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辉夜记》 第一章 还魂大胤 琉璃宝鼎软香渐笼,彩玉香榻锦缎层叠,透过榻前飘逸如月影般的轻纱,我看向窗外那精巧如画的小花园,一切恍如在梦中。 仿佛是前一秒钟,我在父母温暖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再一睁眼,我身着绫罗躺在一张华丽冰冷的绣床上。我,林瞬,帝国理工大四的学生,在遭遇车祸十二个小时后穿越了。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懵懂后,我立刻得出对策:把自己变成林大小姐活下去。如果被发现我是个冒牌货,肯定会被当成鬼怪折磨死。这具只有十一岁的身体就算逃出府去也没法好好生活。要是自杀的话不一定能保证再穿回去,万一下一次醒来我变成猪了呢,这样看来这具公侯小姐的身体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唉,既来之,则安之吧。 “大小姐,请用茶。”丫鬟莲儿小心翼翼地递上了一碗茶,“小姐已经醒了好些日子了,也该去看望夫人了。” 自我穿来已经过了十天,还没有见过母亲大人。我看了看茶碗,又看了看莲儿。她大约十四五岁,细眉细眼,生的很是文静。在这临风阁,自我落水后醒来,她是服侍我次数最多的一个。 林瞬,这是我的名字,也是大胤朝洪德年间镇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字。我现在有六个十四五岁的一等丫鬟,十二个二等小丫鬟,粗使婆子若干,住在华丽精美的绣楼中,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可放眼望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不敢相信任何一个。 我淡淡地说:“我还是头晕,怕是在水下磕到了脑袋。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在我卧病的这段时间,镇国公也就是我的父亲林益功,云姨娘,兰姨娘以及几个弟妹都来看过我,独独我亲生母亲一次也没有来过。上次听姨娘上官云说起,母亲大人似乎是一直病着,现在知道我落水病情直接加重了。 “桐壶院今早派人来说已经无妨了。”莲儿道。 “好,你伺候我梳妆。”我轻轻推开茶碗,起身下榻。 那一世我有一对爱我如命的父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走的是那样不甘。这一世,仿佛是上天觉得我欠炼,赐予了我一堆极品奇葩的亲人。父亲大人对一切都淡薄的很,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母亲大人很少来临风阁,我基本上是乳母王氏带大的;两个姨娘和弟妹倒是不时来探望,总是试探多于关心,让我很是疑心这次的落水不只是个意外。哼,我好歹是看了七百多集柯南的人,精通二百多种密室杀人法,认识上百种毒药,善于制造各种不在场证明,最好都别惹到我。 “我更喜欢那一件。”推开一件水红洒金的纱裙,我挑了件雨过天青色罗裙配月白色罩衣,弄了个简单明快的发髻,望着镜子里眉目如画的小美人,不由得感慨我林瞬也有麻雀变凤凰的一天。 “走吧。”我站起身来,抚了抚耳上的明月珰,在四五个丫鬟的簇拥下,去往母亲的桐壶院。 镇国府很大,廊腰缦回,庭阁秀美,处处点缀着鲜花崇彩松竹青翠。躺了这十来日,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我有些头晕,可心中还是不住地默背着这几日获得的有关林瞬的资料,以防备母亲大人的抽查。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讨母亲的欢心,把她变成我这边的人。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有了这个保护伞,我在府中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砰”毫无防备的我眼前一黑,紧接着额头发疼,若不是莲儿和香芙从旁扶住恐怕要跌倒了。我直起身来正要发怒,仰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眼前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鬓若刀裁,剑眉星眸,长身玉立,一身景蓝色的长衫,手提长剑一副似恼非恼的样子看着我。 “大少爷!”身后一众丫鬟齐刷刷行礼。 他冷冷地看着呆呆的我,嘴边扯起一个冷笑道:“瞬妹妹可大安了?以后遇到水可得躲远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轻说:“遇到我也是!” 冰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而肯定。仿佛是三伏天被浇了一捧雪,我浑身打了个寒颤,等他走远了我才回过神来。 林骁,镇国府大公子,他母亲是十几年前去世的原配夫人杨氏,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 我林瞬自小就是父母老师眼中的乖乖女,不吵架不闹事,身边的亲朋都赞我乖巧,二十二年的生涯中还从未被人这么记恨过。哥哥不都是很宠妹妹吗,林骁的存在简直是对哥哥这个词的玷污。那扑面而来的恨意感觉像是不死不休,可我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犯下多大的错,值得被这般记恨。 一路思量无果,思绪飘回来时已经到了桐壶院。等见到母亲大人,我立刻把脑袋中的十万个问号变成了十万个感叹号。 欧阳明月,青平郡主,镇国府夫人,我的母亲。三十年前青平候战死南疆时,她的夫人已有七个月身孕。先帝下旨,生男封为青平王,生女赐号青平郡主。 她只是随意地倚在榻上,就已展现出千般风情万缕灵秀,这惊世骇俗的美,绝代风华,倾国倾城。无情的岁月和可怕的疾病并没有夺走她的美貌,只是平添了一种目空红尘的味道。 这样美的人,不应该是谁的母亲。 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怎样讨好这样一位美女母亲。“瞬儿给母亲请安!前几日失足落水有劳母亲为我担忧了,瞬儿现在已无大碍,特来看看母亲可安好。” 欧阳明月一身素纱飘逸,斜倚在软榻上,一双明眸望向我,目光平静而冷淡。她就这样淡漠地看着我,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末了转过头去,轻轻低叹了一声。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却再也说不上什么话来。我来之前已经预想了很多她会问的问题,身体可好啊、落水是怎么一回事啊、功课有没有长进啊。这是不按理出牌的第二个人。一旁随侍的贴身丫鬟玲珑看欧阳明月有了厌倦之意,就轻轻挥手示意我退下。 大哥不像大哥,母亲不像母亲,林瞬啊林瞬,你生前是有多可怜。 第二章 提心吊胆 离开桐壶院,我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林瞬失足落水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回临风阁的路上我特意来到了当日落水的地点。 “我落水时那天是你们救我上来的?”我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两个花匠,一个须发浓密又高又黑,另一个白面无须平常身材。 我微微一笑道:“你们救了我一命,我该送什么当谢礼呢?” “大小姐说笑了,我们怎么敢要大小姐的谢礼,这都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高个儿的男子陪着笑说道。另一个也是点头哈腰,一脸献媚相。 “莲儿,取一百两银子分给他们两个。那天怎么救我上来的你们给我细说说。”我走进湖边的凉亭,坐了下来。 “多谢大小姐!大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吉人自有那个天相。那天我们……”高个儿正想说什么,旁边的白面花匠却扯扯他的衣袖,清清嗓子,道:“那天我们刚巧在附近修剪花木,听着湖边上有人喊救命,就跳下去捞人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大小姐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回去了,这还有别的活计要做。” 我看了他半响,微微一笑道:“去吧。” 乍暖还寒时分,湖面上春风荡漾,岸边垂柳随风轻舞,我望向那碧波粼粼的湖面,阖目凝神。只是个意外吗?当天跟在我身边的香芙和莲儿立刻冲到后院去找人,不会水的碧荷跳下湖来救我,两个妹妹在亭子里吓得六神无主,我在水中惊慌失措不断挣扎,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 “等她死透了,再捞上去!” 我猛地睁开眼,这是我在水底深处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美的金樽玉壶,盛着毒药,没有人会想要。回到临风阁,我把所有饮食器皿都换成了银质,撤掉了焚香的宝鼎,将屋里的丫鬟婆子挨个儿过目,不顺眼的一律贬为粗使丫头不准再进我房门一步。把三个一等的丫鬟分别送给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只留下了莲儿,香芙,碧荷。 忙乎了半天,我终于能稍稍安心了点,摆摆手道:“碧荷,倒碗茶来。” 碧荷似是愣了一下,很快便轻手轻脚上来服侍。香芙也愣了一下,这种差事以往都是莲儿来做的。莲儿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垂手而立。 “香芙你去回了郭先生,明日我再去书房。今日我乏了,想睡一会儿。碧荷你给我捶捶腿,其他人都出去吧。”我躺在床上,轻轻合上了眼。 自我来到这个世上,所有关于林瞬的事以及周围的情况大都是莲儿告诉我的,林瞬生前最信赖的丫头就是她。可是那两个欲将我置于死地的花匠却是莲儿找来的。同样的不识水性,可是我被淹死了,碧荷却能活着。香芙则是处处讨好,很用心地和我亲近,不知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这三个丫头,都不简单啊。 晚间我又把王女乃娘找来,以闲话家常为名留心探问林大小姐的情况。通过这十天的恶补,我知道了现在是大胤王朝,建立只有三十多年,当朝皇帝是第二代君主刘守仪,建都明城。非刘姓不得封王,建国初始却因情况特殊分封了三个异姓王,已经被废黜的齐州韩王尉氏,镇守越州的梁王袁氏,世居茶州的宣王白氏。四位国公,安国公杨氏、辅国公陆氏、兴国公姜氏,镇国公林氏。现在的镇国公是我的父亲林益功,先娶了安国公孙女杨氏生下长子林骁,后娶了青平郡主生下长女林瞬,另有俩女林薇林芷幼子林博为妾室所生。 前世我家境平平,做梦都想过一过当富二代的瘾。这一世我那显赫的家世能亮瞎我的双眼,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是一个我未知的世界,不只是环境,还有我的亲人。总觉得身边危机重重,怕被揭穿,怕被又一次谋杀,只好每天提心吊胆殚尽竭虑的生活。 第二日一早,失眠半宿的我早早来到书房上学。教书先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学究。据说是洪德二年的探花,当年也是满月复的文章才华独占鳌头,如今却只能窝在这里教几个小丫头《女戒》、《女训》之类的。 “为什么还不下笔。”他讲完一段,让我们抄一遍,却看我迟迟不肯下笔。 我伸出缠满纱布的右手,道:“昨喝茶被烫伤了,写不了字。” 林大小姐写得一手清雅秀丽的簪花小楷,这几日我模仿着林瞬的笔迹日夜苦练,可那三脚猫的功力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不得已,只好用上了这招。 “瞬姐姐前些日子不小心落水,昨又烫伤了手,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好好爱惜才是啊。”十岁的林薇在一旁似笑非笑。 “瞬姐姐送给我的丫鬟秋蓉不但对我语出不敬,还在背地里讥讽老爷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教的呢。”八岁的林芷也不甘落后。 郭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道:“大小姐身子金贵,我这小小的书房留不得您!”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姑娘还不想留在这破地方呢。我暗暗咬着后槽牙,发誓要离这两个小妞远远的。 第三章 防不胜防 俗话说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事实证明贼要是想害你,那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我借着右手有伤一连几天都没有去书房,在自己屋里苦练书法。这一日,天朗气清,春花新绿遍地,我练字练到头晕,于是在早饭过后来到了前面的小花园散散步。 远远看见林薇在秋千架上玩得兴高采烈,我刚要避开,林芷从一旁猛地过来拉住我,道“瞬姐姐,几日不见怪想你的,和我们一起玩会儿吧。” 林薇也跑过来道:“瞬姐姐,一起来玩吧,以前你可是最爱玩秋千了。” 我看看周围环绕着一打的丫鬟,心想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和她们一起来到秋千这儿。这个秋千架很是精致漂亮,绳索上满满缠绕着各种娇艳的花朵,难怪女孩子这么喜欢。先是林芷在秋千上,变着花样又坐又立,开心的不得了。后来换了林薇,也是玩得不亦乐乎。后来换我坐上了秋千。 “我开始推啦!”林薇咯咯笑着一下下推送着秋千。 惠风和畅,秋千越荡越高,我眯着眼睛享受着春日阳光的**。猛然间,一种不安迅速在心里升腾。我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两边的绳索,下一秒钟,秋千在最高处时绳索断了。 额上流下的鲜血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胳膊疼的钻心。周围乱成一片人声鼎沸。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坑爹呢吧,被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妞玩了。 很快,便有太医院王太医前来临风阁为我诊治。他请过脉案后惋惜道:“大小姐的手臂只是月兑臼,这个没什么大碍。只是额头的伤痕太宽太深,怕是要留疤。” 林薇在一旁哭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瞬姐姐破相了。”上官氏伸手给了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道:“我平时是太宠你了,犯下这等事,看夫人怎么收拾你!”林芷报着上官氏的腿哭道:“我们只是偶尔碰上了在一起玩耍,谁知道瞬姐姐失手掉了下来,不关我们的事啊。” 兰姨娘本是冷眼旁观,此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本姑娘就算是破相了也比你们好看!我无暇顾及这母女三人热火朝天的表演,看着欲言又止的王太医,总觉得他有什么没有说完。 “王太医,我最近总是觉得四肢无力心虚气短,不知是何原因?”我坐了起来。 “这个……想是上次落水未及根治……又或是春日时气不好。”王太医吞吞吐吐道。 “可有法医治?” “这……过了这时节便会好,小姐还是安心养伤吧。”王太医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有劳王太医。” 傍晚时分,最后一波慰问团走后,我叫来了王女乃娘道:“我的八哥不知怎地摔断了腿。这小畜生不敢劳烦太医,还请王女乃娘帮我当街找个好大夫来看看。” 看着笼子里流血的小生命,我难过的要死,造孽啊,对不起了小八哥,不过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王太医一定隐瞒了什么。我才来这十几天就经历了这么多,林瞬之前的十年肯定活的没那么简单。 “小的也不敢十分肯定,就目前来看应该是一种慢性的毒药,每天吸取一点,日积月累就会有现在的症状。”王女乃娘请来的大夫请过脉案后说道。 话音刚落,一旁王女乃娘已是惊叫失声。 我强压心头的惧意,问道:“此毒可有解药。” “此毒很是奇特,不是寻常百姓能见过的。恕小人无能,判断不出是何时何地何种毒药。” 我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到底是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置我于死地! “我这小八哥的腿不小心摔断了,烦劳您给看看。今日你只是来医治它的,治好了有重重的谢礼,如果别人从你这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可是有重重的罚,你,选哪一样呢。”我颇有深意地一笑,望向他,目光如炬。 “小人知道怎么做了,请大小姐放心!”大夫连忙跪下,磕头不已。 我如今就像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能放心才怪。 第四章 反守为攻 镇国府大小姐林瞬,名门嫡女,性格柔弱寡言,爱好弹琴和练字。这样一个标准的千金小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被争先恐后杀害的角色。为今之计,唯有找出幕后凶手主动出击,方能保我不死。 送走大夫后,我像个惊慌无助小姑娘似的哭起来,一旁的王女乃娘赶忙上前劝慰。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哭诉道:“我素来没有与人争过什么,爹爹和娘虽看重我,我也没有仗势欺过人。为什么这些哥哥妹妹都想害我呢。女乃娘,你是我现在唯一信的人,求求你一定要说实话,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王女乃娘也是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大小姐”,口齿不清且颠三倒四地讲述着这几年镇国府的各处恩恩怨怨。我听了半晌,大概明白了点其中的情况。当年已有妻室的林益功欲娶清平郡主为妻,原配杨氏百般阻挠未果,这个烈性女子竟然上吊自杀以示抗议。当时林骁只有四岁,却生的聪颖过人,想必怨恨从那时起就种下了。上官氏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们只比我小一两岁,却因为庶出的身份和无法匹敌的才貌处处受我压制。至于兰姨娘,应该是自恃美貌不满父亲对母亲的宠爱,心生记恨吧。 “大小姐如今长大了,越来越像夫人,都是红颜命苦啊!我这就去告诉夫人有人想毒害小姐。”王女乃娘义愤填膺的说道。 我吓了一跳,这种要紧的事让她糊里糊涂说一气,指不准会出什么乱子。我正了正颜色,道:“这等恶人我一定不会放过,明天我亲自去回禀母亲。” 王女乃娘似信非信的答应着,退了下去。 这一晚我噩梦连连,在梦里被千奇百怪的法子弄死了好几次,后来干脆睁眼坐到天明。我回想了这些天来接触过的东西,饮食,衣饰,甚至是化妆品,想破脑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喜欢自立的人,那种拉手上厕所的女生友情我从来没有过,现在我却好想有那样一个可以把后背交给她的朋友。王女乃娘已经老了,她也不是个聪明的人。我现在急需要一个站在我这边的有用的人。 一只白鸽振翅向东南飞去,像一颗流星刺破了黎明时分的黑暗,不知不觉我已经枯坐了半夜。 用完早膳,我又留下了碧荷。“把这份信交给我爹爹,务必要让他亲启。这里面有很重要的内容,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我拿出一份信递给她。 “碧荷谨记小姐吩咐。”她接过信退了下去。 我看她出了院门,又唤来了香芙和莲儿。我拿出一个裹着绸缎身上扎针的木刻女圭女圭扔到她们面前。“这是从碧荷床上搜出来的,原来我最近的事故都是这个小蹄子诅咒才有的。你们三人同住一个房间,可曾看出什么端倪。”我紧盯着面前两人道。 香芙大为惶恐,道:“没有想到碧荷妹妹竟是这样的人。小姐待她不薄,她怎能作出这种事呢。” 我满面忧伤道:“她一向侍奉我勤勉,不像是会做出此事人。这次莫不是有人陷害她,故意藏在她床上的吧。这几日你们屋里可进过什么可疑的人。” 香芙道:“一直只有我们三个进去过,并无他人出入。” “未免她蒙受不白之冤,要不要把本院丫头的箱柜都翻查一遍呢。”我看着香芙道。 香芙急忙道:“前几日碧荷背地里对小姐口出怨言,这几日她老是背着我们装神弄鬼,这件事恐怕就是她做的也未可知。” 一直沉默的莲儿开口道:“小姐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今日怎么就相信这个了。这个人偶不像是碧荷做的。小姐还有其它疑问,等碧荷回来亲自审问她好了。” 我仔细打量着莲儿,她的眼神清澈而自然。三个人里,唯有她,是我怎么也看不透的。 我叹息道:“唉,我也相信此事与碧荷无关。这件事情传出去有损我主仆感情,以后不许再提起。你们出去吧,我练会儿字。” 第九章 无中生有 额上的伤果然如欧阳明月所说,完全没有留下印迹,而且短短几天内就恢复到了原来的白玉般光洁细腻。对于欧阳明月,我一直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我惊叹于她的美貌和才华,也痛恨她做为一个母亲的不称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又一次成功刷新了自己留给我的形象,我开始对她有了淡淡的怀念和感伤。我得承认自始至终我都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她来保护自己,现在我有了一丝羞愧,我抢了她女儿的身体,抢了她留给女儿的宝贝,抢了她生命最后一刻的慈母情怀。 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了桐壶院。林益功已撤走了桐壶院所有的下人,把这划为禁地,曾经热闹的院子变得静谧无声。一琴一画,一帘一花,物还在,人已亡。我轻轻走进欧阳明月生前起居的地方,一股悲伤的思绪涌上心头。 “大小姐。”婢女玲珑从门后转了出来。 我被吓了一跳,她是欧阳明月的贴身婢女,想必是在此收拾打理的。我难掩自己的心虚道:“原来是你,我来这看看,看看就走了。” “大小姐以后该多来看看。你是夫人唯一的骨肉,夫人生也为你,死也为你,切莫辜负了夫人一片苦心。” 我不解地望着她,道:“死,也为我……” 玲珑心中暗暗叹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的好,以免多生是非。她摩挲着欧阳明月生前用过的发梳道:“夫人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小姐。” 我无限惆怅道:“瞬儿让母亲忧心了。母亲一走,这府中瞬儿怕是也活不长了。” 玲珑看了我一眼,犹豫片刻道:“夫人临走前找了一个能暗中保护大小姐的人,大小姐从此可以安心了。” 我脑中闪现出昨晚黑衣男子的身影,是他吗,我的暗中保护者。我欲再问,只见碧荷走了进来,行礼后道:“大少爷和两位姨娘请小姐此刻到花厅一趟。” 我看碧荷神色不对,立刻向玲珑告辞,匆匆往花厅赶去。 一路上碧荷向我说了个大概,莲儿昨日一夜未归,今早回来不久就被人绑去了上官氏的熙福园,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上官氏那边传话过来让我去花厅议事。 议你妹啊议,不就是想整我临风阁吗,主子身上捞不到便宜就拿奴才出气吗。 我赶到临风阁时,林骁、上官氏、兰姨娘端坐在堂上,堂下跪着面有瘀青的莲儿。上官氏看见我一来立刻道:“大小姐,若不是今日之事太过龌龊,我断断不敢劳烦大小姐过来一趟。” 我落坐之后扫了众人一眼,道:“莲儿是我临风阁的丫头,她有什么不是也该我来管。这么兴师动众齐聚一堂,是说我管教下人无方吗。” 上官氏赶忙说:“我们到不敢小看了大小姐,只是你这丫鬟莲儿与府中侍卫私通,夜不归府,乱了府中纲纪。我们是老爷派下来管家的人,遇到这种事不得不管。”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莲儿,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没有慌张和羞愧的样子。我虽看不透她,但觉得她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可有什么证据。”我问道。 林骁一摆手,一男一女被推到了堂下,林骁道:“这两人,一个是暗中私通的府中侍卫,一个是她同屋的丫头。” 男子一张很是平常的脸,脸上是惶恐不安。女子就是我屋里的香芙。 林骁接着道:“按府中规矩,将莲儿打二十板子交给管家即刻卖出去,侍卫打三十大板撵出府去。” 因为这样的原由被卖出府的丫鬟,下场一般都很惨,大多是流落烟花之地,或在一般人家饱受欺凌。 大堂上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了我心头,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他们这些人是不会放过莲儿的,我该怎么办。 恰在此时,有小厮来报英王刘朔前来吊唁。林骁和英王的关系一向非比寻常,果然,一闻此讯他顾不得再管别的,立刻往前厅赶去。天助我也,英王这回真是帮我大忙了! 林骁走了,剩下的人就不足为惧了。我走到跪着的侍卫面前道:“你就是莲儿的情人?” 侍卫连忙点头道:“我们两人真心相恋,不时会出府私会,昨夜莲儿和我一起厮混了半夜,今天一早我把她送回府的。” “啪啪”我抬手给了他两个重重的大耳光,怒斥道:“昨夜莲儿和本小姐一起睡的,怎能出府和你私会,你怕是看花眼了吧!” 侍卫被我打的有些发懵,不由得望向上官氏。上官氏清咳一声道:“大小姐不要为了爱惜奴才而折了自己的声誉。如今已是人证物证俱在,即刻将莲儿卖出,再将这侍卫撵出府去。” “这也叫人证。那以后随便再找个侍卫说是与我私通,是不是也要将我卖出呢!”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大小姐说笑了,这还有物证,铁证如山是赖不掉的。”上官氏的贴身丫鬟上前翻出侍卫身上的一个粉色肚兜,上面绣着一朵洁白的莲花,花式走线一看就是出自莲儿的手。 一直沉默的莲儿突然道:“大小姐不用再和她们分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小姐保全自己为要,莲儿来世再做小姐的丫鬟,伺候小姐到终老。” 第十章 真心相交 若是在前几日,我可能会放任她们对莲儿出手,弃卒保车,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可是有了昨晚那番谈话后,我实在是难以对莲儿袖手旁观,更何况我始终觉得莲儿是被陷害的。我决定博一搏,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撕破脸也是迟早的事。 我环视众人,徐徐道:“依我看,和侍卫有私的是香芙,她分明就是贼喊捉贼。那个肚兜我是见过的,确为莲儿的手艺,但莲儿曾说做好了要送给香芙的。我再说一遍,昨晚上我和莲儿睡在一处,此事有我的丫鬟碧荷可以作证。” 上官氏冷笑道:“大小姐,红口白牙怎可颠倒黑白!” 我走到香芙面前,嘴角扯出一个笑,眼中是十足的狠辣。香芙顿时吓得萎顿在地。 “人证物证我也有啊,碧荷,你此刻多带几个人去香芙房里仔细搜搜,肯定能翻出他们私通的定情信物,那些可是比这肚兜值钱多了!”我冷冷道。 私相授受中扯出上官氏,到时候不用我动手,上官氏也会让她乖乖闭嘴吧。 香芙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的磕头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我转向侍卫,一字一顿道:“你和香芙有私我还可以放你出府,你若再污蔑我的丫鬟,我一定让你当庭杖毙!” 上官氏疾声怒色道:“大小姐如此袒护自己的丫头,就不怕往来吊唁的亲朋传出去笑话吗?” 我眼中满是愤怒和鄙夷,厉声道:“我母亲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污蔑我的贴身丫鬟,欺负我这个未经世的大小姐,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吗?我是镇国府大小姐,你不过是个姨娘,镇国府什么时候改姓上官了!” 上官氏气个半死,一双眼睛恨不得将我脸上挖出个洞。一直冷眼旁观的蓝姨娘突然道:“依我看不如就去临风阁搜一搜,如果没有所谓的定情信物,莲儿私通的罪名是错不了的。” 我刚想说好,香芙扑上来抱住我的腿,哭诉道:“是我与侍卫私通,诬赖给了莲儿。求大小姐饶我一命,别将我卖出府,香芙做牛做马不忘大小姐恩情。” “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我抽出腿来冷冷地看看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狠狠道:“至于这个侍卫,先是与香芙私通,后又污言秽语污蔑我的丫鬟,其罪当诛!来人,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认罪则罢,不认打死为止!” 侍卫一看情况不妙,立马改口道:“是我鬼迷心窍,刚刚认错了人。我与香芙两人真心相恋,昨夜和我一起厮混的是香芙!” 大势已去,上官氏无可奈何,只好道:“既然如此,将香芙即刻卖出去,侍卫打三十大板撵出去。以后再有这种事情,罪责加倍!” 上官氏望向我时,眼中是满满的憎恶和愤怒,她以为我还是那个天真柔弱的小丫头,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却没想到我三言两语就打翻了她的如意算盘,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假装没有看见这一切,面如止水,低头喝着茶。蓝姨娘却是不断打量着我,似乎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 回到临风阁,我立刻瘫软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不是个狠辣的人,刚才那番搏斗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胆气。莲儿双眼通红,道:“大小姐何苦为了我惹上那些人,莲儿不值得大小姐这么做。” 我疲惫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我是你主子,我理应护你周全。” 莲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我道:“大小姐为什么那么相信莲儿的清白?”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能说出真心换真心的人,不会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莲儿突然哭了起来,哭的泪如雨下。我在一旁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至于为什么昨夜夜不归府,她没说,我也没有问,总觉得现在来说那个已经不重要了。 第十一章 拜师习武 莲儿事件之后很是太平了一段日子,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我总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事实证明,我已经充分认清了当前的形势,还顺带进化出了自动预警功能。 一天晚上三更时分,我突然自己醒了过来,屋顶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刺客!我连忙穿了件外套,轻手轻脚躲在门后。果然几秒钟后,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站在冰冷的地砖上,我开始浑身发抖,怎么办,如果他们冲进来我该怎么办,跑吗,估计是跑不过他们的;难道要和他们拼打吗?我这小小的身体简直是不堪一击啊。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先是沉闷的重殴,后变成了刀剑的交响。几个回合后,声音突然往西北方向飘去。 临风阁的西北方向有林益功所居的清风园和一个废弃很久的小花园名为憩园。据说第一任镇国公有一个小妾,因美貌而被夫人嫉妒,最后被吊死在了憩园里。枉死的小妾化为厉鬼,经常在月夜下出来游荡。夫人怕小妾寻仇,就派人将憩园贴满了符咒,还请来道士作法。估计闹鬼一事并没有得到根治,在此之后不久憩园就被废弃了。现在连巡逻的侍卫都有意无意避开那里。 他们应该是往憩园去了。我推开门往憩园跑去,我要去弄清楚是谁在害我,又是谁在帮我。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等到了憩园一看,差点喘不上来气。四五具尸体就那么四仰八叉横躺在我面前,暗红的血流的到处都是。我看见上次的黑衣男子正在和仅剩的两个杀手奋力拼斗着,双方似乎都是个中好手,每一刺都是直中对方要害,剑法精妙绝伦。我开始忧心黑衣男子会失手,毕竟这种高手对决中,以一敌二算是吃亏很多。不知道我的命在他的剑下能维系几时,他若是死了我的命运会是如何。 然而黑衣男子并没有让我忧心多久,他以一个很炫酷的姿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恶斗,那两个倒霉的杀手在他直起身后缓缓倒了下去。 “喂,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看他立刻要走的样子,连忙问道。 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头也不转就要走。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切的说:“大侠请留步!我愿拜大侠为师,求大侠教我武功!” 他停下了脚步,很诧异地回头看看我,淡淡道:“我是你的影守。我不收徒弟。” 影守?是像影子一样守候我吗?我望着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顿时觉得心跳抢了一个拍子。我恳求道:“求大侠传授我武功,林瞬日后必当竭尽所能报答大侠的大恩大德!” 他不再理我,转身欲走。我重重磕了一个头哀求道:“我不想死!也不想成为谁的负担!求求你了,求求你!”我不停地磕头,直到额头沁出了血丝。他凝视我半晌,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我便传你几招也无妨。” 我心头一喜,忙道:“多谢师父!” 他摇摇头道:“不要叫我师父,叫我木远。” 我甜甜一笑道:“我叫林瞬。” 听风堂,阵阵清风飘过,花木送香。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灯下对弈。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林骁有些沮丧道:“殿下的棋艺又精进了,林骁自是甘拜下风。” 英王刘朔一双丹凤眼灿若星辰,他慵懒地看向林骁道:“非我棋艺有了长进,是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林骁弃了手中的棋子,缓缓道:“如今的我,手中能握着的东西太少。不想再待在镇国府了,这里已经没有了我想要的东西。” “那就到我的齐州去吧。现在我们是寂寂无声,无足轻重。我向你保证,有朝一日,你必将名扬四海,我则会君临天下!”刘朔璀璨如星的双眼中满是皇族的高傲和威严。 林骁看着桀骜不驯的刘朔,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第十二章 憩园习武 我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阴谋算计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一直希望有一天能逃离满是危机的镇国府,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见到木远后,我觉得学习武术是一件很靠谱的事,能强身健体,还能在未来的逃亡路上派上大用场。我习武的时间是亥时,地点则选在了憩园。以前在影视剧中看那些武林高手各种飞天遁地,舞剑飞刀,简直酷毙了。不久的将来我就能和他们一样了吧,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我告诉了莲儿习武的事,她表示举双手支持。自从上次事件后,我已视她为真正的心月复。我需要她来帮我隐瞒行踪,毕竟一个众人环绕的大小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两个时辰,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路上小心翼翼躲开巡逻的守卫,有些路痴的我好不容易才到达了憩园。园子里阴气森森,冷寂吓人,联想到两天前那一地的尸体,我头皮开始发麻。前世我是标准的唯物论者,思修马哲成绩统统都是高分,可自从穿过来以后,我在鬼神之说上隐隐有些动摇。求神保佑,千万不要出现厉鬼来吃我,我又胆小又没用,就算被变成鬼也是个胆小鬼,还是去吃林骁的好,他那么厉害死后肯定也是个狠角色。 “你迟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差点儿让走神的我尖叫出来。木远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月光下一张英俊的脸很是严肃。 我惶恐道:“对不起,路上有很多守卫,而且我有点儿迷路了……。” 木远摇摇头道:“你不适合习武,还是趁早回去吧。” 我急忙道:“你还没有教,怎么知道我不适合?” 他扫了我两眼,道:“你先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就知道自己适合不适合了。 要学打先扎马,扎马步是练习武术的重要入门工夫,几乎每个武侠片里都有。我连忙摆好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姿势,打算无论如何也要熬过这半个时辰,看木远还有什么话可说。木远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消失不见了。 明月当空,偌大的院子里鬼气重重,乌鸦叫的人心里发毛。腿好酸腰好疼,我咬牙切齿在心里咒骂着木远,什么破师傅,哪有这么扔下徒弟自己逍遥的。木远的论断是正确的,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我就差点儿晕了过去,两腿一酸直接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木远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道:“你的身体太弱,根本不适合习武。” 我累的头晕眼花,听闻此言不由得眼中冒出了泪花道:“我身体弱是被人下了慢性的毒!我要习武又不是想去为非作歹,我只想活下去,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活的更久一点!”我赌气般爬起来又接着扎起了马步。 木远认真看了看我,走上前来纠正了我几处错误的姿势,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我就这样摔倒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断断续续也不知练了多久。到最后我已经虚软到了极点,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今天到此为止,回去休息吧。” 直到木远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发现这不是幻听。我无力地小声道:“我知道我不适合学武,但求你不要放弃我。” 木远扔给我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个墨条,好像就是我平时用的那根。 木远道:“这墨条在熬制时加入了西域曼陀罗汁和颠茄粉。从你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中毒应该超过三个月了。配制解药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以后用心调理,身体应无大碍。” 原来他去了临风阁,而且还找到了我做梦都想找到的毒源。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感激道:“太感谢你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我终于可以活下去了!木远,从今以后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木远很诧异地看着我道:“什么后背?莫非你背上也有伤?” 我笑得没心没肺,完全不顾木远的一脸认真。等笑够了,我才正色望着他,缓缓道:“这句话是说我信你。在战场上,背后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地方,我现在愿意把后背交给你。” 木远皱起了眉道:“我是你的影守,自会护你周全。” 我笑嘻嘻道:“还是我不愿署名的师傅。我明天一定不会迟到的,一定!”说完行了个鞠躬大礼,然后乐悠悠向临风阁走去。 对于她来说,能好好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快乐。木远望着那个快乐的女孩渐行渐远,绷紧的脸色不由得舒缓了下来。他现在被人需要着,被人信赖着,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不能抛弃,就坦然接受吧。 第十七章 白衣风雅 一曲唱完,木远的眼眶竟有些湿润。我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抚掌叫好声。不知何时,离我们不远的桌上坐上了两个人。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面如温玉,风雅俊逸,一身白衣出尘月兑俗;另一个只有十六七岁,长得清秀逸群,一身蓝衫风度翩翩。 白衣男子含笑道:“歌曲不但精妙,这位小兄弟情真意切,唱的更是动人心魄。难得听到这么入耳的曲子,可否容许我们移步一叙?” 他的笑容使我如沐春风,一番赞扬自然而真诚,我下意识答应道:“好啊。”说完才想起这样贸然答应陌生人的请求似是不妥。转头看木远时,他只是盯着来客,一口口喝着酒,却也并没有反对。 那两人移到我们桌上来,白衣男子介绍道:“在下是越州的商人贺寻,这位是冀州千树。” 我也介绍道:“我大哥阿远,我是他亲弟弟阿瞬。” 一旁的千树时不时的偷看我一眼,神情仿佛像个小孩子沉浸在美梦中不能自拔。我顿时来了恶趣味,敛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顿时把一张俊脸涨个通红,红扑扑的脸蛋配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煞是好看。 “两位玩得这个游戏真是有趣,不如也算上我们两个,人多才好取乐。”贺寻兴致勃勃提议道。 这游戏本来就是人多才好玩,我偷眼看木远并没有反对,就点头说好。果然,有了新人加入后我开始转运了,第一把就当上了王。千树是我的臣,他选择了为王做事情。 我本来就想捉弄他,此时刚好逮到了机会,便命令道:“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去把天上的月亮带到我面前。” 千树傻眼了:“这位小兄弟,恕在下无能,你还是换个别的事吧。” 我板起脸来道:“愿赌服输,你要是实在不能就算了,作为惩罚就叫我一声师傅吧。” 千树有些恼怒道:“你这是故意刁难我!你若是能完成我甘愿叫你师傅。” 我嘻嘻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把碗中倒满了水,一把推开了窗外。此时月亮并不是正圆,略微有些缺瘦的模样正好倒映在碗中。 千树恼羞成怒道:“你耍赖!你又没有真的摘下来。” “那我问你,这碗中的是不是今天的月亮?别啰嗦了,大丈夫可不能食言,快叫师傅!”我继续逗他。 千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在此时,从刚才就一直沉默是金的木远开口道:“阿瞬,不可胡闹。”我嘟了嘟嘴,立刻安静了下来。 “有趣,有趣。”贺寻笑得温文尔雅,道:“千树确实是输了。不过他是我的徒弟,现在改叫别人师傅恐怕不妥。作为惩罚,我愿为二位吹奏一曲助兴。” 我本来只是想逗逗可爱的千树,闻此连忙同意说请。 贺寻从腰间取出一管白玉做成的笛子,一颔首吹奏了起来。笛声悠扬而空灵,仿佛寒冬一束暖火,夏夜一阵凉风,像春花,像秋月,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一曲终了,我由衷地赞道:“真好听,这是我听过最美的笛声。” 贺寻很是高兴,笑道:“今日是伯牙遇子期,天涯会知音啊。” 没等我说什么,木远站了起来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我也跟着站起来道:“以后有缘再一起玩啊。” 贺兰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微笑道:“日后必会有相见之日。各自珍重。” 离开爱晴楼后,木远一直沉默着,走过很长一段路后才道:“出来有些时候了,这回府吧。” “阿远,我和陌生人玩闹惹你不开心了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木远摇摇头道:“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我茫然回忆着:“好像是什么越州的商人,叫贺寻。” “他叫贺兰寻,是天星帮的帮主。天星帮现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帮众遍布全国。他来此地必是有大的图谋,此人不容小觑。”木远严肃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但是总觉得那白衣男子笑的那么真诚,实在是不像个坏人。 贺兰寻唇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那个小姑娘还真是可爱。” 花千树兴奋地凑上来道:“难得主上喜欢,我这就把她抢过来。” 贺兰寻有些嘲弄地看着他道:“剑神的女人你也敢动吗?” “剑神?谢慕远?就是刚才那个男子?”花千树一脸的惊愕。 “本以为茶州的地牢坚不可摧,没想到他还是活着出来了。若不是神剑山庄在背后出力,那便是宣王府有人做了手脚。”贺兰寻的表情变得严峻而冷酷。 “主上!”一个二十岁左右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二哥!”花千树眼中顿时发出友爱的光芒。 二哥花彦树径直走向贺兰寻,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汇报着消息。说完直起身后才向花千树点头示意。 贺兰寻嘴角一扬道:“看来太子殿下的日子真是不好过了。我们是该雪中送炭呢,还是火上浇油呢?” 第十八章 踏春遇险 翻过新年以后,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每年此时贵族的青年男女总是趁着春来景新去城外踏春。今年恰逢大胤建朝四十载,皇室出面准备了盛大的贵族游春会,由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地点选在了京郊行宫。 我三年守丧期已满,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缺席。木远放心不下我,可是出席这种游园会的都是贵族女眷们,在这些场景下他是不能出现的。我安慰他,我这三年勤学苦练,现在就当是徒弟出师好了。木远却叹道这种水平的徒弟肯定会丢师傅的脸。 这一天,上官氏母女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绫罗遍体金玉满身,母女三人花枝招展明艳极了。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刚打算出门就被莲儿拦住了。 “小姐这样出去简直是在打奴才的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怎么行。”莲儿急吼吼得抓住我上下收拾起来。 “不就是个宴会吗,我又不是主角。”我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衣冠不周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被问罪起来可怎生是好。”莲儿手脚飞快的移动着,嘴上却不饶我。 显然莲儿的努力没有白费,上官氏母女看见我后脸色差极了,一路无语。到了春熙园,这里早已是车马喧嚣,绣彩盈门。显然皇后要等到最后出场,我们这些先到的人被接引到了最里面招待女宾的咏春堂。 我一进门,便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一边心里暗骂看你妹啊,没见过美女啊。一边目不斜视仪态万方地走向座位。 “这位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大小姐,闺名林瞬。她一直在家为欧阳夫人守孝,今儿是头一遭出门呢。”上官氏对一旁的鲁王妃介绍我道。 鲁王妃一幅感慨万千的样子看着我道:“原来是清平郡主的女儿,怪不得生的这样美!” 一时间,围绕着我的相貌展开了各种话题,我像个新鲜的玩物一样激起了她们的兴趣。我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一拨又一拨的嘘寒问暖以及各种虚与委蛇的应酬,让我越来越力不从心。这些皇室公侯夫人小姐们的八卦妒忌功力比起常人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不容易有了空隙,我找了个如厕的借口,溜了出来。此时正是春寒料峭,凉风一吹我才发现内衫早已被汗湿。 “莲儿你去取我披风来,我在前面走走。”我打算在皇后到来之前再也不回咏春堂。莲儿答应着去了。顺着一条曲折的小路,我信步走进了前面的小花园。 熙春园是皇家在郊外的行宫,各种设施一应是参照皇宫内的标准建成的。眼前这个小花园极为精致秀丽,假山湖泊,垂柳丝绦,更远处角落里几株桃树正是花开似云。桃花密而浓,有蜜蜂、玉蝶翩然其中,一阵微风拂过,漫天灿烂。 我漫步其中只觉得呼吸中满是香甜,顿觉心旷神怡。走到桃花树下抬头仰望时,我发现一架纸鸢缠绕在树枝上。 我飞身爬上了树,舒服地骑在树干上,伸手取过纸鸢一看不禁暗暗喝彩。蜀锦做面,潇湘竹做骨,几十种丝线双面绣出一只栩栩如生的七彩凤凰。 我正看着出神,却听到了两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男宾此时都在外面比赛射箭,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我刚想回避,却发现我也没有什么道理出现在此地,贸然出现只会徒惹是非,连忙埋身在浓密的桃花中。 “余侍郎入狱已有月余,刑部虽没问出什么,可是日子久了,难保不出什么差错。”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派人解决他。越快越好。”年轻的声音好听的让人想追过去看看他的脸,但这番话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 “他府上还有三四十口,这些年难保他没有向家人透露过一星半点。” “找机会全部解决掉吧!” 第十九章 朔风乍现 我一惊,差点把持不稳掉下去。没等调整姿势,三年来练就的直觉让我本能地松手翻身。火石电闪间,只见一柄飞刀破空刺来,与我擦面而过。 我顿时跌落在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了。如果不会武功,前一秒我早已死去了。我模了模摔疼的背,抬起头怒气冲冲瞪着那两个人。 那个年轻人不过十**岁,身着玄色华服,头戴金冠,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英俊脸庞,挺拔如松,英武如神。他那一双明若星汉的丹凤眼打量着狼狈的我,冷冷地说:“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这里撒野。” 一股浓浓的杀气迎面袭来,就像朔月当空,暗夜沉沉,死寂而绝望。我迅速丢弃了对他美貌的幻想,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我似弱柳扶风般站起身来,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抬起一张娇怯怯的脸,泪水滑过白玉般的脸庞,柔柔道:“我可不是什么野丫头,我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几个姐妹在一处放风筝,不想风大断了牵线。我好不容易在桃花树上寻到它,现在被你们一吓摔成这样,呜呜。” 我声若清泉,哭得梨花带雨,一手拿着揉烂的风筝,一手柔若无骨似的轻扶桃树。一旁看来,简直是一个容姿绝世的仙子,流落凡间滴泪成珠,声声动人。一旁的中年男子看得目不转睛,不由得愣住了。 年轻男子丝毫没有动容道:“我可没有看见镇国府的小姐,我只看到了一个擅闯乱入的野丫头!”他并不打算放过我,已经亮出了下一枚飞刀。 悲情牌失效了,这真不是个简单的家伙。这么近的距离恐怕一刀就能要了我的小命,得先镇住他为妙。我一改柔弱的姿态,昂首怒斥道:“我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林瞬,我父亲是镇国公林益功,母亲是清平郡主,大哥林骁是骠骑将军,你们有几个胆子敢动我镇国府的人!” 年轻男子犹豫了一瞬,马上又恢复了冷峻的样子道:“哼,行宫这么大,死个小姐又有谁会知道。” 我冷冷一笑,道:“我的丫鬟们就在附近,现在已经开始寻我了,同行的还有几位王妃郡主,她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你以为现在杀了我就能一走了之吗?他们马上会查到你!” “我可以对天发誓不会把刚才的情况说出去,说出去对我也没有好处。只要你放过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此永不相见。”我趁热打铁道。 年轻男子眯起了一双丹凤眼盯着我。他收起了手中的刀,向我走来,冷笑道:“你若不死,我心难安!” 我的心如坠深渊,这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今天真要命丧于此了吗。我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念头,他不愿暴露自己身份,想要制造我自然死亡的假象。他的武功在我之上,更何况还有一个帮手,我是怎样也逃不掉的。阿远,徒弟果然给你丢脸了。 “且慢!我自己死好了!”没等他靠近,我疾跃几步,飞身跃入湖中。 一下两下,坚持,再坚持。自从三年前失足落水,我便偷偷学习游泳,并坚信这种逃生必备技能总有一天能救我性命,今天我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我摒住呼吸向对岸游去,好不容易到湖心我才浮出水面换气。那两个人已经被我远远甩在了岸上,那中年男子已经被惊的合不拢嘴,年轻男子看着我,神情很是复杂的样子。 恰在这时,莲儿带着一众丫鬟向这边走来,看到了我落水,她被吓的够呛,忙喊道:“大小姐!来人啊!救命啊!大小姐落水了!”丫鬟们也是慌乱的不成样子。 再看时,两个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安心下来,尽量做出一副挣扎的样子向岸边漂去,直到被侍卫救起。 “刚还好好的,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莲儿心疼的看着我。 初春的湖水冰寒刺骨,我浑身湿漉漉的冻得瑟瑟发抖,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儿,刚才来了一只疯狗,我为了避它失足落水了。” 第二十章 帝国明珠 等我重新换完衣服,梳妆妥当,已经到了开宴时分。露天搭起了乘凉的帐台,金杯玉盏,珍馐满宴,众女眷们按照品级依次而坐,男宾另在别处设宴。 端坐在最上面的就是皇后高氏,一同前来的还有董贵妃以及三位公主。皇后身着明黄的绣袍,头戴凤冠,仪态庄重,气宇非凡。董贵妃看上去十分年轻,鹅蛋脸儿,温和秀雅。三位公主中有两位不过是七八岁的幼童,一位琉璃公主却生的貌若天仙、气质如兰,使人见之忘俗。 “哎呀,瞬姐姐给比下去了呢!”林薇不怀好意地看看公主又看看我。 我不屑于这种低级的挑衅,道:“某人怕是连比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林薇的脸顿时不好看了。这时,上官氏却颇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我的防护体系立刻开始预警,这是要耍阴谋的节奏吗。 酒宴进行到一半,正是酒酣情浓时,几位小姐下场献艺,吹拉弹唱热闹非凡。琉璃公主也在一众人的要求下跳了一支舞。她本就生的美貌,再加上出挑的舞技,艳压群芳,前面几位的表演就显得落了俗套。一曲舞罢,赢得了满堂喝彩,赞誉不绝于耳。 南安侯夫人不禁称赞道:“这一舞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匹敌,圣上御赐大胤之花的名号,今天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琉璃公主娇羞中透着一丝傲然。董贵妃却是得意非凡。 皇后手中虽有太子和英王,但太子荏弱不受皇帝喜爱。董贵妃宠冠后宫多年,生下的琉璃公主极得皇帝的欢心,连带着幼弟武王也颇受宠爱。看到琉璃在众人面前露脸,董贵妃自然很是得意。 场上又响起了丝竹声,宁王世子妃突然道:“听闻镇国公家的大小姐精通音律,不知是否能舞一曲来助兴呢。”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连皇后也远远投来探究的目光。我本来一直冷眼旁观,默默坐着品酒,现在却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不舞,对琉璃和董贵妃是大为不敬;如果要跳舞,压过了琉璃,她们怎会善罢甘休;跳得不好,会被骂作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上官氏这伙贱人可算遂了心意。 我瞥见上官氏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啊,我说之前怎么能那么安静呢。 我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摆,走到场上向皇后一拜,道:“琉璃公主舞姿精妙,无人能及。林瞬不才,粗通音律,愿意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兴。” 皇后一摆手,立刻有乐工摆上了琴。我端坐在场上,仰头看了看漫天芳华,略一凝神,起手弹奏了起来。这一曲没有曲谱,流水般变幻的音律诉说着春光无限。我想到了多年以前,年少的我在春季里走过的大山大河,巍峨的山峰,豪迈雄伟,顶天立地;无际的大海,波澜壮阔,包罗万千。我曾经去过的园林,姹紫嫣红燕雀绕;去过的沙漠,孤烟一道落日圆;去过的草原,策马奔腾驰到到天边。还有我日思夜想的八百里瀚海啊,我那永世难忘的故乡,此时应是萧潇朔风鸣四野,傲雪霜花映清月。而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两滴清泪滑下了我的脸庞。场下异乎寻常的安静,众人凝坐无声,好一会儿,才有人说了声好,紧接着大家纷纷叫起好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我的琴声得到了大家的肯定,这一关算是过了。 宁王世子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上官氏则恨不得瞪穿我的脸。 此时,皇后开口道:“本宫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此曲可有名字。” 这是我一时有感而发新作的曲子,哪有什么名字。只是这样说来怕会显得太过招摇。 “此曲是家母生前所作,名为《大胤颂》。”我恭敬地回到。 皇后点了点头,道:“如此的琴声可算是举世无双。陛下常说琉璃公主是大胤之花,本宫今日觉得林瞬可谓是我大胤帝国的掌上明珠。”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皇后摆摆手,示意我近前来,然后取下一只通体绛红的玉佩赐予我“闲了到我宫中来玩,我正好缺个解闷的人。” “是。”我接过玉佩,退了下来。一瞥之下,琉璃一脸的不屑,董贵妃一向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刀尖上行走,一边是名,一边是利。我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镇国公府大小姐林瞬,你这个妹妹不简单啊。”玄色华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阁楼上,一双丹凤眼望着旁边女眷们行乐的宴会。 “她可是个厉害角色。”一旁的林骁也望向宴会场。 年轻男子饶有兴致的看向林骁,道:“我若杀了她,你不会怪我吧。” “悉听尊便。”林骁收回了目光,又补充道:“你若能成功,我便再送你两个绝色美人。” “绝色?”年轻男子望向场上的林瞬道:“有谁能比她更当得起绝色二字。” 林骁不悦道:“英王殿下,女人这种东西你要对她上心就是输了。” 年轻的英王刘朔邪魅一笑,道:“我听贺兰寻说,这世上,能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女人,那就能天下无敌。我想试试。” 第二十五章 心动时分 刘朔凝视我片刻,冷笑道:“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这个世道本来就是成王败寇,弱者死于强者之手。不能踩着他人的尸体站起来,就会被他人当成尸体踩下去!” “你反抗杀人者是对的,滥杀无辜的人就是错的。天理循环,万物有道,人活天地间,就要遵循一定的法则,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终遭天谴!”我缓缓道。 灯下的女孩美得像个仙子,清丽绝世的姿容仿佛月夜明珠,又似雪海花树,仙姿灵秀,声如清泉,美貌不可方物。刘朔的心突然间乱了节奏,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涌上心头,他强压心头的悸动问道:“你不过是个深闺养大的小姐,怎么会懂这些?” 我能说这些都是我看《三国演义》后得出的观后感吗,我狡黠一笑道:“天生聪明,无师自通,我也没有办法。” “如此看来,那天那首《大胤颂》是你自己的作品吧。”刘朔又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奇道。 刘朔目光深邃道:“唯有这样的见识和气魄,才能奏出那样大气磅礴的曲子。别的贵族千金是断然弹不出那样的韵味,自然也不能写出那么出色的曲子。” 这算是赞美吗,我淡然一笑道:“等你不杀我的时候,我愿为你弹奏一曲《大胤颂》。” 刘朔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他没有再说什么,突然起身离去,一切就像他来时那样突然。 “你还是不愿意除掉他吗?”木远的声音隔着窗棂传了进来。 我凝视着跃动的烛火,轻声道:“阿远,我不是没有想过杀掉他。他死不足惜,可我们清净的日子怕是也得毁了。你今日杀了他,皇室的人怎会善罢甘休,只怕会后患无穷。你比他贵重,别让他的血弄脏了你的手。” 阿远没有再说什么,隔窗把一朵清香扑鼻的荷花掷进案上的花瓶,然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听风堂,孤灯一盏,清酒两杯。林骁正对着手中的兵书出神,突然听得窗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只见刘朔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林骁放下手中的兵书道:“怎么去了这么久?看样子,你是无功而返了?” 刘朔皱眉道:“有一个绝世高手在林瞬身边当影守,你知道吗?” 林骁一愣,道:“现在知道了。三年前我曾派了两匹杀手取她性命,结果都是有去无回。一直以为是父亲从旁插手,就没再敢轻举妄动。没料到竟然是她自己的势力。” 刘朔意兴阑珊地在林骁身旁坐了下来,举杯抿了一口酒,仿佛喃喃自语道:“这个野丫头,这个像毒药一样的丫头,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林骁冷笑道:“你对林瞬很是动心的样子,你真的爱上她了?” 刘朔一向犀利明锐的目光变得迷离,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道:“我从来没有爱过女人,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爱上。所见的那些贵族小姐要么端庄的像根木头,要么骄傲的惹人厌烦;至于那些烟花女子,倒是活泼可爱些,可心思里全都贪图着富贵权势。那些女人都无趣的很,看过了就忘记了,唯有她,让我从第一眼起就流连忘返。越来越难对她下手了。我觉得,她很像我。” 林骁望着眼前阴晴不定的挚友,一时无语。他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被选入宫中成为几个皇子的伴读。虽然都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可世家子弟很小就明白了权势的重要。那时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巴结太子,期颐着日后能借太子之力从而成为一代权臣。他自小就是个清高孤傲的性子,与那些同伴们显得格格不入。被排挤,被欺压,明里暗里吃些说不出的哑巴亏,这些磨砺让小小年纪的他感到孤独甚至绝望。多少次想提剑杀了那几个欺辱他的混蛋,可为了镇国府一众人的安危,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刘朔。刘朔站在他面前,为他拦下了意图刺杀太子的罪名,桀骜飞扬的眼神点亮了那个时代。从那时起,他们成了至交好友,在宫中形影不离,至到十六岁的刘朔被封为英王去了封地齐州。那一年他独自一人留在京城,倍感孤寂。那一年,他一直悄悄爱慕的欧阳明月离开了人世。 当憔悴的他骑着马独自一人来到齐州时,迎接他的是刘朔欣喜的笑容和每一夜的促膝长谈。狂傲不羁,雄心勃勃,他们是那样的相像。当两人并肩纵马,驰骋在辽阔的齐州大地时,天地之大,唯有此处才有光明,他突然觉得此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现在,一向从容果敢的刘朔竟然有了迷茫,他唯一的挚友竟然被女人偷走了心!林瞬,小小年纪就已学会了俘获人心,每次看到她那张酷似欧阳明月的脸就浑身不自在。林骁攥紧了拳头,不悦道:“你们一点儿也不像。她不过是会耍些小聪明罢了,你若不忍心下手,我乐意代劳。” “不必。我想再试最后一次!”刘朔一双丹凤眼中神色郁郁。 第二十六章 山寺进香 我一向认同荀子的观点,人性本恶,须通过后天的教习,才能明理向善。至于刘朔,他聪明又知事理,却依然手起刀落杀人如砍菜,我只能说他体内一定遗传了显性的作恶基因,任何仁义教育都盖不过他嗜血的本性。我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舌灿如莲,能说服刘朔放下屠刀幡然悔悟,还是时刻离他远远的才是王道。 龙泉寺的水陆法会如期举行了,果然是盛况空前,众多贵族世家纷纷前往进香,听说寺门都被挤爆了。为了避开这场古代黄金周出游高峰,我特意选在了最后一天前往进香。 我留下了碧荷看家,嘱咐她在我离开的时候任何人不得进我房门半步。对于碧荷,我始终还有一丝戒心,被抓了把柄而效忠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同样的理由效忠他人。上官氏与我早已撕破了脸,作为镇国府管事夫人,她多次在家事上整我不成,终于在我这次出行上报了一箭之仇。她胡乱派了一辆马车几个护卫了事,一点儿没有顾虑我一个深闺千金出远门应有的排场和保护。我当然没脑残到指望她能派人护卫我的安全,我有木远暗中守护,也懒得再和上官氏讨价还价。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带着莲儿等一众丫鬟侍卫一早往龙泉寺行去。 我素日绝少出门,这次外出的消息一传出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估计能上京城头条。京城多少未婚以及已婚男子从此牵念不已,一些好事的孟浪公子早早就在沿途等候着。林大小姐虽有骄横克夫的名声在外,可争相一睹美人芳颜的人仍是不在少数。 一路上不断碰到拦车请安的人,更有甚者竟然组团围堵我前行的路。欺负我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吗,真是过分!我起先还命莲儿出去好言相劝,最后实在是不胜其烦,干脆命马车一路疾行,凭谁拦也不停,我就不信他们有舍命为红颜的胆。话说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还真有几个缺心眼或缺运动神经的人,若不是木远从旁一推,这些贪色不要命的家伙早就成了我车轮下的冤死鬼。 待马车行到枫叶山庄的香檀寺,我实在是不堪其扰,就命莲儿给我和她换上侍卫的装扮,然后和木远一起骑马前行。留下镇国府的马车和侍卫吸引火力,等我进香回来再一同回府。 “莲儿你勒我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来气了!”我呐喊道。莲儿和我从未骑过马,只见我们颤颤巍巍骑在马上,她紧紧搂着我的腰不敢动分毫。我僵硬地挺身抬头,按木远所教牢牢挽着缰绳,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马儿暴走。 木远在一旁看着我们如履薄冰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们用这幅样子走到龙泉寺,不是被吓死就是被累死,放松点儿,万事有我。” 我们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龙泉寺,此时已快日落西山。寺中僧人见惯了衣冠鲜亮的达官贵人,看我们三人衣衫普通,态度那叫一个冷淡。等我亮出镇国府的腰牌,并送上一千两银票和一部书法精美的《华严经》,他们立刻换了一张脸,不但热情指引我们上香献供,甚至还积极提供斋饭一顿。 “只可惜连日上山进香的贵客太多,寺中厢房已经没有空余。”接引我们的一位僧人不安道:“山路崎岖,走夜路回去怕是不安全。离此不远的半山腰处有寺中僧人搭建的农舍三间,专为游人歇脚用的。施主若不嫌弃,今晚可在那儿将就一夜,明早再起身回京城。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我点点头道:“法会开的隆重,香客来的多,人多房少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有劳师傅为我们带路了。” 一位僧人引着我们走下一连串的青石台阶,再绕过一个山丘,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地上野花点缀其间,饲养的小兔和鸡鸭活跃其上,不远处茂林修竹蓊郁清香,一脉清泉绕着农舍蜿蜒而过,泉水清澈见底,里面小虾的触角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这里好,就住这里!”我表示很满意,木远和莲儿也是很中意的样子,僧人打了个稽首告退了。 骑了半天的马我的腿都快不会走道了,可看到了这样的景色我还是忍不住上蹿下跳四处转了一遍。 “大小姐快歇歇吧,明儿还有四十里地等着你骑马回去呢。”莲儿坐在农舍前的草地上揉着腿道。 五月的山间清凉舒畅,夜风飘过带来花木的清香。我玩累了,一回身躺在木远身边的草地上道:“明日事明日再议。难得看到这么中意的景致,怎么能不尽情享受呢。阿远,以后我就把家安在类似这样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木远笑道:“为什么问我,你的家当然由你说了算。你看中的地方自然不会差。” 我家要安在你家的旁边,这样就能时常相见。我望着木远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呼吸着草地的芬芳。 第二十七章 高手对决 一阵晚风掠过,落叶潇潇而下,我瞬间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杀气,连忙睁眼伸手抓过佩剑,翻身站起来。只见前方不远处走来四个奇形怪状的人,一个面黑无须又高又瘦,手持一把锐利无比的偃月刀;一个花衣锦服又矮又胖,肩扛两把宣花板斧;还有一个肌肉虬结武僧打扮,手上握一柄刺尖锋利的狼牙锤;最后一个长得还算周正,可惜一只眼上覆着眼罩,手持一把寒气森森的折扇,满脸戾气。 木远的神色刹那间变得冷峻,他缓缓抽出随身的长剑把我和莲儿护在身后。 独眼男用仅剩的一只好眼冷冷扫过我们,仿佛在扫过三具尸体。我顿感浑身如六月浸雪般的寒意,这眼神似地狱亡灵般冰冷无情,这是杀过无数人才会有的眼神。 “原来是阁下,难怪他请我犹嫌不够,还要添上三位好手一同前来。”独眼男把目光停留在木远脸上道。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支离破碎,嘶哑难听。 “你我的恩怨在雁荡山一战已经了结,今日到此所谓何事?”木远不动声色道。 “不错,令兄与家师的事算是揭过了,当日你夺我一只眼,如今我也不再计较。今日所来,只为你身后的姑娘。” 木远目光如炬道:“江南飞鹰、关外二魔、昆仑武圣同时出动,竟只为了一个小姑娘,真是可笑。只是今日有我在此,这个姑娘你不能动。” “各为其主罢了。请出招吧。”独眼男打开了折扇,铮铮有声,原来是把铁扇。 木远眼中寒光大盛,浑身如利剑出鞘般锋芒耀目。他侧过脸来低声喝道:“快走!” 此次前来的都是当世高手,以一敌四,木远已经无暇分身顾我。我武功微弱,盲目上前不止会送了性命,还会乱了木远的阵脚。为今之计,还是按木远所说,跑的越远越好。没容我多想,浓浓的杀气混合着铿锵荡激之力扑面而来,穿云裂石般兵器碰撞之声顿时响彻山谷。我一把抓起莲儿的手“走!” 我和莲儿不顾一切向屋后的树林跑去,呼啸而过的树叶不停地拍打在我的脸上,脚下的杂草灌木割破了双腿。当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树林,才发现前面等待我们的只有一个深深的陡坡。回身再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树林里。 我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是英王刘朔!他一身墨色锦袍,手提长剑,阴魂不散地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你穿男装的样子更好看!不要再逃了,前面没有路,乖乖过来吧。”刘朔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我开始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真是养虎为患。此人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指望他生出一点儿怜悯和同情简直就是天大的妄想。 我松开了莲儿的手,缓缓拔出佩剑,向莲儿道:“不要回头,快逃!”莲儿似乎被吓呆了,手足茫然无措,泪流满面道:“莲儿不能抛下大小姐,要死一起死!” 我叹口气不再理她,手持长剑向刘朔刺去。刘朔迈步接下了第一招,赞道:“好剑法!” “喜欢就多送你几招!”我瞬间又刺出了三招。起先我还嫌弃过木远教给我的剑法,只有区区十四招且又难看又简单,我反反复复练了三年,也没品出其中到底有什么精妙。今天,第一次上阵搏命,挥剑过招之时我突然明白了木远剑招的精髓。剑无虚招,不变如变,随心而发,一剑封喉,这才是王道。 我自知体力不能持久,所以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力求速胜,每一剑都直刺刘朔要害,招式凌冽迅猛,只进攻不防守。刘朔武功远胜于我,但我这种不要命的剑法让他一时也难以取胜。几十招过后,我渐渐乱了气息,再这样斗下去,我必定会力竭进而丧命于刘朔剑下。我死之后他必不会放过莲儿,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 一番连续平刺后,我回身慢了一瞬,刘朔的剑顿时刺穿了我的肩膀,听得一声钝响,估计是已斩断了我的锁骨,我当下痛的浑身冒冷汗。若当日心肠再硬一点,必不会有今日之失!我仰头横眉怒视着刘朔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目光凌厉如万古寒冰。我掉了手中的剑,一把攥住肩上露出的剑身,缓缓往外拔。 刘朔睁大了双目,眼中瞳孔紧缩,随着我的动作徐徐抽回了剑。鲜血霎时从我肩上喷涌而出,我一扭身扑在了莲儿身上,抱着她一起翻身滚下了陡坡。 第二十八章 死地求生 我和莲儿一路滚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树枝蔓草在耳边翻飞沙沙作响,浑身翻滚时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我头晕到想吐,却没有力气和机会。再睁眼看时,我们已经躺在了坡下的草地上。真是天不绝我啊,我和莲儿禁不住相拥而泣。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我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方欲起身,右脚却传来了锥心的痛。我一把抓过还在啜泣的莲儿道:“莲儿你仔细听我说。我们不要求死,我们要求活!我们俩在一起的话行踪容易被发现,谁也逃不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开跑,你往东跑,跑的越远越好。我们俩总得活一个出去报信,告诉别人是英王要杀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死了岂不是冤得慌。” 莲儿含泪点点头,起身向东边跑去,跑了几步回头望向我,我向她笑了笑,她顿时泪如泉涌,回过头一步步跑远了。 今晚我怕是得命丧于此了,莲儿走了就好,能活一个是一个。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运气真是差到姥姥家了。我叹息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向西走去,走出百米,我感觉右脚已经快断了。手足并用又前行了一段,我已然是精疲力尽,只好爬到一棵大树下,靠着树杆权作休息。不知木远能不能打退劲敌,此刻是否平安无恙呢。若我死了,他会为我落泪吗。我捡起了树下两片落叶,学着木远的样子一叠,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树叶发出短促的轻响。根本不成曲嘛,不知阿远是怎么练成这样一项独门绝技的。 天上一轮上弦月,如蛾眉弯弯,明辉皎皎。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里不是我的故乡,若我死了,就能回到故乡了吗,或是变成一个孤魂野鬼在天地间游荡,还是从此灰飞烟灭,世间再无林瞬这个人。我的下场,岂不是太凄凉。我用力一吹唇边的树叶,发出一个清亮的声音。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让气息均匀地穿过叶片,顿时有悦耳的音符断断续续蹦出。 耳边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我侧过头来,只见刘朔手提长剑向我缓步而来,这一刻来的还真快。 刘朔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道:“死到临头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你不怕死吗?” “怕就不会死了吗?反正都是一死,笑死总比哭死强。”我仰头答道。 刘朔俯来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我冷冷一笑道:“如果有来生,我死也不愿再遇到你。” 刘朔顿了一下道:“缘分由天不由你。你可有什么遗言,我定会帮你转达。” 我略一思索道:“帮我转告木远,千万不要为我报仇。”刘朔眼中顿时闪现出了我所不能理解的嫉妒。 “在我临死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我想做个明白鬼。”我一脸严肃道。 刘朔眼中仿佛藏着无限意味,留恋不已道:“因为我喜欢你,林瞬。” 这尼玛算哪门子喜欢!我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勃然大怒道:“刘朔你大爷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我死后一定化为厉鬼日夜缠着你,让你喜欢个够!”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道:“你不是想亲手杀我吗,偏不让你如愿!” 我手握匕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火石电闪间,只见刘朔欺身上前伸出左手欲抓住我的胳膊。刹那间,我反手向刘朔的胸口刺去!刀尖瞬时没入他的衣服,未及我再推进,下一秒传来咔嚓一声,刘朔已回手掰断了我的手腕! 刘朔拔出那柄尖上带血的匕首,胸口顿时慢慢绽放出一朵血花,他低头看看匕首,又抬头看向我,神情古怪极了。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出了我的身影,我从他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疯狂和执着,此刻的自己血染半身,却依然拼死求生,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却满是坚定不屈。 突然一把长剑刺破夜空,向刘朔袭来。刘朔起身格挡,被剑上的内力震得后退了几步。木远瞬间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也成了一个血染的人,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倒下,但他依然稳稳走来站在我面前,拔剑护住身后的我道:“她,不是你能杀的人。” “阿远!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喜极而泣。 刘朔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和自己是那样的相像,仿佛同一个根发出的两枝芽,生也好,死也罢,没有人能打败他们,他们永不服输。 刘朔轻轻叹口气,转向木远道:“你就是木远?你很厉害,那四个都是绝顶的高手,你竟然还能活着。你若不杀我,今日就此别过。”他转身欲行,突然又回头道:“替我照顾好她!” 木远看着刘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空里,突然低头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我连忙起身欲扶他,却突然感到天旋地转,霎时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三章 书剑之交 贺兰寻送走了刘庄,一回身看到了屋里的我们,顿时露出了他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道:“爱晴楼的两位故友,真是难得,能在此相逢。这大半年不见,阿瞬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阿远还是那么的精神。” 木远一拱手道:“贺兄别来无恙!” 面对这诚挚友善的笑容,我刚才的戒心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微微一笑向他行礼打了招呼,并说明了在此的原因。 贺兰寻听罢后问道:“不知你的这位兄长平时有什么爱好?” “爱好?仿佛就是看看兵书练练剑法,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摇头道。 贺兰寻略一沉吟,从格架的最高层取出一只剑匣。他缓缓打开剑匣,顿觉一片寒光刺目,定睛看时只见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的宝剑躺身其中。 一瞬间,我身边的木远脸色大变。 “这柄剑名为赤霄,刃如霜雪,削铁如泥,汉高祖刘邦曾凭此剑斩白蛇于大泽。将此剑作为礼物,你兄长一定喜欢。”贺兰寻含笑道。 我满意道:“这件礼物甚好,就是它了!只是这剑看上去很名贵,我们今天出门随身的钱不多。明日我一定差人送钱来,今日先把它寄放在这儿吧。” 贺兰寻笑道:“你我这般有缘,这把剑送你又有何妨。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非要提的话,你倒是说说看,我们的友情该值多少钱呢?” 平白无故受人如此重礼终是不妥,我眼珠一转道:“真正的友情是无价的。却之不恭,阿瞬就收下了。然而受之有愧,礼尚往来,我也送贺先生一样礼物。” 我走到店里的书桌前,铺开一卷纸,压好镇纸,挥笔写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兴致所至,我越写越高兴,连手草书写完了李白的一首《将进酒》。 为了模仿林大小姐,我初时练的是簪花小楷,等到小有所成后又迷上了今草。今草为东汉张芝所创,至东晋王羲之,博采众长,以《十七帖》最为著名,是历代草书之绝品。我最爱今草的流畅自如,宏逸而不张扬,洒月兑而不癫狂。这些年来,我临摹了《十七帖》无数次,不敢说自己书法上乘,却也是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为了讨巧,我把诗中的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贺寻君、千树生,写罢之后递给贺兰寻。千树刚看了个开头就大赞道:“绝妙!”,整首读完后赞不绝口,非要我再多做几首。 “你若喜欢,我便多送你几首。”我心想李白的诗我这儿还有几首,都送给你也无妨。 “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吧。”木远在身后轻声提醒我道。 我转头一看,只见窗外已是月上柳梢,不由得反悔道:“我们回去晚了可不行。今日的厚礼阿瞬感激不尽,这首诗先送于贺先生,改日再有好的一定送来给千树兄。” 千树闻此言,沮丧道:“改日是什么时候,最多不过一两日吧,可不能超过三日。你可一定不能食言啊,我在这儿等着你。” “要有灵感才能作诗,这哪是一日就能做完的事。不拘几日,反正我一定会送来的,我说话算话。”我满口打保票道。 贺兰寻一直对着那首诗出神,此时抬起头来微笑道:“阿瞬的礼物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天色已晚,我就不留诸位了。三位慢走,以后有空再来光顾我这幽兰轩。” 我答应着行了个礼,木远抱起剑匣,三人匆匆出门往镇国府的方向赶去。 “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跟去看看,她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务必小心别被谢慕远看见了。”贺兰寻手抚诗卷道。 花千树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答应着跑了出去。 一旁的花彦树上前道:“主上,此次江北赈灾的钱款都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过目?” 贺兰寻放下诗卷,端起茶碗道:“不急,先放一放。天转凉了,江北的情况撑不了多久,刘庄的心估计是要凉透了。” “太子真是被逼急了,要不然今日也不会亲自登门来访。”花彦树眼中有几丝讥讽。 “他当然着急。西北正打着仗,关中大旱,江北却水涝,都是些要用钱的地方,国库正是吃紧的时候。他是太子又不是神仙,变不出那么多钱来。皇帝一向不看好他,如今怕是雷霆震怒好几回了吧。”贺兰寻轻啜一口茶。 花彦树皱眉道:“彦树有一事不明,还望主上释疑:当年他刘家背信弃义,举兵灭掉我们韩王一脉。如今天下不安,我们为何还要出力保他刘氏江山!” “这么快就把天下玩坏了,多没意思。想复仇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行,好戏还在后头呢。”贺兰寻放下茶碗,嘴角泛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 第三十四章 西征高昌 “大风从龙兮,与子偕行;茫茫九州兮,故土为亲;滚滚黄沙兮,纵横问鼎;朗朗乾坤兮,扬刀在今;浩浩苍穹兮,佑我大胤!”阵阵歌声粗犷而豪迈,在广袤无垠的西北大地上传遍八方,直震天宇。 这是大胤的军歌《大风》,此刻唱歌的是身着黑色甲胄的大胤步兵,正迎着血红的残阳在黄沙上缓缓前行。他们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刀尖上的鲜血尚未凝固,所有人身上都暴露着横七竖八的伤口,那一身身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蜿蜒队伍的最前方,有骑兵高擎着一杆旌旗,明黄的旗面,绣着彩云、飞龙,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大大的“刘”字。 林骁满面尘色策马走在刘朔的身旁,压低声音道:“麴家那小子自从与我们交手后且战且退,过了洗马河干脆逃了个没影儿。追了这三日,到处寻他不见,刚才却突然跳出来咬咱们一口。我军的粮草所剩无几了,再这样走下去,深入敌方月复地,怕是会遭到全面伏击。反正他们已经退出了大胤境内,不如我们趁此良机班师回朝吧。” 刘朔骑着一匹大宛良驹,一身乌金铁甲,脸上挂着几丝干涸的血迹。他虽是此次行军的主帅,却仿佛更乐意做每场战役的先锋,横刀跃马每每冲在最前面,冲杀勇进,摧锋陷阵,一路打过来所向披靡。刘朔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素闻高昌国盛产美女,高昌公主更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辛苦走这么一趟,不去见见岂不是可惜。” 林骁不屑道:“这种鬼地方能产出什么美人。我大胤朝茫茫九州女子千万,还比不过小小的高昌?” “高昌王麴文泰自恃才高,早已不安于室,觊觎我大胤疆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于这种人,就应该狠狠教训他一顿,打服为止。这一仗,我要打的他日后听见大胤二字就胆战心惊,此后十年不敢再踏入我大胤半步!”刘朔璀璨如星的双眼中满是冷傲。 林骁有所顾虑道:“只怕营中那几个糟老头子不会赞成。他们觉得你年纪轻轻就做了主帅,只不过仗着是皇子的身份,行兵打仗的事你应该听他们的才对。那帮家伙是晋王那条线上的,对我们可是没安着什么好心,巴不得你误中埋伏,最好能战死沙场。你就不怕自己冲在前面,背后被人放冷箭?” 刘朔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要尽快解决他们,我们才好安心前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麴万一路跑了这么久,他最后的埋伏地点应该就在前面沧山附近,今晚派斥候去探一下准确地点。明早就以探路为名,先把那帮老家伙引过去。他们死在麴万的手上也算是为国捐躯,我们正好紧随其后将麴万之部一网打尽。” “此计甚好。只是可惜了他们手下那几千名将士,他们本该死的更有价值些。”林骁有些惋惜道。 “只能怨他们运气不好,跟错了人。”刘朔望向那滚滚黄沙,神色冷酷。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沧山脚下高昌军队的营地里却并不见有人生火或是点灯。身着蓝色甲胄的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吞食着生硬的干粮。不远处,高昌主帅麴万正骑马在阵地四周巡视。 高昌国地处大胤之西,洗马河以北,本是个国力微弱的西域小国。但随着北方匈奴衰败,以及汉朝之后丝绸之路的兴起,高昌地处交通线上,建立起了比较发达的商业贸易,并吞并了不少的匈奴势力,国力始渐强盛。 相传麴氏王族的祖先来自于东陆大胤,他们为当时落后的高昌带来了先进的农耕和纺织技术,创造了简洁易懂的高昌文字,建立起了麴氏王权。从那时起,每一代高昌王的梦想都是有朝一日能重新踏上东陆那片富饶的土地。高昌传到麴文泰手中时,已经成为了雄踞西域的军事强国。麴文泰不仅弓马娴熟,还饱读兵书,素有雄心壮志要在大胤皇都的最高处插上高昌的旗帜。 麴万简直就是父亲麴文泰的翻版,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亲自领兵在五年间进犯东陆边城十多次,吞并了大胤边陲不少的城镇。其中一次,他不但攻陷了玉门关,还一路长驱直入打到了凉州的首府。在城外洗劫一番后,遥望千里之外的大胤皇都,麴万一颗年轻的心禁不住热血沸腾,问鼎天下不过是拔剑一挥,家族百年的期盼就在眼前。然而天公不作美,此时却传来国内宇氏谋反的消息,他不得不按照王命急速返回了高昌,痛失了一个本该在历史上扬名立万的机会。 此刻,麴万正在为明早的伏击做着最后的准备。他佯装败北这么久,一路引刘朔过了洗马河,走过飞鸟绝迹的黄沙戈壁,只为在此将长途行军疲惫不堪的刘朔军队一举歼灭!胜败在此一举,明日此时就能看见刘朔的项上人头挂在这旗杆上了。麴万望向中军帐前的高昌国旗,那箭破红莲的图案在夜空中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第三十五章 辉夜文集 自贺兰寻送我那柄赤霄后,一连几日,木远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知道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会说什么。在他看来,我只是个受他保护的小丫头,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这日晚间,木远隔窗递给我一柄宝剑道:“这柄剑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名为七星龙渊剑。” 我接过剑来一看,只见此剑古朴庄重,剑身镌刻以龙凤七星等图案,锋利无比,端的是一把好剑。我不解道:“此剑要送于我吗?我有赤霄做礼物尽够了,这把七星龙渊剑不如阿远留着自己用吧。” 木远望向我道:“我想用这把剑换你的那柄赤霄。” 我一愣,回步抱出剑匣递给木远道:“阿远想要赤霄和我说一声就行。你又不是别人,就算这是把绝世宝剑我也不会舍不得。” 木远叹道:“赤霄对于我来说不是一般的宝剑。你就把它换给我吧,不然我不会心安。” 我凝视着木远道:“我可以换给你。但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把赤霄为什么对你那么重要。” 木远沉默片刻道:“赤霄曾是我父亲的佩剑。” 我惊讶道:“那赤霄不应该是你木家的传家之宝吗,为何会成为商品陈列在幽兰轩呢?” “家父已过世多年。此剑重现于江湖,其中必有蹊跷。”木远望着赤霄道。 一时间我愕然无语,只见木远抱起剑匣消失在了夜色中。 宝剑赤霄,它是神剑山庄上一代庄主谢闻道的佩剑。翠云峰下绿水湖前,神剑山庄在茶州的哪里,江湖中的人并不是很清楚。山庄内的藏剑庐,历代庄主去世后,都将佩剑陈列其中。后世子孙者除非能继承庄主之位,否则终身不得入内。十年前,他曾亲眼看见继承庄主之位的大哥把父亲的这柄赤霄送入藏剑庐中。如今赤霄为何会出现在江湖上,又为何出现在贺兰寻的手中。如此看来,神剑山庄一定有变。如墨的夜色中,木远望向遥远的东南方向,双眉紧锁,目光如炬。 为了实现对花千树的承诺,我开始了剽窃唐朝诗人名作的恶劣行径。由于大学的专业是毕业也没有学懂的电磁场,我脑中唐诗的储备都来自于高考。然而高考已过去很多年了,李白的诗能记全的也就那么七八首。李白不够别人来凑,我把所有能记起来的唐诗都写出来,然后挑出其中类似我风格的作品,反复斟酌后,取其中二十四篇,形成了一个文集。 一直觉得古代文人是个可悲的角色。文章做不好,一生向上的路算是断绝了。文章做的好,不被赏识则是时运不济怀才不遇;被帝王赏识从而入朝为官,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政治倾轧。有不爱争名逐利者,多半是漂泊一生无处觅知音。那些提笔生花,一身傲骨的诗人们,在两千年岁月长河中走的是那样艰难。仿佛在暗夜中前行,看不见方向,也看不见出路。 我提笔在文集的封面写下了辉夜文集四个字。长夜虽漫漫,总会有流星划过,那一瞬的光辉必将成为传奇,将不灭的希望永刻人心,激励着后来人不断前行。 木远得到赤霄后仍是满月复心事的样子。我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事,要不要回去看看。他摇摇头,不发一语,面色沉重。 贺兰寻虽然做了珍宝商人,可还是天星帮的帮主,木远父亲的佩剑出现在幽兰轩多半和他月兑不了干系。他随随便便送出一把剑竟然让木远受到了如此大的困扰,此人还是少招惹为妙。我打消了再次出府的念头,只是差莲儿把文集送到了幽兰轩。莲儿回来后也变成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奇道:“幽兰轩里到底有什么古怪?这一个个进去前好端端的,出来之后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莲儿神情萎顿道:“千树少爷收到文集后很高兴,但看你没有去他很是失望。” “他失望是他的事,不用理他。莫非他一怒之下拿你当出气筒了?”我怕莲儿受委屈。 莲儿忙道:“没有的事。”沉默半响后又道:“这次出府,我听街上的人说,英王这次西征,不但把高昌军队赶出了大胤地界,还一路打到了高昌的王都。英王逼高昌割地求和,还娶回了美貌无双的高昌公主。西征大胜,大胤军现已走在回朝的路上了。” 西征大胜,刘朔那厮肯定会更加狂傲,往后再被他纠缠想月兑身可就难了。不过他已要娶高昌公主,有了天下第一美人,应该不会再纠缠我了吧。可那是个不按理出牌的疯子,心思谁也猜不到,凡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我陷入了对刘朔的猜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莲儿那一副无比伤怀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 百灵公主 北风萧瑟,冷月如钩。塞外霜下的早,还未入冬,就觉寒气袭人,刘朔的中军帐内燃着一个火炉,炉上温着烈酒。 “麴文泰万万没有想到麴万的兵马早已经被我们歼灭,他一路放进来的竟然是穿着高昌军服的大胤士兵。你这招真厉害!你看那天麴文泰的脸色,差不多要吃人了。我还以为他会反抗到底,没想到最后他竟然同意了你的条件。”林骁一张脸上满是胜利后的喜悦。 刘朔挑起了嘴角,悠然道:“那时城下都是我们的人,麴文泰手上的兵马一时半刻来不及赶到王都。他如若不想麴氏王朝就此毁灭,我的条件再苛刻他也只能同意。” “有了这一仗,西北一带估计能过上几年太平日子了。此次回京,陛下肯定会龙颜大悦,到时候加官进爵,赏赐金银,你我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辛苦。”林骁喝着玉碗中的烈酒。 刘朔饮下一口酒道:“这一仗打的再漂亮,我在父皇眼中也只不过是个可用的将才。他身边有武王,有太子,什么时候他们都不在了,父皇才会认真看我一眼吧。” 林骁扬眉道:“等到你手握天下兵马的那一天,谁敢不认真看你。” 刘朔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 林骁也笑了起来,道:“我什么时候对你没信心过。时辰不早了,我回帐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刘朔将林骁送出帐外,再返回帐内时顿感一片冷清空虚。人果然不能有牵挂,自己一向坚如磐石的心竟因她变得如此柔软,都怪那个像毒药一般的小丫头,这辈子也不能放过她。刘朔独自饮着碗中酒,目光有些迷离。 账外突然传来了环佩轻响之声,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弥漫四周,一个清脆的女声低低说了句什么,帐外的侍卫立刻掀起了帐帘。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莲步轻移进入帐内,风姿绰约仿佛花朵随风摇曳,盈盈施礼后一双明眸望向刘朔。 麴舟,高昌王的掌上明珠,高昌国的无价之宝,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一不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她善弹琵琶,能歌善舞,声如天籁。曾在玉台高歌一曲,宛如仙乐降世,引得百鸟环绕台前,久久不忍散去,国人由此称她为百灵公主。这次和亲中,百灵公主被刘朔点名求娶,兵临城下之际高昌已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在国人的一片哀痛声中,百灵公主离开了王宫,踏上了东行路。当她那婀娜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清风不慎吹落她脸上的面纱时,城下十万大胤将士不由得看呆了眼,十万颗心顿时群情激荡,几乎忘记了如何列队行军。 此刻的中军帐内,百灵公主身着一身水红色孔雀纹锦衣,颈间腕上均带着嵌有宝石的金环,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身后,发间点缀着星星似的珍珠,眉心一点血红的朱砂。她亭亭玉立在帐中,一双美目流转生辉望向刘朔,柔声道:“将军为何深夜独饮?恰巧麴舟也是毫无睡意,可否让我为将军斟酒一杯?”她款款走到火炉旁,拿起一只玉杯斟满美酒,纤纤玉指似无意般划过杯面,举杯来到刘朔面前。 刘朔冰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目光灼灼如华,一推酒杯道:“听闻百灵公主能歌善舞,不如现在为本将军唱一曲,好助助酒兴。” 公主放下酒杯,一脸浅笑娇羞,在烛火的映照下美艳绝伦。她启唇清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果如仙乐绕梁,余音袅袅,沁人心脾。 高昌素来仰慕大胤文化,王室贵族以精通大胤语言文字为时尚。麴舟这首《野有蔓草》取自《诗经》,描述的是男女相慕之情。她宛如一个怀春少女,含情脉脉凝视着刘朔道:“将军雄韬伟略,英武如神,盖世威名让麴舟如雷贯耳。我,很是仰慕将军。” 刘朔嘴角扯出一丝笑,一把抓过公主的衣领,炙热的眼神望向公主的明眸深处。公主一惊,立刻顺从地靠过来,深情款款望向刘朔。刘朔的眼神冷酷狠辣,如月夜下咆哮的孤狼,如扑食猎物的饿虎,如傲视天下的猛龙。对视片刻后,公主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渐渐由深情变成了恐慌。 刘朔一把推开公主,冷笑道:“这就是你的仰慕?到达京城之前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你安分守己则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我对女人从不留情!” 公主花容失色跌倒在地,颤声道:“麴舟对将军的仰慕之心天地可证!将军可是嫌麴舟容貌粗鄙不入眼吗?” 刘朔眼神似万年寒冰,冷冷道:“你,还不及她的脚踝。出去!” 公主自小众星捧月般长大,一生从没受过这等冷遇。她眼中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愤恨地瞪了刘朔一眼,起身跑出了账外。 就这点手段也敢来投毒,真是不自量力。胸前的伤口跃动了起来,是又在想她了吗。刘朔望向京城方向,归心似箭。 第四十一章 及笄之礼 第二日,所有人都被我脸上的伤痕惊的目瞪口呆。刚过门的福柔郡主更是大惊失色,疾步走上前来查看我的伤口,一叠连声让贴身的侍女回房取治伤药。 福柔满脸急切道:“这伤口又深又长,肯定很疼吧。太医看过了吗?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怎么给伤成这样了呢?” 我忙道:“多谢大嫂关心。这是昨夜走夜路不小心被院中残枝划伤的。不用敷什么药,过几天就能长好。” 福柔惊讶道:“这么深的伤口长好后必然会留疤痕,瞬妹妹一点儿也不担心吗?你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脸上留下这样吓人的疤痕,以后可怎生是好呢?” 我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我肤质异于常人,这点伤不出十天就完好如初了。大嫂不必太过忧心。” 福柔似信非信地看了看我的伤口,柔声道:“还是妥善保养为妙。瞬妹妹还小,这其间的种种利害你未必知道。” 我含笑道:“是,瞬儿谨记大嫂教诲。” 福柔郡主看似温柔却也有着几分执拗,一定要让我收下她的药,并细细告诉我怎样才能淡掉疤痕。她的似水柔情中透着天真善良,丝毫没有因为林骁的冷淡而心生不满,仍然全心全意关心着他的妹妹。我暗暗感叹这样一个温婉真诚的女子,日后必定能成一位好妻子。 十几日过后就到了我的生日十二月十二日,这是我第十五个生日。大胤女子满十五岁结发,用笄贯之,故而称女子满十五岁为及笄,标示已到婚嫁年龄。 镇国府不久前刚办完林骁的婚事,我的及笄之礼紧随其后就显得不那么受重视了。据说婚礼那天前来道贺的女眷们被我的美貌所折服,交口称赞我品行端庄又温和聪慧。于是在林骁婚宴后,向我提亲的人数出现了井喷现象。不知林益功搭错了哪根神经,竟然亲自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及笄之礼,还费了一番心思请到陵嘉长公主做仪式的正宾。 经过了采衣、初加、再加、三加,一众侍女在一位诰命夫人的指挥下,一步步将不同颜色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从色泽纯丽到色浅素雅再到深色端庄,以此象征女子成长的每个阶段。我被层层叠叠的锦衣包裹着,感觉沉闷异常,正当我以为已经穿够了的时候,她们又捧出一件典雅华丽的大袖礼衣。礼衣质地奢华厚重,其上用金丝银线绣了鸟兽成双、花团锦簇等吉祥如意的图案,穿上后让我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大气,高雅端丽。我暗自庆幸还好我的生日在冬季,要是在夏天穿上这么一身去行礼,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光是穿衣就花了我一个半个时辰,而后是迎宾、就位、开礼。整个及笄仪式庄严而冗长,被那群人摆布了一天,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好不容易回到了临风阁,我连忙扯掉那一层层外衣仆倒在床,一动不想动。 躺了一小会儿,只见莲儿一掀帘子走了进来,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道:“这天气竟下起雪来,这入冬第一场雪,下的可真大。” 我一翻身爬起来走到窗前,只见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世界就换了新颜,银装素裹,晶莹满地。“恰当岁日纷纷落,天宝瑶花助物华。真美!”我感叹道:“莲儿快取我琴来,如此美景怎能不弹奏一曲以舒胸臆呢。” 莲儿答应着抱出一把琴来,递给我道:“大小姐先看看这个。这把瑶琴是早间一个小厮送进来的,说是有人给大小姐的寿礼。” 这把瑶琴青桐木裁成,琴身装饰古朴典雅,琴尾留有焦痕,音色绝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良琴焦尾琴?我吃了一惊,忙问道:“可知是谁家派来的人送上如此大礼?” 莲儿摇摇头道:那小厮说来人只道是给镇国府大小姐送寿礼的,放下东西就走了,并没有说主家是谁。” 这可奇怪了,若是想讨我欢心自然是生怕我不知道是谁,这般学雷锋做好事是要闹哪样。我仔细翻看着瑶琴,企图能发现一些留名或落款,结果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隐约看到一支羽毛和一朵兰花。兰花轻悬羽毛上,看那大小和样式仿佛是一个家族的族徽。 先前在花朝节上,我曾见过梁王和宣王家女眷们绣在袖口或衣角的族徽,分别是祥云绿菊和凌月白梅,样式与这个图案非常类似,难道这也是王族的族徽不成,可韩王一族不是在三十年前就被灭门了吗。 “大小姐不是要抚琴吗?怎么愣在这里出神了。”莲儿奉上了一杯热茶。 我突然没了抚琴的兴致,把琴丢在了一边。望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我脑中灵光一闪向莲儿道:“在这枯坐着抚琴有什么趣儿,等晚间这大雪停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显然上次山寺遇险的经历给莲儿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她拒绝道:“大小姐可是又要偷偷跑出去玩耍,这怎么行。让老爷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大晚上的万一又碰到坏人可怎么办。” 我忙道:“傻莲儿,你不说我不说木远更不会说,会有谁知道啊。去年我过生日和木远一起出去玩得可开心了。” 莲儿惊道:“去年?!你到底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去多少次了啊。” “一次!我保证真的只有去年一次!”我开始撒娇道:“好莲儿,看在我好不容易过生日的份上就再让我出去玩一次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莲儿无奈地叹口气道:“大胤国的千金小姐那么多,像你这般活泼大胆的还真是罕见。” 第四十二章 雪夜游京 待到雪停已是亥时。木远带着穿男装的莲儿和我溜出了镇国府,来到了去年生日游玩过得那条街上。因为骤降大雪的缘故,这条京城平日里最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大部分店铺都歇业了,只有零星的几家妓院、酒楼、客栈还开着门。 我们来到去年那家爱晴楼,发现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店家一个人对着火炉打瞌睡,见我们走进来忙起身招呼。 “一盘无花果,一盘腌青笋,一壶清酒。”木远看看我和莲儿,道:“再来两杯香片。” 在家喝茶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出门找乐子,还被木远这么管着,今天起我林瞬可算是成人了啊。我不满道:“老板,给我来两壶清酒。本少爷有的是钱,不怕喝不起。” 木远毫不退让道:“上次是怎么喝多的你忘了吗。你酒量那么差,这次可是一口都别想。” 这四年来朝夕相处,我早已不惧木远的威严,立刻撒娇道:“你们可是出来陪我过生日的,寿星想喝口酒就那么难吗?阿远欺负我,莲儿你说是不是?” 莲儿正在出神,被我一问,一张俏脸竟然泛起了红晕。我推了推莲儿,好奇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莲儿正窘到不知所措,一抬头恰好碰上了木远探询的目光,顿时脸红的更厉害了,羊脂一般的双颊上红晕渐增,煞是惹人爱怜。 此时,店家开始上菜了。他端上两壶酒道:“客官请慢用,今日小店买一送一。等过了年关我就要收拾行李回凉州老家了,你们再想喝这么正宗的清酒就难了。这苍梧琼酿造的手艺可是我家祖传的,京城独一份呢。” “看你这爱晴楼位置又好,平日里客人也不少,为什么好好的生意不做要回家呢?”我问道。 店家笑得满脸皱纹道:“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我本是凉州曲县人,那里是凉州边上的一个小镇,因为高昌人屡屡劫掠,不得已才离乡漂泊。离家十几年了,京城虽好,可终究不是我想埋身的地方。如今英王打的高昌屁滚尿流,今后凉州再无战乱之险,我也可以安心把这把老骨头葬在祖坟里了。” 看着店家一脸满足的笑容,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刘朔那张狂傲不羁的脸来。这个混蛋虽然铁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可也总算是干了一件造福苍生的好事。 我们喝完酒走出爱晴楼,只见不远处的墙角下有个卧倒在雪地的乞丐。这种天气有家的人必是早早归家了,无家可归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我看那个乞丐年事已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上前给了他一个元宝。 老乞丐顿时感激流涕,非要给我磕头。我哪能受他如此大礼,忙伸手阻拦他。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儿出来一伙乞丐,见有利可图,立刻围了上来。他们有孩子也有大人,有的面有菜色有的看上去身强力壮。我顿感不妙,正欲后退,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把抢过我腰间的钱袋转身就跑。 他刚跑出一步就被木远从衣领一提,将右手拧到了背后,顿时传来钱袋落地声。木远抓着那小孩,对那群人冷冷道:“都是江湖中人,井水不犯河水。不想吃亏的话就此散了吧。” 那伙人显然很忌惮木远的身手,对峙片刻后,不声不响地四下散开了。 我看那伙人走远了,捡起地上的钱袋,示意木远放手。小男孩的右臂估计是被拧月兑臼了,无力地耷拉下来。但他咬着牙,一声也没有吭,一双眸子中燃烧着小小的火苗。 这孩子长大之后肯定是条好汉!我看向木远道:“阿远,帮他接上吧,他还是个孩子。”木远看了他一眼,咔嚓一下便把他月兑臼的胳膊接了上去。 我把钱袋塞在小孩的怀里,低声道:“仔细收着,别让那伙人看见了。以后就别再抢东西了吧。” 小孩黑如点墨的眼珠动了动,认真打量了我们三个一番,垂下头来低低道了声多谢。 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了。 走在路上,莲儿叹道:“那个小孩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流落街头。大小姐真是善良,还和小时候一样,最见不得别人受苦,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我摇头道:“我只是将心比心,如果我是他,我定是希望有人能帮我护我。那些钱对于我来说微不足道,于他却是活命的机会。帮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因为这样被赞善良,我很惭愧,我的善心太廉价了。” 莲儿分辨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欠他的,平白助他就是难能可贵了。只有佛祖才会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咱们这些凡人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我叹了口气,木远突然道:“救人就是救人,无论如何他从你这儿得到了恩惠,这些在你来看是小善的事有可能影响他一生。想那么多做什么,在我看来,阿瞬和莲儿都是心善的人。” 我冲木远笑了笑,莲儿却又红了脸。 第四十三章 掌上寿礼 雪夜中,大地白茫茫一片苍凉,结冰覆雪的玉带河蜿蜒到了天尽头。我们沿着玉带河走了一段路,望着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河面,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结冰的河中滑旱冰的场面,大家你推我搡,玩的开心极了。于是我提议下河去玩耍,莲儿积极响应,木远也只好同意了。 我们滑了一会儿冰,又堆起了雪人。我在中间堆了一个阿狸形状的雪人,木远和莲儿很没有创意地在两边堆起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形雪人。堆好后,三个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上去可爱极了。 我蹑手蹑脚团起一个大大的雪球向木远砸去,他轻巧地一闪身就避开了。我又团了两个一起向他砸去,他还是轻轻一下就躲开了。看来得要智取了,我飞快地又团了两个雪球,瞄准他的雪人砸去,果然见他回手来扑救,我乘机把另一个稳稳砸向了他。本以为这次会砸个正着,不曾想到雪球被他用手接住了。他随即反手一掷,我顿时满脸雪沫。 “莲儿!你今天不帮我对付阿远就不是我的好姐妹!”我恼羞成怒道。 莲儿忍着笑上前帮我扑去面上的雪,被迫和我一起团雪球攻击木远。 雪地里顿时热闹非凡,三个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不知是木远双手难敌四拳,还是他已经意识到不被我砸一下今天这场嬉闹就不会停。他终于在我和莲儿的密集进攻下败下阵来,硬生生挨了我一个大大的雪球。 看到平时总是一脸严肃的木远满头雪沫的样子,我不禁笑弯了腰。 木远扑了扑头上的雪,无奈地笑道:“这下可算是遂了你的心意。咱们就此打道回府吧。” 我乐道:“我才不要这么早回去呢,我还没有玩够呢。” “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小心冻坏了你俩。”木远突然提高声音道:“万一冻坏了一直跟着我们的英王殿下,可是大为不妙啊。” 此言一出,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我睁大双眼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岸堤上的树林中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刘朔。 刘朔信步向我们走来,那从容自若的样子仿佛只是路过此地,见我们在此就过来打个招呼。他嘴角上扬道:“木远、莲儿好久不见。我无意打扰你们的好兴致,只是有些话想对瞬儿说。瞬儿,你过来一下。” 我不悦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对他们没什么好隐瞒的。” 刘朔嘴角扯出一个坏笑,道:“你确定?这些话让他们听见了只怕你又要脸红了。” 我咬唇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木远和莲儿道:“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木远欲伸手阻拦,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心。刘朔的眼中瞬间泛出了刺骨的冰冷。 我走到刘朔面前,认真道:“我要说的话那晚已经说完了,你的话以后也不用再说了。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言,理应清楚该如何行事。” 刘朔突然伸手抚上了我的左颊,我一惊,一把拍掉他的手怒道:“不让你说话就改动手了吗?” 刘朔眼中满是玩味道:“好狡猾的瞬儿。你早知道那一刀不会留疤,原来你在算计我。害我白白为你心痛了这么久。” 我耸耸肩道:“不想被人算计我只有先下手为强喽。” 刘朔脉脉含情望向我道:“你觉得我一直在算计你吗?” 刘朔那张俊美不凡的脸上,一双璀璨如星的丹凤眼里荡漾着令人迷醉的神韵,我对视片刻后不禁神情恍惚起来。该死的,有机会倒是应该划花他的脸,这个能魅惑众生的妖孽!我定了定心神道:“我倒是知道有人在算计你哥哥。阿远前几日发现有人用高昌文字传递消息,里面的内容仿佛是要刺杀一批大胤高官,官员名单中提到了太子。” 刘朔淡淡道:“你对太子倒是关心的紧。” 我奇道:“他可是我大胤的太子,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的生死你不关心吗?” 刘朔顿时含笑道:“你是因为我才留心他的吗?” 我不知说什么好,瞪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刚要动怒,突然发现手中多了两样东西:两个手指大小的金银壶。 “这里面是瀚海的沙和洗马河的水。这是我送给你的寿礼。”刘朔微笑道。 我凝视着掌上两个巧夺天工的小壶,这里面是我故乡的水土。滚滚万里的黄沙对月轻鸣,奔腾不息的河流一路高歌,摧枯拉朽的朔风肆意怒吼,这些来自北方的声音,我醒也听见,梦也听见。良久,我抬头望向刘朔,微微一笑道:“多谢!” 我满心愉悦握紧手中的礼物转身向木远他们走去。 刘朔看着那三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与茫茫大地连成了一线。他来到三个雪人前凝视半响,突然拔剑斩断了左右两个雪人的脑袋。 第四十四章 有女长成 除夕夜,镇国府素有全家老少齐聚一堂守岁的习惯。在往年的守岁中,我都是打着瞌睡挺过来的。今年的守岁因为有了富柔郡主的加入变的有了趣味,我对凉州的风土人情格外有兴趣,她对我帝国明珠的来历好奇不已。我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深夜散场的时候。 一桌子的人陆续回院休息了,我也正欲起身回临风阁,林益功突然叫住了我道:“瞬儿,你先留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在我这四年的记忆里,林益功主动找我谈心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我仔细想了想最近的所作所为,能够格被他召见的事由基本没有。难道是上官氏在他面前告我状了?那得是多大的罪过才能让一向视我为无物的他重新看见我啊。 我正胡思乱想时,只见林益功向我挥手,连忙疾步跟上去。他一路穿过走廊来到了前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招呼我道:“你也坐吧。” 我惴惴不安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静坐无语。 沉默良久,林益功缓缓道:“在我印象中,你一直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跟在我身后让我喂你果子吃。不给就哭,一给就笑,眼中含着泪,却笑的一脸开心。一转眼的功夫,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我没有在你身上花过一分心思,现在想想觉得甚是有愧。你是明月唯一的女儿,唯有你幸福,她才能走的安稳。” 说到欧阳明月,林益功的眼圈泛红了,脸上一副凄苦的表情。已经快四年了,林益功始终念念不忘他的妻子,终日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无法自拔。当年被誉为大胤第一美女的欧阳明月舍弃了那么多家世显赫年龄般配的少年,嫁给了已有妻室的林益功,现在看来真是嫁对了人。他们夫妻二人脾性相投,爱好一致,婚后一直是琴瑟和谐。林益功对欧阳明月的深情天下无出其右。欧阳明月得夫如此,此生可以说是无憾了吧。 林益功缓和一下情绪,继续道:“你如今已到了婚嫁年龄,镇国府中收到的各方求亲名帖数不胜数。今日下朝后,连陛下都询问起了你的情况,似是有意为你赐婚。虽说婚嫁之事全凭父母之命,但若你有什么想法,尽可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 我想逃出镇国府,这个想法能和你说吗。我摇摇头道:“瞬儿没有想法,全凭父亲做主。” 林益功又道:“一旦陛下赐婚,无论对方人才如何,你都没有回还的余地。我希望你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人。那些送来的名帖我仔细看过了,越州梁王世子袁启相貌英俊,年少有为,德行高洁,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他曾在花朝节上听过你的琴声,非常钦慕你的才华,立志一定要娶你为妻。你若嫁给他,此生一定会幸福。” 什么梁王世子,见鬼去吧,我才不要嫁给他。我低着头,咬唇不语。 林益功看我沉默不语,道:“若你有意,我便同意了这门亲事。袁启本人现在京城,过几日可请他过府一叙。等下月梁王入京时和他商量好具体事宜,今年夏天就为你们举行婚礼。” 我脑中突然闪过了刘朔那张桀骜的脸,一颗心瞬间莫名的疼了起来。我抬头道:“他虽好,可瞬儿不喜欢。我的婚事还请父亲缓一缓再做决定。” 林益功凝视我半响,道:“好吧。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我一路失魂落魄回到临风阁,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如漫天飘雪。翻滚了几个回合后,我起身穿好衣服,扣了扣窗棂。木远的声音马上传来“什么事?” 我沮丧道:“睡不着,想喝酒。” 隔了好一会儿,传来木远的声音“到屋顶上来一起喝吧” 我和木远并肩坐在屋顶上,一口口喝着酒,各自想着心事。 木远道:“阿瞬,从明日起我要出门一趟,最早十天,最晚半个月,等办完事我一定回来。”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我顿了顿,道:“下次再出门,阿远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想离开镇国府了,以前不走是怕出去以后拖累你,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 木远转头看看我,道:“可以。只是你能舍得丢下自己的感情吗?” 我一脸苦闷道:“莲儿吗,我是舍不得,可有什么办法呢。” “刘朔呢?”木远盯着我的眼睛道。 我心中一震,脑海中不断涌现出一张张刘朔的脸,他的冷酷狠辣,他的飞扬跋扈,他的含情脉脉。我轻轻道:“我和他没有感情。” 木远一脸认真道:“你刚才犹豫了,阿瞬。我感觉,你对他动心了。” “开玩笑,我怎么会对那种人动心。”我强笑道。 木远不再说什么,一口口喝着壶中的酒。 那个混蛋逮到机会就欺负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我脑中一幕幕闪过自相识以来刘朔与我交往的画面。那一次他在冰天雪地中跟了我一夜,只为送我一对故乡的水土做寿礼,我虽感动却也不可能因此就喜欢上他。那一次他满眼痛惜为我拭去血珠,他说爱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我的灵魂,我被深深震撼了,莫非那时我有稍稍心动过?那一日红梅树下,他英俊的脸上有一股孩子气的纯净和期盼,他带着一脸阳光吻上了我的唇。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他心跳的温度,那一刻,我仿佛触模到了他的灵魂。 “那一刻,我动心了。”我喃喃自语道。 木远轻叹一声,道:“你还要离开镇国府吗?” “我要离开镇国府。我和刘朔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不会有好结果。”我仰头喝下一壶酒,神情沮丧。 第四十九章 伉俪情深 春林初盛,新绿刺眼,春风十里百花妍。『**言*情**』如梦如幻的春光中,太子府寒芳阁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仔细听时,悦耳的琴声中竟隐隐现出杀伐之意。 贺兰寻手抚琴弦,悠然道:“晋王快要行动了吧。皇宫中的执金吾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这太子府上埋伏了精兵上千,晋王的那些人怕是有来无回了。” 一旁侍立的花彦树道:“这几年晋王与冀州代王联络不断,谋反之意昭然若揭。太子正愁找不到谋反的证据,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如此愚蠢的人怎配有称帝的野心。” 贺兰寻嘴角露出一丝笑道:“在皇位面前不动心的人才是蠢。那个蠢货不足为虑,倒是高昌的王子麴万不可不防。他和晋王互为利用,在朝中不少的要害部门安插了人手。此次晋王举事,他定会趁机大肆消除平素的对手。” 花彦树忙道:“今日太子府中都是太子一脉的人,麴万混杂其中恐会生事,是否现在加强府中护卫?” “保住太子就好,没他可不好玩了。其他的人,正好演一出骨肉相残的好戏来给我解解乏。”贺兰寻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残忍的微笑,目光深邃道:“今日府上女眷中有一位镇国府的大小姐名叫林瞬,务必带她来我身边。『**言*情**』这么多年了,或许她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人。” 离开刘朔后,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眼前春景如画,思绪郁郁如一池春水,一颗心却始终莫名的疼痛着。不对,这般强烈的痛楚和怒意是那样的陌生和异常,我有生之年里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情感。似乎冥冥中有人强行控制着我的感情,将自己的伤痛强加在了我身上。我到底是怎么了,是被下蛊了,还是中了邪! 我倚靠在花圃旁,一颗心被扭曲得痛苦不堪,半响,心中的怒意才渐渐淡了下来。我伸手按住了起伏的心脏,长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跳。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女敕的声音“喂,你过来,你给我捏一只小马!”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在向我招手。他长得眉目清秀,衣着十分华丽,正蹲在一片小水洼旁玩泥巴,价值千金的衣服上到处沾染着泥点。 好可爱的小孩!我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走过去俯身看着他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漂亮的衣服弄脏了怪可惜的,我带你到别处玩耍吧。” “看你长得漂亮才叫你过来的。你啰嗦的样子和母妃一模一样,我不喜欢你了!”小男孩嘟起了嘴。 原来是皇家的小孩,看他那张粉琢玉砌的小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欲抚模他的脑袋,却被他扭头躲过了。 他瞪圆双目道:“大胆!你不但不给我捏小马,还敢拍我的头!” 我蹲下来,逗他道:“我要是帮你捏好了可有什么赏赐呢。” 他认真想了想道:“我可以让爹爹收你做妃子。” 我哑然失笑,这么个小屁孩满脑袋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看他一张萌萌的小脸上满是期待,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便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帮他捏起了泥巴。 一只泥马还没有捏好,突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抬头看时,只见身着明黄锦袍的太子刘庄和太子妃姜氏及一众宫女太监从不远处急匆匆赶来。 我连忙起身请安道:“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姜氏,兴国公的长房长孙女,大胤洪德年间有名的才女,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很是秀端丽。她眉眼中透着一股和气,抬手示意我起身,转脸对小男孩轻斥道:“阳儿,这身衣服可是皇爷爷赏赐给你的,现在弄成这般模样,我可是不会轻饶你。” 太子在一旁护着儿子道:“阳儿还小,又不是什么大过,就饶他这次吧。” 太子妃转向太子,微嗔道:“他现在这般顽劣,我看都是你给惯的。” 太子含笑望着自己的妻子,并不还口。 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啊,那一颦一笑中处处流露出相濡以沫的真情。难怪高昌公主显得那么郁郁寡欢,就算有天下第一的美貌,想必也未能得到太子的垂青吧。 太子妃打量我一番道:“这位是镇国府大小姐林瞬吧。常听人夸赞你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娶到你这么美的女子为妻,三弟真是有福之人。” 我淡淡一笑道:“多谢太子妃夸奖。” 太子妃又道:“阳儿顽劣,连累你也弄脏了衣裙。马上要开宴了,不如此刻随我回寝宫换件新衣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染了泥点的裙摆,只好道:“全凭太子妃安排。” 第五十章 杀心四起 太子往前厅招待宾客,太子妃和我一行人往寝宫走去。一路的闲聊中,我发现太子妃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女,满月复经纶,才华横溢。太子一直在朝廷上举步维艰,她若是男儿身,定能高中状元入朝为官,成为太子在朝中的得力助手。可惜她身为大胤朝的女子,终身只好待在闺阁之内,能为夫君做的甚是有限。 行了一段路后,突然听得身后有人高喊“有刺客!”回首看时,却见宫门口方向有股股浓烟翻滚而起,身处后庭之远仍可隐约听到喊杀之声。 谋反开始了吗?我扫了一眼惊惧不安的众人,只见太子妃神色平静道:“不过是小股流贼罢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寝宫,那里有大批的侍卫,定能保护我等安全。” 未及动身,前方遥遥望见几个蒙面人向这边奔来。我忙问太子妃道:“来人可是府中侍卫?” 太子妃凝神遥望后脸色大变道:“不是!” 太子府的侍卫都死哪儿去了,怎么片刻的功夫就能有人闯进来。身边都是些老幼妇孺,这可如何是好。我望向太子妃道:“走另外一条路,尽快回寝宫去!我有办法能阻拦他们一阵。” 太子妃此时也别无他法,脸色苍白道:“多加保重,我们在寝宫等你!”她紧紧抱着刘阳,与众人往寝宫撤去。 众人一走,我立刻把藏在身上的自制武器翻了出来。这些年中为讨木远喜欢,我花了很多心思做了一批批精巧的小武器,本来预备着以后闯荡江湖用。看这情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迅速将连弩引好线架在了两边的树杆上,在地上埋了一排一触即发的暗器。从轻功来看这几个蒙面人武功不若,这些花样只怕是不够的,只要从这儿放走一个,那些妇孺就会有灭顶之灾。我横下心来,挺身站在了小路的中间。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了,我开始头皮发麻,全身禁不止微微颤抖起来。二十步,十五步,再近一点,就是这个时候!我用力将手中两个点燃的手雷向敌人扔了过去。未及我卧倒,只听轰的一声手雷在空中爆炸了,弹片夹杂着手雷中的铁珠和菱刺向四面八方飞洒而来。 我卧倒时手臂和腿上不幸中了几颗菱刺,瞬间便已麻痹了。我连忙咽下了压在舌下的解药,顿觉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待我忍痛拔掉菱刺抬头看时,眼前横七竖八翻滚着几个人,大部分是中了涂有毒药的暗器,少部分是被弹片击中了要害。有一个人被弩箭射穿了脑袋,红白齐流,当场毙命。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杀他没有错,他不死我就得死!我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停止了呼吸,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孤寂像野草一般在心中疯长。阿远,你在哪儿,快来帮帮我! 我记起了和木远的约定,忙伸手到怀中翻找短笛。正在我模索时,冷不防有人从身后将我拦腰提了起来。我一惊,想回手推开,却被顺势抓住了胳膊。扭头看时,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将我禁锢在怀中。 那人看到我的脸先是一愣,继而面无表情地将我的双眼蒙了起来,干脆利落地缚住了我的双手。 “喂,抓我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我!”我眼前一片黑暗,不由得害怕异常。 那人并没有理我,对身旁手下吩咐道:“主上要的人已经找到了。你们去前面看看太子可安好。” 顿时听到有人向宫门口跑去,那人将我抱起来,拔足向另一个方向奔去。他的武功却也不弱,怀抱着一个女子还能照旧健步如飞。 “喂,你们主上是谁啊,他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他,你找错人啦!”我不住口地喊着,企图能引得他回话好寻些蛛丝马迹。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越喊越气恼。 突然,我耳边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再说一个字就割掉你的舌头。”我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他那张冰块似得脸,这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手软。我顿时咬唇不敢再发一语。 很快他便带我来到一间屋子里,轻轻将我放在了床上,转身问屋里的人道:“主上呢?” “刚才出去了,似是去了前院。”屋里人道。 “我去前院看看。你们三个在门外好好守着这个女子,她是主上点名要的人。”那人道。 “是,彦树大人。”屋里人答应着出去了。 出屋声,关门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屈膝蹭掉了脸上的黑布,环顾四周,只见屋内珍宝满目,书画相映。案几上摆着一张瑶琴,琴旁焚着香,一旁还有杯冒着热气的茶。 他家主上还挺风雅嘛,太子府都要翻天了还有这闲心抚琴喝茶。我翻身下床来到琴旁,将被缚的手腕伸到了燃着的香上。片刻后传来一丝植物纤维混合着皮肉被烧焦的气味。我忍着剧痛继续灼烧了一阵,终于在一挣之下弄断了绳索。 我松了口气,定睛看时,一双白玉无瑕的手腕已变得血肉模糊。门口还有守卫,现在想出去可是不易。既然出不去的话就让他们进来吧,我纵身一跃翻上了屋顶的房梁,取出身边最后的武器对准了门口,掏出短笛吹了起来。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各位差爷辛苦了,太子命我送些酒水给三位享用。”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寒芳阁的事不劳太子挂心,姑娘请回吧。” 只听得姑娘娇笑两声,便有男子惨叫倒地。顿时打斗之声充斥门前,刀剑交响片刻后,四周安静了下来。 我收起短笛,静静趴在大梁之上,将手中最后的手弩对准了门口。下一秒不管进来的是谁,对不起,请为我而死吧! 第五十一章 逃出京城 门被轻轻推开了,迈步进来的竟是一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原本狠下心肠的我瞬间犹豫了,那只是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娇小女孩,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要对她下毒手吗。那小姑娘一步步走进屋来,略一翻腕,右手上顿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我心中一凛,咬牙扣动了手弩上的机关。 伴随着一声惊叫,小姑娘身中两支短箭,缓缓倒在了地上。 我翻身下地,轻轻走到了她的尸体前,只见她娇小的身躯静静躺在血泊中,一双杏眼圆睁,死不瞑目。 我顿时后悔不已,应该再等等才对,说不定她并不是想要我性命,现在却无故枉死在了我手上。 “对不起了。”我俯来,伸手欲合上她的双眼。 猛然间,小姑娘如闪电般伸出左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右手迅速挥剑向我砍来。 我本能地扬手用手弩格挡着,不假思索地踢出左腿狠狠踹向她的右腕。“当啷”两声,剑和手弩都飞了出去。 她猱身扑倒了我,两条腿牢牢盘在我的腰上,左手铁钳般抓着我的手腕,右手一翻从袖中滑出了一把匕首向我刺来! 电光石火间,我伸出左手紧紧攥住了刀刃,鲜红的血刹时顺着刀身流了下来。小姑娘俯视着我,一脸的阴毒,年纪虽幼,可一身气力却不输于男子。我拼尽全力却仍是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带血的匕首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心脏,一颗心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冰冷而死寂。原来杀与被杀不过是一瞬的转念,谁的心不够坚硬,谁就会成为那具躺下的尸体。 正当我快绝望时,匕首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小姑娘目光涣散倒向了一边。木远一甩剑上的鲜血,一把将我扶起来道:“阿瞬,你受伤了?” 我仿佛虚月兑了一般扑在木远怀中,泪流满面道:“阿远,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杀了人,我该怎么办!” 木远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道:“不要害怕,万事有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再也不会让你涉险。” 闻此言,我紧紧抱住木远,嚎啕大哭起来。 等惶恐和悲伤随着眼泪流走后,我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木远为我擦干眼泪道:“我们此刻趁乱离开京城。先把这具女尸装扮成你的样子,再一把火烧了这寒芳阁,如此方可无后顾之忧。” 我点点头,连忙月兑下外衣套在小姑娘身上,摘下首饰佩饰一一给她带好。木远翻看了一遍尸首,挥剑划花了她的脸。 木远在屋里到处撒上了酒,退出门外后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子。他月兑下外衣裹在我身上,拉着我向府外跑去。 此时的太子府已经一片血海,满地狼藉,前门有晋王重兵强攻,府中又冒出了一批不明来历的蒙面刺客见人就杀。我不禁有些担心逃入寝宫的太子妃和皇长孙能否躲过这次屠杀。 “阿远,我大嫂呢?”我始终是放心不下福柔。 “放心好了,她此刻已在府外安全的地方。”木远安慰我道。 我心里轻松了很多,感谢木远的话还未出口,一股令人窒息的悲愤和绝望瞬间袭上了我的心头,一时间仿佛身处地狱烈火之中,万念俱寂。我跌倒在地,右手紧紧压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木远转身抱起了我,一脸惊异道:“阿瞬,出了什么事,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脸色惨白,额头沁出了汗珠,痛苦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颗心仿佛被万箭穿刺,恨不能即刻死去。 木远抱起奄奄一息的我,飞速向府外奔去。 此时此刻,刘朔一把扭断眼前人的脖子,拔出了胸前的匕首,满眼悲愤和绝望。眼前行刺之人是刘朔一手提拔的步兵校尉,同时也是麴万的一名死士。 刘朔一开始就知晓了晋王谋逆的讯息,早早派出身边的校尉去往后庭保护林瞬。谁知战斗正酣时,校尉赶来向刘朔禀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林瞬已死在了寒芳阁。刘朔一瞬间精神恍惚,悲愤失神之际,没有留意到一把尖刀正向自己心脏刺来。 刘朔喷出一大口鲜血,一颗心仿佛被万箭穿刺。他喃喃念着林瞬的名字,慢慢倒在了地上。 明月当空,夜凉风清,我静静倚坐在一株桃花树下。远离了京城的杀戮,一颗刺痛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满身伤痕已被一一抚平。木远伸手理顺了我披散的长发,一脸关切道:“现在感觉如何?” 我安慰他道:“没事儿了。刚才只是突发心疾,缓一会儿就好了。这到哪儿了?” “前面就是冀州的地界了。我们快走出京城了。”木远道。 我长舒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我微微一笑道:“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阿远,为了以后行走江湖方便,我给你做妹妹吧。” 木远一愣,笑了笑,道:“好!” 我抽出木远的佩剑,一挥手拦腰斩断了自己齐膝的长发,朗声道:“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跟你走!” 洪德十五年二月十八日,晋王联合冀州代王意图谋反,偷窃兵符调动京郊禁卫军,强攻皇宫和太子府。这场惊世谋反导致了包括太子妃在内的几十位达官显贵无辜惨死,同时也拉开了洪德末年时局动荡不安的帷幕。 同一日,我的江湖行正式开始。 洪德年间那些少年男女的恩恩怨怨已经随风飘散,变为了历史的尘埃。当刘朔最终站在天下最高处俯视众生时,突然懂得了当年林瞬的那一席话,天下在手,却不知何以为继。一路走来,沾染了满身鲜血,已无法去拥抱此生最爱的人,遥望茶州那一树树相思,才发觉万里锦绣江山不过只是山河永寂寥。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帝国明珠的故事到此结束,行走江湖的林瞬如何成为一代女王,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故事讲到这里,要先告一段落了。白辉夜手中已无存稿,最近忙于毕设没法再连续写下去。一路走来,有你们陪伴真好!为了你们,白辉夜会继续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