秣陵霜眼神轻柔似水地将我重重包围,他脸色虽然苍白如纸,脸上却依旧带着宠溺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我,对着我伸出他那瘦骨嶙峋的手掌。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脚就走了过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看向四周,骇然发现苏珐琅英俊的脸上一片青黑,眼神阴冷地看着秣陵霜,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戾气。 而坐在秣陵霜对面的北雪夜阑却是一脸惊奇地落在我身上,眼神若有所思,嘴角那抹似笑非笑带了些不怀好意,这家话褪去戎装,又变成了一个可恶的多面人。 而主座上的菩冥,我连看都没敢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第九十五章 樱花 繁盛的花团簇拥中,一张偌大的汉白玉桌子上此刻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让我顿生一种见到了满汉全席的感觉。舒悫鹉琻 五人落座,我的左手边是秣陵霜,右手边是苏珐琅,对面是北雪夜阑,斜对面是菩冥。 这种坐法好尴尬,我倒不介意秣陵霜坐我旁边,可苏珐琅……我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小姑姑,你发上的那只玉簪可以给我看看吗?” “玉簪?” 今早出来的时候,我并未带任何饰品,头上又哪来的玉簪?我诧异地看着北雪夜阑,以为他又要耍我。 “裳儿头上的玉簪确实与众不同,刚刚你一进大厅我便看到了。” 苏珐琅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低下头,然后伸手自我发间取下一只莹润剔透的白玉发簪,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这是哪里来的玉簪,我一头雾水,有些茫然。 “裳儿你什么时候戴的发簪?似乎去后院之前还没有。” 菩冥也有些疑惑,他的话指的是我去后院泡温泉之前,难不成是? 一想起那个将我压在身下夺走我初吻的混蛋,我的脸不争气地热烫起来。 我两眼一翻昏过去之后再醒来依旧是在温泉边上,这不过这次身上没有盖着艳红色的披风,而是全身上下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就连长发都被人梳理好挽在了身后。 而这次周边是真的空无一人,任我怎么撒泼打滚,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那人都没有再出现。 想想我今日实在是亏大了,初吻没了不说,就连全身都被人看光模光了,还好那人没有凶性大发把我当场办了,否则我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这个白玉簪应该就是我晕倒后那人用来为我挽发时插在我发间的。 “裳儿,着玉簪上雕刻的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苏珐琅蹙眉盯着白玉发簪,有些不解地将簪子递向我,我刚想伸手去接,就被一支斜刺里伸过来的大手抢了去,我不满地瞅了一眼北雪夜阑,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仔细看起那枚发簪。 “咦?好奇怪,本王也没有见过这种花,真漂亮,这层层叠叠的花朵开在枝头该是非常漂亮的吧!”北雪夜阑赞叹地将发簪递给坐在我旁边的秣陵霜,“秣兄,你们南辰国是不是有这种花?” 秣兄?我有些无语地看了北雪夜阑一眼,这么快就称兄道弟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秣陵霜很显然并不在意,当然也有可能是心思压根没放在称呼问题上,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白玉手镯,仔细打量着上面雕刻的繁复花朵,一脸的认真,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有些震惊地盯着手中的玉簪低呼出口。 “这上面雕刻的似乎是樱花,我在上古遗书中曾看到过。” “嗯,是樱花,而且是八重樱。不过……”我侧头看了看向来云淡风气,不轻易为任何事动容的他此刻脸上的震惊,不解地开口,“樱花不是很常见的花种吗?” “裳儿你在哪里见过樱花?”秣陵霜一脸凝重地看着我,“这种早花已绝世几百年了。” “呃……”望着紧紧盯着我的几人,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被当成鬼魂的可能,决定还是不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我在梦里见过几次。” 好吧!这个理由有点蹩脚。 “果然……”秣陵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继续开口,“你们可知这樱花最早是出现在哪里吗?” “哪里?”大家俱是一脸好奇地盯着秣陵霜。 “是出现在血流成河的远古战场上。据说在这种树下面埋葬的尸体越多,它的花就会开得越灿烂,这种花是以人的尸体最为肥料滋养而成的邪恶花朵,尸体越多便会使得树长得更茂密,花开得更灿烂。几百年前三国鼎立的局面还未形成之前,世上存在着九个实力相当的小国,九国之间为了争夺地盘时常争斗不休,直到后来互相蚕食壮大才有了现在的北旸国,南辰国和西辽国三国鼎立的局面。不过当时小国之间争斗到最惨烈的时候可谓是哀鸿片野,血流成河,也就是在那时候战场之上一夜之间开遍了这种樱花,而且在那之中 出现了一个绯衣少女,那少女惊才绝艳,绝世倾城,最终将当时的争斗引导成现在的三国鼎立局面。” “我也曾听师父讲过这个传说,不过那少女是不是自花中出现,师父也说不清,只说当年在九国相争之时确实有一个少女对战局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不过那都已经是往事,现在也没人说的清了。”菩冥面色淡淡地接过秣陵霜的话,肯定了传说的真实性。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啊,对了,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关于樱花的浪漫传说,你们想听一听吗?” 我想起上一世在书中看到过的那个悲伤的传说,淡淡地环顾一圈,发现大家都是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急忙清了清嗓子,用有些低沉柔婉的声音讲述起那层让我窝在被子里泪流不止的故事。 “传说很久很久之前的樱花其实是白色的,就如同白雪一样纯洁无暇。后来,有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男孩,男孩却被征入军队就要开赴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男孩临走的时候告诉女孩会活着回来找她。于是,女孩就天天在树下等她的男孩,而那个男孩却始终没有出现……女孩边思念边哭泣,哭啊哭啊,直到流出血泪。血红的眼泪不停地流,直到女孩油尽灯枯。临终前,女孩奄奄一息地对樱花树许愿:希望可以等到男孩的回来。然后女孩死去的那一瞬间化为了树下的泥土,永远的与樱花树合为了一体,那滴滴血泪也融入洁白的花苞之中……终于有一天,男孩回来了,他远远地看到樱花树,满树层层叠叠的樱花如云似雾,偶有一阵清风吹过,美丽的花瓣便如纷纷扬扬的雪花般洒落。男孩为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他抚模树身良久,不愿离去。只不过,他始终都不知道女孩临终时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我的眼泪可以化作最美的花瓣,代我向他诉说我对他无尽的思念与爱恋……” 第九十六章 起誓 故事讲完了,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玉兰花瓣随着清风轻轻落到地上的悉簌声。舒悫鹉琻 胸口压抑得难受,嘴里腥甜之味骤起,我忙不迭地站起来,对着一众神色各异的人淡淡地开口:“呵呵,对不起各位,我去趟茅厕。” 说完也不去看众人的反应,抬脚急切地向院子外走去,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张石桌,那一桌清俊贵人,这才扶住一棵路边的玉兰花树吐出了含在口中许久的血。 红的血,白的花,玉兰花树下那一片如雪的白色花瓣竟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我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扶着树干缓缓起身,还未等身子完全站直,就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棵白色玉兰花树下,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清俊如玉的脸上表情淡淡的,有点像身穿戎装时的他。 “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我有些吃惊,不动声色地用脚扫了扫眼前的玉兰花瓣,试图掩盖住那一片血迹。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北雪夜阑神色微动,声音清淡地响起。 “装?我装什么了?”我歪头看着他,一副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你以为这一天里你装得像个被放出囚笼的小鸟一样快乐活泼,我们这群人便会瞎了眼的认为你真的就是如此吗?” “你这话就不对了,谁说我是装的,在宫外多好啊,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像在宫里一样如履薄冰,不知道何时就会人头落地,我好不容易偷得这一日清静时光,难不成还要愁眉苦脸的故作老成?” 我冷了脸,收了扶在樱花树上的手,袖子一挥,便要抬脚回花园的石桌处,却未曾想到,刚一抬脚便觉一阵眩晕袭来,我身子晃了晃,终于还是软倒了下去。 眼前黑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北雪夜阑惊慌失措的脸,然后整个人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鼻尖顿时嗅到一股好闻的龙诞香。 唉!早不该万不该,这该死的毛病真不该在这样的时候出现。 眼前一片昏黑,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在我面前晃动,我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晃得我有些头晕目眩的黑色影子。 身子被人轻柔地放平在厚厚的白玉兰花瓣上,清香扑鼻,紧接着手被人抬起,有微凉如玉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然后四周一片安静,不是有被风吹落的玉兰花瓣飘落下来,落到我身上,让我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想笑。 “经常失眠,就算睡着也会经常被噩梦惊醒。” “嗯。” “四肢总是冰凉,身体总会觉着寒冷无比。” “嗯。” “总是忧郁焦虑,觉着心情烦躁。” “嗯。” “还经常咳血,眼睛也会短暂失明。” “嗯。” “那你还活着做什么!” “嗯。” 呃……掉坑里了。 “北雪夜阑……” “嗯?” “其实我也不想活着啊,活着有什么好,背负着沉重、痛苦、思念一个人孤独辗转地活着,还不如死去,所以我试图自杀,却在那之后明白了死对人来说其实是一种解月兑,人死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背负,而你要想折磨一个人,让一个人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活着,背负着痛苦活着。而我也在那之后决定这辈子不管会遇到什么都会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那么你是在惩罚自己,折磨自己?”北雪夜阑一阵见血地刺中我心中最隐讳的那处,“顺便惩罚、折磨一边关心在意你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与北雪夜阑对话,我总会输的一塌糊涂,他那样的人虽然看起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却总能一眼看透别人心里最脆弱的那部分。 可是那既然是别人最脆弱的那一部分,肯定也是别人最不想被人知道的那部分,就像我一样。 &nbs p;“你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会让每个人都相信你过得很快乐,像个真正16岁的少女一样会嬉笑。会撒娇、会无奈,可是真正关心你,了解你的人怎么会了解不到掩盖在那笑容背后的无奈,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更是担心焦虑。” “或许我只是想用这种故作坚强的样子来让你们心疼,让你们不顾一切帮我达成我的目的。呵呵……” 我静静闭着眼睛,轻轻笑着,有冰凉的手掌疏忽抚上我的脸,将我的脸捂住,紧接着是北雪夜阑有些恼怒的声音:“不许这样笑,现在不许,以后也不许。” “喂喂!你还真是霸道,连笑都要管着我。” “凌裳……”北雪夜阑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嗯?”我有些奇怪他这样的认真,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没有叫我小姑姑,而是以名字相称。 一个吻如轻飘而落的羽毛那般落到我右手的手背上,温暖湿润,在我心湖上荡起层层涟漪。 “‘乱世离殇’暗部第一人见过少主,且在此以逾越生命之最珍贵之物向少主起誓,终此一生跟随少主,不离不弃,誓死相随……” 第一百零三章 回宫 “殿下,您怎么了?是做恶梦了?” “没什么,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自己看起来好像是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马车里还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物品。舒悫鹉琻 压下前一刻的恐慌,我镇定了一下翻腾的心绪,低声对掀开车帘一脸关切地看着我的小孟子问到。 “我们已在宫门外了,刚才看殿下您睡得很香就没有叫您,马车里有太监服,请您换好衣服后唤一声奴才就行。” “嗯,好的。” 回宫这次要比昨日里出宫顺利多了,小孟子驾驶着小巧的马车直接进了宫门,车上放满了云妃娘娘生辰用品,今日北雪夜零不在,只有那个姓齐的侍卫在,小孟子将一坛好酒递过去,几乎没怎么检查就放我们进了宫门。 果然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是有礼走遍天下啊! “殿下,请您先回绿裳宫,小孟子先将云妃娘娘的生辰用品送过去,再找机会去绿裳宫参见殿下。” “嗯,马车目标太大,你告诉我回宫的方向就可以。另外你来见我时一定要小心些,要是不方便前来,就去找安姑姑,她会将你的情况告诉我。” “属下遵命。” 我脚步匆匆地向绿裳宫赶去,有点归心似箭,心里反反复复都在想着宫里那个易容术高超的宫女会不会被夜阳察觉到不是我。 离宫的时候,我深怕夜阳知道我出宫的消息担心,就让安轻捷瞒着他,本因为当天晚上就可以赶回宫里,没想到却迟了一日,希望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乱子。 夜阳那孩子,对我的事情向来是一根筋,希望他还没有发现什么不破绽,不过很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怕什么来什么。 “说!小姑姑去哪里了,再不说本皇子就不客气了!” 脚刚一迈进院子里,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一声低沉,却杀气四溢的冷酷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我惊愕地循声看去,就见院子里粗壮的梨花树下,那个顶着与我一模一样面皮的少女眼神惊惧地盯着架在脖子上的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脸上带着将死的绝望,全身剧烈地颤抖着,身子瘫软在竹制躺椅上。 而那少女的对面站着个容颜精致,却带着冷酷戾气的少年,他眼神狠佞,全身上下杀气萦绕,是北雪夜阳。 侧身对着我的北雪夜阳手握长剑横在少女娇女敕的脖颈上,眼神有些可怖,像只愤怒的小兽,有着将一切都撕碎吞噬的凶狠目光。 少女细女敕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有血珠开始沿着利剑划出的细小伤痕渗出,而那利剑的主人却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少女,压在白皙脖颈上的剑刃正在一点点加深,血珠也越来越快地从伤口处渗出来。 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蓝芽身子不停颤抖着,一脸惊恐地扶着摇摇欲坠的安轻捷,而不停喘着粗气的安轻捷像是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身上带着道道清晰而深刻的血痕,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安轻捷是菩冥的师妹,青玄大师的徒弟,武功之稍稍逊于菩冥,这宫里还有谁能伤了她?还将她伤的那样重! “夜阳住手!”我看着少女那逐渐加深的伤口,急忙住口喝止正在继续用力的夜阳,“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你们这是在搞窝里斗?” 我的声音刚一响起,就见北雪夜阳手中的剑‘啪’地一声自手中滑落,沿着少女的肩膀落到了地上,居然硬生生将少女肩上的衣服削了个干净,还连带着蹭去了一块细女敕的肌肤,那少女却像是被北雪夜阳吓坏了,竟然一声未吭,只是脸上刹那间渗出一大片汗水。 北雪夜阳站在原地未动,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他微微侧头,目光茫然地落在我身上,有些散乱,那种目光很奇怪,掺杂着强烈的绝望,却又带着骤降的希望,矛盾又奇异地融合着,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有一团黑色的雾气,盘旋萦绕,久久不散。 他的目光虽然落在我身上,却又好像透过我再看着其他的什么,简直就不是一个10岁的孩子该有的眸子。 “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雕像一样,目光散乱的北雪夜阳,我知道问他是得不到回答了,索性抬脚走向蓝芽 和安轻捷。 “喂!你是哪里来的小太监,你不要过来,赶紧逃吧!十二皇子发疯了。” 我为了不引人耳目,将太监帽拉得极低,大半个脸都被挡住了,向来大大咧咧的蓝芽没有认出我是谁,还以为我是那个路过的小太监,一脸焦急地把我往外赶? 夜阳发疯?我眼睛落在脸色苍白如纸的安轻捷脸上,她自是认出了我是谁,不过碍于蓝芽在场,只能用眼睛示意性地往北雪夜阳那边看了看,又对我点了点头,表示这一切的关键在北雪夜阳身上,然后有些虚弱地将整个身体靠在蓝芽身上,声音不稳地对抱着自己的蓝芽开口:“蓝芽,你扶我到后面擦点药,我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公主殿下怎么办,十二皇子会不会杀了她?” 蓝芽看了一眼梨花树下躺椅里的少女,一脸地忧虑,看来对‘我’十分担心。 这丫头!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暖。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从昨晚开始你能接近公主殿下和十二皇子半步?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蓝芽听了安轻捷的话,眉头紧蹙,洁白的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烂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扶着安轻捷往后面的侍女房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担忧地看看院子里的我们,嫣红小巧的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在安轻捷的催促下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快步走到梨花树下那个受伤的少女身边,一边从怀里掏出从北雪夜阑那里要来的上好金疮药,轻轻撒到少女的脖子上,一边郁郁地问到。 “哇……” 那少女这会才似乎从刚刚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我的怀里大哭起来,我无奈地看着怀里痛哭的女孩,手足无措。 我一向不太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可这少女此刻正在伤心痛哭的时候,我不好冷漠地将她推开,正寻思着用手拍拍少女的后背,安慰一下这个少女,却没想到人影一闪,有人已经比我更快地伸手抓在了少女的衣领上,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原本扑在我怀里痛哭失声的少女丢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盯着与我一模一样脸皮的少女被北雪夜阳像小鸡一样丢出去,下意识地撇开了眼,不忍心看她**着地、四仰八叉的糗样,却未曾想到少女不仅没有**着地,反而落在了一个华丽的肉垫上,只听院门口一道凄厉得如同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刹那间响彻绿裳宫。 我全身一哆嗦,极度不安地看向院门处,待看到那个被少女压在身下、一身大红色宫装,穿金戴银的华丽肉垫时,太阳穴立刻‘突突’地跳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青菱 “这个小太监怎么长得这么清秀!” 好吧!我承认淑妃话出口的那一刹那,我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舒悫鹉琻 “嗯,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凌子。” “小凌子,今晚到本宫那里领赏。” “呃……”我抬头惊吓地看着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呃什么呃,死奴才,本宫赏你是看的起你,别不识好歹,今晚若不出现在本宫那里,你就别想再看到明天的早晨。哼!” 说完,看也不看我一样,肥胖的身体像一只蠕动的七彩毛毛虫扭动着满是肉的腰身,向绿裳宫外缓缓行去。 “唉!这女人什么眼光。” 我蹙眉轻叹,心乱如麻地低垂着头转身准备回寝室里换衣服,刚一转身,却冷不防与身前的少年撞在一起,身子一歪就要倒地,少年纤细的手臂一伸便稳住了我的腰身,将我牢牢地桎梏在他的怀里。 “小姑姑,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赶紧去听太傅讲课,有什么事情等你下课之后我们再说。”我站稳身子,伸手模了模少年柔软的长发,语重心长地嘱咐到,“上课要好好听师傅讲课,只要你以后能有出息,小姑姑这些年的苦就没有白吃。”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吧!” 我认真严肃地看着脸色犹疑的北雪夜阳,出口打断他未出口的话,伸出手理了理他身上的衣服,看着面前少年精致的眉眼,整齐的衣裳,有种对自家孩子初长成的心满意足感。 “那好吧。”夜阳怏怏地应了,一步三回头地转身出了院子。 “青菱见过公主殿下!” 夜阳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宫门外,梨树下的小丫头就自躺椅上一跃而起,在我面前翻身单膝跪地,声音恭敬有礼。 “你叫青菱?” “是的,公主殿下。” “伤口很疼吧!我替夜阳像你道歉,他太过担心我才会伤害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歉意地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上前一步,双手扶着她的肩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觉着手下少女瘦弱单薄的身子一颤,小脑袋猛地抬起来,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是我碰疼你的伤口了吗?” 少女左边白皙的肩头上沾染着片片血迹,是夜阳拿剑指着她的时候弄伤的,在少女感激的眼神中,我温柔地将那瓶从北雪夜阑那里搜罗来的上好金疮药从怀里掏出来,继续进行被夜阳打断的工作,为少女脖子上和肩膀上的伤口撒药。 “殿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少女低下头,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 “是夜阳将你弄伤的,我难道不该为他像你道歉吗?”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那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少女,不明白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可我是个奴婢。” “奴婢又怎样?不偷不抢靠本事吃饭,这又没什么丢人的。” 我淡淡地说着,手中的动作却不停,药粉均匀地洒在青菱的伤口上,片刻之后,那伤口就开始结痂,果然北雪夜阑那里的好东西就是多,下次再见他可以多敲诈点,谁叫他现在是我的下属呢!我暗暗地想。 “公主殿下,青菱以后可不可以跟在殿边?” “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调来我的宫里,不过你确定要跟着我?你要知道在宫里绿裳宫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绿裳宫马上就要有一场很大的麻烦,这个时候你到身边只会变得很危险。” “奴婢不怕,奴婢愿意跟在公主殿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果你愿意改口叫我一声姐姐的话,我倒是愿意将你留下。”我微微一笑,揶揄地看着她。 青菱一愣,大大的眼睛里雾气弥漫,这女孩不知道曾经历过什么,别人一点小小的恩惠都会让她以命相还。 &n bsp;“裳…裳姐姐…”青菱脸色微红,声音低如蚊呐。 “嗯,小菱,今后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微笑着对她伸出手,这次她没有再犹豫,眼神明亮地将手放在我的手心里,随着我的力量轻巧起身。 那时的我,其实并没有将小小年龄的少女那句誓死相随的誓言放在心里,总觉着她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用自己如樱花瓣绚烂短暂的一生完美地诠释了那句誓死相随! 第一百零八章 落水 “安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院派给各宫执掌姑姑的卧室里,安轻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大大小小的绷带,没想到这个蓝芽不仅八卦的本事一流,就连扎绷带的本事也是毫不逊色。舒悫鹉琻 我让青菱继续装扮成我的模样躺在梨树下的竹椅上,依旧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到了安轻捷这里,蓝芽那丫头竟没有发现丝毫破绽,被安轻捷轻易地支了出去。 “昨天下午夜阳回宫之后,不知为何一眼就看出梨树下的公主是假的,当场脸色就变了,我还没看清他出手的动作,那个假冒你的小宫女就被夜阳差点一剑刺死,还好当时我在场喝住了他的动作,告诉他你只是暂时出宫,很快就会回来,他才一脸阴沉地收了剑。我们本来以为你昨晚就能回来,谁知傍晚时分,公子飞鸽传书告诉我你今日才会回来,从那时起夜阳就像个暴躁的野兽,身上煞气重得吓人,默语你是没有看到夜阳当时的眼神,就好像地府浴血而出的修罗,癫狂阴戾,差点把蓝芽那丫头吓了个半死,倒是易容成你的那个小丫头还有几分镇定。夜阳昨晚一夜未睡,站在宫门口一直等,直到你回来前不久,夜阳可能是等不及了,整个身上煞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个10岁的孩子,长剑一挥就要下死手逼问那丫头你的去向,我拼命阻拦的结果就是被刺了一身的伤,还好你回来了,否则那丫头必死无疑!” 安轻捷沉浸在回忆里,向来平静沉稳的脸上带着深深地后怕,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身子竟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 “安姐姐,以你的武功怎么会被伤成这样!”我蹙着眉头看着她身上的绷带,不解地问。 安轻捷是青玄大师的徒弟,菩冥的师妹,武功不是一般的高,竟然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以为夜阳还只是个孩子吗?他现在的武功修为已经远在我之上了!” “怎么会!”我掩嘴惊呼出声。 “默语,难道你不奇怪吗?” 安轻捷垂眼沉思片刻,突然猛地抬头眼神微有些激动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对吗?”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到。 “你不觉着现在绿裳宫里的这个夜阳有些不对劲吗?”安轻捷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认真,“你不觉着现在的夜阳与当初的夜雪有些像吗?” “或许是因为端木语柔的死对夜雪打击太大吧!” “我总觉着他对你的那种依赖简直与夜雪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当初是我亲眼看着夜雪被苏珐琅送出皇宫的,夜阳这样可能是因为移情作用,将对母亲的依恋转嫁到了我的身上,以后我会注意点,他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像对孩子那样再宠着他了,他也应该**长大了。” “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默语你自己也要留心点。” “嗯,谢谢安姐姐。” 我的话音一落,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坐在安轻捷床头上的我和她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天大的好消息!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随着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蓝芽一阵旋风式地冲进了房间里,一脸的欣喜雀跃,连我一个小太监为什么坐在安轻捷床头都视而不见了。 “蓝芽,出什么事了!” 安轻捷淡定地看着冲进来的蓝芽,不紧不慢地开口,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蓝芽的大惊小怪。 “刚才淑妃娘娘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掉进了池塘里,当时御花园没什么人,等到她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现在御医们都已经去珍淑宫为淑妃看病去了,不过她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呢!” “她身边不是跟着个小丫头吗?怎么会掉下水的!”我诧异地问道。 “没有啊,救淑妃娘娘的侍卫说没有见过什么小宫女。”蓝芽偏着脑袋,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我与安轻捷对视一眼,看来这件事情与失踪的小宫女月兑不了干系,不过总归是解了我的难题,晚上不用到淑妃那里去报到了。 日薄西山,换回了身份地我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精神浑浑噩噩地半睡半醒着,挣扎在虚幻与现实之间,脸上不停有冷汗从脸上落下 来,染湿了我的长发。 床榻微动,被子被人掀起,紧接着身侧床铺凹陷,一个微凉的身体贴了上来,细腻柔女敕的手掌轻抚上我的额头,将我额上的汗水温柔地拭去。 是谁?昏昏沉沉之中,我清晰地感觉到那人两条细瘦纤细的胳膊穿过我的腰,然后将毛茸茸地脑袋埋在我的胸口蹭了蹭,最后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喟叹着躺下不动了。 我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睛,只能任由自己一点点陷入黑暗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虐杀 夜色朦胧间,海棠花淡淡的清香在颜色各异的轻纱薄幔中回旋环绕,如烟似雾。舒悫鹉琻 高高的宫墙深处,浓密的艳色纱幕中,隐隐可见一座布置的分外色彩糜烂的宫殿。 此处便是珍淑宫,而那处垂纱最为艳丽之处便是淑妃的寝殿,而此刻寝殿四周本该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东倒西歪地睡成一片,毫无睡姿可言。 布置得浓妆艳彩,奢华靡丽的寝殿深处,被七色纱幔重重掩盖的巨大软床内,一个肥胖的女人正一脸苍白地蜷缩在厚厚的被褥中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 而寝殿里的几个本该彻夜站立侍候在主子身边的小宫女此刻也相互依偎着,睡得极为香甜。 不知何时起,那重重帘幕之中,竟出现了一个瘦削单薄的黑影,看那身高明显是一个少年的身影,此刻他正静静地立在肥胖女人的床前,嘴角带着一抹妖异的笑容,眼神没什么感情地睥睨着棉被中的女人,看那女人没有要醒过来的模样,他拎着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在女人脖颈上轻轻地滑动起来,那轻柔的动作,若不是那缓缓移动的是把寒光凌冽的长剑,看见的人一定会以为是情*人间最亲昵的抚模。 那肥胖的身影感受到脖颈间的凉意,身子重重地打了个寒噤,全身上下的肥肉顿时震颤个不停。 “你…竟然是你!” 待到床上的淑妃看清眼前那个手指长剑,嘴角带着妖异笑容的少年时,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脸不敢置信地惊呼道。 “说吧!你想怎么死?” 少年嘴角笑容未变,语气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他将长剑从淑妃脖子上移开,双手背在身后,身子俯向床上那瑟缩颤抖、恐惧得五官都要拧在一起女人身上,眼神暗黑得不见一丝光线。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刺杀本宫,快来人……” 淑妃眼见得面前少年那张比索命阎王还要可怕上百倍的精致脸庞,突然撕心裂肺地开始嚎叫起来,那是一种生命即将消亡前最后的那一丝垂死挣扎。 可惜那几个距离她仅仅只有几步远的小宫女却兀自睡得正香,甚至还有银白色的口水顺着少女姣好的唇线流出来,沾湿了身下粉红色的宫女裙。 少年脸色未变,悠然地看着面前垂死挣扎的女人,嘴角笑意加深,那模样就像是一只优雅的猫在看着被自己抓住的老鼠临死前的挣扎一样。 淑妃高亢变调的声音终于微弱下来,直到变成最后绝望的悲号,少年这才站直身体,纤长悠闲的右手食指轻轻指着旁边那盆白日里宫女们打来为淑妃擦拭额头的水盆,语气温柔地响起,就像是情*人间深夜里的呢喃:“你是要我来,还是自己来?要我来可能时间要久一点,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死的太快,那样会少了我很多乐趣,不过你毕竟是我的长辈,我也不忍心让你走的太过不痛快,所以还是你自己选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淑妃终于崩溃了,她眼神绝望地盯着眼前犹如黑夜恶魔般的少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不甘心地追问。 “你不觉的这个问题太过低能!”少年笑容变得讽刺,温柔的声调突然变了,变得低沉暗哑起来,“我警告过你的,我用你身边的宫女警告你,可惜你无动于衷,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身边的宫女是你杀的!” “嗯,她可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我在她身上一刀刀划下去,她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因为她的舌头被我割掉了,那样喋喋不休吐出恶言恶语的舌头要了做什么!我很讨厌呢,你说是不是,她的舌头是不是该割了?还有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警告,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惹那个你不该惹的人!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嗯?” “是为了她!你这个疯子!” “疯子吗?”少年嘴角带笑地轻轻呢喃两句,脸上表情未变,“嗯,这个叫法我喜欢。” “她知道吗,她见过你这个样子吗?要是她见到……” “啊——”淑妃的话还未说完,就觉的口中一阵钻心刺骨地疼痛,然后惊恐地看见自己的舌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从自己的面前飞过,最后的声音便消散在口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会让她见到,永远不会,我本来 不想让你临死之前还要忍受割掉舌头的痛苦,可谁叫你非得说出和那个女人一样的话,哼!简直该死!” 少年的表情终于变了,不知何时他嘴角那道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只留下一张戾气入骨的精致脸庞。 “那么现在,就请你去死吧!” 少年不带一丝感情地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纤细修长的右手食指一扬,只见一道极细小的银白色丝线疏忽飞出轻柔地缠上了淑妃的脖子,然后他手掌一扬,淑妃那肥胖的身躯竟轻轻巧巧地飞向那盛放着凉水的铜盆旁边。 少年纤长的五根手指在虚空中优雅灵活地动了动,随后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身上缠满了丝线的木偶一样,手脚不受控制地站起来,自己走到水盆旁边,直直地将脑袋埋进了水里。 痛苦,窒息,不甘,淑妃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身体却一点也无法动弹,只能在无尽的折磨中祈祷那一刻的早点到来,好结束自己此刻这无边无际的痛苦…… 第一百一十五章 痛苦 “霜,你又瘦了!” 我扶着秣陵霜在山庄的花园里慢慢地散着步,看着满园的姹紫嫣红,我的心情却担忧得一片灰暗。舒悫鹉琻 “咳咳……没关系,霜还是可以帮你做成那些你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讶异地侧头去看身边的秣陵霜,发现他神色未动,目光宠溺地落在我身上,没有片刻犹疑,就好像他会这样温柔地看着我直到永远。 “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全家人报仇,既然现在的你动不了天明帝,那自然是想要动一动他身边的那一位。” “还是你最了解我。” 我声音低沉清淡,与秣陵霜在一起总是特别安心,似乎你在想什么他都知道,于是很多时候我都可以与他有话直说,不用遮遮掩掩,觉着和他相处很轻松。 “你难道不担心被天明帝发现是你做的。” “霜,我忍了八年了,从8岁到现在16岁,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你知道吗?每日每夜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王府惨案那天血淋淋的场面,还有那些为了我的复仇计划而死的人,他们都鲜血淋漓地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我边说着,边觉着身上冷得彻骨,禁不住打起寒战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轻轻地搂在怀里,给我无声的支持和安慰,纵容我继续把憋在心里从来不敢对别人说的那些话,统统地倾诉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和谁讲,我惧怕着身边的人死去,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可我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势必要伤害很多很多的人,也要死很多很多的人,除非我可以放弃报仇,可那偏偏是我最无法做到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决定让自己双手染满足够的鲜血,我想过了,或许当我双手染满足够的血之后才能真的让自己变得冷血无情。” “傻丫头,既然你不想让自己双手染血,那我就替你做好不好?” 秣陵霜的声音温柔如初,却带着深深地疼惜,他将我的手牢牢握在手里,眼神变得严肃认真。 “可你不觉着我是在利用你吗?用这层柔弱的外衣利用着你,还一边冠冕堂皇地说些不想利用你的话。” “傻丫头,我们都是成人了,会有自己的判断,也会控制自己的行为,不管是我,还是菩冥、北雪夜阑、苏珐琅,亦或是北雪夜阳,我们都不是一枚什么思想都没有的棋子,不会任人随意摆布。我们之所以愿意帮你,是因为你对我们很重要,亦是我们真心想要守护之人,不管我们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在帮你,都绝对不是在同情你,或者是在被你利用,如果你以为我们会那样想,就太看轻我们了。” “是这样吗?”我抬头怔怔地看着秣陵霜,他苍白似雪的脸上是我从未见到过的肯定,让我莫名的心安起来。 “就算是如此,我也希望自己亲自动手,毕竟苏景逸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不想放过他。” “那苏珐琅呢?你明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有多么深。咳咳……”秣陵霜低低咳嗽两声,抬头看了看沉默的我,接着说下去,“就算你不忍心看他在你与自己父亲之间痛苦纠结,狠心让他去与季月公主结婚,你以为他就会放弃你?” “我不知道,我只能做我能做的,其他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仰头淡淡地看着天空,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万里无云,可惜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窒息感,看来这几天内将会有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霜,等到那一天,我希望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 “带我走。” “咳咳……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改变主意要离开北旸国吗?” “为什么要问?你要走我便带你走,你不想走,我便在南辰国等你,就是这么简单。” “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对了,我需要用这几日时间做一件事,不管我做什么,你可不可以都不管不问?” “与夜阳有关?” “你已经猜到了?” “嗯。” “是的,与他有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过计较他的行为。” “裳儿你想清楚了?那个少年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知道,不过太过好控制的孩子又怎么能帮我完成复仇计划?” “其实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的,你明明知道伤了那孩子,你自己也会痛苦……咳咳……” 我听着他压抑地低咳声,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不匀的气息,心里有些难过:我又何尝不知伤了夜阳我会心痛,但是秣陵霜你可知道,自那日深夜我在窗下听到了你说的那番话,我就已经决定要将计划提前,将原本需要三年后进行的计划提前到现在,因为我不想像上一世一样,直到最后生命垂危的,才在懊悔为什么没有和哥哥多呆在一起哪怕多一分一秒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甜蜜(一) “夜阳,生气了?” 后院客房里,我房间的隔壁,北雪夜阳气呼呼地将头蒙在被子里,只拿个后脑勺对着我,听到我的声音后也不搭理我,看来是真的气极了。舒悫鹉琻 想想过几天我就再也见不到这张精致绝美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阵悲恸,声音也不禁有些哽咽。 “夜阳,不生气了好不好,小姑姑这几天绝对不会再离开你,我会陪着你在宫外好好玩玩,你不是从来都没有在外面玩过吗?” “你说话算话?” 小小少年猛地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眼中明明带着兴奋,脸上却故作恼怒,一副别扭的小模样,看得我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强压下心头那份难过微微笑着看着他:“要是夜阳不信,小姑姑就再给你个保证好不好?” 说完,在北雪夜阳不敢置信的震惊眼神中,头一垂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少年的身子一震,紧接着单薄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我离开他的额头,低头去看他的脸,竟然发现他的眼中蕴着浓浓的湿气,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有泪水落下来。 “夜阳,你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生病了吗?” 我心里一阵担心,刚才用嘴去吻他额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发烧的迹象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伸出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夜阳的额头,去试探他身体的温度。 “一样啊,好像没有发烧……” 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两只纤细瘦弱的胳膊死死地搂住了,那力度紧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却没有动,任由少年越抱越紧,几乎将我纤细的腰身搂断。 “夜阳好高兴,小姑姑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好过了。” 少年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两只手却依旧死死地搂着我的腰身,好像怕自己一个松手我就会跑掉一样。 “夜阳,小姑姑以前也对你很好的。” “不,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少年眼神执拗地看着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脸的焦急。 夜阳,这个样子的你让小姑姑怎么样才能放心的离开呢? 只是我却不能再继续留在你身边,不只是为了复仇,也是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投入的太深,否则有朝一日我怕自己会伤你更深。 “夜阳,明日小姑姑先带你去集市上玩,然后在全城最大的酒楼请你吃午饭,吃晚饭之后我和你一起去山上郊游,晚上再一起看星星好吗?” “这是不是就是小姑姑你以前跟我说过的约会?”夜阳的小脸上是满满地期待。 “对,是约会。”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和小姑姑约会喽!” 少年高兴地放开抱住我腰的双手,从床上蹦起来,不断地在床上跳来跳去,一脸的欢欣雀跃。 我从来没有看他如此开心过,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就完全没有个孩子的模样,有的时候我甚至都在想,这个孩子是不是像我一样是从另一个时代穿越来的,为什么会那样的成熟阴沉的气质,似乎从来就没有过孩子的模样。 现在我才知道,即使他再过聪明伶俐、心机深沉,终归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会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约会高兴成这个样子。 “阳儿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好吗?” “嗯,小姑姑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夜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起头微笑看着他,轻轻地应了句好。 “夜阳睡了?” “嗯,睡了。” 院子外开满了白色玉兰花的高大花树下,菩冥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几乎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我缓缓走到他身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着房门的房间,抬起脚从头上摘了一朵白玉兰在手指尖把 玩着。 “冥哥哥,你说他会不会恨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早在你选择他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 菩冥沉默着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向来严肃认真的脸上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心疼,不知是为我,还是为北雪夜阳。 不过应该不是为了我吧!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被人心疼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甜蜜(二)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被身边的北雪夜阳叫醒了,看着他兴致满满的样子,我不禁微微一笑,起身下床,从衣橱里选了一件紫色长衫穿在他的身上,然后后退两步仔细打量起他来。舒悫鹉琻 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少年,北雪夜阳的身高却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不少,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消瘦,却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并不显得柔弱,反而有些少年的朝气蓬勃。 我给夜阳选的是早就提前吩咐为夜阳准备的一件龙锦织纹琉璃布裁剪而成的一件紫色长衫,长衫没有明显的花纹,只在每每走动间,有一圈圈如水一般的暗纹一**地向四周散开,显得特别优雅别致。 顺着精美的紫衣向上,我的眼神停在夜阳精致的脸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少年的脸。 这张脸已经能暗暗看出长大之后的轮廓是个什么样子,那两条细长入鬓的长眉妖娆地弯曲着,有些女子的妩媚妖娆,弯眉下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波光莹莹,像是驱散了漫天阴霾的湖面,清透迷人,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薄如早春粉红色樱花花瓣一样色泽红润的唇,他的唇角总是不经意地微微上挑,给人一种邪魅到骨子里的感觉,可是每每他对着我撒娇的时候,又会变成孩子般委屈时微微上嘟的嘴唇,分外可爱。 这孩子漂亮的有些过分,长大一些,等到轮廓彻底张开之后必是倾国倾城的妖孽一枚,只不过我的视线落在他小巧白皙的耳垂那里,总觉着有些空落落的。 “夜阳,我给你扎个耳朵眼可好?” “我才不要呢,耳环是女孩子才带的东西,我可是个男人!”夜阳小嘴一撇,一脸的不屑。 “呵呵,你小小的年龄还敢说自己是个男人,真是大言不惭。唉!小姑姑本来还想着要把自己最喜欢的这对十字形耳钉分你一个,怕你哪天不小心丢了,我好顺着这只耳钉找到你,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我故意遗憾地拨了拨耳朵上的银色十字形耳钉,惆怅地叹了口气。 “谁说人家不要,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不要呢,快点给我!” 北雪夜阳听到我的话,漆黑的眼睛一下子更亮了,他无声地斜睨了一下挂在我耳朵上摇摇欲坠的银色十字耳钉上,立刻改变了主意。 我吩咐下人去外面拿来了针线,点了蜡烛,将缝衣针在蜡烛的火焰上烤了烤,这才提醒身下的少年:“夜阳,开始了,你可不要喊疼啊!” “才不会呢,啊——好疼!”少年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你刚才说自己不是个男人吗?这点小疼就要你命了!” “明明是你技术不行,还赖我!” 我与夜阳一边嬉笑打闹着,一边取下自己右耳上的银色十字耳钉,帮他戴到耳朵上,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夜阳,我曾看过书中的一种说法,男子性刚强属于阳于左,女子性温柔和属于阴于右,那我戴在左耳上的这枚耳钉就代表你,而你右耳上的这枚耳钉就代表我,要是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看看右耳上的这枚十字形耳钉就一定会想起我来的。” “不!我才不会和小姑姑分开的!”夜阳又扑进我怀里,执拗地说。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好好好,不分开,不分开。”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脖子上取下那个作为统领‘乱世离殇’信物的黑色小石头,示意夜阳将头低下,然后将它挂到了夜阳的脖子上,“这个是我父亲在我五岁生日那年送我的生辰礼物,现在小姑姑把它送给你,你可要珍惜啊!” “小姑姑,你今天怪怪的,好像要离开夜阳一样。”北雪夜阳眼珠子一转,疑惑地问我。 “谁说的,小姑姑不是说过只要活着一天就会陪你一天,不会离开你吗?” 我敷衍着他,他听出我语气中敷衍的态度,又开始生气起来,闷闷地不肯理我。 我左哄右哄,终于哄着这位小祖宗和我一起出了门。 今日的我也是焕然一新,我的身上穿了件纯白色的广袖流仙裙,浓黑如墨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蝶形发髻,用那根雕刻着樱花花纹的白玉发簪将头 发松松地插住,发梢垂在腰际,有种慵懒如骨的味道。 还未出门,便已经成功地让几个看到我的人撞到了墙壁上,就连来为我准备马车的封沧看到我也是一怔,接着便一头撞到了玉兰花树上,立时落了全身一头一脸的粉丝玉兰花瓣,再配上他那身不伦不类的管家装,看起来滑稽极了。 出门前被夜阳逼着在脸上覆上了一块白色的薄纱,我知道他是担心我被天明帝的人发现,山庄里的人都是菩冥精挑细选出来的可靠人,不会有人泄露我的秘密,可一旦到了外面,就怕天明帝排除来的人会认出我。 马车行出去好远了,夜阳的脸上却还是挂一副臭臭的模样,我无奈地翻翻白眼,故意带着伤心的语调开口问他:“夜阳,怎么了,是我不好看吗?所以你才一直不愿意搭理我?” “哼!是你太好看了,小姑姑你干嘛长得那么好看,要是你再丑一点就好了!”北雪夜阳不满地嘟囔着。 “喂!臭小子,我长得好看不好吗?” 我一把掐住北雪夜阳的脸颊,死命地捏了捏,成功地看到我的手指留下的两个清晰指引这才解气地松开了手,还说我,刚才他往外走的时候,还不是有许多山庄里的小婢女眼冒红心地看着他,以为我白目地没看到吗? “你要是再丑点就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才不要别人都来看你、抢你呢!” “傻孩子,你将来是要娶媳妇的,到时候你找个丑点的媳妇不就好了。” “不!我才不要什么媳妇呢,我要永远和小姑姑在一起。” 我怔怔地看着边用手揉着自己被我掐得红肿一片的脸颊,一边幽幽埋怨的北雪夜阳,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难受。 还好,夜阳,我做出了离开你的决定,只有我离开你,你才能看到这个天下还有许多比我更好更漂亮的女子,到时候你才会知道你对我迷恋不过是一种失去母亲后的感情替代品,其实你并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感情是什么! 而我,终归不是你感情最好的归宿,不管是亲情,亦或是爱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惹事 下了马车,夜阳一看到街市上的那些小小物件,果然兴奋地拉着我就跑了过去,总归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少年老成,终归还是喜欢这些小玩意。舒悫鹉琻 我被夜阳拉着,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小步跑起来,却在一个拐角的时候肩膀重重地装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臭丫头找死啊!呃……你……” 覆在脸上的薄纱高高地扬起,随着春日的柔风轻轻飘落到地面上,那个一身锦衣华服,手握纸扇,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的男人原本嚣张的气焰在看到我轻纱落地的那一刻不屑的眼神立马变得惊艳,口中吐出的污言秽语也在那一刻消声。 “姑…姑娘贵姓?家住何处,在下丞相独子厉皓啬,是否有幸请能请姑娘到对面的茶楼去喝杯茶呢? 厉皓啬?厉!居然是右丞相厉兆的儿子吗?呵呵,这下正好可以为封沧出一口气了! 不过这家伙果然够的,那一双色眯眯的小眼自我面纱飘落到地面上开始,就没有从我的脸上挪开过,那眼神分明让我想起了一只三天没有进食的恶狼见到猎物时的眼神,绿油油的,还带着势在必得。 “小姑姑,出什么事了!”前面抓着我手的北雪夜阳感觉到身后的我停下了脚步,也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我,在看到我脸上的面纱飘落在地上的时候,眼神一怔,紧接着上前两步,飞快从地上捡起面纱覆到了我的脸上。 “夜阳,小姑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公子,正要向他赔礼道歉呢!”我看着夜阳的举动,没有阻止,声音却稍稍地提高了些,”这位公子可是厉兆厉大人家的长子呢!” 夜阳的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一脸痴迷地盯着我的厉皓啬,小脸一板,怒气浮现,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开始刮起了黑色的风暴,他下意识地手指未动,刚想做些什么,我却身形一动握住了他的手,开口对着站在对面的厉皓啬轻轻地开口:“对不起厉公子,刚才是小女子不小心撞到了你,实在是对不起了,今日是我撞了公子,又怎么好让公子破费,请我喝茶,所以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不破费,不破费,请姑娘喝茶是在下的荣幸。” 那厉皓啬很明显不准备放过我,居然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手还急切地去握我的手腕,试图阻止我离开。 “我警告你不要碰她!” 一边,夜阳闪身至我身前,戾气入骨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就连我都不自觉地全身一抖,而对面那个色胆包天的人却犹如未觉一样,居然绕过夜阳想要继续抓我的手。 “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在街角响起,厉瑟清的手腕被整个折向后面,疼得他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看来他的一只手是废了。 我却没有看到夜阳是怎么出手的,他几乎就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右手手指极轻极快地动了一下,厉瑟清的手便废了。 “该死的,你们做了什么,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人抓回丞相府!” 虽说没有看到夜阳出手,但厉瑟清就算是再笨也知道是我们动了手脚,终于丢掉了他那份假装的斯文,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顿时从人群里飞纵而出几个身穿下人装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向我们攻击过来,看那身法动作,武功自是不弱。 “你们找死!”夜阳冷喝一声,右手五指微张,便要与那几人硬碰硬,我却眼睛一转,拉着夜阳的手向前飞奔起来。 夜阳一时没有察觉,竟被我带着向前奔跑起来,手中的动作自然缓了下来。 喧闹拥挤的人群中,那几个人没办法施展轻功,只能如我们一样在后面奔跑着追赶。 我牵着夜阳的手,呵呵笑着在人群中左奔右突,夜阳终于明白了我的目的,无奈地轻叹一声,跟在我身后在拥挤的人群中左躲右闪地奔跑着。 一时之间,人山人海中,我们两人就像两条泥鳅一样,在人与人的缝隙里穿插游走。 拥挤人群的尽头,居然是城外的一片青草地,我看了看后面几个锲而不舍的人,脚下加快速度跑起来。 春日的风扬起我白色的裙角,我在风中奔跑,应着明媚的春光,那个美得一塌糊涂的少年紧随着我的脚步,那一刻我竟觉着就这样跑下去,永远跑下去该有多好。 &n bsp;可惜身后那几个人却不准备让我们跑下去,少了拥挤的人群,那几个武功极高的男人几个纵跃间便已经落到我与夜阳身前,一脸凶神恶煞地排成一排,将我们拦了下来。 “小姑姑,你是个小孩子嘛,说跑就跑,要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出手伤到旁边的人怎么办?到时候你又得为了那些人心疼,然后跑来训我、不理我!” 少年脸色一板,声音严厉地训斥着我,丝毫没有将拦在身前的那群人放在眼里,看得那群人分外恼怒,有几个已经忍不住摆出招式攻向前来。 “不过很开心,与你一起奔跑逃命的感觉很开心,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跑下去!” 少年扳着的脸一柔,有些开心地看着我,漆黑的眼中色彩明亮。 我是第一次看到他暗沉如黑夜的眸子迸发出这样明亮的光芒,禁不住心里一颤,要是他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几日后能更好的离开他,他还会不会这样开心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相(一) “大家快去看,街角那里死人了!” “死了什么人?” “是街上的泼皮无赖侯三,他死的可惨了,听说是被人割了舌头,然后用丝线活活勒死的,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全是都是被细线勒过的痕迹,还两眼翻出,一脸的青紫,口中的门牙全都没有了,死状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有几个街坊邻居一看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舒悫鹉琻” 酒楼门外,大街上有人在高声说着什么死人的话题,我意兴阑珊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没心情去理会这些消息。 不就是人死了而已吗?在这个时代死掉一个人就如同死掉了一只蚂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人不都是要死的吗?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就算是我,十年之后还不是要死吗?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茫然地在街上走着,不知该何去何从,终归我还是个普通人,听到被人日日夜夜在身边投毒,还是会觉得痛彻心扉。 “小姑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是谁?是谁在我耳边叫我?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脸焦急地看着我的少年,是夜阳,不!是夜雪。 呵呵,所有的人都在骗我,骗的我好苦,让我心口疼得发颤。 “呕……”我忍不住弯子一阵猛吐,刚刚吃的东西伴着鲜红的血吐了一地,脸上覆面的白纱落在了地上,我却浑然不顾,只觉着胃搅成了一团,揪心地疼痛。 少年的手一次次伸过来想要扶我,却被我一次次推开,呕到最后只剩下酸水,我却还是呕个不停。 “臭死了,怎么能在这里吐,真恶心。” “看着挺漂亮一姑娘……” “…………” 大街上,众人的声音。 “你们说什么,给我滚!” 身边,夜雪戾气十足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地钻进的脑海里,让我难受,却最终在那低沉温柔的一声轻叹里全部化作虚无。 “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有人从我身后轻轻抱住我,瘦骨嶙峋,几乎感觉不到一点肉感的胳膊将我抱起来,淡淡的药草清香刹那间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让我觉着异常安心。 “哥哥,哥哥是你来了吗……” “哥哥,我好害怕,这里的人好可怕,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又来伤害我……” “哥哥,我好累,快撑不住了,你来救救我,救救我吧……” “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好想你……”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回家……” “傻丫头,我带你回家,这就带你回家……” 温润低沉夹杂着哽咽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动听,让我躁乱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哥哥,是你来接我回家了吗?真好……” 好黑,面前好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远的有个针尖大小的光点发出暗淡的光芒。 我双脚不受控制地直奔那个光点跑去,近了,近了,光点变成了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光圈,我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脚迈了进去。 “你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告诉我,夜儿在哪里!” 男人咆哮着,有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巨大声音伴着女人的嘤嘤哭泣声不时地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韩夜她,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那就算你不喜欢她,可怎么能咒她去死,你是怎么做嫂子的!” 哥哥,是哥哥的声音。 我焦急地用手拼命的揉着眼睛,试图看到下面的情景,眼前却依旧只是模糊的一片,只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咒她?我为什么要咒她,你以为自己的眼睛是谁的,就是你亲爱的妹妹的,要不是我设下这 个计策,你以为你会那么快就得到这么完美无缺的眼角膜,哈哈哈……” 女人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出口的话恶毒阴狠,里面的内容却像利刃一样切割着男人的心,让男人痛得狠狠地倒退了两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相(二) “你说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爬上来的恶魔,有种要吞噬一切的阴狠。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舒悫鹉琻 “我…我……”女人的声音仓皇起来,她似乎也后悔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口中慌乱地试图转开这个话题,“没什么,我没说什么,是你听错了……” “说!”男人咆哮一声,“否则我自己去问医生!” “好,我告诉你,告诉你,看看你是要去给妹妹抵命,还是准备把怀着你孩子的老婆送进警察局!” 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哥哥,你要有小宝宝了吗?虽然这个时间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恭喜你! “自从上次体检医生说你会因为长期过度疲劳造成眼角膜损伤失明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各种办法找能一直给你的眼角膜,可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眼角膜,还是适合你的。所以我就想到了韩夜,反正她那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脏病一发作就会死掉,还不如在死之前为哥哥多做点贡献,毕竟这么多年都是你在养着她,现在是该到了她为你付出的时候了,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你在医院里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好到让我都忍不住嫉妒,忍不住更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我们结婚后,那丫头因为伤心竟然偷偷从医院跑去酒吧喝酒,我就让我哥从医院里带走了她,把她带回了家,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哈哈哈……” 那女人看来是真的癫狂了,出口的话恶毒而不留情,就如同利剑一般,我想起那晚我喝醉之后倒在那个人的怀里,被那人抱回家,还有后面的那一幕幕,原来都是这个女人的杰作吗? “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哥哥的声音已是气急,嘴里有种恨不得将她咬碎吞下去的咬牙声。 “为什么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对了,后面还有呢,你先别急,慢慢听下去啊,后面才是**呢!”女人竟然娇媚一笑,语调轻柔起来,“我啊,没想到那晚你竟然会疯狂地开车冲出去找她,回来后还带着一身的伤,这简直是天助我也啊!那晚你昏迷过去之后,我就串通你的主治医师,告诉你那个亲爱又单纯的妹妹说你为了找她出了车祸损伤了眼角膜,再加上平时劳累过度,眼睛马上就会失明,她立刻就信了。你是没有见到她脸上那副面如死灰一样的神情,啧啧啧,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啊,我差点就不忍心继续骗她了,可是为了你,我不得不做啊,毕竟我怀了你的骨肉,我可不希望孩子生出来之后有个瞎眼的爸爸!” “你到底对夜儿和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醒来之后这么长时间都不记得她!” 哥哥的牙咬得咯嘣咯嘣直响,要不是为了问清接下来的真相,我相信他现在一定会忍不住跳起来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因为,我也想掐死那个女人,要是我能看见的话,我想我早就那么做了! “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到了那个时候韩夜自然就会替我做接下来的一切,她愧疚伤心之下,居然拿了把刀割开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你是没有看啊,那鲜血一点一点流出来,流了满地,就像是小泉一般,我本来还买了点水果想去劝她把眼角膜给你,反正她有心脏病,只能永远地住在病房里,有没有眼睛都无所谓,给你不是更好吗?只有给了你,你才能赚钱继续养着她啊,你说是不是?” 我沉默地听着,若当初我没有割腕,嫂子不说,我也是要将眼角膜给哥哥的,只不过当时我心灰意冷,实在没有活下去的意志,这才走了绝路。 “夜儿她,你是说夜儿她……”哥哥的声音悲痛而绝望。 “是的,她死了,她割腕自杀,我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了一地,可还是在不断地涌出来,当时我就在想,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流出来呢?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死透,居然睁着一双大眼直直地看着我,我一慌就跑出病房,我知道割腕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所以我到楼下散了半个小时的步这才跑上去喊得医生。对了,我离开病房的时候忘了把门关上,后来怕被人发现,还跑回去关了一下门,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变得雾蒙蒙的了,哈哈哈……” 这女人是真是疯了! “你这个疯子!” 哥哥咆哮一声,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女人被掐住脖子之后,呼吸不畅的粗喘声。 “你晚上就不会做 噩梦吗?夜儿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那么对她,后来我的记忆出现问题是不是也是你搞得鬼。” “谁…谁叫你那么…宠她爱她,韩…韩昼,你…你以为我…我不知道…你对你妹…妹妹的那种畸形…的感情?” “啪!”身体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女人拼命地呛咳声。 “你是怎么知道的?”哥哥的声音低沉颤抖。 “呵呵,咳咳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每晚都跑去医院偷偷地看韩夜?哈哈哈……居然还小心翼翼像个贼一样偷吻她,韩昼你可不可笑,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有那样的感情!咳咳咳……” 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我却只觉全身一震,有种酸楚的感觉从心口处漫出来,我想看看这个时候哥哥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可惜拼了命地揉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 “所以韩夜死后,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你还在昏迷中就将你们的眼角膜换了,然后又高薪聘请了国外著名的心理医生为你催眠,让你潜意识里忘记了有这样一个妹妹。本来一切都是完美的,你的眼睛不用失明,又忘记了韩夜,从此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我和宝宝,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幸福地过日子了,谁知道你竟然这么快就记起了那个死丫头,我真是不甘心呢!” “或许是老天有眼吧!”哥哥的声音由原本的愤怒变得颓败绝望,却又变得古怪起来,像是欣喜,又像是悲伤,还夹杂着淡淡的追忆,“结婚之前我就已经将我与韩夜生活的老宅子买了下来,准备送给她当做生日礼物,再过几天就是她二十岁的生日了,我想让她到老宅子里快快乐乐的过一天,我还买了一只萨摩耶,与小的时候那只一模一样,可是,可是……”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韩昼你个疯子,喜欢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还要娶我,为什么!” 女人癫狂的声音打断了哥哥哽咽带着深切思念的声音。 “为什么!”哥哥的声音也变得阴狠起来,“因为我怕吓到她,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哪怕是我给她的也不行,我不能冒一点点失去她的危险,所以我才决定娶你。本来我是打算等你有了孩子就和你离婚,到时候我不会再娶其他女人,就这样和孩子、夜儿过一辈子,当然我会对孩子很好的,我会把他当成是我和夜儿的孩子,到时候你是改嫁还是去死都与我无关!”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医 “韩昼你是个恶魔,可怕的恶魔!”女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舒悫鹉琻 “呵呵,我是恶魔,你是毒妇,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哥哥自嘲地轻笑两声。 “韩昼我求求你好不好,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你看,我肚子里现在有了你的孩子,韩夜又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我们和宝宝一起,从此幸福快乐的过日子。”女人的声音满怀希翼。 “幸福快乐的过日子?你以为没有了夜儿,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我还有什么用吗?还是说你以为夜儿死了,我就能一个人独自活下去?我不妨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生存的支柱就是夜儿,父母死去之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整天被那些所谓的亲戚像足球那样踢来踢去,没有吃的住的,也没有钱,我曾经绝望地差点去自杀,可我知道不行,我还有妹妹,需要我保护的妹妹,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治好妹妹的病,所以我什么都做过,做苦力,做打手,我甚至去黑市打过拳击,还卖过血,你看!我现在生活的多好,我把妹妹养的多好,她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总是会对着我甜甜地笑着,对我说哥哥别太累。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可却被你一手给毁了,全部被你给毁了,你说我要是离开这个世界了,你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总归是不希望你去地下打扰我善良可爱的妹妹的,这样吧,我毁了我们的孩子可好?” 哥哥的声音变得平静起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温和而清淡,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我从来没有想过他骨子里也这么疯狂,但是我却觉着并不可怕,反而还有些心疼,这就是我的哥哥,用生命在爱着我的哥哥。 我努力地循着声音向哥哥模去,希望抱着他,给他一点点的温暖安慰,告诉他我没有死,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让他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轻言放弃生命,更不要杀死自己的孩子,那毕竟是我的小侄子,我是他的姑姑啊! “韩昼,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不要,啊……” 一声女人的惨叫之后,耳边一片安静,发生了什么,哥哥怎么了,嫂子怎么了,孩子又怎么了。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在哪里啊……” 我拼命地摩挲着,对着身前的虚空摩挲着,希望触模到哥哥,却是徒劳无功,耳边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好像刚才我听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影。 “她怎么了?为什么她的表情是那么痛苦!” 耳边有其他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我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找到哥哥和嫂子。 “你们按住她的手和脚,我先用银针让她安静下来,她再这样歇斯底里的挣扎,我都没办法下针了。” “你的医术行不行,不行我让他们去找别人。对了,封沧你赶紧去找墨千形,我记得他好像不是也懂医术吗?” “你别吵了,你就是找十个人来,她这样乱动也没办法诊治啊!” “知道了,夜阳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和我一起压住你姑姑,还有封沧也过来帮忙,啊!三皇子殿下你就不必了,你自己的身体都……要不,你过来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说话,说不定有用,毕竟她只对你的声音有反应。好了,你们按住了,我要扎针了!” 耳边顿时消声,哥哥的,嫂子的,还有那群噪杂男人的声音全部消失,我就仿佛落在一个虚空里,轻飘飘的,没着没落的,不知该往哪里去。 “傻丫头,很痛苦吗?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痛苦的事情你不都忍耐过来了吗?咳咳咳……这次也请你继续忍耐下去好?” “傻丫头,不要怕,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欺骗你,欺负你,我也不会。所以这个世上终归有一个人是值得你信任和依赖的,所以醒过来好吗?咳咳……” “傻丫头,你快醒过来吧,求你了……咳咳咳……” 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痛苦。 霜哥哥!你这又是何苦,何苦拖着那样的身体来安慰我,我不会死的,我还没有报仇呢! “傻丫头,你不是要报仇吗?天明帝杀了你父王,杀了你全家,你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丫头,难道准备丢下仇恨,一走了之吗?” 秣陵霜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狠 绝起来:“傻丫头,如果你不醒过来,我就帮着天明帝得了这三国的天下,让他幸福舒心地高高坐在皇位上,我说到做到……” “呃……那,那你是要把自己的国家也拱手奉上吗?呵呵” 我轻笑两声睁开眼睛,揉着抽痛的额角,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一睁眼却看到向来云淡风气、不染尘埃的仙人竟然一脸泪痕地看着我,我一下子怔住了,接着自己便被那仙人轻轻地搂紧了怀里:“还好,还好你醒来,否则我就算是灭了国也会说到做到。” “那我岂不就是成了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是的,所以为了不背负这遗臭万年的骂名,以后不要再这个样子吓人了好不好?” “嗯。” 我趴在秣陵霜的怀里低低地说,心里升起莫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上一世在哥哥身边一样,难道这就是大家所说的幸福吗? 哥哥,请你不要为我担心,也请你不要再为难嫂子,她那样爱你,我便已经心满意足,现在的我在这个人怀里已经有了与在你身边时一样的幸福感,请你不要再担心我,现在的我很好。 “啪!” 门被人重重推开,我一惊,抬头去看,就见门边站了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北雪夜阑看着与秣陵霜拥抱在一起的我,挠着头有些尴尬地开口:“对不起,我们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啊!不对,先不要继续,菩冥请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医墨千形,先让他好好看看小姑姑,你们再继续,继续!” 我的脸**辣地烧成一片,埋在秣陵霜胸口不敢抬起来,却感觉到他温暖的胸口轻轻地震颤着,似乎是在轻笑,我一抬头羞恼地瞪了秣陵霜一眼,看着他越笑越大的嘴角,只好将头又埋回了秣陵霜胸口。 “啪!” 门被摔动的声音重重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凌乱地脚步声向远处跑去。 “夜阳,你干什么!”菩冥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从秣陵霜怀里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远去的矮小背影和菩冥黯然的脸色。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菩兄口中赫赫有名的凌裳公主,在下这厢有礼了。” 这文绉绉的话,听着真是既熟悉又别扭。 我循声望去,门外,明媚的阳光深处,有一个大红的身影一点点向门里走来,随着他一步步走进门内,他的脸部轮廓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厉如鬓的长眉,邪邪上挑的细长凤眼,高高的鼻梁,紧紧抿在一起的薄唇和清瘦英挺的修长身形。 “哥哥,你…你是哥哥吗?” 我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却没有感觉到抱着我的温暖身体发出重重的一颤,紧接着便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计划 “在下墨千形,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舒悫鹉琻” 那人含笑的脸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 好…好像哥哥,就连笑容都好像,我愣愣地看着墨千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姑娘,请你把手伸出来。” “你不是刚把过我的脉吗?”我下意识地月兑口而出。 “姑娘,那已经是三天之前了。” “什么!难道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我下意识抬头去看秣陵霜,看到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珐琅哥哥的婚礼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办,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 “丫头,丫头,不要急,听我说。”秣陵霜按住我慌乱想要爬起来的身体,身体前倾,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你的那些计划菩冥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为你计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你听我的好好休息好吗?现在是上午,距离晚上的行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操心,下午的时候让人给你好好装扮一下,我们一起去参加苏珐琅的婚礼好不好?” “嗯。”我安静下来,轻轻应到,秣陵霜对着墨千形轻轻使了个眼色,墨千形修长的手指便搭在了我的脉搏上。 “还好,没有毒发的迹象,只是因为内心积郁太久,这次又心情起伏太大,才导会致昏迷不醒,只要好好调养就会好的。” “毒发,什么毒发?我怎么不知道她中毒?”站在门边的北雪夜阑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墨大夫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我瞪了北雪夜阑一样,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墨千形,看他这个样子倒好像是真的不认识我,可是他这张与哥哥一模一样的脸是怎么回事? “要说认识,在下倒的确曾经和姑娘见过几次面。”墨千形慢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时候?”我心里又升起一些希翼。 “嗯,姑娘还记得这只樱花发簪吗?”墨千形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我的床头,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赫然躺着一只雕刻着繁复樱花的白玉发簪,“那是在下的家传之物。” “轰!”地一声,我的脸立马一边大火烧灼般的**。 呃……原来这个人就是温泉边上那个夺走我初吻的混蛋吗? 不,他不是我的哥哥,绝对不是! 墨千形优雅起身,大红色的长袍水一样的流泻开来,我突然发觉自己这次看着他的红衣那么久,竟然没有再对他有一点想呕的反应,真是奇怪! “既然姑娘没什么大碍,那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请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会想办法解开姑娘身上的毒素。” 说完他施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一把揽住北雪夜阑的脖子:“夜阑兄,我们一起去研究一下凌裳姑娘的毒怎么解,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我就看到一向性格多变,每次与他斗嘴总是赢不了的北雪夜阑像只乖顺的小猫一样被墨千形揽着走掉了。 这个,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吗?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小语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一下晚上的行动。” 菩冥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我一样,转身要走。 “等一下,冥哥哥……” 话一出口,菩冥背对着我停了下来,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小语,祝你幸福,还有晚上的行动你不用操心了,陵霜殿下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跟在他身边就好。” 说完,菩冥转身大踏步地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轻轻地带上。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秣陵霜两个人。 “霜哥哥,你说夜雪没事吧!” 我有些担忧起来,刚刚那个孩子看到我和秣陵霜这样,心里一定很不痛 快。 “咳咳……丫头,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是,他是韩夜雪,不是北雪夜阳,不过他们是怎么被人交换的,那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是为了夜雪欺骗你才会伤心难过的?”秣陵霜温润的声音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 “那倒不是。” 我低声将自己中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秣陵霜,现在的我已经不准备将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就好像上一辈子如果我早一点将自己的心意告诉给哥哥,或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嫂子也不会被无辜地卷进这场悲剧里面。 现在的我只希望他们之间不要发生什么悲剧,哥哥可以看在我未出的小侄子面上,和嫂子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只是我却不知道,那种卑微的愿望老天都没有帮我实现,当然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的。 “你怀疑是安轻捷,或者是蓝芽她们之中的一个人?” “嗯,当初我刚进绿裳宫的时候身边就她们两个人,现在的这些宫女太监都是后来你选我为妃之后,才陆陆续续从别的地方调来的,不过都是菩冥哥哥找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咳咳……不错,后来的人确实没什么问题。”秣陵霜低低咳嗽两声,一脸笃定地说。 “咦?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 “你不用猜了,那些人我都有派人仔细盘查过他们的底细,菩冥对你的保护可是极为用心,那些人都是他心月复中的心月复,我曾经派人用尽各种方法试探他们,都没能让他们背叛你。” 呃……这人,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感动。 “不过,你身边的安轻捷和蓝芽我没有动,她们毕竟跟在你身边久了,又有可能是天明帝的人,我怕打草惊蛇就没盘查,结果害了你,对不起,丫头。”秣陵霜一脸歉疚地轻牵起我的手。 “没关系了,还好你没细查她们,否则惊动了天明帝我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还能在这里和你聊天?” 我开玩笑地出口安慰他,每次都是这样,面对秣陵霜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比较安心,可以畅快地和他开些小玩笑。 “可是你的毒……” “那个没关系了,墨千形不是说他可以解毒吗?” “那个墨千形你认识很久了吗?”秣陵霜向来温润如玉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啊,就是昏迷之前在酒楼里他曾经给我把过脉,我这才知道自己中毒了,怎么?他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那个人,不过要是他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肯为你纡尊降贵的看病,这让我有些疑惑。”秣陵霜语气里有我从没见过的凝重。 “他是谁啊,好想看你对他十分的忌惮。” “我现在还不敢确定他的身份,等我确认再告诉你好了,不过你不要与他过于靠近,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个人,那仅凭我们的力量是为难不了他的。” “嗯,我知道。”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丫头,今晚的计划我准备‘不小心’让另外两个人知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到底是谁给你下了毒,现在我就去与菩冥商量一下改动计划的事情,你先好好休息,过会我会派人来给你好好打扮一下。” “那夜雪……” “丫头,你对夜雪太过关心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样宠着他腻着他,才会让他对你越来越迷恋,我知道你是希望让他帮你向天明帝复仇才对他没有底限的好,但是你知不知道两天前的晚上右丞相厉兆的儿子厉皓啬死在自己家中,眼睛被人挖出,全身被切割成块状,死状惨不忍睹,你以为这是谁做的?” 我沉默不言。 “那些在宫里嘲笑过的你宫女太监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秣陵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立刻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出口让他不要太过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要激动,我只不过是觉着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他了,所以格外宠溺他一些,想要弥补一下让他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才对他予取予求,你不要担心了,以后我会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一些的。” “咔嚓……” “是谁?‘ 门外一阵什么被绊到的声音,我心里莫名一揪,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外面没有一丝响动。 “怎么了?” “我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可能是你听错了吧!”秣陵霜止住了呛咳,将我扶着在床上躺好,仔细地将被子角掖好,这才起身,“我先去找菩冥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用太担心了夜雪了,那孩子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 “嗯。”我乖乖地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诈死 “小姐,十二皇子到了。舒悫鹉琻” “很好,告诉他们计划开始。 “是!” 封沧领命下去,还好,夜雪来的够及时,我眼神一沉,将所有的感情丢到脑后,冲进房间里,将触手可及的桌子、凳子、杯子全部打翻,弄成一幅抵抗过的样子,然后将菩冥事先藏在这里的柴油倒进每一个角落,然后将手里的火折子丢了下去。 很快火就烧了起来,迅速连成了一片,我站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从怀中模出藏在胸口的那枚匕首,他是秣陵霜派人从天明帝亲信那里偷出来的,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也不关心,我闭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找到左边胸口的那个位置,那里有个穴位,刀插进去人是不会死的,只要匕首被拔出来,抢救及时就可以苏醒过来。 最奇妙的是,当刀刺入这个穴位之后,你虽然昏迷着,却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上一世的我有心脏病,所以对心脏处的穴位格外清楚,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久病成良医了。 冰凉的刀尖一点点插入我的胸口,那种深切的寒意一点点向我的四肢百骸游走,最终凉遍了我的全身。 在刀尖完全刺入胸口的那一刻,我眼前朦胧地看到窗子外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娇小身影。 夜雪,你终于来了吗? “救火啊,大家快救火啊——” “大家快点,凌裳公主还在房间里呢,快点想办法救救公主——” 窗外传来高声的呼救声,我欣慰地软倒在地,匕首刺入前我吞了一颗北雪夜阑给我的灵药,能保证一炷香的时候意识清醒,我在等着少年的出现,今晚这场演出,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不要啊,十二皇子,您不能进去——” 有侍卫听到后院的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一脸慌乱恐惧的夜雪正要向房间里冲去。 侍卫们唯恐皇子出现什么闪失,皇上会怪罪他们,一个个不要命地上去阻拦夜雪冲进起火的房间。 那火烧得非常汹涌,火蛇就像一条飞舞盘旋的巨龙,顷刻间就将房间整个卷了进去。 夜雪红了眼地往我所在的房间里冲,那些阻拦着他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个能拦的住他,被他飞速甩出的天蚕丝毫不留情地割破身体,割断四肢,鲜血直流地躺在地上哀嚎。 天明帝和秣陵霜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躺满了横七竖八缺胳膊断腿的侍卫。 “北雪夜阳,你要敢冲进房间里救她,就再也不是寡人的皇子!” 北雪清眼见夜雪甩给最后一个阻拦他的侍卫,就要不要命的向房间里冲,心里一急,阻拦地话冲口而出。 虎毒不食子,夜雪终归是他的孩子,他终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而夜雪却只是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样,接着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熊熊火海之中,没有片刻犹豫。 “小姑姑,你在哪里,不要吓唬夜雪啊……” 少年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惊恐,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小姑姑,你出个声,夜雪来接你了……” “小姑姑,你出个声好不好,求你了……”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 “夜阳……” 靠那颗灵药强撑的意识终于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我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到了夜阳耳朵里。 “小姑姑,我不是夜阳,我是夜雪,你看看我,我是夜雪……” 少年声音嘶哑地模到我身边,我努力保持着清醒去看他,这个我疼他入骨的孩子全身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脸上一片焦黑,让我引以为傲的黑色长发被烧得残次不齐,看来又要割成短发了。 “雪…雪儿,为什么你…你会在这里?”我明知故问地断断续续问到。 “对不起,对不起,是雪儿不好,骗了你,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之后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们走……” & nbsp;那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抱起我,可是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很快氧气就被耗尽,我们开始无法呼吸,夜雪刚刚把我抱起来,就再一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倒我身下,让我压在他身上,死死地咬紧牙关没有发一丝呼痛的声音。 他倔强地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托着我,一下下向往爬去,我的意识已经溃散,匕首刺中的那个穴位开始发挥作用,我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弱,最终变得没有一丝呼吸,只是我的意识却还是那么清晰,比有呼吸的时候还清晰。 “啪!” 有什么落下来的声音,我感觉到身下的夜雪身体重重一颤。 “夜雪你怎么?” “没事,小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少年的声音隐忍而执拗。 “夜雪你不恨小姑姑了……” “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啊……” 少年的声音嘶哑哽咽,我清晰地感受到夜雪用他那单薄的身体拖着我,在地上一点点爬着,爬着,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小姑姑,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哪怕是豁上我的命,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求求你,不要睡,求你……” “夜雪,裳儿,你们怎么样!” 突然,有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秣陵霜,我心里一惊,怎么是他亲自来了,我的计划里是菩冥、封沧他们来救我,以秣陵霜的身体,我怕他会有什么不测。 “救…救救小…小姑姑…” 夜雪的声音低沉而微弱,秣陵霜皱着头看了看那个一脸狼狈,却坚持着不肯抛弃我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一指戳出,点了他的睡穴,将他丢给了身后的苍忧,然后小心翼翼地蹲子抱起了我。 当他看到我胸口那枚穿心而过的匕首时,忍不住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我第一次听到他气极而笑的声音:“裳儿,你还真是狠得下心用血本啊!” 第二章 村庄 这是一处山谷,山谷四周青山连绵,谷内四季如春,只有一条仅供一辆马车进出的崎岖小路,绵延到重重叠叠的群山之外。舒悫鹉琻 谷中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都栽种着成片的梨花树,现在正是阳春三月梨花盛开的季节,连绵成一片的白色梨花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白色的云,夹杂着枝桠间若隐若现的女敕绿色叶芽,白的花,绿的芽,分外好看。 山谷中大约有几十户人家,这里的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简单而有规律,平凡而温暖。 村落后面是一个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飘满了坠入水面的雪白花瓣,悠悠轻荡,不知归去。 湖泊旁边是一株高大粗壮的梨花树,这棵树是村中最老的一棵,仔细算来大概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岁月在它粗壮的枝干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却没有消减它的美丽优雅,那浓密枝头上开出的连绵花朵,遮天蔽日,偶有狂风卷过,就像下了一场盛大的梨花雪,纷纷扬扬地落入碧绿的湖水里,每一片花瓣都击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波纹,无数的圆形波纹撞在一起,向四处散去,循环往复,颇有些小乐趣在里面。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高大的梨花树下,摆着整整齐齐的几张书桌,桌子上摊着几本用细线起来的课本,几个不大的孩子摇头晃脑地看着面前的书,琅琅的读书声清脆地响起,震得那满树浓密的花瓣纷纷下落,瞬间就将树下已经泛青的草地盖了个结结实实。 “丫头,回家吃饭了!” 四下飘落的盛大梨花雪中,有一个身姿修长挺拨,却瘦削单薄的身影,一袭粗布青衣,眉目温润若玉地站在树下,安安静静地等着我,时不时便有几声咳嗽自他抵在唇边的拳头里低低地响起。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大家赶紧回家吃饭吧!记住不许偷偷跑去玩,让父母担心,否则老师会打你们**的哦!” 我环视了一圈听到下课就两眼放光的孩子们,故意板着脸沉声说道。 “老师,要是你不听话是不是师爷也会打你**啊?啊!对了,师爷口中的‘丫头’到底是老师您呢?还是小夜啊!” 班上那个最胖的叫大虎的同学嘻嘻哈哈地站起来,看着树下那个仙人般的人物,故意一脸疑惑地调侃我。 “这个,这个,我……”我老脸一红,有些扭捏起来。 “死胖子,不说话你会死啊!”坐在胖子旁边的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女孩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胖子,就见那胖子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瞬间脑袋耷拉了下来,那小女孩却不准备放过他,“死胖子,下次再敢拿我爹娘开玩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一边说着一边右手握成拳在他面前晃了晃,那胖子立马一声不吭地背起粗布缝成的书包跑远了。 “臭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娴静温柔,你都当成耳边风了。” 待到那些孩子都陆陆续续地走光了,我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秣陵霜面前,轻轻地扶住他的身子。 那被我骂做臭丫头的女孩磨磨蹭蹭地拿起桌上的书包,抡到自己肩上,慢悠悠走到我们身边,手一伸抱住了秣陵霜的另一边胳膊撒娇道:“爹,你看看娘亲,每次说不过自己的学生,就会骂我来出气!” “小夜,你娘亲是为你好,你看看现在村里的那些男孩子哪个还敢和你接近?等你长大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秣陵霜声调温柔平和,却带着浓浓的宠溺,哪有半分担心的样子,那在我面前嚣张的像只小狮子的女孩瞬间就变成了乖顺的小猫咪。 “没关系,娘亲那样的人都能找到像爹爹这样的仙人,我一点都不觉着嫁人会是个问题。” 呃……臭丫头,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与我不对头的丫头,有些忧愁。 八年了,距离我和秣陵霜离开北旸国到南辰国已经八年了。 八年前我是在棺材里醒过来的。 那一日火势极大,迅速烧红了半边天,我自己放的火,自是知道那把火我放的有多狠,若不是秣陵霜拖着病体相救,可能我的那场豪赌就会以失败告终。 & nbsp;天明帝那人疑心甚重,秣陵霜以我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南辰三皇子妃为由,强硬地将我装在棺材里拉出了北旸国,但在那之前,天明帝怕我将什么不该带出的信物带了出去,所以将我全身上下清洗一遍,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找出统领‘乱世离殇’的信物,只是他没有想到我早已经将信物挂在了夜雪脖子上,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找到关于信物的蛛丝马迹。 再后来秣陵霜便把我送到了南辰与北旸交界处的这处与世隔绝的山谷里,安心地住了下来。 这处山谷是秣陵霜几年前就为我找好的住处,我竟然不知道他自一开始就看穿了我想要的那种生活。 而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人知道我的秣陵霜的真是身份,他们只知道我们夫妻二人八年前在外面经商,路过山谷时觉着这里的民风淳朴,风景优美,索性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只是这家的男主人身体虽然不好,但还是时不时地会离开山谷去外面做生意,有的时候一走就是几个月,山谷里便只剩下女主人独自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日子。 一开始村民对这家长相气质都分外出众,如同仙人一般的一家三口颇为忌惮,但慢慢地熟悉起来之后,大家发现这家人虽然一身贵气,但是都很温柔和善,也就慢慢变得融洽起来,后来村子里办私塾,缺少个文化人当老师,索性我就自告奋勇的当起了这个老师,只不过我的教育方式是古今结合,也不知以后这些孩子要是出了山谷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三章 消息 “哎呀,林家先生你回来了,这次准备在家里呆多久?” 莹莹湖水边,隔壁正在洗衣服的王婶子一见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立即关心地开口问向我身边的秣陵霜。舒悫鹉琻 在这个村子里,秣陵霜的名字是林霜,而我则是默语,我们的女儿叫林思夜。 “王婶子,林霜这次回来只能呆半个月,马上就得离开。” 秣陵霜温和有礼地对着那个正在用棒子捶洗着衣服的女人回答道。 “你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只带三个月就离开,人家默语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在村子里有多么不容易你知道吗?” 王婶子放下手中的锤衣棒,捻起卷到胳膊上的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水,索性就那样大喇喇地坐着教训起秣陵霜来。 秣陵霜却只是温和地笑着,既不去反驳,也不去承认,就是好脾气地听着,只是眼神确如一泓不见底的古潭,幽深不见底地凝视着我,让我脸颊绯红一片。 思夜一脸不耐地用脚在地上画着圆圈,可是碍于在场的父亲,居然没有立即跺脚就走。 “你说说你,这么多年老是在外面跑,把自己的老婆孩子丢在村子里,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你……” “王婶子,没关系的,陵霜他事情忙,我和小夜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我看着那滔滔不绝地数落着秣陵霜的王婶子,立马出口打断她的话,深怕她唠叨起来我们得竖着耳朵在这里听一下午。 “哎呀,就你这样惯着他,才让他整日地呆在外面不肯回家,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呢!” 王婶子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拿起放在身边的锤衣棒,继续一下下地捶打起衣服来。 我讪讪地笑了笑,拉着秣陵霜赶紧离开了,小夜手臂挎在秣陵霜的胳膊肘里不紧不慢地跟着。 沿着这个圆形湖泊转了半圈,那棵古老梨花树的对面是一片梨花林,林子与湖泊交接之处有一座用长长的原木盖起来的二层小楼,小楼的二楼是一个宽敞到没有丝毫遮蔽物的大厅,四面用竹制的栏杆围成一圈,高度刚好到人的胸下,趴在那些竹栏上,就能看到楼下清澈的湖水和洁白的梨花。 大厅靠栏杆的位置放着一张竹编的圆形桌子,旁边放着三个圆形的竹椅,围放在桌子三个方向,桌面上放着一个紫砂茶壶和三个白釉茶碗。 而圆桌的另一边对面的位置放着一排排的书架,里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没什么类型都有,有些书已经被翻得都发黄了,有些却依旧崭新得像是刚买回来的一样。 平日无事的时候,我常常会从书架中挑出一本描述痴男怨女爱情的画本,喝着要么是秣陵霜,要么是思夜泡的清香扑鼻的茶水,悠闲地过着平稳安静的日子。 思夜那丫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平日里牙尖嘴利,喜欢与我斗嘴,可是却是个会照顾人的好孩子,才不过7岁做饭就有了大厨的水准,所以从三年前思夜做饭开始,我就已经沦落成了废人一个,每天除了教教孩子们读书,剩下的时间就是悠闲地蹲在二楼看些画本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当然,要是秣陵霜回来的话,做饭的活就会自然地落在他身上。 想起我第一次看到秣陵霜利落的卷起衣袖,戴上围裙,优雅熟练地为我炒菜时,惊讶地差点将下巴掉到地上。 “爹爹,娘亲,你们先聊,我去把饭菜端出来。” 一进家门,思夜就将斜斜背在身上的书包丢在一边的椅子上,转身去了厨房。 我扶着秣陵霜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温热的茶水,每次家里有热茶出现,那肯定就是秣陵霜回来了,否则我们家便只有凉茶出现。 “陵霜,这次为什么这么急?” “咳咳……”秣陵霜右拳抵唇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我急忙上前扶着他的身子,轻轻地拍起他的后背来。 “丫头,天明帝死了,北雪夜阳现在是北旸国的新皇。” 我轻抚着秣陵霜后背的手猛地顿住:“你说什么?夜雪做了皇帝!” “夜雪做皇帝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情。这些年我不是让人给你不断地送进谷中关于三国间的大事记,你都没有看吗?” “呵呵,每天那么忙,我哪有时间看那些!” 我讪笑两声,模了模鼻子,想起二楼上那些崭新地,从未被人翻阅过的书籍,一阵心虚,拼命思考着过会怎么在秣陵霜上楼之前让那些书看起来像被翻阅过。 “丫头,我不是逼着你去看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只不过你不能再逃避了。这些年夜雪一直都不相信你死了,派了大量的人手在三国境内拼命找你,甚至连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我为你造的那座皇妃墓他都派人挖开看了,还好我早有准备放了具被火烧的面容全毁的女尸进去,否则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秣陵霜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语气变得十分认真,“你知道的,我这副残败的身体护不了你多久了,要是我不在了,你还要这样整天逃避关于夜雪的消息到什么时候?难道要到他杀到你面前了,你才要……咳咳咳……” 秣陵霜激动的声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我沉默地继续着手中的轻抚他后背的动作。 手下的身体瘦骨嶙峋,穿着衣服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是我却知道衣服下面的这具身体早已是一副皮包骨头,轻抚上去那突出的骨节都咯的人手掌发疼。 这八年来,从一开始的他每次咳嗽我紧张的安慰他,到现在我只能心疼无力地看着他一点点变得虚弱,却束手无策。 秣陵霜的病无药可医,就连当世医术最为高明的国医圣手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可他为了我竟硬是挺到了三十多岁,我真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难过。 第四章 愤怒 “你不要这样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归会有比国医圣手更高明的大夫出现,你也不要如此灰心。舒悫鹉琻” 我在他耳边低声安慰,他微笑不语,眼神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铺天盖地,如白雪般飘零而下的细碎花瓣,眼中有着淡淡的惆怅,如白骨般瘦骨嶙峋的手掌拉过我轻抚他后背的手,将我拉到他身前,双掌包裹住我的右手,静静地看着我,那深沉若海的眼神深情缱绻地看着我,一时无言竟又似说了千言万语。 我喉头有些哽咽,眼睛里湿湿的,索性蹲,单膝跪在地上,将头轻轻侧靠在他的双腿上,听着他轻若羽毛的呼吸声,缓缓闭上双眼。 窗外有风骤起,卷起地上厚厚地梨花雪瓣,落在地上绿竹制成的青翠地板上,白的花,绿的地,煞是好看。 有几朵调皮的白色小花瓣像林间跃动的小精灵,跳上我浓黑如瀑的长发,秣陵霜也不去拂,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深了,眼神里柔光流转,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有了些许异样的光彩。 思夜躲在厨房门后,看着客厅里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明媚的光线从敞开的房门里落下来,洒在出尘若仙的两个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竟然美得有些惊心动魄,可是在这样的美丽中却隐隐带了几丝悲伤,让人不知为何总有些想流泪的感觉。 思夜看了看手中的饭菜,又看了看外面安静相依的两个人,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转身回了厨房。 “陵霜,雪儿他……” 踌躇片刻,我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这么多年,我从来不去问夜雪的情况,秣陵霜在我面前也从不提夜雪的事情,我们两个人好像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从来不会刻意去提起那个孩子。 我以为只要不提前那个孩子,就不会被强烈的愧疚吞没,可是那个少年却成了我心上一道愈合不了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痊愈,反而开始腐烂流脓,让我在无数个深夜里从噩梦中惊醒。 今日,若不是秣陵霜提起,我只会让那个伤口继续溃烂,最后终止发炎腐烂,无药可医。 “你今日终于愿意提起他了?” 秣陵霜大手落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抚模着我柔顺的长发,动作轻柔爱恋,像是抚模了几千几万次也不够的样子。 “我不是不愿提他,只是……” 我趴在他的膝盖上,像是被主人抚模的慵懒小猫,微眯着眼,心里却有些突突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恐惧。 “只是你害怕,害怕知道他的情况。” 秣陵霜语气温润,却一阵见血地指出了被我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抹恐惧。 “裳儿,事情是你挑起的,若夜雪成功地为你报了仇,那他就会背上弑父夺权的骂名,永生永世遗臭万年,被世人唾弃谩骂。若夜雪失败了,没有成功杀死天明帝,与你而言也不过是重新再来,可于他却是生死攸关,天明帝向来六亲不认,夜雪策划谋反的举动一旦被天明帝发现,他一定会被五马分尸,抛尸荒野,不是吗?” “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我猛地从秣陵霜双膝上抬起头,哀求地看着他,身子颤抖着,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可是往日向来对我宠溺万分,顺着我,护着我的他今日经第一次罔顾我的惶恐,残忍地继续说下去。 “以夜雪对你的感情,再加上菩冥在旁边推波助澜,他肯定不会放弃为你报仇,那么便只有上面的两条路是他最终的结果,那么你希望他最后的结果是哪一条呢?”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他已经当上了北旸国的皇帝,他已经帮我复了仇!哈哈哈,天明帝终于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里,临死前他一定很痛苦,死得很不甘心,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现在非常开心。而夜雪嘛,就算他背了些骂名,却总还是成了北旸国的皇上,从此后大权在握,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是我以前欺骗利用了他,可是他也得到了好处,不是吗!” 我情绪崩溃,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神激动,对着秣陵霜口不择言起来地大声嘶吼起来。 那溃烂流脓的伤口好像被秣陵霜撒了一把盐,刺痛难忍,多年压抑地愧疚让我像突然被捅了口子的堤坝,负面情绪疯狂地流泻出来,让我对着捅了那个口子的秣陵霜大喊大 叫起来。 厨房里的思夜听到客厅里的动静,惊慌地跑出来,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我对着秣陵霜像现在这般大吼大叫,像隔壁家骂街的泼妇一样,禁不住有些害怕起来。 “小夜,没有关系,我有些事情要与你娘亲谈一谈,你去二楼看会书,好吗?” 秣陵霜丝毫不理陷入癫狂情绪的我,柔和地对着思夜说道,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泼妇,而是一个温柔娴雅的倾城美女。 思夜沉默地看了我们一会,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上了二楼,临走前还担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像是愤怒的小兽喘着粗气瞪着秣陵霜,秣陵霜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愤怒的我,沉默着。 阳光明媚,花香弥漫的空间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只有我们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暴躁如狂,一个静若谪仙。 第十一章 开战 出了山谷,我们一路急行。舒悫鹉琻 这处山谷是在北旸国和南辰国相交的边境地区,当初秣陵霜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选择了这里。 一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瘦骨嶙峋地行走在两国的交界处,不知去向何处。 “南辰和北旸开战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长长的难民队伍,忍不住问苍郁。 “姑娘不知道吗?北旸国新皇北雪夜阳刚一登基为帝就撕毁了和我南辰国的和平条约,且不顾朝中诸位大臣的反对,亲率50万大军侵略我国。殿下现在就正为此事而忧心,所以这次去见姑娘只待了短短半个月就回到了宫里。” 我沉默,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看秣陵霜留下来的那些关于三国现状的资料。 “苍郁,我们多久可以到皇宫?” “过会我们到镇上买上几匹马,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三天之后我们就能抵达南城都城青城。” “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几乎是在马上度过的,还好北雪夜阳率领的黑衣卫并没有追上来,一路上我们很顺利地便到了青城。 还未进青城,我们一行人便已听到北旸皇帝大军压境的消息,待到进了青城,便看到很多青城的老百姓竟然也在举家迁徙。 跟在苍郁身后一路进了皇城,还未见到南辰国的皇帝皇后,就听到秣陵霜已经率军出征的消息,我脚步未停,丢下依旧处在昏迷状态的封沧,直接调转马头又向着秣陵霜领兵而去的方向追去。 北旸国与南辰国交战的边境城市历城,秣陵霜现正亲率30万大军在此地设防。 待我策马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历城的时候,秣陵霜正在营帐里与众位将军商谈对敌战策,我守在帐外,等到营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这才在众位将军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冲入了军帐。 “裳儿,你怎么来了?”秣陵霜一脸讶异地看着我,脸色一点点变得焦急起来,“我不是告诉苍郁把你带到皇城,等我回去与你汇合吗?” “对不起,陵霜,我把小夜丢了……” 一路强装的坚强终于崩溃,我直接扑进秣陵霜怀里痛哭起来。 “傻丫头,没事的,小夜那么聪明,不会出事的,不要哭了!” 秣陵霜轻轻搂着我,手抚模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低声安慰着我。 我大声地哭着,直到哭得没了力气,才渐渐停下来,在他怀里抽搭着。 “裳儿,你要坚强起来,若我不在你身边,咳咳咳……” 秣陵霜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般强烈的咳嗽就好像要将自己的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我惊慌地松开紧抱着他的身体,这才发现我们不过才分开短短三日,秣陵霜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色也苍白的近乎透明,隐隐透出一股青灰色,嘴唇红得有些不正常,眼窝深深地陷下去,一向温润若玉的眸子蒙了一层浓浓的死灰色,让我心里深深的恐惧起来。 “苍忧,苍忧你赶快给我出来!” 我气急败坏地对着军帐里高声喊道,我知道秣陵霜派了苍郁跟在我身边,那留在他身边的必定是苍忧,他不可能不知道秣陵霜的身体到了什么地步。 既然秣陵霜不愿意告诉我他的真实情况,我只好去问苍忧了。 “不要叫了,裳儿,咳咳……他,他不会出来的,我……让他去北旸国了。” 秣陵霜喝止住我的喊声,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到军帐后面的一张简易板床上,按着我坐在床上,他也坐下来,将脑袋静静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有一种深深的疲倦从他身上透出来。 “裳儿,我不想瞒你,我快要不行了……” 秣陵霜靠在我的肩上,低低叹出一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忍不住尖利起来:“不行,什么不行,秣陵霜你答应过我的 ,要好好保护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裳儿……” “不要说,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我不要听……” 我双手捂着耳朵,身子颤抖着向后退去,秣陵霜睁开眼睛,双手试图阻止我激烈的动作,可惜他早已病入膏肓的身体早已没了力气,被我的激烈的动作一推,便向后倒去,直直地落入床榻间,长长的未束黑发散落在床上,里面竟然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土灰色长发。 我一下子怔住,停住了激烈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近乎死灰一般的发色,脸色变得煞白一片。 “裳儿,我……”秣陵霜强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刚想张嘴说些什么,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身子又重重地落回床褥间,剧烈地喘息咳嗽着,竟是再也没有力气起身了。 “大夫,大夫……”我惊恐地跳起来,便要冲出营帐找大夫。 “裳儿,不要……”秣陵霜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拉住我的手,“会扰乱军心的。” 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一下子停住往外冲的动作,也不敢回头,就那样蹲子,呜呜地哭起来。 第十二章 决定 我没有办法,我什么办法都没有,从来我就没有办法。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舒悫鹉琻 上一世我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为了找我出车祸躺在急救室里鲜血淋漓,这一世我看着父亲母亲为了救我被天明帝的人杀死,最后我将自己最心疼的那个孩子当作棋子来复仇,还间接地杀死了他的母亲,现在我好不容易一点点喜欢上的人,生命在我面前一点点流逝,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简直就是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一次次受到这种伤害不可? “裳儿,裳儿,不要哭……” 只听耳边‘噗通’一声,我还来不及回头去看,便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身体将我紧紧地抱进了怀里:“裳儿,记住我们说好的,我会在黄泉边等着你。两年,我给你两年时间,你若找到了喜欢的人就不必来见我了,若你到时候还是觉着累,坚持不下去,就来找我好不好?” “我不要,为什么我要活着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哥哥是这样,父亲母亲是这样,就连你也是这样,我好累好累,你们却偏偏都要我活下去!” “裳儿,你总归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因为你才能活下去的人,你不能那么自私。” 秣陵霜的声音低低的,说到后面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长途跋涉,再加上心情起伏过大,我身上的千年休终于在事隔八年后,第一次发作了,剧烈的头疼中,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秣陵霜的床上,他不在,我静静地看着头顶军绿色的帐顶,神思恍惚。 军帐被人轻轻掀开,我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伴着几声低低的咳嗽声,秣陵霜带着凉气的怀抱轻轻环上来,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窝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许久之后,秣陵霜清浅的呼吸声响起,我这才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秣陵霜好看的眉眼。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呢?似乎一开始我只是因为他身上酷似哥哥的温柔才会对他毫无防备,一点点想要从他身上汲取哥哥的气息,却最终沉沦进他满腔的温柔中。 这种爱似乎并没有多么轰轰烈烈,惊心动魄,却一点点渗入骨血,等我发现的时候,已如那蚀骨的毒药,如蛆附骨,不能自拔。 我低低地唤了两声他的名字,发现他没有回应,这才轻轻地抬起他的头,让他舒服地躺在枕头上,然后悄悄地下了床。 他太累,太困了,向来警醒的他居然依旧沉睡着,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容,像是在睡梦里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撩军帐出了大营,然后一直一直地向前走,直到走出军营很远很远,才停下脚步,一路上有兵士看到我,只是诧异地看了看我,并没有阻挡我的行动,看来是秣陵霜下了什么不得为难我的命令。 “墨千形,出来吧,跟我东奔西跑了三天三夜,你不累吗?” 漆黑的夜色中,我淡淡地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旷野说道。 “凌裳姑娘,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 几乎是在声起的一刹那间,一条修长的红影疏忽出现在空旷的原野上,犹如鬼魅一般,没有丝毫响声,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墨千形,你可以救救秣陵霜吗?”我看着那抹身影,声音近乎绝望地问道。 “秣陵霜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无药可医,再说这么多年他为了延长寿命,居然以毒攻毒吃了不知道多少毒药毒草的,想要救他除非大罗神仙转世,否则三日内他必死无疑。” 夜色里,墨千形的声音显得空旷飘渺,却也无情冷漠得很。 “那我想要这场战争停下来呢?” “很简单,随我去见北旸国皇帝,他见到你自然会停下这场战争。” “墨千形,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说!”墨千形的声音无波无澜,与我初次见到的那个满口文邹邹的大夫一点都不一样,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想让你帮我回山谷找到一个叫小夜的女孩。” “小夜?呃…如果是那个女孩,你就放心好了,现在的她很安全 ,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听到小夜安全,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将我心中最后的那个决定说出来:“你回去告诉夜雪,三天之后我会去见他,在那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无辜死去。” 第十三章 诀别 “凌裳,你以为夜雪他不知道你还活着?你又以为这场倾尽全国之力的战争是为了什么?呵呵……”墨千形冷笑两声,转眼间便已出现在我身前,就像是一抹飘忽的幽魂,“是你太低估自身的价值,还是你自欺欺人的以为眼前这场战争与你无关!”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还活着!” 我不敢置信地大吼一声,是的,我不相信,也不愿承认两国边境这随处可见的尸体是因为我才发生的。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舒悫鹉琻 “北雪夜阳都可以知道,他为什么不行?你太小看他了,凌裳……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就赌夜雪知道你在此处后,秣陵霜率领的这30万军队最终会剩下几个!” “赌注是什么?”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衣身影,沉声问道。 近看之下我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墨千形的面容竟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模样。 “就赌将来我会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到那时你必须为我做到。” “那要是我赢了呢?”我倔强地抬头看他,心里虽然隐隐觉着自己会输,却还是不想在面子上输给他。 “凌裳,你不会赢的……” 眨眼间,那道红衣妖娆的身影已经遥远的地方,只有飘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是的,我是不会赢的。 我在第二日便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了这个事实。 几乎是在一夜间,原本对峙的两军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夜雪的大军在次日一大清早已是兵临城下,虎视眈眈地要夺下历城。 秣陵霜没有丝毫惊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城中的军民展开防御工事,一**打退了汹涌而上的北旸**队,直到夜晚来临,两军都已是疲累至极,北旸**队停止了凌厉地攻势,在城下就地扎营之后,秣陵霜这才拖着疲累虚弱的身体回到营帐中。 营帐中,满满的一桌好菜都是我亲手为秣陵霜做的。 “裳儿,这是你为我做的饭菜?”秣陵霜一脸惊惧地看着桌子上的菜,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揶揄,“你确定可以吃?” “喂!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要不吃我就拿去倒了!” 我故意板着脸起身就要去端桌子上的菜,秣陵霜一下子慌了,急忙拉住我的手:“傻丫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倒还急了,别说你做的菜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会把它们统统吃掉。” “这还差不多。”我心满意足地坐回桌边,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壶,分别在我们两人面前的酒杯里各倒了一些早就温好的酒水,“陵霜,我知道你的病不能喝酒,今日就陪我喝这一杯可好?也许这就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杯酒了。” 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惆怅,秣陵霜以为我想开了,微微一笑:“傻丫头,你知道的,只要是你让我喝的,就算是毒酒我也会一饮而尽,只不过我今天一天不曾服药了,你帮我去床头拿过来可好?等我吃完药再与你好好畅饮一杯。” “你就是这样,就算再忙也不能忘了吃药啊!” 我不悦地埋怨着他,起身走到床边,从他的枕头下掏出那个白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托在手心里走回桌前,将药丸递到他嘴边,让他就着我的手将药碗轻轻吞下。 “现在可以和我好好喝一杯了吧!” 我回到座位上坐好,拿起面前的那杯酒,示意秣陵霜也将手中的酒杯举起。 “陵霜这杯酒我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八年前将我从北旸国带走,谢谢你这八年来将我保护的滴水不露,让我拥有了一段幸福安宁的快乐时光,谢谢你将思夜给了我,让我知道了做母亲的快乐,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爱,谢谢你!” “裳儿,若你要这样说,那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见了你,知道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美好。” 烛光摇曳下的秣陵霜一脸深情缱绻地凝视着我,眼神深如大海,浓浓的爱意几乎将我溺毙。 我胸中一痛,下意识避开他那样的目光,举高手中的酒:“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一同喝了这杯酒,就算是对彼此的谢意。” “好,干杯!” > “干杯!” 酒杯轻轻地碰在一起,被子里的酒水泛起一**的涟漪。 我看着秣陵霜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也一仰头,将杯中的酒水饮了个一干二净。 “裳儿,我果然还是不想让你去见夜雪呢……” 秣陵霜低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深情缱绻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悲伤。 “那人告诉我,你这辈子的命定之人是韩夜雪,只有他可以护着你,让你生命无忧地过完这一生,可我却不甘心,为什么是他,偏偏是他!” 我从没有见过秣陵霜如此悲伤的样子,心里一时难过,忍不住就要起身去安慰他,可是刚一站起来,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我心里‘抖’地一沉,使劲摇了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越来越模糊的秣陵霜,此刻他的脸上是大海般的深情和令人心碎的悲伤。 “怎么会,那杯酒明明是我……”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你这是要抛下我去见夜雪吗?可是你知道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总归是不愿意让他见到你的,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私心和任性,所以,对不起了……” “陵霜,你……” 秣陵霜的唇还在一开一合地说这些什么,可是我已经听不见了,意识在模糊,眼前在发黑,我努力地想要保持着清醒,却终归抵抗不了药力的作用,一点点陷入黑暗之中…… 第十四章 死讯 “苍郁,放我回去!” 飞速行驶在荒野上的马车里,我眼神凌厉地看着一脸犹疑悲伤的苍郁,沉声出口,声音里有着不容拒绝。舒悫鹉琻 “姑娘,您不能回去,而且就算是您现在回去,也已经晚了……” 苍郁慌乱地低下头,出口的声音低沉哽咽,里面有着深深地悲恸。 “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猛地伸手揪住苍郁的衣领,用力拽至身前,恶狠狠地逼问着。 “我…我…”苍郁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哽咽道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再逼我大哥了,我来告诉你!” 车帘猛地被人从外面掀开,车外明媚的阳光一瞬间透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那强烈的光线,眼睛有种很深的刺痛。 “就在殿下把你送出历城的那晚,北旸皇帝突然亲率几百精锐从高高的城墙上爬进了历城,历城军民奋力抵抗,但是因为连日的征战早已是疲乏不堪,最终还是让这些北旸国士兵攻破了城门。北雪夜阳攻进历城之后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一时气恼之下,竟然下令将南辰国士兵驱赶出历城,就地射杀,可怜我南辰30万士兵竟无一人生还。北雪凌裳,你就是个红颜祸水,为了我南辰这枉死的30万士兵,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掀开车帘钻进来的苍忧一脸悲愤,眼中是深深的仇恨,他猛地从小腿处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我就刺了过来。 ‘啪!’匕首被一边眼眶通红的苍郁一掌拍掉。 “大哥!”苍忧一脸不愤地怒视着我,恨不得再来一匕首。 “苍忧,你记得自己答应过殿下什么!”苍郁声音低沉哽咽。 “可是殿下死了,就为了这个祸水不明不白地死了!” “你们说什么,凌霜怎么了!” 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疼得搅成了一团,我猛地扑上去抓住苍郁的衣袖,大声质问着。 “殿下,殿下他…他就在昨日送您出城后,吐血身亡了!” ‘哇’地一声,我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在苍郁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我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苍忧,调转马头,我们回历城!” “哼!你凭什么指使我!”苍忧一脸仇视地看着我,身子一动也不动。 “你若是不想见到历城的百姓血流成河,就按我说的办!” 我的声音低沉严厉,苍忧在这样的声音中愣了愣,转头看向自己坐在一边的大哥,见大哥点了点头,这才忙不迭地出了马车,大喝一声转了马头,向着来时的路疾奔而去。 果然还未进历城,就已经听到夜雪故意放出的历城的一部分老百姓说起城中的惨状,据说夜雪每日将城中的老百姓赶到广场上,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手起刀落,将100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砍杀刀下,还放出话来说,要是他等的人一直不出现,他就会一日日这样杀下去,直到将历城百姓全部杀光为止。 “苍郁,我要去见他。” 我看着马车里一直沉默着的苍郁,声音坚决地开口。 “我陪你去!” 我知道苍郁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那城中数以万计的老百姓都是他的同胞,他愿意陪我一同前去,就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不用了,你与苍忧去找思夜吧,找到她之后,带她到陵霜坟头上烧柱香,让殿下能安心离开,然后你们兄弟两人就离开吧!从今往后过你们想过的自由生活,再也不要回来了!” “姑娘这是要赶我们兄弟走?”苍郁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我。 “是给你们自由,我这一去还不知道命运如何,你们殿下既然已经离开,你们就去过些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可是……” “哥哥,你跟她啰嗦些什么,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从知刚才道殿下离开之后,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枉费我们殿下对她一腔痴情,为了他还拼上了自己的性命,简直就是个恶毒的女人!”苍忧在一边冷冷地说道。 & nbsp;我淡淡地看了一眼苍忧,也不说话,径自跳下马车,向不远处的历城方向走去。 身后,苍郁目送着我单薄踉跄的身影,低头轻叹一口气,然后对着自家愤愤不平的弟弟轻轻地开口:“苍忧,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做心死,你难道能去要求一个心死之人流泪吗?” 第十九章 妥协 这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少年了。舒悫鹉琻 我所认识的那个少年虽然无情,对人漠不关心,只喜欢黏在我身后,怕我抛弃他,可从没有这一阵踏着血肉累积而聚的戾气。 面前的这个少年有着妖精般邪魅的脸,也有着妖魔般阴狠毒辣的心肠,让我害怕。 “小姑姑,你在害怕我吗?为什么?以前的你不是就想要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为你报仇吗?你看,我做到了,我杀了自己的父皇,为你报了仇,又从秣陵霜手里找到了你,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少年阴狠寡绝的脸倏又变得开心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喋喋不休地说着,欢欣鼓舞的样子。 “你说我们现在就回宫好不好?回宫后我们立马举行大婚,然后你就跑不了了,只能和我在一起。对了,我还要让人给菩冥写封信,让他在宫里先为大婚做着准备,要是等我们回去再准备就有些太仓促了。我要让小姑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子,我的新娘子……” “雪儿……” 我轻唤他一声,试图打断他的话,可他犹如未闻,脸上带着朦胧梦幻的笑容,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那般,继续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 “你说我们结婚之后要生几个小宝宝?嗯…儿子太讨厌,会和我来抢你,要不我们生个像你一样可爱漂亮的小公主,然后等她长大了,我就把皇位传给她,然后我们一起离开皇宫游山玩水好不好?” “夜雪!” 我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他茫然不解地停下来,侧头看着我,深紫色的眸子里雾气弥漫,似乎有些不解我为什么会打断他的话。 “我不会嫁给你的。” 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出口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疑。 “为什么?”少年眼神迷茫地看着我,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夜雪,我年龄比你大太多!你看,你现在才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而我却已经二十四岁了,我比你大了整整六岁,等你三十岁正当年的时候,姑姑就已经老了。到时候姑姑容颜老去、变得很难看,你一定会觉着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比我好看又漂亮的姑娘,如果到时候你遇上了让你真正心动的姑娘,难道你要把姑姑像你的母亲那样丢进冷宫里自生自灭吗?” 这孩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我无奈之下,只能从被子里钻出来,下床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不会的,我只喜欢小姑姑一个!” 少年脸色一板,坚决地拒绝,唇角不高兴地嘟起,似乎在为我不信任他感到生气。 “雪儿,男人就是这样,总会一边说着只爱你一个,转首又去爱其他女人,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这八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总会惦记着我,没有时间去看其他的女人,只觉着我一个是好的。但是只要有时间你多接触看看外面的女孩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其实很多,能给你来带幸福的女孩也有很多,到时候你就会嫌弃我,抛弃我了!” “我说过我不会的!”夜雪又开始激动起来,“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 “夜雪,只要你能通过我对你的考验,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我压下心头的烦闷,眼神柔和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低声说道。 “你没有骗我?”少年怀疑地看着我,一脸的不信任。 “姑姑这次说到做到!”我眼睛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犹疑,努力地做出保证。 “那…好吧!不过时间不能太长。” 夜雪终于妥协了,这孩子,似乎只要是我说的,他总会愿意去相信。 “知道了!” 我答应着,少年倏地高兴起来,像只欢快的萨摩耶,欢呼一声向着我扑过来,将我重重地压到在床褥间,银白色的长发撒了一铺,热乎乎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起来,我开始不安起来,想要去推他,他却死死地搂着我,一动也不动。 唉!我轻叹一口气,索性也不再挣扎,任他将我抱了个满怀,然后带着甜 甜的微笑睡去。 我侧脸看着面前那张精致绝伦的美丽脸庞,睡着了的夜雪像个纯真的孩童,唇角带着一丝舒心的笑容,好像梦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 对不起,夜雪,小姑姑又骗了你。 我不可以让陵霜的尸体留在这里,留在你的手里,我必须要让他回到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父母那里,我知道你的弱点就是我对你偶尔流露出的温情。我不想用这个来欺骗你,可是我实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真的对不起,夜雪…… 第二十章 营帐 雪,下了一天一夜也不曾有停止的迹象。舒悫鹉琻 无声无息的,就那样一朵朵悠然而下,缓缓地落在地上,安静优雅。 早晨醒来的时候,夜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床边火炉烧得红彤彤的,外面虽大雪纷飞,屋里却温暖如初。 我披了件外衣,起身走到桌边,桌子旁边的架子上放着温热的洗脸水,盆边搭着干净洁白的擦脸巾,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精致的小点心,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蜂蜜水。 没想到这孩子年纪虽小,心思倒是挺细,考虑的如此周全。 我抱着热气腾腾的地蜂蜜水沉思了一下,然后放下蜂蜜水,走到一边的衣橱旁边打开,一拍拍精致美丽的各色衣裙差点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选了一件天蓝色的曳地长裙,在肩上披了个雪白的狐狸皮小披肩,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雕花小匣子,满满地堆了一片,我好奇地伸手一个个打开。 金光璀璨,琳琅满目的凤钗,发簪,还有晶莹剔透的水晶耳饰,颗粒饱满的珍珠项链,南海蓝宝石吊坠,偌大的红玛瑙戒指,各种材料制成的名贵手镯,脚链,应有尽有,让我好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藏宝洞,随便拿起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孩子,我顿时有些无语,这是准备用金银珠宝,华丽衣裙来追求我吗? 我随意挑了根没有丝毫花纹坠饰的白玉发簪,将一头长及腿窝的黑发简简单单地挽了起来,然后抱起那壶蜂蜜水走到门外,拉开了房门。 天地之间,白色的精灵安静地落下来,外面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连成洁白的一片,远远望去竟无法分出天与地的区别。 我裹了裹身上的小披肩,抱着蜂蜜水一脚踩上厚厚的积雪。 咯吱咯吱…… 脚踩在雪上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静静地响起。 昨日我来的时候还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现在却只剩下里一片圣洁的纯白。 夜雪的军队都驻扎在城东的广场上,那里有一座巨大的营帐,夜雪每日就是在那里和众位将领处理军中大事。 北雪夜阑说陵霜的遗体应该就存在那座营帐里的某处,可惜营帐外有重兵把守,除了每日固定的议事时间,其他时间只有夜雪召唤,那些将领才有机会进入营帐,就连北雪夜阑也不能随意出入,所以他也不知道陵霜到底被放在何处。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蜂蜜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座高大的营帐走去,越是走近,心里便越是酸楚一分。陵霜,我来了,裳儿来接你了! “让我进去!” 我静静地看着营帐外面无表情的兵卫,毫不退让,锋利寒冷的刀剑横在我面前,好像是随时都会刺过来。 “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守在营帐外的两个士兵也毫不退让地看着我,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 “你们让我进去好不好,我要见你们的皇上,要不你们进去向皇上启禀一声,他一定会见我的! “皇上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滚,否则过会丢了性命可不要怪我们兄弟俩!” 面无表情的兵卫横着剑拦在我身前,不让我靠近营帐半步。 兵营重地,本就不该有女子出现,这是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规矩,我知道,却还是来了。 “凌裳?你怎么会在这里!” 背后,有低沉清朗的声音惊讶地响起,我回头去看,就见北雪夜阑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一身银盔银甲,英气十足。 “参加澜王殿下!” 那两个守门的士兵齐齐单膝跪地,向北雪夜阑请安。 “夜阑,我想去见夜雪,可是他们不让我进营帐!” 我有些委屈地看着北雪夜阑,抽了抽冻得不停流着鼻涕水的鼻子。 好冷的天,明明是阳春三月,却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许多,也不知道被我抱在怀里的蜂蜜水有没有冷透。 > “以后这位姑娘要进营帐,你们不必阻拦!”夜阑威严十足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可是皇上有令,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不得擅进兵营……” 那两人有些为难地说道,看来夜雪治军很严,让他们半点不都敢违抗。 “要是你们不想死就照本王说的去做,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自是有本王担着!” 话说到这份上,那两个侍卫虽然还是觉着不妥,却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目送着我和北雪夜阑进了营帐。 这座巨大的营帐从外面看很大,从里面看更是大的离谱。 普通的营帐都是可以一眼望过来的,可是这座营帐里面被几道布帘隔成了几个小间,让人看不到每个小间里的情况。 “你跟我来!” 北雪夜阑当先向中间的一个被厚厚的帷布遮的严严实实的小间,声音低沉地提醒我。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就见他走到布帘前,手一伸将那布帘掀了起来,然后示意我进去。 第二十一章 宠溺 “小姑姑,你来了!” 刚一进小间,伴着一声惊喜的叫声,一道深紫色的高大身影向我扑来,有点老鹰捉小鸡的味道。舒悫鹉琻 我来不及躲闪,被那人重重地抱进怀里,脚下一空,身体腾空而起,夜雪用公主抱的方式将我抱起来,大步向着正对营帐口,放着一张大大地图的桌案后面走去。 桌案两边,两排身穿戎装戴头盔的将士们吃惊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我身上,表情带着天崩地裂、世界将要毁灭的味道,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雪儿……”我轻轻地拉了拉夜雪的衣角,不解地歪着头看向他,“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嗯…可能是小姑姑你太美了,所以他们才会看呆掉的!” 夜雪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这才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说道,精致美丽的脸上,一双深紫色的眸子忽闪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呃……我无语地看着这样没有威严的皇上,雪儿你是靠卖萌当上的北旸国皇帝吗? 此刻,心神都放在夜雪身上的我没有发现营帐里众人诡异恐怖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是看着死人复活从棺木里爬出来,又或是马上就要天崩地裂,天降红雨一样的表情。 夜雪抱着我走到桌案后面,我这才发现桌子后面有一张铺着厚厚白虎皮的楠木椅。 夜雪抱着我坐到楠木椅上,像小的时候我总是把他抱到腿上那样,将我放在他的腿上,双臂环过我的腰,将我死死地搂住,姿势暧昧的让我老脸火烧一般的烫。 “放开我,大家都在看……”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小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到。 “有谁在看!” 夜雪的声音立马低了八度,脸色也阴沉下来,一双阴狠寡绝的紫色深瞳冷冷地环视过在场的众人。 我顺着夜雪环视的眼光看去,就见前一刻还都在盯着我看的众位将士们,这次是有志一同地侧脸盯着我进来的方向,大气不敢出一声,脑门上都挂着细密的汗水。 “呃…这会没人在看了!”我泄气地说出这话,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缩进他的怀里。 夜雪察觉到我的乖顺,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小姑姑,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啊,对了,这蜂蜜水是你为我准备的吗?我记得你从小就胃不好,喝蜂蜜水可以养胃,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可惜好像有些凉了。“ 我有些遗憾的低声说道,却听到身下少年近乎狂喜的一叹。 我侧头去看,发现他的深紫色的眼眸中是满足,是欣喜,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嘴角上扬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却有着倾国倾城的味道。 “怎么会凉呢?一点都不凉,只要是小姑姑你拿来的东西,就算是毒药夜雪也会欣然吃下去的。” 说完,夜雪迫不及待地从我怀里抢过去小壶,直接就将壶嘴对准自己的红唇,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片刻之间壶中已经是一干二净,他竟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粉红的小舌舌忝了一下嘴角,让我看得喉咙一紧,恨不得也去尝尝那蜂蜜水是不是真有那般美味,让他露出那样不舍的表情来。 “小姑姑,你是专门为了我才跑过来的吗?冷不冷,有没有冻坏了!” 夜雪眉头一皱,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看着我,在看到我通红的鼻头时,居然直接伸出手捂上了我的鼻子,用自己手掌的温度温暖着我,眼神里有焦急,有喜悦,还有着浓浓的心疼。 我的心一揪,有些难受,夜雪你不要怪我,人就是这么的奇怪动物,在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眼的都会是他,即使有人比他更喜欢自己,对自己好上千倍万倍,也只会觉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罢了。 下面的众位将士笔挺地站着,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陛下,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对着面前的少女露出倾城绝世的笑容。 夜雪在北旸国就是一个传奇,他白发紫瞳,生就一副妖精模样,所以全国上下都叫他妖魔皇子,惧怕着他,畏惧着他,有一段时间,整个朝堂上的大臣居然联名上书给皇上,说十二皇子北雪夜阳是妖怪,不能继续留在国内,否则一定会给北 旸国带来幻灭性的灾难。 可是也不知道夜雪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一夜之间就让那些联名上书的大臣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自是灰溜溜地撤回了自己的上书,从此之后安分守己地惟夜雪马首是瞻。 在场将士们听到过最多的就是夜雪曾经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用杀戮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此刻他们那个满嘴杀戮,从鲜血里浴血而出的皇上,居然会露出那样孩子般喜悦的表情,要是被朝中那群老臣们看见,一定会惊讶到吐血。 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在场的几个职位比较高的将军刹那间面前闪过一个少女绝世倾城的脸庞,那是八年前在苏丞相与季月公主大婚那天在婚宴上惊鸿一瞥的凌裳公主,难道会是她?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就如同绝美的昙花,顷刻间便枯萎了,可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凌裳公主又是谁!自家皇上陛下还一口一个‘小姑姑’的叫着。 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凌裳公主无疑了。 那几个见过我的将领们下意识地向北雪夜阑看去,希望澜王殿下能解答他们的疑惑,可是他们却发现北雪夜阑若有所思地看着案台后面两人的互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败露 入夜,雪依旧在下。舒悫鹉琻 漆黑的街道上,有一个娇小的身影裹着厚厚的披风艰难地行进在厚厚的积雪上。 咯吱咯吱……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连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孤独。 街道的尽头,悠然而落的白雪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焦急地等待着,直到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出现,这才有些急切地起步走上前。 “皇上睡了?” “是,白日里的蜂蜜水里掺了你给我的慢性迷药,这会药性已经发作,雪儿睡得很熟,我们要赶紧去营帐,万一他醒来看不见我,会很快找来的!” “没关系,我的迷药药效时间很长,他会一觉安然地睡到明天清晨。” “嗯,那我们赶紧走吧!” 四周静悄悄的,夜色深沉,我与北雪夜阑深一脚浅一脚地沉默行走着,向着那座巨大的营帐行去。 “夜阑,你告诉我一句实话,秣陵霜的死到底跟夜雪有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停下脚步,静静地立在原地,声音低沉平静。 “那夜我没有在现场,只是听一个与我相交甚好的将士说,那晚皇上带人攻破历城,杀进秣陵霜营帐的时候,发现他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是这样……” “我想要是秣陵霜还活着,皇上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攻击历城。” 我抬起头,看着从天上缓缓而落的洁白雪花,脸颊上湿漉漉的,雪花落尽眼睛里,变成液体流出来,凉意十足。 “我们走吧!” 我抬脚匆匆向前走去,眼角的湿意未曾有片刻消散。 “澜王殿下,您怎么在这个时间来了。” 还是白日里的那两个守卫,他们一脸诧异地看着北雪夜阑和他身后的我,诧异地开口。 “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人过来了!” 北雪夜阑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另一个方向惊呼道。 “是谁,呃——” 一声低沉的闷哼,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那两个守卫慌忙查看夜阑所指方向的那一瞬间,北雪夜阑目光一沉,利落地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迅速向前,在其中一个侍卫的脖子上轻轻一抹,那人迅速向后倒去,另一个侍卫察觉到不对劲,刚想要拔剑,北雪夜阑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片刻之间,两条人命,无声无息地消散在雪夜里。 “我们进去吧!” 北雪夜阑将匕首在士兵身上一抹,擦掉匕首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收紧自己的袖子里,转头对我说到。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出口的声音带着颤意。 “你…你是谁?” “凌裳,你怎么了?我是北雪夜阑啊!” ‘北雪夜阑’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向我走近两步,一副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你不是夜阑,夜阑不会这么残忍的。” 我看着逼向身前的‘北雪夜阑’,不停地向后退着,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呵呵…北冥,你的易容术也不怎么样嘛,居然这么快就被我小姑姑看出了破绽。” 原本空无一人,静寂无声的街道上,突然灯光大作,两排身穿盔甲的兵士高高地觉着大红灯笼站在街道两边,将将营帐前的大片空地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红色的灯光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看起来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就在那样的灯光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自街角处一点点清晰起来,长及脚踝的银白色发丝静静地垂在身后,深紫色的眸子流露出不屑的光芒,殷红如血的薄唇轻启,出口的声音让我瞬间好像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开始不停地打起寒颤来。 “不是微臣无能,是公主殿下太过聪明谨慎。” 身前被被称作北冥的‘北雪夜阑’终于私下了伪装的声音,他一边朗声说着,一边右手探向耳际,用力一扯,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被他撕了下来,随手丢到了雪地上。 “北冥,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不杀你,你去刑堂领一百鞭子吧!” “北冥谢过皇上。”北冥说完,转身大踏步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亮如白昼的街道上,我噤若寒蝉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一点点向我逼近,心脏狂跳着,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小姑姑,这么大的雪,你是出来散步的?” “雪儿,你不觉着雪中散步甚是浪漫?” 我故作镇定地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少年,他妖异的深紫色眸子在红灯笼朦胧的光线里忽明忽暗,幽暗若深潭无波,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小姑姑,你这是在拿雪儿当白痴吗?是觉着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雪儿?” 少年深紫色的眼睛一眯,眼神阴狠寡绝,透出浓浓地恨意:“北雪凌裳,你是不是以为朕真的不会把你怎么样,哈哈哈……今天朕就让你知道欺骗朕的下场是什么!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朕绑到广场的木架上,没有朕的允许,擅自靠近木架者,杀无赦!” 少年的声音冰冷无情,有种恨到骨子里的咬牙切齿。 旁边的侍卫听到他的命令,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边一个抓住我的肩膀,拖着我向被大雪覆盖了成百上千尸体的广场上走去。 我身体经过的地方,原本平整的雪地迅速出现一条长长的雪沟。 “雪儿,你把北雪夜阑怎么样了!” 我一边被拖着前行,一边厉声问到。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北雪夜阑自然是月兑不了干系,我被发现顶多是受一下皮肉之苦,要是北雪夜阑被发现,以夜雪的脾气,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北雪凌裳,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哼!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说完,夜雪一甩长袖,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长长的深紫色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处…… 第二十四章 骗我 话音未落,便见雪色中紫光一闪,夜雪已经纵身而上,跃至马前,一掌狠狠地拍出,毫不留情。舒悫鹉琻 北雪夜阳似是没有想到夜雪真的说打就打,身形稍缓了就那么一刻,已经是避无可避,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向地上落去。 夜雪一掌没有拍到夜阳,却重重地拍到了黑色骏马的头上,那黑马一声长嘶,身体一歪重重砸进白雪中,激起白雪无限,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就死了。 “黑风——” 翻身落地的北雪夜阳眼见跟随自己多年的爱驹毙命,目呲欲裂,脸上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夜雪,你要为了一个杀母仇人来杀死自己的亲哥哥?” 北雪夜阳冷冷地站在雪地里,对着攻向自己的夜雪高声喝道,就见夜雪的身形明显一滞,接下来却以更加凌厉的气势攻向北雪夜阳。 “看来你已经被那个恶毒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连母亲都已经忘了!” 北雪夜阳黑衣一闪,拔剑出鞘,和夜雪站在一起,嘲讽的声音在原野里冷冷地响起。 “母亲?呵呵……”夜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那般,轻笑两声,接着声音同样带上了讽刺,“她从来就只是你的母亲,从来就不是我的!” 夜雪一话既出,深紫色的眼眸遥遥地落向我这边,脸色一柔:“我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小姑姑,没有什么母亲!”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引着北雪凌裳去密室里救你!” 面容如出一辙的绝色少年在白雪中纵横交错,刀剑相交,兄弟你死我活的相拼,完全就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墨千形,扶我起来。” “凌裳,你好好躺着,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要不是你的心室与别人有异生在右边,这会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墨千形严肃地看着我,按住我乱动的身体,手握在后背处的长箭处,脸色一沉,猛地用力。 “呃——”我闷哼一声,冷汗‘唰’地一下落下来,打湿了身上的白衣。 长箭一出,墨千形迅速将手中一瓶粉状药粉洒到我的伤口处,我的脸疼得顿时纠结成一团。 我本不想出声让夜雪走神,可惜那极低的一声闷哼,还是被夜雪听到了,他身形明显的一滞。 高手过招,本就是毫厘之间的事情,就是那一滞的瞬间,夜阳的长剑已经凌厉地刺了下来。 夜雪眼见长剑避无可避,索性迎着长剑上前一步,拼着被刺伤胳膊的危险,将自己手中的软剑刺进了北雪夜阳的小月复中。 北雪夜阳捂着小月复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眼前执剑继续攻向自己的夜雪,勉力支撑着不倒下去,脸上早已是冷汗满布。 “雪…雪儿…” 我对着那个失控的少年努力地伸长手臂。 几乎是在我出声的那一刹那,银发紫眸的少年手中的长剑停止了继续攻向夜阳的动作,他一转身向着我奔过来,竟是将自己的后背整个地暴露给了夜阳,幸好夜阳伤的也很重,否则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攻击他。 墨千形看到少年飞奔而来,将我扶起交到夜雪手里,自己站到一边,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虎视眈眈的黑衣卫。 “小姑姑,你好点了吗?” “傻孩子,小姑姑好多了。” 我努力地抬起手模了模夜雪的发顶,夜雪一听我的话,却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微微嘟起红唇,有些气恼的样子。 “雪儿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是个男人,可以保护你的男人!” “好好好,你是个男人了,可以保护小姑姑了!” 我无奈地看着一脸执拗的少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夜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欣喜起来,就像个考了100分被母亲表扬的小孩子,欢欣雀跃。 只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又垮了下来,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飘忽游移。 “雪儿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奇怪的表情疑惑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雪儿不是故意的,雪儿只是太生气了,以为小姑姑又要离开我,才一时气的失去了理智,我……” “傻瓜,是小姑姑不好,骗了你,是小姑姑不对,你惩罚小姑姑是对的,我从来没有怨过你!” 这孩子竟然一直在为了把我绑在刑架上的事情耿耿于怀,说不生气是假的,但那件事错的原本就是我,他的认错态度又那么好,我实在不忍心再责怪他。 “所以雪儿,你不要太过自责了!” 夜雪听到我的话,再看了看我温柔的神色,脸色舒缓下来,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更响亮的马蹄达达声响起,就见南辰护送陵霜棺木的将士们竟然去而复返,一脸肃杀。 “三皇子妃,皇上他们已经走远了,现在派我们来带你回国!” “你骗我,你又在骗我!你又要离开我了,你这个骗子……” 夜雪原本舒缓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深紫色眸子中携着黑色的风暴,周身煞气暴涨…… 第二十五章 混战 “三军听令!” 夜雪脸色阴沉地看着我,蕴含着浑厚内力的声音远远地传开。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舒悫鹉琻 “是!” 整齐划一的答令声震天动地,北旸**队众位铁血将士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忍不住颤了三颤。 “非我北旸国民者,杀无赦!” 夜雪血腥味十足的声音在苍茫的雪原上冷冷回荡,竟是要将现场所有的人都送下地狱。 “夜雪……”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每每这样的他总会让我感到陌生和恐惧。 这样的夜雪看起来更接近于弑杀的恶魔,银发紫眸的恶魔。 “怎么?小姑姑是心疼了,还是怪我破坏了你去南辰与你那鬼夫君团聚的机会?” 夜雪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讽刺地看着我,紫眸幽深如不见底的深潭,散发着凌烈的寒光和强烈的杀气。 “夜雪,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你一次次欺骗我,想要离开我,难道你真的要我将你的双腿折断,才肯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嗯?” 北旸国三军得到皇上的命令,那黑压压的将士几乎是在一瞬间齐齐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催动身下的骏马,对着那不远处飞奔而来的南辰将士杀了过去,就连北雪夜阳带来的黑衣卫都不放过。 此刻,除了北旸国人,在北旸将士眼中的其他人都已与死人无异。 “雪儿,赶紧让他们停下来,这是个误会!” 我着急地拉扯着夜雪的衣服,一脸乞求地看着她,可惜此刻的他早已什么都听不见去,眼中只有被人欺骗后强烈的恨意。 “雪儿,让他们停下来,小姑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胸口的箭伤钻心地疼痛,却抵不过我看到这样的夜雪时心中更深的疼。 我就像个放羊的孩子,总是在喊着‘狼来了!狼来了!’来戏弄山下的猎人,终于有一天狼真的来了,却不再有人相信我,来救我。 “哦?没有骗我!那就是他们自作主张了?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去死!”夜雪一手环在我的腰上,支撑着我受伤的身体,眼神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我,一手对着那策跑厮杀的北旸军队用力向下的一挥,蕴含着强劲内力的声调里半分感情都没有,“给朕把他们统统杀光,杀光!” 我眼睁睁地看着三方人马交战在一起,震天的嘶吼声在雪野里响起,不时有兵士痛苦的哀嚎声响起,然后在我面前被砍成两段,鲜血四溅,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将大片大片洁白的雪地染成血红色。 好可怕,陵霜,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眼前是一片血红色,我的世界里只剩一片血色,好可怕! 哭号声、惨叫声、厮杀声、求救声,所有的声音最后都从我耳边消失,只留下眼前染红的雪原。 “啊——” 我捂着要炸开的脑袋,凄厉地嘶吼着,胸口的疼痛比不上撕裂的头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力气,我猛地从夜雪怀里挣月兑出来,推地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接着转身向着混战的人群里跑去。 我要离开这里,这不是我的家,这里没有我的爱人、亲人、朋友,没有哥哥、父亲、陵霜,只有血,鲜红的血,我好害怕,我怕得瑟瑟发抖。 “小姑姑……” 身后同样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可是我听不到,我只想远离这片被染成血红色的土地,远离那个弑杀的魔鬼。 是我太过天真,以为可以将恶魔变成天使,可是我错了,恶魔就是恶魔,是不会变成天使的。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他! 我努力地向前跑着,身边刀剑相击的声音似乎离我那样遥远。 一紫一红一黑三道身影几乎在我冲进混乱的战场那一瞬间齐齐向着我扑来,可惜三军混战之中,场面早已是一片混乱,他们努力地想要靠近我,却一次次被厮杀的兵士们所阻止。 “小姑姑,雪 儿错了,雪儿不让他们再打了,你回来好不好!” 夜雪拼命向着我奔跑的方向追去,手中血红色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挥向每一个阻挡他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士兵也没有丝毫手软。 或许,在此刻的他眼中只有那一抹踉跄离开的娇小身影,早已没有了其他事物。 “挡我者死!” 长剑每一次落下,都是一道血箭喷在雪地上,很快他深紫色的长袍上已被鲜血染头,银白色的长发也早已变成了猩红色。 那一声狠辣低沉的浑厚声音在战场低沉响起的那一瞬,战场上正在混战的将士们竟不自觉地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通向少女的道路。 第二十七章 去死 “雪儿,雪儿你还好吗?” 我翻身坐起扑向身边的少年。舒悫鹉琻 少年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积雪上,看起来像一尊精致绝美的冰雕。 我颤抖着手抚模上他的脸颊,好冰!如同死人一般的温度让我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了夜雪身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单薄的身子,可惜我自己的温度也高不到哪里去。 我趴在夜雪身上茫然四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雪崩前混乱的战场此刻无声无息,鲜红的血,凌乱的断臂残肢没有丝毫影子,也不知道是全部被埋到了雪里,还是已经安全撤离。 怎么办,有谁可以救救我们,救救夜雪? 看着身下少年那愈见微弱的呼吸,我低头沉思片刻,一咬牙将身上裹着的白色粗布孝服月兑下来铺到雪地上,努力地将夜雪拖到孝服上,然后在他身上裹了又裹,然后硬撑着颤抖的身子拖着地上的少年向前爬去…… 疼,好疼,胸口的箭伤疼得厉害,可也正是因为这疼痛让我保持着清醒,没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还好,我的心室与常人不同,生长在右边,否则这会的我肯定是要陪着夜雪死在这片苍茫无人的雪野里了。 上一世我的心脏就生在右边,所以纵使哥哥凭着自己的能耐打拼出了一个资产上亿的公司,却没有办法为我进行换心手术,因为我心脏的异常,导致手术风险太大,他怕我有生命危险,才一直迟迟没有为我换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八年前我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博,实行诈死计划,因为我笃定自己不会死的那么快,足够秣陵霜把我救出去。 而今日,这颗与常人不同的心脏终是又救了我一命。 夜雪!我停下向前爬的身子,深深地看了一样昏迷不醒的夜雪,小姑姑一定会将你安然无恙地救出去! 地上的雪好凉,胸口的伤口好痛,可渐渐的这一切都开始慢慢离我远去,拖着夜雪用尽全力向前爬动的我已经麻木,只有爬,努力地爬,要将夜雪救出去的这个强烈的信念支撑着我向前爬去。 我的身后,苍茫无垠的苍茫雪原上,一条长长的沟壑伸向,拖出长长的轨迹…… “墨千形,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 距离我被雪崩埋起来不远处的雪山后面,小小的山谷里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俱都是一身狼狈,瘫倒在地上狂喘着气,却没有一个能爬起来的,这些人都是一身铠甲,只是看起来分外杂乱,看起来不止是一国的军队。 在那黑压压瘫软一地的人群中,一红一黑两道伫立的身形便显得格外突出。 北雪夜阳捂着小月复处的伤口,那里的长剑早就被拔出,也上了良好的金疮药,血已经止住了。他冷冷地看着一脸阴沉的墨千形,冷嘲到。 “何必羡慕别人,你不是也没死!” “哼!我是没死,可某些人就说不定了!” 北雪夜阳望着那遥远的苍茫雪原上,语气说不上是生气,亦或是惆怅,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刚才雪崩皱起的那一刻,三国将士眼见那如千军万马奔腾席卷而下的积雪,一时之间都傻了,还是墨千形当机立断地带着向着这处雪山山谷的方向疾奔,才护住了一部分的兵士,只可惜了那些跑得慢的兵士,顷刻间便被覆盖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 “他们不会死的!” 墨千形冷冷地看着北雪夜阳,仿佛他要是再说一句那两人会死的话,他就会出手掐死夜阳。 夜阳很难得地没有回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捂着小月复走到了一边团团瘫坐在地的黑衣卫旁边。 “师父,你没事吧!” 远远地,有清脆悦耳如泉水流淌般的声音传来,山谷里坐成一片的疲惫将士们只觉心里像是有一泓温暖的泉水流淌而过,熨帖的人异常舒服。 紧接着是两匹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向山谷。 那两匹马直直地奔向在坐的黑衣卫,然后长嘶一声,乖乖地停在北雪夜阳面前。 墨千形看去,发现来者是 两个黑衣侍卫,只是每个侍卫身前都坐着一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那个男孩胖乎乎的,一脸憨厚的样子,可能长时间的策马奔驰让他感觉不适,马一停住,他便被带着他的黑衣卫一脸嫌弃地丢了下来,趴在一边狂吐不止。 而另一匹马上坐着的则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长得异常漂亮,尤其是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如水,偏又透着几分灵动狡黠,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这女孩显然要比男孩更适应长途奔波,她也都没眨一下,直接从马上一跃而下,直直地跑到北雪夜阳身前,一双黑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北雪夜阳,发现他并没有快要死的样子,这才长舒一口气,对着他冷冷地说到:“师父,原来你还没死啊!害得我还以为自己不能亲手杀了你!” 恨意十足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俱是一惊。 这少女居然对自己的师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看来她的师父一定不会放过她! 却没想到那个神色一直冰冷没什么温度的绝美男子看着面前的少女,脸色竟然变得柔和起来,他几乎声音带笑地开口:“小夜,你还没有亲手来杀师父,师父又怎么舍得去死呢!” 第三十一章 失忆 “小姑姑……” 土炕上传来的声音软糯好听,我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就见床上的少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深紫色的大眼睛里雾气弥漫,看起来孩子气十足。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舒悫鹉琻 “雪儿,你醒了!” 我惊喜地看过去,正要跑过去抱住他,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雪原上鲜血横流、断肢残壁四散和少年嗜血残忍的眸子,伸出去的手不知为何就迟疑了。 “小姑姑,抱……” 少年看着我伸出去的手臂迟疑地停在他身前,有些委屈地低下头,红唇不悦地向上翘着,长长的银发如水般流泻下来,散乱在土黄色的土炕上,将他单薄瘦弱的身子团团围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双手向前探出紧紧地抱住了那单薄的少年。 “雪儿,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不舒服,对了,你的腿不要紧吧,会不会疼?” 想起他那条因为救我而被木梁砸伤落下后遗症的腿,我赶紧推开他的怀抱,就要去查看他的腿,要知道腿受过伤的人最怕的就是受寒,只要寒气侵体,腿就会一直疼。 “腿?我的腿没有事啊,小姑姑你怎么了?” 夜雪眨着迷茫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似乎疑惑我为什么那么问。 我的手一下子停在他掀起的右腿上,长长的裤管下,整条腿都是被大火灼烧之后留下的疤痕,密密麻麻的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尤其是直接与木梁接触的那处,乌黑一片,两条深深的疤痕蔓延到大腿深处。 这斑驳的伤口就连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我们两个的沈大哥夫妻两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尤其是沈大嫂更是一脸的不忍。 八年了,这些疤痕依旧清晰,那么想当初刚刚被砸到,又被大火灼烧的时候是如何的疼痛?当时不过才只有十岁的夜雪是怎样撑下来的? 眼前不禁浮现出一个十岁的孩子咬牙拼命拖着我像汹涌的大火外爬去的情景,心里不禁一抽,手下意识地轻轻抚模上那道道凹凸不平的伤疤,心疼得无以复加。 手下的腿一个轻颤,少年全身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我抬头去看少年,就见他眼睛直直地看着腿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深紫色的大眼睛里一片茫然。 “咦?我的腿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伤疤,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奇怪啊!我们不是该在大街上玩耍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少年绝美的脸微微侧着,一脸不解地看着我,眉头紧紧地皱起,好像在纠结着这些问题,深紫色的眼眸里有着问题不得解的苦恼。 我听着他这些疑问,心中却是大骇,在大街上玩耍,难不成是八年前那仅有一次的我带他上街吗? “夜雪,你难道不记得了,八年前苏府偏院起火的事情,还有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 我沉声问到,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夜雪看着我严肃的神情,也开始低眸沉思起来,他精致的五官紧紧地皱起,似乎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可是不过片刻,他却突然用双手死死地抱紧自己的脑袋,大声哭喊起来:“小姑姑,我好疼,我的头好疼,好疼……” “雪儿,对不起,是小姑姑不好,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我看着他痛苦捂着头喊疼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地抽疼,将他一把抱进怀里,右手顺着他柔软的银白一遍遍地抚模着,试图平复他剧烈的痛楚。 少年的身子在我怀中止不住地抽搐着,不过却慢慢地平复下来,也不再叫喊着头疼。 “沈大嫂,你看夜雪这是怎么?” 看着夜雪逐渐平复下来,我抬起头探寻地看向站在一边的沈大嫂。 沈大嫂沉默地看了我怀中的夜雪半晌,也没有上前把脉,就对着身边的沈岸比划起来。 “阿墨说,夜雪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以至于潜意识里想要将某段痛苦的事情忘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时间长了慢慢就会好的。” 沈岸对着我解释道,我这才恍然大悟,心疼地抚模着夜雪的长发。 & nbsp;那八年的时间里,这孩子到底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才会让他潜意识里想要忘掉这段痛苦的回忆? 灭顶的自责像我席卷而来,让我无法呼吸,心中剩下的全部都是对着怀中少年的愧疚与恋爱,再无其他。 第四十二章 回宫 我心急如焚,这少年为了我又受到了伤害。舒悫鹉琻 我一次次说着不要去伤害他,却一次次都在伤他,这累积叠加的歉疚简直要将我瞬间压垮。 “裳姑娘不用担心,阿墨说夜雪的身体没有大碍,好好修养几日就会好的。” “谢谢沈大嫂。”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沈岸夫妇,紧紧地握住夜雪的双手,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心里有着刀割般的难受。 “裳姑娘,有人来了!” 沈岸声音低沉的在耳边响起,眼神警惕地看向浓密枝叶伸出的黑暗中,手中黑铁制成的长剑散发着凌冽寒光。 漆黑的夜色中,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整齐有序的响起,浓浓的黑色里,一群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当先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面容黝黑严肃,一身黑衣几乎与周边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冥…冥哥哥…” 我仰头震惊地看着当先那个高大的男人,喉头哽咽,似喜似悲。 “小语,是你吗?” “冥哥哥!” 我眼含热泪地站起来,冲向菩冥,菩冥黝黑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他张开钢铁一般的双臂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小语,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冥哥哥,雪儿,雪儿他……” 我顾不得回答菩冥的问题,头埋在他的怀里抽抽搭搭地说。 菩冥闻言身子重重一颤,扶住我的双肩将我从怀里推开,当眼睛扫过躺在地上的夜雪时,脸色顿时大变。 “陛下!” 菩冥大惊失色,快步走到夜雪身边,单膝跪地,将他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 “雪儿他为了我去雪山深处寻千年雪莲身受重伤,然后又为了救我与野狼搏斗,这才……” “果然是为了你!” 菩冥低叹一声,眼神落在我身上,幽深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绪。 “陛下现在必须随我回宫,你是不是要随我们一起回去?” “我……” 我站在原地有些踌躇,诚然我是答应了墨千形要改变夜雪身上的煞气,可是一旦随他们回宫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我将会失去全部的自由,重新回到那片让我窒息的深宫内院里。 “小语!”菩冥严肃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有些瑟缩。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犹豫吗?夜雪为你做了多少你可曾知道?若你今日不随我回去,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菩冥责备地看着我,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如此严厉的教训我,从前的他向来只会默默地守着我,听着我的命令行事,夜雪到底用什么手段收服了他?让他竟然在八年后重遇这样的时刻对我厉声责备,我觉着特别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菩冥看到我这个样子,面色和缓起来,他再次长叹一声,走到我身边,一手抱着夜雪,一手伸出在我的头顶模了模,就像以前那样,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这才觉出这是那个一直护着我疼着我菩冥。 “小语,随我回宫,到时候你会知道这八年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你若不想留在宫中,就算是陛下要砍我的头,冥哥哥也会把你安然送出皇宫可好?” 我沉默地看着菩冥,再看看他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年,终归还是软了心肠。 我抬步走到一脸震惊的沈岸夫妇面前,抱歉地看着他们:“沈大哥、沈大嫂,实在对不起,凌裳和夜雪不能随你们回去了,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家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你们日后遇到什么难题需要解决,请到北旸国都城墨城的裳语山庄来找我!” “裳姑娘,夜雪他是……” “沈大哥谢谢你和大嫂今晚冒死来救我们,不论我和夜雪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份大恩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我开口打断沈岸 的话,他似乎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是沈大嫂比较从容,她扯了扯沈岸的袖子,对着他比划了几下。 “阿墨让我告诉你,千年雪莲我们留下了,等到将它研制成药会给你送去,在那之前还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谢谢大哥大嫂,凌裳走了!” 说完,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向菩冥走去,菩冥站在原地等着我,直到我走到他的身边,他才如八年前那样,跟在我的身后走进浓浓的黑暗中…… 第四十三章 故地 依旧是那处安静的院落,八年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舒悫鹉琻 我站在绿裳宫门外感概万千地看着面前熟悉的院落,似乎我不在的这些年宫里一直都有人在打理,所有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院子中央的那棵梨花树长得越发粗壮,浓密枝叶间星星点点的白色花苞开了满树,树下的竹制躺椅依旧安静地呆着那里,就好像是一个看尽世间沧桑的老人,痕迹斑驳,却不曾分崩离析。角落里蓝芽种的一大丛草药长得越发茂盛了,浓绿一片,看起来分外清爽。 “公…公主殿下?” 有惊讶疑惑的声音从院子拐角处响起,我循声望去就见那里站着个手拿扫帚的绿衣宫女,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青菱?” 那绿衣宫女分明就是当初我偷溜出宫时假扮过我的青菱,当初离宫的时候带着她和蓝芽一起,后来我诈死,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她竟又回到了绿裳宫,还一直守在这里。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青菱在这里等您好久了!” 青菱一脸激动地走上前来,八年前稚女敕的俏脸已经张开了,眉眼也越发的沉稳下来,看起来竟有了些安轻捷的气质,沉稳内敛。 我看着她,神思一阵恍惚,竟不觉想起安轻捷来。 当初我发现自己身种千日休这种慢性毒药,便知道是贴身之人对自己下毒,当时就知道左不过是安轻捷和蓝芽其中的一人,而蓝芽我自一入宫开始就对她心存提防,她要是对我下药不可能不被我或是安轻捷发现破绽,那么下毒的人就只剩下了安轻捷。 只是当初我虽然对被身边最信任之人背叛虽然心痛如绞,但还是下意识地找不是安轻捷下毒的证据,只是后来陵霜用我诈死这件事设了个计,这才让安轻捷露出了马脚,不过我却没有想到夜雪做了皇帝之后竟然将安轻捷不知关到了何处,不管如何我都要见一面安轻捷,总归是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害我,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公主,您怎么了?” 青菱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我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少女,淡淡地说:“青菱,我累了,以前的房间还能住吗?” 经过了这许多年,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对人再轻易敞开心扉,尤其是看着青菱这酷似安轻捷气质的少女,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虽然深知这样有些对不起眼前的少女,终归还是没有办法。 好在青菱也是个乖巧懂事的,看着我郁郁的面色,猜到我可能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脸上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豫。 “请公主先去躺椅上坐会,房间里的被褥青菱都已经拿出来晒了,过会您就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我淡淡的应了声,走到竹制的躺椅上躺下来,透过洁白的花苞,静静地注视着斑驳的蓝天。 又回来了,我终是又回到了这片牢笼里,从此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平。 这是回到宫里的第一日,那日菩冥在密林里找到我和夜雪后,便传随同的御医看过夜雪的伤势,得出的结论与沈大嫂的诊断一致,一是从雪山之巅落下时震伤了肺腑,二是去密林救我的时候妄动内力,精力耗竭,这才会陷入昏迷之中,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醒过来。 我私下里将夜雪失忆的情况告诉给了菩冥,菩冥也没有说什么,想来他是有办法解决的。然后便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据说最近一段时间朝廷里一片动荡,先是那日雪崩过后,夜雪带出来的50万大军仅有一半人在墨千形的带领之下逃出来,现在还驻扎在历城;再就是那日战场上,与夜雪容貌一模一样的北雪夜阳出现在那里,三国之内很多将士都亲眼所见,看来北旸国皇宫里十八年前双生子出生的事情是掩盖不过去了,朝堂上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甚至私下里早就有对夜雪不满的臣子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将夜雪拦下皇座;最后就是当初北雪夜阑为了帮我偷出陵霜的尸体,被气急的夜雪押入死牢,现在已经被押送回天牢,那些以闵天经为首的,平日里对北雪夜阑崇敬有加的臣子们也开始日渐不满,日日上书请求夜雪将北雪夜阑释放。 而京城里的菩冥和苏珐琅压下了夜雪失踪的消息,只说皇上生病正在静养,不见大臣,然后菩冥亲自率人在两国边境寻了将近一个月,才在那晚的密林里寻到了我和夜雪。 菩冥带我们 快马加鞭回到墨城的时候,夜雪还没有清醒,刚一进宫菩冥便把夜雪送进他的寝宫里休息,我没什么事情索性就回到了绿裳宫。 第四十四章 详情 总觉着未来的事情烦扰复杂,而我终归是要搅进这潭浑水里的。舒悫鹉琻 梨花虽未开,空气之中却弥漫出了淡雅的味道,我静静地闭上眼睛,开始沉思起来,既然重新回到了这杀人不眨眼的宫闱中,我就要重新坚强起来,不能凡事再过优柔寡断。 唉!陵霜,这八年你把我保护的那么好,所有的事情都为我考虑的一应俱全,还送给了我一个那样乖巧懂事的女儿,结果你们父女两个把我保护成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现在可好,让我忘了怎样才能变得坚强。 人就是这样,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或许只要一个可以填饱肚子的馒头就可以,可是当你尝过天下最美味的珍馐佳肴之后,再去吃馒头就会心生不甘。 陵霜,你在哪里,是在天上看着我吗?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小夜在哪里?为什么苍忧苍郁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传回来呢? 我眼角情不自禁的湿润起来,那生活在小村子里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清晰而遥远。 “公主殿下,听说你回来了,蓝芽在宫里等你好久了。” 有欢快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紧接着一道轻风迅速刮到了我的身边,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听到了蓝芽咋咋呼呼的声音。 “你这丫头怎么会在宫里?”我睁开眼,侧头看着眉目俏丽的小丫头,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在南辰军中,没想到这么快又在绿裳宫里见面了。 “蓝芽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公主的,要不是上次主上让我提前回宫等着公主殿下回来,蓝芽一定不会让公主殿下落入危险中的。” 蓝芽一脸懊恼地说着,为了当初没有执意留在我身边而有些难过。 我微微笑了笑,八年的时候让许多人、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而在这其中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蓝芽了吧,依旧是那样活波开朗的一个小丫头,丝毫不介意我曾经对她有过的怀疑,全心全意地想要照顾我、保护我。 “蓝芽,你家主上呢?” “我家主上一向神出鬼没,蓝芽也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不过若是公主想要联系他,可以交给蓝芽,蓝芽有特殊渠道可以与他联系。”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一直没有见到他,觉着有些好奇。对了,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宫里,可不可以将这八年来的情况简单跟我说一下?” “嘻嘻,公主又不是不知道,蓝芽我最喜欢八卦了!” 小丫头一脸兴奋地跑到院子角落里搬了个小凳子出来放在躺椅旁边,声音在院子里清脆地响起,就像是倒在竹筒里的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干脆利落。 “公主八年前离开之后,先皇就把皇上从绿裳宫接了出去,交给当年膝下无子的敬妃娘娘,也是就是现在的皇太妃娘娘抚养,太妃娘娘是北旸国大将沈一贤大将军的女儿,沈一贤大将军是从前朝起就和北雪老王爷一起的朝中元老,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他总共生有一女两子,一女就是静妃娘娘沈静,大儿子叫沈壁,现在是雪澜王手下最得力的将军;二儿子沈岸因为从小体弱,被老将军送到寺庙里修行,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所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等等,你说沈一贤老将军的二儿子叫沈岸?” 我出口打断蓝芽的话,想起救了我和夜雪的沈岸夫妻,难不成他就是沈一贤的二儿子?可是他不是被送进寺庙修行了吗?而且看沈岸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从小体弱啊?难不成两者只是同名而已? “是啊!难不成公主认识沈岸?”蓝芽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恰好与他同名而已。蓝芽你继续说下去吧!” “嗯。”蓝芽应了一声,继续说到,“当年的敬妃娘娘并不怎么受先皇恩宠,不过她毕竟是老将军的女儿,先皇对她倒还算是礼遇。皇上被送到敬妃处抚养,敬妃对皇上也是关爱有加,再加上老将军虽然在家休养,可军中的大部分将领对老将军还是十分尊崇的,眼见皇上成了敬妃的孩子,老将军的那些旧部就慢慢地转成了皇上的势力,再加上雪澜王殿下和苏丞相也一直明里暗里地帮着皇上,渐渐地朝中大部分权利就落到了皇上手里。” “蓝芽,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现在这些事情说来简单,可毕竟都是隐在暗处的,你竟像是亲自参与其中一样!” 我惊愕地看着蓝芽,她说的虽然越详细越好,可是这些事仔细算起来也该是个秘密,她竟然在这里毫无顾忌地说出,也不怕被有心人听到治她的罪。 “公主请放心,我家主上也参与了这些事,蓝芽之所以知道的如此详细也是因为随同主上一起参与过这些事,而且主子有令,等到公主殿下回到宫里的时候,蓝芽必须事无巨细地统统告诉公主殿下。” “是你家主上让你同我讲这些的?”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蓝芽点了点头,这个墨千形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总觉着他还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 “不过蓝芽很佩服皇上的手段,只用了短短八年的时间,他居然就从皇后和大皇子的手中将朝堂上一大半的朝臣掌控到了自己的手上,当然这里面也有菩大人的功劳,那些私下里皇上没办法出面解决的事情,几乎都是菩大人在暗中帮皇上解决的。” 蓝芽口中在提到菩冥的时候,漆黑的眸子里光彩迸发,可惜她自己好像浑然不觉,却被我敏感地扑捉到了,看来这小妮子是春*心动了,就是不知道冥哥哥是怎么想的。这八年的时间,他为我承担了为父报仇的重担,直到现在快三十岁了也没有娶妻生子,他那样一个不懂风情的冰块,陪着活泼灵巧的丫头也算是互补,以后肯定能融洽快乐的过完一生。 想到这里,我眼神算计地看着蓝芽,蓝芽很显然没有想到坐在她面前的我正在算计着她的终身大事,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一年前,先皇生病缠*绵病榻的时候,朝中大事由大皇子和皇上共同处理,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争斗就从暗处转到了明处,而有着雪澜王、沈大将军、苏丞相和菩冥大人支持的皇上借着厉兆大人克扣军粮,以次充好,收受贿赂等等一系列的罪名将大皇子党的一众人全部清除,让皇后和大皇子一蹶不振,从此再也没有了竞争皇位的机会。后来先皇生病日渐严重,而朝中有一部分老臣因为皇上是西辽国公主的儿子,再加上他白发紫眸,犹如妖精一般的面容反对皇上继承皇位,不过在皇上冷酷果决的手段下,最后还是乖乖地承认了皇上,将皇上推上了皇位。” 蓝芽虽然说得简单,我却听得心惊不已,那掩藏在平淡语言下的波涛汹涌,是我无法想象的,奇差一招就会满盘皆输,可谓是步步惊心。我离开的时候,夜雪不过才刚刚十岁,这八年来他经历了什么,又被敌对的势力用了什么办法伤害,我也无法想象,这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冥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话了,是啊!我若不回宫又怎么会知道夜雪到底为我做了些什么,而那些原本该是我来承担的! 第四十六章 牵线 “公主殿下您别忘了,对于北旸国民来说您已经在苏府那场大火中逝去!” “叫我小语!”我狠狠地瞪了菩冥一眼,静下心来沉思了片刻,这才淡淡说道,“没用的,苏府大婚的时候几乎朝上所有的老臣都看到过我的容貌,根本掩饰不住。舒悫鹉琻更何况我不只是夜雪的姑姑,还是南辰国三皇子妃,我就不信夜雪可以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不!要解决这个难题的是你,小语!” 菩冥终于改口,我刚觉得欣慰,马上却又为了他话中的意思感到大惑不解:“冥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菩冥在我面前站起身来,不知是改了称呼的原因,还是他在为我担忧,脸色复杂地看着我,大手落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这才低叹一声:“小语,夜雪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他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有8年前的记忆,他连自己是北旸国皇上都不知道,一醒过来只会闹着要找你。” “什么!夜雪醒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说着我就要起身去看夜雪,菩冥起身将我重新按回躺椅上。 “你先别急,为了不让人发现皇上的异常,我暂时点了皇上的昏睡穴,他要到晚上才会再次醒过来,现在宫里只有你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已将在场的太监御医全部软禁起来。不过……” 菩冥语气顿了顿,冷冷地看向一边坐在小凳子看着我们的蓝芽,蓝芽全身一个寒噤,马上用手拍拍自己的左耳朵,又拍拍自己的右耳朵,最后目光疑惑地落回我们两个人身上:“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刚才一阵耳鸣,竟然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继续!”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只要跟这丫头在一起我就会开心许多,我刚想调侃一下蓝芽,就见菩冥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蓝芽身上,眉头微蹙,似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就想起自己想要为他们牵红线的想法,急忙肃了肃脸色,一本正经地开口:“冥哥哥,不管我这个丫头听到没有,为了以防万一,我觉着还是要放到你身边好好观察一下比较好,你说呢?” “何必这么麻烦,让我把她关起来不就好了!”菩冥冷冷地说。 “大冰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蓝芽小脸气鼓鼓地看着菩冥。 “蓝芽是我最喜欢的丫头,我是绝对相信她的,不过我想冥哥哥你未必会相信她,就只好先放你那边考察一下,但她毕竟是我的人,我希望你要善待她!” “公主殿下……” 蓝芽哀叹一声,小脸苦兮兮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我出言快速打断:“蓝芽,就这么决定了,你跟着菩大人,若菩大人有什么指示但却不能亲自来找我,你可以代为传达。” “可是我要好好保护公主殿下。”蓝芽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没关系的,这里不是还有青菱吗?对吧,青菱,你会好好保护我吗?” 我侧脸去看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那里,一个青衣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菩冥和蓝芽的脸色未变,想来早就知道青菱站在那边。 那少女看到我发现了她的行踪,也不惊慌,步履轻缓地走到我身边,单膝跪在我的身前:“青菱愿用性命保护公主殿下。” “好了,起来吧!8年前你就跟冥哥哥一样总是一副早熟少年的模样,现在竟然还是如此!”我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既然你是冥哥哥的人,那么今后便是我的人,私下里不需要如此严肃认真。” “奴婢不是菩大人的手下,从八年前公主殿下让我跟着你开始,我就已经是公主殿下的人,八年前我没有保护好公主殿下,八年后青菱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公主殿下。” 青菱犹如誓言一般铿锵有力的话在院子里响起,不仅是我,就是菩冥和蓝芽也被这番话所震动。 少女的脸色严肃认真,眼神没有半分犹疑,我看着这样的她终于从安轻捷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从躺椅上起身,同样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单膝跪在我身前的青菱,双手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青菱,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我不需要你用性命来保护我,我只希望在你有生之年不要背叛我!” “青菱发誓,若在有生之年背叛公主殿 下,必受万箭穿心之苦!” “呜呜呜……我被公主殿下抛弃了!” 就在我与青菱严肃认真地看着彼此的时候,旁边一道不合时宜的呜咽声打断了凝重严肃的气氛,不用说又是蓝芽那个丫头。 “臭丫头,我是在为你创造机会,好好把握啊!” 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蓝芽一眼,俯身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就见蓝芽从耳根开始一下子变得绯红一片。 看来这丫头是真的喜欢菩冥,就是不知道菩冥这个大冰块能不能被蓝芽融化。 “蓝芽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就跟菩大人走吧!青菱你去帮蓝芽收拾一下!” 青菱应了一声,和蓝芽向后院走去,蓝芽很难得的没有出言反对,眼神悄悄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菩冥,小脸红扑扑地走了。 第五十一章 天牢 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里,散发出阵阵霉臭味,通往地下大牢的通道两边燃烧着两排火把,将整个通道照的阴森可怖。舒悫鹉琻 那通道似乎很长很长,长到几乎走不到尽头,我们一行三人沉默地在通道里走着,夜雪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手,默不吭声地跟在我身后,嘴角微嘟着,有些气呼呼的。 我索性也不理他,他做的事情要我来擦**,还好意思对着我摆脸色,看看到底谁拗得过谁。 菩冥走到我们身前,高大魁梧的身材看起来特别的有安全感,想起八年前每次菩冥总会走在我身前保护我,沉浸在回忆里的我一时之间竟无法将视线从他宽厚的背上挪开。 “哼!他的后背有什么好看的,要是再过几年,夜雪一定会比他强壮百倍千倍。” 身后的少年不屑地说道,我无语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总觉着本就窒闷的空气里带了浓浓的酸味。 “公主殿下,我们到了!” 身前的菩冥淡淡地说着,身子向前一步,侧身让我先行。 刚才有菩冥高大的背影挡着,我还不曾发觉,待到天牢整个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偌大的空间里,从入口处向里分布着两排关满了犯人的牢房,一间间延伸到黑暗深处,一眼望不到边际。 每一件牢房外面都插着一个火把,将牢房里的情况照了个大概。 那牢房里的犯人不是蓬头垢面、两眼呆滞,就是披头散发、厉声咆哮,也有口中不住地喊着‘冤枉’的,估计是被送进来没多久,还没有丧失从天牢里离开的信心。等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熬下去,他有一天终究会明白,自己再也无法从这片潮湿阴暗的囚笼里走出去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和那些住久了的囚犯一样,要么目光呆滞,要么歇斯底里。 我踏步上前,走排在黑暗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那些原本各自进行着自己日常工作的犯人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个围拢到木制的牢笼前面,眼神癫狂地打量着我们。 “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放了我,你放了我,我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只要你放了我,我都给你!”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救救我,救救我啊!” “我爹是礼部侍郎,你们谁敢关我,谁敢!” 一双双衣衫凌乱,双臂乌黑的手从栅栏间的缝隙里伸出来,长长的几乎都要碰触到我的衣角。 夜雪绝美的脸一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过还是牵着我的手,乖乖地跟在我身后向里面走去。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二皇子北雪夜零在天牢里关了三年,被放出去之后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变得颓废嗜酒。若我被关在这里,不用三年,大概只需要三个月就会崩溃。 “是女人,大伙快看是女人,我有多久没有见过女人了,真想尝尝看女人的滋味。” “是啊,好香的味道,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香的味道,这要是让我亲一口,就是现在立时让我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小美人,陪哥们玩玩好吗?哥们多久没闻到过荤腥了,嘿嘿嘿嘿……” 快要走到尽头那个关押死刑犯的牢房处的时候,几道刺耳yin邪的笑声在幽暗的牢房里响起,分外刺耳。 握住我的手倏地松开,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少年的怒气,就听到一声恍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邪魅嗓音。 “你~们~说~什~么?” 夜雪脚步停在那间牢房面前,深紫色的眸子阴沉骇人,整个人被一层浓浓的煞气笼罩,身上暗紫色的长袍无风自动,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紫色长袍上,在这幽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邪魅残佞。 “鬼啊!鬼来了,救命啊,快救救我们——” “狱卒在吗?快出来救救我们,要杀人了——”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哼!雪儿的小姑姑你们也敢觊觎,雪儿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夜雪眼神阴狠寡绝,右手抬起,手指微动,五条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银色细丝向着牢房里关着的三个人飞速射去,分别在五个人的脖子上长长地缠了几圈。 “雪儿你……” 我惊骇莫名,面前这个残佞狠辣的少年分明就是历城城墙上屠杀了南辰几十万将士的北旸国皇帝。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脚刚刚抬起,就觉眼前一黑,一股淡淡的龙诞香在鼻端幽幽飘散。 几声凄厉地惨叫后,一切归于沉寂,就连那些不停嚷嚷着的囚犯们都噤了声,牢房里安静地有些渗人。 我猛地推开将我抱在怀里的身躯,抬眼向牢里看去,之间牢房里多了几个身首分离的躯体,正在不断地向外留着鲜血,尤其是那几个圆滚滚的脑袋上,那些人的眼睛甚至都没有闭上,一个个暴突着看向我,带着刻骨的怨毒。 胃里一阵翻涌,我踉跄后退两步,扶着墙壁弯子,不停地干呕起来。 “小姑姑,你怎么了?” 少年上前一步想要过来扶我,被我用尽全力狠狠地推开,单薄削瘦的身子重重地撞到身后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 “小姑姑,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对雪儿?雪儿做错什么了吗? 少年眼眸纯真地看着我,就好像g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干呕,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眼神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少年,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几乎语不成调:“雪…雪…雪儿,你…你杀了人,你…你知…知不知…知道!” “他们本来就该死,小姑姑你看,我把欺负你的人统统都杀掉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年,周身冷得骇人,我以为只有八年前记忆的少年,可以填补他八年的空缺,一点点改变他身上的残忍血腥。 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八年前的夜雪已经是那样扭曲的一个性子了吗? 那么,八年前从未曾离开过他的我,是不是就是养成他这种个性的罪魁祸首呢? 想到这里,我身子猛地到了个寒颤,若真是那样,我是不是该自杀以谢天下? “凌裳……” 有低沉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地看去,就见那黑暗的尽头,不知何时先我们一步到达黑暗最深处那间牢房处的菩冥扶着一个衣衫破碎,一身伤痕的男人走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陪你 “夜阑,你还好吗?” 我冲过去与菩冥一左一右扶住那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肌肤的北雪夜阑,他苍白的脸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深深地注视着我,没有血色的薄唇轻启:“我没事,你还好?” “嗯,夜雪不会为难我的,倒是连累了你。舒悫鹉琻” 我有些羞愧,他这一身的伤是被我连累的,却在见我的第一时间关心的是我好不好。 “先不要寒暄了,雪澜王这一身的伤,还是赶紧出去找御医诊治一下。” 菩冥看看我和北雪夜阑,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神情委屈的夜雪,提议道。 “你先扶澜王出去请太医诊治,我有些话要和皇上谈谈。” 我将目光落到一边从刚才北雪夜阑被扶出来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夜雪,示意菩冥和夜阑先上去。 “你要在这里?”菩冥讶异地看着我。 “是。” “可是……”菩冥担忧地看着我。 “没有可是,菩大人,本宫想要和皇上单独好好谈谈!” 我心头只觉烦躁,出口的语气便有一些重,菩冥愣了愣,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夜雪,轻叹一口气,转身扶着北雪夜阑向天牢外走去。 已经走出了好远,北雪夜阑回过头来忧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待到那两人消失在了冗长的通道中,我这才冷了脸色去看站在墙边的少年。 “夜雪,你过来。” 我走到那间牢房门外,强忍着不去闻那血腥弥漫的味道,也不去看那肢体残破的恶心画面。 “我不去!” “为什么?” “我知道你又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责骂雪儿。” 少年执拗地站在原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撇开头不看我,脸上带着深深的委屈,明明是他在顷刻之间出手杀了那几个手无寸铁的人,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一幅无辜委屈的样子?就好像做错的那个人是我一样。 “雪儿,难道你觉着自己杀人是对的!”我厉声说道。 “他们就是该死,觊觎小姑姑的人都该死。小姑姑是我的,谁都不能欺负。” “雪儿,我不是东西,更不是你的东西,不管如何,你杀人就是不对,以后不许这样随随便便就出手杀人!” “我不管,小姑姑就是我的,我的,呜呜呜……” 夜雪不依不饶地耍赖,深紫色的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浓浓的水雾,不多时就有泪水顺着他绝美的脸流下来。 他索性往地上一坐,也不管天牢的地面有多么肮脏,双腿乱蹬着,放声大哭起来,完全就是一副三岁小孩看到好玩具想要,大人不给买,然后耍赖的样子。 我有些无语地左右看看,这里是天牢,不管以后能不能被放出去,总归是管着几百号囚犯,夜雪这样坐在地上耍赖,还有个皇帝样子吗? 再说你丢掉的是八年的记忆,又不是八年的智商,这样一幅三岁小孩的白痴样子,算是怎么回事?让我骂也不是,恨也不知,想教育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好了,好了,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 我再一次服软,不想在一众将死的囚犯面前丢脸。 周边那群经历了前一刻血腥恐怖场面的囚犯,现在哪敢有半分看笑话的心情,俱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少年,恨不得将这个神经分裂的煞神赶紧从天牢里请出去。 “不要,我不要,你不承认自己是我的,我就不从这里出去。” “你这纯粹是耍赖!” “那又怎样,反正你不说是我的,我就不出去!” 我束手无策地看着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夜雪,头疼的要死,真恨不得甩袖离开,可是面前这位是北旸国的皇帝大人,若是不把他带出去,保不准我一出牢门就会被看到我与皇上大人一同进了天牢的守卫们按上弑君的罪名。 虽说我并 不在乎自己这条只有两年活头的命,可是这样的死法还是算了吧!有够丢脸的。 “姑娘,你就答应他吧!” “是啊,求求你了,就算是为了我们你就答应他吧!” “姑娘,只要你能让他离开这里,我宁肯把买我出去的那些钱送给你!” “……” 监狱里的囚犯看我一直没有答应,索性纷纷出口乞求我答应,看来是恨不得将那尊煞神赶紧送走,为了送他走,甚至愿意将买身钱都交出来。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坐在地上停止了哭泣,一张脸上泪迹斑斑的夜雪,终于妥协,抬步走到他身前:“雪儿,只要你答应我不乱杀人,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第五十三章 承诺 少年抬头静静地看着我,深紫色的眼眸犹如色泽馥郁的紫葡萄,带着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让人垂涎欲滴,恨不得张嘴咬一口。舒悫鹉琻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你要是不答应就坐在地上好了。” 我强忍着上前扶他的冲动,作势起身欲走。 少年的表情一下子慌了,衣角被他紧紧攥住,我淡淡地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紧咬着嘴唇,低垂下眸子的少年,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少年声音闷闷地响起,里面带着极度的不情愿。 “这才是我的好夜雪。”我赶紧打蛇随棍上,微笑着着转身,将手伸到夜雪面前,“杀人多不好,夜里睡觉你都不会做噩梦的吗?我的夜雪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就像黑夜里最纯净的白雪,才不要让这些血染红了呢!” 少年却不去看我伸到他面前的手,头缓缓地抬起来,紫葡萄样的眼眸坚决地寻求着我的保证:“我答应你了,但是你的保证呢!” “嗯,小姑姑在这里发誓,只要你不随便杀人,在我有生之年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否则天打五雷轰……” “不要!” 还未等我将毒誓发完,眼前紫衣翩跹,银发飞扬间,我的嘴已被一只柔软却沁着寒意的手紧紧捂住,一双雾气弥漫的深紫色眸子惶恐地盯着我。 “我不要你发毒誓,我只要你知道,若有一天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那我一定会血洗这天下,我说到做到。” 少年低沉的声音在监牢里不容置疑地响起,那语气中深藏的寒意和狠绝让我不禁一颤。 只听得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周边响起,我眼角的余光看到牢房里众人的表情惊骇异常,俱都缩进墙角里,恨不得与天牢斑驳的墙面融为一体,永远不出现在少年的视野里。 “好了,这次我绝对说到做到。不过夜雪,不可抗力可不算在里面,若我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或是……”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少年的眼中带着孩子般的执拗。 我呵呵一笑不再说下去,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不管是前世今生,这是我信奉的至理名言。命运已经决定了我只有两年的命可活,便是夜雪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可逆转的。 八年前,在餐馆里的时候,陵霜曾经为我看过手相,他说我会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骗我的,我的寿命线未过掌心,预示着我是个短命鬼,这是上天已经注定好了的命运,没有办法更改。 “雪儿,我们走吧,你看看你,那么大的孩子了还哭鼻子,自己的脸都变成了大花猫,我们赶紧出去洗洗,否则让外面那些王公大臣们看到一定会笑话你的。” “谁敢笑话我,我杀了他!” “雪儿!” 我停下去握他手的手掌,严肃地看着夜雪懊恼的神情,刚想开口教训他,那少年却嘻嘻一笑,主动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姑姑别恼,是雪儿错了,雪儿以后再也不随便杀人了,刚才只是开玩笑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雪儿也想好好梳洗一下。” 说完拉着我的手向天牢外走去,刚一迈进长长的甬道里,我就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如释重负地出气声,忍不住有些想笑,便将刚才少年的话抛在了脑后:“雪儿,等你回去了,让刑部将这些关押在天牢里的人再好好申申,要是真有冤情的犯人,就把他们放了吧!看他们也都不像是十恶不赦之徒,放出去说不定能好好重新做人。” “嗯,我知道了。”少年的声音在甬道里闷闷地响起。 我抬头看着在我身前牵着我的手默声走着的少年,他前行的右脚微微有些跛,披在肩上的长发银白刺眼,却丝毫不影响他身影的高大,让我心酸中又有些心安,竟觉着就这样陪他走下去,似乎也不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看着那样的背影,突然之间,那被我长久刻意忽略的,那个在密林深处、群狼环肆中那个温柔的轻吻毫无预警地浮现在脑海中,让我脸颊一阵发烫,心也有些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我将手放在胸口,有些迷惑起来,这种感觉有些像上一世的时候心脏边发作时的症状,可是这一世的我没有心脏病啊?为什么会有这样异常的 心跳呢? 就在我和夜雪的背影刚一离开天牢的一瞬间,就见某个牢房之后,一个原本瑟缩佝偻、披头散发的犯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犹如眼镜蛇的毒信阴毒地望向我们消失的方向,身体两侧紧握成拳的手掌被尖细的指甲刺破,有殷红的血沿着掌心落到地面上。 第五十五章 变化 苏珐琅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揽衣跪在我身前,口中高呼:“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舒悫鹉琻” “珐琅哥哥,你……” “公主殿下,急宣微臣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微臣去办?” 苏珐琅出口打断我未完的话,我心里一凉,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拉开与我的距离。 是啊!若我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杀父仇人,相信我一定不会有那样好的涵养与他在这里说话,而是直接一刀就刺过去了。 响起八年前在苏府我与苏珐琅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他如此心平气和地跪在我面前,我是不是该庆幸他没有挥剑对着我刺下来? “苏大人平身请起。” 我定了定神,面色恢复平淡,以着一副皇室公主的威仪俯视着他,右手平伸,示意他起身。 “微臣谢过公主殿下。” 苏珐琅谢恩起身,清俊的脸上无波无澜地看着我,一双黑眸越见黑沉,一眼望不到底。 八年未见,苏珐琅身上已不见少年时的锐利锋芒,时光让他变得沉稳内敛,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这是一种常年处在权力巅峰,身处高位者的气势。 “苏大人,你变得稳重了。” “公主殿下当年您没有被大火烧死,臣心感甚慰。” “听说季月公主为苏丞相生了一儿一女,本宫在这里要对苏丞相好好说一句‘恭喜’了。” “微臣谢过公主殿下。” 我们一来一往客套地寒暄着,苏珐琅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黑色的眸子纹丝未动,让人看不出喜怒,想起年少时的我们,那段时光就好像是上一辈子发生过的,久远而美好,却终归死于那场染血的喜宴之中。 “苏大人,本宫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本宫。” “公主殿下严重了,微臣如今身居高位,娇妻美妾,儿女双全,生活平安幸福,以前的事情早已经忘记了。更何况当初的事情本就是一报还一报,家父必定也不希望微臣为了替他老人家报仇,让自己全家陷入危险中。” 苏珐琅淡淡地说着,似乎已经真的无恨也无爱了。 虽说当初我是为父报仇,但终归是我欠了他的,他竭力帮我,父亲却死于我手,但是就算时光倒流,所有的事情再重新来过,我依然会杀了苏景逸,这是不可改变的,而我也绝不会相信,苏珐琅有他自己说的那样淡然,不会为父报仇。 “苏大人,本宫也不与你拐弯抹角,本宫与皇上现在需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情。” 夜雪没有这八年间的记忆这件事情只有我与菩冥和蓝芽青菱两个丫头知道,我特意嘱咐过菩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是夜雪最信任的苏珐琅也不可以。 “公主殿下何必客气。微臣知道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就连诈死这样欺君之罪,皇上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轻描淡写一笔而过,想来皇上让微臣和菩大人筹备的封后大殿就是为了公主殿吧!以后微臣还需要公主殿下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所以有什么事情公主殿下尽管吩咐就好。” 苏珐琅双手抱拳,在我身前深深一揖,眼波淡淡的,看不出他有一点的情绪波动。 想不到事情如此的顺利,我刚一开口,他就已经答应帮助我,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预想到了他虽然不可能对我刀剑相向,冷漠以对最起码还是会有的,没想到他居然是现在这样一幅不冷不热,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我准备好的一堆说辞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公主殿下希望微臣帮忙的事情是现在就要进行吗?” “暂时还不需要,到时候我自会让菩冥通知你。” 本来我的打算是让苏珐琅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但是他的态度太过让我不放心,索性就到事情近了,再告诉他比较好。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先告退了。拙荆这个时辰应该正在为微臣准备晚餐,微臣就不再此地打扰公主殿下与皇上相处的时间了。” >“嗯,本宫先行谢过苏大人,若他日苏大人有需要,本宫定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 “那微臣就先告辞了。” 苏珐琅不置可否,淡淡转身,雪白色的长衫被风吹起,滑出一道飘渺的弧线。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走出好久了,我才忍不住将埋藏在心里许久没有说出来的话喃喃出口:“珐琅哥哥,祝你幸福!” 已经走出很远的白衣身影似乎停顿了一下,又好像没有,转瞬间消失在了浓密的矮树后面。 我负手站在碧波湖畔,正午已过,阳光却依旧明媚如初,洒在澄澈的湖面上,金光闪闪,我被湖面折射的光线刺地眼睛生疼,下意识地伸手去揉眼睛,却越揉眼前越模糊,无奈之下只得紧紧地闭上眼睛。 千日休,日日休。 这种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会一点点吞噬掉你,让你一日日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种趋近死亡的变化,让你清醒地感受着死亡的迫近,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人或许在最后毒发身亡之前,已经忍受不了这种死亡的恐怖,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我幸亏曾经有过死亡的经历,否则也一定会受不了这种残酷,精神崩溃的吧!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久到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太吐血,也不太头疼了,因为我的感觉在退化,身体各种器官的机能也在退化。陵霜早就感受到了我的异常,只是我不说,他就不说,我知道他在私下里一定找了许多人去寻找解药,可是一直到他死都没有结果。 而我,依旧日复一日地感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就像现在,站在湖边,眼睛紧闭不能视物,我清楚地知道有风从身边拂过,带起了我的长发、我的裙角,但是我却感受不到风的温度,甚至感受不到风本身。 夜雪,姑姑不是不想陪着你,只是不能陪着你,所以小姑姑这次又要欺骗你了,要是你因此会恨小姑姑,小姑姑也绝对不会罢手。 想到这里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已经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我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湖边,向着那金碧辉煌的九华殿走去…… 第六十二章 选后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痛哭失声的四个老头,有些无语,还有些头疼。舒悫鹉琻 就这样看来,他们分明就是四个受了委屈无处哭诉的孩子,突然见了自己亲人一样,情绪完全崩溃,看来今天不让他们把委屈完全哭出来,是无法进行下面的话题了。 于是,我哭丧着脸,等着那群老头痛哭结束,心里不停地埋怨着夜雪,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四个岁数加起来快要到三百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不休。 我还是低估了夜雪对这群老人的伤害,他们跪在地上拉拉杂杂地哭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直到哭得有些抽噎,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我双腿都快站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下好了,不用装我的脸色此刻也一定很苍白,能让他们充分感受到我的心是与他们连在一起的。 果然,等那几个老臣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后,个个嘘寒问暖地关心起我来,那副架势让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真的是那被供在庙里的观世音菩萨娘娘。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大家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我的双腿已经站得差点挪不动窝了。 看来我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糟糕了,还是赶紧将后事准备好了,我才能安心上路。 让人上来重新换了热茶,我没有接着开口说正题,而是先让大家安抚了一下心情。 宫人开门上茶的间隙,我偷瞄了一眼站在议事厅外的菩冥,想来门外的他也听到了那群老头的悲痛哭声,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头继续当他的木头桩子去了。 门再次被关上,我决定直接将主题摆上桌面,可不能再出现什么勾起这些老头伤心事的话头。午时吃饭的时间马上就到,夜雪一日三餐必须让我陪着,否则他就会发孩子脾气,伺候他的人都招架不住。 “各位大人,凌裳这次将诸位留下,还有一件事想要征求众位大人的意见。” 我眉心微皱,一脸犹疑地开口。 四位老臣经过刚才的发泄,此刻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看起来都不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而且经过泪水的洗礼,他们很自然地将我当成了他们的同盟,语气也亲近了起来。 “公主殿下有话直说,如果有我们几位老骨头能帮的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就算是赴汤蹈海我们几个也在所不辞!” 李太傅信誓旦旦地说着,其他三位大臣不住地随声附和,我心里暗自苦笑两声,这么快就上升到绝地战友情了,这剧情也发展的太快了吧!我本来还以为需要苦口婆心地陪聊上几天才可以交心呢! 其实我不知道,这些老臣原本也都是奸猾无比的,只不过在夜雪的yin威下压制久了,乍一见到早朝时我救刘大人那幕场景,再加上古代人本就迷信,对观音菩萨极为推崇,他们就好像在茫茫黑暗里突然见到了一丝光亮,便拼了命地想要伸手抓住,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像是一个掉到河里的人,在他快要淹死的时候,就算是一根稻草,他也会死死抓住不会放手的道理一样。 “是这样的,我认为皇上年龄尚幼,性格有些急躁情有可原,若是想要让他成熟稳重起来,就必须要为他寻得一个贤良淑德的好皇后在身边悉心辅导,到时候皇上慢慢就会变得成熟稳重起来的。” 不知为何,在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竟隐隐有几分不舒服,来的很莫名,我刻意忽略这股莫名的不适,认真严肃地看着几位老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臣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李太傅脸色为难地说,“当初皇上刚即位的时候,就有大臣提起过让皇上早立皇后,结果被皇上二话不说拖出去砍了。大家看直接启奏,皇上的抵触比较大,就私下里选了些德才兼备的美人送进宫里,结果那些美人也大都是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李太傅一边说着,一边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身体禁不住打了个重重地寒颤。 贤良淑德?我心里冷笑。 夜雪虽说性格残佞,冷酷无情,但是只要不去招惹他,以他的性格可想不起来杀人,想必是那些贤良淑德的美人想尽了办法勾引夜雪,惹怒了他才会变成尸体。 我承认自己是在护短 ,可从以前开始我就容不得别人说夜雪不好,我自己可以欺负他,教训他,其他人可不行! 就算是他未来的媳妇,也必须符合我的要求,只要我看不上眼,总归是不想让她靠近夜雪的。 想起夜雪执拗地说要让我做他皇后的那些话,我眼神一黯,夜雪太年轻,人生还很长,必须要有一个可以陪着他走完这一生的人出现。 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各位大人请放心,本宫会劝皇上纳后,现在本宫已吩咐苏丞相和菩大人在暗中秘密筹备封后大典,希望各位暗中挑选几位贤良淑德的才女,到时本宫会以挑选宫女入宫伺候本宫为由,将几位大人选好的女子接入宫中,与皇上朝夕相处培养感情,到时候一切水到渠成,皇上自然也就不会反对了。至于像是以前发生的那些惨剧,本宫一定不会让它们再发生。” “原来公主殿下心中早已有了好计较,那我等谨遵公主殿下的懿旨。” 几位大臣面露喜色,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在宣他们入宫之前,我已派菩冥将他们身家老少的情况模了个一清二楚,这四位老臣的家里都有待字闺中的女眷,这样一来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会第一时间将自己家未嫁的少女送进宫里来,肯定不会对我的提议有所反对。 自古以来,王公大臣有哪个不想将自家闺女送到帝王枕侧,枕边风若是吹的好,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我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首先就要获得权臣的肯定,虽说这四位被夜雪霸道的统治压迫着,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北旸国,他们的势力都是庞大的。对于这些人只靠暴政是不行的,当他们的利益被打压到最后,一定会反弹,就算夜雪最后能将他们镇压,也会使得北旸国被内忧外患压垮,我不希望夜雪的江山风雨飘摇,所以要防患于未然。 “对了,在这件事达成之前,本宫希望各位守口如瓶,若是被其他大人知道了,到时候都要将自家女儿送进宫来,本宫会很为难的。” 我故作忧虑地看着面前神色各异,却无疑都带着欣喜表情的四位大臣,有些为难地开口。 “公主殿下请放心,我等一定守口如瓶,今日之事如泄露一字,我等愿任公主殿下随意处置。” 四人一起自座位上起身,跪倒在我身前,语气坚定地开口。 他们当然不会泄露,谁会想将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拱手让给其他人呢? 就连刚才还团结一致,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四位看起来就像是亲兄弟一样的老臣,此刻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有了戒备,更何况是其他的人?果然,在利益面前,根本是没有什么兄弟情份存在的。 “对了,本宫还要提醒各位,各位都知道皇上的母后柔妃娘娘当年就是在宫斗中牺牲的,所以皇上最讨厌的就是有心机会算计的女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后宫争斗。你们在挑选进宫侍候皇上的秀女时,一定要告诉她们这一点,让她们收敛一些。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她们因为宫斗惹怒皇上,就是本宫也保不了她们!” 我面色一沉,义正言辞地开口,话要提前说清楚,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家的闺女因为自身的愚蠢死在皇宫里,这些老头却跑来找我的麻烦。 “公主殿下请放心,臣等所选之女不但貌美若花,且一定是贤良淑德的,若她们因为争宠伤及自身性命,那也是她们命里没有陪王伴驾的福分,我等必不会对公主殿下有丝毫怨言。” “那本宫就谢过各位大人了。”我看着四位一脸算计的老臣,微微一笑。 “臣等原为公主殿下孝犬马之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位老臣再次跪地谢恩,头重重地磕在大理石地面上,那力度让看着的我都觉着一阵疼痛,可他们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果然是因为习惯了吗? 我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古人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下跪,一上午的时间就光看见他们下跪磕头了,就算不会头疼,难道就不会得关节炎? “各位大人平身,本宫已经出来许久了,要去御书房陪陛下用午膳了。各位大人可在此处稍作休息再离开宫中,本宫为各位大人准备了礼物,离开时菩大人会送进来,还希望诸位不要嫌弃本宫的礼物轻薄。” “公主殿下实在是太客 气了,那我等在此谢过公主殿下。” “那本宫就先失陪了,三日内本宫自会给各位消息。” “恭送公主殿下,公主慢走。” 第六十三章 味觉 出了议事厅,我抬头望着天空,碧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让人心胸无比开阔,可惜我胸口的窒闷之气却丝毫没有缓解。舒悫鹉琻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抬脚去御书房陪夜雪吃午饭。 守在门边的菩冥沉默地跟在我身后,我以为他会问我些什么,可惜从头到尾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为夜雪选后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菩冥,他现在已经让我多少有些看不透了,我知道他不会害我,只是他以为的对我好未必就是我想要的。 在这件事情完结之前不能让夜雪知道,否则他绝对不会同意,到时候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御书房外的几株玉兰花树下,一张精致的汉白玉桌子上堆了满满的珍馐佳肴,有点满汉全席的味道,偌大的桌子上还放了一只精致的小酒壶,旁边摆了两个小酒杯,夜雪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首的位置,右手托腮眼神茫然地看着进门的方向,待看到我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茫然的眼神一下子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小姑姑,你回来了!” 夜雪欢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我扑过来,深紫色的锦衣蹁跹,看起来像只几欲扑火的飞蛾。 “嗯,我回来了。” 我不自觉地微笑着对他伸开双臂,将飞奔而来的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桌子旁边侍立的青菱,小孟子和跟在我身后进门的菩冥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就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 我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往日的我做这些总有些不情不愿的味道,甚至还有些抗拒,今日却是我主动想要去拥抱夜雪。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日在议事厅谈论夜雪婚事的时候胸口就一直压着一股气,让我觉着窒闷,无法纾解。待到见了飞奔向我的夜雪,那股窒闷之气突然就烟消云散,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看他的孩子要娶媳妇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吧!就像是儿子要娶媳妇的母亲,明知道孩子长大了是要结婚生子过自己日子的,心里还是会难过。 我是夜雪的姑姑,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为了复仇,在我生命的前半部分我已经做错了,让夜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愿意用尽全部力量来保护他,给他安排好未来的生活。 “小姑姑,为什么雪儿觉着你今天怪怪的。” 被我抱在怀来的夜雪皱着眉头从我怀里钻出头来看我,脸上带着疑惑,深紫色的眼神探究地看着我。 “雪儿,小姑姑这样不好吗?”我含笑看着他扬起的脸问到。 “好是好了,就是老觉着你好像又要算计雪儿什么!” 夜雪皱着眉头,深紫色的眸子疑惑地看着我,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我,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孩子,张心眼了! “傻孩子,姑姑是想开了,以前姑姑活得太累,现在姑姑什么心事都没有了,你又成了这北旸国的皇上,我干嘛不开开心心好好地活着?” 我有些心虚,视线却没有丝毫犹疑地回视着他的质疑的目光,一眨也不眨。 果然白痴不是白装的,现在我说谎都说出境界来了,一点草稿都不打,出口脸不红心不跳。 夜雪疑惑地看着一脸微笑的我,看到我没有丝毫犹疑的眼神后放弃,眉头舒缓下来,转身拉着我向玉桌前走去。 “小姑姑,我让御膳房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我们痛痛快快地吃一顿。记得当初在绿裳宫的时候,每次我看到小姑姑私下里啃硬馍馍,把肉留下来给夜雪吃,心里就像有刀在割我的心,让我疼痛难忍。那时候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小姑姑天天吃上山珍海味。” “傻孩子……”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夜雪,喉头有些哽咽。 这个被我处处算计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在为我打算,而我却一直在利用他,现在又打着爱的名义自私地为他安排着未来的事情,只希望有朝一日他不会恨我。 &n bsp;“快尝尝看,这是红烧狮子头,可好吃了!” 夜雪坐在我身边,一脸兴奋地将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肉丸子夹到了我的碗里,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看着那油腻腻,色泽深厚的大丸子,不知为什么,我的胸口一阵翻涌,不忍心看夜雪失望的表情,我伸出银筷,小心翼翼地从肉丸上夹下来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两下,然后顿住,紧接着又咀嚼了两下。 没有味道,居然没有味道! 我一怔,迅速伸出手中的筷子又从肉丸子上夹了一大块肉下来放入口中,快速咀嚼了两下。 没有味道,依旧没有味道。 “怎么了,不好吃吗?” 夜雪看着我的动作,声音有些不安地问。 “没有啊,非常好吃,所以小姑姑迫不及待地又多吃了两口,呵呵。” 我轻笑两声掩下自己内心的惊惧,故意伸出筷子又在狮子头上面夹了两块肉下来,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一脸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两下嘴,就好像几百年没有见过肉的狼,一副恨不得将筷子也吞进肚子里的表情。 “真的好吃?”夜雪狐疑地看着我,眉头紧皱,似乎在怀疑我的话。 “当然了,浓香四溢,唇齿留香,不信夜雪你也来尝尝。”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用筷子又夹了一大块肉递到夜雪嘴边,他净白的脸上倏地染上一抹红晕,嘴角开心的笑容掩也掩不住,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我长舒一口气,这孩子眼尖,若是被他看出我的异常,只怕会不依不饶,想尽一切办法为我寻找解药,到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北旸国,又要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不!也许到时候三国间也不会再有安宁。 只是我的味觉…… 近日来千日休发作的越来越快,我还能顺利地走完剩下的两年时间吗?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夜雪边喝酒边聊天,细细地回忆着那些在绿裳宫一起走过的日子。 菩冥青菱小孟子早就退了下去,整个溢满花香的院子里就只有我和夜雪两个人边喝着小酒,边细数着那些点滴小事。 我突然觉着那些坐在轮椅上冒充白痴的日子似乎也变得美好起来了。 “小姑姑,你尝尝这个翡翠虾仁水晶饺,可好吃了。对了,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辣的东西,所以特意吩咐御膳房包了些带辣味的水晶饺,你快吃吃看!” 夜雪将太监刚刚端上来的一盘晶莹剔透的饺子推到我面前,用筷子夹起一个,手放在下,饺子下面虚托着送到我嘴边,深紫色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示意我张口。 我看了看夜雪,微笑着张开口将饺子吞了下去,在嘴里使劲嚼了嚼。 “辣,辣,好辣啊!” 我眯着眼吐出舌头,滋滋地吸着气,伸出手在自己的舌头上猛地扇着凉风,一副被辣坏了的样子。 “不过也好爽!夜雪你是在哪里找到这样爽的辣椒的,我太喜欢了。以后让御膳房多给我做点吧!” 我继续说着,快速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杯,就往嘴里灌凉茶。 我记得吃辣椒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的,原来现在的我已经仅仅只能凭借记忆来演戏了! “是嘛,你喜欢就好。” 夜雪看着我的样子,再听到我的回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语气有些淡淡的,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表情被一层阴霾笼罩,深紫色的眼眸深处雾气弥漫,隐隐有些森寒的气息溢出来。 “雪儿,你怎么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无缘无故的,这家伙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那些我们在绿裳宫里没饭吃的日子。” 夜雪声音闷闷地垂下头,搁在石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细碎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他深紫色的眸子,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虽然那时候缺衣少食,但日子过的还是很开心的,不是吗?”话刚一出口,我突然想起了安轻捷和北 雪夜阳,语气忍不住有些惆怅起来,“要是大家都在就好了。” “小姑姑,你是想起夜阳和安姑姑了吗?”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恨安姑姑吗?” 夜雪精致的脸猛地扬起来,眼神深沉地看着我。 “没什么恨不恨的,各为其主而已,要说真的有恨,也是因为恨太过相信别人的自己。明明知道我生活在皇宫里,生活在那个人眼皮子底下,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却还是松懈了。” 我眼神有些惆怅地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淡淡地说。 “那你想不想见安姑姑?” “雪儿,你知道安轻捷在哪里?”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夜雪。 他分明已经丢掉了这八年的记忆,又怎么会知道安轻捷的事情。 “是菩大人告诉我的,他说这八年来我一直把安轻捷囚禁在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只可惜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了。” 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绷紧的神经舒缓下来。 “还说自己没有恨她,结果一听说能见到她,你的反应那么大!” 夜雪嘟囔着,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不是恨她,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不过,见还是要见的,我想要见到她好好问问她那些年的姐们情分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有必要吗?等我想起了她在哪里,让人一刀刀凌迟了她为你报仇。” “不要,让我自己来处置她好吗?”我眼神落在一脸不屑愤恨的夜雪脸上,请求地看着他。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情不愿,待看到我没有丝毫犹疑的眼神,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姑姑,等我想起来了,一定把她交给你处置!” “夜雪……”我眼神认真地看着我面前有些不高兴的少年。 “嗯?” “谢谢你!” 夜雪的眼神一下子落在我身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深紫色的眼眸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卷着紫色的浪花,一时美丽无边…… 第六十四章 不解 午饭过后,夜雪继续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他这次竟然很难得地没有缠着我陪他一起去御书房,午饭一吃完,就急匆匆叫上菩冥去了书房。舒悫鹉琻 我心里有些茫然,好不容易夜雪不再缠着我了,我反而觉着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闲下来,陵霜的脸,小夜的脸,夜雪的脸不断地浮现在我面前,让我心头烦乱不已,索性带着青菱在皇宫里四下乱转起来。 不得不说夜雪将宫女太监遣出皇宫的做法有些过了,我带着青菱在皇宫里转了几个时辰,只觉皇宫里冷清的有些渗人,在偌大的皇宫里逛了许久,几乎都见不到个人。 想起天明帝在位的时候,皇宫曾经是多么奢华繁盛的地方,如今一看倒有些像是旅游淡季的旅游景点了。 我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偶尔被蓝芽推出来一次,总能看到许多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现在可好,四周安静的不像话,连个人声都没有。 我喜欢清静,但是我又害怕清静。 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有着喧闹环境的孤独角落里,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只有那样我才会觉着自己不是一个人,也才能压抑住我心里的那份深浓的孤寂悲伤。 陵霜曾经说过,我是一个骨子里刻印着寂寞的人,即使与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我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寂寞,就像是一只静静开在角落里的小花,淡看周边竞相争艳的璀璨繁花。他说他曾经想要将我从那份孤寂里带出来,让我无所顾忌地快乐生活,只可惜我们之间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让我的心门完全敞开,他已经离开了我,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御花园的八角花亭里,我静静地坐在亭中的石桌前,茫然地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团发呆。 青菱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几乎与四周的景色融为一体。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我突然就对自己存在的价值产生了怀疑,或许我不该穿越到这个地方,更或许从上一世开始我就不该存在,那这两世或许就不会出现那么多因为我而痛苦纠结的人,还有那些为了我死去的人。 “你就是北雪凌裳。” 一道女声在亭外清淡地响起。 那声音里的苍茫让我仿若看到了千年古刹里袅袅升起的青烟,有种不属于这个红尘俗世的飘渺之感。 我下意识地起身,向亭外看去,发现花亭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身穿宫装上绣着金丝凤凰的女人,她三千青丝如墨,被一只古朴的紫檀木发簪挽成流云状,发丝黑亮柔顺地披在后背上,整个人看起来肃穆中透着超然物外的气质,尤其是那一双犹如无底幽潭的黑眸,只是让人看着便从心里生出敬畏,却不是对身份的敬畏,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寺庙里那些供奉的圣母像一般,让人从心底觉着平和信服。 这样的女子才该算得上是真正的观世音菩萨转世,两相一对比,我就像是乡间粗鄙的村姑一样! “凌裳见过皇嫂嫂。” 我急忙走出花亭,上前双手交叠于腰际,双膝下蹲,对着她便拜了下去。 这女子穿的是皇妃的宫装,夜雪还未曾娶亲,那她只能是天明帝的皇妃,而天明帝的妃子几乎都被夜雪送去守皇陵了,面前这位既然能留在宫里,地位又高的,肯定是那位将夜雪抚养长大的敬太妃娘娘了。 我身后的青菱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向敬太妃娘娘行礼。 “奴婢青菱参加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随在敬太妃身后的一个小丫头也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在我身前:“奴婢红叶参加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裳儿,你不必如此多礼。” 慈眉善目的敬太妃娘娘上前一步,双手落在我的胳膊上,将我扶了起来。 青菱和红叶也站起来各自回到了自家主子身后。 “皇上既然已经将宫中的大半宫女太监遣送出宫,也就是说他并不在乎祖宗那些约束人的礼法,以后公主见了哀家也不必如此客气。” 敬太妃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的手进了花亭,重新坐在了石凳上。 我安静地坐着,任敬太妃拉了我的手,一双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眸 子上下仔细打量着我,一言不发。 “果然长得标致,难怪皇上对你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还为你几乎遣散了后宫的所有女人。” “皇嫂何出此言?” 我心里一沉,微有些不快,忍不住月兑口而出,语气便染了几分气恼,敬太妃娘娘却不以为忤,只是安静了然地看着我。 难道,这位太妃娘娘发现了什么?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夜雪从始至终就未曾在任何人面前掩饰过对我的那份深情,他也不想掩饰,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 而我却一厢情愿地用姑侄身份来定义两人关系,以为他对我的感情只是源自于一种对母亲的依赖,一开始我便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裳儿,你又何必瞒我。苏府大火之后,皇上以为你死了,差点以命相殉。若不是菩大人告诉他你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要他为你报仇,此刻恐怕他早已身在阴曹地府,便也不会有后面我与他的这段母子情分,自然更不会有如今权倾天下的皇上” 敬太妃娘娘眉眼未动,那双无波黑眸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 “不管如何,凌裳终归是皇上的姑姑,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皇上不过是因为母亲早逝,他被送到我身边抚养,时间久了对我有了类似对母亲的那种依赖。等到日后他遇到了心爱的姑娘,便不会再记得有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小姑姑的。” 我故作调侃地笑笑,语气轻松的如同开玩笑一样。 坐在对面的敬太妃娘娘慈祥的脸上却殊无一丝笑意:“裳儿,你这般逃避是没有用的,要来的终究回来。皇上的身体里一直蛰伏着一头怪兽,现在的他还能压制住它,但你要是再这样一味地逃避下去,等到哪日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那只怪兽的时候,最终受苦的不只是你,恐怕还有这天下无辜的百姓,不过受伤最重的却最终是皇上。你要知道伤人者必自伤,到时候你们两人就会只剩下互相伤害,你想要如此吗?” 我沉默着,手指死死地扣在桌沿上,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敬太妃的话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剖开我的胸口,让我直接面对自己血淋淋的心。 我承认自己太过自私,瞒着夜雪为他做着那些他不想要的安排,还口口声声说是对他好,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两年结束后呢?让他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像八年前一样? “裳儿,皇嫂并不是在责备你,只是你没有看到这八年来夜雪为了替你复仇做了些什么。现在你要替他选后,若被他知道了,不止这北旸国皇宫不得安宁,就算是整个北旸国也将不会再有安宁,你知道吗?” 我心里一惊,消息居然泄露的这么快! 我上午刚在议事厅跟四位老臣商议完为夜雪选妃的事情,下午敬太妃便知道了。 到底是谁透露了风声? “裳儿,你不必去猜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我不会告诉皇上,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夜雪毕竟是我养育了八年的孩子,我不想他受到伤害,只是想提醒你未来可能出现的后果,你确定那结果自己能承受的了?” 敬太妃忧心忡忡地说体,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就连古潭般的黑眸也起了波澜。 夜雪,你到底做过些什么,为什么宫里的人每一个人谈到你都会变得如此失常?就连淡定如青灯古佛的敬太妃娘娘也失态至此? 可就算是夜雪做了什么,我也必须将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将它完成。 “嫂嫂,凌裳也不想如此,可是嫂嫂或许不知,裳儿的生命只剩下两年,或许还会更短。若真到了我要离开的那一天,您忍心见夜雪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吗?八年前我就是因为觉着他是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才会留下他在宫里,却没想到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是非不分的模样。夜雪现在这副模样是我造成的,既然是我造就了现在这副局面,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在有生之年将他导回正途!” “晚了,已经太晚了……” 敬太妃长叹一声,从石凳上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长叹着向亭外走去。 “皇嫂,什么太晚了?” 我疑惑地起身,跟在她的身后追了两步,看她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只好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眼睁睁地看着敬太妃的身影走出了我的视线。 晚?什么晚了? 是我的病太晚,还是现在想要改变夜雪太晚? 我有些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这八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北雪夜阑,然后是菩冥,现在又是太妃娘娘,他们虽未直说,却让我觉着在这八年里夜雪做了什么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他们一个个都像是在打哑谜一样,让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