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梅飘香 ——后传》 楔子 楔子 雪是盛放于天堂的圣洁花朵,它飘落时会落在人们内心最深处。 逆光而视的人影虽美丽却危险,那是一个悲凉、寂寞的幻想。 那是一段风雨飘摇的岁月,无数华夏儿女,用他们的青春热血、满腔报国热情,挥就了一段浓墨重彩的春秋大戏…… 那一年,恰逢乱世。 那一年,似乎是命运,将许多人拉扯到了一起。 那一年,他转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模一人的指尖。 那一年,西子湖畔雨连连,烟波弥漫荷色浅,他们迷蒙之中的错过。错了,亦是过了。 灯花微凉,心境微凉,记忆停止在指尖血,凝固了琴弦 是谁展尽一生画卷,却依旧敌不过命运的凄凉…… 1841年,对于整个华夏名族来说,注定是个空前绝后的悲戚年份—— 西方大森帝国侵入东安海面挑衅,森军坚船利炮一度攻占沿海城市卿离、东安,闭关锁国的大永王朝遭到严重创伤。 森军最后到达大永朝京师定京城,永政府大为惶恐,派钦差大臣与森军谈判。 赴东安议和之钦差大臣表示,只要森军撤回东安,就将东安以南的五座沿海城市割让,并赔偿黄金万两。 森军一面乐得坐享其成,一面给永政府施压,于1842年初强占南浔岛,威逼武广,永朝临光皇帝颇感颜面扫地、尊严尽失,对森宣战。 可永军的大刀长矛怎敌外敌的洋枪洋炮?不日,永军惨败,死伤将士不计其数。 1843年3月,森军舰队驶抵定京下关江面,扬言架炮轰城,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永政府只得屈辱求和,被迫签订了华夏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定京条约》。 条约规定的割地、赔款、开放通商口岸等,永政府一概接受,丧权辱国,难以言喻。 自此,华夏国由一个独立自主的封建国家开始沦为两半社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西方列强目光纷纷瞄准了这个东方睡狮,强占租借地,掀起瓜分华国狂潮。 财富、地位、权利,充斥人们头脑—— 不论西方人,还是华夏人…… 1912年,以汉阳为中心发起的汉阳起义很快席卷全国。汉阳起义的胜利,如同平地一声雷,掀起了华夏国的革命风暴,劈碎了大永王朝封建统治的枷锁。丧权辱国、懦弱腐朽的永王朝土崩瓦解。 而此时,殊不知有多少华夏人借着大争之世,投机革命,昧着良心大发国难财。华夏国大总统蒋锡杉一方面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派军阀攻打起义军,威逼革命党人,一方面又在森国公使朱恩典的策划下,假惺惺地要与革命政权和谈。 1937年,恰逢森租借入驻卿离市九十二周年,租界内霓虹灯,光影闪烁,虚无缥缈。车水马龙,红男绿女,熙熙攘攘。咖啡馆,大赌场,百乐门……奢靡繁华。 街道上人潮比肩继踵,欢喜若狂。游行花车之上,美艳舞女姿态妖娆,流光溢彩。 端的是一派语笑喧阗,张灯结彩。 街道北面尽头,坐落着森国总会大厦,此乃森国人建造的俱乐部,竣工于1926年,位于森租借中心。 整个森国宫廷式建筑呈现出巴洛克式情调,立面采用横竖轮廓线,外墙用棕红色面砖。共有五层高,每层皆有石楠花装饰的窗框,窗栏。五层之上,又耸立起六米之高的钟楼,楼顶为尖顶,女乃油白色,新古典主义风格。 古典唯美,令人赏心悦目。 楼内厅堂沙龙,布置精致,精巧浮雕亭亭玉立,美妙优雅。 乐队鸣奏,椭圆形舞场内翩翩舞姿摇曳生辉,场下领结燕尾的服务员手托酒盘,穿梭自如。 只怕,这些显赫的顶尖森国人,虽身在华夏天空之下,却是忘了身在何处了吧。 第一章 第一章 沙龙一角,一旗袍女子沉静优雅地坐于吧台前,漠然看着舞池内狂欢的人们,不时抿一口酒,清灵透彻,与雍容华贵的太太小姐们显得格格不入。 她身着玉白色旗袍,雪月光华,滚一道金边。裙摆上绣着点点红梅,白里透着娇艳的红,两相交融,美轮美奂。外披一袭白色纱衣,线条优美的颈项和单薄雅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凉如寒冰,滑如缎绡的三千青丝用一支青玉簪挽起,几缕发丝垂于胸前。 只略施粉黛,便美得绝代—— 浓密的睫毛长而微卷,双眸如深潭清水,清澈瞧不出一丝情绪,挺翘鼻梁,淡薄粉唇,白皙皮肤……宛如美玉无瑕,即使静静坐着,也神韵超月兑,风姿秀奇,给人高贵清华之感。 锦衣旗袍诗,曼玉花样时。 看似漫不经心喝着酒,不时打量周围的人,但从她定然的眼神中,可猜到,这位天仙女子正暗中执行某项任务。 总会外,黑衣护卫二字排开,迎接将要到来之人—— 看此架势,来者定然是个大人物。 街道两侧大楼明亮若昼,门前大森帝国、华夏民国彩旗猎猎飞扬,偶尔传出欢言笑语。此时,租界内有谁还记得这个名族的生死存亡? 突然,一声霸气十足的喇叭声盖住了欢笑声,众人看去。 米色棕色拼接,外轮廓线条流畅光滑的小轿车在森国总会门前缓缓停下,正巧走到车前的行人慌张让开,急急忙忙逃到一边——车内的大人物不好惹。 左边车门打开一条缝,不见有人下来。总会门前护卫会意,速向前来开门,恭请车中之人。 一双锃亮的皮鞋落地,自下而上看去,此人身躯凛凛,胸脯横阔,但穿着花格子西装马甲,裤子上两条挺缝线笔直。嘴上胡子似是抽烟时被烧着了一样,一半黑,一半灰白,整一个油腻腻的滑稽的肥胖子。眼角的皱布拉吉的下垂的皱纹掩遮不住他的年龄,至少接近半百了。 轿车另一边门也打开,未见其人,就听其金石玉响般的爽朗笑声,“叶委员长,就下个车,您老用摆这么大架子吗?” 被称为叶委员长的中年人不屑冷哼一声。此时脸面森冷,恐怕待会儿就变脸了吧! 话者是位少年人,街道边一些人纷纷看去,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失了三魂七魄。一些年轻女子甚至脸颊泛红,一颗芳心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直跳。 那个少年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颀长挺拔,他只一站,却也站出了万夫难敌之威风。 他眉目俊朗,五官精致分明,特别那双眼:眼形似若桃花,眼尾稍向上翘,眸中蕴着秋水般,眼周略带红晕。薄唇噙着抹微笑,眼神瞬时似醉非醉,令人有点朦胧奇妙之感,直教人目眩心荡。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只要稍有耳闻,便知此人乃是华夏民国政府史上最年轻的国民军陆军部队总司令——苏暮君,年仅十七就被授予上将军衔,人称苏大元帅。 荣耀至此,骁勇至此,军中的铁血男子们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叫其一声:元帅好! 早听闻其青年才俊,但亲眼一见,便觉实过其名。 这位少年,曾于十五岁潜入森珐联军作战指挥部,明着提出了许多创造性的作战方案,在暗中又为国民军通风报信,此举使得森珐联军在战场上月复背受敌,被打得措手不及。 指挥部司令顿时气岔,像一头疯狂的狮子般红了眼,怒吼着查找军中间谍,误杀无数高管将领,一时间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军中人心惶惶…… 而我们的罪魁祸首苏暮君在兄弟的接应下乘乱逃月兑,可谓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十六岁,少将苏暮君带领麾下五万余将士誓死守卫南浔市。南浔乃沿海省会城市,毗邻东海,南接繁华租界地卿离市,又兼此地为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之一,物阜民丰,中西交融。却也有各种势力的盘根错节,是阴谋家的阴暗巢穴。苏少将军坚守城垣同时,以金蝉月兑壳之计,引蛇出洞,将暗中藏匿颇久的反动势力一网打尽。据其本人自称: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本将军实在是佩服自己!不难看出苏少将的鸿鹄壮心。 十七岁,一场伽河战役成就了陆军司令苏暮君,在火炮机枪的帮助下,苏暮君收回南方六省,以及被森国占据近百年的彭尘岛。他完美演绎了华夏男儿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不可一世的英雄霸气! 从此,历史将改写,华夏大地会为一代枭雄而颤栗!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因此,苏总司令在民间口碑甚好,更有甚者,将其列入华夏民国四大救世主之一。于是,苏暮君自然就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 正所谓“翩翩浊世佳公子,万千深闺梦里人”,只是某人自己不知情罢了。 于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叶楚重、国民军陆军部队总司令苏暮君,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总会大门走去。 经过宴会厅,便要到人声鼎沸的舞厅。两旁黑衣护卫如临大敌般紧盯周围人群,一双双利眼像要闪出精光来,生怕一不小心窜出个亡命之徒,给人来个措手不及。 见到两人走过,欢乐的人群自然而然的让开一条道,苏暮君于战场上历练出的霸煞之气一时令周围人头颅低垂,大气不敢出。 一角优雅的旗袍女子手握酒杯,缓缓摇晃着杯中鲜红欲滴的酒汁,微微一笑,冷冽、厉刹、志在必得…… 她看着黯淡面色,看起来有沧桑操劳之感的军事委员长叶楚重,对着人群喧嚣处轻声呢喃:来了…… 似是暴风雨的预兆。 而那苏暮君眼尖地撇到白色旗袍女子,暗暗思忖:她是谁?好生面熟! 第二章 第二章 走进一间风格古典雅致的房间,早有黄发蜷曲之人坐在棕色原木桌后等候,见人到来,忙起身热情招呼,一张油肥的脸堆着笑容。守卫识相地关好门,负手而立守在外头,敬职敬业。 “叶委员长,好久不见,在下甚是想念啊!”黄发外国人伸出手,要与叶楚重握手。 叶楚重也不避讳,大方与他握手言好,“莫尔先生客气了,您百忙中抽空来见我们,是我等才是冒昧啊!”一扫先前黯淡脸色,笑得花儿怒放似的。 一边的苏暮君望着眼前一家亲的相处模式,露出那般淡然的戏谑和嘲讽:森国当初可是毫不留情地炮轰彭尘岛,使得我方死伤百姓数以万计,这老头子今次这般阿谀奉承,谁都知道他安的什么鬼胎! 那鬈发外国人乃是森国驻卿离市的太和洋行行长莫尔·安德鲁,此次派华夏民**事委员长和堂堂陆军部队总司令来与他回见,自然可推测出—— 国民政府想通过此人手下的太和银行,从维意志帝国订购巨额军火,最好还能神鬼不觉的偷到些军事机密。 此举虽有损苏暮君内心正义公平的底线,但有利于华夏民国之举,何乐而不为?只是……苏暮君眸中寒意深深—— 若叶委员长借此时机而做出些伤天害理、卖国求荣的事情,本帅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时,几位华服女子推门而入,手中拖着水果盘,笑声甜腻而婉转。 苏暮君朝门口看去,便瞧见身着中式旗袍——衩开得是要多高有多高——的森国女人,一个个浓妆艳抹,红唇艳丽,大波浪卷发透着庸俗,弥漫着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 内心嘲笑:恶俗的趣味! 莫尔笑得暧昧低俗,眼里含着轻佻亵玩的神情,“这几位姑娘可是我们大森帝国上等的,委员长、总司令,若不嫌弃,我就忍痛割爱,把她们赠与你们,如何?” 叶楚重自是不知其中鄙夷与密谋,爽爽快快答应了,眼神早已忙不迭飘到了美女身上,灼灼的目光恨不得在人家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苏暮君看了看莫尔,冷笑道:“莫尔先生可知我们华夏国有句古话——?” “哦?说来听听。” 冷峭的嘴角勾起一个更冷的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尔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讪笑僵硬在满是肉的脸上,被他看穿了?不!不可能! 看着他好笑的表情,苏暮君乐了,爽爽朗朗笑着,“哦,差点忘了,莫尔先生是森国人,不懂华夏国谚语。那么,就由本帅来解释——” 若无其事地喝过一口酒,原本笑意慢慢的俊脸似凝了千年寒冰,面无表情,看得莫尔和叶楚重心里发颤,甚至害怕。 “您堂堂森国太和洋行行长,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我军的军事补给?而后又劳师动众找来这些个女子,赠与叶委员长?无非是恃我军之士气鼎盛、安靖无虞,而包藏祸心以图我军军事机密!” 篡盗知心已显,鬈发外国人笑得越发牵强,气得嘴角直抽抽。 这个苏暮君!…… 一丝玩味浮上唇角,苏暮君把玩着手中蓝色玻璃酒杯,“哦?莫尔先生为何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被本帅不幸言中?不知,贵行和维国陆军情报局可有联系?” 莫尔怒气冲冲朝叶委员长大发雷霆,“叶委员长,我敬您是华夏**事委员长,才答应提供军事补给的,没想回到你们的总司令在此造谣生非,胡言乱语!我看,我们这笔交易还是就此停止吧,免得有人说我不安好意!”说着,站起身,要朝门外走。 一旁外国女人默不作声,倒是有一位女子紧了紧握盘的手,似是有所慌乱。 叶楚重早已冷汗连连,这个苏暮君,此番带他来,本是为取得行长信任的——你看,我军司令都来捧场了,我军诚意大家有目共睹。——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越添越乱,最后索性还与人家对峙起来了。这次军事补给事关国民军财政支持、军火需求,是万不可出差错的。 于是,摆着谄媚笑脸,讨好道:“莫尔先生,莫要生气,我们的总司令年轻气盛,不太懂礼貌,还请您海涵一下,啊?” 不爽地瞪了苏暮君一眼,“海涵?我都被说成是图你军军事机密的人了,海什么涵!” 叶楚重硬是把莫尔拉到座位上,满脸堆笑,“您消消气,消消气。”转而对一旁女人命令道:“来,把水果端上来!” “莫尔先生,先吃些水果吧!” 盘盘果品被端上了原木桌,鲜艳还带着水珠。 苏暮君看着女子们手中的铝制水果盘,诡秘一笑。聪明如他,自知此番那老外难逃一劫,不过,此事正和我意,何必要去插手呢? 盘穷枪现,一女子手握左轮手枪,直指莫尔行长脑袋。 莫尔瞪大眼,只觉心脏被攫住,有无数飞虫冲撞着耳膜,想逃,却硬是动弹不得。 扣动扳机,“嘭——”枪声短促而有力。 子弹穿过莫尔太阳穴,血浆迸溅,弹头射到对面墙上,一弹孔顿时显现。 莫尔歪头瘫坐于椅子上,死不瞑目。 一行娇生惯养的外国女人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纷纷尖叫着奔逃了出去,全然不顾淑女形象。 屋内异常静寂,静得诡异,静得可怕—— 女枪手眼神轻蔑瞧着歪在一处的莫尔,蓦地唇角挤出一丝讥诮。 苏暮君望着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舞厅的旗袍女子,她,似乎和此次暗杀有关……想着,冲出房外,去寻那女子。 愣住片刻的叶楚重在苏暮君出去时,登时大叫起来,“有刺客!”忙去叫门外的护卫。哪知他们早已遭到重创,倒地不起,脖子上的道道血痕细而利,夺人性命于无声。 属于色厉内荏的一流人的,譬诸小人,譬如叶楚重。此刻,委员长早已不复冷历,只吓得冲出去找护卫保住自己小命,这等大事才要紧呢!顺便,一定要抓住那刺客,以儆效尤! 这厢舞厅、宴会厅等地,听到枪声,早已大乱。又看到叶委员长红着眼咆哮呼叫着捉刺客,顿时惊慌马乱,人们横冲直撞,寻找出口。 尖叫声、咒骂声、杯盏摔碎声交杂着, 一个字形容——乱, 场面乱极了, 随时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混乱中,旗袍女子放下酒杯,拿起身侧的手提包,朝人群对面望了一眼:叶楚重带领一班人马杀了回去,势要抓了女刺客祭祖。 苏暮君被人群推搡着,还是挤着往前走,左观右瞧,看似寻找什么人。 她闭上眼睛,理了思绪。然后,蓦地睁开眼,嘴角绽放一抹如红梅般妖艳诱人的笑,慢慢扣开手提包,一把明晃晃的手枪赫然显露。 纤长玉指抓住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彩色玻璃镶拼的天花板,那里吊着四盏巨大的水晶灯,散发耀眼光芒。 “嘭——嘭——嘭——嘭——”四声枪响,短促且霸道至极。伴随着玻璃碎裂声,水晶灯渐渐熄灭,慢慢地,整个大厅暗了下来,只有四周微弱的美术灯发出幽幽冷光。照在人脸上,投下一片诡异的阴影,明明灭灭…… 空气中的温度像是被抽走一般阴冷下来,而人群更惊慌了,洪水猛兽似的,朝着出口涌。 迎面走来那位女刺客,黑发早已披散下来,与方才蜷曲金发判若两人。 旗袍女子笑,将手枪收入包中,与她擦肩而过,两人都不曾驻足,但,女子声音分分明明:“快走,我断后!” 刺客微微颔首,快速离去。 话语消散在喧嚣里,不留痕迹。 第三章 旗袍女子随着人群推搡,眼见就要来到叶楚重身边。 此时,只要略使美人计,便可助同伴逃离。原本计划得万无一失,可偏偏,某人的出现完全在计划之外。 就在她装作跌倒扭伤了脚时,苏暮君急速赶到,扶起她走到过道边,免得被人踩伤。 露出明朗笑容,苏暮君声音温和清润,“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看着走远的叶楚重,内心升腾起一股杀人的冲动,无比嗔怪的看向苏暮君,“没事!”说着,就要走。 “等等!”哪知苏暮君拉着她的手不放,“姑娘脚崴伤了,此地又混乱,不如让本帅送你出去吧!”他笑意满满,但看不出关切,倒是蕴含几分狡黠。 空气里弥漫着嘲弄的气味。 她恨得咬咬牙,什么?!这人怎么如此误事! “不用了!”女子一甩手,可笑,我怎可在此被你阻拦!挣月兑苏暮君的手,落荒而逃。 总会门口,是汹涌而出的人流,避开夺目处,旗袍女子拐入一边的胡同。胡同内是沉沉的黑暗,浓重而神秘。 逼狭的巷道,头顶是被各种电线、错落的烟囱、高低不齐的屋檐分割的块块黑幕。 她跨入一辆等候多时的小轿车内,对司机正色道:“快走!” 司机领命,恭敬答,“是!公子!” 不忘朝后窗看一眼,没人,这才放心地靠着坐垫静心闭目。 只是,她没见到,拐角处,苏暮君那双机警锐利的含笑眼眸——那个眼神似有诧异,有感慨,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了然。 苏暮君对身边的人说:“跟上那辆车,查清到什么地方。” “是!苏帅!”军礼行的一丝不苟。 “还有……”眸中笑意更深,“查清楚车主身份。” 也许,那时的苏暮君并不知道, 经过那朝暾夕月,光阴荏苒,寒来暑往,花开花落。 多年后的云淡风轻之时,细细回忆起来,那个少年竟会令他如此刻骨铭心,牵动肺腑,甚至痛彻心扉…… 他独自穿过浓浓夜色里无边的凛冽,恐惧而寒凉,内心感到不可抑制的孤独、凄凉—— 忆昔初见,清雅公子翩然惊鸿。 人生若有得选择,他们初见时,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结局,会不会改变? 白服戏子在舞台上轻烟曼舞,像遗失了记忆。 一袭白戏服,一抹妆容,馨香环绕,弹指挥舞…… 是那样风华绝伦、貌美倾国的伊人。 一个人在台下看着台上人,温情缱绻,但透着静默与决绝,锐利的眼中散发着狠利…… 缓缓地,台下人举起手枪,稳当当地。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台上戏子,瞬间,吟歌低语停止,戏子怔怔看着他,交错纵横的灯光照到两人身上。 他诧异,晶莹的眸子盯着台下的他,他的眼中似燃烧着一簇幽深的盈盈火焰,绿光映入戏子眼里。绿焰没有温度。 他感觉很冷,内心抽搐,手指颤抖…… 那人绽放出一个笑容,诡异的,狠绝的,无情的。 嘭———— 白衣戏子的衣裳绽放着妖异的红莲花,渐渐地,晕染开来。 红莲妖娆,刹那芳华, 鲜红幕天席地而来,血腥味铺天盖地。喑哑,尖锐,隐秘。 沉重的洞穴訇然中开,通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洁白的羽毛飘然而落,空中埋葬着寂静的味道,他身上还散发着雪的轻盈落寞。翩然而起的白色翅膀好像天使,它带着他坠入深渊,毫无转圜,万劫不复…… “公子……公子!”遥远的天际传来谁的喊声? 是谁在喊我?是谁! 柔和的声音不时传来:“公子,到了,快醒醒。” 缓缓睁开眼,抬起眼眸,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己的亲卫。 被唤作公子的旗袍女子暗笑:刚才,还真是做了一个“好梦”呢! 旋即下车,迈向那座花园洋房。 “总统果然没猜错,太和洋行行长于森国总会被一枪毙命。”说话的是个一脸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的中年人。 一边总统的脸被隐在明明灭灭之中,阴暗中只见得他一双狡诈阴鸢的眼睛,弥漫着浓浓的黑色气息。浓密粗壮的眉毛向上挑起,透露着杀意、嗜血。 这人乃是国民政府总统、陆海空军总司令兼国防最高委员会常务委员:蒋锡杉。华夏国的最高掌权者。 至于他是如何爬上这个位置,如何杀人如弃草芥,如何明见于面,暗盎于背,两面三刀,自是不言而喻。 此时,这人手中夹一支雪茄,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缭缭绕绕,使人更看不清其脸面,吐字如刀:“内部有鬼,去查!” “啊?可是……”那阿谀之人模不着头脑。 弹了弹烟灰,蒋锡杉不耐烦道:“我方会见太和行长的消息,有几个人知道?!” 会意地笑了笑,双手作揖,“不愧是大总统,不是小人比得上的。嘿嘿,小人这就去查。” 冷冷的哼了声,挥挥手,如同赶一只流浪狗,“快去!记着,将那奸细带来我面前,要活人!” “诶,是!”跟班点头哈腰,惶惶退出了总统办公室。 当时总会里身着旗袍,清隽秀美的年轻女子,此刻正推开豪华古朴的雕花檀木大门,开灯。 水晶灯闪烁一下,房间瞬时明亮起来。 白色面砖铺就的地面,乳白色墙壁上镶嵌着几幅山水幽墨,精巧盆栽,恰到好处的点缀其间。整体秀美而典雅,肃穆而端庄。 无意撇过左侧会客厅,就瞧见一七旬老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拄着拐杖,拐杖立于正前方,眉目紧锁,眼神毫无生气。 那老人转头也看到了女子,顿时一股怒气升腾,拐杖狠狠蹬了地面一下,发出“噔”的一声,叫人不免为地面叫疼。 老人嘴上的胡子都被气得颤抖起来,“赵倾宸,又穿成这样出去勾引男人了!?” 被唤作赵倾宸时,他瞬时怔了一下,而后冷冷笑开了。 “果然跟你娘一个德性,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招蜂引蝶!简直是侮辱了赵家的脸面!” 老人越说越不客气,甚至毫不留情,站起身道:“身为一个男人,如此扮相!哼!真是乱了伦理纲常了!” 此刻,某人再也忍不住了,跟在一边的亲信开口大骂:“你这死老头,我家公子也是你可以骂的!”愤愤有词的指着老人,“公子念在你还是他祖父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我叶翔飞可不会让你一分!” 赵倾宸挥手制止了叶翔飞的慷慨激昂,笑着走到老人面前,霎地,眸露冷冽,“赵敬才,你是我什么人,竟敢对国防委员会主席如此恶言相向!就不怕被抓去大牢反省反省?” “你……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赵敬才不可置信的指着清冷公子的鼻子,气得颤抖,握着拐杖的手也好似颤地厉害。 面带讽刺笑意,赵倾宸厌恶地用手提包挡开了指着自己的手,几分妖娆,几分魅惑,然而,更多的是无情,“当年是谁说我赵倾宸再不是赵家人,从此不准踏入赵家半步?是谁说我们之间,断绝血缘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赵敬才一时间没了底气,但仍不甘地凶神毕露,“你不要自己飞黄腾达了,就目中无人!” “哦?原来赵老爷子是看到逸世(赵倾宸,字逸世)功成名就后,就想来奉承?”倾宸公子觉得好笑极了,挑眉看着老爷子变幻不定的神色。 被说中心事,老爷子为掩饰心虚,又用拐杖猛蹬地面,瞥着眼,“我赵敬才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更何况是你这个不肖子!”说着,坐回沙发。 倾宸居高临下俯视着赵敬才,冷哼一声,看来,他是真有事来请求我帮忙的。不然,为何赖着不走?不过,我不会帮助你丝毫。 想着想着,赵倾宸转身走到楼梯口,便要上楼。略微思索一番,转头对赵老爷子说:“赵敬才,你儿子被关进大牢是他自作自受,逸世不会滥用职权去解救。何况,逸世不认识他。” 闭目掩盖痛彻心扉的伤,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冷酷而残忍,“若没事的话,翔飞,送客!” “赵倾宸,你……何时变得这么六亲不认、残酷绝情了!”赵敬才简直气死了,忘了蹬拐杖,只直直盯住赵倾宸的背影,那眼神,像要将人撕碎。“赵倾宸,你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你给我等着……” 还没骂完,就被叶翔飞很“客气”的请出了门外。 我等着……倾宸公子深吸一口气,闭目,敛神:死?是啊,我迟早会死…… 但是!再次睁眼时,失落伤痛一扫而光,留下的仅是冷。眼神冰凉明亮而锐利冷漠,倒映着头顶的水晶灯,竟一时如千万颗星子坠入深湖,华美不可方物。 看着盘旋楼梯下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叶翔飞觉得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他的公子,总是将外表伪装的神秘冷酷,好似谁都伤不了他。一旦卸下外壳,内心却是满满的无助与痛苦。 但是,坚强如他,公子永远不会卸下那层外壳,即使已经痛得连恨都恨不起了,表面上仍然云淡风轻的笑着,不伤,亦不痛。 他总将重担往自己身上挑,没有抱怨,即便别人不会知道一丝一毫,不会感激涕零,甚至还恨得诅咒他。他亦无半点委屈。 唉……公子啊,这又是何必呢? “翔飞。” 清澈如玉的声音传来,沉思中的叶翔飞一个机灵,慌忙答道:“公子,有事吗?” “换把门锁,钥匙只要一份。”他说的很简洁,但也不难猜到,公子是不希望再有人随意出入自己的居所。 “今日回来时,有人跟踪吗?” “有,是一辆黑色轿车,不过,被我甩掉了。”叶翔飞很是得意。 赵倾宸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去查清苏暮君元帅的家庭背景和暗中活动,三日后来汇报。” 这下叶翔飞懵了,“公子,你要我去查苏大元帅!这不太好……” “吧”字还未出口,便咽了口唾沫,连着那字一起咽了回去,因为叶翔飞看到了公子杀人般凛冽的眼神…… 第八章 第八章 黑暗的空间,窗帘被夜风吹拂而起。『**言*情**』 赵倾宸长叹一口气,躺在床上,似是疲倦了,缓缓闭上双眼。 耳畔传来死亡旋律——那饱满至极、热烈至极的《月光》席卷着肃杀一切生灵的决堤之水扑面而来,被淹没了……鼻子被呛住似的酸,内心极度悲恸,翻滚着,却哭不出来…… 想要挣扎,想要解月兑,想要分辨出地域与天堂,想要你的微笑、温柔,但残酷到冷漠的现实却不住地撕毁这一切。 我可以忍受战争和创伤,可以忍受欺诈或冷漠,我可以承受一切,只要你在这里——我多么希望你在这里。 嘭——枪声响起,打碎了他的一切幻想。 赵倾宸猛然睁开双眼,自嘲地笑了——事到如今,你还在幻想什么?记住,从他开枪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痛,好悲伤——如同夜晚大海黑色的波浪,一波一波朝我内心涌来,雷霆万钧。 走上阳台,月色依旧红,遥相照应,有点凄凉的意味。 空中盘旋有鸟——一只雄鹰扑棱棱甩着翅膀,在夜色中鸣叫。鹰能飞万米高空,是所有飞禽中飞得最高的,这是一种凌云壮志。他目光炯炯,随时都准备战斗,这是一种积极的生活姿态。 敲门声应时而起,赵倾宸收拾好心情,换上森冷的面容。 开门,入眼一副怪异的画面—— 苏大帅披着一床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动的眼睛,无缘由地,赵公子竟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害怕。 呆愣半秒,赵倾宸决定不去管他,便要关门,苏暮君硬是带着他的一床棉被,挤进门来,可怜兮兮道:“赵主席忍心把我一人抛在漆黑的门外吗?太冷心了吧!” “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可是……”苏暮君欲言又止,好不委屈。 赵倾宸看着他,眼神平静,如同月光下的琥珀,静,但有着令人眩晕的银色涟漪。『**言*情**』 其实,苏暮君是战场上呼风唤雨、冷血无情的喋血罗刹不错,但他亦是一个极端偏激的人,他随意为自己戴上嬉笑的面具,然后装得宛若孩童,将悲欢收敛,顽皮调笑。他……是有苦衷的吧。 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赵倾宸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他何时这么轻易相信过他人?除了……他。 “倾宸是同意我留下来了?”苏同学简直欣喜若狂。 十分不习惯那称呼,公子皱眉,“不要随便叫逸世的名字。” “为了表达本帅的感激之情,倾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根本不理他的什么秘密,赵倾宸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苏帅不会是怕鬼吧。” 被人揭穿心思,苏暮君瞬时呆愣,尴尬万分,只好哈哈笑两声。 耳边一阵风,再去看时,苏暮君早已不在棉被里了。 时钟在敲响,命运在转动,那呼之欲出的昏黑,诉说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坊间流传,道家有太阴炼形之法,尸体葬数百年,期满便会复生,新死的尸体被邪气俯身,尸体吸收了阳气,借人生气而尸变,人死之际,魂一散而魄滞。 《轶闻》载: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两目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变魃僵尸能飞,杀龙吞云,做成旱灾。所以人们每逢旱灾出现,便会四出搜索僵尸,把它们烧成灰烬。 1859年,森国科学家艾维斯蒂终于找出吸血鬼化的病毒以及人被吸血鬼化的过程。这是一种名为humanvampiricvirus(hvv)的病毒导致。这种病毒寄居在名为xenopsycheopsis的蚤身上。xenopsycheopsis则是一种在吸血蝠身上找到的蚤。 石质古堡,如血红月,迷乱暮色,暗影重重,更是将血色传奇的神秘氛围和妖娆气质渲染得凄绝美绝。 面前的吸血鬼,眸中泛着的幽冷红光,苍白的皮肤,无不提醒着我们他的身份。那如天使般俊美的脸庞,慵懒的微笑,唇角露出的尖牙,既是诱人的罂粟,也是致命的毒药。 他附到赵倾宸耳边,吐着魅惑的气息,“我说过,要告诉倾宸一个秘密的。现在相信了?” 面对如此情形,换做旁人,估计早已昏死过去。可这是遇事沉稳、八风不动的逸世公子,就算天塌下来,仍是镇定自若的。 他笑,冷笑,不显山露水,袖中滑落一把手枪,悄无声息的。 “逸世也说过,苏帅是怕鬼的,只是没想到,怕的是俯身的吸血鬼。” “倾宸,我好渴,可以喝你的血吗?”他嗓音沙哑,无由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恼羞成怒,“你敢!” “我怎么不敢?”看着那光滑如瓷的细腻脖颈,苏暮君舌忝了舌忝泛着寒光的尖牙,忍不住吻了上去。 那酥酥麻麻和着尖牙轻触的感觉,令赵倾宸不由得轻颤。睿智如赵公子,他或许一生都不会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轻薄。 然而,待到苏暮君反应过来,黑洞洞的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赵倾宸警惕地与他拉开半米的距离。 苏暮君似乎毫无畏惧,空手将枪口摆正,赫然对着自己的心脏,“倾宸有这个胆量杀了我吗?那就对准这里——”指了指心口,“开枪。”他的声音极轻,飘渺着。 “袁枚《子不语》言曰: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蠢,魄主宰人身,当魂离开人体,便会沦为恶鬼。——苏帅此刻,到底是魂还是魄?” “倾宸如此风华绝代,清丽出尘简直不似凡尘中人,你可知,本帅真真儿个被你迷住了。”完全是答非所问。 赵公子蹙眉,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倾宸平生最厌恶三件事:一,有人评价他的容貌;二,有人触碰自己;三,向他提起赵家。但是今晚,苏暮君就触犯了两条。须知,触怒了赵倾宸的,有两个下场,其一,立刻丧命;其二,身不如死。 赵倾宸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苏暮君元帅,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 “no,本帅只知——”他修长的指抚上眼角,透露着魅惑。 不合时宜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苏暮君的言语。 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半夜三更,会是谁? “不要开门!”苏帅低喝。 赵倾宸望了他一眼,偏不合了他的心意,走向门边。 “hi!”娇媚的语音来自那个罂粟般的女人——吴未蓉,她毫不在意地朝房内看了一眼,转而笑得妩媚:“赵主席可曾见过我家暮君,我刚才去他房间找他,可暮君不在诶。”说着,饶有兴趣地看赵倾宸变化的表情。 我家……暮君?他们两何时勾搭上的? 倾宸象征性的微笑,温尔,“不好意思,吴小姐,逸世没见过苏帅。” “哦,是吗?”表现出失望的神情,“那我只好再去别处找了。赵主席,晚安。”吴未蓉招招玉手,扭动腰肢走了。 关上门,赵倾宸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麻烦鬼,顿时头大。“是吴小姐找你,你可以走了……你!” 没想到我们苏大帅早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那酣睡模样,与方才的吸血鬼简直判若两人。 赵倾宸觉得,自己今天至少犯了两个大错。一则,他不该让这麻烦鬼进门,二则,他刚才就该一枪崩了苏暮君。 想把他扔出去,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有被杀的危险,留下来吧,是个麻烦。 唉——倾宸长叹一声,坐到沙上,警惕地盯着床上那只酣睡猪,以防他醒来再来占自己便宜。 如此这般,可怜赵公子警惕了一晚,觉都没睡好,而罪魁祸苏暮君却睡得好不惬意。 很久以后,当苏暮君带着那种可能现光芒四射宝石的心情问倾宸,那时的倾宸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公子有些震动,是啊,为什么?简直不明所以,只一瞬间,却又归于平静,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熠熠光,过后天空却依旧了无生气。他冷淡答道:“杀了你,对逸世不利。” 他没看到,在冷情公子淡然的回答后,苏暮君如小兽般受伤的神情。那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又是隐藏着的情感尽管十分深厚,但因为没有倾诉,而逐渐变成一种压抑,最后只能在沉默中独自背负损伤的痛苦。 第九章 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最浪费时间和脑力的游戏, 莫过于杀人与逃命,莫过于……灯蛾扑火,自寻死路;抑或,猫捉老鼠,在追赶到腻烦后,将老鼠逼到死穴,慢慢折磨,让它忍受死亡的恐惧。『**言*情**』最后,玩儿腻了,再残忍吞噬…… “求求你放过我,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放了我吧!”红白交映的利刃反射出叶楚重怕死的肥腻脸孔。 那黑影一步步靠近,将他逼到墙脚,兴味亦然地看着他死前的挣扎。刀子拍在叶楚重脸上,冷哼道:“凭什么放了你?”这是一种分不清男女的沙哑嗓音,诡异中带有戏谑。 “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五十万大洋,不!一百万。我绝不食言。” “你骗人的次数还少吗?像你这种脑满肥肠的人渣,就该剁了喂狗!”黑影声音转而凌厉,刀子割破了他的油腻脖子,沿出血来。 叶楚重怕痛地怪叫着,“啊——啊!不要杀我!” “哼哼——”黑影笑开了,声音尖利讽刺,“你叶楚重,是我见过的最怕死的人啊!看在你如此怕死的份儿上,我就——” “你就放了我,对不对!”仿佛找到了一线生机,叶楚重一双死鱼眼睁得老大。 “让你死得痛快点!”匕没入心口,黑血和着浓烈的血腥味汩汩流出。叶楚重甚至还没来得及大喊,就已下了地狱。 卿离市北,一处暗巷深处,柴扉斑驳。布衫衣着家丁模样的小厮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轻叩木门。 开门者是五十岁左右的方脸老头,同样警惕地朝门外望了望,“快进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来到内室,早有几人围坐在方桌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副凝重的表情。 “顺子,打听到什么了吗?”说话的赫然就是先前被掳走的彩云小姐。『**言*情**』此刻,她已不复浓妆艳抹的歌女装束,利落的马尾,身着西装,脚蹬长筒皮靴,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名叫顺子的一瞬间失神,转而才正色道:“我在外面打听到,西北军伤亡惨重,死伤超过一万。有五千伤兵是搭侯中鈞船厂的轮船回来的。” “唉——”那位老头叹了口气,“既然是跟伪满人打仗,免不了牺牲。可这西北军干什么吃的,严仲凯那厮手下就没好兵了?” 穿着黑色学生装的青年拍着老头的肩,笑说道:“廖叔,您少生点气,会一命呜呼的。” “小介啊,你怎么这么毒舌啊!小心将来讨不到媳妇儿哦。”同样学生装的双马尾女孩子眼中闪动着活泼的光芒。 彩云一手一个脑瓜子,拍得两个学生向前一踉跄,“你们两位,正经点儿!” “哦,是,彩云姐。” 彩云突然回头,急问,“顺子,赵公子情况如何,那消息可靠吗?” “我只听翔飞说,公子从昨天起就去了灵犀山,具体情况不知。哦,还有其他政府高层们,也去了。” 彩云和廖叔对视一眼,都已明了——蒋锡杉这个奸诈小人,是准备一网打尽了! 檐前滴答着水,屋里灰暗暗的。一个人跪坐在矮桌前,写字。宣纸上有一“命”字,笔力遒劲,峭拔刚劲,力透纸背。 此人面容严肃,两道漆黑的眉毛斜飞入鬓,嘴唇厚黑,下颚有刀疤。这,便是西北军大元帅严仲凯。 “来人!” “是!元帅有何吩咐!”门边一守卫恭敬地颔应答。 “去把御之叫过来。还有——”眼睛微眯,射出险光,“请雷参谋过来一趟。” “是!”守卫退去。 严仲凯望着屋外,雨仍然细微濛濛,连绵不断,极不符合西北气候。然,只瞬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落到地上激起水花,预示着接下来动乱的时局…… 黑暗城堡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下,微微泛着橘色的光芒。谁也不知,经历过阴戾恐怖的北犀城堡,还隐藏着疯子与魔鬼。 经历一晚的警惕防备,赵倾宸早已沉沉睡去,呼吸轻柔,睡颜无暇。气质幽如兰,美貌堪比仙子。 如此情景,恰巧就被苏暮君看了个正着。无赖如苏帅,正坐在赵公子旁边,如痴如醉地欣赏,微笑着仿佛偷腥的小猫。 “啊!——”简直令人猝不及防,如此撼动人心的尖叫将城堡中的几人瞬时惊醒。 赵倾宸醒来,蓦然见到苏暮君放大几倍的脸,本想给他点“好脸色”瞧瞧,奈何人家听到尖叫声奔了出去,只得作罢。 众人来到大厅,又见吴未蓉惊恐万分不住后退,似是见到厉鬼一般。 李景仁不满,托了托圆框眼镜,嗔怪道:“吴小姐,您的尖叫声可是接连不断啊!” 周龙扶正他的瓜皮帽,再次操着一口不洋不中的语言,说:“吴小姐啊,您这是要把我们哈死啊!”平翘舌音不分,还带着点地方口音,可令人耳目一新呢。 “可……可是……”吴未蓉指着面前。 “这里有大量血迹,一直延续到束柱。”那边苏暮君早就勘察起现场血迹来了,“不,整个大厅,都有血迹!” 余下几人放眼望去,顿时骇然—— 整个大厅,地面血迹斑斑,且已经黑,有血腥味,仿佛将人在地上拖过一般,七弯八拐,比夕阳残血更凄凉可怖。 “苏帅可知是谁干的?”尹莉煞是淡定。 “本帅怎么会知晓?尹姐抬举我了。” “大家快来看这里!”赵倾宸站在旋梯上,身后是那副巨型油画,可…… 看清之时,李景仁吓得背过脸去,冷夏尖叫着退后,余下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那还如何是甜美慈祥的圣母啊!画上圣母眼角淌出血来,一直沿到嘴角,连着嘴角一起滴血。指甲上,婴儿身上,一团血肉模糊。 周龙颤抖着指着油画,“这……这是谁干的!”一把揪住王勇的衣领,“王勇,是不是你!是不是!” 王勇忙扯下他的手,“怎么可能!周龙,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苏暮君上前一步,低声问倾宸,“这是人血吗?” 不答反问,“苏帅说呢?” “喂!提醒一下!叶老贼不见了。”是尹莉。 众人环顾四周,果不见了叶楚重,大家都心知肚明——叶楚重,被杀害了,而这些血,很可能就是他的。 “倾宸,去叶楚重房间看看!” 房间门半掩,推门,地板上,一大滩血迹已干,乌黑红。 叶楚重身材笨重,若是在自己房间被杀害,那么,要把他搬离这里,必定需要一个力气足够的成年男子。还有大厅中的血迹,在黑暗中行动,时间一定紧迫。苏暮君眼神扫过随后而来的人——刘盛和、李景仁、王勇,很可疑。至于周龙,陈年老朽一个,不,或许他是装的。冷夏那兴奋的表情,还有尹莉的冷漠,也很可疑,或许犯人不止一个。为什么每次都是吴未蓉碰到怪事?赵倾宸……怎么可能是他嘛!脑中浮现出倾宸纯净的睡颜,苏暮君不禁微微一笑。(苏帅,你不纯洁了) 暗潮流动,比鬼神更可怕的,是邪恶的人心。 原来,杀戮已经开始了…… 第十章 雨住了,头顶压着乌云。 戎装少年来到桌案前,脚跟并拢,马靴磕出“咵”的响亮一声,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父亲,您找我。”此人,便是严仲凯之长子,严御之,人称御少帅,其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在军中享有鼎鼎盛名。 “嗯。坐吧。”严仲凯挥一挥手,让御少帅就座。 严御之丝毫不敢懈怠,坐就是坐,不动如山。 “御之啊,自家人就不用这么严肃了,放松点儿。” “是!父亲!” “唉!”严仲凯无奈地摇摇头,自家儿子,还是如此谨慎小心,做事一丝不苟。无奈之余,更多的是自豪与骄傲。 推过一盏茶,严仲凯言,“日前,西北军伤亡惨重,死伤超过一万,你,怎么看?” “依孩儿之见,这该怪主帅侯羚贪得无厌。” “哦?说来听听。” “侯羚是侯中鈞的侄子,关系本来就不浅。前几日,我们的伤兵也是由侯中鈞船厂的轮船运回来的,不难看出,他们暗地里来往平凡,交情匪浅。” 严仲凯眼中出冷光,仿佛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蝇营狗苟。 “孩儿派季副官打听了一番,得知——”严御之闭眼斟酌一番,再睁眼,道:“受战事影响,公债连连下跌,零星小户多头一齐出笼,饶是他侯中鈞尽量收,也抬不起票价。可是,侯中鈞仍然买进。各中原因在于,前几日,在打中央军之前,侯中鈞给了侯羚二十万两银子,让他在交割期前打一场败仗。” “混账!”严仲凯愤怒拍案而起,台案震动,茶盏中洒出水来。 严御之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如此,中央军必定连连打胜仗,本月交割期前,公债一定会回涨,所以,侯中鈞才有恃无恐。官商勾结,鱼肉百姓,这是我西北军的耻辱。父亲,请允许我……” “御之啊,你就是不说,为父也会派你去除恶务尽。” 严御之明显受宠若惊,扑克脸上显出一丝震动。 “我儿子!西北军少帅,绝对比什么苏暮君强!”严仲凯眼中有一股不服输的神色。“御之,此次,就让世人看看你的真本事。还有,侯羚,带活的回来!” “是!父亲!” 望着严御之远去的背影,西北王严仲凯眼中露出一丝不明色彩——苏承乾,你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不过,命!是自己争来的!台案上,赫然一张宣纸——上面书着“命”。 面前是可怖的滴血圣母,苏暮君却无半点惧色,好奇地上蹿下跳,左瞧右看。一面思索,一面赞叹:这个杀人凶手还真是恶趣味啊,在黑暗中要一边拿着手电,一边用血画鬼,让本帅好生佩服。 继而,走下旋梯,转过安有油画的墙壁,顿时觉得怪异。墙壁断层处竟然还有两只立柱,柱子嵌进墙壁,在两柱子间有一壁炉,余烟未尽,还有点点残星。这墙怎么如此之厚? 苏暮君蹲下观察炉中燃烧殆尽之物,觉得好奇。 “苏暮君!难道你要自己生火?”赵倾宸好笑地看着他。 回头见是倾宸,苏帅被吓得突突直跳的小心脏才平复过来,不满道,“倾宸,你要吓死我啊!” 赵倾宸嘴角上扬,见到这人小孩子般的神情,顿觉心情大好。“你想知道的事,我找来了。”随手抛去一本书。 《圣经》——圣若翰洗者,耶稣基督的表兄,在耶稣基督开始传福音之前在旷野向犹太人劝勉悔改,并为耶稣基督施洗。 “倾宸,这是什么啊!”苏暮君向来对洋人的名字敬而远之,那长长一串,看了都头疼。 “洗者若翰因为公开抨击当时的犹太王希律·安提帕,被捕入狱,但希律顾忌他的威望,一直不敢杀害他。”赵倾宸懒得和他扯皮,还是直接告诉他更方便,“后来希律王的继女莎乐美为他跳舞,希律高兴的答应赏赐她,向神誓可以赏赐她任何物品,在她母亲的怂恿下,莎乐美要若翰的头,希律王无奈只得派人杀死若翰,将头放到盘子中交给莎乐美。因此,天主教定圣若翰洗者日是6月24日,殉道日是8月29日。”(东拼西凑编的,表当真,哈!) 原来如此,“那这和那幅画有何关系?” “圣母手中抱的孩子就是耶稣,耶稣的表兄,也就是洗者若翰,被莎乐美害死了。另外,耶稣……” “这个我知道,后来被钉在十字架上,对不对?”原来如此,怪不得杀人犯要将他画得血肉模糊,苏暮君得意自己敏锐的察觉,自夸的点了点头。 望着神情飞扬,光彩耀人的俊美少帅,赵倾宸眼前浮现起昨晚眼泛幽冷红光的吸血鬼,心下当即涌出不祥的预感——似乎……吸血鬼也是会被木桩钉死的…… 有人说过,三十几岁的心扉是铁门,冷硬而结实。当苏暮君见到尹莉后,更加觉得这话对极了。尽管尹莉才27岁,但在苏暮君眼里,过了25岁的女人,就已经老了。 当尹莉要求单独和苏暮君聊聊时,当时苏帅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啊! 为何? 告诉你一个秘密,人都说苏暮君元帅在交际场上左右逢源,一双桃花眼朦胧奇妙,直教那些怀春女子们目眩心荡;他只往那儿一站,便是魅惑众生。就是有如此魅力的男子,让人一见倾心那般,也是有克星的——苏帅有一亲姐,25岁,名唤苏芹。 从小开始,芹姐就是苏暮君的噩梦:小时候,她老喜欢捏小暮君粉嘟嘟的小脸蛋,也不管人家感受,一把上去,捏得暮君小朋友疼得哇哇直叫;长大一些,只要苏暮君跟女生在一起,她总会用暧昧的眼神在他面前扫来扫去,扫得苏暮君浑身不自在。第二天,铁定会听到狂轰滥炸而来的绯闻;再大一些,苏暮君幼小的心灵被老姐坑害的够惨后,趋利避害,也是人之本能,于是上演了一出老鼠躲猫的喜剧——哦,不,是惨剧——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芹总是有办法找到他,装鬼也好,传绯闻也罢,总之让苏暮君头疼。 或许,堂堂苏大帅怕鬼的毛病就是那时候熏陶出来的。 目前,这尹莉与他的蛇精老姐有些神似,是以,苏暮君尴尬万分。 苏暮君笑得有些牵强,“尹姐,您找我,什么事?” “苏帅,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而非自相残杀,万望你不要有什么芥蒂。” 爽朗大笑,“怎么会呢?尹姐,您说笑了。” “不知,苏帅还否记得,在仙乐斯,和一个陌生男子搭过话。” “记得。” “你可知,那男子是谁?” 仍是波澜不惊的口吻,“知道。” 这回轮到尹莉吃惊了,“你如何会知道?” 苏暮君神秘一笑,下一句话却将尹莉雷得无语,“本帅聪明嘛!那人,就是尹姐您本人。” “歌女彩云就是吴未蓉!”尹莉语出惊人。 苏暮君不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吴未蓉是假的。”苏暮君仍不动声色。 似乎在他的预料中,尹莉察言观色,“这个吴未蓉的身份是——” 苏暮君适时打断她的话语,“下面的话,请尹姐保密。” 也是,毕竟是一家人,有点维护也是人之常情。 “那,我下一句话,可就要让苏帅吃惊了——”看来,这个苏暮君深不可测!“彩云,也就是真正的吴未蓉,是地下党派来的间谍!这个,苏帅,你是知也不知?” 两人像是在玩限时游戏,在给定的时间里,不准露出半分情绪。因为,一露马脚,就表示被人抓住了把柄。一被人抓住把柄,就代表——在这个生杀予夺的境况下,将后背露给了敌人。 尽管心中震惊,苏暮君脸上仍旧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尹姐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说,虽然此吴未蓉非彼彩云,那她也有可能是间谍。只要我在蒋总统面前参上一本,不怕取不到她的命。” “那得要你出得去。” “放心,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我!” “你不觉得这手段卑鄙?” “为了活命,我可以不择手段!反正叶老贼也死了,报仇已不需要,了无牵挂,卑鄙就卑鄙吧。” “尹莉小姐,您可真是可怕啊!”这是苏暮君毫不吝啬的夸奖。 “多谢夸奖。”尹莉向苏暮君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苏帅,乱世,保命为紧要,切不可以身犯险啊!” 他冷然答道:“谢谢。” 苏暮君起身开门,恭敬地将尹莉请出门去,话语是绝对的寒冷。当一个人可以让苏帅冷若冰霜、以礼相待时,那人必定是越过了他的雷池。如此看来,尹莉已经被苏大帅彻底封杀了。 暗处,某人奸笑到露出了层次不齐的牙齿,耳朵上赫然有窃听装置。 窃听器? 情节迷乱,复杂、幽深、黑暗、夺人性命…… 第十一章 世上有毒药,它能把活着的东西毒死,却没有回命药,如果想生存,就得去创造这种药,然后毒死你现在活着的一切,让你现在死的那些复活。『**言*情**』这是逆天的事,却也是不信天命之人的存活之道。 赵倾宸从被人追杀那天起,就已洞悉此番话语的内涵,并也是如此做的。 在浴血城堡中,理智与观察是最好的武器。 当刘盛和敲响冷夏的房门,被隔着窗子的赵倾宸看到时,公子就对这场杀戮心中有数了。 冷夏披着大衣开门,见到刘盛和,冷冷问道:“你来干什么?” 刘霸道而迅速的进入房间,并关上门,一个狠抓,将冷夏禁锢在门边,危险又低缓地警告:“你受了我的恩惠,就是我的人!现在,就让你刘爷爷来好好疼你一番!” 说着,刘盛和横空抱起冷夏,粗鲁地扔到床上,就要去解她的衣扣。 “刘盛和,你放开我!” “刘盛和!你不是人!”冷夏凄厉叫喊。 嗯——哈哈——窃听的人笑得奸险,没想到,堂堂刘委员长竟是如此一个人,好笑。哈哈哈——怎么如此好笑! ++++++++++++++++++++ 李景仁拾起自己房门外右方的怀表,惊奇——这是谁的怀表? 四下环顾,小心打开怀表,露出一方照片,相片中一青年怀抱小婴儿,笑得些微腼腆,然而抑制不住的是喜悦。青年右边的女子一脸幸福之情,看着婴孩,眼神温柔如水。 这是一家三口。慢着,那青年,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是他! “哟!李主任啊!你在看什么?”传来苏暮君玩世不恭的语调。他只朝怀表瞟了一眼,便拍拍李景仁的肩,装作毫不怀疑,“李主任,很贵重的怀表啊!你家的传家宝?” “不愧是苏帅,这都被你猜准了。”李景仁真是暗自感谢苏暮君,这样都省得自己编理由了。 “那李主任就好好保管,可千万别弄丢了。『**言*情**』”像是预言一般,苏暮君的话语听在耳中,竟让人无由惊出一身冷汗。 ++++++++++++++++++ 西北省会城市——复安,无论是城中的车水马龙、电车遍布,还是城郊的小桥流水的庄园,亦或是市镇南边的洋房建筑,都带着梦幻般的繁华,堪比华夏明珠——卿离市。 这里便是西北王严仲凯统治下的复安市。 今日,正巧碰上复安大户——沈家大公子沈复新的生辰,沈家老爷子沈德怀大手笔的包下当地最大的洛华大酒店为儿子庆生。 洛华酒店前,汽车的喇叭声、乐队的唢呐声混合着不断前来道贺的客人们的寒暄声,热闹非凡,一派喜气洋洋、歌舞升平。 一辆黑色流光轿车停在大厦前,身着灰色短衫的家丁快速下车为主子开门。 车内走下一位年轻公子——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位十八岁左右的少年。 此人身穿淡青色长衫,黑色短纯净整洁,眼眸澄澈带着别样风情,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 “哟!这不是孙家二少爷嘛!”奸诈圆滑模样的沈老爷子乐呵呵的跑了过来,“孙少爷能到来是犬子的荣幸啊!快快请进。” 孙二少轻喊道:“邢烟,把礼物拿出来。”家丁将方形盒子送到他手上。二少温和笑道:“孙玥祝沈大少爷生辰快乐,这是我孙家的薄礼,望沈老爷收下。” 沈德怀接过礼物,悄悄瞟了一眼盒子里,顿时眼睛都直了,这哪是礼物哟,满满一盒金条呐!他吓得差点没拿稳盒子。俗话说,拿人的手短,沈德怀忙点头哈腰,“二少真是大手笔,我替复新谢谢您了。” 孙玥从头到尾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不谢。”转头招呼道:“邢烟,我们走!” 此时的沈德怀哪里知道,孙二少可是个狠角儿,怎会如此轻易送人厚礼?当时,商界人士皆知——孙二少年纪轻轻,但做事手段毒辣,与他结交之人,不褪一层皮决计不可能。所以,就是这么一盒黄金,将他沈家引上了家破人亡之路,万劫不复。若是他知道,又怎会乐呵呵的接下这个定时炸弹呢? ++++++++++++++++++++ 傍晚,风微凉。 北犀城堡中,堡主周龙为了替众人压惊,吩咐管家在露台上安排了一场盛大晚宴。 露台紧挨悬崖一侧,往护栏下望去,悬崖深不可测,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赵倾宸手中一杯棕色的sherry酒,微甜,带着点涩味。有山风吹来,为他紧绷的神经带来一丝缓解。 山谷中,有鹰盘旋。它看到了猎物——那只白色的小鸟。鹰并不急于出击,而是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迅速猛地俯冲而下,一举成功。 鹰,要出击了……赵倾宸看着不远处的苏暮君——你,准备怎么办。 另一边,王勇带着暧昧不明的神色望着冷夏、刘盛和二人,冷夏的窘迫表情自是不言而喻。 尹莉偷偷收起餐桌上的银制餐刀,左手一直放在口袋中,似乎还藏着什么。 李景仁眯眼品尝红酒,嘴里喃喃说:“黄昏的风哟!让我默默倾听。 待到阴戾夜幕降临,蔓延堕落侵蚀。 来自地狱深渊的歌唱,诉说起曾经的杀戮。 我的父哟,你怎忍心死去! 我的儿哟,父来带你离开!” 啪啪——熙熙枥枥的掌声响起。吴未蓉猛地一拍李景仁,“李主任,您的诗可真好啊!” 冷夏夸赞道,“没想到,李主任竟还是个大诗人。” 李景仁抱拳回应,“过奖过奖。” “与其说是大诗人,不如说是名侦探。”苏暮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刘盛和,“刘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李景仁顿时来了兴趣,“苏帅,怎么说?” 苏暮君咂舌,一双桃花眼泛出风流韵致。他摇头,“nonono,李主任,youllhaveitifitbelongstoyou,ereasyoudon,tkvetchforitifitdoesn,tappearinyourlife。” “李主任,我劝你一句,不要贪图富贵。” “你……”似是被戳穿了心事,李景仁内心愤愤,却又强忍住不火,“苏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啊!”苏暮君无辜地眨了眨眼,“您都好意思这么做了,我怎么好意思不知道呢?”苏大帅就是如此——他说话,不是说出一句让人能接着说下去,而是想出一句,让人往陷阱里跳,但下一句话必定能哽死人。 “不过,李主任尽管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希望你好好看住你的传家宝。”一来二去之间,直把李景仁闷得面色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吴未蓉来到两人中间,搭着苏暮君的椅背,娇媚道:“你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呢?本小姐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苏暮君拍掉吴未蓉搭着的玉手,然后璀然一笑,缓缓吐字:“那是因为——吴小姐笨啊!” 只此一句,就把吴未蓉气得暴跳如雷,“苏暮君,你个混账王八蛋!” 听到如此河东狮吼,几人皆变了脸色,有咳出刚喝下美酒的,有眨眼好奇的,更有瞪大眼睛看着此二人的。唯独苏暮君脸上无甚表情嘴角却透出了笑容,像是知晓了一个隐藏很深的秘密—— 不错,这就是苏暮君的克星——堂堂苏家大小姐苏芹的口头禅。而这位吴小姐便是苏芹假装的。于是也不难解释苏暮君与尹莉谈话的内容了。 时隔三年,这看似粗俗的斥语听在苏暮君耳里,却是别有一番趣味:当初苏暮君时来运转之时,亦是被苏芹整出经验之时,懂得了一个真理——人生就是一场悲剧,悲剧需要别人来创造。 于是,十几来岁的苏暮君就成了苏芹的悲剧制造者——不是如数奉还,而是变本加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譬如在她包里放死老鼠啊、骗她说有哪家大少爷在某地等她,害得自家老姐在风中巴巴等了半天啊、半夜装鬼在老姐窗户前阴魂不散啊,如是种种,皆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当这时,待苏芹意识到自己被整了,爆出口的一句便是“苏暮君!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暗处总有一人阴谋得逞的坏笑…… 或许,这也是苏暮君无良性格形成的源头吧——由是可见,苏芹在苏暮君人格品性培养方面,简直功不可没啊! 第十六章 冷夏面色惨白,不由得堪堪转过头去,盯住了刘盛和——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她屏住呼吸,仿佛等待他的承认。 刘盛和一脸空洞,忙不迭低下头去看地面,不敢与冷夏对视。 苏暮君仿佛毫不在意般,继续沉声道:“当初,冷夏的父亲或许是用了偷梁换柱的手法将刘盛和救走,并交代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女。所以,刘盛和才会不顾一切助你杀人逃月兑。他所做的事,一部分是为了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 “这些我都不知道,只当他告诉我说为了大哥在天之灵能安歇,他才帮我的。”冷夏不断流泪,眼睛盯着一处茫然恍然。 “刘盛和当时为了保命,果断逃走了。你父亲,当时肯定是国民政府内的一名高官,否则,不会如此轻易救下一人。” 苏暮君看向刘盛和,希望他接话,刘盛和没办法,只得说道:“是的,当时大哥为了获得情报一举击灭大永政府,自告奋勇去充当卧底,在几次立功后当上了当地督查队长,手握一定的权利。” “在救人之后,尽管当时没人现,但总归会东窗事,因此冷夏的父亲在友人的帮助下逃到故乡,携妻女躲藏起来,隐姓埋名活了下来。后来,家乡生搜捕革命党人运动,他怕身份暴露,亦怕连累妻女,所以躲到这里。这些,在他的日记里,都有记载。”苏暮君说。 冷夏惊喜地望向苏暮君,“那么我爸爸还活着?!” 苏暮君无奈而又惋惜的摇摇头,或许,真相从来都不会被尘封,有人刻意将它隐藏起来,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藏在心底,假装忘却,到头来,还是会被人现的。“还记得堡主周龙吗?”苏暮君神来一句,弄得他人一头雾水。 “不是你说他在我们进来之前就被杀害了吗?被王勇和他的同伙。”此刻只有赵倾宸能来接话圆场。若说前面的事件都被他逸世公子模清楚了,那么这件事却是只有亲眼看过周龙抽屉里的东西之人,才会知晓。 苏暮君眼眸深邃,无由一番笑意袭上眉头,“不错。但真正的周龙,早在五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这一番话,又将众人弄昏了。 “当初,是周龙将冷夏,你的父亲藏起来的。你父亲的名字叫——冷叔敖。” 冷夏听到此处,不由得抬头看他,脑中隐隐有真相浮出水面。 命运是个孩子,乐此不彼的开着玩笑。很多人事,起初带着希冀,但几经浮浮沉沉之后,带来的,是让人或哭笑不得,或狂呐喊,或无可奈何的结局。 刘盛和亦是屏住呼吸,等他说下去。 “五年前,当周龙死后,冷叔敖便将他埋葬好,自己假扮周龙继续生存下去。这里,这些尸骨,这些灵牌,还有这个祭台,都是你父亲为了缅怀死去的将士们而安排的。人生,真的很巧妙呢!冷夏,原来,杀父仇人竟然是王勇,你不觉得你找错人了吗?” 冷夏没有说话,整个场面显得安静。 此刻,夜色朦胧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长空,朦胧的清冷月光覆盖了整片陷入寂静的树林。此刻,万物回巢,林中无声,显得幽暗而静谧。 倏忽,刘盛和颤抖着嘶声喊起来,“不!叶老贼该死!他该死!”他眼里闪出的凶光直直射到那十二具尸骨身上,他指着他们,“他们,就是叶老贼杀死的啊!他们难道该死吗!啊!” “苏暮君,如果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他面容狰狞,怒如狂。 冷夏不能置信似的盯着刘盛和,他曾说过,他要为他的兄弟们报仇,要为大哥报仇。可是,这个人敲开了棺材的盖子,只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他;可是,这个疯了的人却大喊着要杀了所有人…… 她不信,继而惶恐,脆弱,最后绝望——这个人,一开始就在骗她,利用她去杀人!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她跪倒在地上哭泣,为自己,为父亲,为这个疯子…… “刘盛和,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为兄弟报仇的英雄好汉吗?哼!不要笑死人了!你这么做,只是要为自己报仇,为你25年前差点被叶楚重当成人柱给埋了!还有,为了让你的负罪之心稍微得到点缓解——当初,冷叔敖救你为的是义气,而你逃走是因为胆小!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叶楚重罪大恶极,但是他死了,军事委员长一职空缺,我华夏国会面临怎样深重的灾难!你……” “不要再说了!”内心被人鲜血淋淋地揭开,刘盛和一时狂,一枪打中苏暮君的心口,顿时鲜血蔓延。 十字架、木桩、血肉模糊、血流如注、苏暮君被钉在十字架上……这些画面又一一回到赵倾宸的脑海。他的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前所未有的寒意仿佛化为冰凌深深扎进心口,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倾宸瞬间打中刘盛和的小腿,刘盛和痛得在地上怪叫翻滚,竟活生生痛晕过去。 适时,苏芹拉着一位中年人赶到,“医生来了!”只一瞬,便看到苏暮君捂住心口跪在地上,大滴汗珠滴落到幽暗深处。 “君儿!”她大声悲鸣,此时,却再也不是假装的了,那是真真切切觉得痛心…… 后续 牢狱昏暗,阴森潮湿,里面坐着的女子头微卷,秀气的脸庞上挂满泪珠…… 她手中紧紧拿着冷叔敖的日记本—— 10月3日 女儿啊,爸爸怕连累你们母女,就要走了,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去陪我的兄弟。小夏,不要恨我,要乖乖听妈妈的话,长大后报答妈妈。 小夏,爸爸爱你…… 冷夏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她微笑着,轻轻喊着:父亲…… 小时候,父亲将小小的瓦房装饰的很干净。母亲以女性特有的贤淑勤劳,将这个拥挤的家打点得很整洁。我还记得,每年腊月二十四,都要打浮尘。父亲在这时会乐呵呵地用一张又一张的大白纸往天花板上糊一层。这样,家里就亮堂了不少。在这房子的阁楼上,放着许多用不着的什物,积着很厚层的灰。我有一天看到父亲在阁楼上擦着一把枪,他叹息,我看出他很伤心。我叫着“爸爸”,他转过头来看我笑笑。他抚模着我的头,说要我好好活下去,就算他不在了,也要满怀希望,因为生活是美好的…… 后来,母亲说父亲为了要履行一个男人的责任,要离开我们。我亲眼看着他离开我们,我猜,他一定是去参加革命了,同村的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冷夏抬头,透过铁锈的栅栏,她看到外面天空蔚蓝,有小鸟在自有快乐的飞翔…… +++++++++++++++++++ 医院有消毒水的味道,苏暮君很不喜欢。 此时,他乖乖躺在床上,蓝色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无由穿出一股绝望的味道。 世上谁人无错?世上谁人有情? 世上可有真正的真心之人? 他讨厌别人悲伤的泪水,就如冷夏那般。悲伤的眼泪总能从别人面上顺流而下,而那往往只在他心里虬结成坚硬而冷峭的冰针。他一直讨厌别人的软弱,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软弱。 赵倾宸坐在一边,看着窗外的阳光呆。久而久之,这阳光与他融为一体,晶莹剔透,美不胜收。苏暮君痴痴看呆了…… 他开口道:“苏暮君,你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真正的情谊的吗?” 苏暮君不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我听人说起一个骇人的故事。是说,他们邻村有个人酒喝高了,中了毒,顿时没了呼吸。家人哭哭啼啼办了丧事。棺材埋了一日,政府下了通知,说棺材不许土葬。无奈,遂请人挖起棺材。待一开棺材,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棺材中尸体做拼死挣扎姿态,几欲动弹,脸已青黄,眼珠子暴凸,食指血肉涟涟白骨森森,开棺人惊恐抛开棺材盖,只见盖上全是血痕。家人心痛欲裂,悔恨太早断定亲人已死,活活埋死了他。”说到这儿,赵倾宸惨然一笑,问苏暮君,“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接下来我会讲什么吗?” 苏暮君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人说,那天与他一起喝酒的,是他的亲哥哥。” 苏暮君心中蓦地一颤,看向赵倾宸,那张脸上的笑容悠远而安好,仿佛梦境里的星光,照耀了他的眼睛。 可是,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故事,要让他觉得如此人心惨绝…… +++++++++++++++ 小厮模样的小家丁低眉顺目的回报:“大小姐,那个彩云跑掉了!” 苏芹刚刚走出医院,疲惫地揉着眉心,只是冷冷答道,“知道了。”跑掉她一个,不会坏我什么大事,反倒是那个赵倾宸,很可疑……苏芹如是想到。 那时的仙乐斯: 一双手抓起台下角落桌台上一只玻璃杯,杯底赫然显现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条…… 纸条上书:人已经抓到,有命来,无命回 陡然向上看,那人恰巧是苏芹大小姐…… ++++++++++++++++ “大总统!他们没有死!”无名小卒报的诚实。 “知道了,下去吧。”暗色空间中,烟雾缭绕,灰色的烟缭缭绕绕,就像坟上的一炷香,弥漫着死人的气息。 他面罩寒霜,阴测测的说:我,总有办法让他们死! 一切都将蓄势待。 nbsp;nbsp;nbsp;nbsp;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导火索。 nbsp;nbsp;nbsp;nbsp;所有人都在等候着,点燃这片血染的土地,用自己的荣光去照亮那黑暗的天际。 城堡中的夺命战——完 第十七章 20世纪30年代的茶馆是很热闹的。特别是吃过晚饭,茶客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人气就上来了;开水往茶壶里一倒,茶香就飘出来了;说书先生嗓子一吊,热情就洋溢出来了,茶馆的场面也就铺展开来了。 茶馆那红红炉火、腾腾热气和着满堂乡音、满堂的情,飘飘洒洒,使这一方人们生活的有滋有味…… 这里是东风小镇,长期处于封建统治下的百姓们尚未完全开化,依旧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早上的洗漱,中午骄阳似火的寂静,傍晚每个人家的妇女都在泡制各家的饭菜,家长里短顿时传播开来,无事人细细听来,真觉趣味非常。 其实,当权者争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与他们又有何干?他们只要在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活得开心,活得无忧无虑,当权者是谁,他们绝不会在意。 天边有一片火烧云,层层叠叠的云后面,要回家的太阳露出半个笑脸,狡黠地勾勒出每个人的轮廓,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东风小镇有一茶馆,名为聚风堂,店主名为苗顺,是当地有名的说书人。奇闻异事、鬼怪谈资、夜半**,在他细细叨叨、神秘叵测的描述中,总能吸引许多归家的人停下脚步,走进茶馆,细呷一口茶,听他讲那神奇的故事。 “今儿个,小老儿说的是前些日子发生在官财镇的神秘失踪事件——”苗顺神叨叨的口吻吊起了人们十足的好奇心。 底下早有一人接话道:“那苗大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手中一击板,那说书人铿然说起来。 “话说呐,一天傍晚,官财镇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真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景象。那时恰巧村民们外出打猎,遇到如此大雨,一时间都慌了神。可这恰巧的是啊,他们跑到了不远处的那幢闹鬼的别墅屋檐下避雨。” “众客官可见过那别墅闹鬼的景象吗?”那人低下嗓音,正应了众人既恐惧又好奇的心境。 “听说有樵夫半夜听到屋中传来女人的笑声,阴惨惨却又十分兴奋的感觉。呵呵……哈哈……”说书人模仿得惟妙惟肖,听得客人们是冒出一阵鸡皮疙瘩,头顶上凉凉的,仿佛被从天灵盖浇了一盆雪水下来。 醒木一击,生生将人从冰窟窿里扯了上来,苗顺接着讲道:“那天打猎的人们正在这檐下避雨。突然,这别墅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露出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的脸——这女人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其实,也算是有点看头的美女。她看着几位猎人笑,还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避雨。喝,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那些人高兴地不能自已,屁颠颠儿地进去了。女主人拿出山珍海味招待他们,叫他们一顿饱食,简直要把自己舌头都吞了进去……” 哼哼……底下有人笑出声来,细细听来,到真的在人背脊后搜搜刮起一阵冷风,这笑声,不就是女鬼的阴惨笑声吗? 众人回头去看笑声来源——那是一个装扮入时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洋装,带着红色的礼帽,遮去了大半边脸,教人看不清她的相貌。只觉这人全身散发着阴测测的妖娆气,在这一般平民之间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这位小姐是笑什么呢?”苗顺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 那女人以罂粟般腐毒的口吻道:“这位苗大哥可是亲眼去看过那些山珍海味吗?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苗顺结结巴巴半天接不上话来。 底下有人愤怒起来了,“苗大哥,别理她!有钱人家大小姐懂什么说书啊!” 女人也不恼怒,只是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悠悠然转动茶杯,看着杯中的水里自己的倒影,不再说话。 呆愣半天,苗顺继续说道:“且……且说这些猎人回到家以后,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就像看到鬼一样。家人问到时,他们面色发青,眼神呆愣,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嘴里直叫说有死人,很漂亮的死人,在盯着他笑。”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闪电把人的脸耀出一丝恐怖的意味,底下的人互相看看,觉得半信半疑…… +++++++++++++++ 幼时的苏暮君调皮捣蛋,聪明异常。三岁就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无人能及。他对封建习俗怀抱非常抵制的态度,赶巧又碰上其父不管当事人的心情,替他包办婚姻,为他张罗婚事,一气之下,愤然离家出走当兵去了。那年,苏暮君只有13岁。 从中可见其倔强强硬的性格,事实上,苏暮君的确是个不听他人言的主儿,自己做出的决定一定会实施,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生生让人气炸。 苏暮君六岁时即读私塾,私塾的教学方式呆板守旧,身穿长袍马褂、嘴下一撮山羊胡子、道貌岸然的教书老先生每天给学生强迫灌输“四书”、“五经”一类古文,学生如背不出来,就打手心,打**,进行体罚。苏暮君从小好动,对每天死啃早已埋进土堆的古书毫不感兴趣,相对的,也更加讨厌私塾老先生。 终于有一天,苏暮君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调皮因子,号召小伙伴们集体整整这个老古董。 苏暮君很早就发现了院子里那棵无花果树上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便盘算着何时发挥它的用场。这一天,他派了几个伴读在先生来之前将马蜂窝捅了下来,随后几人关上课室的大门窗户,躲在里面瞧着先生出丑。 果然,山羊胡老头儿按时踏进小院,就见一群被惊扰到的蜜蜂们“嗡嗡”的向他袭来,顿时吓得抱头鼠窜,使劲拍着课室的门,却无人应声,几个调皮蛋们正“哈哈”笑翻了天,乐得不知所以呢! 当教书老先生一状告到苏家老爷子苏承乾处时,苏暮君那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又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了: 他看着老先生那张肿的发亮的脸时,偷偷笑了起来,肩膀颤抖着,似乎实在是抑制不住了。苏承乾打手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苏暮君!还笑!还不快向方慧先生道歉!” 惊奇的是——苏暮君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眼中满含幽怨控诉,抽抽噎噎的说道:“爹,我也是不得已关上门的,我怕蜜蜂来咬我嘛!爹爹难道忍心让我被咬成那样吗?”说罢,一手指着老先生肿胀的脸,一手揉着自己的眼睛——只有这样,眼睛才会红肿起来,才会更容易骗过老爹。 倒是弄得方慧先生脸上阵红阵白,好不羞愧。 这还远远不够。苏暮君是谁?可是未来的国民军陆军总司令,万人仰仗的大腕儿,小时候自然当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乖巧懂事的小男孩。 苏暮君虽然顽皮,但顽皮的孩子多聪明—— 他跑过去抱住方先生的腿不住摇晃,哭哭啼啼,泪痕斑驳,“先生,我真的是很怕蜜蜂……小时候被钉得满头是包,就留下了后遗症,那天……”语调随着哭泣一顿一顿的,好不凄惨,连方慧老先生都不免心中为他申辩,“真是难为这孩子了,要不,我就原谅则个吧。” 于是,先生叹一口气,轻轻抚模苏暮君的头发,缓缓道:“孩子,这回先生就原谅你了,不过,下不为例啊!” 苏暮君顿时眼中一亮,揉了揉眼角,满脸惊喜,“真的?谢谢先生!”心中却奸诈的笑起来:我堂堂苏暮君,一个老头能奈我何? 徒留下苏老爹微微的叹息声——他何时被蜜蜂叮过!?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刁蛮任性,太倔强狡诈了……苏暮君转过头去,就瞧见老爹皱成一团的脸,心中得意地笑…… ++++++++ 东北有两家巨商大户,一曰平奚苏家,一曰洛遥王家。 平奚是东北陆路交通中心,而洛遥资源丰富,矿产大量。森珐帝国主义占据东北时,为了躲避战乱,东北一些工商业将资本转入平奚、洛遥两地。1919年,军阀吴阳中占据东北,致使当地资本大量流入平、洛两地,开办银行、汇兑庄、棉布庄、碎货行等。 1917年,加入东北商务总会的会员达3200家。东北民族商业以平奚苏家和洛遥王家为代表,形成集团势力。 苏氏集团以经营药材起家,使“乾”字号遍及卿离、复安等大都市及省内各地,在淮东省一带民族商业中占据相当位置,堪称北方民族商之冠。 而西北复安孙家,那时也是地方强商,和苏家算是互通有无、互帮互助,同样是控制一方的巨商。 1931年,恰及孙家二少孙玥十周岁生日,孙家大肆宴请,各地有头有面的人物无不携带奇珍异宝金银玉器等来给孙玥祝寿。 复安孙家,孙宗盛为家主,膝下有大女儿孙玉碧,二儿子孙玥。老三老四为儿子,但都贪图玩乐,不思进取。老五老六为小姐,都还小,老六尚在襁褓中。 二少爷孙玥从小甜美讨喜、彬彬有礼、聪明过人,且小小年纪颇有经商头脑,看得孙老爷是爱逾珠宝,早就有让其接任家族事业的打算。 因此,孙家广布请帖,广邀天下人,将这二少的寿宴办置得颇为壮观。许多当地大家都是自愧不如,只好巴巴抢着去献殷勤。 苏暮君就是这时候碰到这孙二少的。 第十八章 这苏暮君与孙二少可能是八字不合,不然为何两人一见面就掐上了?孙玥甚至觉着两人前世肯定是冤家,这辈子又阴差阳错碰上了。 孙玥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碰到那个人精的情景——活活气死个人! 那时苏暮君甜美可人的小脸上满是坏笑,可惜孙玥还小,阅历尚浅,根本看不出苏暮君这个笑代表了什么。 他说,“小子我听闻今儿个是孙二少爷的寿宴,特地准备故事一则,还望孙二少爷笑纳。”瞧瞧,小小年纪,这官腔打得,令人啧啧称赞呐! 孙玥好骗,“你说,我洗耳恭听。” 小苏娓娓道来:“从前啊,有个傻子,别人问他什么,他总说‘没有’——比如,你问他吃饭了没?他说‘没有’;你叫什么名字啊?他说‘没有’。”苏暮君笑着停顿了一下,忽而转头问:“诶,对了,你听过这个故事没?” 孙玥傻傻摇头,道:“没有。” 苏暮君看了他足足两秒,倏忽大笑三声,再也忍俊不禁了。 孙玥与苏暮君不在一个档次上,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人是拐弯抹角骂自己傻子呢!顿时气晕过去,抡起小拳头追着苏暮君满院子跑。 “苏暮君,你这混蛋!看我不抓到你,告诉爹爹去!” “孙二少爷息怒,我这不是在测试你的智商嘛!”苏暮君边跑边回头,想抓到我?没门儿! 孙玥简直要气背过去,测试我的智商?你是在骂我弱智吗! “玥儿,你在干什么!”恰时,院子走廊上传来威严十足的声音。苏暮君看过去,是孙老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追逐不得的孙玥唯唯诺诺挪到孙宗盛面前,低低喊了声:“爹……” 没想到恶人竟然抱着孙老爷的腿哭诉道:“孙叔叔,玥儿他欺负我。他……他说……”眼泪该来就来,苏暮君已经泣不成声了,“他说要捉到我向我爹告状。”说着,开始揉眼睛装纯良。 事出蹊跷,孙宗盛瞧了自己儿子一眼,“玥儿,怎么回事啊!” 孙玥气结,指着苏暮君,“他……” 苏暮君恶人先告状:“今天是玥儿的生辰,我本来想讲个故事给他听,还没讲完,他就……”没说完,苏同学又哭哭啼啼起来。 “玥儿,是吗?” 这人怎么如此歹毒!孙玥几乎气炸了肺!见过无赖的,但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孙玥自小是个乖乖小孩,不会那套伶牙俐齿的搬弄是非,也没有苏暮君颠倒黑白的功力,只站在那儿,看着老爹威严的神情,眼里生生闪出了泪花。 “哟!老孙啊,你这是在干什么?”酒过三巡的苏承乾见到这阵势,看好戏似的走过来。当瞧见自己孩子那番委屈的模样,再看看孙玥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样子,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苏暮君,你又欺负谁了!给老子好好招来!”说着,要去拉他过来。 小暮君脸色顿时煞白,瑟缩着躲到孙老爹身后,小小的身子吓得蜷作一团,带着哭腔道:“爹,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不要打我!” 孙宗盛挡住苏暮君,替他说话:“诶!老苏啊,这是我儿子的错,你就忿责备他了。” 苏承乾无语,他人不知道,自己还不了解自家儿子的个性吗?就是天王老子吃了亏,他苏暮君也不会吃亏。有时候,就连他这个老子都拿他无能为力。 苏暮君偷偷去看老爹的神情,恰巧看到那气愤的眼睛,忙低头装委屈,心中却道:两强相争,必有一死,我才不想死呢! 于是,苏暮君和孙玥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 难得夏夜起风,吹得两旁的大红灯笼轻轻摇荡。院中树木随风摇晃,细细碎碎洒下阴影,蒙成一片图画,梦幻美妙,教人想入非非。 第二天傍晚,苏暮君带着满面忏悔加真诚的情谊找上了孙玥,准备来个“负荆请罪”,谁知道他心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经过第一回合的争斗,孙玥已经大致把握了敌方招数,于是这次倍加小心地迎敌。准备见招拆招,好好与他分个高下来。 苏暮君一见他就掉泪,不停抽泣,说:“对不起,昨天我也是想逗你开心的,谁知道你爹冤枉了你。对不起……” 孙玥暗自诽月复,这人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他误导的! “真的对不起,玥儿,我今天来就是向你道歉的。你看——”说着,指着地上一个方形纸盒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哦!” 孙玥朝脚下瞥去:很普通的一个盒子嘛。不!绝对有诈,决不能上当! “玥儿你不要客气,这是我自己准备的,不要花钱的。”苏暮君的语气是绝对的真诚,那闪着纯良光芒的眼睛、俊俏可爱的小脸蛋,简直让人不忍忽视。 孙玥有些松动了,或许,他真是来向我道歉的? 苏暮君观察一下他的脸色,再接再厉道:“玥儿,我真的想跟你交个朋友的。所以,你收下这份礼物吧!” 孙玥毕竟内心单纯,他蹲下去,缓缓打开盒子,没什么异常。最上方有一小纸片,上写着:生日快乐。 他拿起盒子,人算不如天算——“哗啦”一声,盒底散落,盒子里的碎纸片被晚风一吹,飞得满院子都是,保不准又被老爹一顿臭骂。 孙玥气得浑身发抖,大呼“苏暮君!你这个混蛋!” 而苏暮君早在他方才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时,就逃之夭夭了。 ++++++++++++++ 调皮小孩苏暮君一边往回逃,一边暗自偷着乐,心想:这个孙二少,还真是好骗呐! 然而,人多做了坏事,是会遭报复的。这话一点不错。 苏暮君在奔跑间,一个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抬头望去,是个少女。她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足蹬翠绿描金花布鞋,头发盘着旧式的繁复式样,一眼就知是个深闺小姐。待字闺中,蕴含了绣楼里的娇羞,闲雅而有风度,然而眼里更多的却是黯然与顾影自怜,让人有些难过。 这人,就是孙家大小姐,孙玉碧,十六岁,花样年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将来有一天怕水仙花也要变成谷莠草。然后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过别样的生活。 苏暮君呆愣愣的看着她,不觉有些尴尬。 那孙大小姐亦是看着苏暮君,惨白而纤瘦的手不禁缓缓伸出,抚上苏暮君的脸颊,不住地摩挲。嘴中喃喃自语,似是哀怨,似是叹息:“多可爱的孩子啊,长大了,一定是个俊俏的少年……” 饶是再调皮,面对这样一个情况,苏暮君亦是傻了眼。身体不自觉轻颤起来,心中害怕:这个大姐姐好奇怪哦。 闺阁中的少女望着跑开的孩子的背影,心境竟似变得一小片一小片,收放自如的智慧也成了一点儿一点儿的小聪明。她的心是精细的,亦是不甘的。她有优秀的经商才华,却因为是个女子而被埋没了。父亲只看重二弟,却让她安守本分,好好学习三从四德。她想——闺阁的窗子该开了…… +++++++++++ 两人分离后,那一段小小的回忆像是被故意跳过了,埋在记忆深处,不曾见光。此后便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不见了梦境中的山和水,不见了擦身而过的人和事。关于那个被自己整得气呼呼的少年,关于那个眼含深深倦怠的少女,脑中只剩了一片苍茫的颜色…… ++++++++++++ 1937年3月,国民政府五届二中全会决定成立国防会议,以军事委员长为议长,行政院院长为副议长。会议拥有国防政策的最高决定权,负责国防政策的制定和执行,议决事项由议长呈请国民政府中执会转交有关政府机关执行。 此番举动,表面上是为了填补职位空缺,使战时体质更加机动灵活,可暗地里却也将有些人的权利减弱了几分。其中便有苏暮君这个陆军司令,以及国防委员会主席赵倾宸。 想来,当初国父孙文山建立华夏民国时颁布的《临时约法》中规定的确立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他蒋锡杉是决定置之不理了。或许,他还梦想着建立**独裁的政体,抑或复辟。 做官的内部议论纷纷,一个消息渐渐显露出来,甚嚣尘上,或真或假,谁都已经不在意了。因为,那消息一旦出来,就绝对是真的。 列强看到华夏民国的反帝反封建浪潮难以阻挡,就一面宣布严守中立,一面寻找他们统治中国的工具。这时,他们看中了华夏民国总统——蒋锡杉。 前两日,仁裕天皇将其叔父——扶桑国皇室代表石田大佐到卿离市与大总统和谈,只要他肯割让东北三省,并赔款两千万两白银,就帮他除掉一切地下势力以及各地的农民起义,让他安享大总统之位。 这正合蒋锡杉的心意:近年来地下组织的势力逐渐显露出来,各地军阀也开始蠢蠢欲动。特别是西北严仲凯和东北苏承乾,当地人眼中只有自己的王,从来不把他这个华夏民国大总统放在眼里。前不久,西北军还和中央军打了一仗呢!卿离一带尽管表面上繁华高等,但兵燹连年,有些地方商业凋敝,负担重重,只要严、苏二人有心,他的总统之位是保不住的。 因此,蒋锡杉虽未答应割让,但心中的偏向早已明了,倒向谁大家都明白。 和谈使者不日将抵达卿离。 +++++++++++++++ 快天亮时,一夜未眠的苏暮君渐渐安静了。可是他并没有睡着,他睁着充满血丝的疲惫双眼,虚空地看着;现在已经狂怒落火,冷冰冰的恐怖爬上了他的心了。 桌上的洋油灯燃干了最后一滴油,黑下去,黑下去,最后灭了。窗外渐渐透出鱼肚白。苏暮君觉得有一只手压到了他的胸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又听得门被推开,蒋锡杉那可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中一阵愤怒涌上来: 东北三省是华夏国北方门户,一旦打开,扶桑军就可长驱直入内地,届时再抗战已是难上加难,民族危机也将急剧加深。 更让人担心的是,东北有苏家,父亲、家人都在那里,万一沦陷,岂不是…… 苏暮君心中一紧,再次望向来人。这一刻,他清醒了,那人不是蒋锡杉,而是身边的副官宁楚,心中顿觉宽慰,忙起身问道:“打听到什么了吗?那蒋老狗是不是真的打算割让东北三省?” “苏帅,这说起来简直要气死人了!有人说乱世保命要紧,有人说大总统决定的事总是没错的。我呸——这些胆小鬼!卖国贼!真他妈的气死人!” 宁楚咬着牙齿回答。 “嘭——”苏暮君双拳砸向桌案,震得桌上茶壶的盖子弹开来,恨恨地冷哼一声。他心里的愤恨不言而喻。 “哦对了,苏帅——”宁楚似乎想起什么一样,递过一张信纸,无信封,一张白纸折叠的整整齐齐。 打开细看:展信安康……苏暮君不由暗笑,这人说话还是如此讽刺,这“安康”二字,真不知是真心的呢?还是冷嘲热讽? 临河小楼一聚,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