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旅总裁未成年》 第1章 店里来了倔强女人 这是一个天刚被晚霞染成昏黄的傍晚,我倍感无聊的瞌睡着,目光昏沉的盯着柜台上的水杯…… “余航,我是来取代你青旅店长职位的。” 昏沉中,我一个激灵,将目光从在沉浮不定的茶叶上移开,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取代是个什么意思? 这家用惨淡都描述不出来的青年旅社叫“有途”,我是旅社店长。 我大学读的是旅游管理专业,三年前,刚毕业不久后,便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苟永强喜欢我的执行和管理能力,因此被他提升为了店长。 这家四合院式的青年旅社,因为其独特的氛围,复古的装饰,刚开业便吸引了不少游客,可一年之后,我因为公司业务方面的危机,被调回总部,焦头烂额中,老板苟永强疏于对“有途青年旅社”的关注,这儿的营业额便逐年下降,直到今年开春我接手时,已经产生亏损了,这是可怕的前兆。 老苟曾经尝试过挽救,可周围舒适安逸的快捷酒店兴起,使得这里逐渐被人遗忘了,尽管策划过几次像样的活动,可收支不平衡,老苟也便不愿再投钱了。 于是,老苟动了歪心思,想卖掉这家旅社。 这三个月来,他下了几次调令,可我并没有执行,如今却派来一个女人,上来就撂出这么一句话,这让我更加肯定,他一定是想从我这接手之后,便转手卖出去,太可怕了…… 我心中怒极,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真觉得可笑,七八天来,第一个走进这家破店的人,居然是来代替我职位的? 眼前这个提着笨重行李箱,穿着打扮随意、却很出彩、面容很干净的女人,单看外形给我的印象很好,可说话也太不靠谱了。 我极力保持耐心,说道:“姑娘,老苟知道店里没人入住,派你来搞笑的吧?” 女人没有理会我的话语,将手提包中的文件取出,扔到桌子上,语气却极其平静的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我拿过老苟亲笔签名的文件,他居然让这个叫黎诗的女人,直接来取代我的店长职位,顿时就不淡定了,手指将柜台敲得咚咚响:“这老苟也忒他妈不要脸了,一招就将老子打成了孙子,够可以啊!” 她不苟言笑的回应我:“你只要还站在柜台上一刻,就是代表着“有途青年旅社”的形象,请注意你的素质。” 这些天来我已经活的够憋屈了,三天前刚给老苟交涉完意见,虽然态度恶劣些,可他总算同意拿出解决办法,如今就是这办法? 我将文件揉成团,带着轻蔑扔进垃圾桶,怒道:“素质、素质,你谁啊,刚来就和我谈素质!” “粗鲁!” “嫌我粗鲁,你就回去告诉老苟别缩头做孙子,让他亲自把这人事调动文件放我面前,否则我不认。” “他出差了,不会过来。” “是不敢来吧?” “你……” “你什么你,你赶紧走吧,哪来回哪去!” 这个叫黎诗的女人被我气得够呛,却依然带着倔强般的执着,指着门口道:“你给我出去,该出去的是你……” 我一愣,终于明白老苟为什么会让一个女人来取代我了。如果此刻是个*在这和我理论,我早让他趴在地上游着出去了……由此看来,老苟这次是铁了心了,短短数分钟的交锋,便让我感觉到这个女人可真不是一般的角色,刚来就想让我扫地出门。 黎诗与我对视着,一副淡然的表情,却让我看不懂她表情之下隐藏的是什么心思。 说实话,老苟找这样的女子来对付我,必定是下了一番狠功夫,撇开性格不说,这个黎诗的确是一个美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人,是那种脱俗的美,美到不可言说的眼睛,高挺秀气的鼻子,神色间张扬着锐气,这样一等一气质的女子,我第一次见! 僵持对立中,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耗着,我无动于衷。 黎诗蹲下身子,从垃圾桶中捡起被揉成团的文件,小心的熨平,她轻轻“呼”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身,转身出去了。 我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盯着眼前那只孤零零站在柜台旁的白色行李箱,看的入神……箱子的拉链扣上挂了几只造型各异的玩偶,充满童趣,可我却难以将转身出去的黎诗,和纯真这两个字联系起来,因为她那种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的气质,使得我觉得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 我之所以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住这家青年旅社,甚至用自己三分之二的工资,来堵住这家并不盈利的青年旅社资金漏洞,其实是有私心的,且不说老苟年前便答应我不会轻易处理掉它,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时日不多的妹妹,在有生之年,每年夏天都能到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来买这家青年旅社的人,没人会愿意再拿这块地做旅社的,这儿偏僻的位置决定了它只能亏损,也许它的未来会是一家足浴店,饭店,甚至是一家发廊…… 我睡意全无,打起精神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回来的黎诗,她的存在让我如坐针毡,我知道老苟不会轻易开除我,因为总部“有途旅行社”新一年的执行计划我刚写完,即便他此刻将我扫地出门,也得掂量着方案执行过程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一家亏损的店和一个出色员工之间,我有这个自信,他难以抉择…… 白色行李箱上的玩偶个个表情夸张,嘴巴因为憨笑张得很大,我越看越来气,直接将箱子提起来丢到了门外。 …… 烦闷中,一向很少抽烟的我点上一支烟,倚靠在门前河边的护栏上,对面的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仿佛将我身后的店面孤立了,那些霓虹闪烁的刺眼光线中,我能做的只有在坚守中沉默。 五月的西安夜晚依旧清寒,这半年来,我生活在一筹莫展之中,大学同学都羡慕我做上了店长,可我并不像对面张扬的霓虹那般光鲜,却像身后这座城市中沉默伫立的异类旅社一样孤独、无助的活着…… 在辣眼的烟雾中,我一支烟还未抽完,从对面购物中心买完物品的黎诗,便跳跃在我的视线中。我身处在昏暗中,她却行走在光线充足的霓虹下;我捉襟见肘的活在压抑中,她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光鲜亮丽…… …… 片刻后,她提着一些生活用品,穿过马路,步伐从容的走到我面前,并不客气的对我说道:“我已经给你准备时间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笑了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老苟是让你来接手青旅,是打算转手卖掉吧?” “这是以后的事情,就无需你操心了。” 我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一踩,怒言道:“还真他妈打算卖啊!” 黎诗闪着美目看着我,被我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弄得哑口无言。 看着硬气的黎诗,我再次领教到了老苟的老谋深算,他正在通过这个女人,一步、一步的架空我的权利,绕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卖掉青年旅社。 四周往来的行人指指点点的看着我和黎诗,她有些不屑与我僵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却再也没有与我争执,略显费力的提起箱子后,跨过了门槛,自顾自的朝着店内走去。 这女人简直冥顽不灵……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几个快步冲到她面前,伸手堵住了她的去路,咬着牙一横心:如果今天非要闹个鱼死网破,那就来吧! 第2章 藏獒,咬他 黎诗面色愤怒的看着我,神情带着一副今天非要入住不可的架势。 已经一周没有顾客入住了,所有的房卡和钥匙都被我锁在了柜台里,任她如何折腾,我都不会给她的,我再次指着店门口说道:“这儿不欢迎你,给我出去,你回去就说是我不配合,一切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就好了。” 黎诗好似第一次受这样无理取闹的屈辱,美目中隐有泪光,却坚决的对我说道:“这文件是苟总亲笔签字的,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会报警处理。” 我盯着她再次从口袋中掏出来的皱巴巴纸张,一把夺了过来,撕个粉碎,怒道:“你想报就报吧,如果报警有用,老苟让你来旅游的啊?如果报警有用,你觉得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和你掐架?你现在就打电话,最好让老苟自己过来,我正愁联系不上他呢!” 出乎我意料的是,黎诗并没有选择报警处理,继续拖着箱子往里冲,我迅速反应过来,她的目标应该是我住的房间,因为此刻门正半掩着。 我阻拦了一会儿,她却带着执意往里闯的架势,没办法,我越来越暴躁,气急败坏中,我一把扯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费力举起,再次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箱子飞出又迅速落下,因为撞击,拉链挣脱了开来,包内的鞋子和衣物一片狼藉的暴露在空气中,泪水从黎诗白皙的脸上落了下来,她咬着嘴唇愤怒的看着我。 我并不想粗暴的对待一个弱女子,可她来是毁掉这家青年旅社,我不能接受。 许久,黎诗用手指擦了擦眼泪,默默无言的转过身开始捡地上有些狼藉的衣物,她哭泣、落泪,却不发出任何声音,这时候,整个空气充满了愤怒之后残留的*味…… 我手足无措的望着,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带着愤怒后的懊悔。 她小心翼翼的归整着,将尽数摔碎的化妆用品扔进垃圾桶,然后对着一串摔成碎片的陶瓷风铃失神了很久,终于,她忍不住的哭出来声……这串风铃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愧疚感忽然充斥着我的内心,却仍瞪着眼对黎诗说道:“我不想再与你争吵了,你抓紧走吧!” 黎诗抬起头,没有回应我,却依然怨恨的看着我。 片刻后,她缓缓地站起身,拖着破损的行李箱离开了,她肩膀微颤,微卷的披肩长发被风吹乱,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哭,但却知道任谁受到这样粗暴的对待,都一定很不好受。 黎诗走后,世界再次安静下来,我带着发泄后的疲惫,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使劲揉捏着太阳穴。 ……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我就坐在院子里重复发呆和叹气这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直到饥饿感铺天盖地的席卷来,才有了些心情做其他事情,我得去填饱肚子。 夜渐渐深了,我将正在营业的霓虹招牌灯打开,然后关上玻璃门,打算煮些面条,凑活凑活得了。 水慢慢的冒热气,直至沸腾,可一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我便没有太多食欲了,可当想到那个叫黎诗的女人或许还会再来,便被惊的心一颤,便又来了食欲,慌忙将面条丢入锅中,又取出比平时多一半量的面扔进锅中,不吃饱我都怕制服不了她…… 盛好面条后,我打开了一瓶牛肉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吃起来,面条刚吃一半,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了,与之前相比较,黎诗束起头发,牵了一只狗走了进来,我定睛一看,妈呀,小藏獒! 即便这只藏獒很迷你,可最古老稀有的大型犬种威名我还是听过的,我丢下筷子,本能的跳起来,朝后退,做着暂停的手势,言语惊恐道:“你想干嘛?” “藏獒,咬这个人渣!” 在她说完后,小藏獒虽然被绳子牵着,却欲挣脱一般的朝我跑来,我吓得连连后退,而黎诗轻而易举的占领了我的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黎诗忽然关上房门,然后威胁我交出青年旅社所有的房卡和钥匙,否则每过一分钟会从窗口扔出一件物品。 我心里那个懊悔啊,为什么要给这个恶毒的女人做这样的榜样,她这是在警告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房间内的物品虽然都不值钱,可都是生活必需品,加之我现在真的是逼近身无分文了,哪有闲钱再去买东西。 在我急躁的团团转之际,屋里这个言出必行的疯女人,将我的剃须刀飞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捡,我的储蓄罐、眼镜盒、水杯跟着飞了出来…… 这下,轮到我的东西将院子弄得一片狼藉了……我的天,这个女人不是来收店,是来拆家的啊!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屋内的黎诗警告道:“人渣,藏獒要小便了,我是把他牵到你床上,还是放你衣橱里呢?” 我腿一软,不敢再往下想,慌忙走到柜台上,短暂的思索了一下,拿起院子里并不常用的单间钥匙和房卡,然后跑到窗子前求和道:“东西我拿来了,你赶紧出来。” 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黎诗真的打开了房门,身子一侧,示意我进去。 这一来,我倒是有些不敢进了……半晌,我探着身子看了看,却被黎诗一把拉了进去,屋里面对我的,是神情严肃,端坐着的小藏獒…… 黎诗看了看小藏獒,讥笑道:“你要是敢耍花样,就去医院住上半个月吧,那时候你回来,这家青年旅社估计已经被拆了。” “你敢!” 黎诗一摊手:“你可以试试看。” 我看了看好似随时待命扑过来的小藏獒,不敢造次,将钥匙朝外一丢道:“连人带狗给我出去。” 黎诗并没有理会,不买账道:“打发谁呢,自己给我捡回来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得灰溜溜的走到屋外捡回钥匙,然后连同房卡一起放到桌子上,恳求道:“可以了吧?” 黎诗好似知道这并不是全部的钥匙,却也并没有计较,询问我这是哪些房间的钥匙后,拿上房卡和钥匙,牵着小藏獒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片刻后,她在我东南面的房间打开了房门,心安理得的住了进去。 静下心来,我越想越不对劲,且不说狗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藏獒好似并不会咬人? 疑虑中,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结果让我想吐血:藏獒半年是不会咬人的,属于小孩子,不懂事的那种,藏獒要想咬人,至少要一年半或者两年…… 一只不到半米的狗崽子,居然让我俯首帖耳了…… …… 我重重抹了抹自己的脸,从床上坐起,带着怒火到黎诗的房间,重重的敲了敲门道:“带着你的狗,给我出来!” 房间内的黎诗倒是自来熟了,很不耐烦道:“吵什么吵,我要休息了,有本事你就把门拆了。” 说着,屋顶空调外机开始工作起来,院子内的我好似一个尴尬的小丑,一个人自言自语,我继续怒敲着门道:“你再不出来,我断你电,再把你这门堵死,闷死你!” “你只要敢断电,我立马报警告你非法囚禁,这个罪名可不小。” “就你这样,我会非法囚禁你?” “你可以试试看,我倒是希望你不明不白的被抓进去!” 我已经做好了喋喋不休的和她说上一通的准备,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回应,顺带着关上了灯……就在这个时候,柜台旁突然进来了两男两女,背着单肩包,看样子是来住宿的。 其中一个小伙冲我问道:“你是不是老板,请问还有房间吗?” 我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连忙跑上前去,道:“有,有!” 询问间,几个人又探头看了看,其中一个小伙觉得这儿有些破旧了些,我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立马打出价格优惠的旗号,并且以环境清幽为特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其中一个女孩感叹:“还别说,这里虽然旧,但很有味道。” 在女孩感叹后,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打量起来,一番商议过后,最终决定道:“那我们就要那边两间吧!” 我生怕他们反悔似的,立马提议先登记再看房间,可等我一打开柜子傻了眼,这才猛地想起来,楼下这几间客房的房卡和钥匙,就在刚刚,都被我交给黎诗去了…… 第3章 半夜秀恩爱 正一筹莫展之际,其中一个小伙子开始催促了,我连忙赔笑脸道:“要不四位换两间房,楼上客房设施更好一些,你们住着也舒心。” “那楼上价格会不会太贵?” “不会不会,楼上价格也是一样的。” 这时,一个姑娘提议道:“既然价格一样,那我们分两路对比一下,择优选择吧!” 我热血直冲脑,隐隐有种这笔好不容易盼来的生意,又要黄了的预感,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厚着脸皮装孙子,去求一求黎诗呢? 这时,又一个小伙不耐烦道:“老板,还能不能行了,要不我们换对面酒店去吧,您吞吞吐吐的,我总觉得这里很不靠谱。” 我赔着笑脸,心里猫抓似的纠结着。 就在我张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着摆事实、讲道理、作比较再次规劝时,意外的发现院子内的黎诗打开了房门,牵着神气的小藏獒,神色从容的走了出来…… 两个小伙子注视着黎诗,一看到美女也住这儿,也不再催了,一边瞄着美女,一边饶有兴趣的开始打量起房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效应? 此时,我像被抓住了七寸的蛇,挤出笑容,见了救星一般,快步走上前道:“这位顾客,你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特别喜欢这院子情调,大晚上出来赏月的?” 黎诗瞪了我一眼,不耐烦的低声道:“死一边去!” 既然她压低声音,我就自作多情的当给我留面子了,于是厚颜无耻的提出要求道:“老苟来了也不会把店里到手的生意放走的,赶紧把房卡和钥匙交出来!” 她继续无视我的存在,牵着小藏獒向门口走去。 我一边跟客人赔笑脸,一边再次厚着脸皮向她低声商量道:“如果你交出房卡钥匙,或许我们可以坐下谈谈。” “说清楚,谈什么!”黎诗转过身,不仅言语冷,表情更冷的看着我问道。 我有点心虚,硬着头皮说道:“你想谈的所有东西。” “这可是你说的!” 我好似得到了免死金牌,声调都高了几分:“几位顾客,这就给你们开房间。” 黎诗看了看打哈欠的姑娘,也没有再过多的为难我,从手提包里取出房卡和钥匙塞给了我,示意自己今晚不回来了,便牵着神气的小藏獒走了出去…… 四个顾客将目光都投向了径直从身边走过的黎诗,而她落落大方的报以微笑,最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可能对于两个哥们来说,失去了欣赏美女的机会,可于我而言,是暂时失去了“瘟神”。 …… 这个让人疲倦的一天,总算有了件值得为之舒心的事儿,虽然只是不到三百块钱的开房费用,可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期盼着可能还会有顾客过来,我又在柜台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前生意好的时候,有不少员工,现在除了每个月需要整体保洁之外,其他事都得亲力亲为,我已经没有额外的资金去雇人了。 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却依旧不得清净,寂静的黑夜中,冷不丁的便能听到一声:“痛……轻点……” 我蒙起头,焦躁的翻来覆去,寻思着是否该送点创可贴、棉签之类的东西去,这个姑娘可能是受伤了,男朋友在为她上药吧? 长时间的失眠中,我倍感无聊,拿起搁置在床头的手机,刷起了朋友圈动态,却意外的发现景琪再次给沈浩购置了一款尼康d5单反相机,并且附上了一张新相机拍摄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穿着黑色连体裤,更加凸显了白皙的皮肤,长腿好身材一览无余,她的职业便是模特,因此独特的气质一般人很难模仿。 景琪是我救起的一个北方姑娘,不矫情,敢爱敢恨真性情! 我们相识在一次意外中,那次我正好带几个住宿的顾客到景区参观,恰好遇见拍摄时不慎落水的景琪,我水性很好,将她救起后,因此留下了联系方式,那时候她还没有男朋友,我还偷偷暗恋了她很久,等到鼓起勇气准备表白的时候,才发现她刚谈了做摄影工作的男朋友沈浩,看着她幸福的模样,我只能收起感情…… 都说“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可沈浩幸运的遇到了景琪,一个愿意为他卖命工作,倾尽所有也要给他买摄影器材的女朋友。 我点了个赞,然后评论道:“大半夜还在秀恩爱,让不让单身狗活了?” 原本只是一句牢骚话,发完就算,没想到景琪居然给我发来了微信,一个偷笑的表情之后,她发来了语音:“余航,记得7月10号时把710房间留给我啊!” 我无趣的发了个睡着的表情,然后回复道:“没看见,我已经睡着了。” “你丫的,我和你说正经的,七月十号时我打算和沈浩求婚,他名字刚好一个是七划,一个是十划,再住上710号房间,多有意义。” “行啊你啊,都彪悍到主动求婚了呀,我名字也是七划和十划,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跟我求婚呢?” “你丫的死开,我明天刚好回西安,早上顺道过去看看你,给你带个好消息。” “除了向我求婚,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赶紧去死,我睡了,五点就得去车站……” 短暂的聊天之后,我又无聊的将景琪发来的语音全部重听了一次,心中仍回想着刚刚和她斗嘴的情形,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但想到她绷着俏脸,被气的让我死开时,心中一阵偷乐,情绪似乎也不是那么烦躁了,片刻之后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终于没有被入住的那两对恩爱情侣虐死! …… 可能是一直处于浅睡眠的状态,早上不到六点我便醒了过来,之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是瞪着眼睛对着头顶的吊灯发呆,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昨晚权宜之计答应黎诗的事情,心情也随之焦虑了起来,我明白这种焦虑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这和我面对的对手有莫大关系,很要命,黎诗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女人! 即便想到了死不认账这招,可无论我怎么劝慰自己,都不能处之泰然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并不充足的睡眠让我眼皮沉重,可在持续的焦虑下,我并不打算再睡下去,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准备到附近的早点店买上些早餐。 此时虽然已是五月,可早晨的温度还是很低,我掖着衣服走在巷子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毫不吝啬的穿过参差不齐的房屋照了进来,慵懒的落在带着陈旧气息的石板路上。 在熟悉的早餐店买好早点,我不敢逗留,迈着快步往回走,生怕一夜操劳的情侣们,早起退房时找不到我人。 回到店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入住的两对情侣还没起床,我将早点搁置在柜台上,走到店门口舒展筋骨,为了让自己融入这还不错的早晨中,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渐渐地,挥之不去的焦躁心绪也稍稍安定了些。 一个长长的舒展后,我再次睁开眼,却看到了拖着一只新行李箱的黎诗,唯一不变的是拉链扣上依旧挂着玩偶,她神态悠闲,一头披肩的长发散落着,不时地被吹拂的风扬起,而一条普通的碎花裙裤,被她穿的格外清新…… 第4章 真想甩手不干了 无论见面的方式再怎么优雅,终究是要撕破脸皮的,我倚靠在护栏上,带着轻佻的笑容,老远便和她打招呼:“喂,美女,住宿吗?” 黎诗不动声色的走到我的身旁,将被风吹的凌乱的鬓发别在耳后,似乎已经不愿意再去纠结我的轻佻,向我问道:“住宿客人走了没有?” “还没起床。” “那就好,进屋,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可真够有心机的,知道客人还没走,我不敢肆意妄为,因此选择此刻跟我谈转让店长职位的事情。 我摸了摸自己还饿着的肚子,不动声色的撒了个谎:“你还没吃饭吧?什么事也得吃饱了再谈,早饭替你买好了,在柜台上。”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你那只狗呢?” “它不咬人,我送回原来的店里去了。” “我操.你啊,你还真打算买一只咬人的藏獒来对付我啊,姑娘,我告诉你,这是法治社会,你若试图纵狗行凶,是要被惩治的……” 黎诗皱着眉头看着我,打断道:“满嘴脏话,少胡扯,进来。” 我又腆着脸笑了笑,试图先让她放松戒备,然后才说道:“我得去联系家政那边,随时过来打扫客房,联系完之后呢,你还得容我去趟卫生间,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总不能憋着那啥谈事情吧,人有三急、三急!” “不行,你少跟我玩这套!”黎诗似乎都没考虑便拒绝了。 “你看,我有没跑路,这不是着急方便嘛。” 我厚颜无耻的拖延着时间,苍天可怜,这时候院子里的客房门打了开来,紧接着,四个人整理好物品来到柜台前退房……所以说啊,人有时候还是得带着希望过日子,不会一直交厄运的。 我无可奈何的一摊手,和黎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保持着微笑迅速迎了上去,问候完之后,迅速检查了一下房间物品后,马不停蹄的为他们办理了退房手续。 在挥手送走顾客以后,我带着谨慎,迅速将房卡和钥匙锁紧柜子里,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吃早餐。 黎诗走进了店里,敲了敲柜台面,提醒道:“你不是准备去洗手间的吗?” “忽然又不想去了。” “那现在直接来说事情,你按照苟总的人事调动,回有途旅行社去,这边青年旅社由我来接手。” 我吃完口中的煎饺,沉默了许久,又做了个深呼吸,对身边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的黎诗说道:“抱歉,我态度和昨天一样很明确,劝你还是收起这份打算,你就说破嘴皮子,我也不可能答应的。” 黎诗面色冰冷:“你耍我?” “我是一个正直的人。” “你不守信用,简直就是出尔反尔。” “随你怎么骂,要是咒骂能解决事情,还要法官做什么?” 黎诗转而平静的看着我,拖起行李箱,语气淡漠道:“既然你铁了心了,就别怪我了。” 我抬手拉住了黎诗,语气也不受控制的变重:“你可真够卖命的,老苟那熊样,刚过五十就谢了顶,那顶谢的我谢谢他了,他给你了多少钱,你就这么想帮着他毁掉这里吗?” 黎诗用包拍打着我,用力挣扎着道:“满嘴没有一句正经话,我真不明白,苟总怎么会用了你这种人。” 尽管我没有料到黎诗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但仍抬手拽着她,不让她离开,两人激烈的拉扯中,一个曼妙的身影站在了我们的对面。 我的手还死死拉住黎诗的手臂,同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来人,瞬时却有些不好意思道:“景琪,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景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借势甩开我手臂的黎诗,问道:“她是谁啊,你个大老爷们为难人家姑娘做什么?” 黎诗因为挣扎而满脸绯红,愤怒的看着我,依旧没有言语,半晌拢了拢头发看向景琪,却并没有出门离开,而是拉着行李箱,去了昨晚待过的客房。 景琪并没有纠结刚刚的那一幕,抬手看了看时间,好似时间也并不充裕似的,她对我招了招手,然后先一步走了出去。 …… 青年旅社不远处的小石桥上,景琪神色中带着些倦意,伏在石桥的护栏上,专注的看着河水,她干净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美到让人心醉。 我不愿打扰这样安静的氛围,直到站到她的身旁,也没开口说上一句话。 回过神来后,景琪忽然一转头,用她编起来的辫子抽了一下我的脸,不疼,还有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她性格一直是这样不拘小节,嬉闹似的伸手捏着我的脸,道:“哥们,笑一笑,老是愁眉苦脸的,会把自己郁闷坏的。” “谁是你哥们。” “你还傲娇,平时那么八面玲珑的,现在又耍小脾气了……我知道你暗恋我很久了,可先后顺序真的很重要,所以你还是收起贼心,赶紧找个好姑娘……”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 “刚刚那姑娘也是你救起来的?” “开玩笑,要是天天真有美女落水,我还为钱发愁干嘛,干脆成立个搜救大队得了,说不定还能捞个媳妇上来。” “她就挺好的啊,也是做模特的吧?身材、气质都那么好,最重要的还超级漂亮。” “能被你夸赞漂亮的,倒是真漂亮,只不过脾气、行为都特别让人讨厌,她是来取代我做店长的,多半接手后就卖掉了。” 景琪与我对视了一眼,带着震惊的表情向我问道:“你们老板也太不讲道义了吧?你那么困难还帮他维持着,他现在居然还干这样的事情,真让人寒心,要是我早甩手不干了,立马跳槽!” 我苦笑道:“只要一想到这由我一手经营起来的店,就这样被覆灭在这无情的人性中,我就很难过,虽然如今它是那么的不起眼……如果不是为了妹妹今年七月份能再来这边住上一段时间,有时候我真想甩手不干了……” 景琪沉默了,倾诉完之后,我也跟着沉默,沉默中无奈着,无奈里悲伤着……却痛恨生活这条暗潮涌动的河流里,没有一条能在凶猛生活中,带我逃离痛苦和艰难的船,于是只能在这不安的日子里,晃荡着灵魂,得过且过的不安和张望…… “店亏损到什么程度了?” “我每月从工资里拿出三分之一打回家,剩下的拿出来生活和维持店面开支,店里的卫生都是我自己在做,也没亏损多少,只是不赚钱罢了!” “你们老板知道你在违抗着他,又按时给你发着工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已经开始犹豫了,不知道自己今天给你带来的消息,会变成你的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忽然想起来景琪来的目的,于是收起情绪,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她。 第5章 难缠的对手 景琪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景区这边有一个主题婚纱店的朋友,准备策划一场活动,和西安最著名的广告传媒合作的,如果你能够拿下活动,要个赞助商广告应该不会太难,这样围绕主题,推出个情侣套餐,我想应该会增加一些客源。” “这对我来说,貌似真不是个好消息,现在旅社捉襟见肘,根本没有投入的资金,更别说充当赞助商了,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了。” “这只是其一,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目前,他们正在举办一个寻找五对最上镜的模特,与以往不同的是,根据“平凡的幸福”这一主题,五对模特得来源于日常生活,要求是有默契的情侣,我觉得你可以报名模特试试,一旦被选上,也就好开口谈些广告业务了,大不了你不要出镜费。” “别闹,虽说我身高长相都说得过去,可我单身呐,除非你……” 景琪面露难色,好似经过一阵艰难的抉择,这才开口说道:“对不起,余航,试镜在后天下午,经纪公司已经帮我安排工作了……所以,我可能没办法帮到你。” 半晌,我不耐烦的对面露愧疚的景琪道:“你能考虑我,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怎么还说对不起呢?” 景琪歪着脑袋一想,突然用力的朝我肩膀上一拍,也不管我龇牙咧嘴,神神秘秘道:“眼下,你似乎还是有个合适人选的。” 我正纳闷,脑海中忽然闪过黎诗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禁一哆嗦,她现在恐怕恨死我了,更别说合作了,再说她一心想卖掉“有途青年旅社”,又怎么可能会出手帮我呢? 我沉默着,此时能够明显的意识到,让我和黎诗有所冲突的不仅仅是一家旅社,还有对待问题认知上的障碍,这种障碍让我们彼此不能理解,又各自坚守,在坚守中互相折磨…… “余航,我这还有四万块钱,你先拿着救急,密码是两个710。” 在我纠结之间,景琪忽然朝我衬衫口袋里塞了张银行卡,我回过神,立马抽出来塞给她道:“你拿回去,我不要。” 景琪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将银行卡塞到我口袋中,用一种劝慰性的口气说道:“我再过些天又发工资了,这钱放在我手里我肯定也拿去给沈浩买摄影器材了,你先拿着救急,或许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算我借你的,等我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会主动开口要回来的,我保证。” 我总觉得有些不合适,还准备推辞,这时候景琪匆匆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示意自己得离开了,她边跑边回头叮嘱,示意我一定要搞定黎诗,拿下这次宣传机会。 阳光越来越明媚,我弯腰捡起一张被风带过来的废纸,寻思着:风可以吹起一大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看着景琪带着鼓励的笑容,渐渐模糊在我的视线中,我在心底暗暗较劲,一定要守护好这家青年旅社,为她留下710客房。 可已经把我看成人渣的黎诗,态度是那么的坚决,似乎非帮老苟收回青年旅社不可,她会帮我吗? …… 知己知彼,方能击中要害,我给总部的同事打了几通电话,询问这个突然闯入的黎诗是什么来头,可大家几乎口径一致,纷纷表示对她的身份毫无了解,就连负责人事调动的同事都不知情,只知道老苟亲自匆匆任命,他们和黎诗也仅仅一面之缘,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黎诗的存在。 回到院子中,我一边到客房整理需要换洗的被褥床单,一边偷瞄对面黎诗半掩房门的房间,想着该怎么和她搭讪才不会激怒她,又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说服她。 黎诗好似也在收拾物品,片刻后将一些包装袋扔到院子里的垃圾桶中,又回到了房间了。 我将被单物品放入洗衣机清洗,得空便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房门口,看着正在折叠衣服的黎诗忽然说道:“我突然帅气的登场,没打扰到你吧?” 黎诗并不惊吓,可能早就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她自顾自的忙着,也不理会我,好似存心让我尴尬难堪,看样子还在气我刚刚死皮赖脸、出尔反尔的行为。 “你还在生我气吗?”我明知故问道。 “你说你自己有素质,随便进别人房间就是你的素质?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给我死开。” “我是这里的店长,进一下客房怎么了,要不怎么知道你在这有没有干违法乱纪的事儿?” 黎诗的表情顿时阴晴不定,气息也变的重了起来:“你简直厚颜无耻到家了。” “骂,继续骂,但你肯定不会骂脏话,毕竟你是有素质的人……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你昨晚走的那么坚决,我以为你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难不成是喜欢和我住在一起的乐趣了?” 黎诗好似看到蟑螂的表情一般,怒道:“不要脸,你恶不恶心?” 我一脸无辜的说道:“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想不想早些甩开我啊?” 黎诗的表情更加愤怒,重重推开挡在门口的我,第一次爆了粗口:“傻逼!” 我不依不饶,就是打算把她彻底激怒,好赶紧想法甩开我,继续一把拉住她“恍然大悟”,道:“昨天说我粗鲁,刚刚还跟我谈素质,今天就爆粗口了,原来你也是撒谎、伪善的人嘛,这老苟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啊,难不成是抓住了你什么小秘密,是不是你俩还拉起手,而你哭的梨花带雨,难道你和他之间……” 黎诗被我气的头更晕,重重拍了拍额头,奋力保持着理智问道:“这些闲言碎语的嚼舌根你听谁说的?” 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丝毫不受她愤怒的影响,反正都是胡编乱造,依旧淡然的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在我说起她和老苟的事情时,她的情绪倒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依旧很平静的对我说道:“如果你把精力都放在这些事情上,那我觉得你真没传说中那么伟大,至少我现在懂得了什么叫做眼见为实!” 她的一句话说的我摸不着头绪,好似她特意了解过我似的,可我都不知道她是何来历,突然和这么个人交手,每天都要斗智斗勇,细思极恐啊! 这次,我算是碰到难缠的对手了…… 第6章 一首孤独小众的歌 黎诗顺着楼梯,到达了二楼,俯身向下观赏着,我最终没有选择打扰她,如果她真能发现这里的好,或许她也就不会尽力去帮助老苟卖掉这里了。 我将洗好的床单晾了起来,又尝试着给老苟拨了电话,这几天来,他好似把我屏蔽了,一直不接我电话,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无聊中,我从房间内取出已经堪称破旧的木吉他,坐在日光下,却没有弹唱,发呆似的放空自己,然后以扫视的目光看向这空旷而又孤独的院子,我琢磨着过些天手头周转过来了,就去花鸟市场买些盆栽和鸟儿,搭个架子,种些爬山虎,让这个介于传统又现代的老院子,能够焕发一些它该有的生机,至少不用向我这样,守在这里,放纵却又带着压抑,担惊受怕的活着。 生活像个刁钻的老财主,每天会挖空心思的给善良的人出各种难题,而摆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难题,还有摇摇欲坠的理想…… “会唱就唱一个。”楼上的黎诗突然开腔对我说道。 我并没有理会,反而将吉他搁置到一边,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姿态,于是双方因为相互嫌弃,又陷入到冷战中。 就这样,我和黎诗一直保持着一种互给不痛快的默契,谁也没说什么,假若她不是来取代我做店长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来到我的城市,因为缘分住在了我这里,我们可能不会这么对立,在这样好的阳光下,一起看上一部怀旧电影,唱唱歌,我会给她泡杯咖啡,聊聊生活和理想。 可是有期许,就会有失落。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成为知己,原本可能和美女客人产生的暧昧和浪漫,也成为了距离……就目前现状,有一点不会改变,这种势同水火的关系,会被我们执着的维持着。 …… 坐了半天,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排解了,自弹自唱起了《一座》,这首小众又有些孤独的歌,现在特别合适我的心境:“他是汾河上游的一只船,船里装着一些遗憾,遗憾谁又离开和他到不了的未来,还是没回来,只能随波漂向南,漂在这城中,守护着孤独的梦,岸边的风景谁能看的懂,他只是路过这里,也没人会再提起,留在原地任由时间擦掉过去……” 唱歌果然是发泄情绪的好方式,一首歌刚唱到一半,我已经不那么难过了,正当我准备投入情绪唱下一段时,一包纸巾不偏不倚,砸在了我的头上,不是黎诗还有谁? 我将吉他扔在一旁,仰头用手指着她怒道:“你是在挑衅我?”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那就是吧!” “我看你这人就是有病,公德心被狗吃了啊?” 她似笑非笑的对我说道:“看来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歌唱的不错,可人品真不怎么样,和我谈公德心,那我问你,你的公德心就是占着别人的位置死不认账?” 我气得牙根痒痒,捡起面巾纸便向她砸过去,奈何逆风,还没到达她身边就掉了下来,不禁又恼火道:“你简直就是个妖精。” 她似乎很享受我给的这个称呼,带着戏谑的走了下来,却并不计较我和她的争锋相对,又对我说道:“小余同志过来,和你商量个事!” 我恨不得就地掐死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哪还有心事和她说事,立马想否决,但转念一想,或许可以借机提出一下合作的事情,便耐着性子道:“你能吐出象牙来?”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讥讽,耐着性子说道:“听说你有个患病的妹妹,对吗?” 突然从黎诗口中问出的这句话,让我心中一阵抽痛,妹妹萌萌今年刚刚七岁,是爸妈收养的孩子,三岁那年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全家人四处奔走努力了这么些年,也没有等到合适的骨髓,想到她那幼小的生命,即将就这么不情愿的走到了尽头,我便心痛到如同心被剁碎一般! 我粗暴的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你爱愿意放弃店长位置,我个人愿意拿钱出来,承担她所有的治疗费用。” 我强忍住心中的悲伤,盯着她,轻声问道:“你觉得钱真是万能的?如果钱能够治好她的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没有合适的骨髓,她还是会提前结束年轻的生命,是,萌萌治病的确需要钱,但不是需要你这种方式的钱,你黎诗不是救世主,用钱救不了谁的……” 黎诗面色凝重,在沉默中转身前往自己的房间,一向不喜欢掉眼泪的我,伸手抹掉了眼里的泪水,然后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可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进了口中,这操蛋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生活的齿轮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我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牢骚一下,一边咒骂、一边敬畏、一边等待…… …… 这又是个怀揣着期待的傍晚,我习惯性的手捧茶杯站在店门口的河边,眺望着这片景区的最远方,来缓解视觉上的疲劳…… 店内的黎诗将自己锁在房间内,和我一样,都没吃午饭,她好似一直在房间内打电话,并陷入长久的争吵之中,我并非小人,大致听到了几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老苟在抱怨现状。 其实,我也是有所担心的,如果哪天真的将老苟惹怒,他将我作为了一颗弃子处理,我该怎么办?而此刻,我也只能这样,硬着头皮,不能够表现出任何让步,让老苟觉得我硬气是有理由的,我还有存在的价值。 阳光慢慢的西沉,空气中充满慵懒的味道,这个时候,黎诗拿着铅笔盒和速写本走到了店门口,也没有打招呼,直接忽略了我的存在,在黄昏中投入到创作中。 我正准备伸头看上一看,这时候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景琪打来的,连忙背过身子到一旁接通了电话,她似乎还没有起床,在我接通后许久才语气朦胧的说道:“余航,上午说的那个活动,我托关系已经帮你说通了,只要你能通过模特选拔,就可以免费获得推广的机会,好好珍惜!”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黎诗,低声说道:“难呐,就怕搭档不好搞定!” “你一定要说服那个姑娘,相信我的直觉,只要你和她搭档,这事基本没什么悬念了,可别放弃这次机会,也别辜负了我这份情谊,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打通关系的。” “你用了什么办法?” 景琪沉默,死活也不肯告诉我。 我心中涌起一阵阵无法发泄的郁闷,更怨恨自己的事情要让景琪操碎心。 电话那头的景琪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安慰我:“你别胡思乱想了,越线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凡事总的有代价的,好在有机会可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只要能帮你度过这次难关,付出点努力也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有个雪中送炭的朋友,真好…… 晚风“呼呼”的吹着,这片景区街道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今年旅游旺季好似比以往来的迟一些,到现在一直处于不温不火之中,我又开始担心起来,如果不采取措施,再这样继续下去,“有途青年旅社”恐怕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第7章 恶向胆边生 处于创作之中的黎诗,身上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和迷人,如果我们一见面时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我想我会为她着迷,她画了半天,我实在想知道她的水平如何,便走到她一侧,伸头看向了她的速写本,却不料这一举动立马招来了她的反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许久问道:“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带着微笑嘀咕道:“不想看到我,你可以走啊!” “你说什么?” 我捂住胸口,扭曲着脸做了个疼痛的表情说道:“我说,请你不要这么绝情,尤其是面对一个帅哥。” “无聊。” 我假装好奇心突起,推了推身边的黎诗说道:“抛开个人偏见和恩怨,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你能不能别让我觉得你除了这张贫嘴,毫无长处?” 我第一次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涨红着脸,心中涌起一阵阵无法发泄的憋屈,一本正经的回击道:“你知道我和你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吗?就是:我除了帅,一无所有;而你除了丑,还有病……”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打扰,迅速在速写稿上签上了日期和姓名,然后在暮色之中转过头,莞尔一笑道:“是吗?” 我被她这么一笑,弄得自己都不自信起来,开始在心底怀疑自己,我还是从前那个在学校乐队,被无数女生尖叫呐喊的民谣男神吗? 看她这怀疑的目光,看来我真不是了…… 可能这些充满酸涩的生活,已经让我的喉咙充满了沙哑和苦难,我再也唱不出无病*的小清新歌曲……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够一起聊音乐的游客了,平静一笑之后,我又开始庆幸,幸好这暮色已经迷离,幸好黑暗可以包容我所有的尴尬和羞涩…… …… 回到店内,我打开了门口灯笼的开关,为这个刚刚开始的夜晚,增加一些夜的味道,黎诗并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在离前台不远处的地方使用台式电脑。 作为店长,我依旧只是把黎诗当做暂住的客人,习惯性的按照往常的待客之道,给她冲泡了一杯蜂蜜柠檬水,送到了吧台旁,然后有些好奇她在搜索什么,却被她瞪了一眼,快速拖动右侧滚动条,差点晃瞎我的眼,最终落了个无趣。 “我不喝,端过去。” “并不是针对你,也没打算巴结你,只要是在这儿上网的,我都会送上一杯水,怕下药你就别喝,搬出这里更好。” 黎诗的脸色忽然从疑惑阴转雷阵雨,怒视着我,却好似厌倦了争吵,最终没有选择开口还击。 …… 回到柜台上,安静的环境让我灵感不时涌现,我也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开始整理老苟秘书为我发来的企划案。我知道只有这样,才有筹码和老苟博弈,否则他若真想处理掉我,只需一个报警电话,便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不知不觉夜晚彻底来临了,墙上那台复古的摆钟不知疲倦的晃动着,将时间一分一秒的推进,我和黎诗谁都没有再发出声音,倒是她,挺理所应当的喝起了我给她冲泡的蜂蜜柠檬水。 这延续的沉默最终被一个电话铃声打破,我抬起头,黎诗拿起手机看了看,便暂时离开了大厅,向屋外走去,通过门口安装的摄像头,我注意到她好似走的很远了,思绪被铃声中断,索性就让自己休息一会儿,这时候,我倒是有些好奇她搜索了些什么,如此专注的看了几十分钟。 走到黎诗使用的电脑旁,我移动鼠标,点开她一连串的网页窗口,忽然觉得好笑,她是在搜索吉他入门教程和吉他品牌,难不成她是被我下午的弹唱撩拨起了兴趣? 正得意之时,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那本封面精美的速写本上,人的窥探欲望一旦被勾起,便无法压制下去,犹豫了片刻后,我像贼一般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然后心虚的站在店门口翻阅,生怕黎诗冷不丁从哪里冒出来。 她应该一直有画速写的习惯,我看了第一张速写的日期,是从去年五月开始画的,下面的一小段英文我并不能流畅的翻译出来,可从画中的建筑外观来看,前面十来张都是外国的建筑,其中有两张我认了出来,一张是伦敦塔桥,一张是英国大本钟,虽然我对绘画这方面涉猎并不多,但是不难看出她的绘画水平,无论是线条还是构图,都十分有张力,这倒让我开始好奇她笔下的有途青年旅社是个什么样子。 我迅速的翻动到最新的一张速写,却瞬间被这幅画感动了,如果此刻有人指着画面,介绍说这是一个专业画家创作的作品,我也丝毫不会怀疑。 画面构图很简单,却在有限的空间内,将青旅周边最好的风景,用简单多变的线条勾勒出来,这画面中,除了青旅轮廓、周边的护栏河流,还有一个男人孤独的身影,他并不挺拔的站立,目光眺望远方,只看一个背影,我都孤独的要死,因为那个人就是我…… 震撼之余,我却陡然生了一个邪念,我想用这幅画作为宣传广告,送到“一见”咖啡店去,从前我只敢在咖啡店的门外贴小广告,饶是如此,都害怕这种不文明的行为,会打破咖啡店周围的整体格调,招致游客反感。 如今,如果有这幅画作为宣传媒介,我只要在下方写上一行联系方式,便能成为一幅高雅的宣传画,不仅不会破坏咖啡店整体格调,还会起到点缀的作用。 想着想着,我好似看到了这个大厅内挤满了前来住宿的游客,美好的期望促使我恶向胆边生,带着心虚走到店门外,再三确认黎诗没有回来之后,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刀,将速写纸从本子上裁下来,又小心翼翼的撕掉本子上残留下来的部分,然后尽量还原现场,一切妥当之后,便不动声色的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 十来分钟之后,黎诗回来了,她依旧向往常那样,不带任何情绪。 走到电脑前,我能够感觉得到她正转过头狐疑的看着我,越是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越保持淡定,手指飞快的敲着键盘,一副忙碌到无暇抬头看她的地步,果不其然,她重新坐在了吧椅上,继续浏览着网页。 我做贼心虚,下意识的讨好道:“出去了这么久,水该凉了,要不要我帮你重新泡一杯?” 黎诗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侧过脸看着我,语气紧张道:“说,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叹息,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只是把你当做一般的客人,以店长的姿态询问一下,真看出来哪里值得你惊讶了,再说,为你泡一杯茶和两杯茶,又有什么区别?” 我一通乱说,却将黎诗所有能说的话全部堵死,只是怒视着我,到最后居然接受了我强词夺理的辩解。 我乘胜追击,继续说道:“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搭个伴一起?” 第8章 为她着迷 黎诗并没有回应我,可能真的被我刚刚的言行气的够呛,半晌不解道:“你是不是打算也将这个,归纳为对客人服务的范畴?” 我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敢放这狠话,万一你要是报复性的点一堆贵的东西,这比杀了我还狠,我是真穷。” 黎诗拿起了速写本,我心莫名的一紧张,可她却也没意识到什么,关掉电脑起身说道:“我自己手机订餐就可以了,不麻烦你了。” “请你吃个饭都难,你怎么这么矫情,要不咱俩换一换,你邀请一下我,看我答不答应?” “余航,你能不能别这样,我觉得有时候你很莫名其妙。” 她为数不多的几次直呼我名字,唯独这次,让我没有心惊胆战的感觉,我耐着性子道:“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要说有私心,我的确有,我怕把你一人就在这儿,你会胡作非为,倒不如带在身边安全。” 半晌,黎诗耐着性子对我说道:“不要让我觉得你很无赖,好吗?” “难道我不是吗?”说完,我一耸肩,无所谓的回应了她一个笑容。 黎诗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向淡定的她竟然恨的一跺脚,随后拿着速写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见她回屋子,我又做贼心虚的将她的速写画放进柜子里,然后以一种随时面对狂风暴雨的大无畏心态,等着她随时从房间冲出来,指着鼻子骂我是个“贼”。 约莫安静了十来分钟后,黎诗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此时,她一头微卷的长发已经扎了起来,并换了一件比较休闲的白色针织衫,配上一条浅色牛仔裤,一身浅色的搭配,凸显好身材的同时,给人一种干净、明快的感觉。 我没出息的多看了两眼,却眼尖的发现了她的gi印花手提包,很明显,她这身装扮,是打算跟我出去吃饭的。 我就纳闷了,吃饭就吃饭,搞得那么奢侈干嘛,再仔细一看,不禁更加吃惊,她身上看似简单的衣服,也都是名牌,只是被她出众的气质掩盖了罢了。 当她很平静的走到我的身旁时,没等她开口,我便抢先说道:“看来你还是向无赖妥协了……吃饭的地方挺远的,等我一分钟,我把交通工具开出来。” “你还有车?” 我笑而不语,不回答也不否定,郑重的从墙上取下堪称古董的凤凰牌自行车,就是童年记忆中带杠的那种,说到这辆出行带风的自行车,原先是用来做陈设摆件的,后来我觉得光把它用来展览挺可惜的,于是又给它增加了些功能,为我的出行服务,骑完了搁那儿继续给大家观赏…… 黎诗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口气问:“骑这个去吃饭?” 我一边擦着车子灰尘,一边语重心长道:“怎么的,能不能别把自己搞的那么小资,你敢保证你小时候没骑过?” “我还真没骑过这种车。” 我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回忆道:“告诉你,我八岁的时候,还没这车子高,就已经把它征服了。” “噢?那你可真够神奇的。” “你还别不信……对,这大杠的确就跟克星似的,我上不去,可总有解决办法的嘛,我就一手抓住中间这根大梁子,一手扶着手把,从中间掏着骑……” 黎诗皱着眉头脑补了一下画面,聪明如她,只几秒,便“噗嗤”笑了出来,好吧,我也承认,的确很搞笑! 她还笑个没完了……我绿着脸将抹布塞进车座下面,将车子推到门外,反正也没客人,索性锁上了店门,心想你现在就笑吧,今天和我出去吃饭,我就让你尝尝笑不出来的时候。 我以一个自我很满意的姿势,一抬腿跨上车,然后示意黎诗坐上来,她将信将疑,犹豫了片刻后,侧着身子坐在了后座上,双手却将我的外套揪得很紧,看样子真是第一次。 “看过八十年代电视剧没,要是害怕跌下去,你也可以选择坐前面大梁子上,放心,我不介意的。” 黎诗使劲掐了一下我的腰,催促道:“少贫嘴,快走!” 我被她掐的龇牙咧嘴,连忙踩脚踏,警告道:“你手上少使点劲,待会折腾把你摔下去,别他妈赖我。” 黎诗根本不吃这一套,又掐了我一下,然后机敏的将我衣服揪得紧紧的,好似橡皮糖一样黏在我身上,用一种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姿态和我对抗着。 这姑娘手劲着实彪悍,我被她这两下子掐怕了,也老实了,连忙求饶道:“姑娘,我错了,手下留情,小的一定好好骑车,重新做人。” 黎诗也不和自己的安全过不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气,好似在嘲笑我自取其辱。 …… 自行车欢快的穿过昏暗的小巷子,黎诗个子高却很轻,即便坐在我身后,也并不对我造成多大负担。 石板路很颠簸,她始终很谨慎的抓住我的衣服,我们在越走越昏暗的小巷子里穿梭着,狭窄的巷子里,每盏路灯间隔的很远,并不是没有灯,只是还没到游客高峰期,很多商家也就懒得开自家门前的灯了。 当我们再次穿进只有寥寥几盏路灯,路况也不好,昏暗且阴森的巷子时,黎诗紧紧靠在我身后,有些紧张的问我:“已经走了十几分钟黑路了,还有多久才能到?” 我原本打算在黑路这边儿和她讲几个鬼故事的,可“恶有恶报”,饶是她很轻,可在这颠簸的石板路上骑了半天,也没力气在这个时候和她折腾了,索性坦言道:“西安回民街那边一年四季人都很多,可是这片景区只有等每年六月到九月,才会有大批游客过来,想请你吃顿好的,就得花些力气,谁让咱没四轮的车呢!” “其实你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从黎诗的语气中,我好似听出了一丝丝的愧疚和感动,又弓着腰,顶风将车子骑得更快了,然后气喘吁吁道:“不出一个月,这儿人便会爆满……呼,如果你能够和我一起守护好青年旅社,我们好好宣传,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困境的,光这季活动方案……我都做了好几套了……” 这次,黎诗没有再掐我,很平静,语气也很淡然的说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苦衷,立场不同,你也别为难我。” 我都这么煽情了,她居然还是无动于衷,我很想骂上几句,可实在太累了,骂不动,于是只能弓着腰,继续用耐力和剩下的路程对抗着,巷子里的风很大,夜晚留给这世界,除了黑暗,还有沉默…… …… 咬牙坚持又走了一段路程,安静逐渐被吵闹所取代,我轻轻将手把一带,车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中,与此同时,如释重负的刹了车子,让黎诗下车。 灯光明亮的巷子中,黎诗带着新奇张望着周围的一切,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了耳后,用干净的笑容说道:“这儿果然很热闹!” 略带疲倦中,我望着这个笑起来像个孩子,冷起来像个迷的女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美好起来,心中再次冒出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我们不是这种尴尬的关系,我一定会为她着迷…… 第9章 坚持是为了什么? 将车子放在一家熟人的店里,便和黎诗闲逛起来,顺便思考着该吃些什么,至少吃的东西,得和她这副打扮形成些反差,那才有意思。 转了一会儿后,我询问道:“想好打算吃什么了吗?” 黎诗停下脚步,又转过头看了看,片刻后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 “你在街边撸过串儿吗?” 黎诗疑惑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通俗点讲,就是吃烧烤。” “我知道是吃烧烤,只是这个还真没有,我刚回国不久,不过,倒是在推特上经常看到类似图片。” 哟呵!还是个小海龟,怪不得速写上画了那么多英国的风景……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想了想,更觉得有义务帮助她突破一下她以往的生活方式了。 我左顾右盼,假装打量着附近的店铺,其实心中早已经有想法了,片刻后示意她跟着我。 黎诗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最终会在路边的烧烤摊停下来,的确,对面是有几家带着店铺的烧烤摊,可既然撸串儿,就得原汁原味,也算是帮她开眼界了。 来到我经常光顾的一家烧烤摊,是一对中年夫妻经营的,老熟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我便轻车熟路的领着黎诗,在玻璃柜子里挑选需要烤的食物。 黎诗在我对面,我拿一串,她便拿一串,我习惯性的挑选了一些肉食,而她则更偏向于素菜,选好之后,便送到老板那边烤了。 等待的功夫,我和黎诗因为找不到话题而尴尬的坐着,她在这样一个并不算干净的环境里就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东张西望中,紧紧捏着自己的包,好似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一直眉头紧锁。 “包放下,没人抢的,在这里吃饭,真货人家也会觉得是高仿……” “都怪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尽量不和她争执,为了活跃一下气氛,缓解我们之间尴尬的关系,也好为接下来请她配合当我模特搭档做铺垫……我喝了口白开水,先开口道:“闲着无聊,要不我来给你说些接待客人遇到的笑话吧?” 黎诗虽然依旧反感我,可似乎也被无聊折磨透了,又好似吃人的嘴软,欣然点了点头。 “上个月,我带一个姑娘住进了二楼的混合宿舍,打开房门时,有个男生已经在里面了,看到姑娘进去后,神色很扭捏,这还不算完,等姑娘放完东西后,那男生神色就不止是扭捏,简直就是快要崩溃了……” “后来呢?” “终于,他纠结了很久,走过来跟我说:老板你领姑娘走错房间了吧?我否定道:这是混合宿舍,本来就可以混住的,结果人家姑娘落落大方的主动问候,他反倒脸红到了脖子根了。还说了句特别奇葩的话!” 黎诗的兴趣被我调动了起来,托着下巴期待道:“说了什么?” “他说:我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方便……我次奥!我当时就崩溃了,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没有介意,你介意神马?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黎诗瞥了我一眼,借机损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男生,都像你这样厚脸皮啊?” 我装疯卖傻的捏了捏脸,好似再三确认后,才说道:“像我这样三观超正的青年不多了,脸皮薄的跟什么似的。” 黎诗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说完后,话题忽然冷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黎诗盯着我沉默了许久,这次她打开了话题,很平淡的对我说道:“深更半夜的请我吃饭,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有想说的事情吧?” 在黎诗问出这个问题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可尽量保持情绪上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依旧很平静的对她说道:“你看,你又把事情想复杂了,再怎么闹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搭个伙吃饭怎么了。” 我这番真挚的表述,换来黎诗依旧很淡然的说道:“那好吧!” 一番饥饿的等待之后,烧烤陆续送了上来,老板给我们报了个价,我又要了几瓶啤酒,抹去零头,一共收了八十块钱。 咬开了啤酒盖后,我给了黎诗一瓶,笑道:“大金链子小钻表,配上啤酒和烧烤。” “贫嘴!” “来吧,度数很低,一瓶醉不了的。” 黎诗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从我手中接过了啤酒瓶,我又连忙开了一瓶,示意碰一个,她也没多说,碰完后对着瓶子,先于我喝了一口。 她爽快的性格让我为之一惊,我也跟着喝了一口啤酒,拿起一根鸡柳递给她道:“这个配啤酒相当好,你尝尝!” 黎诗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这才从我手中接过烤鸡柳,试探性的尝了一口,然后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我甚为得意的挑着眉道:“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 黎诗搁下鸡柳,饶有兴趣的问道:“如果有呢?” “那就两顿。” 我平时一向为她所厌恶的贫嘴,却再次挑起了她的笑点,说实在的,她微微一笑的样子挺好看的,我不禁再次怀疑,老苟这孙子哪来这般的神通广大,居然能觅到这样有性格的女子。 在我的带动下,黎诗渐渐放开了,却止不住周边游客投来的惊羡目光,她天生好似带着光环一般,也许此时在路人眼中,我能够与她坐在一起吃东西,仿佛都成了莫大的荣幸。 几瓶啤酒喝完后,我正起身准备去再要几瓶,这时候黎诗却制止住了我,劝道:“你已经喝了三瓶了,别再喝了,天气又不炎热,别喝坏了身体。” 两个下午还视若仇敌的人,此刻居然坐在一起吃饭,互相关切着,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打了个嗝,质问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我出来吃这顿饭的,难不成真是我那不靠谱的几句忽悠?” 黎诗用那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犹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表情。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吸气时却被裹挟着烧烤烟雾的冷风,呛个半死。 她从桌子上取过卷筒纸巾,撕了一些擦了擦嘴,这次表情很严肃,道:“如果我不出来,恐怕没有这次心平气和的交谈吧?在我看来,我们缺少一个好好沟通的机会,你我有各自的立场,但事情总得解决,所以你有心提出来聊聊,我就一定会出来。” “你倒是挺会玩心理战的。” “你也觉得很有必要,不是吗?平心而论,立场之下,你这么做对吗?” 我被黎诗说到痛处,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接手这家青年旅社,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或者说,替老苟卖掉这家青旅,你能获得什么?升职、加薪?” 黎诗再次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这一次我并没有躲避,就这么和她对视着,我想问出个答案来,至少我想知道,她一味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第10章 希望你能配合 冷风中,黎诗没有逃避,放轻了语气,直面我的质问,坦诚道:“余航,我希望你能明白,每个人生活都有难处,有些事情于你而言是种煎熬,对于别人来说未尝不是,希望你能谅解,也希望你能配合。” 黎诗的态度软了下来之后,我倒有些不好意了起来,好似之前的事儿都是我做的太过分,真不该去为难她…… 我心中涌起难过的滋味,不知道怎么回应,许久苦涩的笑了笑道:“如果你我的立场都没错,我们就只能这样敌对的坚持下去了?” 黎诗咬着嘴唇看着我,似乎已经无法用言语和我沟通,许久才以一种确定的口气对我说道:“如果这样,别无他法!” 商谈算是就此破裂,我也不顾黎诗是否同意还是反对,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点燃,抽烟的过程中,我一言不发,就和时间这么干耗着。 一边抽着烟,目光一边随着人群走在纷扰的街道上,思绪不知道走过了几条街后,我终于回过了神,叹息着将所剩不多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出了今晚出来吃饭的目的。 “抛开这些恼人的事,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们关系没那么密切!” 黎诗的话让我心情沉闷,却依旧带着笑容,说道:“我也不嫌丢人了,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想参加个活动,能够在后续为自己带来一些收入,为妹妹治病再凑些钱,不瞒你说,我已经逼近身无分文了……” “身无分文你还带我来点这些东西?” 我仰靠在塑料椅上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咬着牙说道:“这顿烧烤对我来说的确很奢侈,但并不常吃,对了,你前些天进我房间,应该看到了电磁炉旁的那一堆桶装面条了吧?平时我就吃它,配上辣酱就是早晚饭,实在懒得动了,也就是去吃一笼五块钱的包子……这些装不出来,来日方长你会看到的。” 在我说完后,黎诗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复杂意味着什么,只是忐忑的等待她会不会答应帮我。 等待中,我就这么盯着她看,她却侧过头,张望着远处霓虹的面容尽是安静,这让我又忐忑了一些,或许我降低了姿态,交代了处境,还是不能打动她…… 许久,黎诗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终于开口对我说道:“说吧,什么忙?” 她的应允,让我不禁相信女人真的是一种直觉动物,我点了点头,道:“后天下午有个拍摄活动,主办方会现场选出五组来源于日常生活,上镜和默契俱佳的情侣,参与到拍摄活动中,一旦入选,便能够有奖励。” 事情我只坦白了一半,因为即便参与,协商合作都是入选之后的事情,我有所保留的叙述完之后,等待黎诗的反应。 黎诗与我对视,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并不自信的说道:“抛开其他职业模特、情侣可能借机参赛不说,和你搭档,光默契度这块,我们就达不到要求。” 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很实际的问题,可我依旧不愿放弃的提议道:“生活留给我的不是一道选择题,我只能咬着牙往前,没有选择,我对我们之间合作期待而有信心!” 黎诗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我,过了很久才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倒是一点都不吃亏,刚接受完邀请,立马抛出问题给我。 我并不知道黎诗想说什么事情,可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起来,觉得之前是自己欺负了她,如果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再挑三拣四,那便太不合适了,想了好一会儿,我心一横,咬牙回答,道:“什么事,你说。” 黎诗并没有急着表达,拿起纸杯给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清茶,然后举起杯说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半的青旅管理权。” 原本还瘫在椅子上的我,立马弹了起来,几乎与黎诗脸对着脸,尽量压制住绞痛的神经道:“能不能别这样?” 黎诗看着我,放下手了手中的杯子,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不能给我尝试一下的机会,也许我的认知会改观呢?你这神经未免也太大条了,我就是真有那个心,也没人愿意买只有一半管理权的店面啊!” “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在忽悠我?” “如果你总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我觉得我们永远不会有共同语言。” 她说的句句在理,摆在我面前的好似只有顺从,别无他选。 我表情复杂的看了她许久,一瞬间又恢复了警惕,看来我和这个女人终究是做不成朋友了……终于,我端起了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对她说道:“合作愉快,最好别动歪脑筋,我保留随时收回的权利。” 黎诗很坦然的点了点头,反倒把我衬托成了戚戚小人,端起自己的纸杯轻轻与我碰了一个杯,随后小泯了一口,又对我笑了笑,好似为了摆脱刚刚的猜忌和不愉快。 得到黎诗的口头应允,我也算解决了眼前的实际问题,将这一消息通过信息的方式告知了景琪,她消息回复的很迅速,示意立刻帮我报名排号。 一桩心事解决以后,我拍了拍肚子,率先站起了身,享受温饱后的满足,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便独自晃荡在渐渐冷清的街道上。 黎诗提着包跟在我的身后,却始终没有与我并肩行走,从店里推出自行车后,我在即将出街道的巷子口,等待着边走边欣赏的黎诗。 路两旁街道的灯光,将她的皮肤映衬的极为白皙,而她端正又不失灵动的走姿,有一瞬间,我真觉得她天生就是模特的料。 这个时候,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我收回神,匆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是景琪发来的,她告知我需要报名者的照片存档,这时,我又犯了难为,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黎诗要照片,光明正大的不行,索性来个偷拍,趁着她还有三四米距离的时候,我拿起手机,迅速的抓拍了几张,令我惊讶的是,她任何一瞬间的抓拍,无疑都美到让人惊心动魄。 黎诗好似发现了我偷拍,却没有破坏我们之间难得建立的好气氛,我也不是偷拍狂,在给景琪发过去之后,我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删掉了照片,然后又将自己的生活中挑选了一张发了过去,这才安下心来。 这时候,平时一向心高气傲、对自己相当自信的景琪,发来感叹的消息:“这美的也太不真实了吧,估计到时候评委肯定认为你是花钱请来的专业模特,可她这气场专业模特也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 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我不认为景琪是小题大做,相反有些庆幸,有了黎诗作为保障,这次活动应该能拿下来了。 黎诗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疑问道:“一会儿慌张,一会儿傻笑的,我怎么忽然觉得你是非奸即盗的坏人。” 我上下打量着自己,一瞬间找不到存在感,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又不是大侠郑少秋,用不着一身正气。” …… 回青旅的路上,黎诗以消食为由,只坐车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便要求下车行走,刚吃完饭,我骑车的确有些费力,想到并没有客人拨来电话,这又是一个没生意的夜晚,也就不急着赶回去了,索性下车陪她慢慢往前走…… 第11章 最想去的远方 夜风无休无止的吹着,一阵风之后,黎诗下意识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巷子里很冷清,大多数住户都已经睡了,毕竟现在已经将近深夜十一点了。 几声犬吠将黑夜的寂静撕碎,片刻后又重归于静,青石路上只剩下鞋子的踩踏声和车轴转动的噪声,在经过一条比较长的黑路时,我让黎诗上车打开手机闪光灯,等到达前方明亮处再步行。 她第一次很顺从的点了点头,打开了闪光灯,这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步行休息了这么久之后,我已经感觉不到疲倦,倒有些想早早的摆脱这清冷的黑夜,于是到达光亮处也没有再停下来,就这么一直往前骑着。 黎诗很安静的坐在我身后,而她那手中的闪光灯,随着颠簸的车子一摇一晃,仿佛在这个黑夜里打开了一个通道,让慌张的灵魂得以安身…… 我们就这么一路沉默,回到了青旅,我将自行车继续放到展台上,黎诗则先于我回屋洗漱去了。 夜很深了,我给自己放了个假,洗完漱之后,便锁上了店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脱下外套的一瞬间,忽然感受到衣服上还残留着一丝黎诗身上的幽香,可只片刻后,便消散殆尽,散就散了吧,反正也无关紧要,关于这个夜晚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能记上多久。 …… 次日清晨,我照常起床,黎诗房间的窗帘还未拉开,也许还在睡梦中。 一夜深度睡眠,并没有让我感到开心,我倒是挺想半夜被客人敲门声惊醒的,后台长期不进账,只会加剧老苟耐心的消磨。 收拾好店内的事务,我再次萌生了将黎诗的速写拿到“一见”咖啡店作为宣传招贴的念头,取下自行车之后,我端坐在柜台上,用工整的字体,在速写画的下方写下青旅的地址和联系电话,然后骑上车子,飞快的前往咖啡店。 骑车来到了“一见”咖啡店所在的小巷子,晨练的大叔大妈们早已经活跃了起来,经历过四大件变迁的他们,好奇的盯着我看,至少在他们的认知中,已经没有青年会骑这种车子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与时代脱节,也是有一辆北京现代车子的,可是老爸要不定时的带萌萌去医院,家里没车子太不方便了,我便将车子留给他开了。 将自行车锁好后,我轻轻推开咖啡店的木门,说到这门,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设计,雕花木质门中镶嵌着玻璃,工艺与科技、传统和现代融合在这家店里,随处可见。 这家名为“一见”咖啡店的老板娘宋念歌,是我景区内很要好的朋友,不知道你是否听过查令街84号的故事,但它并不只在英国,只要你想,“一见”就是你的84号…… 在这儿,你可以喝到陌生人买单的一杯咖啡,但必须在陌生人留下的信中写上回复。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为陌生人买单一杯咖啡,写上一段话,等待有缘的陌生人来回复你。 我很喜欢这家咖啡店,在这个微信一分钟便能送达的年代里,情感反而抵达不了人心,速度只能早就激情,而一封书信的往来,是故事也是依赖,若有缘一见,相见便是相拥…… 进入店内,宋念歌在第一时间便向我点头示意,然后继续整理物品,她那欣长健美的身材,优雅迷人的风度,尤其是那一头乌亮的秀发,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即便已经三十岁,可岁月并没有在她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想这家咖啡店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知名度,除了温情的销售之外,和她的美貌与气质不无关系,当然这并不是贬义,因为她从容优雅的气质,与西安这座城市、与这个景区、与这家店,都是相得益彰的。 …… 片刻后,宋念歌放下手中的工作,为我准备咖啡,我则打量着屋内哪个地方更适合我挂宣传画。 这家咖啡店的前身是废旧工厂,整个设计充满浓郁的工业主业风格,裸露泛黄的水管,带着锈迹的钢结构,无一不在见证着时间的沧桑…… 几分钟后,宋念歌为我端来一杯咖啡,和一个信封,笑着道:“昨天这个时间点,一位顾客为陌生人买单的咖啡,叮嘱我还是这个时间点将咖啡送出去,你来便是缘分,当然,是否选择接受咖啡,回复她的信件,你自己选择。” 一杯咖啡并不昂贵,我完全可以自己买单,但却带着诚意从盘子中拿过钢笔,在信笺纸上工整的书写着,这封回信会在买单顾客指定的某一天被寄出,然后在跨越时间和空间之后,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回复,只是想想,便很美妙。 写完信件后,我稍稍喝了口放凉的咖啡,带着恳切对宋念歌说道:“念歌,我有个不情之请……” 宋念歌顾着为信件书写客人留下来的地址,没抬头道:“都熟人了,有事直说。” 我小心翼翼的从报纸卷中取出速写画,然后摊开道:“我这儿有幅画,类似于青旅的入住广告招贴,能不能挂在你店里做个宣传,在门外贴小广告不起效果……” 这时候,宋念歌将目光从信封上移开,看了看黎诗的速写画,有些惊讶道:“挺有感觉的速写啊,对画面的处理能力很到位,谁画的?” 我本能的回道:“一个住宿的客人。” “比我大学那会儿画的还好,就凭这水准,挂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吧,就放我磨咖啡那边,但提前声明,能吸引到多少客人,我可不管,也不会帮你推广,一切都自然而然的交给缘分。” “念歌你倒是挺相信缘分的,那么多年的等待也不嫌累。” “我怎么能不等,毕竟这里是我们一起创办起来的。” “不瞒你说,我今天才知道你大学是学美术的,关于你的事情,都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一丁半点,我看你整天闷闷不乐,要是你愿意,随时可以和我倾诉!” “一段往事罢了,说起来云淡风轻,可多么沉重只有自己知道。” “看得出来你今天很不开心。” 宋念歌平静的用固体胶将信封封好,然后低声道:“今天是我的离婚纪念日,不过与你无关,自己错过的,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孤独和悔恨是什么滋味……” 即便不知道她完整的故事,可认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知道她追求的梦想是什么,也知道重来的机会对一个失去爱情的人有多重要,其实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宋念歌天差地别,她喜欢幻想时间和生活会变得宽容,而我却坚信岁月和现实这把斧头,会把理想劈成两半,一半变得不切实际,一半变得触手难及。 “既然你已经很痛苦,那就试着说出来,看会不会好一些。” “会有用吗?我没尝试过……” “当然,我愿意听你诉说,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和从前一样不说……” 宋念歌点头同意了我这种以痛止痛的方式,闭着眼睛,表情带着苦痛的回答,道:“那时候我在外地上学,他没有贪图简便快捷,和其他人一样用小灵通发消息,而是每周坚持为我写一封信……后来,我们结婚了,他为我投资开了这家“一见”咖啡店,虽说没挣什么钱,但我的心终归是稳定了下来……那几年,咖啡店全都是靠他砸钱维持着,为了生意,我们日复一日地忙着,原本平凡的生活却不再平淡了,他为了能够为我提供最好的装修和支持,工作之外的应酬多了,回家的时间少了,可我每天都会在家做好饭等他,只是经常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倒掉……每天应该温馨的时刻,却渐渐演变成了无休止的争吵,我受不了他常常到半夜才烂醉如泥地回家,尽管我知道他是为了家,为了我的咖啡店……后来,他对我的关心和唠叨也越来越不耐烦,尽管我知道他的一切忙碌是因为爱我……终于,在一起第四年的时候,我们还是离婚了,那天,我为他做了最后一桌饭,两个人安静地吃完,在阳台上抱着哭了很久,然后签了离婚协议书……” “那后来有没有尝试过挽回呢?” “有些事不能存侥幸,更不能意气用事,后来他亲手毁掉了一手创办的事业,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是个简单的早晨,因为一些再次被提及的往事,而变得愁云惨淡,我有些后悔了……为了缓解宋念歌的情绪,我和几人客人轮流去小舞台上唱歌,而宋念歌从头至尾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托着下巴安静的听着,或许每一个来“一见”的人,都把这里当作一处可以排解情绪的乐园,只有老板娘独自孤苦着…… 当我离开“一见”咖啡店的时候,宋念歌习惯性的坐在了窗口的位置,看着窗外一直向前延伸的道路,那目光好似穿越了人山人海,到了最想去的远方…… ——……——……——……——……—— 今晚更一章3000字的大章节,不知道大家对新书是否满意?感谢大家对新书的支持,新书活动正在进行,希望大家能够支持、宣传,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2章 不想和你再有瓜葛 将宣传画张贴在“一见”咖啡店后,我的心情依旧没有变得轻松,因为它的宣传效果还是个未知,大家是否真的会通过一幅画,关注这家同样带着文艺气息的旅社,还是个未知数…… 回青旅的路上,路过一家味道还不错的早点店,想到我在宋念歌那喝了咖啡,并吃了几片面包,黎诗却还没吃早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的停下车子,为她买了份生煎包,这才又蹬着车子,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带着心事刚推开店门,便看到黎诗正站在大厅里看着我,我本能的一个激灵,原地一愣。 脸色煞白的黎诗,表情不似以前那般淡然,好似已经等我很久了,她带着怒气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速写本,大声质问道:“余航,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 “别跟我在这装糊涂,你把我速写还给我!” 我被她质问的有些心虚,掉过车头就想往外跑,暂时出去避避风头,没想到却被她快步横冲到门口,一把拦了下来。 逃跑计划失败后,我堆着笑脸,看着怒气冲天,却又不再言语的黎诗,只能灰溜溜的打消这个念头,采取怀柔政策道:“先别急着和我算账,一幅画还能比你的身体重要?快,趁热把我给你买的早餐吃了再说。” 黎诗看着我,没有言语,实际上即便她不言语,我也知道她此时的态度了,她心中铁定是怨恨我的,否则不会站在这等我那么久,见面就咆哮。 “你太欺负人了!” 我只是怔怔的看着黎诗,情绪却跌宕起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点上一支烟向她坦白道:“是,的确是我撕掉的,我道歉,向你说声对不起!” 黎诗并不买账,严肃的训斥道:“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说完,她用一种你继续装的眼神看着我,我哭笑不得,却又不敢多说,说多错多,索性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开,然后学着目空一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你昨晚怎么缠着请我吃东西,原来是心里有鬼。” 我笑道:“反正饭你也吃了,咱就当这事扯平了,画就当送我的,以后互不亏欠,继续做好搭档。” “搭档?余航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画还给我,我绝对不会妥协。” 宋念歌的事情本来就弄得我情绪挺低落的,本来想一个人笑话一下,却没想到遇上这出,黎诗的死脑筋让我有些梗,但依旧耐心道:“姑娘,这店就在这儿,它又没跑,你再画一张不就得了,我真的不想和你抬杠了。” 黎诗更加恼火了,一边咳嗽,一边生气的骂道:“我觉得你已经贱癌晚期没得救了。” 我很郁闷,是,我这种行为的确很不好,但黎诗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她不知道这画能够为我带来坚持下去的动力!退一万步,即便此刻我把速写画拿回来,可也改变不了从速写本上撕下来的事实了,还有我写在上面的字也去不掉了,再说,如果我现在把画拿回来还给她,这和前功尽弃有什么区别,那青旅又陷入到没任何指望的境地了…… 既然只能耍贱,我便一步到位,不耐烦的挥手说道:“我不想和你谈这个问题了。” “你自诩为店长,我是客人,那店长偷客人东西,该不该报警呢?” 我一愣,必须胡搅蛮缠让她打消这个念头,立即进入了吵嘴仗的状态,不爽道:“你去报警去吧,看看有没有人会为了一张速写,就把一个善良的人抓进去。” 黎诗拿起手机道:“那就来试试!” 我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心里却紧张的要死。 电话拨通后,黎诗在电话中陈述了一阵子,原本还平静的她忽然不再淡然了,恼火的挂断了电话,一双美目充满厌恶的瞪着我说道:“你简直就是个强盗。” 我陡然反应了过来,再次神气道:“都说了你小题大做了,人民警察也很忙的,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很无聊。” 黎诗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我,却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红着眼眶,半晌说道:“我觉得我们真的很难再相处下去了。” 把她气哭真不是我的本意,这仅仅是我和黎诗数次争锋相对中的一次,但这一次,我选择了偃旗息鼓,陷入到沉默中,许久道:“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速写画是找不回来了,要骂你就骂吧!” “除了骂你,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也可以上来打两下!” 黎诗皱着眉头,略失望的对我说道:“明天的活动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我脑子“轰”的一下,望着拿起速写本转身回房间的黎诗,我表情严肃、语气却很低落的对她说道:“请你不要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好吗?” 黎诗没有回过身,背对着我,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你的策略只是一味的耍赖,玩弄别人的信任,我想你撑不了太久了。” 这的确是一句值得我去深思的话,可我却累了,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于是带着疲倦坐在了椅子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那个依旧明媚的世界……其实不用黎诗提醒,我也厌倦了,我厌倦被生活挤压到严重变形的自己,厌倦生活让自己活的越来越不像自己,可讨厌有什么用?人总要长大,这个世界不会在乎你是否无依无靠,唯一能让我们继续坚持的,是坚信披荆斩棘后,总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 这个中午,我收起坏情绪,骑车到附近买了些食材,为黎诗做了份红烧排骨盖饭,自己则一如往常,煮了份青菜面,就着早上的生煎包就算一顿饭了。 端着碗,我不耐烦的敲了半天房门,黎诗并没有回应,却从房间内不断地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考虑到房间的隔音效果,我意识到黎诗可能咳得相当严重,连忙将碗筷搁置到一旁,贴在房门口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听到就回答。” 院子里回应我的,是尴尬的风声……我知道她还在生我气,可能故意与我作,便没有再理会,端起有些糊掉的面条,负气的坐在院子中吃起来。 一顿饭的功夫后,我端起饭再次来到黎诗的房门前,还没敲门,却再次听到房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莫不是昨晚坐车感冒了吧?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有些不信,虽然早上的时候她气色的确不怎么好看,但还不是卯足劲和我斗嘴,那架势幸亏是病了,要是没病的话,还不直接把我揪过去打一顿? 情绪终归是情绪,总不能放任她生病不管吧,既然敲门没反应,那多半是发烧到无力了,我迅速从柜台找出客房通用卡,在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便打开了房门,可眼前的画面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 等到现在才更新,只想和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 第13章 新的危机 黎诗侧躺在地上,头枕着伸展的手臂,另一只手抱着速写本,她煞白的双唇紧闭,眉头紧锁,面容痛苦而憔悴。 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真是发烧了,也没有多想,打算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却不料这一举动遭到了她拼命的抵抗,她言语冰冷的冲我说道:“别碰我!” 毫无办法中,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她又是一阵咳嗽,却没有再和我言语,也不知道她是懒的理会我,还是因为发热的痛苦,无力和我纠缠。 一番犹豫之下,我也由不得她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身放到了不远处的床上。 黎诗很不领情的怒道:“你这个人真是滑稽死了,说了不要你管了。” “我要真不管你,你就躺地上自生自灭吧!” “自生自灭也比你自作多情好。” 我也懒得和一个病人置气了,粗暴的将她盖好被子以后,又去为她找了一些退烧止咳药,强行捏着她的嘴巴喂了下去,她生平肯定是从未受到过如此粗暴对待,以至于药被我喂下去好一阵子,依旧怨恨的瞪着眼看着我。 “饿不饿?” “少跟我套近乎。” 我被她噎的一阵无言,半晌看着她憔悴的脸,硬生生又将脾气咽了下去,转身到厨房为她将饭热好,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凉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再次来到她的房间。 黎诗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躺着,看着桌子上的台灯,见我进来以后,将脸转了过去,一副懒得见我的模样。 我将餐盘搁置到桌子上,提醒道:“趁热把饭吃了,食材连同感冒药,一共三十块钱,记得把钱还给我,我可没义务照顾你。” “把昨晚的烧烤钱也加上。” 我并没有打算找她要钱的意思,干脆不理会,她却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从床头钱包内拿出两百块钱,扔到被子上,道:“拿去,多的就算小费吧!” “如果这样的方式能让你心安理得的把这份排骨盖饭吃掉,这钱我收下。” 这时候,已经端起茶杯的黎诗,将刚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下来,手握着茶杯轻轻转动着,她给人一种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觉。 最后,我打破了沉默,但也只是以店长对客人的语气问道:“这位顾客,请问您烧退了吗?” 黎诗终于抬头看着我问道:“你可以出去了吗?看清楚,这是我的房间!” “你这话才是真无耻,住几天就想当主人了,我为你送药完全是出于店长对客人的照顾,你无需多想。” 黎诗喝了一口热茶,好似下定了决心般的和我抬杠,向我问道:“你倒是好意思说,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店长?” 我被她的问题憋出内伤,但也不会就此认怂,厚着脸皮从口袋中掏出客房通用卡,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露出了一个故作潇洒的微笑。 黎诗看着我,欲言又止! 片刻后,黎诗也不再争辩了,反而以一种看淡的姿态端起排骨盖饭,然后在沉默中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而我却发觉自己和她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相处过,她的从容让我有些不自在,谈不上尴尬,却也说不上自然。 …… 午后的阳光有些燥热,我将自己困在房间中,在烦闷中点上一支烟,只吸了片刻,便将房间弄得愁云惨淡,然后周而复始,从失神到清醒、再到失神……此时,我好似成了一只不敢落地的鸟,只能把自己折磨到精疲力尽,才算罢休…… 愣神许久后,我慌忙看了看手中快要熄灭的烟,又重重吸了一口,才将快要熄灭的烟火救了回来,一个吐烟,从口中不断弥漫的烟雾,好似让我看到了被勾勒出来的未来…… 我轻声的叹息着,也当然知道黎诗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青旅的掌控权,后面一定还会做出其他针对我的坏动作,想到这儿,我心中居然有些同情自己,毕竟我现在的对手不是同行竞争者,而是自己的老板……可无能为力也只能是偶尔的情绪,我能做的只有坚持。 想到目前现状,按照医生的判断,妹妹萌萌的病情已经拖不了太久了,大部分白血病患者,最后会带着满身的病痛和不情愿,黯然离开这个世界。她太爱这里了,若不是此刻正在治疗期,我恨不得立马将她带过来…… 其实,这家青年旅社在她眼里又能有什么特别的呢? 我想不过是她生活中极少数的“美好记忆”罢了,因为身体的原因,萌萌很少出远门,每次出远门必定是去医院,可唯独这儿,是她留下欢乐最多的地方……她曾拉着我的手,与我一起坐在院子里,一会儿用大眼睛望望天空,一会儿望望我,然后忍着病痛,带着微笑看着我,我问她:“你为什么喜欢这里?” 她说:“这里是哥哥拼命挣钱为我治病的地方,是哥哥和青年旅社给了我生命。” 那一天,一直压抑自己情绪的我,偷偷躲起来哭了很久,她却缠着让老妈带她去买了一颗树,栽在了院子中,老妈爱实惠,挑选了一颗枣树,时间一天天过去,如今这棵枣树一天天长大,可萌萌却一步步走向终结…… 听说大部分枣树种植后需要3--5年时间才能开花结果,老妈到现在都挺懊悔的,为什么不买个次年便能结果的树,这样也能让萌萌分享些果实。 也许,现在公司很多已经和我断绝来往的人,总觉得我是贪图店长位置,胡搅蛮缠的不接受公司规划,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当决定顽固抵抗的时候,我挣扎了多久,毕竟人性都是自私的,可是当我真的下定决心时,我就不会后悔了。 …… 傍晚时分,黎诗打开了房门,将碗筷洗干净,放在了院子中的石桌上,碗下面压着两百块钱,然后并没有和我打招呼,拖着行李箱独自往外走。 看着她的背影,我第一次产生想留住她的冲动,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她却没有任何回应,依然径直的朝外走。 明天现场海选迫在眉睫,可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差错,明天我该怎么办,名都报上了……迫在眉睫之间,我心一横,再次故技重施,追上去伸手拦住了她。 她并不惊慌的看着我,语气中却充满讥讽和戒备,道:“不是赶我走吗?现在我准备走了,你应该开心才是啊!” “我是担心你有病出去晃悠,会影响西安景区的市容。” 黎诗突然变脸,抬起脚就踹了我一下,带着怒气骂道:“你才有病,给我死开。” 我一边躲避,一边对她提醒道:“你穿裙子,腿可别抬这么高!” 她明显不惧我的威胁,又锲而不舍的踹了我几脚,这才停下来,表情依旧复杂的看着我。 我揉着腿,轻声叹息道:“踹都踹了,也该消气了吧?像你这么个嫉恶如仇的女子,应该说话算话、不会像我这样骗人吧?” 面对我疼到皱眉,黎诗丝毫没有悔意的笑了笑,继续拖着行李箱从我的面前离开,刚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还没有开口说话,那一头微卷披肩的长发已经在风中被吹乱,她将乱发别在耳后,依然带着淡漠的笑容道:“像你一样骗人我做不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次,她走的很安静,甚至没有在我的内心掀起一丝波澜,可她昨夜会心的微笑,和今天截然相反的淡漠神情,却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也许,她这么生气,是因为对我产生了信任,却又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在本能中做出的排斥反应。 我苦涩一笑,于是,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撕扯着,光线也被越拉越长,完全看不到尽头,而远处刮来的风掠过屋脚风铃的声音,便成了一种救赎、一种祈祷…… 我还来不及消化情绪,景琪打来了电话,于是我又陷入到另一种惆怅之中,明天的情侣活动,我该怎么办? 第14章 自己事情自己解决 看着黎诗乘坐的车子渐渐驶远,我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挫败,可我不想将这种挫败想的太深,轻叹一息,拿起手机给景琪拨过去电话,长久的等待后,她终于接通了电话,声音却压得很低,问道:“我在拍片,有事吗?” 电话片刻之后被接通,我开门见山的对景琪说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明天的活动我不去了,你继续工作吧!” 景琪提醒了我先别挂电话,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交涉的声音,片刻之后,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乐声没了,她喘着粗气道:“里面有点吵,我跑出来了,你刚刚说要放弃明天的参赛活动?” “是,昨晚刚找到的女搭档刚刚跑了。” “一定是你欺负人家的吧!” “我欺负她?算了,不说这事了,你抓紧回去工作吧,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在我说完后,景琪稍稍沉默了一会,许久才说道:“这次活动里我有个搞摄影的朋友,昨晚看到黎诗的照片非常惊讶,当知道她还是非专业模特时,几乎已经能够内定了,要是错过眼前这个宣传机会,多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别为我操心了,你快去工作,别让人家久等了。” 景琪沉默了片刻,还想说些什么,我却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 回到柜台上,我努力调节好心态,继续做一些可能根本没机会运作的策划案,这时我才明白,人是多么的擅长自找烦恼,如果我真的能够咬牙放弃这里,或许我也就不必承受那么多的虚妄的痛苦,早已经在总部坐上了经理的位置。我心中有些懊悔,为何当时离开青旅的时候,没能留心做出一些策划案,至少让它不至于落得今天凄惨的模样,这种懊悔的情绪让我明白,有时候一个错误的决定,会付出多少代价。 我鼓励着自己:其实所谓的困难,当你决定挑战它时,也就不过如此。 可狡猾的生活,是让你难熬且久久见不到希望,这种摸不着的期待是如此的轻薄,交给一阵风,便吹的烟消云散…… 点上一根烟,喝上一杯茶,天就这么渐渐黑了下来,而我却沉浸在工作里浑然不觉,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才缓过了神,将摆放在水杯旁的手机拿起看了看,不禁疑惑,这个电话是的景琪打来的。 我揉捏着太阳穴接通了电话,用一种愉悦的心情和她打起了招呼:“饭点给我打电话,是打算请我吃晚饭?” 景琪言语抱怨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笑不出来也得笑,怎么也不能把坏情绪传染给你吧?” 景琪却没有继续与我开玩笑,言语认真道:“一个小时前我托朋友帮忙,已经同意临时调换了,虽然他们更希望你朋友做你搭档……明天下午两点,你在活动现场等我,我陪你去试镜。” “那你自己的工作怎么办?” “我和沈浩商量了一下,他答应帮我解决了,免费帮人家拍一套片子。” “这样不太好吧?” “自己的男朋友,不用白不用,我的救命小哥哥,你就放心吧!” 我被景琪说的哑口无言,半晌说道:“那好,如果真能拿下这次宣传资源,我请你们吃大餐。” “行,那你得请我吃臭豆腐。” 我颇为感慨道:“能不能学学人家小姑娘,吃点淑女的东西,非要吃臭豆腐这种爷们味十足的东西……” 景琪没有理会我的调侃,许久才对我说道:“你这话也就对我说说了,要是在臭豆腐摊前,非得人头给你打出狗脑子来,你先好好准备一下,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我悠然的喝了口茶,突然觉得生活豁然开朗了许多,这人呐,前一秒还被未知羁绊着,后一秒就舒展了,还真是百转千回! …… 次日中午,我精心收拾了一番,又吹了个相当满意的发型,一改平时运动休闲风格,穿上了合体的商务装,打车前往活动现场。 车上,我给景琪打了个电话,她和沈浩正在酒店吃饭,说离活动现场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不会耽误事儿。 一颗心安稳下来以后,我又用手机屏幕照了照,确定发型没乱,又思考着今天景琪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会不会和我很搭呢? 到达活动现场后,如我所料,太多的俊男美女因为五万块钱奖金过来参赛,人流攒动中,我四处闲逛着,这些日子以来,我基本没离开过景区,总是忙碌着,却又不知道忙碌了些什么。 我这人向来喜欢安静,距离活动开始时间还有五十分钟左右,接了杯杏皮茶后,便找了个很偏的角落坐了下来,给景琪拨打了个电话,问她是否已经出发,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连续拨打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可我也不恼火,认识景琪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从来都很守时,好在时间还富裕,倒也不担心她会耽误事儿。 水还没喝上一口,我却大为惊讶的发现黎诗拎着手提包从入口处走了进来,因为这边人很少,她好似在我身上装了定位系统似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随后向我这边走来。 令人尴尬的是,她今天也是一身黑色商务装,眼神里依旧透露着一种特有的傲慢气质,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过来了,却也不想让气氛过于沉闷:笑了笑说道:“想通了,特意来找我合作了,还特意挑选了一身与我很搭的衣服?” “我不是不愿像你这样失信于人!” 我莫名其妙的就想笑,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你这样的傲慢跟谁学的?难不成为了和我做搭档,还偷偷跟踪我,搭配了一套商务装?” “我不想和你多废话,如果你需要我就留下,不需要我就走好了。” “说的我好害怕啊,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儿我还真不用巴结你了,你只能失信于人了,一想到你欠我的,我还真有点激动。” 黎诗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瞪着我,却又拿我没办法,气愤的拿着包转过身离开了。 …… 我伏在窗边看着渐渐走远的黎诗,并没有感到过分,其实若不是景琪,我倒还真希望摒弃前嫌和她搭档一回,那画面应该相当养眼……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光环,走到哪都不缺乏关注的目光,只是她性子太傲,似乎并不在意外界的关注。 还未从侥幸占上风的斗嘴喜悦中走出来,景琪电话打了过来,接通后,没等她开口,我便带着“责备”向她问道:“你到哪儿了呀,电话也不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语气很淡然的说道:“我是沈浩,景琪喝醉睡着了,今天就不过去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去。” 第15章 冷嘲热讽 我愣了愣才回道:“景琪一向很有分寸的,她怎么会喝醉,我们昨天就商定好下午见面,请她帮我串个场的啊!” “你紧张什么,她和我在一起,你还用得着这么担心?” 沈浩的语气让我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也我让我意识到自己确实紧张的过了头,沉默了许久,才平淡的回了一声:“哦,那倒是真不用。” “你好像比一般朋友更在意她?”沈浩的语气有些戏谑,好似要拆穿我的伪装似的。 “你想多了!” “在不在意你心里清楚,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多了,我就不知道了……” 我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忽然不爽的说道:“我就在意了,怎么了,我就担心她了,又怎么了?……她的命是我救起来的,所以我更希望她活得好,你是她男朋友,就不该让她喝这么醉。” 我突如其来的发作让沈浩无言了许久,才说道:“谢谢你担心,不过你真的不会以为我和景琪能够遇到,还得感谢你救过她吧?” “你是该感谢!”我负气似的说道,却也说不上自己哪儿来的气,可能是因为不爽他拆穿了我所掩饰的不关心,也可能是气他一副淡漠的样子,对景琪这么不关心,对我这么冷嘲热讽。 “那今天我倒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景琪心不在焉的落水是因为和我分手,那时候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而她现在这么快乐,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而你,从始至终都不是救世主,所以,别再打她主意了,收拾好你的滥情,滚出我们的生活!” 我被这番话弄得不知所措,许久在失落中笑了笑说道:“今天把景琪灌醉,就是为了拿她手机说这番话吧?” “你又错了,这番话不是为了告诫你什么,我在爱情里始终握着主动权,是她离不开我,而不是我离不开她,所以她愿意为我买昂贵的摄影器材,对你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却不会!” 我的情绪莫名的复杂起来,却没精神和他较劲,于是稍稍平息后说道:“该说的你也说了,对她好点,你也知道她那么爱你,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沈浩冷哼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别总是把自己塑造成一副繁忙的样子,也不知道你整天吊儿郎当的,忙出些什么东西?事实上,最后还要一个女人……” 我在怒火中抢在他话说完之前挂掉电话,心情终于跌落进纠缠自己许久的失落和压抑中,我忽然发现,这沈浩的逻辑能力实在是太强,无论我多么能言善辩,他总能找到我话里的漏洞给予反击,而我却常常不知道怎么去应对他的反击,只能任他说教。 …… 我靠在墙上,使劲的抹了抹脸,这下倒好,景琪来不了,黎诗刚刚又被我的自尊心给驱赶走了,这人生绝望的事情还真是会一件接着一件的缠着你,你刚准备嘚瑟,现实上来就给你沉重一击。 透过窗子望了望,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有秩序的进行准备了,可这一切却已经与我无关…… 带着憋屈和打击走出活动现场后,我的心里除了不甘,更多的是苦涩,这二十多年来,今天可能是我最憋屈的一天,尽管这个午后是那么的完美,明媚的阳光像是要把西安融化成奶油,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甜头。 刚沿路走了不远,我惊喜的在人流穿梭的马路边,再次看到了黎诗,她正站在公交站台边的队伍中等公交,此时再看她一身职业装,站姿的端正,不认识的她的人,俨然会认为她是一个白领。 想到十几分钟前刚刚拒绝了她,现在贴上去求她帮助,那也太没血性了,难道我真的是沈浩口中吊儿郎当,靠女人帮助才能做成事的人吗? 我从未这么不知羞耻的给自己定位过…… 他这话很让人气愤,这是选最佳上镜情侣的活动,没“女友”本来就不行,他沈浩这是有意模糊概念……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犹豫了一阵子,我快步走到黎诗身旁,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黎诗一惊,紧接着皱起了眉,左右瞄了瞄,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这一连贯的动作,仿佛认识我,成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西安入选了文明城市,大家的自觉意识也很高了,这不,身后的几位大爷大妈以为我是公然插队,一个个判官似的瞪着我,我不敢造次,一把将黎诗拉出了队伍,然后试探道:“说你几句就走,什么毛病,难道你不想做一个守信用的人了?” “不想。” 她干脆的回答让我诧异,随之问道:“刚刚信誓旦旦哪去了,你这变化也太快了点。” 黎诗并未理会我,又朝公交站台看了看,道:“少废话,车子来了,不陪你玩了。” 我伸头一看,车果然来了,而黎诗已经掏出了硬币,看来铁了心要走了,无计可施时,我只得降低姿态哀求道:“我的小祖宗,来都来了,就帮帮忙成吗?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你好不好好做人,我并没有兴趣,让开!” “我不信你会见死不救。” 此话一出,让我感到诧异的是,黎诗没有再像先前那般厌烦我的死缠烂打,而是很耐心的对我问道:“如果能拿到这笔奖金,你妹妹的病就有希望了?” “可以这么说。” “你没骗我?” “我发誓,骗人是小狗。” 黎诗皱了皱眉,恨不得给我系上一条红领巾似的,眼中却充满了柔软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不再问了,转身往活动现场走去。 我做了个深呼吸,紧张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些,可还是诧异她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真希望待会试镜能够顺利,别给她造成什么麻烦才好,因为我害怕她知道自己再次受骗,会对我多么的绝望。 我之所以害怕,也许是因为在她心中,我是一个还可以值得信任的人,而这种因为信任产生的责任,恰恰是最沉重的…… 第16章 青旅的现状 中途耽搁了些时间,导致取到的入场编号比较靠后,因此距离我们入场,至少还要等上一半个小时左右。取完号以后,我们便在公共休息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来往的选手,一边等待着。 不用说,等待的过程那是相当无聊,与我稍显急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黎诗,自打坐下来后,就从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管理类书籍,在嘈杂的环境中,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只一会儿,斜照进来的阳光便晒得人口干舌燥,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你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黎诗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盯着书道:“不用买,我们刚才经过走道那边,不是有免费的水,你去为我接一杯就好了,谢谢!” “那不是矿泉水,是杏皮茶。” “没喝过,但我可以试试。” “一股中药味,你喝的习惯吗?” “没喝我怎么知道习不习惯……” 她一直很专注的读书,我也不好再打扰,起身到走到机器旁排队等候,片刻后取来两杯,一杯放置到她面前,一杯自己端着喝了起来。 黎诗放下书,拿起了类似于可乐颜色的杏皮茶看了看,又闻了闻,在我的注目中,稍稍的喝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如我所料,她真是喝不惯这种类似于凉茶味的饮料。 揉了揉眼睛休息片刻后,黎诗向我问道:“我们还需要等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吧!” 黎诗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急躁,拿起书继续阅读起来。 我看了看书的封面,书名大致是管理个性员工的一百种方法,不由得心虚道:“喂,我说,你看这些书是准备拿来对付我的吗?” “你可是店长,不是员工,怎么,怕了?” “笑话,我怕过什么,你说……” “青年旅社关门你也不怕?” 我气急败坏,伸手比划着道:“你简直就是个磨人的妖精,快来让我掐死你。” 一向不苟言笑的黎诗居然梗着脖子,展现出从未有过的逗趣一面,扬起下巴,送给我掐,见我没伸过手,一副得胜的表情,将书收了起来,又端起饮料喝了一口,等她放下杯子时,又对我说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既然你那么在意青年旅社,那我们就抛开各自立场,好好聊聊青年旅社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依旧面露期待的看着黎诗,她居然愿意跟我分析青旅的现状? 黎诗看了看我,却没有再说话。 我仍然不敢相信,指着自己诧异的问道:“你真的愿意和我聊?” 在我带着试探性语气问完后,黎诗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看着我,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的所坚持的青旅,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无疑,这个话题尖锐而敏感,却是我无法拒绝的一个实际问题,此时,我倒是真想听听黎诗的分析,或许她的想法,能为我提供新的思路。 黎诗以一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却并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观点,转而问我:“你觉得青旅现在最缺什么?” “论最缺,恐怕不是钱,而是整体的运营策略。”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我觉得,青年旅社自身就有太大的问题:第一、主要是没有形成商业特色,与景区对面的快捷酒店相比,显得缺乏档次。第二、如果一味的靠年代感来吸引顾客,那多少还是缺乏说服力的,毕竟,这样的建筑在西安并不少见。最让人尴尬的是,青旅客房并不单一,但却卖不出特色的价格,甚至吸引不来顾客,你觉得原因在哪?” 我一直在沉默中思索,许久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改变经营思路,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对吗?” 黎诗点了点头,当然认同我的话,却不忘提醒道:“改变经营思路就意味着要对青年旅社重新进行装修,而装修势必要产生很多费用,在目前入不敷出、严重亏损的情况下,谈改变经营思路实在是异想天开,这就是最核心的问题,缺钱。但恐怕即便有钱,也改变不了现状,因为这家青年旅社在我看来,根本没有情怀,也根本没有归属感。” “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青旅现在的状况,其他的事情就别问我了。” 对于黎诗的拒绝回答,我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如既往的表现出很平静,可心情多少会失落、会无助,因为已经分析出了问题,却又无法解决…… 即便我不知道黎诗的来历,却能明显感觉到她比一般的女人多了几分坚强和智慧,所以我有些害怕和她交锋,因为我和她不同:她可以失败无数次,而我一次也不行,因为一次便可能彻底将青旅断送,失去掌控权。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青旅在她眼中是没有温度、没有情怀的旅社,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以变卖青年旅社的时候,她不会犹豫、更不会心疼…… 我疲倦的抹了抹脸,起身在窗户边站了很久,而下午斜射进来的阳光,驱散了屋内每一寸昏暗,如果坏情绪能够用这种简单的方式除去,该有多好,可这也只是我的异想天开罢了,此刻,我莫名觉得自己就是活在一个不现实的生活里。 …… 站累后坐回到椅子上,我重重打了个哈欠,仰躺在椅上放空自己,准备休憩片刻,却不料黎诗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否愿意说说这些日子以来,独自经营过程中的苦痛和心酸……” 这句话让我陡然之间睡意全无,问题看似简单,可我半晌也答不上来,因为劳累心酸的事情太多了,但我愿意将这些心酸说给黎诗,让她了解也好,博她同情也罢,最重要的是:我也想找个人诉诉苦。 捋了捋思绪后,我终于说道:“凌晨的黑暗中,刚睡下一会儿,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睡眼惺忪的摸开灯,迎接我的不是和煦的阳光,而是吞噬掉所有温度的寒冷,以及长期睡眠不足的倦乏;说来可笑,前前后后在青旅工作那么久,我并没有见到天涯海角邂逅于此,而后执手相伴的恋人,却见到了店外径直冲进来的女士,同自己出轨的老公互相谩骂拉扯;走进店里的,除了有行万里路的背包客,也会有预定了特价床位后,赖在店里用冰柜、用冷藏柜、用电磁炉、用电脑、用尽锅碗瓢盆等一切资源的抠门客人……没有收入以后,我辞掉了服务员,你可以试想一下,一个所谓的店长,带着塑胶手套,洗刷着被客人排泄物弄脏的垃圾桶,收拾着沾染了血迹的床单被罩,还要担心着淡季的营业额,能不能抵消得了水电的消耗……那一刻,你会发现,这青年旅舍,它并不是你臆想中的乌托邦,它是一个很现实的生存缩影……” 在我说完后,一直沉默着的黎诗终于接过了我的话,也辨别不出是认真,还是开玩笑,说道:“看不出来,你怨念还挺重的!” “怨念倒是谈不上,当然,也不完全都是这样,就比如:夜里因身体不适呕吐折腾我一宿的姑娘,第二天一大早便出了门,十几分钟后,呼着热气回来,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带着微笑塞给了我,没有过多言语,转头就跑回楼上去了,抱着杯热豆浆,一下子暖到了心里,这就是将心比心!” 黎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刻我们好似说光了所有的话题,为了避免尴尬,我绞尽脑汁的想找一个新话题,可却发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一个可供消遣的话题,于是只能在不安中重复着沉默。 聊着聊着,我的情绪开始起伏了…… 反倒是望着窗外的黎诗,情绪上并没有变化,她依旧保持着平静,问我道:“外面那姑娘是你的前女友吧?” 第17章 好好做人 猛然听见前女友这个词,我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直直的看着黎诗,以为是她逻辑混乱了,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片刻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景琪,窗外的景琪,迈着并不稳当的步伐,一摇一晃的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看样子她真是喝醉了,可她还记得我俩的约定,喝成这样还是过来了…… 我的情绪又开始翻滚了起来,准备冲出去扶住她,还没走几步,视线中便出现了沈浩,他们拉扯了起来,最终,还是搀扶着喝醉的景琪又朝外面走去,看来,的确是他不想让景琪帮我这个忙。 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平静的坐了下来,最终没有去干涉,脑海中翻腾的都是沈浩电话中的话语。 黎诗沉默了片刻才对我说道:“你朋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去问候一下?” “你没看到她被一个男人扶出去了吗?还有,她并不是我前女友,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过多的关心只会给她制造麻烦,我不愿成为她的麻烦。” 黎诗又是一阵沉默后,才对我说道:“你现在越是平静,就表示你越在意,平时遇事你不是这个状态……” 我的情绪又开始翻滚了起来,最后却平静的回道:“是吗?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黎诗没有回应我的话,似乎并不愿意与我较劲,许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所有的“痴情”,都给了那个跟自己走不到最后的人。” 我怔怔的望着她,她却拿起了手提包,起身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 从洗手间出来后,黎诗便站在露天的等待区,我也跟了上去,站在她不远处。风将广告条幅吹得“呼呼”响,却无限放大了我们的沉默,终于,我在极长的沉默后对她说道:“我们进去吧,还有二十分钟呢,你穿高跟鞋站着挺累的!” 黎诗顺从的点了点头,随我向休息处走去,而刚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我似乎就已经忘记了黎诗刚刚对我说过的话语,因为我更喜欢我们之间的小吵小闹,而不是刚刚那般的严肃正经,太沉重。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陷入到了深深的思虑中,我在猜想:黎诗到底会以何种方式去进行这场战役,而我又该在这场战役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才能够打败她。 时间慢慢的推进,当我缓过神时,却意外的发现,一束临近傍晚的阳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投射在了我面前的水杯上,让水杯中的液体看上去是那么的晶莹剔透,然后在桌面上投下一片长长的倒影,它的出现,让眼前这个现实的世界忽然变的感性而美好,而黎诗已经闭眼小憩起来,与我一样,享受着短暂的轻松和自由。 …… 我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杏皮茶,随之向对面的人群眺望着,不知道这么望了多久,终于听到工作人员叫到了我们的号。 黎诗睁开眼睛,木讷的看着我,好似还未完全清醒……我心中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当即拉着迷糊的她跟上工作人员,然后穿过拥挤的过道,来到了化妆间。 按照安排,我忐忑的坐在梳妆镜前,被动的被化妆师涂涂抹抹,而黎诗呢,却被化妆师连连称赞皮肤好,几乎没有耗费多久,便化完了妆。 十来分钟后,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时间和精力总算没白费,最终效果挺好。 跟着工作人员走进摄影棚,进行了信息确认,又留下了我的号码,如果入选,便会以短信的方式通知。 当黎诗走到布景前时,端着相机的摄影师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也许一向见多识广的摄影师,也很少见到镜头感如此十足的女模特,气质极佳,身材比例恰好…… 准备工作完成后,摄影师根据我们的职业装,将场景设定为“职场情侣”,在对动作进行简单的指导后,由我们自己进入情景,还原最真实的生活场景。 我有些紧张的看向黎诗,她却表现的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很配合摄影师的工作。 拍完一组照片后,摄影师在笔记本电脑前看了看,然后抬起头问道:“二位是景琪的朋友吧?”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都是熟人,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我觉得刚刚那组照片感觉还是欠缺了一些,倒是更像职员对女总裁汇报工作,两位还是稍显拘谨,可以显得亲密些,这样选片的时候我也能说上话……” 黎诗哭笑不得的对摄影师问道:“要怎么亲密呢?” “简单的拉手、拥抱就成,但是镜头之下,情绪得表现到位。” 一想到牵手、拥抱,我的反应严重迟缓,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冲着黎诗一阵傻笑。 “麻烦你笑的时候,能不能别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 “有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在场众人一阵哄笑,气氛是活跃了,我却一阵尴尬,都不好意思看在场的工作人员了…… 黎诗倒是显得很大方,将手递给了我。 平时性格一向倔强的黎诗忽然变得这么温柔,让我极其不适应,克服思想上的障碍后,我试探着握住她温暖又柔软的手,心中一阵悸动,这突如其来的悸动竟让我不知所措,灯光师又将光线调亮了一些,于是,她那白皙无暇的容颜,也在我的视线中无比清晰、真实起来。 拍完几张牵手场景照以后,摄影师又建议我们拍几张拥抱的照片,有了之前的一幕,我和黎诗也放开了许多,当我以为这注定是一个貌合神离的拥抱时,胸膛忽然传来的挤压感,让我有些血脉喷张,甚至有些窒息,接着,腰部也传来了让人迷恋的充实感,是黎诗轻轻的拥住了我…… …… 再次拍完一组照片以后,我走到笔记本电脑前,随着摄影师的翻动,看了几眼,有了他的指导,拍出来的效果的确很棒。 趁着周围没人,我低声问:“您看这组照片入围有戏吗?” 摄影师笑了笑,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潜台词很明显,这组照片入围基本没有悬念了。我想原本摄影师可能看在景琪的面子上,为我们重新拍了一次,可第二次拍出来的效果,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照片中,我基本都是侧脸,而黎诗,无论是哪个角度,看上去都相当有气质,这种气质我形容不出来,但看起来就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 从摄影棚出来以后,黎诗提着手提包,独自一个人往前走着,我快步追上她道:“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想发自内心的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这么配合。” “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正常点,说话总是莫名其妙。” “好吧,发自肺腑也抵不过来点实际的,天也快黑了,这么着吧,我请你吃饭!” 黎诗停下脚步,谨慎的看了我一阵子,最终还是拒绝了,心有余悸道:“就是因为吃人嘴软,今天才弄出这个事情,我现在得去提车,晚饭的事情再说吧!” “现在去提车?你买车了,买的什么车?” “我不想说,省的你又喋喋不休。” 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不乐意了,晓之以理道:“和我说说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世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意物质和阶层的差别呢?简单点不好?简单到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想法单纯一些,整个世界就会美好、和平……” 黎诗好似进入了我所描述的那一个世界中,许久才对我说道:“这个愿望许的挺大,所以你还需继续努力,好好做人才是!” 第18章 快来救救我 我的思维一转,忽然明白了黎诗这句话的含义,差点没被她气到吐血,这短短的几天,我们斗智斗勇,排斥又相互依存,生活已经慢慢改变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可唯一没变的是她说话的腔调,有时候真能把我噎个半死。 说话间,黎诗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我厚着脸皮,也跟着上了车,想看看她到底买了什么车。 黎诗坐在了副驾驶,我则坐在了后排,也不管车子开往何方,在疲倦中,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窗外的风景上。 柔软的光线中,车流有序的前进着,这座历经十三朝古都的城市,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气息,在光线的交织中,恍惚间便让人时空错乱,分不清身处何时,人在何地。 长期在景区,有时候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个都市人,仿佛那些快节奏的生活早已经不属于我,我记忆中更多的是景区青石板路两旁泛着光的昏黄路灯,而建筑四周笼罩着的是深沉与神圣的黄昏。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坚守在“有途青年旅社”,生活是会比现在丰富多彩,还是平淡无味呢? 没人能给我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 出租车穿过交通繁杂的城市,慢慢开往城郊,这时,夜晚的昏暗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万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形状,陷入到温柔的灯火之中,霓虹泛滥里,整个世界彩色斑斓。 车子最终在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一条道路边停了下来,黎诗付完钱,示意我下车。 我也没太注意四周,可刚下车一抬眼,眼前亮着灯光的logo让我有些吃惊。 黎诗没有理会我,提着包先我一步,走进了离我们不远的保时捷4s店。 我快步跟上了她,刚进入店,一位销售经理便迎了上来,与我们打招呼,我尽量保持沉默,通过谈话内容,可以判断她们应该已经相当熟悉了。 穿过大厅,销售经理直接带黎诗到达了仓库,然后递过质检书,微笑着请黎诗验车。 我惊讶的下巴有些合不拢,黎诗买的居然是macans,据我所知,眼前这台macans的裸车价格就要六十多万,熟悉保时捷的人一定知道,想要买到一辆保时捷“素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眼前就是一辆选配好了的车,选装配置总价十一万左右,车辆总价下来将近八十万! 黎诗很细致的验车之后,微笑着对我说道:“余航,上来感受一下!” 我当即拒绝道:“感受不起。” 黎诗叹息了一下,感叹道:“为什么要这么世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意物质和阶层的差别呢?” 她倒真会现学现卖,拿我的话来噎我,让我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最终,傲娇的我还是被黎诗拖上了车,感受这辆一出生就顶上了“最便宜保时捷”或“小卡宴”等头衔的车。如果要评选出最实惠的“泡妹”利器,接地气的macan绝对可以名列前茅,原因非常简单,酷似卡宴。 车外,洗车的工作人员正在快速行动,在我眼前的是一次次水柱的冲击,模糊到让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我打量着内饰,全副武装的mcs行驶在大街上确实比较抢眼,但是这些都是需要金钱作为代价的,区区一个碳纤维车门饰板就要1万多,对于一般消费者来说确实有些昂贵,但是对于土豪来说,只是凤毛麟角而已。而我似乎已经嗅到了土豪的味道,她就坐在我的身旁…… …… 办好相关手续以后,黎诗将车开出了4s店,我则将赠送的鞭炮点燃,然后坐在了副驾驶上。 到最近的加油站加满油后,车子重新驶进了空旷的外环,这里车辆稀少,正是测试车性能的好场所,可黎诗对速度似乎并不感兴趣,只将车开到四十码,片刻后问我道:“你拿驾照了吗?” 我从钱包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驾照,扔在了中控台上。 “没车你整天把驾照带着做什么?” 我被她损的抓狂,怒道:“小人得势,没你这么损人的,我骑自行车就不能带驾照本啊!” 黎诗没有再拿我穷开心,将车靠边道:“来试试?” 我有些诧异黎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没问原因便直接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 黎诗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复杂,半晌向我问道:“我看你先前和销售经理交流车子性能挺精通的,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手感呢?” “撞坏赔不起!” “你要是怕撞坏,要不我先来撞一下,这样你开起来心里就没有负担了。” 我的情绪翻涌了起来,更加诧异了,敲着车窗不可思议道:“姑娘,你到底想干嘛,这是新车,别发疯好吗?” 黎诗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替我打开了车门,见我不语,自言自语似的叹息道:“你要是怕撞坏了就认真点开,顺路找家饭馆吃饭去,我饿了。” 我总觉得她这是在给我挖坑,等着我跳,否则她怎么会轻易带我来提车,又极力让我开车……细思极恐,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没下车,装起驾照本,顺手又关上车门…… 车内车外好似成了两个世界,一番僵持之后,黎诗也没有再勉强,再次回到驾驶室,将车驶进车道。 在城郊的一家饭店门前,黎诗停下了车子,我们一前一后进入了店里。 她倒是挺会挑地方的,这家饭馆店面很小,氛围倒是相当浓厚,吃饭的人很多,后厨到前台也不过隔着一个玻璃门,因此还不时能闻到飘出来的油烟味。 老板娘短发,精明干练,笑脸盈盈的将菜谱拿来递给我们,黎诗翻了半天,最终点了一个大盘鸡,又将菜谱递给我,我看都没看,直接对老板娘说道:“再加个豆腐羹吧!” 等老板娘走后,黎诗疑惑道:“你来这儿吃过饭?” “没有。” “那你怎么不看菜谱就点菜。” “点的都是家常菜,哪家饭店都一样,大盘鸡分量足、味道重,够两个人吃了,我顺势点个清淡的豆腐羹,配上米饭不是刚刚好?” 黎诗托着下巴看着我,笑道:“有时候觉得,你也没那么讨厌……” 我耸了耸肩,为她倒了杯水,洗了洗即将使用的餐具,忽然来了兴趣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哪来那么多钱的,难不成你是富二代?” 黎诗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复杂,半晌向我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来头。” 黎诗看着我,像是鼓足了勇气,却又选择了沉默,好像很难启齿。 她的反常表现让我心中一阵紧张,一阵着急,又催促道:“沉默是几个意思,倒是说啊!” 也许是我太迫切想要知道答案,把黎诗逼得太紧了,她的表情顿时变得不悦,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对我说道:“真烦人,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一起吃这顿饭了。” 我一把拽住了欲离去的黎诗,皱了皱眉说道:“菜都点了,留着一个人吃不浪费啊!什么坏习惯,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要往外面跑,坐下!” 黎诗挣脱了我,带着火气重新做回到椅子上,气氛却毫不意外的尴尬起来。 好在菜上的很快,香气扑鼻的食物迅速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拿起汤匙先给黎诗盛了碗豆腐羹,这才给自己盛起来,碎碎念道:“吃人嘴软,得谨慎才好啊!” 黎诗无语的看了我一眼,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低下头喝起了我为她盛的豆腐羹。 我刚拿起汤匙,还未吃上一口,手机却意外的响了起来,接通之后还未说话,电话那头便传来景琪重重的鼻音声,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她惊慌道:“余航,快来救救我,我好害怕……” 第19章 被丢在了荒野 我心中一阵惊慌,却迅速平复自己的情绪,安慰电话那头的景琪道:“别哭,你慢慢说,怎么了?” “我和沈浩吵架,被他扔在荒郊野外了,这儿连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一片黑暗,我好害怕……” “别慌……别怕,你知道自己在哪吗?” “我定位了,只知道自己在312国道交叉路口附近,可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手机快没电了,连闪光灯都不敢开……” 我顿时便不淡定了,很清楚那边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这个季节,来往车辆稀少,想搭顺风车回市区都很难,沈浩怎么能扔她一个人在高速公路上……暴躁中,我大脑里忽然浮现出景琪因为恐惧而哭泣的模样,这本该是在万家灯火中享受晚餐的时刻,她却独自被扔在了荒郊野外,让人心疼,更让人气愤。 我放下汤匙,也没心思吃饭了,转身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恳切的对黎诗说道:“车子借给我用一下,行吗?” 黎诗抬起头注视着我,神色复杂道:“一百来块钱的菜都点了,留着一个人吃不浪费啊!什么坏习惯……” “别学我说话,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黎诗一副厌烦的语气向我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倍感无奈,猛然想起之前答应过她陪她吃顿晚饭的,现在这么一走了之,就是意味着失信,所以惹得她不高兴了,于是耐着性子道:“我真不是诚心的,可现在朋友被丢在了高速公路边上,周围黑灯瞎火的,连个车都没有,我必须去接她……” 黎诗一副恍然的表情说道:“这样啊?因为救人就把原则抛后面去了……那你刚刚死也不开车的话,我就当空气处理了?” 面对黎诗的调侃,我反而不怒了,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现在就是在过嘴瘾,报复我找痛快是吧!” “不仅仅是找痛快这么简单,把青旅保险柜密码告诉我,我就把车子借给你。” “你这是趁火打劫,乘人之危!” 这两个高帽刚给黎诗扣上,她顿时失去了吃饭的欲望,抽了点纸巾擦了擦嘴,看了我一眼又不理会我,起身从桌子上拿起包朝门口处走去。 …… 我锲而不舍的跟上了她的脚步,然后拉住了她,说道:“难道你真这么绝情,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置身荒野,却无动于衷?” 黎诗挣脱着,皱眉说道:“现在是你在这讲条件,请你注意分寸。”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心机这么重,隐藏的够深的啊!”我感叹道,手却扯着衣服,不松开她。 “你要是愿意在这儿耗着,也行,耗到天亮我也陪你玩。” 我的心忽然一沉,本能的联想到荒野中绝望的景琪,顿时没了纠缠的力气…… 黎诗趁我不备,一用力挣脱了我,随即又向停车处走去,我再次追上却没有拉住她,跟着她的步伐边走边说,道:“行了,你想要密码我给你就是了,密码是264612,你现在立马给我车钥匙……” 我的话没说完,黎诗便打断,拿出手机道:“我开了录音,把密码再说一遍,顺带着把欺骗我的后果也加上。” 她的行为让我一惊,警惕的问道:“你这行为也太可耻了。” “对着手机说啊,如果密码正确,车子我借你,明天我亲自和你道歉,但如果不正确,那后果自负。” 黎诗这招果然够精明的,保险柜内放着所有房间的门禁卡,还有仓库等地方的钥匙,以及相关文件,若是真将密码告诉她,明天我哪还用得着接受她的道歉,直接提着行李走人得了…… 想到这儿,我摸了摸口袋,心中一惊喜,索性还有一招,便放心对着手机说道:“保险柜密码264612,如果有误,任小人处置!如果还嫌我说的不够详细,那我就指名道姓了,小人就是黎诗。” 说完,我朝黎诗伸手:“这音也录了,车钥匙可以给我了吧!” 黎诗点了点头,却不急着给我车钥匙,又提醒道:“青旅店门的钥匙也该给我了吧?如果不给,我怎么能进得去呢?” 我犹豫了,最后的算盘也被黎诗敲碎,恨不能立马找其他朋友借辆车过去,可眼前这地方出去上高速就是312国道,不仅可以避免往市区折返路上堵车消耗的时间,还能给我更多充足的时间,在更短时间内找到无助的景琪…… 我快要被这女人搞疯了,也顾不上心里的小九九了,从口袋中掏出青旅店门钥匙丢给她道:“拿去,都拿去,快点给我车钥匙……” 黎诗接过钥匙,又看了我一眼,表情却如同我们初次见面时那般,充满了冷漠和距离感,瞬间将看似靠近的两个人隔离在天上和地下。 她从手提包内将钥匙递给我说道:“新车你还需要适应,再急也得注意安全。” 我冷漠的看着黎诗,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女人,在应急事情面前,不该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耍上性子,可她确实耍上了,而且是趁火打劫,我一边朝车子走,一边点开了景琪发来的位置共享…… 发动车子后,我无暇感受这辆豪车给我带来的驾驶感受,小心翼翼的将车倒出车库,站在路旁的黎诗还在盯着我看……我没有与她打招呼,一把将车子掉头,带着复杂的情绪离开了小餐馆,然后通过后视镜,看着她站立在原地的身影,离我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 车子在黑夜中穿梭,我将车窗稍稍下降,留出一条缝隙,源源不断进入的冷风能够让我一直清醒。 万幸的是,我和景琪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只剩下几十公里时,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她忽然退出了位置共享,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手机没电了…… 这条路我很熟悉,分支太多,我只能凭着猜测往前走。可要在照明设施并不好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那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还可能失败,这于我和景琪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在离景琪之前定位地点微乎其微时,我将车子开到了三十码,边走边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我不明白景琪为什么会被沈浩扔在了路边,但隐隐觉得,这事情一定与我有关……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无坚不摧、无所畏惧,却不得不承认,我们向来都斗不过时间这东西。它总是从来不问我们的意愿,就打磨我们的感情。只是,有的感情,会因为时光的洗刷,变得愈发百折不挠;而有的感情,磨着磨着,就消失了。 而我喜欢景琪,属于前者。 第20章 被黑夜绞死在黎明 黑夜彻底笼罩了大地,随着离先前定位越来越靠近,我将车子开得越来越慢,看了看前方即将进入312国道,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减缓速度,向景琪先前所示的方向驶去。 又行驶了五六分钟后,车子到达312国道交叉路口附近,我打开双跳灯,再次放慢了车速,一边开车,一边鸣喇叭,试图引起景琪的注意。 这个夜晚,我宁可赌上这个月所有运气,也要找到景琪,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终于,所有的提心吊胆在坚持后获得了回报,前方不远处的护栏旁,我看见了双臂环抱着膝盖,脚尖轻轻点着地的景琪……随着车子的靠近,她那美丽的容颜,也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欣喜中,我将车子停在了应急车道,连忙跳下车,而景琪也发现了我,在强烈的车灯面前遮住眼睛,许久,侧脸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迅速上前搀扶景琪,可能由于她坐的太久麻了腿,并未能够立马站起来,反而将我也弄得坐在了地上,她就这么顺势缩在我的怀里,脸贴在我的胸膛,低声的抽泣起来。 这种近距离的依偎,让我们之间产生了相依为命的温暖感,可这感觉,渐渐被景琪的哭泣声一点点的驱散,她的哭泣声像是黑夜中的一把刀,锋利的切割着我,让我的心难以平静,陷入到了针扎般的疼痛中…… 自从景琪贴在我的胸口,这个夜于我而言便已经变得平静了起来,可我并没有任何邪恶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她美的过于不真实,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她,不忍亵渎…… 哭够了,景琪便不哭了,事实上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并且哭的那么小心翼翼。 我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伸手又将景琪搀扶起来后,她顺势拿起了吉他,却并没有上车的打算,转而向我问道:“你怎么开的是无牌照的保时捷?” 相较于景琪的震惊,我却很平静的回道:“情急之下,找一个客人借的,今天刚买的。” “是上次和你拉扯的那个女客人?” “你怎么知道。” 景琪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说道:“余航,我腿麻了,想走一走再上车……” 我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哭泣的模样暴露在我面前,想借着黑夜隐藏情绪,因此也没有多劝她。 …… 黑夜中,景琪在前面走着,我开车在一旁跟着,最终,我们在一条视野开阔、相对安全的路边停了下来。 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深夜十二点了,黑暗中,身旁的车子散发出来的灯光不足以让我看清景琪的表情,我久久不言语,但却体会到了她的挣扎和痛苦,只是有些不解她为何如此悲观,她现在拥有的明明很多,即便不和沈浩在一起,以她的条件也可以找到更好的,为何要为这段绝对付出的爱情那么执着,甚至搭上生死呢? 重复的沉默中,景琪忽然问道:“余航你带烟了吗?” “啊?” 景琪依旧没有跳过刚刚的话题,再次向我问道:“你有烟吗?” “嗯,有。” “给我来一支吧!” 我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可终究没问,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她。 景琪拿起打火机试了试,接着,在窜出的火苗中,点燃了烟,接着,一阵烟雾从她口中弥漫了开来…… 可是,还没来得及享受一支烟的满足,她便咳嗽了起来,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嗽,看来她并不会抽烟……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再次随着她一起坐在了路边,她因为剧烈咳嗽咳出了泪花,却不忘说道:“余航,谢谢你来陪我,我的心情好些了,终于不用担心被这孤独的黑夜绞死在黎明了。” “听话,把烟熄了吧,你又不会抽烟。” 景琪笑了笑,掐灭掉烟头,算是应了我的话,然后双手支持,仰面看着星空……我被这夜风吹的有点发倦,也可能和风无关,只怪此时的夜太静。 心静下来后,景琪身上的幽香随着微风飘进了我的鼻腔里,让人感到安逸和舒适,我学着她的动作,撑着手仰面朝天,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在这个惊心动魄后的深夜,昏昏欲睡了起来。 …… 许久,身边的景琪推了推我,说道:“余航,你能为我唱首歌吗?” 我带着困倦坐直了身子看着她,一时间却不知道唱首什么歌才适合此刻的场景,景琪却已经取出吉他,递给了我。 接过吉他,我讥讽道:“这沈浩倒是挺倔的,把你人丢下来,还不忘丢把吉他给你,是怕你无聊么?” 一句牢骚话,却勾起了景琪的失落情绪,她难过道:“这把吉他是我送给他的,我们发生争吵后,他顺手丢出来的。” “他为何发这么多火,是吃了枪子还是吃了*。” 景琪忽然就哽咽了起来,我心中更是一紧,不再嘴快乱说话,赶忙掏出纸巾递给她,让她先擦掉眼泪。 用面纸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景琪仍哽咽着对我说道:“对不起余航,我本来打算去帮忙,只是中午沈浩临时接到一个导演的约谈,就被他拉去陪酒,一不小心就被导演和制片人灌多了,等我醒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上高速了,就和他发生争吵,最后被扔在路边……” 因为过于出乎意料,我有些失态的问道:“拿自己女朋友去陪酒,他是脑子进屎了还是被勾芡了?” “耽误你这么要紧的事情,我真的很愧疚……”说着,景琪的神情有些恍惚、有些痛苦,她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泣不成声……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的气息顺畅些,可自己的心里却越来越堵,许久,终于想到了安慰的话语:“放心吧!事情没耽误,我店里的那个客人最终还是帮忙了,你找的那个摄影师也很给力,帮我们拍了两次,还给了很多指导意见。” 景琪擦了擦泪水,语气有些自责的向我问道:“真的?”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抱着吉他盘坐坐着,我一时想不起来要唱什么歌,便再次看向景琪的脸,她含泪的眼睛混合着闪烁的光,仿佛照亮了这漆黑的夜,让我置身的这个世界愈发的朦胧,朦胧到不真实,朦胧到仿佛一场梦! 试了试吉他音,不用问,景琪送给沈浩的,一定都是好东西,拨了拨琴弦,我依旧在脑海中搜索着歌曲,忽然想起了一首很温情的歌曲: “那年春天,我迷失在梦里,那年夏天,像她一样恬静,那年秋天的风,映入慌乱的耳际,那年冬天,身边缺了你,如果春天,梦里面没有你,如果夏天,街角遇不见你,就算秋天的风,带你回不到这里,我的心就像冰冷的冬季,春夏秋冬失去了你,我怎么过一年四季,漫无目的地胡言乱语,让我独白出谁的回忆……” 景琪听的很认真,全程都在闭着眼睛感受着,我看着她,反倒把自己唱到脸红了,许久她依旧闭着眼睛,表情却憧憬的问道:“你有想过未来的生活场景吗?” 我点头道:“愿一房,二人,三餐,四季。” 这时候,景琪挽住了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怀里,而我沉溺在她难得的温柔中有些恍惚,她感叹道:“余航,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快两年了吧!” “时间真快,遇见你那年的前一个月,我一个人在北京,记忆里是看不见太阳的地下室,和地铁铸成的生活轨迹。坐在末班车上,插着耳机,我感觉城市好大,生活再久也始终陌生……后来,我当了逃兵,逃回到西安这片熟悉的地方,可在那座城里发生过的,我永远都会刻在心里,待到风起雨狰狞的时候,火锅白酒刚好,再慢慢回忆那一小段的人生……” “你是在北京认识沈浩的吧?” 景琪注视着我,疑惑的问道:“余航,你是不是听沈浩说过什么?” “呃……” 景琪依旧看着我,很耐心的等待着,呼吸好似有些急促,又好似没有……总之这一刻,我充满紧张,也无暇细看她的表情,低声说道:“我只是顺势猜测的……” 我们就这么陷入到沉默中,体会的却是活着的无奈…… 我想此刻景琪的心思也同我一样翻腾着,因为我能感受到她心思的细腻,虽然她看上去淡漠,但内心的世界却和我一样的丰富,即便表面上大大咧咧,可是她总是用最真的一面,迎接生活的风雨。 …… 夜风清凉,一直吹到枯燥的灵魂萌了芽,一个单身男子,不甘和她只做朋友,却又不敢发展成为恋人,只能尽力维持着一段好似不咸不淡,又好似神秘坚贞的关系。 我想,景琪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但她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态度,从未给过我希望,却又一直用最真诚的心帮助我,撇开其他,我们早已成为了可以一起面对空乏生活的战友,但是,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转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我不希望是因为我曾经救过她,更希望是日积月累的细微生活改变了我们,也许有一天,我是假如,如果沈浩真的已经不值得她付出了,我希望她可以看到身后的我…… 夜更深了,景琪也更安静了,看着她,我疲乏的心忽然一阵抽搐,这一刻,我不愿意再想起那些让我伤痛的过去,惟愿余生安好…… ——……——……——……——……—— 大家不知道写书评、加入书吧,转发微博这些活动有数额不等的金+银铃铛、实体签名书,定制书签这些奖品的么?可以关注一下书吧置顶活动,免费得铃铛,还有实体书,活动截止到2.10号,仅此一次,别错过了,新书还请多宣传! 第21章 我看你是心虚 长久的沉默中,景琪忽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引起了我的注意,看到她那美丽却充满疲倦的面容,我以为她是提醒我可以回去了,却不料她带着些许尴尬说道:“余航,我想方便一下,你回避一下好吗?” 虽然和景琪相当熟悉了,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我还是有些许不知所措,只能硬着头皮道:“反正周围没人,你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就好,我在车上等你。” 景琪点了点头,尴尬的朝着四周看了看,等我上车后,才朝一处黑暗且隐蔽的地方走去。 上车后,我拿起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却不想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明天早上最好八点之前回来,有些事情当面弄清楚比较好。 这条消息发于半个小时之前,不用想,是黎诗发来的,看来她已经安全回到青旅了,因为青旅店内有我的手机号码,我一只手重重从脸上抹过,终于给黎诗回了条简短的信息:“知道了。” 黎诗没有再回我的信息,可能已经睡下了,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回,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闹到很僵的地步了。 将电话再次放回到口袋里,景琪也回来了,她从地上提起吉他向我问道:“余航,你那把破木吉他相当老旧了,这把新的你拿去吧!” 我下了车,走到景琪身旁,久久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回答,心中忽然产生一阵不能克制的窒息感,热血冲头道:“别人不要的也就别送我了,我又不是捡破烂的。” 景琪点了点头,语气忽然低了下来,道:“也是,谁愿意要二手货,那就扔掉吧!” 她的转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愿意多想,半晌转移话题问道:“如果不想扔,就留着。” 我的话没说完,她便打断:“不用了,砸掉吧。”说着将手中的吉他递给了我,道:“能替我代劳一下吗?” 我的心忽然就一沉,却本能的不想从她的手中接过吉他。 景琪将吉他放在了地上,又看了一眼,表情却充满了冷漠和气愤,跳起来就踩向了吉他面板,然后又蹲下抓起吉他就朝着地面砸,直到完全变形才收手,扔向了不远处的草丛,此时,我再也不敢把先前还柔弱流泪的女子和眼前的她联系在一起,她依旧活的那么洒脱…… 回不过神的我就这么怔在原地,在走向车子的这段路程,我和景琪谁都没有言语,直到快到车旁的时候,她才停下脚步,看着我许久,问道:“是不是我的暴脾气吓到你了?” 我的头皮却一阵阵发麻,却依旧摇了摇头,庆幸着她能够这么洒脱,即便有一天和沈浩分手了,也不用让自己活的太压抑…… …… 稍稍打开了些车窗,我再也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的开车了,将速度直接提了上去,窗外呼呼的风和车内的不言不语形成鲜明对比,景琪斜靠在后座位上,半睡半醒。 我关上了车窗,打开手机播放了一首轻音乐,以最平静的方式结束了这个充满情绪的夜晚。 …… 回到市区,已经是深夜一点半了,我将车子驶进一家快捷酒店,却在停车入库的时候,不小心将车子前车灯附近蹭了一下,我有些慌张,赶忙打开手机闪光灯上前看了看,车头有了一条小刮痕。 景琪闻声走了下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车碰到了?” 我不想给她徒增烦恼,连忙关掉手机闪光灯,说道:“没事,我们抓紧进去吧!” 开完房间以后,我烧了壶开水,到楼下转了转,周围已经没有营业的餐饮店了,又怕手机订餐时间太久,干脆在前台买了两盒泡面,递了一盒给对门的景琪,让她凑活一顿。 回到房间以后,我将泡面泡上,重重的躺下,窗外的路灯依旧不知疲倦的亮着,几分钟后,浓浓的泡面味散发出来,我带着困倦挣扎起来,食之无味的吃完后,又冲了个澡,关上灯便等待着困意再次到来。 一片黑暗之中,我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却已经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被生活开始无情支配着,变得这么身不由己…… 夜,更加的深沉,窗外的风透过那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吹动了窗帘,我便在缝隙中看着窗外的灯光,长久的失神,渐渐陷入到昏沉之中。 此刻,我的眼前是一片荒芜的草地,仿佛站在时光的路口,选择和奔跑是必须做的事情,回顾这两年逐渐老去的岁月里,独自趟过的又一个又一个单薄的年华,那些肆意张扬的记忆,那些奋不顾身的选择,那些横亘在生命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的在四季交换的缝隙里消失不见,有的掉落在人生的河床,成为无法拾起的碎片,有的固执的扎根在脑海里,不可抹去,只待到时机合适,统统爆发…… …… 次日,我在头脑一片昏沉中起了床,拿起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了景琪给我的信息,她已经离开了。 还没来得及多思考,我便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之前答应黎诗八点之前回青旅,现在已经将近中午十一点了,又想到她说有些事情要解决清楚,不由得心慌起来,钥匙和房卡都在她手上,要是她趁我不在快刀斩乱麻,直接将青旅卖掉…… 我来不及多思考后果,跳下床便洗漱收拾,等开车回到青旅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 将车子停好后,我带着惊恐张望了一下,店门照常开着,黎诗因为阳光,背对我坐在院子里看书,身旁还隔着一把吉他。 看到这幅场景,我无奈的笑了笑,这人啊,在不知结果的情况下,就会自个吓自个,胡思乱想一阵子后,发现世界依旧还是那么美好。 我轻手轻脚的靠近了黎诗,然后站在了她的背后,忽然说道:“哦哟,在看吉他教程啊?” 我以为会吓她一跳,却不想她冷静的回了一句:“要你管,车钥匙呢?” 一说到车子,我便忽然想到了刮痕,不禁心痛肉麻,这可是七八十万的新车啊!可到底该不该将刮痕的事情告诉她?万一她借机威胁我,不赔偿便让出权利,我该怎么办?我从她的背后绕到了她的面前,心虚的笑了笑问道:“给你车钥匙可以,我的钥匙呢?” “我怎么觉得你比平时笑的更邪恶了?” 我捏了捏腮帮子,故作矫情道:“你说话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骂人?” “我看你是心虚!” “别把自己弄得跟黑猫警长似的,我又不是坏人。” 黎诗一脸将信将疑的站起身,越来越靠近我,我却带着罪恶感往后退了一步,好似听到了自己“突突”的心跳声,随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副随时准备就义的表情,瞪着眼睛怔怔的望着她。 目光交接了片刻后,黎诗倒也没再多问,回屋拿出了昨夜从我这拿走的钥匙道:“你的钥匙,还给你。” 我将信将疑的接过钥匙,却从黎诗脸上看不出任何使坏的痕迹,不禁有些内疚对她隐瞒车子的事情,便不动声色的对她说道:“那个,我想跟你说一下车子的事情……” 黎诗已经坐了下来,继续拨弄着吉他,并没有不耐烦道:“说吧!” “你的车子前大灯附近,不小心被我……刮了一下……” 按照以往的认知,我觉得黎诗会暴跳起来,拿吉他砸扁我的头,却不料她只是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仿佛那车子根本不是自己的似的。 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转身快步到门口看了看,又到柜台看了看,一瞬间,愤怒迅速充斥了我的身体,恨得我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第22章 激烈争吵 仅仅离开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黎诗便将店门的锁换掉了,怪不得她会说出“你的钥匙还给你”这句话,保险柜锁着,柜台上却放着杂乱的房卡,如果不出我所料,她一定是找人重新设置了客房门禁卡,而我曾经掌控的门禁卡,都被如垃圾一般丢在了这儿。 带着愤怒捡起房卡,我从柜台几步来到黎诗身边,将卡丢在她面前,骂道:“黎诗,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黎诗咳嗽了两声,看来感冒并未完全好,懒得与我纠缠,放下吉他转身便往房间走,我不依不饶的跟上了她的脚步,然后拉住了她,又将她拖回到先前的座位上,说道:“现在知道躲避风头了,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黎诗挣脱着,皱眉说道:“你松开,别惹我!” “到底是谁惹谁啊,你现在丢这堆没用的废卡给我有什么用,是拿来刺激我的吗?昨天我还觉得你古道热肠,没想到你就是博得我信任,你这个骗子!”我感叹道,手却不松开分毫。 “谁说都是废卡了,你手上还有一张卡能用,你的房间我没有重新设置。” 我一副恍然的表情说道:“哟,你倒是好意思说出来,怎么着,还想让我感恩戴德?” 面对我的调侃,黎诗反而不怒了,似笑非笑的说道:“像你这样不守信用的人,只能用这种方式对付你,你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会骗人吗?即便我学坏,也是你带的,要恨就恨你自己吧!” “得嘞,我不想和你磨嘴皮子,快把房卡交出来。” 黎诗收起吉他,起身又向房间走去,我又一把扯住了她,却不小心拉扯到了她的头发,因为剧烈疼痛,她开始恼了。 我下意识的缩手,趁我松手,黎诗好似瞄准了机会,又向房门口处走去,我却再没有拉住她,跟着她的步伐,边走边说道:“别生气了,行吗?今天是特殊情况,我不是故意那么迟回来的,你总该分一半房卡给我吧?” “你哪次给过我协商机会了,我带病去陪你海选,你可曾想过要分给我一半权利?” 我一阵无语,想想还真是,于是底气不足的说道:“那你总得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吧,再说我和你立场不同,我是为了守护这里,而你是为了将青旅卖掉,原则上来说,我的存在比你更有意义,你懂不懂。” 黎诗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我许久,问道:“到底是谁该滚蛋?苟总白纸黑字将我调过来,你可曾正眼瞧过我?现在跟我讲存在、讲意义……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有想法,可我来这边也不是游山玩水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执行,你是改变不了的。” 我再次死死地扯住她,皱眉说道:“你今天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在我动怒后,黎诗却忽然很淡定的对我说道:“你力气要是真那么大,何必在这为难我,去把保险柜砸了,卡都在里面呢!” 我不语,却厌烦被人掐住软肋的感觉,恼火着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会连同保险柜密码都改掉,简直太低估你了。” “所以你别和我斗,省点力气忙其他事情吧!” 我咬着牙,将她手上的吉他夺了过来,恶狠狠的瞪着她,粗暴的说道:“网上新买的吉他吧?你信不信今天我们鱼死网破?” 黎诗面色冰冷的看着我问道:“鱼死网破,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我带着讥笑将吉他从吉他盒中取出,握住琴颈,琴身对准身旁的水泥柱说道:“再问一次,你给不给。” 黎诗冲过来就要夺,警告道:“这是我第一把吉他,很有意义,我希望你别过分,还给我……” 我闪躲着,抬手拉住了她,语气也不受控制的变重,歇斯底里道:“别逼我,快把房卡交出来!” 黎诗用手拍打着我,边夺边说道:“我再强调一遍,我不喜欢你这种无理取闹的人……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和你这个人渣有任何关系,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放下吉他,立马给我搬出去。” 尽管我没有料到黎诗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但仍抬手拽着她不让她得逞,两人的拉扯中,我手不受控制的将吉他砸到了水泥柱上。 一个清脆的断裂声后,琴身直接拦腰折断。 黎诗突然皱着眉头沉默了,接着奋力挣脱了我的束缚,一把推开了我,怒道:“你……除了会破坏还会做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失手后,我便预料到黎诗反应会这么激烈,沉下脸来愣了一愣,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是,我只会破坏,我很过分,可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找刺激的吗?一个姑娘家,如此泼辣,你从小到大一直这么不顾人死活吗?” “你给我闭嘴!” 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喊,让我有些晃神,我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回道:“哟,戳到你痛处了?” 黎诗开始哽咽,然后是控诉,说到最后已经是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许久道:“我已经受够了现在的生活……我快要崩溃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了解我的人生嘛?……你余航除了粗鲁还会什么?行吧,既然我斗不过你了,那也只能借助外力来摧毁你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话刺激到了她的神经,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模样,我有些怨恨自己的口不择言…… “说说看,你想怎么对付我?” 黎诗用手背遮住眼睛,掩面哭泣,推开我想往外走……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的阻拦让黎诗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了起来,她哽咽着对我说道:“是不是又想囚禁我,那你这次可以试试看,除非法院是你家开的。” “如果非要把我关进监狱你才痛快,那你尽管折腾吧!” “你是该进去了,浑身上下和流氓还有区别吗?” “是呀!我是流氓,是该进去,我费力不讨好的坚守着一家不赚一分钱,还得往里投钱的旅社,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呀……你以为我愿意,每天嬉皮笑脸、斗智斗勇的我也很累,我余航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妹妹今天撒手走了,不用你撵,我自己都会离开……可她依旧带着信念的坚持着,我怎么敢放弃,如果作为哥哥我连这点需求都不能满足她了,我还怎么鼓励让她对这个世界不要绝望?” “这就是你蛮不讲理的借口?” 我几近哽咽,可她这坚决的回答,让我又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似乎已经找不到方式再来说服她了。争吵中,我始终没有松手让她离去,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博弈资本的可怜虫……而时间,就这么在我们双方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 僵持中,先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忽然暗了下来,隐隐有要下雨的迹象。这个季节的天气注定千变万化,就像人性…… 我的确做了粗鲁的事情,可却并未觉得自己又和过错,而黎诗确实是一个任性无理的女人,但这次被我声色俱厉的教训之后,她选择了沉默,可我却不知道这阵沉默意味着什么…… 风来雨到,沉默中的黎诗好似厌倦了,带着发泄后的疲倦,失魂落魄的转身回到房间内,这一刻,喧嚣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我也闭上了眼睛,松了口气,然后乏力的仰靠在身旁的水泥柱上,这短短的交锋中,我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翻涌,被这点破事搞得死去活来…… 雨点慢慢的砸下来,渐渐将地面弄得潮湿,为了防止黎诗随时冲出来,我拿出口袋中的房卡,回到屋内取了几瓶啤酒,在她房间门口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监视着她…… 第23章 本店暂停营业 风卷着雨水直往身上淋,我也不管肚子空着,咬开啤酒便灌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我过的太憋屈、太心酸了…… 生活的压力不可避免,可是在沉重的生活之上,还要忍受这些本该避免的消极情绪,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为了守住这家亏损的旅社,我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甚至收下了景琪借我的四万块钱。 前段时间,老苟还会想办法带旅行团到这边入住,可是因为近期有途总部业务并不好,他便自暴自弃放弃了这边,也懒得再投入人力和物力了。 此刻,我觉得青年旅社仿佛成了一座被人遗弃的城池,所有人都放弃了、逃难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坚守着,坚信着它不会失守,可不省心的老苟居然派来了黎诗,派来了这个致命的杀手,此刻弄得我再没有招架之力,能做的只是用最后的顽固“垂死挣扎”。 从屋檐成股流下的雨水,好似全都淋在了我的心头上,我发泄式的将酒瓶里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完,然后在不言不语中想象着现在的生活,时至今日,我始终不明白,按照黎诗的作风派头,并不像是需要到这种地方工作的人,原本最该无忧无虑活的她,为什么却用那单薄的身躯,和我来抗衡,饱受着我的“折磨”也不离开…… 有个疑惑在我脑海中愈演愈烈:这黎诗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我也曾想过他是老苟的女儿或者亲戚之类的,可就凭老苟长得那副孙子样,要是能生出黎诗这样的女子,只能说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听说五十来岁了都没找到老婆,脑子是个好东西,他却连头发都没有……我在“有途旅行社”时,经常向他汇报工作,就他那顶谢的,我谢谢他了。 不是我有意抹黑他,只因为我曾见过他独创的洗头方式,用面巾纸擦,那面巾纸最后吸满了油,变成了透明色……公司最近捉襟见肘,因此黎诗买车这笔钱肯定不是来源于老苟,老苟自己开的都是二手车,已经换到第三辆了,他又哪会这么大方,给几十万让黎诗买车。 再说,老苟和黎诗根本不同姓。 种种迹象表明,黎诗是老苟女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思维发散着,我又想起黎诗刚刚说的话语,即便她看起来美丽、富饶,可也一定是过的并不是那么洒脱,我曾口无遮拦的讥讽她是老苟小三,她却没有果断的否定…… 我的天,要是老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姑娘,那这生活也没有什么天理可讲了! …… 雨一直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下午三四点钟的天,便弄得像晚上似的,我被溅到身上的雨水淋得发抖,却顽固的对抗着寒冷,牙齿打颤的“咯咯”响,依旧灌着冰冷的啤酒。 醉意渐浓,百感交集中,我又不免想起了还在坚强抵抗病魔的萌萌,她在我的心中还是那么的炙热,自从她来到我们家,便像天上落下的雨水,与我们连成了一片……爸妈领着她四处求医,我奋力的攒钱,全是为了能够呵护她汇入江河,不在半路干涸,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我一瞬间有些难以适应这种生活,仰头喝掉瓶子里的酒…… 半醉半醒中,我抹了抹脸,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瓶子,拿起手机给老爸拨了电话,等到接通后,我尽量保持气息平稳道:“爸,萌萌这几天情况如何?” 老爸没有立即回答我,我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思考着如何回答我,但我的心情确实因为他的不作答,变得焦虑不安,却又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萌萌情况不是太好,医生说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熬不过两年……” 老爸略带疲倦的声音,透露着与五十来岁年龄不相符的苍老,我在这句话语中听出了无限悲凉。 揉了揉眼窝,我轻呼一口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陷入到了沉默中,老爸也陷入到无话可说的情境中,我敏锐的感觉到了老爸从未有过这样的悲观,连忙劝慰道:“爸,这两天忙完我就回家看看,顺带着去回民街给萌萌带些她爱吃的绿豆糕。” “你要是忙就别来回折腾了,免得被底下人说闲话,最近工作还顺利啊?” 我不争气的看了看满地的废卡,忽然鼻子有些发酸,却强忍着笑道:“顺利着呢!” 老爸放心的叹息道:“我和你妈换着做钟点工,也有点收入,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遇到合适姑娘就去追,晓得啊!” 我重重喘息一声,仰头看着屋檐的雨水,试图转移注意力,可是越想坚强,眼泪便越不争气,昏暗的天空下,我好似看到了老爸已经年迈的背影,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也是红着眼的…… “好,我知道了,爸,这边下雨信号不好,我先挂掉了,有时间我就回家!” 老爸应了声,连忙挂掉了电话,而我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桌子上抽泣着,在醉意中尽情发泄,像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夜路,不敢想明天……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阵手臂抽筋中醒了过来,耳边有人说话,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像塑料袋般的轻薄,脑袋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在身体不受支配,视觉听觉都模糊的情况下,我嗓子痒的难受,然后抵不住的咳嗽起来,这架势,好似不把肺咳出来不算完。 失神的听着眼前几个人发出来的声音,好似一阵温柔的呼唤,我听到了让我欣喜的字眼,貌似这群人是通过“一见”咖啡店里的招贴过来的。 我揉了揉眼,看了看五六个人中并没有黎诗,她的房门依旧锁着,便踉跄着站起身走到客人身旁,坐下来问道:“几位是来住宿的吧?” 可能是我太狼狈了,浑身湿透的模样把客人吓了一跳,惊讶之后,其中一位颇有气质的女士递给我纸巾,示意我擦一擦脸上的雨水,操着南方口音道:“小伙子,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坐在凉棚底下哟,这样淋生病了可不得了呀,年轻人还是得爱护身体的嘛!” 我微笑着报以致谢,这时候随行的一位大叔接过话道:“你们这儿可还营业啊?我们几个人是从咖啡馆看到招贴画过来的,步行过来看看,环境倒还真是挺好的!” 我下意识的刚肯定道:“营业,当然营业!”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开门声,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而我有些迟愣,转过身黎诗已经撑伞走到了我们身旁。 我盯着黎诗看,此时她穿着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铅笔型休闲裤,一头微卷的长发依旧披肩散落着,让她极具气质的同时,却显得有些冷漠。 “抱歉各位,本店暂停营业。” 黎诗的一句话让我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从椅子上站起来时竟然有些虚脱,心里带着摆脱不了的沉重和压抑,警惕的看着她,有些惊慌失措道:“你说什么?” 黎诗根本不理会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重复道:“我说暂停营业。”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晴天霹雳,我也顾不上发梢滴落下来的雨水,手指着黎诗愤怒却无可奈何的说道:“你究竟想怎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行为,简直让人无语……” 黎诗将有些凌乱的鬓发别在耳后,用手背掩住嘴又是一阵咳嗽,却没有再理会我。 第24章 我被青旅困住了 这时候,先前那位中年女士又开口道:“二位究竟谁是老板啊?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冒雨撑着伞,走了半个来小时才找过来的,有生意还不做,你们要是这样,那就太让人寒心了啊!” 黎诗并不计较我和她的争锋相对,转而对客人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听您口音是上海人?” 中年女士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点了点头道:“是呀,姑娘你也是?” 黎诗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转而说道:“几位实在抱歉,因为这两天店里可能有些必须处理的事情,所以无法为你们办理入住,还请多多担待,再次说声抱歉,感谢你们对小店的支持……” 不等我开口挽留,其中便有一个人抱怨了起来:“我说不过来,你们非要过来,这下倒好,晚饭耽误了,连个住宿都确定不下来,我们别磨蹭了,还是赶紧到附近酒店住去,先吃饱饭再说。” 我楞站在一旁,一些伤痛一直若有似无的潜伏着,可当听到上门的客人要走时,这些伤痛便忽然爆发出来,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立马调整情绪,好言挽留了一阵后,又给客人倒上热水,然后走到黎诗身旁,将她拖到门口,低声道:“你真的不该这样毫无原则的破坏,即便你要刁难我,也不该把这上门的生意放走!” “我从来没想过要刁难任何人!” “做的这么刻薄,到现在还在这冠冕堂皇的说教,你简直就是妖精。” 黎诗看了看我,却没有言语,眼神中对我的厌恶之色又死灰复燃,或许她只觉得这是我执迷不悟的狂言,却不懂这是我带着些许低落的哀求。 片刻后,黎诗撑伞往自己的房间去,我冒雨跟上她的脚步,再次放轻了语气和她商量道:“算我求你了,先让叔叔阿姨们住一晚,等明天雨停了再说好吗?” “不好。” “这雨天路滑,大晚上让他们折腾,有意思吗?谁家父母不出门,要是都遇到这事,做子女的会不寒心?” 黎诗面露不悦的说道:“我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目的。” “你别用这种眼光来看我,我说的这是事实,我妈前年带萌萌去北京治病,冒着暴雨去找便宜的旅社,因为看不清路,最后摔得腿淤青,还伤了骨头,卧病在床两个多月……” 黎诗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表情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双手重重抹了抹自己脸上的雨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令人心痛的事情,思维还未缓过来,却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黎诗将伞遮在我的头顶,时隔许久,好似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语气很轻的对我说道:“你又不是没听到,客人还要吃饭,我们这儿没有晚餐,他们住下来也是挨饿,还不如趁着夜没深,赶紧换个更稳妥的地方。” 这一刻,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只是仰起头,不想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许久,表情极为真诚的说道:“只要你愿意将客人留下,客人的饭我来解决,行吗?” 黎诗犹豫不决的看着我,这种朦胧的态度却让我陷入到忐忑中…… 好似一番抉择后,黎诗终于点了点头,雨水还在浇灌着大地,我顾不得换掉淋湿的衣服,转身便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留住客人,我去附近买点食材,” 黎诗重重叹息,追上我将手中雨伞塞给我说道:“等我一下,我给你去拿车钥匙,开车去买吧!” 不知道为何,黎诗的话让我眼角发热,此刻我才明白,无论我们闹的多凶,怎么不理解对方,但在彼此的心底,还是能够互相帮助的。 我拉着她,摇了摇头道:“你别来回跑淋雨了,都是巷子,车子开不进去的,我步行过去就好了。” “那你路上小心!” “会的。” 说完后,我有些不放心,又和客人交代一番,让他们今晚放心住在这里,其他的事情由我们来安排。 …… 当我一头扎进雨里后,店门口的霓虹招牌再次亮了起来,我知道黎诗已经用行动默认了“照常营业”,走了几步后,当我转身回望雨中的青旅,情绪是百感交集后的失落,失去管理权之后,我竟是如此木讷、委屈和不甘。 原来,我也并未能如想象中那般,把所有的一切都握住,生活里难以预料的事情太多太多…… 离青旅最近的副食品店步行也要十来分钟,踩着霓虹灯的光影,我快步走在小巷子里,大脑里想的却是那些没完没了的琐碎,我忽然有些厌烦自己现在的生活,我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做起,可仔细想想,仿佛这迷茫不是来源于生活,我被青旅困住了…… 脚下的水灌满了鞋子,我的身体仿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头发热,身体却冰凉,坚持快步走到一家熟人的店里,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挑选食材,思来想去之后,在人多的因素下,我决定为大家煮火锅,这是最快捷、吃的最饱的方式。 双手提着菜品,我脖子和肩膀紧密配合,夹住伞快步的往回走,这阵雨来的仓促却去的缓慢,水被风卷起来后形成的水雾,让整个世界看上去有点虚幻,可是拍打在脸上的冷雨却是那么的真实,恰如这突然到来的客人。 …… 在雨中淋了将近一刻钟,我终于回到了青旅,还未到达店内,几米之外便听到了客人爽朗的笑声,是黎诗在陪客人聊天。 在我进入店内时,她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原来她面对陌生人时,是这样一副洒脱的姿态,我不禁哑然失笑,想来,或许我们认识便是一个错误吧! 我站在店门口,将食材放在地上,然后收起雨伞,从我身上滴落的水,很快便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水迹。 见我回来后,中年女士第一时间走上来,递上干毛巾给我擦脸,心疼道:“孩子,冻坏了吧!真不好意思,让你去买东西,你看这嘴煞白,非得冻感冒不可,赶紧去把衣服换了再说。” 我在连声感谢中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然后自嘲性的说了句“做落汤鸡也不错”,抬头却看到了望着我的黎诗,她情绪不知怎么就被触动了,咬着牙将泪水往肚子里咽,然后哽咽着将食材提了过去。 我知道她心思细腻,虽然她看上去淡漠,但内心的世界却和我一样的丰富,可不知怎么的,我宁愿见她一脸冷漠,也不愿见她落泪感性…… 回到房间换上一套干衣服后,我将电磁炉拿到大厅内的木桌上,这时候,入住青旅的几位客人主动加入其中,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三位中年男子收拾桌子和一次性餐具,三位阿姨加上黎诗则开始清洗食材。 我浑身滚烫、四肢无力,生活经验告诉我,我可能要重感冒了,仰靠在椅子上,我努力的打起精神,可并没有太大作用。 大伙忙活了十来分钟后,食材悉数上桌,一张四边形的木桌上,六个客人分别占了三边,自然而然,我和黎诗默认似的坐在了一起。 等待锅沸腾的时间里,大家纷纷感叹这样的雨夜,能够在景区内,找到一家如此具有西安当地特色的旅社,围坐在一起吃上一顿火锅,简直令人兴奋又奇妙。 我嘴上笑着,却一直沉默,心中却交织着各种情绪,而我却搞不清楚这些情绪产生的源头在哪里。 这时候,中年女士从随身钱包内取出一沓钱,道:“小伙子,这一千块钱是我们开三个房间和今晚这顿饭钱,这位姑娘不收,让我们交给你,你点收一下!” 我摇了摇头,拒绝道:“这钱不该给我,再说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黎诗似乎感觉到了我心里的情绪,她在沉默中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又说道:“我已经不是青旅的店长了,再说青旅的住房收入都得进系统,按月向总部汇报的,我不能私下接下这笔钱。” 中年女士笑着将钱推给我道:“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们就不参与了,这锅也快开了,我们一起来碰一个,准备开吃!” 众人纷纷响应,我肚子里先前的酒液还翻腾着,加之身体很不舒服,于是碰杯后并没有喝下去,转而看向窗外厚重的夜色,和那雨水中挣扎的霓虹灯,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抛却了这具疲倦的肉身,随风而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渐渐都吃的差不多,可火锅越来越沸腾,热气腾腾中,年纪比我们大一半还多的客人们,纷纷讲起自己的故事,有的讲述幸福、有的回忆不幸、有的感叹重逢、有的怨恨离别…… 笑过后,我们又沉默着,因为所有的苦中作乐都是暂时的,而苦痛却已经刻进了骨髓里,许久我终于向众人问道:“我想为大家唱首歌,可以吗?” 大家一阵惊喜,面露期待之色,纷纷鼓掌欢迎,我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取吉他,脑子忽然一阵眩晕,调整了十来秒后,才回屋取来了吉他,笑了笑,拨动吉他弦,然后琢磨着唱首什么歌才能符合情境…… 第25章 落雨下的黄昏 这时,一阵潮湿的风吹来了雨水的味道,我忽然想起几年前,我刚来到这片景区的感受,整个巷子里弥漫着小吃的香气,居民们还保持着老西安的生活方式,安逸、自然,每个清晨和傍晚,老房子会升起炊烟……而这些早已流逝的时光,仿佛还在昨天,街道的腔调我再也寻不到了…… 我轻轻拨动吉他弦,在怀念中唱起了现在传唱度很广的一首《老街》,将那些短暂又很漫长的岁月,统统放进了歌曲里,然后用一种怀旧且忧伤的情绪唱着。 等唱到歌曲后半部分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却依旧用哼的方式唱完歌曲,歌词好似撕开了我心内最原始的伤口,我不能把持,由低声过渡到无声……然后就这么注视着黎诗,而那被艰难生活折磨数年的心,却阵阵抽痛,半晌言语不出。 一首歌曲把大家的情绪弄得有些奇怪,这时候,坐在我对面的男子点燃一支烟,我伸手笑着要了一支。 吐出一口长长的烟,直冲黎诗而去,她却没有避开,依旧是刚刚那副神情看着我。 中年女士感兴趣的问道:“小伙子你在这儿经营多久了?” 我只是将烟捏在手上,没有再吸,笑了笑道:“如果要是从第一次来到这儿起,断断续续三年多点。” “看你刚刚冒雨出去买菜的工作态度,我真佩服你。” “佩服这话不敢当,来到这儿,让我渐渐懂得,什么事情不是如想的那般,到最后都得靠坚持。” “多文艺啊,难不成青旅老板不好当?” “你觉得可以晒太阳发呆,闲聊弹吉他,睡到自然醒?这些不过都只是假象罢了,这半年来,每天最愁的就是没客人。” “所以扩大知名度当然很重要。” “除了住客间口耳相传,更多的在于各种宣传,这点,我在做一部分……但是,困难不止这些,客人来后,你要愁的就是我要打扫卫生,洗床单,修下水道,修热水器,像今晚冒雨买菜不过是我平常工作最普通的一个缩影罢了……我得解决客人的每一个问题,甚至还要接送客人,制定行程,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只有我一个人……电话24小时开机,有客人随时租车去接,客人玩的很晚回来敲门,你也要忍住困意去开门。人少了,就惨了,没钱交给公司,于是就被想尽各种办法折磨,甚至派个瘟神过来……我也就是最近才有自己的房间,从前人多了,自己只能住储藏室,还要解决客人各种问题,基本睡觉都是在两三点左右,白天还得照常工作。” 黎诗不语,可她一定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她是那么的聪明。 “小伙子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弹掉那积攒了很长的烟灰,重重吸了一口,让烟雾从肺里痛苦的走了一圈后,才吐出来,笑着说道:“阿姨您错了,恐怕困难对我来说今天才刚刚开始……如今,这家青旅爹不疼,娘不爱,所以我又多了个难题,时时刻刻愁客源……现在每当家人打电话,我都只会对家人报喜不报忧,但我只能咬牙坚持!所以,没有强大的内心,不要开青旅,更不能在青旅工作。” 中年女士报以微笑,回应道:“这么多困难,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这儿,到热闹繁华的城市内,换份工作重新生活呢?” 我沉默……用模糊的视线,不解的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手中的烟头却已经燃到了尽头,烫了我的手,赶忙扔掉,最终没有选择讲出自己伤痛的故事,因为坏情绪已经蔓延开来了,我笑了笑道:“当然,也有好日子,没有经济压力的时候,你过得日子就是很多同龄人一直追求的。日后回忆起青旅,我想同行的人都会说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在这里,人们真的以平常心相待。在青旅,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普通的一员,每个人都带着好奇心来窥探身边的人和事,每个人都互相尊重互相扶持。也许在青旅,我们就应该忘了自己是谁,重新生活,然后就会发现世界的奇妙和自己的渺小。白天呢,虽然要忙着换洗被子、铺床拖地,做饭做菜,网上推广,为客人讲解攻略,陪游客吹牛逼、要谈理想、诉情感、聊人生,为了让游客继续入住或是转介绍,偶尔还要装文艺贩卖“梦想”。但是,这份工作可以遇到生命中偶然又必然的人,比如带着善意的你们,比如带着恶意的,我身边的这位……” 此时,我不知道黎诗是怎么看待这番话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众人哈哈大笑,我睁大眼睛,却已经看不清黎诗的表情,没喝酒,感觉却是醉醺醺的,继续说道:“那些最最简单的家具,在这里变成了你的床铺;那些最最陌生的人,在这里成为了你的好友;那些平日生活中无法令我们满意的条件和设施,在这里成为了分享,成为了快乐的源泉……你一定会喜欢早上起来,所有人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一起看着镜子中的彼此相视而笑的场景;你会喜欢钩子上整齐地挂着一排五颜六色毛巾的感觉;你会喜欢早晨醒来浴室里有人洗澡飘来的水声和香味;你会喜欢奔波了一天以后,躺在床上和朋友们分享自己经历的时刻;你会喜欢吃早餐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各国语言和同样笑声的感觉;虽然很快我可能要离开,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当然,如果没有经历过的人,那便不懂得这份珍贵,若是再亲手毁了这,那就和八国联军烧了圆明园性质无异了。” 黎诗理解了我的言外之意,忽然伸过手来捏住我的下巴,我却毫无招架之力,她左右摇晃着我的脑袋,让我正视着她。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却发现她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怒道:“你烧糊涂了,要是累了就睡觉去。” 她的面容在我脑海中模糊的勾勒出来,我的思绪很快便陷入了漩涡中,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那个初次见到她的傍晚,回到了那个吃烧烤、喝啤酒的过去,对我而言,这也确实是一段难以忘却的美妙回忆,那时候的我们总是骂骂咧咧,却是有隔阂的。 我确实累了,张望着四周“拥挤”的人群,仿佛看到了全国各地的背包客入住在这里,聊天、谈心,唱歌……在各色的目光中有些晕眩,世界再次恍惚了起来,在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对于黎诗的不配合我有些无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然后走进了雨里,闭上眼睛听着淅沥沥的雨声,于是,在这清冷的雨夜里,我的大脑被冰凉的雨水刺激出一阵强烈的阵痛,而阵痛消失后带来的,却是肆意放纵后的快感。 身后的声音我听不清楚,有些东西注定只能越走越远……带着最后一丝意识,我踉跄着回到屋内,躺到了床上…… …… 次日,我晕头转向的从床上坐起来,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明媚的阳光,屋外是阴沉沉的天。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更是让我吓了一跳,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也就意味着我整整睡了一天? 身上的衣服黏在身上,按照生活常识判断,我是发了一夜的汗,床头放着感冒药,很显然,在我发烧后,有人给我喂了药。 口干舌燥中,我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边喝边朝外望去,屋外时不时的落下几滴雨点,这个落雨下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潮湿和清新,我有些茫然的看着整个院子,昨天的事情在我脑海中再次炸开,不禁为青旅的未来担忧,在心中一遍遍的拷问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这里? 自我询问中,我渐渐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因为我一无所有的身躯,根本扭转不了局势,更转变不了老苟那巨大的渴望,一瞬间我好似被困在了一个自我逃避的边缘空间里,我的手触及到了青旅,却触摸不到未来…… …… 这个时候,黎诗恰巧撑伞抱着叠好的床单、枕套从我的视线中经过,难道客人退房后,她主动开始清洗物品了? 我推开门,抱着今年拿影帝的决心,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扶着墙,“哼哼唧唧”的慢慢走着,而迟缓的行动,只是为了多逗留在黎诗的视线中。 黎诗似乎根本不愿注意我的存在,连朝外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我,看样子,这是诚心让我一个人在雨中当小丑……我哪能放弃这个说教的机会,缓步走到储物间,为了引起一些动静,“哎呦哎呦”的叫着,还配合着动作,以至于走进房间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些,而黎诗却没有理会我,依旧摆放着手中的床单,自顾自的忙碌着。 一分钟后,她转过身准备出门,我却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堵在门口道:“我这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一睡就是那么久,四肢都不灵活了。” 黎诗带着嘲弄的语气,噎道:“现在一副四肢不健全的样子,和早上还真是判若两人!” 早上?我不是刚醒吗?难道…… 黎诗似笑非笑的推开了我,径直的朝外走去。 第26章 你丫快闭嘴 此刻的我不太有思考能力,而脸面却好似激发出我必须问个明白的本能,跟上黎诗,又含糊不清的催促问道:“我早上怎么了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早上你还真是借题发挥!” 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疼痛感顿时传来,确定并不是在做梦,又愣了很久才向黎诗问道:“快说,我早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矫情又酸不拉几的话罢了。” 我一脸无辜,却又莫名其妙。 这时候,黎诗忽然瘫坐在沙发上,弄了一阵手机,然后扔掉脚上的拖鞋,委屈的撇着嘴,这时候手机里忽然传来我的声音,嬉笑怒骂道:“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布置客栈、翻新装修、修葺院子、种植各种花花草草,带着游客清晨爬上山顶看日出,傍晚去房顶看日落,夕阳西下可以在无人公路上奔跑,饭后出门闲逛,去“一见”咖啡馆或者“路谣”酒吧,甚至中午可以搬个板凳,坐在院子晒晒太阳逗逗狗,晚上带着萌萌去拍星空银河、看流星划过,哎呀,我真想过这样的生活……” 我哭笑不得,我怎么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夸张,夸张之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这是谁啊?喝醉了吧?” 黎诗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但始终不愿意说一句话,低头又将放完的录音再放一次。 这不动声色的蔫坏,简直就是欺负人。 我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股怨气,怒道:“这哪里好笑了,你这抽风似的蹬腿,是在模仿我动作?下届金马影后选你好不好?” 我忽然的怒火,让黎诗兴致全无,坐起来穿上了拖鞋,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复杂的神色,她似乎想宣泄,但又在忍耐着,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选我也比选你强,你生活规划的倒是不错,有没有考虑过别人呢?” 黎诗的话顿时堵住了我所有能够回应的话,许久才说道:“你是说我耽误了你的幸福生活?” 黎诗没有言语,半晌推开我,走到院子中,坐到了我昨天坐的位置。 我并没有就此罢休,却也没有选择打扰,站在屋檐下,那一阵呼啸而过的风从身边掠过时,让我在清冷中一个激灵。这时,原本已经停歇的雨,再次落下密密麻麻的雨点,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我和黎诗躲进了屋内,而黎诗也终于在“噼里啪啦”的雨水声中,和我说了沉默后的第一句话。 “你昨晚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么多青旅的缺点和辛苦,为什么不放弃这儿?” 当黎诗问我这句话时,我整个人是蒙的,昨晚我只记得冒雨去买菜,后面的事情模模糊糊,基本什么也记不得了,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道:“因为这儿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萌萌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我信仰的一部分……” 黎诗皱起的眉头又放了下来,情绪慢慢平复后,她看着我道:“如果你真的为了你妹妹,那我可以答应你,如果签协议时,我给你预留出两个月时间,怎么样?” 我热血上涌道:“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我看你已经开始洗床单收拾物品,甚至会照顾我这个病人了,这一切在我看来,你俨然已经适应了角色,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店长,所以我才会心平气和的和你商量,可你为什么要执迷不悟,非要卖掉这儿才高兴?” “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这一切也都只是在你看来,床单、餐具、房间都是昨晚的客人收拾的,药物也是他们喂你的,一切与我无关,我是不会尝试着爱上这里的,这样走的时候也干脆些。” 我带着些火气回道:“你丫的能别挤兑我吗?” 黎诗不愿意再与我争执下去,许久说道:“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挤兑你,活得不舒坦也是你执念太重,怪不了别人。” 我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明的情绪,盯着黎诗看了许久,说道:“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黎诗耸了耸肩,又笑了笑道:“不敢,激将法对我毫无用处。” 我一声叹息,许久回道:“也许去了哪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放弃青旅了。” 黎诗停下了脚步,表情充满茫然的回过头,向我问道:“你敢保证你带我去的某个地方,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看指不定到那儿,又露出什么嘴脸,做出一些人渣的事情来。” 我怅然一笑道:“不去就算,省的我被你咒骂的折寿。” 黎诗却不理会我的痛苦,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样,弄得好似全世界人都欺负你似的。” 我双手抱着头,避之不及的说道:“不去就不去,能不能别在这儿说教了。” 黎诗摊了摊手,好似心中已经明了,没有再多问什么,点了点头回房间穿了个运动款外套,从手提包里拿出了车钥匙,道:“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想带我去的话,换好衣服抓紧上车。” 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黎诗,因为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再次给我机会,难道她真的想去看看我口中的那个地方? …… 换好衣服刚到车旁,黎诗便命令我上车,待我上车后,她却下了车,锁上了青旅的店门,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将四平八稳端坐的我直接拉了下来,示意我开车。 上车后,黎诗谨慎的将钥匙放进了包内,这个行为却遭到我一阵讽刺:“别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我压根不会干小偷小摸的事情,你就丢在这我都不会拿!” “那我丢这儿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看我会不会拿。” 黎诗讥笑道:“别人也就算了,对你,我还真是不放心。” “你少臭贫,少调侃我!跟我在一起共事,一切以就事论事为基础,别整天磨磨唧唧的!还有,别总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好吗?我看着恶心……” “就事论事,好啊!我那速写画呢?你那点小九九我都清楚的很,算了,设置好导航开车吧!” 一提到速写画,我就瘪了,只得夹着尾巴转移话题:“那地方导航导不到。” 黎诗目光犀利的注视着我,好似觉得我在讲童话故事。 我总算带着些眼力劲,发誓道:“我说真的,那地方导航真导不到,你要是怕我瞎来,那你开车,我来指挥你走行吗?” “你还一颗黑心两手准备,你给我指路,和你自己开车有什么区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打算在这原地和我理论到明早是吧?”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怎么会开车,你随意开吧!” 听到她说自己不怎么会开车,我也相信了,否则谁会提到新车,在空旷的马路上,只开四十码? 我也懒得计较了,反正和她斗智斗勇,我几乎就没赢过……要真让她摸到将要去的小巷子,估计得费好一番口舌,倒不如自己开实在。 …… 车子在曲折的小巷子里缓慢的穿梭着,二十来分钟后,黎诗纳闷道:“我怎么觉得你带我去的地方一个比一个奇怪,这条路怎么越走越窄,待会有地方掉头吗?” “车子调头这事情,你就交给我这个秋名山车神好了。” “再把右边大灯旁也擦个刮痕?” 我:“……” “给我个准确时间,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快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的目的是为了带你来言和,不会折腾你,都是法治社会,你就放心吧!” 这番话好似给黎诗吃了颗定心丸,她不再多问,我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她也有恐惧的时候。 等到车子到达一个巷子口时,我将车子停好,提醒黎诗还得步行走几分钟,她点了点头,于是两人晃荡在一条栽满槐树的小路上,快走到尽头时,黎诗终于向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来的是什么地方。”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于是我们又陷入到了沉默中,而路已经被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有个十字路口,我停下了脚步,黎诗向四周张望着。 “从这儿进去就到了。”我顺手指了指左手边的小路,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仅仅十来米的距离,视线豁然开朗,黎诗抚过她那被雨水染湿的鬓角,望着眼前这家隐藏在巷子深处的“路谣酒吧”。 这家和“有途青年旅社”情况相似的酒吧,除了破旧,还有穷,是真穷。 暗红色的木门前,摆放着一个一堆啤酒瓶,酒瓶上放着一个破吉他盒,里面放着一堆cd,用透明塑料纸盖着,一张白纸上写着:“原创cd,每张20元”。 可别小瞧了这堆cd,它也是破过两个记录的,第一个记录:除了赠送,持续了一年,一个月卖出数量不超过三张。第二个记录:大摇大摆的放门口,从来没人偷过。 黎诗没随我进去,倒是蹲下身子,打量起这堆cd来。 我没有在小雨里站着,先一步走进了店内,酒吧老板林柯正抱着吉他陶醉的唱着歌,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到来。 “老板,给我来两瓶啤酒。” 林柯一听来了生意,立马丢掉逼格,从吧椅上下来,一看是我,叹气道:“你这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还以为来了新客人。” “感冒,鼻音重,这不,下雨天来捧你场。” 林柯搁下吉他,趴在柜台上对我道:“感冒还喝什么啤酒,我那杯子里泡的是槐花茶,喝去!对了,你怎么有空来玩了,前几天我看你在朋友圈说遇到了女犟驴,是怎么个回事?难不成你那老板又派了个女妖精来收复你了?对了,你那朋友圈怎么说来着?叫……” 我刚准备说话,忽然看到了面色发冷的黎诗站在门口,推了推林柯道:“说个屁,你丫快给我闭嘴。” ——……——……——……——……—— 明天2.10号是新书活动最后一天,《我的纯情女邻居》实体书赠送活动,也将在明天24点截止,最后时间,喜欢的不要错过! 第27章 口无遮拦 林柯此刻背对着黎诗,并没有注意到我给他发出的预警,撩了撩高晓松似的发型,继续八卦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叫疯狂的小三……快说说,你和这妞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原本只是面色难看的黎诗,当听到小三这个词时,紧紧的捏着拳头,彻底发怒了。 我连忙朝着她摆手,心里那个恨呐,闪过身子,朝着林柯撅起的臀部,上去就是一巴掌,然后在身后林柯的嚎叫骂骂咧咧中,追着已经负气转身出门的黎诗,道:“冤枉啊姑娘,你听我解释……” “你最好别解释。” 黎诗带着厌恶的表情一直往前走,没办法,我只能故技重施,伸手拦住她。 这一次,我无赖的行为没有得逞,黎诗推开了我,又继续向前走,我越劝说她火气越大,于是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心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这么走掉,要是今天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估计她的怒火不止撒在我身上,还有青年旅社。 仅仅几分钟,她便不顾我的阻挠,来到了车子旁。 “你听我解释,我那朋友脑子不好,故意逗你玩呢!” “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就是故意把我带到这儿,来羞辱我的吧?凭什么骂人,凭什么说我是小三?” “都是误会、误会……” “你要是光明磊落,敢让我检查你朋友圈动态吗?” 我犹豫了,用沉默的方式拒绝了她,因为前几天的确在朋友圈发过牢骚,可当时也就翻篇了,谁能想到林柯今天能把这事给翻出来。 黎诗带着讥讽笑了笑,执着的打开了车门,迅速坐进了车内,我也眼疾手快,跟着拉开了车后座的门,随即也坐进了车里,心一横道:“反正我就是跟你车子来的,不在这儿玩也行,你得负责把我再带回去。” “下车!” “不下。” “我让你下车。” 我顺势斜着身子侧躺下了,也不说话,干耗着。 “余航,你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我又坐起身子,无耻回击道:“反正我也承认骂你了,你最好你加油使劲骂,把咱俩骂到扯平了,谁也不欠谁才好。” “你铁了心的不下车了是吧?” “我这人一向是有始有终。” “那好,出来这巷子,我就把这车一直往西开,送你去青海养牦牛。” “你先确定自己能出得了这个巷子再说。” 黎诗伸手拿起面巾纸便砸向了我,也不再和我多费口舌了,打开导航设置了一番,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便启动了车子,我赶忙四处张望,看她会向哪个方向驶去,别待会真把车子开进死胡同了,进退两难。 这一片我相当熟悉,黎诗驾驶的车子果然是往一条窄巷子的方向行驶着,我的心有些沉不下去,连忙对黎诗说道:“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不说,还越来越窄,你要不注意,连车头都能卡进去。” 黎诗忽然重踩刹车,让车子在瞬间停了下来,没有回头,语气很压抑的对我说道:“你自以为自己劳苦功高,觉得我来将青旅出售就是罪大恶极,但这一切都是站在你自私的主观上来判断的,今天我是真的不想来的,我自认为我已经够迁就你了,可你不应该依仗着这一点来不断挑战着我的底线,这真的很过分!” “你觉得给我点甜头我就该感谢你,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缓解我的情绪?” 黎诗不语,可我却辨不清她是稍减了一些怒气,还是继续被我的话语挑战着底线,于是,这压抑的空间内,不留情面的争执让气氛变得更加的忐忑和尴尬了起来。 “天越来越暗了,还下着小雨,这四周又没有路灯,趁着还有点能见度,让我把车子倒出去,有什么事换个时间再说,成吗?” 黎诗皱了皱眉,好似意识到耗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终于带着怨气打开车门下了车,将驾驶室让给我,自己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后面。 …… 在一处路口,我将车子小心翼翼的掉头之后,便打算原路返回,却不料黎诗直接开口道:“带我去先前的那个酒吧!” 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着疲劳,但这种疲劳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事实上,我有些担心,就黎诗这暴脾气,不会是打算去拆了“路谣”酒吧的吧? “你这杀气腾腾的回去,会把小酒吧老板吓着的,他可是个文艺人,平时也就玩玩电台、唱唱歌,不是什么坏人。” “难不成你现在还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尽管我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心中还是一紧,没有再言语,只是夹着尾巴,安静的开车。 …… 再次回到酒吧附近,黎诗先于我一步下车,提着包便朝巷子内走去。 我连忙下车,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控制不了脾气,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当我们再次走进店内后,林柯正在抱着吉他随意弹拨着,这个文艺到骨子里的老板和我一样,说是难兄难弟并不为过,一人身兼数职,自己开的酒吧,“摆渡人”午夜情感电台主播,平日里靠我介绍的旅游团来维持店里经营,可当我也陷入到危机以后,他的资金链便断裂了,如今陷入到停业的危险。因为地处西安旧巷深处,不愿变换经营模式和韵味,导致酒吧举步维艰,在理想和现实、守旧和创新之间,林柯面临一场抉择。 黎诗安静的做到吧椅上,我则坐在沙发上,唯一不变的是,两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可能是都不太知道该用怎样一种心平气和的方式开口沟通。 林柯相当老实,老实到都不会招待客人了,只是一副很专注的样子,摆弄着手中的吉他,他算不错的了,倒还有一把吉他伪装,我只能干坐着。 犹豫了一会儿后,我下意识的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鼻翼,最终还是决定先开腔,黎诗第一次过来,林柯又是我的老朋友,这才第一次认识便将气氛弄得这么僵,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于是便赔着笑脸道:“黎诗,你想喝点什么,我这朋友酒调的真不错。” 黎诗回应了我一个坦然的笑容,才说道:“老板亲手泡的槐花茶。” 这是我和林柯先前谈论的话题,黎诗不动声色的暗示着我们,她听到了所有的对话内容。 这时候,林柯放下吉他,看着黎诗,努力的寻找到那种坦然的感觉之后,才对她说道:“今晚口无遮拦的说了些不着边的话,姑娘见谅啊!” 这林柯不愧是做深夜情感电台节目的,几句话便把自己摘干净了,留下我一个人跟傻逼似的。 片刻后,林柯将泡好的槐花茶端给黎诗,说了声“谢谢”之后,黎诗在半信半疑中问道:“你们平时见面都这么聊天?” 林柯连忙摆手道:“都是朋友之间的胡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又一次注视着黎诗,因为从她这句话的语气中,我听出了她似乎对口无遮拦的人,是如此的厌恶,甚至超过了平日里对我无理取闹时的厌恶。 黎诗的我行我素,并没有引起我的反感,相反却让我情绪有些莫名的复杂,难道我们今晚提起的那个词,真的戳中她心中那隐秘的伤了? 第28章 谜一样的女人 林柯点燃了一支烟,又给我扔了一支,虽然平时我很少抽,但盛情难却,也随着他点燃了。 点上一支烟后,属于我的这片世界又安静了下来,想和林柯交谈上几句,又怕打扰了这安静的氛围,于是我便忍着,然后听着那沥沥的雨声,把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又想了一遍,沉溺在一个人的孤独中…… 黎诗坐在我不远处,她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笔,在点单的小本子上画着,画一会儿停一会儿,一会儿沉默、一会儿托腮看着屋外的雨。 而当林柯为我取了两瓶啤酒之后,抱起吉他,为我们弹唱了一首《小雨日记》,他只唱了一半,后半部分习惯性的留给了我,我们隔着几米远,他弹奏着,我哼唱着迅速进入节拍:“在你决定要离开,我的城市的最后一晚,桌子上的玫瑰和啤酒,和彼此说过的谎,我也是信以为真,你只是佯装笑容,我没有发现你把昨天装进了酒杯中,我穿过几条街和几家店,和你相遇的夜,路边的狗牵着它的主人,走向城市边缘,你也是迷路的人,我只是爱莫能助……我只是渺小的人,听故事也会认真,时间轻易就把我变成了这悲剧的主人,又想起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下起了小雨,你又穿了我最喜欢颜色的外衣,我说嘿,我们去哪里,我撑起一把能遮风避雨的伞给你,只愿你好,即使淋湿了自己……” 一首贴切应景的歌之后,我再次转过身,发现黎诗已经画完了,正单手转动着玻璃杯,手托着腮正看着我们。 我喝了口啤酒润润嗓子后,问黎诗道:“摸着良心说,我唱的怎么样?” 黎诗这次倒是很给面子,接过话道:“要是评价你,我摸着良心只怕说不出话来……合作的倒是挺不错,至少你朋友唱的很有味道。” 我也不否认,自嘲的笑了笑:“那是,人家是专业音乐学院毕业的,要不咱俩来一首?” 黎诗却不领情,瞪了我一眼,道:“和谁俩呢?没事别和我套近乎。” “你的意思是有事就能套?” “你可以试试!” 我被她弄得很无奈,沉默片刻后,终于消了些气,问道:“你刚刚不是看门口专辑了吗?要不让林柯给你来几首里面的歌曲,觉得好的话,就买几张带回去。” “我直接买,不用他唱了。” “你这人可真傲娇……” 黎诗没有理会我,来到了林柯的身边,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一百块钱递给了他,做出一个八的手势,我赶忙示意林柯,给她八张cd,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黎诗似乎也并不打算要零钱,示意专辑离开的时候自己拿,又将先前画的速写递给林柯,道:“老板,这是我有感而发随便画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林柯连忙站起身,仔细看了看,便露出一副称赞的表情道:“这画的真不赖啊!” “多谢夸奖,我觉得你音乐素养真的很高,就比如刚刚副歌那边很多难以掌控的细节,你都能游刃有余的驾驭……” 我发誓,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黎诗这么热情的搭话。这两个平时性格孤傲、又不爱说话的人,见了面跟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似的,看着黎诗活跃的样子,我有不免想起她昨天晚上和客人开怀大笑的场景,难道她表现出脾气不好的一面,真的是我个人的原因? …… 雨声滴答滴答,总是让人变得敏感,让不太习惯孤寂的我,又陷入到不安中,于是,整个人在空乏中,便被两种情绪莫名拉扯着。 屋外冷雨吹打,屋内一杯槐花茶冒着热气,我带着疲倦后的松懈抹了抹脸,闭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灵魂好似已经走在屋外那逐渐没有了喧嚣的巷子,这场雨,也许将两个原本并不快乐的灵魂,深埋在这片土地下,等待明日的阳光,全部蒸发…… 小眯了一会儿后,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而黎诗和林柯已经停止了交谈,我等待着他们再次开口说话,最终没能达成心愿,又过了几分钟后,我们还是保持这种沉默且别扭的姿态,我不堪忍受,终于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黎诗喝了一口茶,然后表情复杂的环视这家酒吧,好似这里有吸引她的地方,当然,这样的神情一定和经历有关。 “林老板,这儿地处景区腹地,按理说生意应该不会这么惨淡,究竟是因为宣传不到位,还是因为酒吧本身的问题呢?” 林柯看着速写画,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半晌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说到的这些问题确实都存在,我几乎没怎么宣传,再者,我不会改变这儿的任何一样东西,也没有城市酒吧的豪华舞美设施,更没有附近其他酒吧那么会吆喝,因此口碑越来越差,最后大家直接把这片忽略了,甚至很多人还在旅游网攻略上直接写,不要来“路谣”酒吧!”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呢?” “可能是我太固执了,来这儿的,没几个能像你们这样留下来坐那么久,但留下来的都成了我的朋友。” 黎诗再次打量酒吧,道:“我去过很多酒吧,但这儿氛围很不一样!这儿气氛很怪,但不可否认,有它自身的魅力。” 黎诗的认同终于让对面的林柯松了一口气,而我至始至终都没有产生一丝紧张的情绪,因为真正留下来用心去感受的人,会喜欢上这里的。 林柯感叹道:“我们是被历史遗忘的一代,没有目的,没有地位,没有战争,没有经济恐慌,每次大战都是心灵之战,我们的恐慌只是我们的生活,和被遗忘的传承……” 黎诗并没有立即开口,好似在给自己心理准备的时间,足足过了一分钟后,她终于开口说道:“我觉得不能再故步自封下去了,你的确在做传承原汁原味文化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酒吧关门了,一切就都成为了零,我们除了做传统的线下接待,也该到网站上推广一下,将大家的了解向文化的方向引导,形成有别于其它酒吧的核心竞争力。” 认识这些天来,我第一次听到黎诗这么理性的分析,她看待问题很透彻,这倒也激起了我分析问题的欲望,稍稍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林柯在保留文化这块做的的确没错,可是陈旧并不代表就是历史,我们要的是历史感。如果你光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抉择,却不将这家酒吧推广出去,那么一切都是自娱自乐,这点我早就提过了。” 黎诗托着下巴思索了很久,听我说完后,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却并没有急于表态,而这个时候我莫名其妙的有了紧张的感觉,因为以上这番言论,只是基于我个人的理解…… 我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前探了探,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些,这才对黎诗,说道:“你一直沉默不说话,是不是赞同我的想法?” 原本只是一句试探,却不料黎诗面色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又试探着说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有才?” 黎诗看了看我,道:“如果你真有才,你朋友的店用得着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有效的宣传还是很有必要的,这至少给接下来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思路。” 得到黎诗的认可后,我很是高兴,当即鼓掌说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这件事还是到此为止吧!你们不用替我操心了,酒吧的一切我都不会改变的。” 林柯又犯了往日的倔毛病,我有些措手不及,而黎诗比我更加的措手不及,我们以一样的目光看着林柯,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固执,认识他小三年了,他却从来没跟我说起过。 我深知有黎诗在场的情况下,不适合规劝林柯什么,但想起他这些日子的种种,心中一阵极度的压抑,终于笑了笑对黎诗说道:“大款,你要是有钱,赞助点呗!” 林柯面色极其难看,终究也没有发作,只是对我说道:“余航,雨下大了,抓紧回去!” 黎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之将话接了过去:“看来并不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 我的面色更加难看,可碍于这不是在青年旅社,依旧压着自己的性子,对黎诗说道:“就别在这让我颜面扫地了,今天带你来的目的你也该知道了,我们抓紧回去!” 黎诗依旧面色复杂的看着我,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点了点头,避开了我相逼的目光,随即拿起包向门外走去。 …… 店门口,黎诗揭开塑料膜,数了八张cd,装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然后在小雨中,走到了巷子的出口处。 我喝了点啤酒,却并不妨碍开车,黎诗倒是很自觉,仿佛这车就是为我这个司机买的,很自觉的坐在了副驾驶上。 将车子开至路况较好的地段时,我提醒黎诗道:“为什么不取出一张cd,放出来听听呢?” “对于我来说,林柯的歌,一天听一首便足够了!” “你这话怎么听的这么哀怨……” 她怅然一笑,道:“难道我活的不哀怨吗?” 我再次打量着黎诗,那美得不像话的脸,无与伦比的气质,常人无法企及的阔绰,让我更加没有办法将“哀怨”两个字与她联系起来,半晌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就是矫情,吃饱肚子玩音乐那叫消遣,饿着肚子玩音乐那便叫生存,你这明显就是富人病犯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所有的遭遇都成了活该,是这个意思吗?” 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她,又连忙将注意力转向即将转弯的路,片刻后便沉默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但是这句玩笑话过后,却感觉到她的不甘和委屈。 这个谜一般的女人,到底是何身份,又有怎样的经历,才会变得如此执着而感性…… 第29章 做了挡箭牌 几分钟后,车子轻快的转弯,结束了狭窄小巷的路段行驶,我在车子转弯的那一瞬间,恍若隔世,复古怀旧、充满老西安巷子的尽头,是摩登繁华的城市,这座被雨水洗刷后的古城,更加的迷人…… 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城市的灯火辉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没有蓝牙耳机,交通情况又比较复杂,只能打开扩音接听电话,确认接通后,我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我眉头紧皱,我又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然后愤恨道:“沈浩,你能不能别私自拿别人手机给我打电话,这行为让我很厌恶。” “你也不用对我恶狠狠的鬼喊鬼叫,我就是想证实一下,景琪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你屁事,我看你闲的蛋疼,没事找抽。” “听你话的意思,看来是景琪骗了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晚上的借车去高速上找人,你俩演的这一出可真够感人至深的,我就是闲着没事,这不,现在和朋友在看你前些天拍的写真,拍的的确不错,不过能不能通过,还得考虑……景琪说上镜的是你女朋友,我不知道她这话是在骗我,还是事实,所以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究竟是谁在撒谎。” 我顿时不敢有脾气了,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身后的黎诗,扩音已经让她知晓了我们的谈话内容…… 黎诗面色发冷,对于别人随意定义她是谁女朋友这件事,肯定很反感,我战战兢兢的沉默着。 电话那头的沈浩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故意在给我造成紧张感,又似乎在提醒我,他在等一个回答。 “景琪呢?” “你无须扯开话题,她不需要你关心,给我个痛快的回答。” 这种尴尬的突发状况,给我的思考时间并不多,我斟酌一番,反正通话内容误打误撞的被黎诗听到了,如果我将这件事情接了下来,至少面对的是我,而不是景琪,于是,在忐忑不安中表现出一副从容,回答道:“是我女朋友,怎么了?” 说完后,我又紧张的看着后视镜,生怕黎诗当场开口拆穿我。 “既然是你女朋友,你让她接个电话。” “沈浩,你大爷的,别他.妈太过分!” “谁大爷你先甭管,别一个人在这唱双簧,我发现你和景琪一样,劣根性都太重,太爱骗人。” 我不耐烦道:“你这个傻.逼样居然能在社会上活下来,可真是能耐,积点口德行不行,别最后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这个人向来不想和粗鲁的人做朋友,更看不起嘴上逞能的过街老鼠,朋友圈里谁不知道你余航是条光棍,如果我没猜错,别说身边有个女朋友,你那早该歇业的破店,恐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我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却找不到反击的话语,只得咬着牙,继续用谩骂来发泄,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我身后的黎诗却不乐意了,她忽然开腔道:“喂,哪个孙子在说话呢?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又不是铅笔盒,装那么多笔干嘛!” “哟,还真有个如花姑娘啊!” “给我闭嘴,我也是粗人,少在我面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哟,还真和余航一样,物以类聚这话一点也不假。” “得了吧你!你这么诋毁余航,其实就是你自己心里不自信,这才来找快感,可嫉妒归嫉妒,做人不要做狗,在背后诋毁有意思吗?想打架就过来啊,跟个娘们似的嚼舌头有意思?整天满身的劣质香水味还往女人身边凑,谁多看你一眼了吗?就你这样,光着身子追我两公里,回一次头都算我是流氓!” 电话那头的沈浩像是被骂蒙了,半天才感叹道:“行啊,姑娘,骂人不带脏,说话还真有意思,那明天国源酒店的高档晚宴,你敢来参加吗?” 黎诗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玩意,随随便便开口就是高档晚宴,下流的人装什么上流,姑娘我参加过的晚宴跟日常吃晚饭似的,也就是你这样子会把晚宴拿来做上流社会的面具,平时多拿起镜子看看自己,别怀疑自己活的多余,其实吧……你还真是挺多余的。” 说完,黎诗好似不想再浪费口舌,示意我将电话挂掉,我立马照办,佩服之余,庆幸她及时开了口,否则这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也就是在这通电话之后,我隐隐有了想救景琪脱离苦海的冲动,她活的真的开心吗? 通话之后,黎诗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淡然的表情,我有些看不懂她表情之下,隐藏的是什么心思。 就在这个时候,沈浩用景琪的手机发来了晚宴的详细地址,并嘱咐我:如果想让不痛快的景琪继续不痛快,十分钟后等她买水果回来,你可以给她打电话。 我心中有些痛恨,却又无可奈何,降下车窗,呼吸到车外潮湿的空气,心情才不至于那么沉闷…… …… “明天的晚宴你打算去吗?” 黎诗突然发问打破了我专注开车的思绪,一时回不过神,愣了许久才答道:“不知道!” 黎诗恍然,道:“那个景琪是你暗恋的对象,按理来说,她既然和这个人在一起,对你应该没什么意思,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让我做了挡箭牌?” 我很坦诚的说道:“谢谢你的维护,也感谢你的不计较,景琪撒谎不对,可她她应该是被逼无奈的。” 黎诗半晌感叹,道:“我看你平时对付我是一套一套的,可你刚刚似乎并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显得很被动啊!” “想到这事,我心里就特难受!” 黎诗叹息,一脸无奈的说道:“难受是应该的,总算有人能让你过得不那么随心所欲了。” “你现在挤兑我有什么意思?” 黎诗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似乎也觉得并没有什么意思。 我一边得专注开车,一边还得极力控制自己思绪,简直是种煎熬,我很想知道景琪现在怎么样,可我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慰问,如果她过得好,我是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单恋心思的,只有她一直过得不好,我才想靠近她,保护她……她太单纯了,单纯到靠欣赏才华便相信了爱情,就像王菲曾经义无反顾的爱上了窦唯,谁又能说这是个错误呢?可沈浩的人品,根本不配与窦唯相提并论,他的狭隘注定了艺术层次的广度和深度! 既然被我知道了,我就不能让景琪独自面对沈浩设下的局。 “你刚刚教育孙子那么义正言辞,明天能帮我个忙吗?” 黎诗不耐烦的挥手说道:“我不愿意和你谈这个话题,帮忙的事,你就别开口了!” 我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刚刚那么有气场,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再说,做我女朋友也没那么吃亏啊!” 黎诗没有再像先前那般厌烦我的死缠烂打,很耐心的对我说道:“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让我想跳车的话?你不要脸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我并不是你的女朋友,要是让人当场拆穿,我会觉得很尴尬的!” 我点了点头,在路况不错的路段将车子靠边,在疲乏中解开安全带说道:“我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能不能开一会儿?” 黎诗好似知道我很烦躁,对待安全问题这块,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她下车进了驾驶室,我坐在副驾驶上给她指路。 无需开车一心二用后,我终于可以消停片刻,想想明天的事情了,想到沈浩先前那么羞辱,我的心便像钢针扎了似的疼痛,自尊心又开始作祟,再次试探性的问道:“我们也认识好几天了,装一装情侣问题不大吧?” “余航,你不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会死吗?”黎诗终于不再淡然,一双美目充满厌恶的瞪着我说道。 “别瞪我,看路,小心追尾。” 黎诗降低了车速,随即在路边停了车,对我说道:“你真的是太烦人了,我是来接手青年旅社的,不是给你做模特、做演员的,你能不能别给我制造这么多麻烦?” “我有你说的那么麻烦么……” 黎诗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许久问道:“拍写真算不算,我自己感冒还得伺候你算不算,这大晚上的给你做司机算不算?” “今晚上你是彻底打算跟我算旧账啊?你每天骂我烦我,真没想到还做了那么多的好人好事,既然这样,那就好人做到底,做回我女友呗!” 黎诗没有搭理我,却俯身帮我打开了车门,我特自讨没趣,随即又关上了车门,一脸惊恐的看着她,问道:“你想干嘛?” “踹你出去!” 我捂住胸口,扭曲着脸做了个疼痛的表情说道:“别,千万别,我俩小打小闹不是常事么,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就开快点,反正快到了,就能结束折磨了。” 黎诗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我,却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受够了般的启动了车子…… 第30章 打算去出丑的吧? 当熟悉的环境呈现在眼前时,黎诗总算是送了口气,这一路走走停停,从水雾弥漫的雨巷,走到了霓虹闪烁的城市,最终又回到了这寂静的景区,一路下来仿佛走了四季,因为话题困扰,后半段路程,我和黎诗很有默契,一直保持着不聊任何话题。 车子最终在店门口停了下来,我和黎诗谁都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将目光一起望向那灯光映衬下的小桥流水,再次陷入到了沉默的状态中,这种沉默无关于此时的风景,更多的像是在逃避现实的无奈,至少我是这个样子的。 当远离青旅的时候,我们还能算是朋友,可一旦靠近,便成了立场不同的“敌人”。 时间已经是夜晚的10点,这种失神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黎诗便拿起身边的手提包,对我说道:“忙了一天的事务我也累了,今晚别和我折腾,我想好好休息。” 她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下午起床后,看见她一个人前前后后忙碌的场景,即便她没有直接亲口承认,现在看来,今天收拾的事务都是她做的,又被我不顾疲惫的拉去了酒吧。 “好,我不打扰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黎诗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好似我讲不出这么正经的话似的。 “别这么看着我,你一看,我又不自在的想扮演人渣的角色了。” 我这么自嘲认怂,却让黎诗“噗嗤”一笑,相处的这么多天中,这是第二次看到她笑的如此开放,这一刻开朗的她,愈发美得动人心魄,我又向她问道:“明天晚上你会陪我去吗?” “我不知道明天心情怎么样,暂时没办法给你答案。”黎诗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很真挚的对她说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吧,至少你得像教训我这样,告诉沈浩那孙子别活得那么随心所欲。” “虽然我的确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可我也没有太多兴趣去教他怎么做人!”黎诗依旧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随手将车钥匙丢给我,示意我把车停好,自己则打开了店门,先我一步走了进去。 她的态度让我在忐忑中多了一丝安然,我有些不明白,我们明明势同水火,她为何要在赶尽杀绝中,又给我留有一丝余地,这点我实在弄不明白…… …… 即便已经是深夜,可洗漱完后,我依旧没有睡意,披上一件外套,撑着伞走到了离青旅不远的木桥上,站在护栏处,望着桥下湍急流淌的河水,一阵阵失神,虽然知道明天会是一个晴天,可我心中依旧渴望着明天下雨,这样不出门也有了说辞。 我被孤独困着,好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是景琪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这次,我却有些犹豫不想接了,因为我不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景琪本人还是沈浩。 半晌,我最终选择了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景琪的声音,她关切的问道:“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睡着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还没睡。” 景琪似乎感觉到了我心里的情绪,她陷入到了沉默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我又说道:“你平时作息挺有规律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给你打个电话,想问问你,沈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我不动声色的回应了声:“嗯,打了。” 景琪再次陷入到沉默中,而我无意中从口袋里摸到了烟盒,于是顺手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一向很少抽烟的我,此刻却有些依赖它,恨不得将心中的那些孤独和委屈,全部随着口中的烟雾吐出来,然后以最真实的模样展现在景琪的面前,但这只是想想,如果景琪不知道事情经过,我不会承认、更不会这么做,有些事情我一个人来扛着就好。 “听沈浩说,你明天会来参加晚宴……” “他都跟你说了……我得感谢他的邀请,免费胡吃海喝的机会,我必须过去啊!” “告诉我,是不是沈浩强迫你的?毕竟是我撒谎在先,给你带来麻烦了。” “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放心吧!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我,一切行动都是我发自内心想去做的……” 景琪似乎欲言又止,正在她打算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开门声,接着便听到她小声说道:“我先挂断了,你早点睡!” 我充满无措的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挂断音声,却有些缓不过神,再次陷入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不理解中,我确实不理解景琪为什么要如此刻意的和沈浩在一起,也许,在爱情面前,人真的是自卑的,一旦陷入爱情中之后,这种自卑感便急速膨胀,想来,即便男人的自尊心会让她受到严重伤害,她却都可以面对过去,周瑜打黄盖,我又还能说什么呢? 结束了和景琪的通话,我一直在撑伞站立在桥上,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心思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将那些事业上、感情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支烟熄灭了,才停止了这些心思,可是看着脚下那湍急而去的河水,顿时觉得时间就这么在流淌,于是,又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 这个时候多么希望有一个被自己深爱过的女人陪在身边,我们可以聊聊生活,聊聊事业,也可以讲上一个笑话,互相调侃几句,那也是一种远离孤独的充实,可是,现在的我并没有条件去打算这些,且不说没有对象,就是青旅目前的状况,我也没心情恋爱……为了安慰自己,我又点上了一支烟,这也是我极少数的连着抽两支烟…… 这一夜,是我独自一人感到抱怨最重的一夜,可我依旧相信,总有一天我会以潇洒的姿态,摆脱这该死的一切,重新在生活中找到生活该有的乐趣。鸡汤熬得再多,可我依旧不晓得,明天要怎么去面对这个棘手的事情,于是心再次这么躁动了起来,似乎明天的一切,都只能取决于黎诗了…… 在进门前,我将最后一口烟吸完,以为那不安的情绪,会随着烟雾呼出,让风给吹走,然而并没有。 …… 这个上午,在连续两日降雨后,终于迎来了大晴天,温度也直线上升,我穿了件格子衬衫,在柜台旁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关于青旅当下的经营,直到时近中午,才给自己泡上一杯浓茶,站在了店门前,眺望着这座被刺眼光线包围着的城市。 想必黎诗昨夜是真的累了,睡到中午才起来,起床后便散着披肩长发,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梦游似的晃悠。她闭着眼睛来回走动的样子,充满了孩子气,我就这么站在柜台上看着,直到她坐了下来,才冲了杯咖啡,给她送过去。 黎诗看了看我,并不愿意说话,旁若无人的打了个哈欠,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生活中最真实的模样,此时的她丝毫没有戾气,有的只是单纯和美好。 我轻轻将咖啡放桌上,这个动作似乎并未引起她的注意,我又讨好般的将杯子往面前递了递,她终于顺手从桌子上端起来,只喝了一口便睁开了眼睛看着我。 “瞧我这周到的服务,跟伺候老佛爷似的。” “你伺候过老佛爷?” 我也不计较,又关切询问道:“充足的睡眠之后,心情可好?” “别想套我话。” 我点了点头,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弄的过于复杂,稍稍沉默后,简而言之道:“套不套事儿都得说,今晚能不能去帮帮忙,你就当是出去吃饭不就好了。” 黎诗将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拢了拢,别到了身后,然后托着下巴盯着我看,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了,可真实的风还在吹着,阳光有些发烫的落在我们的身体上,片刻后,她起身准备离开,而我不依不饶,在第一时间拉扯住她,不让她离去,无论好坏,我都希望此刻她能给我个结果。 因为渴望得到答案,力气在惯性之下用的稍稍过头,只一拉,她的身体立刻与我没有了距离,那刚拢在身后的发丝便随风飘在了我的肩膀上,像黑色的瀑布一般……不知道是谁的手碰洒了桌子上的咖啡,反应过来的我们立马朝后退了一步,而黎诗气到语塞,目光却如刺一般看着我,我避开了她的目光,像往常一样臭不要脸的耸了耸肩。 黎诗极力平息了心中的怒意,终于对我说道:“你能不能少做些这种没脑子的行为?” “出丑习惯了,不做些没脑子的事情,怎么掩盖我的窘迫?” 一向强势的黎诗,却被我的话弄得怔住了,半晌没有再言语……这个时候,我拿起杯子,示意再给她泡了一杯咖啡,却不料她带着戏谑道:“你今晚也打算去出丑的吧?” 我被她问的有些尴尬,于是只能哑巴似的看着她,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31章 参加晚宴 这阵沉默持续了许久,我沉默倒不是因为生气,只是觉得黎诗提前说出了事实而已,可不是嘛,去就是为了出丑的。 黎诗似乎已经厌倦了和我在言语之间交锋,她没有再继续损我,我也终于将自己沉溺在这中午好时光里,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些许的尊严,因为大脑是空白的,只要不想起生活的压迫,我都是有尊严的。 到了饭点,我骑着自行车到附近买了些食材,回来后便马不停蹄的做饭,而黎诗呢,自打起床后就开始整理房间,将床上用品统统洗了个遍。 炒了两个菜,又烧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收拾好以后,我将菜端到院子中的石桌上,又摆好筷子盛好米饭,这才试探性的叫黎诗过来吃饭,饭都盛好了,总不会拒绝我的好意了吧。 黎诗一副质问的表情看着我说道:“你不会是又打算笼络人心吧?这次我再也不会嘴软吃你东西了。” 听完黎诗这冠冕堂皇的回答,顿时让我嗤之以鼻,当即回击道:“你看你,总是用恶意来揣测这个世界,我忙活了一中午,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你看饭都盛好了,总得给个面子吧?” “不给!” 黎诗的答案并没有让我沮丧,因为刚刚我那么问她,以开玩笑成分居多,心中更没有期待她会怎样,但还是笑了笑向她问道:“你这谱摆的太大了,请你吃个饭比上天还难。” “你上过天?” 尽管知道黎诗的话也是以玩笑成分居多,但还是让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们现在由争吵变为打闹了。见我无言以对,黎诗这才笑了笑,一束中午的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随风飘动,在我有些失神中,坐在了我对面。 “这才听话嘛,来,饭前喝点汤,肠胃不受伤。” “想不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主要对面坐的是一位气质俱佳的美女。” 黎诗喝了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红着脸有些无语的看着我:“余航,你想让我吃不下饭啊,怎么这么肉麻!” “有吗?哪肉麻了?” 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的发梢才说道:“闭嘴,吃饭!” “闭上嘴你倒是吃一个给我看看。” 黎诗将筷子朝桌上一拍,无语的看着我,怒道:“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对于黎诗的不配合,我有些无奈,却害怕真把她惹恼了,便一言不发的吃起饭来。 我之所以故意口无遮拦的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是因为往常的黎诗通常会表现的很淡然,但这次忽然就脸红了…… 并不愉快的话题之后,黎诗低头吃着白饭,回避着我的目光,久久不言语。 在黎诗到来之前,我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吃饭,如今,两个恨不得将对方丢出去的“对手”,却鬼使神差的坐在一起吃饭,想想这生活还真是千姿百态,本来好好的话题被我弄得终结了,就这么干吃饭也挺尴尬的,我又引导出一个新话题,可黎诗却没有再接梗,依旧像刚刚那般自顾自的低头吃饭,连菜都很少夹,那阵阵吹过的风,将直射的光线都吹得飘摇,于是更加妆点了她的容颜。 …… 简单吃了个中饭后,我又开始准备着旅游高峰期的营销宣传方案,留给我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月左右了,可是一想到这份文案可能连执行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的思维便打不开了,哪怕经历了一个绞尽脑汁的下午,仍旧没有找到好的营销思路,也许青旅真的将要在我的不甘中走到尽头了。 与我心烦意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黎诗,她一边收着晾晒的床单,一边哼着歌,忙完后,居然主动走到我身旁,交给我一把青旅店门的钥匙。 我望着她,心中一阵纳闷,她却并不在意的走回了房间,难道这是为了防备我不在的时候,也学着她换了锁,所以来个收买人心? 正纳闷着呢,黎诗挎着一只菜篮子,身穿老年款的花衬衫走了出来,此时我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都市女青年的痕迹,走在大街上,若不是和她认识,我还真不敢断定她的来路。 “你这从哪学的一副打扮,再好的气质都被你败光了。” 黎诗放下了菜篮子,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我看储物间放着,就穿起来试试看,别以貌取人好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篮子里鼓鼓囊囊的,放的是什么?” “衣服。” 我冲黎诗抱歉的笑了笑,又说道:“现在倒真是不敢恭维你穿衣品味了。你还真是怪咖,专找这些奇葩的衣服穿。” 黎诗被我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对我说道:“对啊,不找奇葩的衣服搭配,怎么表现个性?” “我看你是故意在提醒我别找你去参加晚宴,否则现在就给我难堪,是吧?” 被我一语道破后,黎诗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耸了耸肩。 “那你今晚到底帮不帮我啊?” 黎诗忽然换了一副欣慰的语气说道:“这哭腔甩给谁听呢?刚刚那股子劲去哪了,接着吐槽啊!” 我根本不理会黎诗的明褒暗贬,见招拆招的说道:“我保证从今以后,把笑脸留给观众,把哭腔甩给自己,还不行嘛!” 黎诗并没有立即给我回复,一瞬间又让我有些纠结了起来,我干坐着,盯着菜篮子发呆,心里却想着黎诗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复。 虽然觉得等待有些漫长,但这本身就是请黎诗帮忙的事情,也不好过于勉强,沉默了一会儿后我终于说道:“你慢慢想,我巴不得你在五点前想明白,然后我搭你车一起过去才好。” 黎诗一副不会让我得逞的模样,从地上提起篮子,挥了挥手道:“我去逛街了,不到晚上不会回来,想让我帮忙,最好死了这条心。” 说完,黎诗迈着步伐迅速的“逃离”,生怕我会去追她似的,我很想追上去,却想不到一个纠缠她的理由…… 随着一阵车子发动的声音,黎诗离开了,看着从绿植中透进来的光影,我疲倦的靠在了椅子上,看的太久,视觉也就疲劳了起来,眼前模糊一片,可景琪的模样却忽然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清晰,反复纠结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拿出手机拨了景琪的电话,我想跟她说说话,忐忑的等待中,得到的却是短信呼提示音。 在黎诗离去后,我竟然感到越来越孤独,紧接着便感觉到那铺天盖地的空虚,于是我习惯性的给自己泡上一杯茶,站在屋顶上看着脚下的世界,等回过神时,傍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临,所以那挥之不去的空虚相对又多了很多…… 看来黎诗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是啊,她怎么会同情我的遭遇呢,想想还挺可笑的。 …… 既然没有联系到景琪,这个鸽子我是不能放了,再难也要咬牙去面对……从衣柜里挑了件合身的西装,换下平时穿的休闲装,洗完澡后,又刮了刮胡子,对着镜子吹了个满意的发型,这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已经很久没有穿的这么正式参加公共活动了。 自打接手青旅以来,我深居简出,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经营上,不是我不想出去转转,参加些活动,只是当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一个人身上时,如果不是为了理想,可能再积极的人,也会变成麻木的血肉了…… 步行走了十来分钟,出了景区后,我又马不停蹄的赶公交,倒了三班公交后,终于到达了国源酒店。 我没有入场券,也不知晓任何的活动流程,原本以为进入活动现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却在酒店大厅遇见了老同学曲森,他是我大学隔壁宿舍的,相当好的兄弟,我们都是旅游管理专业的,如今看他过得似乎比我更加体面光鲜,闲聊几句后,没想到他是这次活动发起人之一,跟着他,进入会场毫无阻碍。 进入晚宴现场,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全是摄影和绘画作品,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以“艺术表现”为主题的晚宴,我和曲森一边浏览照片,一边闲聊近况,如我所料,他混的相当不错,目前在“莱悦旅行社”做营业部经理,要知道“莱悦”目前是西安最出色的旅行社,业务范围覆盖的很广,青旅对面的“莱悦酒店”就是最好的见证,旅行社美女总裁江莱悦十分有魄力,这两年更是将事业干的风生水起。 大学时那个不爱说话的曲森,如今变得侃侃而谈,我们的话题也由美好的大学时代,转而聊到了残酷的现实生活,我不太愿意将情绪弄坏,恰好看见了忙碌着的景琪,和曲森聊了会儿之后,抬手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快六点四十了,按照曲森事先的介绍,距离七点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景琪小跑到我身旁,问道:“那个姑娘呢?没跟你来吗?” “我不知道她来不来。” “她确定来了吗?你赶紧的给他打个电话催催。” 我点头,翻出短信记录,找出黎诗的号码,拨了会儿后,带着些焦躁说道:“打了,没人接……” “什么情况?” “不来就不来吧,没什么情况。” 景琪担忧中带着些气恼道:“傻瓜,她不来了,你还来干嘛!” 我冲景琪笑了笑,却明白她是在迁就我,这很好理解,她怕我一个人来受委屈,便安慰道:“放心好了,说了来蹭吃蹭喝的,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放轻松!” 景琪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替我翻了翻衬衫领,这个时候,隔壁不远处忽然冒出来的沈浩,笑着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第32章 我来晚了 我岂能是他眼中那种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不但不过去,反而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沈浩目光异样的看着我,我看了看身旁的景琪,也学着她的样子,转移视线看向了另一边。可与景琪不同的是:她这种目光的转移,是因为难为情和尴尬,而我恰恰是故意而为之。 随手抄起一份学术杂志还没看两行,沈浩端着相机走了过来,朝着景琪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忙。景琪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我,我则笑了笑,示意没关系,待景琪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后,沈浩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盯着我看。 我倒不尴尬或者难为情,反正已经让他不痛快了,索性学着他的模样,再恶心他一次,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到我身旁坐下来。 沈浩冲我笑了笑,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余总真是排场大,让我过来这样也好,毕竟做人还是得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才行,盲目自信只会让人耻笑。” 我也笑了笑,然后起身准备朝着另一边走去。 “好玩吗,余航?”沈浩伸手拦住我,沉着脸问道。 我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的将有些褶皱的袖口理了理,这才抬头说道:“我来这儿不是陪你来玩的,没什么话题还有必要坐在一起吗?” 却不想沈浩了一步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这只单身狗,你口中的那个女朋友呢?别跟我说是兜里揣了卷卫生纸来的吧?” “我是大哥,你他.妈一天到晚思想能不能正常点?” 沈浩端起相机,镜头冲着我瞄准了一下,继而又放下相机,戏谑道:“真想把你这样子拍成一套主题摄影,题目就叫《虚假》,我觉得你肯定会表现的特别真实。” “就你这摄影水平,能排出什么玩意儿?拿着两万多块钱的单反,就真以为自己是摄影师了?你那水平,帮人拍拍婚纱摄影还可以,要谈到艺术层次,恐怕比让你重新学做人还难,总不能每次拍片都让景琪去陪人家导演喝酒……” 我的话还没说完,沈浩便打断,道:“你给我闭嘴,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我很无语的看着他,半晌无奈的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好的想和我聊天的,怎么还聊出火气来了?” 沈浩冷哼一声,叹息道:“我的确拿你不能怎样,看来这次的的确确是景琪骗了我,你和她还真是长年累月摘不清的关系……你最好祈求你哪个骂人的女朋友赶紧出现,否则今晚我和景琪没完没了……” 我并未说话,因为沈浩知道,景琪是唯一可以堵住我说话的筹码,只要一谈到景琪我就没辙,刺激他对景琪没有任何好处,即便知道这是哑巴亏,但我也得吃。 僵持中,曲森和一位女主持人走上台,宣布活动即将开始,沈浩也不愿再多搭理我,快步走到了小型舞台前的嘉宾席坐了下来,然后等待活动开始。 我对这个活动丝毫不感兴趣,自顾自的在展架旁观看,以至于等到大家都就坐后,只有我一个人站着了,为了不哗众取宠,我选择在末排坐了下来,心中却期盼着黎诗能够忽然出现,但是这显然不可能,她若是真心想来的话,不会拖延到现在。 想来也是,这些天,我们相处的并不友好,她没理由帮助我,已经取得青旅实权的她,不将我赶出去已经够人道主义了。 活动流程不断朝前推进,我则有些困倦,想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在昏昏欲睡中,忽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潮水般涌来,我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居然是沈浩在演讲关于“摄影技巧的革命”专题报告,他ppt做的倒是挺不错的,平时一向善于窥探人心的他,很有现场感染力,几句话便将气氛调动起来,然后是同行们的一阵抓拍,现场顿时“咔咔”作响。 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中,沈浩收获的是啧啧赞许,他倒也很享受被掌声淹没的感觉,脸上丝毫没有与我之前对话时的戾气,相反此刻是一脸潇洒、满面红光。想来,大多数时候,艺术这行也真是算不得附庸风雅,还不是被相互吹捧起来的价值,你不得罪我,我不得罪你,大家和和气气的扛着“艺术、文化”大旗赚钱,各凭本事。 …… 这样的场合真不适合我,从前在总部的时候,老苟每次开会,我还能跟在后面起哄,甚至是吐槽几句,但是结果往往是思维拓展、点子频出,会议效果非常好。而现在呢?光听华而不实的演讲,然后就是鼓掌、再鼓掌,我尝试着听了几个报告,简直就是不知所云,对于我而言,沈浩打算让我难受的效果已经达到,就光坐在这,我都觉得真是不容易。 在老同学曲森慷慨激昂的宣布最后一个压轴报告的时候,我忍不住激动的鼓起掌来,上台的是前些天为我和黎诗摄影的摄影师。 一番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他叫吴凡,正想着待会得问问他写真拍摄入选结果呢,他就在ppt上放出了我和黎诗的写真,一时间,现场又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赞叹黎诗的好气质,继而将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坐在我前排的几个人,还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我,仿佛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找到这样的女朋友…… 就在吴凡解释完这组写真的主题和拍摄动机后,沈浩忽然站起来,伸手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然后对我问道:“余航,你好,刚刚吴凡先生说这次以素人情侣作为拍摄对象,才能够入选,请问您真的达到要求了吗?出于对这次活动的尊重和真实,我已经邀请您和女朋友一起来了,请问她人呢?” 这沈浩早就安排好这一出了,如果黎诗真的来了的话,恐怕都没有这个环节,对付我的又是另一种耳目一新的方法了。此刻,如果我说黎诗没来,必然会落得一个不尊重活动的名声,而沈浩可能趁机说这套片子的真实性存在问题,直接取消了我的资格,他一定知道这套片子对我来说的意义有多大,否则不会这么煞费苦心。 “既然余航先生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到台上来唱首歌,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大家说好不好?” 我笑了笑,实际上他沈浩无需在我面前逞能,如果不是碍于离我不远处一直低头沉默的景琪,他还能像现在这般若无其事吗?此刻,我若是不上去唱歌,便是不识趣,上去唱歌便是承认自己有错,这样的场合开这样的国际玩笑,沈浩现在恨不得弄死我才好吧! 唱就唱呗,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何必让景琪为难呢? 正当我起身时,景琪便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我报之以微笑,快要走到舞台时,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抱歉的点头示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发现是黎诗打来的,心莫名一紧,可想到她此刻也帮不了我什么了,再者如果她真以早上那副打扮过来,一定会被这群庸俗之人嘲笑,反正沈浩今天是存心的,我也没打算反抗,整就让他整吧! 老同学曲森在我上台后,不忘为我贴金道:“大家可别小看余航,我大学校友,以前玩过乐队的,音乐素养很高!” 经他这活动发起人一介绍,现场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鼓掌欢迎,沈浩鼓的最为欢快,最后不忘补充道:“总是玩循规蹈矩的东西哪能叫突破,我看有首歌网络歌曲特别适合他今天唱,叫《认错》。” 我面带微笑,以大度的姿态玩笑道:“唱什么歌就有沈浩安排吧!但我得解释一下,我和他真没有仇,要是真有仇,就凭他八面玲珑的,怎么可能傻到让我唱这首歌……还有,那个沈浩同志啊,现在是吴凡先生在交流成果,您老是抢人家话,我觉得你得唱另一首网络歌曲,叫《错错错》。” 众人哄笑中,我也不愿再去多看沈浩的脸色,不就是在一个谄媚逢迎的场合唱首歌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吉他,迅速的调了调音,这时候台下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我的天,我也太有魅力了吧,还没solo大家已经陶醉了? 正当我准备搞个串词时,却发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舞台一侧的入口,没等我反应过来,黎诗已经走了进来。 我抱着吉他傻站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的黎诗与上午“村姑”造型完全不同,春夏系列纯白衬衫搭配阔腿裤,凸显出修长美腿,腰间系的早春系列腰带和gi2017早春系列领结,打破了整体造型原有的结构,更积极的表达出经典沉淀与造型取舍之间的绝佳平衡,简直美爆了。 现场的摄影师们好似见到了明星一般似的,闪光灯此起彼伏,仿佛要抓住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你怎么来了?”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黎诗对着众人笑了笑,却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先向众人致歉,那张微笑着的脸,却是这般的惊艳脱俗,也许只有景琪才能与她相媲美,只是她的性格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每次与我对话,不把我弄得哑口无言,她便不甘心似的,相比之下,景琪这种直爽又不失细腻的性格,倒是更被我赞赏。 和众人致歉完后,黎诗从容的走到舞台上,抬头看了看写真照片,淡定的握住我的手,感受到从黎诗手心传来的温度,我的心先是一阵狂跳,忽然又平静下来,抬起和黎诗握在一起的手,对众人笑了笑说道:“看来我今天不用认错了,就我们这么亲密的牵手,大家还要考虑真实性?” 第33章 流浪在城市里的狗 沈浩眨了眨眼睛,好似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众人,这时候,黎诗却用一种淡漠的姿态再次开了口,她很有礼貌的对摄影师吴凡说道:“请问这组图片被你们选中了吗?” 吴凡半晌无语,估计他也只是作为同行被沈浩利用了一下,按照剧本他应该说没被选中,可此时似乎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毕竟这组照片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许。 黎诗笑了笑,似开玩笑,又似认真的回道:“我觉得主办方有必要先弄清楚再说,如果照片被选中了,您尽管使用,但如果没被选中,我不希望再在任何地方看到这组照片,否则,相关权利我会追究的。” 黎诗玩笑似的口吻,可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因为没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她莫名散发出来的气场太强大了。 黎诗皱眉看着沈浩,沈浩怒视着景琪,景琪带着复杂的神情看向黎诗,我看向景琪,心绪因为她的情绪而变得混乱,嘴也在此情此景中变得笨拙,只是这么看着她。 正当我思索着用什么方式来解决这个局面时,曲森笑了笑道:“那表演环节就取消,我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们进行晚宴流程吧?” 在众人起身迎合声中,黎诗用一如既往的淡漠看向我,似乎很顾及我的心情,问道:“你打算留下来参加这个酒会吗?” 我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出去吧!” 我好似得了失语症,有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黎诗牵着我的手走到沈浩面前,笑着说道:“你想看到的场景也看到了,我今天心情好,不想骂你,我们先走了。” 我们欲离去时,沈浩言语中满是不屑的向我问道:“余航,你怎么也活成小白脸了,让一个女人指手画脚。” 景琪皱着眉训斥道:“沈浩,你能不能和和气气的让人走。” 沈浩一点也不畏惧的与景琪针锋相对,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这样的rubbish到底有什么好的?用得着你们一个个袒护他吗?你要是心疼,跟他一起走得了,在这唱戏给我看啊?” 我又一次处于发怒的边缘,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只是笑了笑道:“像你这样作死的人,已经不多了,估计都死光了,我看你这德行也快了,拽个烂英文单词吓唬谁呢?i’vehadenoughofyourgarbage.getoveryourself.youmakemesick!(我听腻了你的废话,别自以为是,你真让我恶心!)” 沈浩顿时就要发作,景琪拉住了她,又示意曲森帮忙,曲森也从另一侧拉住了他。 沈浩挣脱了景琪和曲森,充满怨气的冲我点着头,道:“你欺负我听不懂还怎么的,今天你要是来砸场子的,老子就陪你玩玩……” 众人被尴尬的晾在一边看热闹,黎诗似乎厌倦了这样的场合,不理会我,转过身,自顾自的向前面走去。这时候,曲森从口袋取了张名片出来塞给我,示意我待会拨号码,给他存个电话,又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去追黎诗。 我点了点头,对景琪微微笑了笑,然后便转身离开,因为我也厌倦了这种场合…… …… 酒店之外已是万家灯火,我追上了黎诗,又拉住她让她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我,厌烦道:“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信不信我把你手打折了?” 看着黎诗那较劲的模样,我无奈一笑,似乎不合理性便是女人基因里的东西,所以连黎诗这么淡漠的女人也不能幸免,便故意较劲道:“口口声声说男女有别,那你刚刚在酒店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什么对我拉拉扯扯?” 黎诗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恼火,怒视着我说道:“真是活见鬼了,我急匆匆的赶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事情解决完了,你打算来算账的吗?” 我又对黎诗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刚刚给人一种很有缘分的感觉吗?” 没等黎诗回答,便抢着自问自答,道:“一个生灵与另一个生灵的相遇,是千载一瞬,分别却是万劫不复……” 黎诗嫌弃的看着我,依旧没等她回应,我又抢着分析,道:“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会相信,有一种人可以百看不厌,有一种人,一认识就觉得温馨。如果不是你今晚忽然的出现,我又怎能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样叫远,什么样叫近……” 黎诗半晌感叹,道:“我今晚怎么就那么想把你打到报废呢!” “刚刚还对我含情脉脉,现在却对我要打要杀的!”我没好气的说道,却是为了恶心黎诗。 黎诗一副面露恶心的表情,但也知道是我故意为之,沉着脸说道:“这忙也帮了,在这耍什么嘴皮子,不该请我吃饭吗?” “现在这个氛围下,提出让我请你吃饭,是打算报复我的吧?” “你还能不能行了。” “行行行,你说,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还想去路边吃烧烤。” “就这个?” 黎诗忽然就平静了下来,语气淡然的说道:“你不会不肯吧?” 玩笑归玩笑,即便经济再拮据,她提出来的要求我也会尽量满足的,不为其他,就冲她今晚到场帮忙的义气,这人品也相当没问题。 …… 路边摊上的人太多了,黎诗又开着车子,因此我们并未能像上次那样,喝点啤酒配上烧烤,将点的食物烤好后,我们拿着餐盒,便上了车往回赶。 路上,我开着车,黎诗坐在副驾驶上,也不客气的拿起竹签就吃了起来,随后又问道:“我这样会不会吃的很粗暴?” “我发表的意见有用吗?” “也对,似乎也没什么用。” “你别光顾着自己啊,给我来块鱿鱼,要大块的。” 黎诗果然很实在,挑了块大了用竹签伸到我嘴边,然后就跟投食似的,连续不断的喂我,直到我嘴塞不下才停了下来。 我废了半天功夫才嚼完口中的食物,感叹道:“你这是打算把我噎死啊!” 黎诗很耐心的对我说道:“是打算的,可惜没成功。” “幸好今天路边人坐满了,否则还真尴尬。” “为什么?” “你这身装扮应该活在聚光灯下,哪能沾染在灯火中。” 黎诗抬起头看着我,沉默之后才说道“别挖苦我,我没那么多讲究,如果哪天一无所有了,我也能很好的活着……” “你好像爱上烧烤了。” “嗯,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 “看来你的第一次给了我了……” 黎诗这次不耐烦的应了一声:“你再敢说这些露骨的话,立马给我下车!” 我讪讪的笑了笑,心却更放宽了些,她就应该用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对我,这样的她更真实,可细细回想起来,今晚她的确是颠覆了我对美的认知,美得彻骨、美得震颤、美得孤绝、美得惊艳…… …… 车子依旧不知疲倦的穿梭在城市之中,我降下车窗,任夜风吹拂,黎诗侧过脸望向车窗外,忽然很讶异的看着城墙。 “西安的夜景很美吧!” 黎诗回过头看着我,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今天疲倦了,下次吧!一定带你来城墙下走一走,那种气势令人神往,面对古老城墙的感觉,我的感觉是在与西安城的守卫者对话,你来了就知道了,绝对有不一样的体验涌上心头和眉间。” 黎诗神色柔软,回应了我一个笑容说道:“那你最好早点,希望能赶在我走之前。” “你这是在提醒我终究要卖掉青旅,然后升官发财去了吧?” 黎诗收起柔软的神色,言语冰冷:“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改变的,就像你改变不了地球的运动轨迹一样,我也改变不了,我们都是平凡的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日子要过。” 黎诗再次用言行给予我沉重一击,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击,半晌才冒着火说道:“卖吧,卖吧!卖了青旅你就可以过神仙日子了,也不用考虑地球轨迹这种深奥大道理了,你会活的很潇洒……” 我的怒火似乎丝毫影响不了她,她依旧淡然的说道:“这些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对我说没用。” “反正你不会在意我的死活,我说再多也没用!” 黎诗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很平淡的对我说道:“我真的不想和你争执,在我离开之前,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看心情,能帮就帮!” 我怒视着对面一脸平静的黎诗,继而又不得不看路,恼火道:“你既然诚心的,又何必救赎!” 黎诗的脸上终于有一些愧疚之色,低声对我说道:“没有什么救赎不救赎,我也没打算和解,你喜欢用什么情绪就什么情绪吧!” 我一阵无语,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专心开车,可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挡也挡不住的孤独,还有对未来的一丝迷茫,如果我真的失去了青年旅社,又会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颠覆,这种颠覆可能给我、给我的家庭所带来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这些日子以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走丢在城市里的流浪狗,试过躲避,也极力逃脱过追捕,可那些努力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一只无情的手捉拿住,丢进了牢笼,最终难逃被驱逐的命运,我来过,可这儿似乎并没有属于过我,也从未真正的接纳过我…… 第34章 枝繁叶茂的信仰 车子依旧从繁华的街道驶进昏暗的巷子,像光明的烛火,忽然跌进黑暗的深渊,全靠着近光灯撕开黑夜的束缚,黎诗打开车载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张林柯的自制专辑,她刚要打开,被我一把摁了回去,这样的情景之下,我听不得林柯的歌,会难过…… 黎诗执拗的看着我,一副这是我的车,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架势,将cd插入了槽内。 读完cd后,播放器内传出的音乐便裹挟了我的情绪,第一首歌是这张专辑的主打歌《枝繁叶茂的信仰》。 我伸手准备将音乐关掉,却被黎诗一把拦住,她有些不耐烦道:“别动手动脚,摇头晃脑的,开车都不老实,你打算把车撞散架了才满意?” 黎诗的冷嘲热讽让我愈发的憋屈,看着她半晌,怒道:“你少说几句会死啊!” 我的怒火并没有让她妥协,她将音乐声又调大了些,环顾四周不冷不热的说道:“接下来不说话了,听歌……” 于是,我被她用这种胁迫似的方式,再次听起了林柯这首追求着理想的歌:“破碎的城,在梦的另一边是故乡,那里枝叶繁茂,到处都是乌托邦,四方的人们都来到这个地方,把希望种在这片土壤,梦想着到了春天会开出华丽的因果,你看,那满山的鸽子花,就像你年轻时的模样,黄河的水在不息的流淌,流淌着青春和理想,我们却被风沙埋没在了去的路上……” 再次听到这首歌,我心中莫名难受,我知道这种难受早就该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不应该再产生,可是谁又能控制的了自己的思维呢?于是,我便自我谴责了起来,在谴责中,更加的孤独了,不为其他,只为那逐渐荒芜的梦想…… 一首歌播放完后,黎诗伸手关掉了音乐,然后疲倦的仰头叹息,双手重重从脸颊抹过,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将悲伤刻进骨子里。 我不想让她听,是她自己非要找虐,现在难过了,怪谁? …… 一路疲倦中,我终于平稳的将车子停在了青旅门前,黎诗和往常一样先打开门下了车,然后由我将车子停靠好。 回到店内,黎诗一手提着烧烤,一手拿着打开了闪光灯的手机,眼巴巴的看着我。 “为什么不开灯?” “刚刚灯亮了一下,然后又熄灭了。” 生活的经验告诉我是保险丝烧断了,我也没多解释,拿起手机便去屋内查看,果真如我猜测一样,我试着到从前放置保险丝的地方找了找,却没发现可更替的东西。 “能修好吗?” “没有材料,只能等明天早上打电话,让负责这片供电的维修人员过来了。” “有可以发电的东西吗?” “这些东西都被英明的老苟,在两个月前拉走了。” 可黎诗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聊这些,沉默后才不耐烦的说道:“那我们今晚怎么办?” “凑活一晚上,还能怎么办?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也可以去对面的酒店开一间房睡。” “那你怎么办?” 重重吐出淤积在心中的闷气,我笑了笑对黎诗说道:“麻烦你别一个接一个的问,我没享受的命,睡不起。” 黎诗沉默,好似在回忆我们认识后,我活得是多么的穷乏,许久,终于对我说道:“我去把手机插车上充点电,这儿还有烧烤,你趁热吃。”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心中的负罪感又重了一分,不能自控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恼火道:“为什么你要这样一会儿好人、一会儿坏人的,弄得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对待你了。” 黎诗瞪了我一眼,好似找不到说辞,半晌才说道:“随你吧!” 看着桌子上真金白银买来的烧烤,再摸摸空空的肚子,我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寻思一番后,到储物间内拿出几罐啤酒,我又想起抽屉内还有一些上次做活动剩下来的蜡烛,悉数取出来后,先点上了三支,整个屋子陡然充满了诗情画意。 温暖的烛火光将黑暗驱散,我给自己撕开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吃着,只是并没有太大的胃口,一想到随时可能“消失”的青旅,心中便充满了挡也挡不住的孤独。 几分钟后,黎诗回到了青旅,在昏暗的光线中,站在门口怔怔的朝我望着。 经历了一阵极长时间的沉默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黎诗问道:““站着门外干嘛,你不是想喝啤酒、吃烧烤的吗?现在啤酒也有了,烧烤也有了。” 黎诗注视着我,又好似注视着眼前这难得的美景,总之,我看不清她的目光看向哪里。 几支蜡烛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仅照亮了屋子,也将这个一直暴露在工业文明下的大厅,来了把穿越,充满韵味的房间,驱使着黎诗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拿起一罐啤酒问道:“要来一罐吗?” 黎诗借着烛光看着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不喝拉倒,省一罐给我,我也不会感谢你,最好烧烤你也别吃。” 黎诗再次盯着我看了很久,问道:“你每次说话都是这样,一定对我很反感吧!” 我打住道:“别拿这种话来让我同情你,觉得你可怜兮兮,觉得你有难言之隐,生活不是对你一人残忍,做了刽子手又想做好人,这世道好的坏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黎诗沉默了许久,终于在和我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许久才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声:“那就是反感了!” “对,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霸权主义,终于知道什么叫任性妄为了!” 黎诗撕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后便低头不语…… 她的模样,却并未让我心慌,我也不怕自己在不经意间说了什么刺激到她的话,那些得体的场面话,此刻我说不出口。 许久后,黎诗终于抬头看着我,声音很轻的说道:“最终我们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平凡的世界,做一个平凡的人,人情冷暖只能用来体会,却帮不了任何人。” 我怔怔的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和我谈起了人情冷暖? 闭上眼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等我再睁开眼时,看着烛火开始有些晕眩了,这就更猜不透她要表达什么…… …… 带着微醉的意识中,我告诉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得过且过也是一种解脱,于是就这么重复着喝酒和失神这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直到微信的提示声响起。 是景琪发来的:“到店里了吗?” 我打了个酒嗝,迅速回复道:“已经在店里了,放心,沈浩没有为难你吧?” 景琪回了个微笑的表情:“放心吧!晚宴开始这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喝到烂醉了,我找了个代驾开车,已经在回酒店的路上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不知道怎么回这条信息,心中却想象着,如果某一天,景琪真的成为沈浩新娘时的情形,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 沉默中,我从口袋里拿出烟,却摸不到打火机,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黎诗却用一种白痴的眼神看着我道:“三根蜡烛,哪一根点不着你的烟?” 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叼着烟凑近了蜡烛的火焰,于是烟雾从我指缝间弥漫了开来。 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看向了那微微摇曳的蜡烛,忽然透过蜡烛,看到了黎诗那张落寞的脸…… “已经把我整的服服帖帖了,你还有什么好落寞的?” 黎诗终于不像刚刚那般爱理不理,她看着我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觉得这家青旅最终会变成什么呢?” “一枚已经被你丢弃的棋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考虑这些做什么?到时候,连我这个让你讨厌的人,都卷着铺盖一起滚蛋了,而你,可以带着完成的使命,像老苟邀功请赏。” 黎诗好似进入了我所描述的状况之中,许久才对我说道:“生命总是在一条奇特的轨道上往复轮回,我也是这样,处在别人最羡慕的状态里,羡慕着他人,比如你……无可避免,人生而有欲。我们的欲望总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只是稍稍长大了些,才开始明白:原来对另一个人的霸占和强迫都是枉然,控制了人,控制不了心,控制了心,控制不了人生来携带的欲望。” 只是短短的一番话,我感觉到了黎诗的转变,她的话里带着些许强势,这看似身不由己的言语里,夹杂了她的欲望…… 蜡烛轻轻摇曳着,底部是温暖的橘黄,火尖上闪着幽幽的蓝光,朦胧了我的视线,渐渐地,好似让我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有我和妹妹的快乐时光,有我的梦想和未来,温暖的、甜蜜的,一闪一闪都浮现在面前,回过神后,烛光还在闪烁,梦却丢了…… 对于黎诗强势的言语,我并没有出言反击,但这绝对不代表我承认自己输了,只是我厌倦了所谓的争辩,即便她说的言简意赅,我也必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领悟其中的含义,但在此刻,我是没有情绪去深入理解的,转而向黎诗问出了心中最难以释怀的问题:“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卖掉青旅?” 第35章 难以放下的执念 问题问完后,我便难以控制的紧张起来,相较于我的躁动,黎诗却久久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回答,我心中忽的产生一阵不能克制的窒息感,她已经铁了心了。 我又撕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停了下来,向黎诗问道:“抛开个人偏见,你觉得好好运营,青旅会有未来吗?” 黎诗沉默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为什么看不到未来,实际上也并不需要表态,如果她说能看到未来才是真的见了鬼。 我闭上眼睛,发泄似的将瓶中剩余的啤酒喝完,其实心里并不是不知道黎诗也有难处,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只能选择无理取闹,因为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真实而残酷的生活了。 涌出的酒液源源不断的流进了我的胃里,我又一次在压抑中体会到了酒精带来的快感,暂时忘却现实中所有的烦恼和不快。 黎诗从我手中夺过了易拉罐,却发现已经空了,气的她捏扁了罐子,沉着脸对我说道:“你能不能少喝点。” “这啤酒又没花你的钱,小爷我乐意喝多少是我的事。”说着,我又撕开了一罐啤酒,然后狠狠灌了一口,溢出来的酒液顺着喉结流进了胸膛,这种陡然的冰凉让我有了一种想要挣脱生活的欲.望。 黎诗按住我的啤酒罐,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道:“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觉得你无药可救了。” 我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向黎诗确认道:“你凭什么随随便便给别人下定论,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现在觉得你和沈浩这类人没什么两样,我喝个酒碍着你什么事了,连灌醉自己的权利都没有,你也太能挤兑人了吧?” “我只是觉得你酒品差,喝醉了会发疯。”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自己谋划,这人呐……”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又拿起啤酒瓶喝了起来,此刻我好似十分依赖这种放纵后的快感,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想醉过…… ……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支蜡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融化在了杯底,黎诗从袋子中取出一支蜡烛点燃,用手护着烛火,走向了屋外,等到取回手机后,又将蜡烛放在了桌子上,我有些弄不明白,外面的路灯足以让她安然的走到停车的地方,她为何还要点支蜡烛呢? 想来人的思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谜题,匪夷所思的不是逻辑,是人心。 黎诗离开后,熄灭了蜡烛的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片黑暗之中我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回想已经走过的人生,却记不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生活支配着前行,一路跌跌撞撞的,在看不到尽头的沙漠中奔走,直到筋疲力尽也不敢停留…… 打开手机闪光灯,我摸索着锁上了店门,然后重重躺在沙发上,吐出了心中淤积的闷气,从口袋中拿出曲森的名片,借着手机灯光,我眯着眼睛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以此来让他也存下我的号码。 曲森是我大学很要好的朋友,经常“投资”我的乐队,然后在校园里卖演出门票,可往往最后亏的是他,逃票的太多了,可令人惊奇的是,我们这样的合作关系居然保持到大学毕业。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便各自忙现实,也很少联系,如今换了种心境重新认识,倒是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时候青春无敌,我组了个乐队叫“灰白色”,在一起培育的感情真的很难得,但不可否认,当中经历的酸甜苦辣,也是整个大学里很有价值的一段回忆…… 想着想着,我便疲倦了,而在半睡半醒之间,那些遗落在岁月长河里的闪光碎片,好似被一阵风,又好似一片浪花运载向了我,我伸手捕捞着,坐在地上慢慢拼凑,随着渐渐失去意识,回忆的画卷便在我脑海中彻底展开了。 …… 次日上午,我在头脑昏沉中被电话铃声闹得醒过来,沙发睡得人浑身酸痛。铃声响个不停,被逼无奈中,我坐起身摸索着拿起手机后,我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一边活动脖子,一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余航,昨晚都没好好说说话,中午有空吗?” 我挠了挠头发,又下意识看了看手表,这才说道:“都快十一点了,我还得收拾一下,联系供电局的人,过来维修一下电路,等忙完了找你吧!” 曲森当即回应我先忙着,约好下午一点到附近的“莱悦咖啡店”与他碰面。 使劲捶了捶脑袋之后,我忽然想起昨晚的种种,又看了看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这才意识到黎诗应该已经起床许久了,但她似乎并没有在店里,为了证实这个想法,我迅速到店门口看了看,她的车子果然不在。 她的心倒是挺大的,居然就这么敢撒手走了? …… 这个中午,我找人过来修好了电路,洗个澡后,这才前往与曲森约好的“莱悦咖啡店”,在到达片刻之后,曲森便拎着自己的手提包从店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天这么热,怎么步行过来了?” 他却笑了笑,对我说道:“在附近买了点东西,车子就没顺带着开过来。” 还没坐下,曲森就嫌我挑的位置有点不舒心,示意我跟着他,边走边纳闷间,他将我带到了包间,然后示意我坐下。 “江莱悦?” 眼前这个打扮奢侈,正在优雅喝咖啡的知性女子,令我不禁失声道。 江莱悦放下了咖啡杯,带着一种蔑视一切的气质,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被人江总、江总的叫惯了,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我就原谅你这次不礼貌的行为了,毕竟你叫我大名的机会,应该也不会太多了。” 说话间,一旁毕恭毕敬的曲森转过脸,询问我是喝平常的速溶咖啡,还是现磨咖啡,我直接拒绝了他要为我点咖啡的行为,也并么有坐下来,平静道:“江总,我们交集不多,您平时那么忙,怎么有空找我这种小角色了?” 江莱悦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优雅的靠在沙发上,揉捏着太阳穴道:“就目前业内形势来说,来悦旅行社,应该满足你们对物质要求的一切幻想吧?” 点到为止后,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我隐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缘由,却仍然很不相信的问道:“江总今天特意过来,不会是上门来挖我的吧?” 江莱悦颇感意外,下意识的感叹了一句:“特意……你说是,就算是吧!” 她的态度让我有些无语,但也隐隐明白来的目的了,便直截了当坦言道:“无论江总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我都可能说声抱歉了,我在“有途”挺好的,并无其他想法。” “呃,是吗?” 江莱悦站起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嘴角带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笑容,却没有再理会我,随即气势十足的走到咖啡店外,将手提包扔进车内,启动了红色的保时捷911,跟随着车流行驶向拥挤的马路。 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映衬在我的身上,让人感到舒适,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转过身很无奈对曲森说道:“曲森,麻烦你以后别给我做这种主张,你可以了解我喝什么咖啡,可以找我聊任何事情,但别给我找这种刺激了,成吗?” “余航,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哪个不想往高处走,况且你在困难时期……喂……” 我快步走出咖啡馆,不想再听曲森唠叨,这个让人不省心的损友,并不是我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也并不是我就真的那么不想要这种忽然降临的机遇,一切只因为心中还有个难以放下的执念,守护好青旅。 …… 带着一身疲惫打车回到青旅附近,为了省几块钱,我选择了步行,无趣中,路过一家店门口时,我仔细瞧了瞧玻璃门自己的身影,这个本该精神焕发的下午,面容却在灼热阳光的映衬下如此的憔悴和疲乏。 我们都不过是浮华众生中的一个微小个体,在这欲望的汹涌澎湃和生活的沉重杂乱中,除了在应付人生中可能随时遇到的事情以外,还得学着管理梦想。有时候,一份哪怕微小到不值一提的期待,也会在你想要放弃的时候令你振作。 口渴中,我到店里买了瓶水,边喝边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在靠近青旅还有二十米的地方,却越走越沉重,马路对面发生的场景让我有些窒息、有些失控,傻愣了几秒,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奔向青年旅社…… ——……——……————…… 与各位读者共勉!! 追梦累了的时候,请别轻言放弃,切记:不是现实支撑了你的梦想,而是梦想支撑了你的现实!??? 成长总是来得这么快,苍老也来得这么快。偶尔对过去的自己表达一下惦念也好,用局外人的身份,嘲笑或者怜悯,轻松或者沉痛,最后别忘了,和生活握手言和,和苦难握手言欢。 磨难是测谎仪,时光是炼金师,无需硬拽赖在心里不走的人,无需为难任何时候的自己。因为你,独一无二的你,已然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资本和财富。 第36章 烈日下的追逐 要说别人挤在人堆里我看不见,可老苟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实在是太显眼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用我找,他反而自己出现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不接电话,就是躲着不见我,现在却亲昵地牵着黎诗的手,跟在一群人身旁赔着笑脸,不是带人来买青旅,还能有什么事? 我一边奔跑,一边卯足劲想抓住他,不料老苟仿若真成了一只贼精的老狗,跟耳朵贴着地似的,迅速反应过来朝我这边看过来。 还没到达他身旁,他迅速紧张起来,撒开黎诗的手跑了几步,又回过头不忘和黎诗脸贴脸亲昵几下,这才颤抖着肉,不要命的沿路奔跑起来。 等我通过桥绕到青旅门前时,黎诗窜了出来,以跟在我身后奔跑的姿态,一把拉住了我。 我情绪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变得有些暴躁,力道很大的与她推搡着,想甩开她的拉扯,却不料她以死不撒手的姿态与我对抗着,眼看着快要成肉球的老苟越跑越远,我急了,扯开西装纽扣,顺势将西装脱了下来,逃脱了黎诗的拉扯。 在拉扯后的精疲力尽中,我拼了命的缩短和老苟之间的距离,老苟也心虚似的卖命奔跑着,颤着的肉一上一下,他边跑还边回过头气喘吁吁的威胁道:“余航,你小子……别给我耍流氓,你再……追我……扣你工资了……” “老苟,你答应我的事情呢?现在动这出歪脑筋,你丫忒阴暗了,我……” 没等我话说完,一辆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在老苟身边停下,他如见救星一般的窜上了车,慌里慌张的关上门,又将头从车窗探出来,训话般的说道:“我今天刚给你发了十万的季度奖金,对得起你了,在这儿坚持不下去就放手吧,回总部来!” 我权当做他在放屁,依旧以奔跑的姿态跟在车后,全然不顾衬衫被汗水浸湿,此刻,我恨不得将老苟从车子里揪下来,和他坐下来好好谈谈他曾说过的理想,然后算算我刚来青旅那年,半年分文没要的工资,还有自己拿出来的那五十万…… “老苟,你还记得……三年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老苟用一种难以读懂的神情看着我,像是被钉在木桩上的狗。 车子离我越来越远,我气急败坏的脱下脚上的皮鞋,奋力丢了过去,饶是不可能击中,却吓得老苟缩回了头,而他那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和那令人猜不透的神情,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剧烈奔跑后,我心脏快要爆裂了一般,汗顺着脸滴下,最后不得不放弃奔跑的脚步,捡回皮鞋后,在剧烈喘息中蹲下身子,最后虚脱到一屁股坐在发烫的水泥路面上,带着绝望一般的看着车子在我的视线中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 头顶的灼热太阳照在我的脊背上,我垂着头坐在原地,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疲倦了的躯体好似瞬间困住了我奔跑的灵魂,而我只能无力的坐在这里叹息,也许今天出售只是个前奏,青旅终究是保不住了。 这场烈日下的追逐,成了我的宿命,成了青旅悲剧的开始…… …… 太阳晒得让人虚脱,我怕自己倒下,费力站起身来后,一摇一晃颓废的往回走,却看到黎诗拿着我的西装,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着我,她的表情依旧像从前那样,波澜不惊。 阳光照在我汗津津的脸上,空气中充满了燥热的味道,走了几步路后,我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不少的虚汗,却还是站在阳光下止步不前,盯着她看。 黎诗只是看着我,然后又走上前几步,将西装往我面前递了递,我终于从她手中接过,可一点也不喜欢她此刻看不出情绪的模样,因为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看待我这次的“追逐事件”。 她没有过多的停留,先我一步往前走去,我隐隐有些虚脱,也不敢在太阳下晒得太久,跟在她身后走着,边走边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她,她至始至终都显得很安静,我却在这种安静里看到了蓄谋已久…… 我停下脚步,有些失神的看着继续行走的黎诗,刚刚她和老苟亲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不禁一阵阵痛心和剧烈挣扎,我是该找她聊聊了,怎么我刚一走开,老苟就带人来查看青旅了。 越想越气人,我快步紧跟着黎诗,黎诗好似感知到身后有个充满恶意的男人,生怕我追上她,走得极快,见她加速,我也不慢,跨了几个大步,挡在了她的前面,随即拦住她,用威胁的腔调说道:“今天这批人是不是你叫过来的?” “我的事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你这是承认了吗?” 黎诗言语冰冷:“承认了又怎样,你去报警啊,就说我非法售卖,看看到法律面前,到底是谁胡搅蛮缠,我已经忍受你够久了,速战速决的事情,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拖那么久……” 黎诗再次用我以前挖苦她的言行给予我沉重一击,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击,半晌才冒着火说道:“你……你就是一冷血动物,谁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即便我骂骂咧咧,可黎诗丝毫不受我愤怒的影响,依旧淡然的说道:“这些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还以为你追车追了那么久会昏厥呢,没想到现在却有劲在这骂街。” “从第一天见面开始,我们就为了这家破旅社你争我抢,我坚守了几个月,却被你几天就攻破了,恭喜你啊!” 黎诗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很平淡的对我说道:“那是因为我坚信,无理取闹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这是在拐着弯诅咒我?” 黎诗一副不愿意再搭理我的姿态,于是双方因为口角又陷入到冷战中。 …… 回到店铺内,我喝了杯水,便瘫坐在大厅里,然后盯着正在收拾物品的黎诗,故意找茬道:“你今天和老苟拉拉扯扯,搞得挺暧昧的啊!四五个人在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和光头老男人卿卿我我的。” “请你说话注意点!” “你都说了无理取闹的人没什么好结果,我还注意什么呢?你们敢做出这事,还不让人说了?” 黎诗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噎道:“我真不知道平时苟总是怎么容忍你这种员工的,亏他还心心恋恋的给你发十万块钱的季度奖金,他这简直是养虎为患。” 我“呸”了一声:“你以为给了这钱我就该跪拜感激?我告诉你,这里面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余航应得的,我还得感恩戴德?凭本事吃饭,到哪我工资拿的都坦荡荡。” “凭本事?你的本事就是撒泼?” “你的本事就是傍大款?” 黎诗终于在和我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许久才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还真以为我这人没嚣张的资本?那你去问问这店铺里有多少是我出钱装修的东西,再问问他怎么还上我青旅百分之十的五十万启动资金。” “呵,三年多前你不是刚毕业么?” “我就不能中彩票啊!” “口说无凭,你入资的证据呢?情况属实,青旅卖掉的价钱赔你十分之一的补偿金!” 说来说去还是要卖掉,那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随手抓起身旁的瓷器瓶子就砸在了地上,怒道:“我要什么钱,是我的东西我统统砸碎在这里好了。” 黎诗看着地上摔碎的瓶子,面色发冷,却又怒极反笑道:“你想穷开心,谁能拦得住你,放着生病的妹妹不去救治,却跑到这儿来兴风作浪,你不是一个好哥哥。” 我已经厌恶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又抄起另一只瓷器瓶子摔在了地上,摔在了黎诗的面前。 黎诗看着脚边那些大大小小的陶瓷碎片,也不知是被惊吓,还是心疼的,眼眸中隐隐含泪,我的心也继而隐痛,这儿的每一样物品我都带着感情,可为了激怒黎诗,我没有办法…… 沉默中,黎诗凝视着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咬着嘴唇,可是眼角已经湿润,泪水慢慢从她的脸颊掉落,又好似不愿意被我看到,别过了头对着我,于是,除了能看到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其他我一点也看不到她的面容。 片刻后,黎诗往自己房间走去,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可我刚刚和她的对话却忽然闪现在我的脑海中,这让我又是一阵痛苦的煎熬,在这种不间断的煎熬中,我终于有一种受够了的感觉,咬牙对她说道:“今天那些人给这里开了什么价?” 黎诗用微颤的语言赌气回答道:“你付不起的价!” 这句话是我整个下午听到最实在的一句话,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我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会被忽略,渺小到一阵微风便能将我吹的摇摆,然后留下不甘和黯然,溺死在这条深不见底的“生活河流”里。 我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又用手拍着脸,闭上眼睛,幻想着青旅在未来某一天被改造后的样子,心脏里控制命脉的那根血管似乎都被扯断了,一瞬间,铺天盖地涌起的,是沉痛的窒息感…… 第37章 毁掉这里的一切 这个夜晚,我没有吃饭,拿上仓库内所剩不多的几罐啤酒,又找了包花生米,坐在院子内的台阶上,一口酒,就上几颗花生米,边喝边等待,直到酒精起了作用,这才敢搁下罐子,掏出电话给老爸打上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我知道老爸肯定在忙着照顾萌萌,自从萌萌检查出问题以来,老爸就没清闲过,一边要照顾萌萌,一边要赚钱备着等待奇迹。 我时常觉得老爸就像一台老油灯,在熬着自己、熬着生活,也许哪天一阵风,便也会把他吹灭,我不敢想象他苍老的速度,所以我努力且“苟且”的活着,除了钱,帮不上他什么忙。 失神中,老爸的电话回拨了过来,我习惯性的挂掉,而他也知道我每个月通话时长多,很有默契的不再打过来,再次拨号接通后,没等我说话,他开口总是习惯性的问一句:“航娃,今天还顺利吗?” 我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情绪,生怕老爸听出我过得不好,轻松一笑道:“顺利,都挺顺利的,这不今天刚发了季度奖金,我想给你转过去。” “家里现在也用不着钱,你上次给的三万块钱还有一半呢,萌萌的病情还没有出现转机,所以暂时花不到大钱,化疗的钱我和你妈轮流挣……” “你们照顾萌萌已经够辛苦的了,整天走南闯北的,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和妈得点空就休息一下,我求你了!” “我们又不累,反倒是你……你们老板真不错,还给你加薪,你可得好好干,在自己的岗位上创造价值,晓得啊!” 我揉着发酸的眼睛,回应道:“知道了,明天青旅估计没什么事,我想回去看看你们。”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原本就一直在隐藏情绪的我,忽然有些慌张和不安…… “哪有,好得很,妈和萌萌睡了吗?” 老爸叹息了一声,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刚睡下,萌萌下午闹着想去学校,可后来又觉得自己没头发,去了怕被同学们笑话,便自己打消了念头,哎……她今晚是抱着书哭着睡着的,晚饭都吃的很少。” 我鼻子有些发酸,与老爸隔着电话沉默着,最后让他转告萌萌,下次回家一定为她买上几顶漂亮的帽子,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我发泄似的一口喝掉瓶子中所剩不多的酒液,在烧心烧肺中体味着悲喜,萌萌两多年前查出了白血病,原本一个欢声笑语的家就此沉默了,我觉得这两年多来,我们全家再也没有开怀笑过…… 将这几年的喜怒哀乐在心中过一遍以后,我抹了抹脸站起身,吃完最后几颗花生米,洗漱一番之后便躺到床上休息,于我而言,有些不可释怀的痛苦,拿来消遣,或是当做勉励自己的工具就好,日子该过还得过…… …… 从老苟决然拒绝和我交谈以后,就已经决定我不会在这里住上太久了,虽然潜意识里还想挣扎,可是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去和黎诗对抗,即便我继续留下来和她胡搅蛮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躺在床上,我本以为疲倦加酒精作用可以让我快速入睡,可事实并非如此,我的思维很乱,也不敢去规划自己以后的生活。 窗外的风有些大,那些悬挂在门前的风铃,被吹得“叮铃”作响,在这清脆的声音中,我却再一次听到了黎诗剧烈的争吵声,她像是坐在我对面的屋顶上。 用胳膊肘支撑起身体后,犹豫了一番,我穿起拖鞋走到窗边,稍稍拉开些窗帘看了看,如我所料,她的确站在屋顶上打电话。 争吵中,她语气哽咽又急促,使得我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事实上我也不愿做一个窃听者,做那种事情不是我的风格……在缓缓放下窗帘的不经意间,透过月光,我看到她那清冷而孤独的背影,有些凄凉。 躺回到床上,我不愿意再去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告诫自己早些睡,明天打算回家一趟。 …… 空调吹了一夜,睡前忘记关了,房间变得异常清凉,醒来时,我已经将自己完全裹在了被子里,然后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吹了一夜的冷气,让我手脚冰凉,再加上昨夜喝了点酒,头痛欲裂,继而有一种口干舌苦的感觉,我照例接了杯水,边喝边拉开了窗帘子。 眼前熟悉却又难以置信的场景再次出现,黎诗正在清扫着我昨天制造的垃圾,我迅速的换好衣服,推开门四处看了看,屋子已经被她打扫了一遍,所有零碎的东西都被她整齐的摆放过了。 她自顾自的忙碌着,最终由我打破沉默,用最诚恳的态度说道:“看得出来你和老……苟总关系很亲密,如果你想留下这里,我觉得就一定有希望……” 黎诗看着我,许久过后终于说道:“你错了,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替他卖掉青旅。” 我有些不能理解她的用意,便问道:“既然你对这儿毫无感情,又怎么会动手打扫?” “这只是和我生活习惯有关,你无须多想。” “说来说去结果都一样……” 黎诗因为我的这句话陷入到了极长的沉默中,她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内心却一定是充满波澜的,许久对我说道:“如果苟总真的欠你那么多约定,我可以向他提出请求,按青旅所卖价的百分之三十支付给你,这样即便你离开这里,你不回有途旅行社,拿着这笔钱,也会过得好一些。” “你这么做是为自己减少负罪感吧?” 黎诗的语气有些疲惫,这种疲惫无关生理,而是精神上的,她强调似的说道:“我替苟总收回青旅,合理合法,没有任何负罪感,如果你想用生活细节来打消我的念头,我只能告诉你,根本不可能。” “昨天以前,我还抱有希望,从此刻起,没有了。” “那就好,实不相瞒,我今天已经重新约了一家餐饮公司过来考察,既然你想通了,就请别再捣乱。” “既然你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能处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吗?” 见我态度温和,她倒是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示意我随意。 我轻佻一笑,跟着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言语,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拿起一只棒球棍,回到了院子内,对着悬吊着的盆栽就是一棍,如此三番后,十几盆开的正艳的盆花一个接一个跌碎在地上,木栅栏被我一脚踩倒…… 黎诗被我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得尖叫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发出声,冲上了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嵌在我的肉里,手臂瞬间被挠出血,可我却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我不受控制的继续毁着这里的一切,她充满憎恨的看着我,终于扯过我,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瞬间,我感觉到了嘴角传来的腥味,晕眩中,那些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快乐时光便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像一个个制作精良的片段,如电影回放一般刺激着我在此刻脆弱的神经。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那火辣辣的疼痛,有些呆滞的看着黎诗,用手抹掉了嘴上的血渍,眼眸中依然充满了怒气,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还有灵魂可以支配行动,不自觉的又拿起了棒球棍…… 黎诗握紧了拳头,再次无助的看着我,看着我踢倒了木桌,砸碎了窗户玻璃,扯了灯笼,推到了书橱…… 我咬着牙,听着手起棍落后的每一声破碎,就像是一句句告别…… …… 当院子里狼藉一片,像刚遭过地震时,我在剧烈的喘息声中停了下来,黎诗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我,泪水从她的脸上落了下来,她在哽咽中提高了声调说道:“停下来做什么,都砸完了吗?”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黎诗眼中又含着泪,却带着心痛的笑容说道:“你最好这次砸个彻底,过了这个上午,你再动一下试试,这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有脾气。” “比脾气?那我就等你客户来的时候,当着他们面砸给你看。” 黎诗变得没有什么情绪了,她甚至没有看着我,只是望着脚下一片狼藉,说道:“你自便!” 黎诗说完后便再也不做停留,小跑着向自己房间走去,而我看着狼藉的院子,转身看向对面残缺的玻璃,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表情充满了失落和痛苦,好似那灵魂忽然被人从身体里生生剥离了一般,这种痛苦,我早已预料。 我靠在柱子上,望着眼前的这一片破败,鼻腔内不能控制的传来一阵酸涩感,眼泪也跟着凑热闹似的从我的眼眶里转了下来,我仰起头将那些眼泪咽回到肚子里,然后低下头擤掉了鼻涕,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 收拾完物品之后,带得走的带不走的我也不想再计较,拖着行李箱带着满身疲惫走出来青旅,门前的黑板公示栏倒下了,我伸手扶起来后,它因为不平衡再次倒下去,这次,我没有伸手再去将它扶起来,因为在我转身后,它可能还会再倒下去,到时候谁又会去扶呢? 明知道巷子之外是一个欢快的世界,可这一路我走的很落寞,走几步便回头看看离我越来越远的青旅,不过我却没有再多想些什么,只想珍惜这临别前的时光,将它最真实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记忆里,等日后怀念起来,我好用这些记忆安慰自己的孤独…… 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后,我到达了公交站点,乘车前往汽车站,准备回家调整一段时间再作打算,我一边琢磨着怎么和爸妈交代,一边时不时的想一想遥不可及的未来…… 九点四十的车,我算了算,刚好能在午饭时间赶回家,等车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看了看,是老爸打来的,我的心情有些低落,好一会儿后才接通了电话,他向我问道:“你在店里吧?” “没,在汽车站,准备回家看看你们。” 老爸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笑道:“快回来,不用等车了,我们就快到你店门口了。” 第38章 保住青旅 我重重倒吸了一口气,脑子“嗡”的一声,语气不受控制道:“爸,你们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我是你爹,还能不知道你情绪不好?你时间那么紧,萌萌又闹着要见你,我们就过来了,你抓紧回来,先挂了,我和你妈先去附近买点菜……” 听着手机的挂断声,我坐在椅子上愣了几秒后,连拖带拽拉着行李箱就往出口处跑,回过神来又折回去退了票,等了十几分钟,才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人一旦静下来便会胡思乱想,先前忙着赶车没时间想后果,现在我得空了。 车上几位买完菜的大妈欢声笑语的闲聊着,我重重一叹息,弄得她们纷纷回头打量着我。 我设想过很多种等会儿见面的场景,也幻想着黎诗会大人有大量,反正青旅的命运终将会被重新装修,饶是如此安慰自己,可压抑的情绪却并没有得到缓解,只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成两半了,一半余火未消,一半又无奈于想着道歉过了这关再说,因为我真的不想爸妈再为我担心,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想到今天早上和我狂暴的砸掉店内的景观盆栽和公共设施,我便产生了一种不可原谅、不可饶恕的罪孽,我无法面对黎诗,更无法面对那个已经不打算再回去的青旅……想着想着,我的负担感愈发的重了起来,心中更是一阵剧烈的挣扎。 此刻,我更深刻的意识到,无论你找了多少借口敷衍安慰自己,但错了就是错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愤怒这东西一旦来临时,会让你倾尽所有去伤害别人,但等这坏情绪走了之后,将是你无法抹平的永久创伤,管理好情绪太重要了。 …… 若是正常情况下,老爸在这将近一个半小时内,早就该打电话询问我在哪了,可是到现在他都没给我一点讯息,我更不敢主动去问…… 带着一路的忐忑不安,我在所有假设中走了一个轮回,下了车后便拉着行李箱往回小跑,一路上不敢歇息,我害怕黎诗趁我不在的时候,会将我所有的恶劣行径都告诉爸妈,甚至将这家青旅即将出售的消息也告知于他们。 到了青旅门口,我带着心虚,扛起会发出声音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往店里面瞧了瞧,还没看个真切,忽然被声音一吓:“余航,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一个踉跄,心虚道:“爸……” “你回来的正好,怎么不把东西弄完再走,再赶着回家也不能把事情丢给人家姑娘啊!” 我底气不足的问了句:“那姑娘人呢?” “开车带着你妈和萌萌去买帽子去了。” 我看着已经被扫成堆的泥土,碎花盆、木栅栏、破桌子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清了出去,不由得试探性问老爸道:“那……姑娘走之前,有没有交代……说些什么呢?” “不用人姑娘交代,我们也得把这院子收拾一下,再装修也不能弄成这样啊!” “那姑娘没说我什么吧?” “人家能说你什么……哦,对了,你按照她刚刚的图纸,抓紧把花木归置起来,先埋旁边土里,别干死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花草,我也不由得心疼起来,这些花草都是我亲手培植成活的,若在开花的季节都枯萎死去,那就太让人自责了。 按照黎诗的布局,她将这些花草归置在院子角落的花园内,买花盆是来不及了,若是栽在花园内,倒也未尝不可,再者,既然是她吩咐的,我怎么也得执行一下,否则不知道又要招来她什么反感。 我挖土坑,老爸负责指挥和栽种,我家住在郊区,萌萌没生病那会儿,平日下班回家的老爸一向喜欢养花种草,由他指导,这批花草的成活率相当有保障。 “余航,这些花怎么有的还拦腰被打折了,你们有意培植,怎么不小心点。” 老爸的责怪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店外忽然传来了车子停靠的声音,我的思维有些停滞,肯定是黎诗回来了。 我埋头继续劳作,门口处忽然传来了萌萌的欢笑声,她不敢奔跑,小心翼翼的走到我的身旁,亲昵的对我说道:“哥哥,萌萌要抱抱,还要举高高。” 这次看到萌萌,忽然觉得她比我上次回家见到开朗多了,我迅速将手洗了洗,又擦了擦,这才敢小心翼翼抱起穿着白裙子的她,一束中午的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随风飘动,我有些失神,忽然才意识到,萌萌头上这顶假发是新买的。 我亲了亲她的脸,还没来得及溺爱一阵子,忽然看到提着物品走近了的黎诗,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却没有理会我,而是径直的随着老妈去了厨房。 和萌萌玩了会儿,她嫌有些热了,在老妈去给她换衣服的空隙,我溜到厨房,黎诗正在水池边清洗着米,好似准备做饭,我站在她的身后,她没回过头,向我道:“不想见你,给我死出去!” 我:“……” 我难以启齿,最终选择了一种隐晦的方式,心虚的搭讪道:“行啊!不用回头都能猜出是我!” 黎诗终于回过头,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却看得我心慌,往往她表现的越平静,越可能是在隐忍,我不敢想象她会在哪个点忽然爆发。 “你不是毁了这里,就不打算回来了吗?这儿属于你的东西都砸完了,你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 我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小声点,然后孙子似的替自己解围道:“我不是你……” “赶紧滚!” 我一边窥探门外,一边低姿态继续求饶道:“我倒是想滚,这不走到半路又滚回来了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先让我瞒过父母再说行不行?” 黎诗出现了犹豫的表情,此时内心恐怕也很争扎,终于对我说道:“你果真不是人,连爸妈都骗……” “你觉得是我爸妈能接受现实,还是我妹能接受现实?你要是不来赶走我,我犯得着欺骗家人吗?” 黎诗的表情终于变了变,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道:“我没有义务帮你骗人。” “那你想让我爸妈带着妹妹失望而回是吧?” 这一刻,黎诗终于避开了我询问的目光,然后一言不发……她的不回应让我有些烦躁,而老妈已经向厨房走来,我急躁的追问道:“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说,有些事情我心里没谱!” 黎诗只是滑稽似的笑了笑,随即沉默不语,这种沉默更强烈的放大了我的狼狈…… 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自己全部的心思却真真切切的放在了萌萌的身上,我担心她,只要想起她会失望离去,躺在病房里的模样,我的心就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痛,这种抽痛,一点点吞噬着我。 片刻后,老妈进了厨房,黎诗这个强势的女人再次让我感觉到无能为力,我终于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主动请缨道:“妈,我和黎诗做饭就行了,你带着萌萌和老爸到处转转。” 这时,黎诗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后看着我说道:“萌萌一路上一直念叨你,你去陪她玩吧!” 我就这么呆愣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继而无数个感激盘旋在我的脑海中,让我的思维无法顺畅的运行…… …… 时间已是正午,我像往常一样,带着萌萌来到了河边的木桥上,席地而坐。 风带着些暖意吹来,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有些失神,而萌萌忽然靠在了我的手臂上,轻声对我说道:“哥哥,我好想你,可医生每次都不让我来,我们离得又不远,却总是不能在一起。”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道:“因为萌萌要配合医生的治疗,早日健康起来啊!” “哥哥,你看我头发好看吗,姐姐买的。” 我差点泪崩,却依旧笑着道:“好看!” 一阵风吹过,当萌萌的发丝贴在我的手臂上时,我再次感觉到了那无比熟悉的气息,一瞬间便恍惚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她第一次来这里坐着的时候,还是满头黑亮的头发,红润的脸蛋,可现在脸毫无血色,看起来很虚弱,但这已经很好的状态,就怕她发烧,一发烧就要送医院抢救,这病也找专家看过了,专家说只能去北京治疗,通过骨髓移植可能还有希望,可人海茫茫,合适的骨髓配型又在哪呢? 我愣神之际,萌萌拉着我的衣袖,对我问道:“哥哥,我可以在这儿住两天吗?” 我回过神,问道:“医生和爸妈怎么说?” 萌萌委屈的看着我,嚅嗫道:“我已经吃了那么多药了,一直都是乖乖的,这次你们也答应我一下好不好嘛!” “好,哥哥答应你,但是待会还得和爸妈说说……” “你一定要答应我,这几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我不想去北京,也不想看医生了……” 萌萌的话让我一阵恶寒,见我犹豫,她又嘟嘴看着我,一脸委屈状,实际上这已经是一种撒娇了,这种情况下,我真的没办法拒绝她。 “好,哥哥答应你,今晚在这儿睡个好觉。” 萌萌兴奋的点了点头,继续亲昵的抱着我的手臂,看着她细瘦的小手,发育的比平常孩子慢很多,且又瘦又小,让我一阵阵揪心,我就这么呆愣的看着她,看着她的脸庞,想起了那些带着她奔跑嬉闹的时光,眼角难以控制的传来了温热感。 眼泪刚溢出眼眶,萌萌心有灵犀似的抬起头,用那水波一样的眼眸带着笑意与我对视着,她将那有些被弄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然后伸手抹掉了我眼角的眼泪,又抱着我的手臂,靠着我。 我哼着歌曲,许久过去,她已经趴在我的肩膀上睡着,这一刻,我再也看不到她身体里的活泼好动,有的只是恬淡和安然,是接近于死亡的安静……这些年,多亏萌萌积极乐观,才和病魔斗争了那么久,我感觉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是一个废物,不能让她健康的成长着,不能让她和其他小朋友一般,有一个漂亮的生活。 也许,在萌萌眼里,这里依旧是一个能让她安然入睡的地方,虽然我在守住青旅的时候,蛮横矫情、不择手段,可见到萌萌,我觉得在某些角度还是对的,我还是要奋不顾身的保住青旅…… 第39章 她并不冷漠势利 静坐了许久,阳光晒得我有些燥热,可萌萌贴在我的身上却睡得很香,我就这么极力保持着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现在病情越来越恶化,能让她安稳睡个觉,已经成了一种奢侈。 即便我丝毫未动,萌萌也没有睡上太久,醒来后的她将我的手臂抓得更紧了,目光却有些呆滞的看着流淌而去的河水。 我很茫然,却无力去改变这残酷而沉重的现实,而我的痛苦,大多数来源于自己不愿意接受现实,即便我们都很清楚,生死离别只是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都是逃避和无奈。 …… 抱起体重很轻的萌萌,我们再次回到了店里,而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青旅已经完全和先前不同了,脏乱的院子被拾掇干净,桌子上摆放着刚出锅的热菜,如果不是门口挂着招牌,我以为自己回到了家。 黎诗打下手似的端着菜,来来回回的奔忙着,这样的画面我从未见过,为什么她和爸妈就能相处的很和谐,像同居了很久一家人,而一面对我便是如同面对敌人一般,转卖这家店对她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等菜悉数上桌,老妈将熬好的骨头汤盛给萌萌,又招呼黎诗过来吃饭。 可能是因为温度升高,黎诗扎起了头发,换了身淡蓝色连衣裙,从房间内走出来,手中还握着一瓶葡萄酒。 说实话,我见过不少类型的美女,但从来没见到过像她这样,穿什么都能将自己打扮的这么脱俗的女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连衣裙,居然能被她穿到散发仙气儿,果然是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既然她取来了红酒,我便顺势到餐具柜取了几个高脚杯,发放好后说道:“这样一个难得团聚的日子,喝点酒庆祝一下也不错。” 黎诗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复杂,半晌向我问道:“余航,你不喝酒都醉,还打算喝酒?” “余航,你是不是喝醉酒闹事过?” 我有些诧异老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醉过,要不然人家姑娘也不会这么记恨我。” 黎诗终于皱了皱眉,却没有发作,而我已经拿起开瓶器,打开了红酒。 “那你可真得经过姑娘同意,才能喝着酒。” 我更加诧异了,故作矫情的问道:“妈,这才接触多久,你就向着人家了。” 黎诗似乎很享受我这种叫天天不应的窘境,已经替爸妈和她自己都倒上了红酒,然后戏谑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这是故意在惩罚我,怎么也得配合着卖个乖,终于鼓足了勇气对她说道:“美女请问我能喝点红酒吗?” 刚说完,正在喝汤的萌萌笑着学我话对黎诗说道:“美女,我能喝些红酒吗?” 我尴尬的捏了捏萌萌的脸,黎诗却又故作沉默了起来,好像很难下决心的样子,这让我心中一阵紧张,一阵着急,于是催促道:“姑娘,您倒是发个话,这菜都要凉了。” 黎诗听完后陷入到沉默中,好似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个事情,许久对我说道:“我听叔叔阿姨的。” 我根本不理会黎诗的明褒暗贬,见招拆招,顺势拿过红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 黎诗的刁难,在爸妈眼中,可能当成了她故意安排的桥段,因此倒也没有将气氛弄得不愉快,再说第一次见面,黎诗便带着萌萌去买假发,回家后又陪着老妈做饭,短短的时间内,感情估计已经达到一定高度了。 我正准备倡议一起举杯,门口传来了一阵停车声,继而几个穿西装的男子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时候,我忽然想到黎诗先前说过,通知客户下午来看房,而此刻已经将近一点。 老爸搁下了筷子,面色紧张的看着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克制住紧张的情绪,表情极其真诚的看着黎诗,她应该能够读懂我表情之下想表达的情绪,黎诗犹豫了一下,起身对爸妈说道:“叔叔阿姨,我们先去把客户解决完再来吃饭,你们先吃着。” 老爸笑了笑道:“也不急着吃,你们先忙你们的。” 我迅速的跟在黎诗身后,情绪却莫名的焦虑起来,在爸妈面前,我不可能像往日那样对黎诗指手画脚,将我的处境暴露在他们面前,在焦头烂额中再给他们徒增烦恼。 “今天能不能别卖,算我求你了。” 黎诗面露疑惑看着我,眼神中立刻涌现出复杂的神色,但也没有说什么,也许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卖掉青旅的打算,而这个契机刚刚好。 看着黎诗坚决的模样,我忽然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但她的这个行为,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办法阻止,于是又快速的在大脑里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 黎诗迅速的走到大厅,向众人迎去,据我判断,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便是买方。 与先前围着厨房转不同的是,此刻黎诗从容淡定,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可睥睨的职场气息,她的目光与一个中年男子碰在了一起,随即便看到了她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证明黎诗和他们是互相认识的。 “吴总,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下午广东那边有个会议,所以提前过来了,看样子打扰到你们吃饭了。” 黎诗回以笑容,以一惯的淡然说道:“不算打扰,这个点也刚好。” “黎店长也太抠门了,都不问问我们有没有吃过?”吴总又笑着说道,他身后的人也附和着笑。 我站在一旁观望着局势,黎诗倒依旧表现的很淡然,笑着道:“吴总什么大餐没吃过,这是我们的家宴,粗茶淡饭怕不和您口味,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进入下一个流程?” 当她示意进入流程时,我的心挣扎了一下,知道要大事不妙了,正一筹莫展打算阻止时,却不料萌萌端着一盘草莓走了进来道:“姐姐,妈妈让我端一盘草莓来给你们吃。” 黎诗没有言语,可面色却不是刚刚的那般淡然,她带着温柔看着萌萌,笑道:“你骨汤喝完了吗?” “姐姐还没喝,我想和姐姐一起喝。” “黎店长,抓紧时间签完,和小朋友喝汤去吧!” 黎诗点了点头,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她认真的接过合同看了起来,我再也忍不住提醒道:“你真的非这么做不可吗?” 正在阅读文件的黎诗没有抬头,语气忽然低了下来,道:“我希望你别再干涉了。” 我踌躇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有点无助,萌萌很乖巧的拿起一个草莓递到黎诗嘴边说道:“姐姐吃一个吧!” 孩子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在场的人心都萌化了,尤其是黎诗,她忽然的转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搁置下文件说道:“吴总,我想关于这份合约我还要再考虑一下,等近期想明白了才能给你回复,暂且再等几……” 黎诗的话没说完,吴总便打断:“黎店长,从进门开始,我看你就也是犹犹豫豫的,我对这块地本来兴趣就一般,又不是热门景区,你这样做让人很倒胃口啊!” 黎诗将文件扔在一旁,霸气道:“那您的意见呢?” “有点不太想买了。” “ok,我尊重您的决定,这是您的权利!”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我便感觉到了黎诗的转变,她的话里带着些许敷衍和强势,可此时此刻,这实在不像是那个曾经被我堵得哑口无言的女子。 洽谈就此破裂,等众人带着不屑一顾离开后,黎诗也并未露出惋惜的神情,伸手拿起一只草莓喂给萌萌道:“姐姐也喂你一个。” 她的平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前几分钟还势在必得的要卖掉青旅,后几分钟失掉客户也毫不在意,这两种极端的存在,让我更加无法去捉摸到黎诗的想法。 也许我不经意间遇到了一个奇葩,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但我的人生故事注定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精彩许多,当然,也担惊受怕很多。 …… 回到餐桌旁,黎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给萌萌盛了碗汤,等我也坐下后,这才很得体的举起杯子道:“叔叔阿姨,我敬你们。” 黎诗的得体自如更加引起了老妈的好感,我也看在眼里,在敬完爸妈后,我终于收起了那颗作祟的心,端起红酒示意与她碰一个,也算是为她刚刚那份“舍得”表示感激吧! 这次,黎诗倒也没有再有意为难我,她似乎天生便是个不记仇的人,即便我今早上那么粗暴的对待她……她很客气的对我说了句“谢谢”,然后与我碰了碰杯,优雅的抿了一小口后,才放下杯子。 于是,午餐就这么在和谐氛围中吃了起来,气氛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压抑、沉默。 这个中午,黎诗似乎很高兴,吃饭的过程中,她为我们讲起异国他乡的见闻,以及这一年里去过的国家,对于家人却只字未提…… “阿姨,今晚在这过一宿吧!” 老爸有些为难的看着老妈,但看着立马兴奋到从凳子上站起来的萌萌,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黎诗跟着萌萌一起流露出的笑容,我陷入短暂的失神,记忆中她最近可真没怎么对我笑过。 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我能够感知到她什么时候是高兴的,正如此刻她放松自如的交谈着,黎诗似乎很享受这种家庭式的午餐,我却在这种氛围中煎熬,因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若不是萌萌触动了她,估计现在合同已经被买方开始宣布执行了。 饭桌上,爸妈讲起了这些年对我都很少讲起的往事,而黎诗似乎很乐于听这些,一直很专注的听着爸妈聊天的内容。 我看的出来,她这种享受是发自内心的,也许,我对她的性格和想法是有误解的,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和势利,她也乐意于听我们这个平凡家庭里发生过的温馨小故事…… 第40章 哪来的自信 一顿简单的午餐,我们边吃边聊,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才结束,原本还是一场惊吓,到后来便成了温馨的家庭饭局。 生活可真有意思,一边让人在其中挣扎,一边又让人在其中享受,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大起大落,又平淡无奇。只是有时候,我们一边感觉自己活得平凡而无可奈何,一边又试着劝慰自己,生活正是平静岁月里的细水长流,才会变得如此有味道。 这个下午,我们聊得都是家常,有些话题,爸妈对我平时都很少聊,却在黎诗面前说了出来,他们脸上泛着微笑,在我眼中,这些笑容是久违的…… 我拿起洒水壶给上午栽种的花草浇了些水,然后继续坐在棚子下聊天,这午后的阳光,好似用它神奇的魔力,将我早上破坏过的院子缝缝补补,重新焕发出迷人的生机。 为了让萌萌开心,我抱起吉他,搜刮着所有记得曲调的儿歌,为她演唱。当话题聊到我该换把吉他的时候,却不料黎诗很煞风景的拿出了上次被我摔坏的那把琴,挂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惹得爸妈面面相觑,以为这是一种行为艺术。 我心虚的闭上眼睛,假装很忘我的演唱,却不料被老爸拆台道:“这是怎么了,一首儿歌还把你唱陶醉了?” 我很尴尬,睁开眼后,第一时间便向黎诗瞄过去,发现她也正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却没有理会我,坐了片刻之后,和老妈低声耳语了一阵子,便独自出去了。 我当即问老妈她是去干嘛,得到的回答是买吉他。 一想到砸了她吉他这事情,说实话我还挺内疚的,别的不说,就黎诗今天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处处为我着想,如今恰巧有这个机会,我该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这样做也有好处,至少能让我在和她接触的这段日子里,两不相欠。 追到店门外,趁她系上安全带的空隙,我不经同意,便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下去!” 她这意料之中的翻脸倒让我也不恼火,耐心解释道:“你不是打算去买吉他吗?我懂乐器,可以帮你把把关,难不成你还真想用百度来的那点知识,就去买把吉他回来?” “你居然偷看我上网信息……” “别说的那么难听,再怎么说那时候我也是“有途”的店长,我有权知道我的客人们是否在进行安全的操作!” 黎诗看着我,表情顿时阴晴不定,气息也变的重了起来…… 我底气不足的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别生气了,好好倒车,别把车子开掉河里去了。” 黎诗无所谓似的笑了笑,报复似的说道:“掉进去才好,淹死你这个偷窥狂。” 我顿时脸上无光,却依旧死撑着道:“你骂吧,我这人就喜欢听群众的负面意见,经得起批评。” 原本表情就不淡定的黎诗更加愤怒了,弯腰提起了脚边的包,带着小脾气将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然后将包直接扣在我头上,得,世界清静了。 …… 车子在颠簸的青石板路上行走着,阳光穿过车子的玻璃映衬在我的身上,让人感到有些燥热,我将包往上提了提,感叹道:“这么贵重的包也不能遮住我帅气的脸啊!” 待黎诗将车子开进一条路况简单的车道上时,这才向我问道:“这话你都说的出口,你还要不要脸?” 我丝毫不受黎诗愤怒的影响,依旧淡然的说道:“若是说实话也是不要脸,那么这脸我就先不要了。” 黎诗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很平淡的对我说道:“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吉他的吗?” “附近太多,我不知道你问哪一个。” 黎诗好似厌烦了,语气顿时变得严厉:“能不能好好说话。” “要我说,你要真想买吉他不如去我朋友林柯那买,他那有几把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反正你的吉他也是我砸的,我去帮你弄一把,算是赔偿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坑朋友?” “你看你这人,狗咬吕洞宾,我这不是想为你置办个好伙计么……你说,我要真是十恶不赦的人,林柯格调那么高的人还会搭理我?” “你还委屈了?” “怎么不委屈,换我说你试试……” 黎诗沉默,片刻后选择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 一向人性的她终究采纳了我的意见,于是我又故作嘚瑟的哼起一首《莉莉安》,没想到这次黎诗却没有反感,以一种更为细腻的唱法,跟在我后面唱了起来,于是我就此打住,听起来她的清唱,而她似乎也并不怯场。 摘掉头上的包,于是她那美丽的容颜也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这个简单的午后,让我重新渴望起那简单又质朴的生活,所以我又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复杂和凌乱呢?想来,只是我们都有自己必须要坚持的立场罢了。 …… 晚上,我和老爸收拾碗筷,老妈则帮萌萌洗漱,她终于如愿以偿的住在了青旅,这次医生只准许她出院五天,最迟后天早上也就要返回医院了。 长期住院让她很渴望团聚的夜晚,吃完饭的时候还计划着今晚要和我们聊上很久,可虚弱的身体让她没坚持半小时便进入了睡眠状态。见到爸妈不住的打哈欠,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也没睡过好觉,便提醒他们明天不必早起,早饭由我负责,睡到自然醒。 一天的团聚,最终在一种极为简单的方式下结束,却让我倍感踏实…… …… 次日一大早,为了给家人准备早餐,我起得很早,穿着睡衣准备去洗漱,路过花架的时候,却看到了比我起得还早的黎诗,正抱着我的吉他,安静的坐在花架下的长凳上,一边笨拙的纠正自己的手势,一边盯着搁在一旁的谱子,看样子是不知如何下手…… 我带着一种看热闹的表情走上前道:“哟,真是吉他配水准啊!我这把吉他真是破的可以了。” “难不成你连自己都损?” “这倒是实话,我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黎诗情绪似乎很焦躁,怒道:“你赶紧走开……” 我一大早也不知道哪来的精神头,特别欠揍的晃动着头,甩着手中的毛巾,一副你打不着我的样子。 黎诗瞪着我,却无可奈何,看了看手中的吉他,厌烦似的一把朝我丢了过来。 我一个激灵,说时迟那时快,迅速迎合着上前,与此同时,甩掉手中的杯子和毛巾,有惊无险的拯救了陪伴我多年的破木吉他。 “喂,讲不过就动手的坏毛病跟谁学的,你丫的心真大,上千块钱的东西说砸就砸。” 黎诗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接住的。” 我真是服了,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余航,你真的很精通吉他?” 惊吓之后,我又被她弄得哑口无言,真想指着她说出两个字:“幼稚”!要说别的不精通,对这吉他,我还是有些自信的,每年南来北往的文青旅客很多,一旦切磋起吉他,我就没有不被称赞的时候,要说这片景区内,能够在这方面胜过我的高手,还真没有几个。 我之所以用高手而不是用大师形容自己,是因为大师一般是专业出身,高手一般是自学。 “精通这话不是说出来的,想不想听我来一段炫技的?” 黎诗平静的看着我,不说想,也不说不想,好似以一种看客的心态,看我怎么继续往下演…… 第41章 虚活了二十几年 为了防止爸妈被吵醒,我示意她跟我去外面,她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所以说,有时候女人情绪还真是挺复杂的,一方面清高,一方面挺实际的。 即便在黎诗面前弹过几次吉他,但这次更像是我的专场,我很慎重。试了试音之后,我挑衅的自弹自唱起牛奶咖啡组合欢快的《早上好》,故意炫技的在她面前展示。 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唱完一小段以后,黎诗伸手找我要吉他,我退后了一步,并没有归还,说道:“要不要拜我为师,我可以吃点亏,勉为其难的收下你这个笨徒弟。” 黎诗表情极为难看的盯着我,我却甚为得意,终于借机会彻底损了她一次。 这时候,黎诗不满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说实话,你音乐素养挺不错的,抛开其他,你觉得我会拜你为师吗?” 类似的招数黎诗曾经对我用过,我上次也没有给她好脸色,这次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说道:“不敢说话。” 黎诗撇了撇嘴,随即笑了笑,没再多言,而我也笑了笑,并不在意,反正我也习惯了她对我爱理不理的态度,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算像个普通朋友。 沉默了一会儿,黎诗语气有些不悦的问道:“你到底还唱不唱?” 她的表情有些无奈,可能无奈于我的不着边际,当然我并不知道她的底线,爸妈又在青旅,也不敢玩的太过分,将吉他交给她之后,回院子时又哼起了那首《早上好》,一副小人得志唱道:“一起大声歌唱,让歌声充满城市里,每个角落,我看见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我看见这城市有了不同的颜色,我看见许多许多的笑脸,这世界因此变得更加的美好……” …… 将早餐买回来之后,黎诗正在看书,我将她的那份放在桌子上,她看了我一眼却没有作答,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等我转过身时,说了声:“谢谢啊!” 我认命似的笑了笑,折腾归折腾,总觉得她还有救,毕竟以后就是上下级关系了,相处得好些绝对没坏处,况且抛开领导层面上的事情,即便是一个普通女游客,我也会为她带份早餐的。 片刻后,爸妈带着萌萌起床洗漱了,萌萌气色还算不错,这也让我稍稍安心了一些。 吃着早餐的黎诗很悠闲,和爸妈问候之后,一边翻阅着书,一边喝着粥,时而理一理散落下来的头发,时而默读一下文字,阳光仿佛也很乐意为她添彩,一束光线透过花架,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侧脸上,这幅画面美好到难以用文字形容…… 就在这个时候,老妈再次言语难过的喊老爸过去,我和黎诗也开始紧张起来,连忙奔走到卫生间,是萌萌牙龈和鼻腔出血了,萌萌患的是m3型(急性颗粒增多的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由于白血病分型和预后分层复杂,因此没有千篇一律的治疗方法,需要结合细致的分型和预后分层制定治疗方案。值得庆幸的是,时代在进步,通过合理的综合性治疗,白血病预后得到极大的改观,相当多的患者可以获得治愈或者长期处于稳定。 白血病是“不治之症”的时代过去了,我对萌萌有信心,可现实情况依旧残酷,因为我们还没找到合适的移植干细胞。 老爸眉头紧皱,迅速拨通了主治医师的电话,进行了紧急处理,然后示意老妈抓紧去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医院。 紧张中,黎诗忽然握紧了我的手,言语中尽是紧张的说道:“我能做些什么?” 我看着黎诗,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我感到震撼,我想安慰她,可我的手心也不能控制的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潮湿了她的手,这一刻我们并没有意识到拉住对方的手。 老爸迅速将萌萌抱到车上,然后嘱咐道:“余航,我们先去医院了,你好好工作,也别焦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在此刻告知爸妈,这儿其实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说不出口,更不愿意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添堵…… 黎诗松开我的手,迅速打开车门,对着眼皮沉重的萌萌说道:“萌萌,姐姐和你一起去医院陪着你,你要加油。” 却不料原本还不愿说话的萌萌终于开了口,虚弱的说道:“姐姐,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漂亮的样子,我也不想让你和哥哥担心,昨天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不开心,希望你能够帮帮我哥哥,多陪他说说话……” 我一阵沉默,心中苦涩的滋味更重,别过头去…… 黎诗点了点头,安慰道:“萌萌你要记住,在每一块阴影不远的地方,都必有一片阳光。你若光明,这世界不会黑暗,你若心怀希望,这世界就不会彻底绝望。你若从不屈服,这世界又能把你怎样?” “这些我都记住了,姐姐,我这次去治疗可能又需要很久了,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黎诗面色复杂的注视着我,我辨不清此刻她表情之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可她嘴角的抽搐确是真真切切的,数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将承诺说出口。 留给我们道别的时间并不多,我不敢多说话,害怕说多错多,更害怕暴露自己的情绪,只是不停的对萌萌说“加油!”约定好下次再见! 在挥手离别中,我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模糊视线,我害怕这样的离别,因为每一次,都关乎生死…… 直到车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黎诗才转过身,看了看身边的我,什么话也没有说,黯然的回到了院子里,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此刻,我的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对不起萌萌,昨天不小心让她看穿了心事,虚活了二十几年,我这么大个人,还要她来操心…… …… 桌子上还未动的早餐让这个早晨蒙上了一层阴霾,我们终究没能围坐在一起吃一顿早餐,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离别,真的挺心酸的。 生活中,我们常常会因为赚取供给家庭的金钱而被迫背井离乡,那些短暂的、长久的分别,并没有被诗人的美化精致成诗,相反,充满了无奈和泪水……在期盼中重逢,在短暂相聚后再次离别,也许我们的征途并没有星辰大海那般壮阔,有的只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的念头……离别教会人坚强,可这种东西,谁又想学会? “黎诗,刚刚那个没回答萌萌的答案,能更改吗?” “你觉得我做的还不够,是吧!” 我转过头,可她不得到答案便不罢休的眼神,让我感到压抑,随即从房间中取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吸了半支以后便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心一横,对她说道:“我不是要你同情,可萌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如果我表现的无动于衷,你是不是又该骂我冷血无情了?” 她的话真的让我不知如何去接,我叹息,又在烦躁中点上一支烟,却忽然变得口拙,完全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黎诗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没有关上房门,然后我便从那虚掩的房门里,听到了她低声啜泣的声音。 我忽然感到疲倦,甚至没有力气去阻止,只是目光涣散的看着那光线投下来的影子,然后好似在慌神中度过了四季……我仰起头,不让眼角传来的温热感转化成眼泪,心中却再次泛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 无力中,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枯坐到中午,感叹着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被计划的便是生活,我们的确可以把未来憧憬的很美好,可现实生活却总在抹着黑,让我们迷失在痛苦的泥流中。 “余航,我想和你说件事……” 我打断了黎诗,问道:“如果是劝解我别再和你作对,你也不用开口了。” 黎诗几乎没有思考,便说道:“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开车去医院看看萌萌……” 我很坚决的摇了摇头道:“萌萌之所以不想让你看到她浑身接满仪器的画面,就是希望你能开心,我不希望你辜负了她的一番好心。” 黎诗低头沉默了很久,再次开口道:“听说这边有家“一见”咖啡店,你要不要过去坐坐?” 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想到了那张被我“窃取”的速写,便不由得一阵失落,点头道:“我开你车带你过去吧!顺便有东西给你。” …… 一路沉默无言中,车子穿过巷子,最终在一个老旧的广场前停了下来…… 初来乍到的黎诗,仔细打量着这家极具特色的咖啡店,我很绅士的替她推开门。这个点,店里的顾客依旧少得可怜,宋念歌一如既往的站在柜子前整理着资料,她几年如一日,始终很用心的管理着每一位顾客的信件,等待他们来取,如果有人因为繁忙或者其他原因不能按时来取信件,她便会将已经写好地址的信寄出去…… 见我们到来后,她暂时搁置下手中的活,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的看着我们,走到我面前问道:“航弟,这姑娘是你店里入住的游客?” “人家可是青旅新来的店长,我已经被解雇了。” 宋念歌楞了一下,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和你们那老板接触过,你可是他的心腹,他不会舍得抛下你的,既然将你从生意惨淡的青旅调走,肯定有更好的事情需要你完成。” 在宋念歌说完后,原本很放松的黎诗忽然眉头紧皱,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紧盯着我…… 第42章 一杯免费咖啡 宋念歌知道我对青旅的感情,她当着黎诗的面这么说,其实也是想为我抱个不平,即便黎诗的目光已经带着情绪,可念歌还是往常一般我行我素,并不在意外界投来的任何目光,她就是这样一个更相信直觉的人…… 即便是由黎诗提出要来这里的,可看着她张望好奇的模样,以及与宋念歌尴尬的接触,很显然她是第一次到“一见”咖啡店。 也许,她并不知道这家咖啡店推崇的态度…… 我倒也没有太过于去顾及黎诗的情绪,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然后反思,我明白,也许抛开策划能力,对于老苟来说,我算不上一个会因为大局而面面俱到的人,可我的的确确陪他熬过了最难熬的一年。前年底,公司陷入危机,我被调回总部,那时候,我便抱着奋斗到只身一人,也要撑住岌岌可危的“有途旅行社”。 现在也是,我依旧为了“有途旅行社”的提升而孜孜不倦的努力着,相比之下,如今老苟却荒唐到整天被那些小情绪所拖累,在商业场上走的畏手畏脚,这便已经落入了下成,如果这两年一直让我掌管青旅,青旅不会如现在这般模样的…… 忙完活之后,宋念歌例行询问道:“老规矩,选择别人买单的咖啡,还是自己为别人买单咖啡?” 一番思量之后,初来乍到的黎诗选择了后者,也许她想和陌生人聊一聊心里话。而我,更喜欢分享一个故事,还可以喝上一杯免费咖啡,因此,我选择了别人买完单的咖啡…… …… 六月份,全国各地都是多雨的季节,西安也不例外,因此变天我一点儿也不惊讶。 在等咖啡时间里,宋念歌取来一封已经写好地址的信交给我,又将一个空白的信封递给黎诗。 我很喜欢用这样一种古老的方式,同未知的陌生人分享着心情,一边书写,一边等待着现磨的咖啡,这是一种文艺且清新的消磨方式。为了跟贴近自然,我特地坐在了窗子边,因此,当第一滴雨水打到玻璃窗上时,我便知道了…… 宋念歌依旧像从前一样,一边抽着烟,一边为我们准备咖啡,她最长做的事情,便是将满含期盼的目光看向店外那被昏暗光线映衬的广场,那儿曾有她和爱人行走的身影…… 愣神中,老爸给我发来一条消息,他告诉我,现在正陪着入睡的萌萌,不方便打电话,告知我萌萌的情况基本稳定住了,让我放心。 我拿起手机的同时,黎诗似乎也收到了一条短信,看完之后她微微一笑,情绪轻松了许多,也许老妈给她也发了一条。 随着时间向前推移,店内除了我和黎诗之外,最后两位顾客也离开了,临走之前,他们饶有兴趣的站在门口看了半天雨,一番商讨后,最终向宋念歌索要了两个纸箱子,撕开后顶在头上,用来挡雨,面对这阴晴无常的天气,没有抱怨,便已经是一份难得的心境,否则他们大可以坐在这儿等到雨停了…… 黎诗坐在我不远处,也紧挨着窗子,她写一会儿停一会儿,一会儿沉默、一会儿托腮看窗外的雨,而当宋念歌将咖啡端给我们之后,习惯性的抱起吉他,为我们弹唱了一首《小雨日记》。 这首我和宋念歌合作过数次的歌曲,她习惯性的只唱了一半,后半部分留给了我,我们隔着几米远,她弹奏着,我打着拍子,唱道:“在你决定要离开,我的城市的最后一晚,桌子上的玫瑰和啤酒,和彼此说过的谎,我也是信以为真,你只是佯装笑容,我没有发现你把昨天装进了酒杯中,我穿过几条街和几家店,和你相遇的夜,路边的狗牵着它的主人,走向城市边缘,你也是迷路的人,我只是爱莫能助……我只是渺小的人,听故事也会认真,时间轻易就把我变成了,这悲剧的主人,又想起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下起了小雨,你又穿了我最喜欢颜色的外衣,我说嘿我们去哪里,我撑起一把能遮风避雨的伞给你,只愿你好即使淋湿了自己,在我的青春燃烧殆尽前,多希望你能再出现……” 唱完一首贴切应景的歌,我再次转过身面对那一封没有写完的信,端起没有加糖的咖啡喝了一口,想象着读信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却无意中瞥见不远处握着钢笔,对着玻璃窗上雨滴落泪的黎诗,也许刚刚唱的这首歌,也有她的故事。 雨时下时歇,宋念歌为我们端来甜点,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似的,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喧嚣,窗外风吹雨打,屋内一杯咖啡冒着热气,甜点腻人,我带着疲倦后的松懈抹了抹脸,闭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为萌萌祈祷着,而灵魂,好似已经走在窗外那逐渐没有了尘埃的广场。 这场雨,将两个原本并不快乐的灵魂,深埋在这片土地下,等待雨后的阳光,全部蒸发…… …… 想到了挂在柜子上的宣传画,我疲倦的站起身,冲着柜台上的宋念歌轻轻喊了一声,示意她将画取下来,而黎诗,也在第一时间朝着柜台望去。 从宋念歌手中接过画,我很诚恳的递到黎诗面前说道:“这是上次偷你的画,现在还给你。” “你就是将画放在这边吸引顾客了?” “是,如我所料,的确有效果,上次和我们一起吃火锅的顾客,就是被这幅画吸引过去的。” 黎诗一脸疲惫的看着我,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我说道:“那么费尽心思,现在为什么又主动还给我了?” 我当然能听得出黎诗话里的抱怨,但更听得出她已经渐渐释怀了我当初的行为,随即说道:“我拿画来是想给青旅带来点生意,让老苟在绝望中还能看到些希望,也许依仗着这些客源,能够让他改变主意,很显然,现在无论青旅发生些什么事,也改变不了它最终的命运了,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黎诗想开口,却欲言又止,随即将画收了下来,也不再多说什么。 ……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而黎诗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吃饱喝足后,我起身来到宋念歌身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问道:“在写什么呢,看你闷闷不乐的?” “我有快乐过吗?” 我侧过头看着宋念歌面前的信纸,过程中,带着些好奇向她问道:“你写的信有寄出的地址吗?” “有倒是好了,可惜没有……只是有些东西不写出来,憋在心里难受,我怕自己成怨妇。”说完,宋念歌又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这儿能够治愈别人,我相信也能够治愈自己的。” “你店里的这个新店长,看样子很有故事啊!” 我下意识的往黎诗那边看了看,她还在书写着东西,想想也是,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她像先前这么难过到落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感叹道:“她的确是个有故事的人,也许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按照我的直觉判断,在你们互相了解之前,不会成为朋友;在互相理解之后,应该就不会是这种情况了。” 我莫名的看着宋念歌,又将目光转向正在将信装入信封的黎诗,忽然假想着如果我看了她的信,会不会多多少少了解她?毕竟,她刚刚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动了情绪,否则又怎么会泪流满面呢? 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膨胀起来,我对这封信动起了念头…… 第43章 一片荒芜的海岸 黎诗封好信封口,将信件交给了宋念歌,然后继续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对着窗外的雨发呆,也许坐在这儿,连看雨也成了一种享受。 我目光复杂的盯着信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想伸手去拿,却被宋念歌不动声色的拍了下手。 气氛因为宋念歌的拒绝有些尴尬,为了解除尴尬,我压低声音嬉笑道:“姐,连我都不能破次例?” 宋念歌点了点头,而这因为偷信而产生的尴尬就这么被暂时带了过去,但宋念歌似乎知道待会儿这一幕可能会重新上演,拿起黎诗的信件,很仔细的夹在了文件夹中,接着又放入到柜子里。 趁着黎诗不注意,我恳求道:“姐,你就把信给我看一眼吧!” 我和宋念歌认识很久了,她为人一向很仗义,能帮忙的绝对不含糊,可这次向她提的要求似乎很犯她忌讳,她直接拒绝道:“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开口了。” “那我要是作为为她回信的人呢?” “即便这样,那你最早也得等到后天下午。” 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偷窥心理坏了规矩,便妥协道:“那你务必帮我把这封信留着,我就听你安排,后天下午过来看。” 宋念歌默认般的点了点头,顺手从柜台下取出点瓜子,拿了两瓶啤酒,示意我到吧台对面的沙发上坐。 在这么富有灵气的地方嗑瓜子、喝啤酒,想想挺煞风景的,但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宋念歌,却恰恰将生活过成了它该有的模样。 我将两瓶啤酒打开,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而黎诗也并不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她很享受这份安静,至少此刻我没有在她耳边一直叨逼叨。 “你这么操心劳累的为了青旅,说被取代就取代了?” 我将积攒在手心的瓜子壳扔进身旁的垃圾桶,喝了一口啤酒,没有言语,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压抑,因为此时,我和青旅的命运正被老苟和黎诗掌控,而我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关注着,却无力改变任何现状…… 我没有隐瞒,但很隐晦的说道:“青旅的命运恐怕由不得我了。” 宋念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也没挑明,半晌说道:“我知道你对青旅的感情,也看到了你这些年的付出,不过既然生活对你另有安排,去就是了,以你的能力,在哪都赚钱。” 一阵极长的沉默之后,我终于向宋念歌问道:“念歌,你觉得我没有必要坚持下去了,是吗?” 宋念歌没有再回答我,继续嗑着瓜子,这时候,口袋中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掏出来看了看,是景琪发来的,问我现在“是否在忙”,我当即给她回复了一条“不忙”。 在我将那条表明自己空闲的信息发给了景琪之后,她立刻一个电话回拨了过来,这让我有些诧异,因为自从上次酒会接到的是沈浩的电话后,我们之间一直有一个默契: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不会电话直接联系的。 我接通了电话,并没有言语,只是等待着对方先开口,我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猜我为什么找你?” 一听是景琪兴奋的声音,我几乎脱口而出道:“想我了呗!” 景琪并没有与我计较,笑了笑转移话题,说道:“油嘴滑舌,继续猜。” 我无奈一笑,这句貌似很不走心的话,却是我最真诚的表达。 其实我对消息也很在意,但就是故意装作无所谓,这样显然更有趣,刚准备开口继续调侃几句,却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她的助理提醒她准备上台了。 这时候,景琪加速了语气,却依旧卖关子道:“算了,不猜拉倒,接下来告诉你的这个消息,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 我又以一种说笑的语气试探着问道:“我心脏不好,你倒是给我透露点啊?” “上次你拍的那组照片通过了,这下你可以大展手脚了。” “我已经被辞退了,不再属于有途青年旅社了……” “你别故意开玩笑啊!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沉默,景琪也跟着沉默…… 许久,景琪还没有开口,我便将话接了过去,道:“没想到这桥段真给你猜到了,但这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了,你的银行卡我什么时候交还给你,毕竟也用不到这笔钱了,该完璧归赵了。” “你现在手上有钱花吗?” 我一点也没有向景琪隐瞒的说道:“除了萌萌治病的钱定期存着之外,余下的钱足够我生活了。” 电话那头的景琪再次陷入到沉默中,但我的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的,我很清晰的明白,我并不需要这笔钱去支撑青旅或者工作了…… 景琪沉默了半晌,轻叹了一声,喃喃说道:“费那么大劲谈下来的合作,现在却又用不着了……那卡我暂时也还用不到,先放在你那,留着以备我不时之需吧!” 我不愿意再让她的情绪低落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对她说道:“助理不是提醒你要上台了么,整理一下情绪投入工作去吧!” “嗯。” 结束了和景琪的通话,我拿起酒瓶仰头喝了口酒,然后仰躺在沙发上,再次陷入到了绝望中,在这阵挡也挡不住的绝望中,盯着黎诗看,而她好似也听到了对话,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神色比先前更加黯然,久久不言语,而我也陷入到无话可说的境地。 …… 景琪刚刚充满失落的语气,才是我心情变差的源头,为了替我拿下这次活动,她一定没少四处周旋,最终好似做了无用功一般,让人泄气又伤神,这些年来,除了爸妈,可能也就只有她最关心我了。 我止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是谁在念叨我呢?可能与我低落情绪相呼应的,还是景琪,想必她也还沉溺在失落中不能自拔吧!所以除了友情,我是不是还需要用一颗感恩的心去对待她呢,是她这么费劲心力,拯救了我自以为一塌糊涂的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黎诗似乎并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她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可我还不愿走,随即对她摆了摆手,她从头至尾一直很安静,直到先行离开的时候,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的思绪并没有随着黎诗离开而停滞,继续想着和景琪认识后的点点滴滴,这时,不知怎么就心血来潮的问了句:“念歌,你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宋念歌面露思索的表情,我并不去催促,因为心中觉得她会给出好的建议。 时间在她的思索中一点点流逝,我也因为无事可做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虽然头顶挂着禁烟标志,但也讨了个没人的巧,于是自己所在的方寸之地也变得迷离了起来,好似呼应着整个咖啡馆的孤独。 在我将烟抽了一半时,宋念歌面带微笑,终于开口对我说道:“你和三五个好友去看电影,你会想,坐在身边的是她该多好,这部电影她会喜欢吗?这个镜头她会被逗笑吗?影院这么黑,我看得清她的酒窝吗?电影声音这么大,我听得见她的笑声吗?不会的,她的笑呀,像银铃,在你脑海响了几声,恐怕你便跟不上影片剧情了……你独自走在街上,风儿送来路人的只言片语,每每穿过好多有趣的场景,你会想,她应该也走过这条街吧,她应该也见过这些趣儿吧,她是穿着连衣裙,还是扎着双马尾?想着想着,路边的行人突然变得好慢好慢呀,熙熙攘攘,事不关己,打算想她想到春天去……你躺在失眠的床上,你会呆着想她,下雨了想是不是她又不开心了,起风了想是不是她又眨眼睛了……兵荒马乱跟星星似的,这颗是想你一号,这颗是想你二号,怎么都数不完!你又傻了,星星怎么可能数得完呀,可你知道,天越亮,想她就会越来越少。你只能逼自己早点儿睡去,在每一个睡意阑珊的夜晚,把夜幕对折,把星辰打包……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哪怕再风马牛不相及也好,你呀,也会在脑海里拐几道弯,逆着顺着也想到她那儿去。所以,爱是什么感觉?自然是不受控制若有若无的思念了……” 我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心里却想着从宋念歌口中描述出的场景,感叹道:“原来这么美好啊!” 想着想着,我的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漂亮的女子依偎在我的身边,我抚过她那被风吹乱的鬓角,心中充满了喜悦,这种喜悦让我忘记了之前所有的悲欢离合,在一座繁花盛开的荒岛,找到了生活最纯粹的美好…… 这看上去是一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生活,却是我梦寐以求的,于是沉浸在这个虚设的场景中有些恍惚,许久,宋念歌敲了敲桌子道:“听完了美好,想听听我亲身经历的悲剧吗?” 我又一次在无奈中感叹:“我难得出现一次美好的幻觉,你就让我沉在其中,醉一次吧!” 宋念歌虽然惊讶于我的态度,但也没有追问原因,而我也不急于听,在我潜意识中,她的故事太悲伤了,像我这样的单恋,也终究会满身伤痕……此刻之所以拒绝,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听到她这个故事的,于是,我们的对话也止于此。 与我低落心境截然相反的是,这个落雨的午后,重新放晴,当阳光照进屋子时,我好似再次看到了在西安这座西北城市中,有了一片荒芜的海岸,那里杂草丛生、异常荒芜,没有人愿意靠近,只有我一个人拿着镰刀,想在秋天的时候收割,在春天的时候播种,我愿意辛勤劳作,直到它繁花似锦…… 第44章 约见江莱悦 走出咖啡馆,地面湿漉漉的,可这并不妨碍阳光自由穿行在这座古城里,我回身望了望身后的咖啡店,和那个静坐在窗子前的女子,又看了看脚下的雨水,忽然觉得大雨让这个巷子颠倒了,在这样一种乐趣中,踩着水迹往回走…… 路过一家小吃店,我停下来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杯米粥,边吃边走,走回到青旅已是太阳西下了。 黎诗依旧和上次一样,站在黄昏中,画着青旅的轮廓,她依旧是这样淡定从容,有着自己骨灰级的爱好,十分优雅的活着,哪像我这样,被生活碾压来碾压去。 这个傍晚,带着满身疲倦,我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原本以为可以很快入睡,却不料那昏黄的光线撩拨人,硬是从严实的窗帘缝隙边钻了进来,我的思绪很快便陷入了这光线漩涡中,又回到了几年前第一次来青旅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我,与现在相比,更像是理想主义者,家庭经济没有负担,刚走出校园,喜欢创业,做的决定更加感性,而不是遵守现实轨迹,很多事情都是在梦想的支配下做出来的,就例如我可以将五十万的彩票奖金投给老苟做生意,只希望他将“有途青年旅社”做好,在后期公司财务紧张的时候,我一边忙着拉业务,一边用自己的工资维持青旅。 当年借钱给老苟的时候,我竟然只凭他一份手写欠条就能将钱悉数借他,以至于后来借据被我弄丢,现在讲起来,变成了一个口说无凭的无头债。不是我那个时候太意气用事,而是那时候老苟真的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还是满头黑发,会玩多种乐器,能将一首歌唱出自己的味道,嘴里谈的是理想永远年轻,做的事情是可以拍着胸脯的…… 这段时间,每当我生气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骂他“老狗”,这并不是侮辱,是觉得他的改变太出乎意料的让人失望了,直到真正失去青旅时我才意识到:和他相处久了,我宁愿与狗做朋友,因为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候不是人…… 如今,青旅已经不是我的青旅了,唯一不变的是它依旧日复一日的萧条下去,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赖在这里,上午萌萌离开的时候,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即将“远行”的“告别”,这种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越来越难以挥去,有那么一刻,我会突然意识到这种“告别”提前来临…… 随着时间的推进,透过窗帘缝隙的那束光越来越暗,最后融在了夜色里,就像一个玩的再酣畅,也得被父母拉扯回家的顽童,这种挣扎,是一种尽兴后的心酸。 我想,我也要离开了…… …… 疲倦中,我规划着离开青旅后的生活,总部我是不会再回去了,但萌萌的病情还得准备大笔的医药费,因此我不能失业,旅游高峰期即将来临,我想趁这个季度多赚一些,然后在淡季的时候,能抽一段时间陪陪萌萌…… 这两年,疼痛的生活让我不太敢去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因为我怕自己会陷入到没有退路的境地之中,就像我至今没有敢向景琪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便知道这样的懦弱终究会以惨痛的结局收场……我从不后悔自己遇见过谁,要真后悔,只会后悔看着遇见的人渐行渐远,而我却没有丝毫办法去挽留。 可吃五谷杂粮,就得遵循生老病死、七情六欲,生活有太多的无奈,我们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更糟的是,我们失去了改变的想法……最终,那些鲜活的画面成了我心里永不褪色的记忆,一路的遇见,一路的离别…… …… 次日清晨,我将物品一一整理好,然后尽量恢复原貌,只是白色墙壁上被床蹭出的印记,却很难修复。 收拾完物品,我琢磨着找到合适的工作便把东西拉过去,从青旅出来后,我便辗转于各家招聘,留下应聘书后等待面试,就这么自己一个人晃荡着度过了上午的时光,正在烦恼下午该怎么度过时,却意外接到了曲森的电话,他说下午不忙,想再约我坐坐。 上次因为江莱悦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而这次不同了,我倒是巴不得他找我,跳槽到“莱悦”去,这样省的我找工作了。这人呐,稍微换个心境决定就不同了,上次我还顽固的不后退,处处为青旅的生计着想,而现在呢,只想找个稳定的工作,为现实而活。 …… 下午两点半,我和曲森在一家茶馆相见,他并没有什么身居高位的做派,和以前一样搂住了我的肩,问道:“喝点什么?” “挑好的来!” 在一处隔断后面,我们相对而坐,我要了绿茶,他点了红茶。 老友见面,话题总归是学生时代的青涩与美好,我们先聊了一些他在大学时的经历和感悟,然后才将话题聊到了正经事上。 “曲森,你们公司现在还招人吗?” “还有十来天就到一年一度的旅游节了,每个公司都在招人,这是肯定的。” 我点了点头。 “怎么,你想过来?那青旅怎么办?” “我虽然爱着那个地方,但根本无补于事,现在它已经被别人占领,我却招架不住,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如果只是贪图一时的坚持,毁掉的可能是一系列的东西,准确的说,我现在自己认输了……” 说到这里,我的心一揪,曲森却没有给我想太多的空间,他继续说道:“离开了也不失为明智之选,上次江总亲自招聘你,说明她对“有途”看的已经很透彻了,如果你自己主动联系她,我想进入公司重要部门任职还是有戏的。” 曲森的告知加劝慰,让我陷入到沉默中,半晌说道:“其实担任什么职务已经无所谓了,我想做的就是赚点钱,然后过一段安静的日子,陪陪家人就好。” 听完我的话,他一声叹息,一副谁活着都不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正色向我说道:“当时你是我们班专业学的最好的,若是不做这行了,也怪可惜的。” 我沉默,事实上,这是曲森第一次对我说起那些已经走远了的记忆,谁不想照着梦想的方向去坚持,只是我们太势单力孤,少了对抗社会的勇气。 …… 一番闲聊后,曲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道:“有途青旅最近是不是打算出售了?” 我并没有针对这番话立即表态,只是注视着他,我有些不太清楚他这番表态的动机。 “怎么不说话了。” “你从哪听说的?” 曲森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继而又自信满满道:“你也不必瞒我,江总准备将整个景区打造成自己的商业帝国,既然青旅打算出手,她自然也会注意这方面动态,并且势在必得!” “她不考虑亏损的情况?” “莱悦旅行社每年接待那么多客户,早已经成了业界翘楚,这点你应该有所耳闻的,还愁没客人?” 我琢磨着,若真是如此,等江莱悦拿下青旅之后,我应聘个职位,不就能继续管理青旅了?整个景区应该没人比我更熟悉青旅环境了,若真是如此的话,青旅也就免遭被拆迁或改造的命运了。 “早知道有这等好事,我上次就不该把江莱悦回的那么决绝。” “要不我再给江总打个电话问问?” “不妥吧?” 曲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我,难以置信道:“余航,这都什么年代了,要脸是赚不到钱的,你得豁的出去才行……” 我半晌不言语,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你打吧,就当押个宝,看命运,当然也得看女总裁的心情!” 曲森取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在一阵等待后接通了电话,然后我便见他不断的点头恭敬应答,一直到挂断电话。 “怎么说?” “江总待会亲自过来,让你稍等一会儿。” 聊到这个份上,我又想起上次自己对江莱悦说的那些话,心情再次感到压抑,对曲森问道:“上次当面拒绝,今天再开口应聘不太好吧?” 曲森盯着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在笑声中对我说道:“别给自己自寻烦恼了,我想江总不会大老远的跑过来专门找你麻烦的,我们抓紧换个包间去。” 我忽然无言以对,但想想倒也很有道理。 …… 二十来分钟后,透过包间的落地窗,那辆红色的保时捷911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车子停稳后,便看到江莱悦拎着手提包,迈着职场女王般的步子走进了茶馆内,她只是随意的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一件很普通的黑色铅笔裤,可这简单的搭配,依然因为她独特的气质而变得不普通,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是简洁、利落。 还没等我起身,曲森已经掐准了时间,替江莱悦打开了包间的门,然后又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莱悦依旧是一副职场ceo的气势,点头表示感谢后向桌子走去。 她在我们起身相迎中坐了下来,然后表情复杂的环视这家茶馆,好似对这家茶馆有些印象,然后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道:“曲森,这家茶馆还没拿下来吗?” “还没,这家老板非要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出手。” “过了旺季买过来,留我自己喝茶?抓紧想办法解决。” 曲森连忙恭敬的点头,而江莱悦好似故意杀我威风似的,根本不看我一眼,更别提搭上一句话了。 我再次打量着她,那美得不像话的脸,无与伦比的气质,常人无法企及的财富,让我更加没有办法将她与普通人联系起来,半晌说道:“江总您好,我是余航,今天冒昧打扰,打算到贵公司应聘一职。” “上次不是不打算应聘的吗?” 这个女人可真够可以的,简单的一句话便将话题聊死,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更能感觉到她的余怒未消,话里带着讽刺,该怎么做,我还得见机行事…… 第45章 需要你牺牲一下 时隔多日不见,江莱悦更加傲慢,她的性格很孤傲,我很难想象上次她在咖啡店见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这个将傲慢刻在骨子里的女人,用她直爽的性格直接表露着对事物的喜好或者厌恶,单纯到少见。 空气像凝滞了一般,江莱悦自顾自的喝着茶,然后刷手机,却也没离开,这种故意将我晾在一边的手段,却给人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我倒也是不卑不亢,故意盯着她看,虽然此时的她并不友善,可那种自然流露出的美是抵挡不住的,我觉得她美的是如此的不真实,旅游行业内公认的美女总裁,果然名不虚传。 由于行业的特殊,这几年做旅游工作,我也见过不少气质型的美女,例如景琪这样气质俱佳的模特,几乎没有人能媲美江莱悦,可当这个念头闪现的时候,我又立马否认,因为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黎诗那张不苟言笑,却美到难以表达的脸…… 这个时候,曲森开口解围道:“江总,余航这次来是真心实意想加入咋们莱悦公司的,还请您给个机会。” 江莱悦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没给过他机会吗?我记得上次是我约他的吧?难不成上次是假清高,这次是真小人了?” 我被江莱悦说得脸上无光,若不是职场混久了,早摔门而去了,此刻,我告诫自己要冷静,不卑不亢道:“我这人就是恃才傲物,江总今天来了,难道不是惜才吗?” 这时,坐在两人中间的曲森忍不住一笑,也插话解围道:“余航,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才,但你也别强调啊!” 我又向江莱悦问道:“难道江总不是觉得我很有才?” “我的天,谁给你的自信。” 我不理会江莱悦的挖苦,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只是在向一个身居高位的老板坦白事实而已,我相信您每天运作这么大的公司,业务又在行业内是翘楚,不会是不爱听实话的老板吧?毕竟,旅游这块本身就是真诚做、用心听才能长久的行业。” 江莱悦终于来了兴趣,将手机搁置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好奇的姿态道:“人人都说“有途”的余航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才,设计的方案总是在业内高人一筹,合作的客户从来没有流失的,如今自己主动找上门来,我倒还真有些害怕,你倒要给我好好说说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一个开业和没开业似的青年旅社,就让你背离公司,再说了,苟永强在你和青旅之间,不会不掂量轻重吧?” 几句话,就让我将眼前这个女人和花瓶区分开来,她的细腻、淡定,俨然是一位合格的职场风云人物。 我一时间陷入到挣扎中,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讲得好,是我另谋高就;讲得不好,就是我叛离公司,或者是故意潜伏的内贼。 我默不作声,许久轻叹一声,又一声轻叹…… “你好像很难给出回答啊?”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抛开青旅不谈,若真是苟永强没有缺点,你离开公司做什么?” 我还在心中纠结着,毕竟老苟除了对青旅下手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克扣过我,前些天刚给我发完季度奖金,要是真让我当面指责他,我做不到,况且我这个人从来不爱逢场作戏,当一些话刚到嘴边的时候,又咽了回去,若我此刻暴露出自己有多么在意青旅,这很可能让江莱悦抓住我的软肋,我不能这么做…… 这些情绪却忽然在自己的心里发酵,继而不能控制,我终于冷着脸对江莱悦说道:“我觉得你若是作为一个hr,那会很有问题。” “你说什么?” 我不理会一直对我使眼色的曲森,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我就是觉得你有问题,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一个只想换份工作的人,难道跳槽了就要诋毁前老板,非得说出个一二三才行吗?” 江莱悦皱着眉,表情充满了不解,但依然很克制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打算面试我吗?” 我笑了笑道:“不卑不亢的态度!” 江莱悦无语的看了我一眼,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望向窗外。 “江总,既然话不投机,那我先告辞了。” “我说过,你终究还是叫我江总了……” 我先沉默,然后笑了笑。 江莱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憋屈,但还算理智,为了防止曲森受到牵连,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送我,然后快速的离开了包间。 …… 走出了茶馆,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却连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发起火来,或许是老苟除了青旅真的没亏欠过我什么,即便我曾借过他五十万彩票钱,他装聋作哑没还我,可这些年工资已经远不止这些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以至于现在让我去评价他,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或许此时的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选择了自己的路,但我却无法判断自己这条路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因为这个选择本就无对错之分,我又能和谁说理去? 神经支配双腿无力的朝前行走中,手机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毫无意外,电话是曲森打来的,电话在响铃许久后,才划了接听键,曲森有些诧异的向我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失心疯了?” “你也觉得我疯了?” 我以为曲森发泄完会挂掉电话,他却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对我说道:“算了算了,你现在在哪?” “已经往回走了,打算回去睡上一觉。” 曲森先沉默,然后顿了顿说道:“余航,今天你的表达方式,有大学时代玩乐队时的精气神,我佩服你,因为我没有……隔了这几年没见,你给我的感觉是变忧郁了,再也不像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青年了。” “我现在就是一条没理想的咸鱼,因为我知道,有了理想还是咸鱼。” “你的理想呢?” 我失落的一笑:“现在还来跟我谈理想?理想这东西很卑贱,当它被撕碎、被践踏,甚至被吐上口水时,我可能会说:其实吧,我就想拿理想换点钱,赚个生活,可你们不要它,那我只有接着死撑了,等以后吧,兴许哪天能卖个好价钱!” “呵,当年要是听到你这番话,沈琳肯定不会爱上你。” 说完,曲森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便挂掉了电话,而我却有些失神,沈琳不是他女朋友吗? 我现在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早就被时间掩埋的往事,一声轻叹,将手机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天气却热的没边儿,沿着路,我继续向着归途走去,而这座被阳光勾画的城市,是如此之虚妄! …… 回到了青旅,我原本以为会关门上锁,没想到门口却挂着正在营业的黑板,再看看店内,黎诗正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有些沉闷的喝着啤酒。 一向很注重形象的她,今天只是很随意的穿了件衬衫和休闲裤,连头发都没有好好打理,即便依然多了几分不修边幅的自然美,可还是让我一阵疑惑,她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正在我观察之际,黎诗主动指了指凳子,示意我坐下来。 我并没有太多心情和她说话,纳闷的盯着她,但还是按照要求,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一个人还喝起酒来了?” 黎诗没有像从前那样淡漠,主动给我倒上一杯啤酒,示意我先喝,我急于想知道她这模样到底所为何事,又为何无事献殷勤,连啤酒杯子都给我准备好了,便一直看着她,等着回答。 见我没喝,黎诗倒也没在意,自斟自饮,又喝了一小杯啤酒,重重叹息后对我说道:“因为要做一个关于你的决定。” 我处在深深的震惊中,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与我有关,更让我意外的是:她和老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做决定、处理问题,哪里征求过我?现在为何还一脸犯愁的样子…… “别拐弯抹角,也不要用苦情戏做铺垫,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见我这么说,黎诗却又沉默了,好像很难以启齿,这让我心中一阵紧张,一阵着急,于是催促道:“玩我情绪呢,你倒是说啊……” 黎诗终于鼓足了勇气对我说道:“你想不想让青旅继续营业?”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黎诗口中说出来的,以至于呆愣了很久,才吞吞吐吐道:“你说什么?” 黎诗再次注视着我,半晌才轻声说道:“你无须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都是事实,但有些事情,恐怕需要你牺牲一下!” 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谈条件、谈代价……我的表情顿时变得不悦,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文件包,对她说道:“牺牲一下?你们别总套路我一个人行不行,换个人坑行不行?” 黎诗一把拽住了欲离去的我,皱了皱眉说道:“什么坏习惯,能尊重一下谈话,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一甩手挣脱了黎诗的拉扯,怒道:“摆什么鸿门宴呢,我觉得我还是这样比较适合谈话,有话直说。” 黎诗听完后陷入到沉默中,好似在思考怎么回答我这个事情,许久回到屋内拿出一份文件,对我说道:“我可以让青旅继续接待顾客,但你必须签下这份合约。” 第46章 别为难我 望着黎诗手中的合同,我竟然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是有来由的,若是一份简单的合约,根本不需要她煞有其事的这么做。 我伸手拿过了合约,刚扫视了一番,愤怒便充斥着我的身体,我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份合约摆明了就是针对我:如果想要青旅继续经营接下来的两个月,那么唯一的要求便是我离开“有途”。 “两个月之后呢?” “这片区域传统的旅游旺季就要到了,如果你签下合约,配合公司业务,可以再经营两个月,但是两个月之后,没人能保证……”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过分吗?” 黎诗不为所动的回道:“要怪只能怪你太有才了。” 这和我有才有什么关系,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到一阵无语,看着黎诗满脸受威胁似的表情,难道是我的存在威胁到她升迁了? “我可以签字,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黎诗与我对视着,依旧是淡然的表情,却一样的让我看不懂她表情之下隐藏的是什么心思。 见黎诗不应答,我又盯着她看了许久,认命似的从她手里抽过笔,迅速的在条款上签完字,说道:“这下可以放心说了吧?” 黎诗接过合约看了看,看不出喜怒道:“既然字都签了,那也没必要说了,就这样吧!” 我一把将她拉扯住,却不料上一秒还冷着脸的黎诗,忽然很感激的笑了笑,而我的头皮却一阵阵发麻,再也无力去纠缠,稍稍回过神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尽量用商量的语气道:“能不能将七月十号的710房间预留下来,景琪要用。” “可以!” “麻烦你不要将这事告诉我爸妈。” “我知道,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 …… 回到自己的屋子内,我长久失神的坐着,从午后到傍晚,工作还没落实,一旦离开这个屋子,短时间内,恐怕无处可去的窘境会纠缠着我。 失神中,我又往窗外看了看,好似看到了夜晚来临前的所有暗黑,不免心中感叹: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你的忠诚只是感动了你自己,别人其实并不知道,你也别幻想别人能感觉到…… 夜晚即将来临,黎诗将院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好似有意让我好好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 偌大的房间里,我依旧是孤身一人,拉开窗子,夜晚的暖风带着一丝莫名的惆怅,从打开的窗户里吹拂了进来,恰如我的心情,又枯坐了一会儿,这才有了饥饿感,我整理好情绪,准备去吃些东西。 打开了房门,刚走出来,目光便不自觉的集中在门口处一个款款而来的身影上,她的身材如此之好,走姿更是柔美灵动,片刻后便出现在灯光下,此刻的她带着围裙,头上扎着一条淡蓝色丝巾,俨然一副做饭的打扮。 “你醒了?” “我压根就没睡。” 黎诗走进了厨房,一边忙碌着,一边漫不经心道:“睡不着挺正常的,睡着了那才叫没心没肺。” 我有点无语,她总是这么平静的将我噎得半死,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买这么多菜,这是打算庆祝呢?还是打算为我践行?” 黎诗让我有点意外,并没有还击我,只是冲我微微一笑,道:“庆祝也好,践行也罢,都得吃饭。” 这两天,我莫名其妙看淡了很多事情,也不想和她斗嘴了,因此她得胜后的微笑我也无所谓反感不反感了,反正我人品差的形象已经先入为主,刻进她的心里,就算我再怎么折腾,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索性离开以后,就各自安好吧!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模样,恐怕折腾一晚上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便主动上前将食材归了归类,然后让她给我打下手,毕竟这饭我也还得吃。 炒了份土豆丝,烧了个鱼,红烧肉、冬瓜排骨还在锅里炖着,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内,我基本将菜做完了,只等红烧肉和排骨煮好便能开饭。 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微微燥热的厨房让我待不下去,便将提前冰镇的啤酒取了出来,和黎诗一人一罐先喝着。 黎诗只是打开了啤酒罐,却并未喝上一口,回屋内为自己倒了杯温水,还好我早已经习惯一个人喝酒的生活,倒也不觉得孤独。 我静静的坐着,望着四周的一切,忽然觉得青旅不知何时起已开始沦陷,没有繁华,没有热闹,荒荒凉凉的一片,蔓延着颓废和绝望的气息。 也不知愣神了多久,黎诗将菜都端上了桌,她主动为我盛上一碗排骨汤,提醒道:“啤酒就别喝了,喝点排骨汤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心虚。” 我诧异的看着黎诗,咬着话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问了,好好吃顿饭。” 我有脾气似的将碗筷搁下,继续拿起了啤酒。 “你也不用跟我攒劲,毕竟这饭是你自己做的,吃不吃看你自己心情吧!” “黎姑娘,你知道我和你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 她没注意到我话的重点,于是我自问自答似的道:“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情绪来对待你。” 黎诗收回了准备夹菜的筷子,没有再自顾自的吃饭,更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厌烦我的死缠烂打,很耐心的对我说道:“余航,我们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是吗?我不会在这儿待上太久,所以我不想让人记恨我,也不想让谁念我的好,每一次这样对你,我自己的良心也受谴责,虽然有时候你真的很混蛋……” 黎诗的一番话像一根针刺进我心中最柔软而痛楚的部位,一阵麻痹而窒息的疼痛,我顿时出了一身虚汗,灌了自己一口啤酒后,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你的存在就是一种阴谋似的?” 黎诗淡淡一笑,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007不会在你我的生活中上演。” 我重新拿起筷子,对着夜色自语道:“幸好社会还能保障我的安全,你要真是个女特工,我也只有等死的份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刺头,谁也拿我没办法,却不料被你几下就解决了,现在还不是灰溜溜的准备滚蛋。” 黎诗托着下巴看着我,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想起你说过有些很不错的想法,只是因为资金短缺没有实行,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看着黎诗,她脸上的期待是真实的,更像一个主人渴望改造自己家似的,可她下午明明说过只打算让青旅再开两个月左右…… “这是一家亏到没有明天的店,何必再投入呢?” 我又一次错误的估计了这个女人,她看着我,不肯定也不否定,许久才问道:“有没有明天我掌控不了,但至少还有今天,你说对吗?” 这句话让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许久,好似产生一种力量,终于整顿了情绪对她说道:“西安一直是有厚重标签的城市,而这家青年旅社,更像是传统与现代融合的一个缩影,我曾想过等到店里生意再火爆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造上一个土灶台,这儿可以烧很多人吃的饭菜,风将老房子升起的烟一吹,味道弥漫过整个院子,我打算在屋子的东北角搭上一个秋千架,夏天爬山虎覆盖整个墙壁,秋天屋外那棵银杏的叶子刚好能铺满整个角落,我还想养只猫,看着它打盹,想在头顶这片棚子下拉上几根钢丝,可以让每个来过这里的顾客在这里悬挂上一块可以书写的牌子,等到下次再来的时候,还可以看一看上次写下的心情、心愿,也许,等他(她)再次到来的这段岁月短暂或者漫长,可是在那些已经回不去的光阴里,记起那年的某一天,也是一种新体验……” 黎诗迅速的跑会房间,拿起自己的速写本,迅速将我的想法绘到纸上,说实话,我毫无组织的语言,连我自己都很难想到具体的场景,可黎诗似乎很专注,很认真的对待我的想法。 “我表述的清楚吗?” 问完后,我忐忑的等待着回答,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却不停,整个院子里好似只剩下了铅笔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不一会儿功夫,黎诗将速写本伸到我面前,有些不自信的问道:“是这样子吗?” 从第一次见她绘画时,我便知道她水平高超,短短的二十来分钟内,她迅速的将我说的景物表现出来,我盯着画看了许久,仿佛觉得:那是一个阳光耀眼的秋日午后,我歪靠在青旅新搭建起的长椅上,脚上穿着干燥的纯棉袜子,身上搭着一件毛毯子,手里握着一本打开的闲书,长椅边的小茶几上,玻璃杯里的龙井茶,在阳光下泛着可爱的黄绿色的光影……萌萌揪着我的耳朵,唤我起来陪她玩,可我很懒,耍赖皮的装睡,于是在这样暖融融的午后,假戏真做,真就这么懒洋洋地睡着了,那么悠闲、慵散,无忧无虑…… 黎诗并没有打破这份宁静,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她似乎很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鱼,其他菜几乎没动,我难以完全从画面中走出来,很诚恳的看着黎诗,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我说道:“你要是打算开口要画,那就别开口了,免得让我为难。” 我的心忽然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中,半晌才缓过来,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道:“人家都说丑话说在前头,你丑你先说了,但我也不介意,好东西有人收藏才能彰显价值,你看我把这青旅都拱手相让了,你给我幅画不过分吧?” 黎诗却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说道:“别为难我!” 第47章 到城墙上走一走 我没有再理会黎诗的话语,继续看着画,随着画面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生活中难以实现的愿望。 我的世界旧得像一座古老的挂钟,运行得过于有条不紊,只是它对新人、新事反应迟钝,像个麻木的旁观者。可是,仿佛又有一个不安分的声音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尖叫,扰乱着我苦心经营出来的画面,只一瞬间,那些幸福和美好又在支离破碎中湮灭成了尘埃,痛到我感觉不出痛来! 黎诗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将我从失神中唤醒,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晚餐还在继续着,苦涩中,我又拿起啤酒罐,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余的扎啤,却仍然很清醒。 晚餐依然在继续,只是黎诗也没有再和我讨论画的问题,我又开了一罐啤酒,不是想把自己灌醉,啤酒也灌不醉人的,只是想借助这冰凉的酒液,把自己弄得“真实”一些,不至于倒在那些疼痛的虚幻中。 “好好吃完这顿饭,我破例将画送给你。” 我有些难以置信,黎诗的要求让我毫无心理准备,半晌说道:“真的?” 黎诗看着我面色认真的说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我看你现在就在开玩笑。” 黎诗倒也没介意,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这才让我放心了些,毕竟她还有心情和我开着这种玩笑,看来没生气。 …… 接下来的时间,我很安静的吃饭,至少这样的生活更像家常,酒足饭饱后,我喝掉了碗里剩余的排骨汤,看着角落的一只灯泡并没有亮起来,却又是一阵莫名的失神,在失神后,我迅速的起身帮助黎诗整理餐具,将剩菜放入冰箱,然后从工具房扛出了梯子。 “你要做什么?” “东屋角那只灯泡坏了,你没发现吗?我帮你换上,省得到时候你还得找人。” “其实我并不知道那里还有只灯泡……” 我一边调整梯子,一边感叹道:“你才来几天,别说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了,就连院子里有多少只老鼠我都一清二楚。” 黎诗在半信半疑看着我,拆穿似的问道:“老鼠是你放的吧?” “冤枉,是他们每天都到我这儿报数。” “我怎么越看你越像捣糨糊的(源于上海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流行语,意指很会吹牛、口才很好或比较风趣)。” 我不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此也不好接。 关掉闸刀,应急灯在走道处,照不到换灯的角落,我又让黎诗在帮我扶着梯子的同时,打开她的手机闪光灯照着我。 小心翼翼的爬到梯子顶端,又拽着不锈钢的防盗窗,踱到阳台上,用测电笔测试一下之后,这才放心的将灯泡换下,刚准备提醒黎诗我要下去了,却不料她费劲的将梯子朝一旁移了移。 “喂喂,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问就等我下去,四平八稳的站地上你再问啊,你这样让我很慌啊!” 黎诗关掉了闪光灯,即便是皎洁明亮的月光之下,我依旧看不到她的脸…… 身处在黑暗之中,我们彼此就像带上了面具的人,精心隐藏了情绪,这时候,黎诗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么抵抗,为什么今天会那么平静的签约合约?” 我很想咆哮,可踩着阳台的双脚如临悬崖,抓住防盗窗的手也腾不出空,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我只能冷静的表达,对着夜色自语道:“你从来到现在可曾给过我退路?我是胆大包天不假,但也知道什么叫法律,我要是逼迫你打开保险柜那是什么行为?对这家青旅,我敢说没人比我更爱它,可我这种爱是一厢情愿,这种爱也让我自私自利,挡了你们的发财路,所以今天我想通了,与其耗在这儿受你们这种欺负,不如我自己走,即便你不让我签合约,有途总部我也不会回去的,谁他妈还不是活一口气!” “你要算就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吧!” 我愤愤不平的说道:“算你头上,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就这样吧!我也就心力交瘁了,萌萌这次来比前几次状态差多了,你强行把青旅夺去也好,免得我自己放不下,这样我可以多陪陪萌萌去。” “萌萌治病需要大笔的钱,不做这份工作你有好的去向吗?” 想到下午和江莱悦的见面,我心中一阵憋屈,却仍然嘴硬道:“老苟为什么能容忍我这么久你应该清楚,我凭本事吃饭,到哪都能赚到钱,你最好给我把青旅经营好了,否则我肯定想办法夺回来。” 黎诗重新打开闪光灯,看着我壁虎一样狼狈的贴在窗子上,又费力的将梯子移到我旁边,确定稳当之后,又用脚踩着梯子替我固定,我顺沿着梯子慢慢朝下走,她却直言道:“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对这家青旅没有丝毫兴趣,但苟总交代的任务我必须完成,谢谢你替我换了灯泡。” 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当梯子下到还有两步时,我停住了脚步,灵巧的在梯子上翻转过身,顺手打开自己的手机闪光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一向冷漠、淡然的黎诗此刻却红了眼,她的脸上满是内疚的神色,这种难过之情不比我丢了青旅来的少,我们一起沉默不语,像两个在生活中沉沉浮浮的人,精疲力尽的站在原地黯然。 看着她黯然的表情,我没有再去责备,也许她面临的状况不比我少,否则也用不着受了我那么多气还坚持留下来…… ……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一张、一张翻阅着手机中前天和萌萌合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气色很差,所有的病痛和折磨,都给了这个本该享受童年美好的孩子,可她又很坚强,每次一忍受痛苦,也要坚强微笑,这种对待生活的态度、对待病魔的勇气,是我们全家从不放弃的精神信仰。 我手一划屏幕,忽然看到了上次吃烧烤时,偷.拍摄黎诗走姿的照片,这才知道和萌萌的合拍已经浏览完了,而黎诗的这张照片,肯定是上次不小心漏删除的。 她气质独特,走姿端正,即便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依旧光彩照人,看到她我心中便不舒服了起来,这种不舒服完全是自然反应,并不受自己控制的。 我重重一吐气,抬手就想删除这些照片,但鬼使神差的还是忍了下来。 这个疲倦的一天,加上酒精的作用,本该使我昏昏欲睡,可怎么也睡不着,小片刻之后,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翻了个身,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看是老爸的号码,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使得我有种害怕的预感,颤着手接通电话,道:“喂,爸,怎么了……” “走之前跟你说过,萌萌今天到北京接受治疗了,晚上睡不着觉,现在吵着要看西安城墙,劝不住。”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听到老妈的声音,她责怪道:“什么都跟孩子说,他那地方那么偏,怎么去市区啊?孩子工作累了一天了,你让他折腾什么啊,赶紧挂了让他休息。” 一阵抢夺之后,电话被挂断,许久,我的心仍在震荡…… 犹豫了一阵子后,我迅速穿起衣服,将电话放进了口袋里,敲响了黎诗的房门道:“能将车钥匙借我用一下吗?”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贴着门问道:“这么晚你要去哪,对自己的生命负点责行不,喝了那么多啤酒怎么开车?”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这是在关心我吗? 犹豫了片刻后,我将情况如实的告诉了她,她再次说了句令我感动的话:“等我换个衣服,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我应了一声,坐在石凳上等待,片刻后,黎诗从屋子内走了出来,她的衣服穿的很单薄,只是一件白色t恤,配上略显宽松的黑色休闲裤,头发很简单的扎着,打扮的很随便,但依旧光彩照人。 “晚上凉气大,你身体单薄,该多穿一些。” 黎诗看着我,很顺从的点了点头,回屋内又套了件灰白色的针织衫,出来时,手上拿着我的那把破木吉他。 “我能带上你的吉他吗?” “在我没赔你吉他之前,这把吉他随你支配,明天要是有空,你再随我去林柯的酒吧一趟,我给你挑一把,算是赔偿!” “好!” ……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将近八点,西安城墙城门很多,不同的城门,其开放时间均不相同,按照城墙开放时间,也就只有南门在十点之前还开放了。 我将车子倒出停车位,黎诗也恰好锁上了店门,由她开车,我指路,走最省时间的路线,正常来说四十分钟左右也就能到了,留给我们登城的时间,将近还有一个半小时。 若是游客到西安旅游,其实黄昏时上去最适合,那种登高而招的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去年也是这个季节,我带着萌萌去过一次,那次便是傍晚,晚霞将天际镀了层金色,路过那儿的人,恐怕永生难忘。 上次我曾口头许诺过带黎诗到城墙走一走,这次也算是兑现了。 第48章 最坏的打算 黎诗很认真的开着车,除了指路,大部分时间我们是陷入在沉默中,这种沉默似乎让人不自觉的便尴尬起来,我有点不适应,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话找话道:“这片儿你摸熟了没?” “没有,回国后,除了和苟……我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青旅。” 黎诗欲言又止,我也权当没听到,以一个合格的导游身份,为她讲解道:“西安城墙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那是一种古朴、沧桑的美,如果不到城墙上走一走,就等于没来过西安,昔日的城关如今成了市井生活的一部分。” “西安的确是一个让人来了便想不停逛的城市,名胜古迹太多。” “这倒是实话,但它不仅仅有传统,还有现代潮流,古城墙之下听摇滚,那才叫传统内敛与现代张扬相碰撞,这里不仅出了许巍、张楚、郑钧等摇滚歌星,而且摇滚歌厅也众多,比如紧邻玉祥门而建的老城根儿酒吧、地下摇滚集中的力博琴行、绿洲琴行、南门酒吧等等,被称为西安的无名高地。” 黎诗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会过去看看,而我却忽然语塞,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有点恍惚。 …… 一路尴尬沉默中,我们很准时的到达了南门,购买了两张票后,便马不停蹄的登上城墙。黎诗背着吉他,从容漫步,并不急躁,像是一个登高而歌的文青;而我发起视频聊天,焦急的等待着老爸接听,分寸之间,更像是一个活在现实里的人。 很快,老爸便接通了视频,萌萌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脸色因为病情恶化出现很多血红色小点,她的脸色很不好,当老爸告诉她视频已经接通了,她忽然很努力的扬起嘴角笑了笑,道:“哥哥,晚上好。” 我疲惫的心又抽搐了一下,但却不敢过多流露,笑着道:“萌萌为什么还不休息呢?” 萌萌嚅嗫道:“萌萌不累,倒是哥哥累了一天了,我还让你大晚上出来……” 我不想让气氛太沉重,便笑道:“哥今天没工作,一点都不累,反倒是萌萌那么坚强,你已经成哥的榜样了。” “哥哥,我今天又被推进了很多仪器的病房,然后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医生告诉我是短暂失明,但是我想啊,万一哪天一下子就恢复不了了,又该怎么办呢?所以萌萌大晚上想看城墙了,我也想看哥哥的笑脸,因为萌萌站的最高、看的最远的地方,是哥哥把我扛在肩膀上的……” “萌萌乖,等病好了哥哥还把你举高高,骑车带你从南门走到北门。” 萌萌笑着笑着就哭了,但她又不想被我看到,于是用插着针头的手捂住脸,平息了许久,摸着自己的头笑着继续说道:“本来头发已经剪很短了,但是还是不停的掉,可扎人了,我总觉得头皮都会掉下来,被扎得厌烦了,我就趁妈妈不注意,拿毛巾都抹掉了。” 我的心忽然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中,半晌才缓过来,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萌萌说道:“萌萌,哥明天也去把头发都剪掉,和你并肩战斗,很多明星也是光头的,还有你今年二月份见到的那个大叔,也就是哥的老板,也是个光头,他还是故意留那种发型的呢!” 萌萌拍腿哈哈大笑,我也顾不得一旁黎诗的表情,然后转过手机说道:“萌萌,你黎姐姐开车送哥来的,她腿脚慢,刚走过来,要不要看看她?” 听到视频里萌萌开心的鼓掌,黎诗表情忽然多云转晴,没有和我计较言语得失,接过手机后,找了个光亮很好的角度,然后盘坐在地上,和萌萌打招呼道:“萌萌,姐姐想你了,没想到你一下子都跑去北京了。” “萌萌也不想走的,但是没办法,医生说不过来不行。” “那你得积极配合治疗,早点回来,你和我种下的小秘密,明年就能收获了。” “真的?” 萌萌说完很诚恳的看着黎诗,她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萌萌说道:“不信你自己回来看,都已经发芽了。” 虽然我不知道黎诗和萌萌种了什么,但她一定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只接触过一次,但黎诗和萌萌之间的话题显然要比我还多,坐了片刻后,她又站起了身子,将手机举得高高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想将整个夜色下的西安都展示给萌萌,片刻后,医生过来查房,提醒萌萌不能太疲劳,她只得不情愿的放下手机。 我示意老爸将手机递给医生,示意他回避萌萌,然后委婉的向他询问萌萌的病情和治疗手段。 医生示意我也要抱着乐观的态度,积极鼓励萌萌与病魔抗争,他表示道:“由于靶向治疗和诱导凋亡治疗的成功,pml-rarα阳性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m3)成为整个aml中预后最好的类型。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全反式维甲酸联合砷剂治疗,可以治愈绝大多数m3患者。” 虽然医生说的专业术语我不太明白,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还是听懂了,这也让身边的黎诗有些激动,从我手中拿过手机,又询问了一些问题,当然,医生也表示:治疗需要严格按照疗程进行,后期维持治疗的长短,则主要依据融合基因残留情况决定,顺便也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们无需做最坏的打算,还能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事实上,我一直抱着在绝望中找希望的态度…… 当手机重新交到老爸手中的时候,黎诗说想唱首歌,哄不愿休息的萌萌睡觉,合计了一会儿,她选了首张悬的《喜欢》,我则拿出手机,搜索出了吉他谱为她伴奏。 远处那些闪烁的光中,让我置身的这个世界愈发的朦胧,朦胧到不真实,朦胧到仿佛世界颠倒,我并没有和黎诗合作过这首歌,可表现出来的默契程度却令人难以置信。 她干净的嗓音穿透在风中,产生一种奇异的效果,连城墙上巡逻的安保人员都忍不住驻足,尤其是她唱到那句:“你知道你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毕竟是有着怯怯但能给的沉默,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我最喜欢你……”我恍然觉得美丽、遥不可及的她,是我相恋多年的女友,于是这个夜,我又一次体会到了被融化的感觉,却又害怕自己沉溺其中…… 没到一首歌的时间,萌萌便很安静的睡着了,我和爸妈拉了几句家常,这才关掉了视频,城墙上的风依旧吹的很野,我抱着吉他坐在地上岿然不动,并不畏惧这一阵阵野风,可却害怕一直坚持的生活得不到善果,于是拨动了吉他的弦,声嘶力竭的唱了起来,似发泄,似呐喊,呐喊那些悲剧的故事就此打住,用一种喜剧的结尾温暖人心。 过路的人,神经病似的看着我,黎诗吸引的过来的几个粉丝纷纷落荒而逃,也许此刻在路人眼中,我就是个丢人的存在,身旁黎诗推了推我,好似提醒我文明唱歌,拒绝呐喊,可我并没有采纳,她终于不悦的看着我说道:“大晚上的,你吼这么大声,不明所以的路人,还以为你想不开要跳楼呢!” “恶心谁呢,就我这歌声,华语乐坛不得欠我一个解释啊!” 黎诗似笑非笑道:“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我:“……” 一番言语较量之后,黎诗似乎累了,在我回过神之前已经往回走,她依旧像来的时候,走的很慢,我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望着被淹没在灯火阑珊中的她,她的身影有些茫然、有些孤独,我因为这个身影而心痛,在我的印象中,她似乎和我一样,从未真正的开心过,这一刻,我恍然有种是“知己”的想法,一对孤独的知己…… …… 次日中午,我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然后等待黎诗起床,昨夜的折腾,似乎让她很累,这一觉睡的很稳、很长,直到十一点半左右才醒过来。 她洗漱的空隙,我已经将饭盛好,又给她盛了碗汤,然后坐等。 等她洗漱完后,一副很居家的样子便站在了我面前,没有涂抹任何化妆品的皮肤显得更水灵。 我也给自己盛了碗汤,一口喝完,然后又对黎诗说道:“还站着干嘛,可以吃了啊,汤都给你盛好了,难不成你想让我喂你?” 黎诗看着我,片刻后坐下,刚拿起筷子,又轻轻放下,然后学着我的样子,一口气喝完了汤,似乎想起了我那句:饭前喝点汤,肠胃不受伤。 拿起筷子的黎诗,看着精致的几道菜,犹豫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将筷子伸向了红烧鱼,试探着吃了一口,然后就静止了,但看得出来,这道菜很符合她的口味。 “你很喜欢吃鱼吗?” 黎诗不急不慢的挑出刺,这才点了点头道:“准确的说,是喜欢吃你烧的鱼,味道很熟悉。” 我故作矫情的沾了点鱼汤尝了尝,这才道:“我这鱼里放的是糖,不是蜜啊,怎么把你嘴吃的这么甜……” “吃人的嘴软。” 我狐疑的看着她,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的难为情,可谁知道她一脸淡然,食欲很好,竟然又夹起一块鱼肉颇有滋味的吃了起来,这还不算完,反倒是反过来示意我吃菜。 第一次被黎诗弄的想吐血,半晌我捂住胸口对她说道:“菜太好吃,你太厚脸皮了,吓得我心脏快要爆了。” 黎诗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一脸嫌弃道:“昨晚刚准备和华语乐坛要个解释,今天又用生命在演戏,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正朝奥斯卡冲刺呢?” 我有些火大,面子更是挂不住,忽然觉得不能再和她继续沟通下去了,便收起作祟的心,不耐烦道:“抓紧吃,吃完带你去路谣酒吧,给你挑选一把吉他,省得你老是霸占我的吉他,耽误我和华语乐坛要个解释!” 黎诗似乎很享受的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终于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我一愣,她竟然再次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次数,屈指可数…… 第49章 你过得潇洒吗? 这个阳光肆意的午后,黎诗成全了我的安排,和我一起驱车去林柯那儿买吉他,车子路过“一见”咖啡馆的时候,一直专注于开车的黎诗还是忍不住侧过头看了看,也许这儿装着她内心最隐秘的故事。 咖啡馆门前的广场有些冷清,但这并不妨碍,在不久的一周后,随着学生放假的热潮,它会变得很热闹。 我和黎诗用一贯沉默的相处姿态,到达了“路谣”酒吧,这个酒吧无论来多少次,给我的感觉都是破旧、穷酸,可这并不影响酒吧主人林柯的经营热情,即便在父母、兄弟姐妹都搬迁到市区,甚至以亲情相威胁的情况下,他依然坚守着,依然有态度的做着音乐,依然执着的保留着老西安酒吧的年代特色,他死性不改、他是真牛逼! 依旧是熟悉的暗红色木门前,整齐摆放着一堆空啤酒瓶,酒瓶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破吉他盒,里面放着一堆cd,白色的硬纸板盒上写道:“原创cd,每张20元”。 多少年了,cd从没改过价格;多少年了,cd依旧没卖出去…… “这么好的音乐,小众一些也罢,榴莲美味,也不是谁都爱吃。” “他的音乐很有态度!” 我很认同道:“他逼格也挺高的,当今社会玩的不就是个人魅力吗?看他头上束起的那一缕子小辫儿,你就知道这人放荡不羁爱自由了。” 我一番调侃,黎诗听得倒是很认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表示很认同。 …… 穿过院子,我和黎诗走进了昏暗的酒吧内,可并没有瞧见林柯的身影,正纳闷时,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吓得黎诗下意识的往我身旁靠了靠,道:“你们走路只看地面都不抬头吗?” 我走出酒吧,用手遮住太阳眯眼看了看,片刻骂道:“太阳这么晒,你想做人干呢啊?” 林柯嚼着口香糖,姿势潇洒,合起用了多年的破曲谱,小步走到身旁的墙头上,刚准备纵身一跃,又急忙稳住道:“快给我搬个凳子,坐久了我头晕!” “哟,刚刚那股子潇洒劲哪去了?” “你丫得少废话,我肝颤呢,你牛逼想逞能你上来跳。” 黎诗忍俊不禁,笑着从屋内搬来椅子,迅速放到墙根处。 我简直后悔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将他推举到那么高的地方,现在简直有种自打脸,下不来台的感觉,再看看他头上那缕小辫子,随着猴一样的扒着墙,腿够着凳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魅力…… 下来后,林柯旁若无人的理了理自己陈旧褶皱的夹克,目光绕开黎诗,寻找什么似的喃喃自语,替自己解围道:“我这什么时候患上低血糖的呢?还犯上头晕恐高病了……” 黎诗示意我将凳子搬回,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道:“挺好,你这个朋友果然很有态度!” 我:“……” …… 酒吧内,林柯摆弄着吉他,也不搭理我们,当发现我们看着他时,他瞪大了眼睛,喉结不停的蠕动吞咽着口水,似乎刚刚的事情还在让他难为情,估计他这难为情多半来源于黎诗,因为我时常见他做一些自降逼格的事情。 “林柯,给我来一杯朗姆可乐。” 我解围似的要了杯鸡尾酒后,这让前一秒还处在尴尬中的林柯,找到了契机,忙不迭的忙碌了起来。 其实我想告诉黎诗,林柯并不只有她看到的这一面,他的骨子里充满了狂妄和不羁,哪怕已经是而立之年,这样纯粹又不拘泥于世俗的独立音乐人,真的不多了。 闲聊中,林柯很周到的替黎诗泡了杯花茶,我们坐在靠窗明媚的光线下,我喝着酒,手指敲击着桌面。黎诗右手轻轻晃着正在冒着热气的花茶,左手托着下巴安静的看着窗子上悬挂的吊兰盆栽。 坐了片刻,林柯好似烟瘾犯了,从柜台上拿起一个蓝色布袋后,一个人蹲在门口,我透过窗子注视着他,只见他从布袋内掏出一张白色长条纸,沾了点唾液,卷起了一支旱烟。 我从口袋掏出烟盒,走到门外道:“我这烟还有十几支,你拿去抽吧!” “不用,卷烟叶子也挺好的,劲大,就是呛,抽了几天就快习惯了,在屋内抽烟我怕人姑娘受不了。” “实话跟你说,今天我是给你带生意来的。” 林柯转过脸眼巴巴的看着我,朝我脸上喷了口烟道:“你小子可别折腾我了,一个顾客能消费多少,这也算生意?” “小生意为什么不做,总比你买不起烟强。” 林柯也不知道被我噎的还是怎么的,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片刻后心有余悸的停了下来,眯着眼睛又朝头顶的太阳看了看,好似又觉得自己坐在了屋顶之上,寻找那个叫做遥远的地方……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反正像如今这情况,你要是再不想办法去改变局面,那留给“路谣”的时间可就真不多了,今天带姑娘来是有目的的,我记得你不是有把fender(芬达),反正搁置着也没用,不如拿出来卖给我朋友……” 林柯没有回应,重重将口中的烟吐到空中,直到烟雾消散,才点了点头,对我置气道:“我看是你自己想要的吧?你说你惦记那把吉他多久了,我说过很多次了,这四把吉他像构成我完整生命体的血肉,缺一不可,你能不能别再打吉他主意了?” “这次你真的误会了。” 林柯好似被烟叶呛烦了,甩手将小布包丢了很远,恼火中看了我一眼,从我递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才说道:“我是个没家、没爱情的孤独人,吉他是我命,别再让我缺胳膊残腿了好不好,跳过这个话题吧!” 他的这番话让我觉得很不对劲,却并不想去弄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这把吉他到黎诗手上肯定比在这儿强,我觉得黎诗的歌声只有这把芬达能配得上,却不明白林柯所谓的态度,于是在僵持中陷入了沉默…… 我和林柯几乎在同一时间将一支烟抽完,我先掐灭掉了烟头,站起了身。 这时候,黎诗好似已经喝完了花茶,挎包走了出来,对我说道:“余航,我们回去吧!” 我望着她向来淡然的脸上掀起的波澜,想来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和林柯的对话,而她恰恰又不愿为难林柯,便选择起身离开,我成全了她,跟着她一起朝外走。 …… 店外,黎诗站在与我一米远的地方环顾着酒吧四周,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说道:“酒吧资金陷入危机,也不知道这里还能存在多久。” 我依旧如以前一般和她开玩笑,想帮她缓解情绪道:“你瞧林柯那执着的劲头,这家酒吧少说也还得坚持三五年。” 说完后,我有些失神的看着酒吧,失神是因为沉浸在这份坚守中的林柯,真的已经陷入到危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以林柯的一己之力,还能将这儿撑多久……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想起了曾经在这酒吧里呐喊的日子,和自己最好的伙伴一起玩有态度的音乐。可如今的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那些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岁月,终究定格在一个不能触及的时空里,用来怀念,至少现在的林柯,心态似乎苍老了很多! 往停车处走的路上,黎诗感叹道:“我很羡慕他,他活的真的很潇洒,无需被任何人束缚着,不像我……” “你被谁束缚着?” “一些纠缠不清的往事,摆脱不了。” 我望着黎诗,她每次谈到自己,似乎都是欲言又止,这个姑娘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负呢? “你呢?你觉得自己过得潇洒吗?” 黎诗这么一问,刚刚我故意做出来的潇洒姿态,顿时土崩瓦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她的话。 我看了看黎诗,这个时候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反而显得我心虚,便说道:“我觉得潇洒啊!向我这样……”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林柯叫喊的声音,黎诗拉着我立马朝车子跑,她迅速发动车子,示意我上车,然后顺着路行驶。 我看着身后还在烈日下奔跑的林柯,连忙问道:“为什么要跑?” “我在桌子上留了一笔钱,本来是打算买吉他用的,既然他舍不得,钱我也不打算带回去了,就当支持他的情怀吧!” 我看了看后视镜中还在奋力追逐的林柯,他身体一直以向前冲的姿势追逐,头顶那绺小辫在风中一颤一颤,好似要脱离似的,而黎诗似乎不愿意看他这么追下去,在路况较好的地方,重踩了油门…… …… 林柯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双腿跪地,垂着头,那幅画面让人心酸,他太执着了,执着救了他,也害了他…… 回程路过“一见”的时候,我示意黎诗停车将我放下来,一路上几乎一直没言语的黎诗,看着我问道:“你打算下去喝杯咖啡?” 我哪敢随意回应她,实际上我是来宋念歌这儿取她前天在这儿寄存的信,要是她跟着那几乎没有下手可能性了,便不耐烦道:“我心情烦躁,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自己回去吧!” “我也挺孤独的,这家咖啡店很适合我。” 若是平时她这么说,出于绅士风度,我肯定开口请她喝一杯咖啡,可我对她的秘密真是太好奇了,以至于等不到明天,便故意板着脸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非得和我在一起你才开心吗?你忘了你刚抢走了我的青旅!” 黎诗先是一愣,继而尴尬的笑了笑,我依旧在沉默中不言语,等待她的反应。 沉默中,黎诗伸手替我解开安全带,又替我拉开了车门,然后连推带搡,恨不得用脚将我踹下去,我很识趣,自己连滚带爬、一个踉跄下了车,在一阵重重的关门声中,随着一声重踩油门,黎诗好似带着怒火,驾车迅速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心中一阵疑惑,她不是最喜欢和我划清界限吗?怎么如今听完这番话,居然如此恼火?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不想了,我刚推门走进店内,宋念歌便好似等了我很久似的,转过身从文件夹内取出一个信封,放在吧台上,然后自己转过身忙去了,我知道她是有意回避,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破例做。 望着吧台上的牛皮纸信封,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这个忽然闯进我生活的强势女人,带着一身的秘密,究竟是写下了什么样的内容,让她当时泪如雨下呢? ——……——……——……—— 上架通知:今天以这样一个结尾公告的方式,和大家说一件让大家头疼的事,是的,从下章起,你们又要付费阅读了。 我不想矫情,说自己多么的无奈又不好意思开口,因为我是一个靠大家充值金铃铛订阅的分成作者,只有你们支持,我才能有物质保证继续写下去。 我之所以对大家那么放心,是因为我用心写书,我赚的每一分钱,读者掏的每一分费用,都是我可以安心拿到的,这凭本事。作为作者,有时候渴望的并不是一份金钱,而是一份认同,别人家用金钱支持你,恰恰因为你这个东西值,就像我们谁也不会花钱去买一份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网站有编辑、作者有家庭,都需要物质基础来养活,每天谈情怀,会饿死人的,千字五分钱,一天三千字也只需一毛五分钱,不多,手气好的抢个红包就能有了,但这点滴对我来说意义深重,网站看数据给推荐,毕竟网站也是盈利性质的。 上本女邻居,我写到147万字坚持不写了,其实我可以水到两百万字,当然,这极其不负责任,这样的钱我不该赚,也不心安,即便在总编告诉我两百万字是网文分水岭,过了两百万字我会被很多渠道商挖掘,但那些又能有什么意思?这个世界金钱赚不完,拿自己应得的那份,最踏实、也最对得起良心。 我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理想这玩意有时得用生活来养活它,才有机会实现它!” 因为我们理想年轻,所以我将自己、将书放心的交给每一个读者,我用心写,你用心看,有时候生活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第50章 有多远滚多远 我有些心虚,手心冒汗的拿起信封,像是做贼一般的犹豫了片刻,手悬在空中,然后将信封一把抓在手心里,坐到了角落里。 颤颤巍巍中,我拆开了信封,又小心翼翼的抖开信纸,却傻了眼,除了信封上的地址,满满的三页纸张上书写的都是英文,我这才想起来她可能是个久居国外的小海龟,硬着头皮试着翻译了几句,单词就像符咒一样难懂,这也太折磨人了。 比起封面上的汉字,她书写的英文要漂亮的多,可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连笔书写为我的阅读加大了难度,我这才意识到,大学考的四级英语除了能帮我认识个别单词之外,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犹豫了一会儿,我又看了看正在和员工一起忙碌着的宋念歌,她经常接待外国游客,英文水平应该相当不错,无可奈何中只能等待。 等宋念歌忙完刚回到柜台,端起杯子喝水时,我连忙对她招了招手道:“念歌,帮个忙!” 宋念歌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喝掉了杯中剩余的茶水,便起身向我走了过来。 “快来帮我看看这英文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私自让我看客人信件已然不对,如今还要帮我翻译,宋念歌已然不悦的看着我,带着些幽怨对我说道:“航弟,真的非要我这样做吗?” “我知道这事情坏了你的规矩,但我真的无可奈何了。” “生活无可奈何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难道一桩一件的去解决?” 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着疲劳,但这种疲劳仅仅是生理上的,而充满渴望的心中却并不疲劳,许久认真说道:“这封信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否则我在搞不清对手的情况下就让人挤下去了,我不甘心!” 宋念歌没说话,但也没拒绝,坐在了我对面拿起信看了起来,可还没看个一分钟,忽然抬头皱起了眉,搁下信纸站起了身,用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我身后。 我疑惑的回过头,提着包的黎诗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我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做贼心虚道:“你怎么来了?” “叔叔让我告……”黎诗话还没说完,忽然注意到桌子上来不及隐藏的信封,不禁带着疑惑上前一步,我阻止不及,信封被她抽到手中,她忽然来了火,质问道:“我写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宋念歌赶忙帮我解围,对黎诗说道:“你的信被余航抽中了。” “有这种巧合?” 我忐忑不已,连忙试着活跃气氛道:“我说这是谁的信呢,缘分啊!” 黎诗并不理会我,淡漠的看了宋念歌一眼,将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拉出来,抽过信纸,疑问道:“所以客人看不懂英文,需要你帮他一起看吗?” 这是宋念歌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有些不知所措,搓手尴尬的笑了笑,我依旧在沉默中不言语,而黎诗顺手将信撕了个粉碎,揣进包里,然后怒瞪着我。 我一点也不想与黎诗针锋相对,道:“这事完全是我的问题,我出去给你解释!” “怎么又成了你的问题了,不是说因为缘分吗?难道这家咖啡店所谓的缘分,都是老板娘在操纵吗?” 事情完全因我而起,而此刻在店里喝咖啡的顾客,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我皱着眉商量道:“有什么事情出去说行吗?” 黎诗又一次处于发怒的边缘,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只是笑了笑道:“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从一开始你让我过来,再到后来的所谓为情怀买杯咖啡,都是一个骗局,都是拿我来消遣的手段,是吗?” 宋念歌看了看我,将话接了过去,对黎诗说道:“别误会,余航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我很顾及黎诗的心情,但依旧提醒道:“是你问我知不知道“一见”咖啡店的,我带你来完全是出于你的需求。” 黎诗委屈的看着我,却依旧保持镇定,欲离去时,言语中满是不屑的向我问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情怀咖啡店?” 宋念歌顿时就要发作,今天的事情完全不是出于她本性,却又误打误撞闹成这样,我拉住了她,又示意店员帮忙,直到黎诗带着怒气走出店外,我才敢松开手。 一向从容、优雅、好脾气的宋念歌退后了两步,她似乎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情况,扯着头发,焦躁的情绪难以表达,充满怨气的冲我抱怨:“你看看这事情……” 自责中,我看了看抱头趴在柜台上的宋念歌,此刻哪还好意思询问她看到的内容……极力让自己平静一番后,我又忽然想起来黎诗刚刚折回来,好似是有什么事情对我说,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得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 走了一段路程,恰好又遇见载客的电动三轮车,我连价格都没还,只是催促师傅快点,恨不得将这三轮车插上一对翅膀。 一路颠簸摇晃,我终于回到了青旅,离得老远就看到一堆物品放置在店门口,毋庸置疑,这是我所有的家当,黎诗在我回来之前,已经将我的房间清空了。 是我有错在先,怪不得她恼火,极力平复情绪之后,我酝酿了一番,正准备进店和她道歉一番,却不料她自己走了出来,站在离我不足三米远的地方,一双美到极致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我,看来她依旧是余怒未消。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又或许是心虚,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堆着笑脸道:“误会,全都是误会!” 黎诗却不理会我的道歉,依旧瞪着我说道:“我现在不想和你多说一句废话,你赶紧带上你的东西,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简直太恨人了!” “我要是不走呢?” 她又向我靠近了一步,咄咄逼人的说道:“今晚你不走试试看,你要是觉得平时撒泼无赖的招数管用,就全都使出来,看我今天会不会再忍气吞声的放过你。” 我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诚心实意的来道歉的,你可别乱来啊!” 黎诗不屑的笑了笑,带着冰冷的面容关上了店门。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可是我依旧不愿意离开,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先是来回在店门口转悠,极度疲倦后埋头坐了下来,片刻后,被一辆驶过来的面包车所吸引,定睛一看,像是林柯运货的面包车。 如我猜测,面包车在我身旁停了下来,林柯从驾驶室走下来,看了看身旁堆放着杂物的我,疑惑道:“你这落魄的跟个天桥要饭似的,被扫地出门了?” “我这是在玩情怀、体验生活,总是玩物质多累啊,偶尔也得提升一下精神高度。” 林柯蹲下来看着我道:“瞧你嘴干的都翘皮了,我以为你被罚在这打坐呢!” “你这人简直俗不可耐,我来去自如、潇洒如风!” “到底做惯了皮条客,我说不过你!” 我也不愿意再和林柯胡吹乱扯,想从地上站了起来,腿却忽然麻了起来,咧着嘴伸手道:“快,拉哥们一把!” 站起身后,我使劲跺着脚,而林柯却对着关闭的青旅店门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下午和你一起去店里的那个姑娘呢?” 我指了指店门,疑惑道:“你是来送钱给她的?” 林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走上前敲响了关闭的店门,问道:“有人吗?” 约莫一分钟后,店里传来声响,黎诗隔着店门说道:“抱歉,店里今晚不接待顾客了。” “是我,路谣酒吧老板!” 黎诗好似犹豫了片刻,最终打开了门,问道:“有事吗?” 林柯转过身从面包车内取出吉他,递给黎诗道:“既然你付了款,这把吉他就卖给你吧!但是你钱给的有些多了,多的部分我已经放在吉他盒内了,希望你务必好好爱惜,如果哪天不想要了,随时可以拿过来原价卖给我。” 我伸头望了望吉他,黎诗随即带着怒意看着我,我却很淡定的说道:“放心,我不会赖你店里的,专车接我来了,我今晚就走,你就等着院子闹鬼吧!” 话音未落,已经满脸惊慌的黎诗举起吉他就要朝我脑袋砸过来,若不是林柯抓住了她的手臂,我估计逃不了一顿惨叫。 惊魂未定中,我连忙将物品往林柯面包车上搬,这野马性子的姑娘,我真惹不起了。 …… 路谣酒吧的小院子中,我坐在院子里纳凉,暑气还未完全消散,若是在青旅,至少空调我还是舍得用的,但在这里,我连电风扇都不好意思开。 无聊中,我琢磨了一下,如果非要撇开情怀之类的东西,让我来找青旅和酒吧相似的地方,那只有一个,就是冷清,极其的冷清。 站在门口张望了半天也没见到客人影子的林柯,回到院子也没有言语,在我的身边坐下,以同样的姿势倚在身后的墙上,我们的四周越来越安静,这个寂静到可怕的世界,好似被夜幕隔离在城市的喧嚣之外。 夜寂静的像一潭死水,我和林柯像两尊活佛,一动不动的坐着,许久,他忽然从口袋内掏出一只布袋,又沾着唾沫卷起了手工烟。 “你丫的下午不是赌气把他扔了嘛!” “扔了就不能捡回来啊,要不要我给你也卷一支?” “滚你丫的,恶心不恶心,我没你这么穷酸,憋死我也不抽……” …… 夜风中,我和林柯一人手中捏着一支手工烟,以同样的频率吸着,同样的茫然,同样的沉默。 风吹的很卖力,将弥漫的烟雾驱散,当然,先前的燥热感荡然无存。 这旱烟劲头可真大,呛得人嗓子火辣辣,一支烟还没抽到一半我就坚持不住了,掐灭在地上,看着身旁机械运动似的林柯问道:“这么专注,想啥呢?” “想女人。”说着,林柯忽然一阵剧烈咳嗽,却犯轴似的再次深吸一口烟。 我调侃道:“不想酒吧发展,怎么忽然想起女人了?” 林柯笑了笑掐灭掉手中的烟,又从布袋里取出一些烟丝,专注的卷了起来,半晌才感叹道:“看见青旅那姑娘的性子,忽然想起一位故友,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第51章 如果没有 林柯向来是个深沉甚至无趣的人,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听他讲起自己的故友,这倒没什么,但是如果他故友的性子和黎诗很相似,而且在谈起这位故友时他又是一脸惆怅,那可能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难道林柯喜欢的是霸道类型的女人? “说成故友,难不成是你暗恋的对象?” 林柯没有回答,起身回到屋内拿出几瓶啤酒,递给我一瓶后,自己用牙咬开了一瓶。 我也咬开了一瓶,与他碰了碰之后,喝了一口道:“要是人家还没结婚,你就别把自己路堵死了,暗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去表白能怎么地啊!” 林柯瞟了我一眼,道:“你暗恋景琪这么久了,敢去表白吗?” 他这欠揍的话刚说出口,我真恨不得喷他一脸啤酒,可他说的也是事实,的确,对于现在的我和景琪而言,已然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朋友关系,甚至不能有丝毫的越界,因为我们已经走成了两条平行线,如果出现倾斜,那一定是她的世界出现了撕心裂肺的崩塌,但这种事情是我不愿见到的。 林柯长长的吐出了口中的烟,然后又喝了口啤酒,继而仰望着有些厚重的天空,好似回忆起了那些往日的时光,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复杂,却又是这样的简单,那些得不到的日子成了美好回忆,那些忘不掉的苦难成了永恒丰碑。 “想起从前的日子了?” “是啊,夜深人静孤独的时候就会想!”林柯也没有遮掩,直爽的回道。 “那岂不就是天天想了?” “想又能怎么样,瞎想。” 我又举起啤酒瓶子和他碰了碰,好奇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中央音乐学院读研那会儿,无证经营办了个班,半年就招收到她一个学生,同为西安人,为我们创造了条件,她是学装饰设计的,唱歌却比专业的还好,是我很欣赏的那种才女。” “那怎么会弄成今天的局面?” 林柯黯然的笑了笑:“相处下来以后,我们才渐渐发现:她偏于前卫,我忠于传统;她开放,我内敛;两个人很多观念不合,导致我们根本无法共处,但毕业后她选择迁就了我,放弃了北京的前途,随我一起回了西安,我用几年演出的积蓄,在这里买下民居,开了这家酒吧。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亲手设计的,但四年前走的时候,却告诉我,这设计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我沉默,尽管林柯说的轻描淡写,我却看到了一份在无奈中撕心裂肺的生活…… 原本以为话题会就此在沉默中结束,却不料林柯回忆似的感叹道:“路谣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可每当她坐在舞台上那一刻,我就感觉她像是会发光,她唱过的歌,仿佛都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有时候耳边忽然真真切切的响起她的声音,还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的歌总是略带忧伤,可如今我常常会想,早早体会生活的苦涩,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回答不上来他这个问题,也许他根本没打算问我,因为一个问题在心中盘转久了,就成了一个心结。 沉默中,我和林柯以一样的姿态看着在路灯下投出的影子,许久后,他终于暂时搁置了刚刚那个让我们揪心的话题,向我问道:“你好像和新来的女店长闹翻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重新找,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林柯没有再追问,也随我的目光向远处眺望着,许久才感同身受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无疑,我们都是挣扎在这座城市的麻雀,有些痛苦即便不说,也都是相通的。 …… 风带着夜晚的清凉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我和林柯干坐着,这时候口袋中的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是景琪打来的,看来这人还真是不能念叨啊! 接通电话后,景琪颇为焦急的问道:“到你店里不见人,问黎诗说你走了,你到哪去了?” “在林柯这儿,正和他喝酒呢,找我有事?” “事待会再说,你已经吃过饭了?” “没吃。” “那我现在开车过去,一起吃,等我二十分钟。” “不着急,慢点开,路过十字路口王记菜馆,带点饭菜来就行了,天黑就不折腾了。” 景琪应了声便挂断了电话,我先前还平淡如水的心情忽然泛起了涟漪,脑海里莫名都是风铃摇晃的声音,还有斑马线上匆匆来往的行人。 我努力的回忆,才发现这些幻觉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景琪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就是一串风铃,可惜后来摔碎了,而在她找不到工作的那段难熬日子里,我经常会陪她坐在街头看往来的行人,这个习惯后来陪了我许久,直到日子忙碌起来。 片刻后,沉寂了一会儿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我不用猜测便知道是景琪发来的信息,可拿起手机一看,才知道是老爸发来的。 他提醒我,让我有空回家看看,家中院子里的桃子熟了,现在摘生脆好吃,让我摘下来和黎诗一起吃。 读完信息,我好似突然有了归处似的,也庆幸他是用短信方式告知我,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与他对话。想了片刻后,我立马回复了老爸,告知他这两天就会回家转转,但却避开了为黎诗送桃子的话题。 林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来,示意自己该去电台直播了,我没有随他回屋,依旧站在院子中,那迎面吹来的一阵风,好似吹得天际处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海岛的轮廓,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它,它依旧漂在城市的中央,而我却没有一艘船能够登陆,只能像现在这般,握着一把会芬芳开放的种子,却无法种植…… …… 酒吧内的林柯正在直播,我打开他所在电台的app,然后在一个只有五位听众的直播间里,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他说道:“倘若有一天,你突然想起了我,一定记得打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你想我了,我会整理好心情,指着心脏的位置告诉你,这里还没换人。” 我会心一笑,心想着:如果林柯爱的那个故友,此刻正在直播间,那该有多好。 又或许,那个被林柯爱着的人,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才会自信满满,大义凛然的说着自己不值得拥有这些,可是,她可曾知道,也许爱她的人有很多,可林柯爱的只有她一个。 林柯用略带沙哑,却极富磁性的嗓音继续说道:“我总是怀念起,过去的校园,过去的不期而遇,过去的叽叽喳喳,可是,人走着走着,却总容易把最初的美好,最初的感动丢掉。这辈子都舍不得删掉的聊天记录,我却失去了你,是哪里出了错吗?我不知道,或许我知道,但是,我还能去侃侃而谈它的对错吗?我想我不会……” 话音刚落,酒吧内的林柯拨动吉他弦,一段旋律飘荡在夜晚的空中,是纣王老胡的《涩》。 “我想我应该是一朵死去的花,不然怎么就盛开不了呢,我想我应该是黑夜的孩子,不然怎么就那么害怕阳光,我渴望是一只孤独飞翔的蜻蜓,在美丽的花丛中自由的穿行,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萤火虫,在每一个夜晚都会有光明,是不是所有的麻雀都会在冬天里死去,是不是所有的人们,都在金钱里丧失着良知,是不是只有穷苦的孩子,才能唱出最美的歌,是不是只有漂泊的人们,才懂得生活的苦涩……” 一首歌唱完许久以后,林柯才开口道:“歌手那一年一定很难吧,所以才会写出这么无望的歌曲,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感觉每一个字句的颤抖,他说:这首歌我特别喜欢,但是有的时候就不是特别愿意唱,因为我觉得这首歌当时写的特别自怜,写的有点过,可能大家喜欢这首歌是触动了心里的那个点,可能人生太漫长,要经历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一路走过来,走着走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忘了,忘着忘着又想了……但是我想,应该有那么一个人,在冬天、在夜里、在光秃秃的路上,朝着光、落着泪、无声无息的向前走,过去就像春天花开、秋天花落一样,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是的,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如果没有,那我愿意做那个人,麻雀有一天也会有自己温暖的小窝,即使你的心还在漂泊……” 我退出了直播间,眺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空,再次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忽然,一阵高跟鞋的踩踏声,飘进了我的耳朵,由远及近,我知道,一定是景琪来了。 我快步迎了过去,景琪将手提包跨在肩膀上,两只手提着一次性餐盒,我连忙接了过来,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道:“我也没觉得买什么,怎么就那么重呢!” 我提起方便袋凑到面前看了看,除了饭菜和汤,还有好几种水果,能不重嘛! “林柯在电台里直播,等完了我们就吃饭。” “那也正好,我刚好有些事打算跟你说一下。” 尽管我很好奇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但还是没有立刻追问,有些事,我从不愿意强迫她。 将快餐放回酒吧,我便和景琪顺着路灯走着,一小段路以后,她说有些累,我便在路灯下寻了一处有台阶的地方,与她坐了下来。 为了让她舒服点,我们选择了背靠背坐着,她好似真的累了,许久才轻声对我说道:“余航,我要去普罗旺斯参加一个时装周,明天下午就得走。” “跑那么远啊?” “嗯,经纪公司安排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况且沈浩说想置办一些摄影器材,需要这笔钱,我不出去他又会不开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出去露露脸也好,万一出名了,哪天去参加个维密秀,身价估计暴涨几十倍。” 我忽然就恼火起来了,怒道:“他沈浩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器材才能拍出东西,买了这么多器材也没见他蹦出个屁来,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你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去为他跳河?” 第52章 虚无缥缈的人性 景琪坐直了身体,不再倚靠在我身上,我虽然紧挨着她坐着,却不敢再主动和她有一点肢体接触,因为怕她会翻脸。 一辆收垃圾的农用三轮车带着嘈杂和异味从我们身旁经过,而景琪的情绪好似被车来车往的喧嚣所打扰,我和她谁都没有再言语。一般聊着聊着就沉默大多只有两种情况:要么真的没话题、要么就是有难言之隐。无论哪种,我都不好再将话题继续下去。 尽管心中不舍,我还是摆出一副潇洒的姿态说道:“这是好事,总比我现在这样吊儿郎当的强,等你哪天火了,我就去开个小旅社,你替我广告宣传。” “这个自然没问题!” 一句简单的回答之后,我们又这么陷入到沉默中,往日景琪不会这么沉默寡言的,但今晚情绪看起来似乎怎么都不对劲,而她不愿说,也只能靠我一厢情愿的猜测,这个看似在聚光灯下的工作,实则是多少欲望堆砌的名利场,在笑着面对镜头的同时,还要体会活着的无奈。 垃圾车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可那噪声还在耳边若隐若现的响起,我有些恍惚的站在路灯下,和景琪一同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可掉落在心里的尘埃呢?恐怕怎么也擦不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我忽然觉得整个巷子变得虚假了起来,光越是明艳,这种错觉就越重,那么一瞬间,我丢掉了前行的方向,就这么茫然的站着,好似忽然又回到了十字路口,在迷茫中,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听着汽笛破碎的呐喊声,朝着远处奔去…… 这种入定的感觉好似将我双腿灌了铅,我迟迟不能挪动步子,只看得眼前的景琪越走越远。 她一个人兀自走了一会儿,好似察觉到我并没有跟上来,转过身来看着我道:“余航,走啊!” “我双腿动不了,怎么走?” 景琪以为我是在逗她玩,便不理会我,继续朝前走,事实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很可笑。 “我真的动不了,没骗你。” 明亮的路灯之下,我好似自导自演了一出木偶戏,整场戏的看客只有一个,我却表演的十分卖力……我以为她不会回头了,刚准备自己迈步跟上,却不料,她转过身,也不顾自己穿着高跟鞋,小跑到我身边,对着我腰间就是一掐,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解锁,biubiu~” 我被她掐得龇牙咧嘴,连忙叫疼求饶,心中却有一种走散的人再次重逢的感觉,而景琪也来了玩性,扯着我t恤的衣角就往前走,跟个遛狗似的。我笑了笑,心想着有多少暗恋中的男女,像狗一样的忠诚,你回头,他(她)就在你身边…… …… 回到酒吧,刚直播完的林柯恰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他又匆匆返回到屋子里,一瞬间,原本昏暗只开着照明灯的小院子忽然明亮了起来,彩色的霓虹将古朴的院子映衬得格外好看。 “收起你们浮夸的表情,别站着了,赶紧进来!” 我从未见过路谣酒吧还有这番景致,笑着道:“行啊林柯,今晚这么奢侈啊!” “谁还不能腐败一次,今晚不是来客人了嘛,搞点情调出来。” 景琪的惊讶一点不比我少,她以沉默的姿态,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个圈,好像一只吸收灵气的精灵。 这个夜晚,我们围坐在小院子里推杯换盏,直到酒足饭饱也不肯起身,有时候在一起坐着就是一种最好的交流。从前,我们三个人也经常坐在一起吃饭,却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这么的有感觉,这个以林柯故友命名的酒吧,似乎多了一丝人情味、一丝离愁…… …… 饭后,我和景琪又在吧台旁喝了些啤酒,并且很有默契的替对方买单,然后醉眼迷离的听着林柯唱起了嘶吼的摇滚,还好这附近已经没有住户居民,否则林柯早被投诉一万次了。 林柯唱完一曲后,景琪闹着要我来一首,她的撒娇方式与常人不同,一个小拳拳差点把我酒液给捶出来。 我费力的吞咽着涌在嗓子眼的酒液,平息了许久唱起了许巍那首很应景的《难忘的一天》。 景琪听的很认真,林柯跟着我的旋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他在我的歌唱声中,第一次落了泪,也许是因为今天讲起了曾经所受的委屈,也许是因为两颗分开过的心最终没有靠在一起…… 尽兴之后已是深夜,饶是这样,我平躺在床上许久也久久未能入眠,而时间在我焦虑的胡思乱想中已经走到了凌晨,世界渐渐告别了喧嚣陷入到沉寂之中。 我害怕彻底失眠,那这个夜便太难熬了,我尝试着哼着曲子,试着渐渐的放空了自己,这一招却出奇的好用,眼皮开始变得很配合,渐渐沉重了起来,然后就这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手机铃音给吵醒。 费力的翻了一个身,从床头柜拿出了手机,在朦朦胧胧中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西安本地,还没来得及接通,响了几声后却挂掉了,我尝试着拨过去,语音却提示对方已经关了机。 这个陌生号码到底是谁呢?是打错了,还是我所认识的人?努力想了会儿,却怎么也猜不到,这时候,困倦感再次袭来时,停滞了我的思考能力,我便带着疑惑沉沉的睡了过去…… …… 次日,我睡到太阳照脸才醒来,头昏昏沉沉的,穿好衣服后,正准备到箱子里拿洗漱用品,却不料景琪已经在院内铺着塑料布的地上,帮我整理昨天被黎诗粗暴收拾的物品。 我问了声早安,景琪却没回应我,认真的为物品分类,面对一堆杂乱的衣物,不厌其烦的一件一件帮我折叠着。 洗漱完后,我准备上手和她一起整理,却被她拒绝道:“也没多少机会,我帮你收拾就好,粥煮好了在锅里,林柯还没起床,你先去吃。” 景琪的拒绝让我有些失落,又是一阵沉默后,我终于放下了男人的面子,低声对她说道:“其实,我就是想在这多陪着你一会儿,你看你一走就是一周,回国依旧要工作,见面机会也不多。” 她收拾行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眼神中也充满了不舍,的确如我所说,也许这一别又将是一周或一个多月,甚至会更长。 景琪注视着我,沉默了片刻,却又笑着对我说道:“一大早上在玩什么情绪呢,看来你真该谈个女朋友了,要不然迟早寂寞坏了……” 我明白,这是景琪在提醒我正视彼此现在的关系,但多少让我感觉有些悲伤,悲伤在哪里却又说不明,而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微妙,且不受自己控制。 “余航,接下来你该面临重新找工作了,我车子你拿去开吧!” 我笑了笑道:“我哪需要开车啊,出门打车多舒服,不用烦心。” “你这是在跟我客气?” 我的心中充满情绪,无论怎么闹,她终究还是除了父母以外最关心我的人,又耐心解释道:“不是客气,我爸说桃子熟了,让我回家摘,我得回老家一段时间,刚好休息一段时间,是真用不到车子。” 景琪也随我笑了笑,也没再勉强,却加快了手中整理的速度…… …… 这个中午,景琪到附近菜场买了些菜,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经纪公司便打来电话,示意她回公司集合,犹豫再三之后,她听从了安排,迅速换衣服准备驱车回公司。 等她再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头微卷的长发已经扎了起来,并配上了一个很时尚的遮阳帽。 都说道别要趁早,可能就是怕这种离去匆匆。头顶阳光有些刺眼,景琪戴上墨镜走在我身旁,忽然做出了一个再次令我吃惊的举动,她从包内拿出烟盒,抽出一只女士烟给自己点上。 “你什么时候烟瘾这么大了?” 景琪被我问的有些不自在,侧过脸低声对我说道:“戒不掉,没办法!” 她的脸被硕大的墨镜和遮阳帽挡住,我看不清她的情绪,而她似乎也不愿多说,加快速度走到了车子旁,只对我说了句“加油”,便迅速驾车离开了我的视线…… …… 吃完景琪做的午饭,我将物品寄存在林柯的酒吧内,只带了几身换洗衣物,便前往车站赶回家。 坐车路过青旅的时候,却远远的瞧见了黎诗,正站在我常喜欢对着河水发呆的那座桥上,可匆匆一瞥,也没能看清她的面容和情绪。 也许她还是那般淡然,至始至终都显得很安静,现在想来,我却在这种安静里看到了一种不可言说的人心。 …… 辗转几小时的车程之后,我回到了离开了许久的家,可因为爸妈和萌萌都不在家,这个家多少带着些落寞的味道。 躺在熟悉的床上,我有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却没有放空大脑,莫名其妙的想起城墙上的那个夜晚,黎诗看我时的面容、微笑的样子,人生中第一次绞尽脑汁的思考所谓人性,却觉得人性飘渺。 也许,在我眼中她的荒谬,和她看我是一样的,比如自己,在青旅面临选择时,却偏向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守,从没打算去成全老苟,而对于老苟而言,我就是个不明是非的人…… 第53章 正在消失的村庄 这个傍晚,我早早吃过晚饭,又将院子中成熟的桃子挑摘了一些,打算挨家拜访邻居。在爸妈离开的这段日子,他们帮忙把这个家照料的很好,圈里的鸡、鸭健康生蛋,养了四年多的土狗“花子”鲜活的在我脚前绕来绕去。 不得不提的是,现在各地农村的现状都是青壮年外流,村子里基本上没有20-40岁的青壮年了,随着城市人口增多,这些村庄随着老人离世,正在消失。 而这样的现状,是中国乡村的一个缩影…… 依旧是忙碌后的傍晚,邻里们还像从前一样,习惯性的坐在自家门前拉拉家常,爷爷们抽一支烟,奶奶们择菜准备晚饭,可这场景多少让我有些心酸,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陪着他们的只有门前老去的树木,还有那些猫、狗……那还未完全消散的光线,照着这个逐渐老去的村庄、这里的人、这里的故事…… 我将分好袋的桃子挨家挨户赠送,并代表对大家平时的照料表示感谢,这做法并不是我的心血来潮,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爸妈都会在桃子熟的时候,摘下来和邻里分享。 每到一家,我都先问候,再送上桃子,长辈们一番推辞之后,最终都欣然接了下来,接着便非要拉着我留下来吃晚饭,在我表示自己已经吃过后,嘴上责怪我太见外,却不忘在我的篮子里塞上一些烙饼、一些蔬菜。 在从小就很亲近的大奶奶家,年过古稀的她讲起萌萌,情难自禁的留下心酸的眼泪,因为她的闺女也是得白血病死去的……我低头沉默听她讲述着,农村的长辈们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语言朴实直白,却又意味深长,话语里透着的是最平淡的道理。 我陪她择菜、又给她烧火,身体越来越枯瘦的大奶奶,拒绝了城里儿子接她过去的想法,说是不想给孩子添乱,也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安土重迁思想太重。 砖土混合的房子是西北最常见的住宅,这个历经多年的老房子,也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坚守着对岁月的承诺。我俯身抓起一把草塞进灶膛,炉膛里的火烧的不旺,因为大奶奶坚持要为我炒点花生,烧火空闲里,我一直望着她,她的脸刻着风霜,穿着一件很传统、朴素的蓝色碎花衬衫,一排黑色发夹在白头发上尤为明显,而已经驼了背的她,遮挡不住日落的光线,她身后的那抹夕阳,仿佛要将这没开灯的房间点亮…… 闲聊中,她时而翻动锅里的花生,时而对着我聊家常,我很久没有这么想说话了,给她讲着这两年在城市里并不精彩的生活,可她总是一脸好奇,越老越像个孩子,然后回应我的是爽朗一笑,接着又为我讲起她年轻时候的日子。 我只听她感叹一句:那些日子太远了,我的日子要没咯,也不知道还能和孩子见几面……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灶膛里火光熄灭,屋子越来越暗,可夕阳柔和却并不柔弱,面对自己即将被黑夜吞没的命运,它没有恐慌,而是一点、一点的积蓄力量,在离去前给世界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面对这最后的美丽,我似乎从中感悟到了什么:那是一位永不低头的强者,在年华老去里,诉说着生命的真谛! …… 提着还烫手的花生,我趁着夜色往回走,送出去一篮子桃,提回的却是沉甸甸的乡土人情。 村子里变化不大,路、房子、水利设施、学校等都是和几年前几乎一个样,唯一的变化是这儿可以看数字电视了,村民的生活水平也有提升,但和城里人的生活比起来,还是相差很远。 这个夜晚,我洗了几个桃子坐在院子里边吃边和爸妈开视频,馋的萌萌嚷着要回家,而老妈也嗔怪道:“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知道趁着桃子酥脆,赶紧给黎诗送一些过去。” 我含糊的应付了过去,然后转移了话题,最终熄灭了院子里的灯,躺在了躺椅上,村里的夜晚没有闪烁的霓虹灯,也没有那种灯火通明的世界,宁静漆黑的一片,这才是真正的黑夜,夜空中的星星比大都市里的多了许多,也亮了许多,只要你抬头,便可以看到那传说中的北斗星。 恍惚中,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景琪发来的,而信息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告知我她在机场候机,再者就是关心我有没有安全到家。 我当即给她回了信息,告诉她安全到家了,示意她到国外一定注意身体,有时间可以给我传些照片,她只简单的回复“好的,我要登机了。”之后便没有再回信息,而接下来她将面临的不仅是工作,还有长时间的飞行和时差。 虽然我用几个小时的时间,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可有些事情还是困扰着心境,例如一闭上眼睛就莫名出现的黎诗,她的面容我始终挥之不去,那些相处过的画面纠结在一起,让我对青旅的记忆更加深刻…… 这个夜晚,我在寂静中想了很多,从城市回到乡村,最大的感触是静,尤其是夜晚。 这样的环境让人睡得极沉,次日将近中午,我才懒懒地醒来。 …… 心血来潮,我拿起斧子劈了些柴,在煮面条的同时,给鸡鸭投了些食,然后在院子里的丝瓜架子下,放一张小桌子,将面装了两碗,剩下的连汤带面都盛给了花子。 面还没吃两口,门口忽然一阵车子的嘈杂声,花子立马冲出去吠了起来,我仔细辨别了一下,听着声音不像是拖拉机,倒像是跑车的声音,但转念一想,这边要是见到跑车那倒是真稀奇了。 可门外吵闹的声音并没有减弱,狗叫的越来越凶,我连忙搁下筷子到门口望了望,这一看不要紧,重要的是吓得我下巴快掉了下来。 曲森被一群狗包围着,一脸无辜的看着我,除了他自己身旁的大众车,还有一辆红色的保时捷911。 曲森没有理会我的疑惑,一阵挤眉弄眼后,却看着身后的车子,朝我说道:“余航,你小子可别怨我啊,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说清楚!” “你他妈倒是先把这群畜生弄开啊!” 我立马唤住了吼叫的狗群,正准备询问曲森怎么回事时,他却如释重负,一头钻进了车子里,在空旷的晒谷场将车子掉头,经过保时捷时,鸣笛示意了一下,然后一溜烟的离开了。 这时候,保时捷的门打开了,来的人不是江莱悦还有谁,下车后,她一甩手潇洒的关上车门,拎着包,边走边在风中拨弄自己干练的短发,似乎到哪都带着很强的职场气息。 她在我不远处停了下来,摘掉墨镜还没来得及摆个姿势,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她,再次招来狗狗们的围攻,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她,花容失色的尖叫起来,并且挥动手中价值不菲的手提包驱赶着。 这个习惯于在职场上呼风唤雨的女人,恐怕生平没有经历过这种欢迎仪式,因此被吓得大声尖叫,风范尽失。 门旁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看着这个气质不凡又无比狼狈的姑娘,顺便厉声唤回了自家的狗。 我呆愣的立在原地望着江莱悦,先前还满脸高傲表情的她,在狗狗撤离后,脸色霎时转冷,她看着我,气氛在彼此的沉默中僵硬起来。 “你死了啊,不知道帮忙唤一下狗啊!” 我并没有计较她的话,稍稍思量了一会儿,开门见山的询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江莱悦一点也不在意我的问题,面带怒色说道:“关你屁事。” “我说江莱悦,你追到我家来,就是为了和我呛着说话?” 江莱悦不满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哟,不叫我江总了?” “到现在还在这摆架子,信不信我让狗咬你,你以为……” 我话没有说完便被江莱悦打断:“大老远就来听你瞎逼逼,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咬我哪还用什么狗,你想咬就过来咬死我啊!” 这个目中无人的女子,仗着自己美丽富饶就将眼睛长头顶上,我不管她今天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不给她点教训难解心头之恨,便带着花子走上前道:“花子,咬她!” 花子好似听懂了我的意思,绕着江莱悦前后蹦跳着,只交唤几声便让她再次花容失色,快步走到我身旁,将我衣袖拉的紧紧的,言语间已经到了不能忍受的极限,警告道:“余航,你要是再不把这只狗弄走,信不信我开车撞死它?” “不信。” 江莱悦顺势推开我,道:“那你别挡我道,让我跑回车子里。” 她的架势倒真不像开玩笑,我怎么能让她得逞,跨了几个大步,挡在了她的前面,随即拦住她,用威胁的腔调说道:“你要是在这耍流氓,估计今天是走不出了。” “我江莱悦怕过什么,无所畏惧。” “您这么大本事,能把手松开吗?” “靠,这就松!” 江莱悦好似丢掉了耐心,果真松开了手,然后重重推开了我,挥舞着包,洒脱到毫不顾忌形象,张牙舞爪般的学着狗叫,吓退了花子之后,得意的向我家院子快步走去。 我的思维忽然就停滞了,无法再进行思考,连刚刚嚣张至极的花子都被这个女人吓蒙了,叫声断断续续,充满被征服后的哀怨,气势更比刚刚弱了许多,这个女人能让狗都怕她,真是不简单! …… 院子中,一束穿过丝瓜架的阳光落在江莱悦干净利落的发丝上,随风飘动,她再次带上墨镜,享受惯了似的躺在躺椅上,见我进来后,带着轻蔑笑了笑。 我有些失神的望着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心想:这个除了脾气差,其他都是一等一的旅游公司总裁,怎么想起来跑这儿来了? 第54章 你个女流氓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狐疑的看着江莱悦,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她一脸淡然,毫无破绽,我来了脾气,皱着眉,语气很冷的说道:“老实说,你来我家做什么?” “度假。” 江莱悦回答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怯懦,我听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情绪,这可倒好,感情我家成了她度假区似的。 她也不顾我的目光,很随意的就从桌上拿起一只桃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桃子没洗!” 她并没有如一般人那样迅速将桃子丢掉,然后“呸呸呸”的往外吐,而是当着我的面又大咬一口道:“你当真以为桃子洗没洗我都看不出来?这盘子里水都没干,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除了没脑子,眼睛还瞎了啊!” 这江莱悦简直就是冥顽不灵,我真是好奇,怎么刚回家就碰上这么个难缠的对手。 沉默了半天,我再次试探着问道:“你确定不是开玩笑,到这里来度假?就你这架势,我怎么越看你越像是来找茬的。” 我的话倒也没让江莱悦产生多大反应,她扔掉还剩一小半的桃子,将墨镜朝下拉了拉,用那双美到极致的眼睛看着我,道:“闲话少说,这面条装了两份,难不成你知道我要来?” “鬼才知道你要来,要是知道你来闹翻天,我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话说回来,肯定是你逼迫曲森带你过来的吧?” “我江莱悦没你这么猥琐的想法,从来不逼迫任何人。” “鬼才信,我这就给曲森打个电话问问。” 江莱悦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好似任由我一个人玩开心就好的架势,果然,我刚拨通电话,还没开口,电话里便传来了“嘟嘟”的挂断音。 这没理由啊!可我依旧是相信曲森的,要是江莱悦不想过来,谁能请得动她?可她居然还在这一本正经的演戏,简直是丝丝入扣、滴水不漏啊! “找到这里,费了你不少功夫吧?” “你觉得将你面试资料中的家庭地址输入导航,能要多少功夫?” 我见招拆招,套话道:“这么说,你是看完我的应聘资料,学着刘备来三顾茅庐了?” 江莱悦好似看穿了我,回应了一个笑容后,说道:“等我哪天真三顾时你再嘚瑟,现在玩的哪门子优越,从你自己口中说出来,只会让我觉得你不要脸,实不相瞒,我其实就是来找你麻烦的。” “你这是承认了?” “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可你说出去也得有人信,一个面试被我拒绝的人,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有绝世才华,还得需要我江莱悦亲自上门?如果你有脑子,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江莱悦再次用应聘之事给予我沉重一击,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击,半晌才冒着火说道:“工作时期丢一边去,就来谈谈法律,你这行为是私闯民宅你知道吗?这还不算,还偷吃善良群众的瓜果,简直罪大恶极。” 江莱悦丝毫不受我愤怒的影响,依旧淡然的说道:“那你报警试试看,你说我私闯民宅,看有没有人相信这么美貌的姑娘主动送上门!你要是说我入室盗窃,那也没人信,开着保时捷盗窃,你以为我拍特工电影呢?” “我……” “你还长能耐了,吃你个桃子你都报警,我看你是怕警察工作清闲,诚心给人找事的吧?” 我被她弄得哑口无言,有种被憋出内伤的感觉,可拿她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细细一想,在事情还没弄清之前,报警又有什么用,不禁也无理取闹道:“你可真自信,少废话,快把桃子还给我。” 江莱悦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很平淡的对我说道:“自不自信先搁一边,我看你这面做的真不错,给我取双筷子,我将就当午餐吃一顿,吃完价格和桃子一起算。” “这面我出价一万你敢吃吗?” “废话少说,连桃子一起,我给你两万,拿筷子去。” 我撇了撇嘴,木桩似的站着,随即莫名的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给她取了双筷子。 可就在走出屋子的一刹那,我忽然觉得不可思议,原本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鬼使神差的坐到一起吃饭,这生活也太有意思了,我的世界顿时一片凌乱…… 将筷子递给江莱悦,我也坐下来,吃自己先前吃了一半的面,与坏脾气截然不同的是,她吃饭很文雅,似乎对我面条的口味也很满意,在我大口将面吃完后,她仍然不急不慢、津津有味的吃着。 “江总,面吃完就回去吧,旅游旺季就快开始了。” “我还没打算回去,你家这么多房间,吃完饭抓紧给我收拾一张床,我得休息一会儿。” 我吓得差点从小凳子上跌下去,带着哭腔道:“你到底想怎样,饭也吃了、桃也吃了,玩够了就回去吧!我求你了,我对上次的无理道歉还不行吗?我已经知道你的过人之处了,你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你这是在求我吗?” “随你理解,你说是就是吧!” “求我也没用,我现在还没打算走。” 我无语到了极点,开始恐吓道:“孤男寡女,发生点什么你可别哭着后悔。” “你要是真起色心,我怕哭着后悔的是你,且不说这高跟鞋是杀伤性武器,恐怕我空着手也能让你分分钟唱征服,你还不知道我是跆拳道黑带吧?” 我:“……” 江莱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和我搭话,或许她并不太喜欢我的这招道歉方式,又或许是故意沉默不语让我忐忑。 我表情极其无奈,无奈她的软硬不吃,而她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线,如果就这么赖着不走,那我拿她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总不能真打电话送她去公安局吧,毕竟曲森还要在她手下混,我要是把他职位弄丢了,估计这七年的大学友谊,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转账。”吃完面的江莱悦搁下筷子,又拿出纸巾擦完嘴后,旧事重提道。 我没有理会她,站起身来讲碗筷收拾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屋内走去。 “你要去干嘛?” “你个女流氓,被你打败了,去洗碗,然后为你铺床。” “这大夏天的铺什么床,我只是为你添个堵,我就在躺椅上凑活一下,处理一会儿文件,困了就睡,给你省点事,你也甭谢我!” 我再也不想搭江莱悦的话,她简直就是一个能把人折磨死的妖精…… …… 洗好碗后,我故意施压,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就这么四处张望着…… 进入工作状态的江莱悦又是另一番模样,而这种状态似乎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她,她手头上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工作,没有再理会我,低头看起了文件,时不时还会拿起手机打上一个电话,而这种表现,让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绝对不会无聊到闲着没事来折腾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目的,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基本上可以排除是来劝我入职“莱悦”公司的,因为这只是一通电话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让她自驾几个小时,兴师动众的让还是大学时来过我家的曲森带路。 不得不承认,江莱悦决策能力很高,“莱悦”在旅游和投资这块做的都非常出色,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职位,怎么可能缺我这样的人,即便缺,也犯不着一直高姿态做人的江莱悦亲自过来。 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通,这还真是一个吊人胃口的事情,既然想不通了,索性按住自己的好奇心,因为有些事情,也许只有在最适合的时间得知,才是最真实的。 我一直盯着江莱悦看的目光似乎被她有所察觉,她抬头目光凌厉、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但始终不说一句话,于是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因为天气的闷热,两人的脸上都冒出了汗滴。 抱着来者是客的态度,我从房间内扛出风扇,帮她接上电源,然后给她调了个最大的风。这一吹倒好,她整齐干练的短发被我这么一弄,迅速凌乱捂在了脸上,我憋着笑道:“留长发束个丸子头多好,瞧你弄得,跟带了个假发似的。” 江莱悦将头发别到耳后,怨恨的看着我,却并没有回应我,可能真的被我刚刚的言行气的够呛,索性闭上眼睛躺在椅子上不再看我。 看着她暂时偃旗息鼓,我顿时松了口气,得胜似的转身回房睡午觉…… …… 这个下午,我从午睡中醒来,站在二楼的窗子上向下看,江莱悦还在入睡的状态,此刻也是我从中午见到她以来最为安静的一刻。 躺回床上,我却再也没有了睡意,心中都是难以化开的生活愁绪,坦白来说,我倒是希望江莱悦这次来找我是为了工作的事,至少,我很需要这样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否则在全家人都还在疲倦奔波,为萌萌的病焦头烂额时,我又怎么能踏实的入睡……算是为了讨好她,我决定起床做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餐,缓解我们之间的关系。 厨房内,我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将米淘好,先用电饭锅熬上粥,又到隔壁邻居家借了辆车子,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家后便扎进厨房,希望能在她醒来之前做好。 第55章 活的如此落魄 江莱悦似乎很累,这一觉睡的很稳、很长,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醒来后一脸恬静的走到厨房看着我,倚靠在墙上,整个人无精打采,似乎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我不顾得擦汗,将最后一道山药排骨出锅装盘后,也没闲着,又忙着将饭菜上桌,准备好晚餐后对她说道:“去洗漱一下过来吃饭吧,晚吃有蚊子,我熬了稀饭。” 江莱悦似乎没有说话的欲望,摇摇晃晃的走向卫生间,片刻之后洗漱完毕,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看着几道精致的小菜,江莱悦很客气的对我说了句“谢谢”,然后与我相对而坐,两人就这么吃起了晚餐,中午还呼来喝去的江莱悦忽然安静了,我忽然很不习惯,因此饭桌上的气氛始终有些压抑、沉默。 江莱悦似乎很享受这种沉默,我却在压抑中煎熬,因为这反差也太大了,为了打破平静,我又很客气的对她说道:“你尝尝这个排骨,炖的很酥,入口就碎,吃多点也不会长胖的。” 江莱悦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然后用筷子拨开山药,夹了一块排骨,试探着吃了一口,然后表情就静止了。 我的心中一阵窃喜,充满期待的等待着江莱悦接下来的夸赞,她却一脸平淡的点了点头,示意不错,然后终于开口询问道:“天气太热了,有饮料或是冰啤酒吗?” “家里好像喝的还剩下几瓶,但不是冰的。” “不是冰的也没关系,提提神就好,要不然我总是打不起精神。” 我将信将疑的从屋内取出啤酒,又找出开瓶器,江莱悦将三瓶都开了,却也没急着喝。 “你是打算让我再给你找个杯子?” 她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我。 “嘿,你能不能别卖萌,装什么优雅,对着瓶子吹得了。” “该讲究就得讲究,麻溜的去把杯子给我拿来。” 江莱悦天生似乎就爱指挥别人,还真因为这点小事和我较上了劲,一副我不拿杯子她就不吃不喝的样子。 想想自己已经花了这么大功夫做了这顿饭,要再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也不值了,我顺从她,却带着不耐烦起身到厨房洗了两个杯子,擦干净后一人一只。 江莱悦礼貌性的先给我倒了杯,又给自己满上,然后很满足的笑了笑道:“这才像一顿家常,有酒有菜,所有的执着在你这顿饭面前,都能放下。” 这句莫名的鸡汤感慨,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黎诗,同样身为女人,她又能放下几分呢? 可我也是一样,看明白别人的执念,自己又能放下几分呢? 虽然我心里极不情愿放弃青旅,可大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似乎到最后也没什么转机,所以,我的生活也只是无能为力的随着眼前的遭遇不安的沉浮着,天知道“安稳”这两个字,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我的生活中。 举杯示意了一下后,我一口喝掉了杯中的啤酒,无奈的笑了笑,又给自己续上了满满一杯,在膨胀的泡沫中,我好似又一次看透了生活的虚妄,渴望着一份安稳的生活。 “你这么个喝法,三瓶啤酒够两分钟的吗?” 我打了个嗝,起身道:“那我再去搬一箱回来。” “算了,我已经开胃了,喝多了也不安全。” 坐下后,我也不再喝啤酒,给自己盛了碗粥,开始老老实实的吃饭,吃饭过程中,江莱悦依旧出奇的安静,这种场景让我在一阵疑惑中又安下心来,琢磨着可能今天中午的无理取闹,可能并不是她本来的面目,而真是如她自己所说,来这纯粹是为了给我添堵。 …… 吃饭完之后,黑夜还未来临,酒足饭饱的江莱悦似乎来了情绪,从车内取出一双拖鞋给自己换上,然后真像度假似的四处转悠起来,然后和我昨晚一样,初来乍到的她居然挨家挨户把邻居们都拜访问候了一遍,由于她串门时手中拿着一根树枝,那些嚣张的狗拿她也没办法了,看来她还真是总结出了经验了啊! 漫无目的的晃悠中,她忽然对圈里的鸡鸭来了兴趣,找我要了点粮食,很有耐心的喂了起来。 刷完碗以后,我和江莱悦一起晃荡在乡村的小路上,尽管太阳已经落山,她依旧带着那副硕大的墨镜,在这个燥热的傍晚,玩着自己的格调。 从城市回到乡下,一路上感觉自己离城市好远好远,已经变得陌生了,感觉自己经历了从嘈杂的到清净的洗脱,让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我在景区工作,可不得不说那里都是人工雕琢而成的,它的神韵总是在仿自然美,而乡下不一样,清秀、朴实,所有自然天成。 走的累了以后,我们便坐在了一处石桥上,然后失神的望着那夕阳中的流水,两人皆陷入到了失神的状态中,我不知道江莱悦在想什么,但我的这种失神无关于此时的风景,更多的是在逃避现实的无奈。 江莱悦从自己小挎包内拿出口香糖,取了两片给我,然后自己也嚼起了口香糖,我疑惑的望着她,这种场景怎么越看越觉得是在拍戏? 即便心中这么想,可我终究不敢将这种轻浮的笑话讲出口,我和江莱悦接触的极为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她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当那一阵呼啸而过的风从身边掠过时,我的耳边好似响起了那首名为《春风十里》的音乐,然后自己便好似感受到了歌词里写到的那种意境,这个傍晚好似把所有的美景都揉进了这个黄昏,我终于闭上了疲乏又干涩的眼睛,巴不得有人为我唱起这首歌曲,然后安稳的睡上一觉。 忽然,我的后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睁开眼时,江莱悦已经摘掉了墨镜,面色不悦的看着我说道:“这么好的景色,你还睡上了。” 我脑子一阵充血,无语道:“我没睡。” “我明明看你都闭眼了。” 我简直有些无语,和这样一惊一乍的女人生活该有多累,好不容易构想出的画面,被她这一巴掌拍的粉碎! “喂,你觉得眼前这片荒漠能开出花朵吗?” “这里漫山遍野绿化的都很好,哪来的荒漠。” 她似乎被我的这句话所触动,有些失神的看着正在流动的河水,久久没有再言语,而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推了推她问道:“你来这儿不怕耽误业务?” 江莱悦没有理会我的干扰,执着的指着眼前的河水问道:“那不是吗?” “你可真会想,河就是河,难不成还得要我违心附和你,跟着你指鹿为马?” “你不觉得昏黄的光线将这片河流染成金色的沙漠了吗?你看,那片闪闪发光的地方……” “在这玩哪出呢,我没看到,不过这景色让人陶醉!” “你再多嘴我让你报废。” “报废我也没看到……” 我的话好似击碎了江莱悦的幻想,以至于让她不言不语了许久,但我却有些诧异,记忆中她似乎并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她越是这样容易接近,我就越是害怕,原本她突然出现在门前我已经够害怕的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和我坐在一起谈意境,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忙到把文件带到这儿看,难不成就是为了来消遣我?” 江莱悦忽然杀气腾腾的看着我,道:“死过去,别坐在我旁边,真是煞风景。” 我下意识的跳起来往后避了避,万一要真是得罪了这个跆拳道黑带,那估计得被好一顿胖揍。 原本以为这事随着我退让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江莱悦站起身来,穿起拖鞋,伸手就朝我手臂掐了过来,我痛的崩溃,用手企图推开她,她却纹丝不动,顺手一拨,擒住我的手臂,我骂咧道:“你丫的,你简直是绝了,男人见你不是沉默,而是流泪吧?” 江莱悦根本不开口回应我,依然死死的押着我的手臂,我平时运动量并不少,可怎么都挣脱不了她那股子巧劲,还没等我疼的认怂,她恼火道:“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荒漠中的花朵?” “就当我看到了,行了吧,你丫再不松开我这胳膊就报废了。” 江莱悦好似也失去了兴趣,松开手道:“你这样的人报不报废还有什么区别。” 我揉着酸疼的手臂,怒怼道:“和谐社会怎么出现你这种暴民!” 江莱悦不语,可我却辨不清她是稍减了一些怒气,还是继续被我的话语挑战着底线,于是只有两个人的场面变得更加的忐忑和尴尬了起来。 原本我以为可以就这么平静的过完这段时间,可江莱悦却很不识趣的打破了我的平静,语气嘲弄的说道:“听说你被苟永强从青旅逐出去了?”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算是,也不算是,主要是想来看看你活的如何落魄。” “像我这样因为不努力穷的人,你也看到了” 她回过了神,也不再是之前那副开玩笑的语气,面色认真的说道:“生活中有很多人都在努力活着,说穷就是因为不努力这话不太全面客观。每天起早贪黑的环卫工人,日复一日教学的乡村教师,那些在最底层挣扎的人们都在尽力的活着,可是因为无法掌握资源、没有渠道,活着就是最努力的一件事了。有许多人,即便在贫困疾病战争饥饿中挣扎,却仍然努力活着,你能说他活的穷是因为不努力?”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刚刚那股子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心态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执念,对青旅、对苟永强的执念,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我不知道江莱悦一改之前态度的话语到底是出自何目的,但还是由衷的感叹道:“你真的挺适合做领导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错,但这些自然不用你说,我比谁都明白。” “那你能拍着胸脯,和这一切撇清关系吗?” 江莱悦的问题让我心中莫名感到压抑,且不说其他,从情感角度出发,我也不希望自己因为青旅被老苟这个小人捆绑住,如果不能彻底撇清关系,未来我们之间可能会面临更多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很想让自己说能,可最终随内心坦然的摇了摇头,道:“不能。” 第56章 干净的地方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江莱悦并没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反而再次很耐心的对我说道:“对于你说来,青旅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江莱悦似乎问出了一个从来没有人问过的问题,却也是我最想找人倾诉的问题,我想了想,带着回味的语气道:“不知道是否你也会喜欢漫游在西安,疲倦后酥酥地躺在旅社的大床上,聆听这座城市给你讲的故事?我体验过,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脸上,浮动的风掠过发梢,在这样一个不错的青年旅社里,很舒适。西安这座城市,不像江南的烟雨楼台,却有荡然浩气的豪迈!不知道你有没有到青旅看过,轻轻推开木质的大门,放肆的阳光从那大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把屋内的情景照得一清二楚。例如,一个爱好旅行的青年,从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来到这儿,在宽敞的房间里,在昏黄的灯光下翻捻着书页,手里掐着一只快要燃尽的香烟,灯旁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而常年擦洗的明亮窗外,每时每刻都在变换不同的风景……” “你还是没给我讲出青旅存在的意义。” 我笑了笑道:“其实我已经说了,只是这种感觉每个人领会不一样罢了……世界上的每一种好,只为懂它的人盛装而来。一个人,有多大的世界,其实就是身边有多少个真正懂你的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周遭那么喧闹,我们却活得很孤单。浮躁的尘世,迷乱的人心,被辜负、被遗弃,若遇不上对味的人,不如深掩了这些美好,以最深的孤独,与这个世界静对。” “如果你情感上那么认同青旅,为什么不把它拿过来自己运营呢?” “没钱!” “那如果我支持你呢?” 在我和江莱悦进行这番对话时,我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她说话时的表情,这次她表现的很随和,并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以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我心中渐渐松懈了下来,但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因为江莱悦突然的相助很可能是出于自己的商业目的,对青旅也不一定就是有利。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可能在我的描述中,也体会到了青旅独特的文化魅力,毕竟人性是复杂的,我不能总是盯着她那商业性的一面不放。 虽然江莱悦可能体会到了我的心情,但是我并不喜欢聊起任何和青旅以及老苟有关的事情,因为我和老苟的感情,生于青旅,最后也死于青旅,我无法平静的去面对已经从我生活中剥离的青旅,终于转移了话题向江莱悦说道:“我们跳过这个话题,聊点别的吧!” “既然有卖方,就一定会有买方,与其让青旅改变原有的经营模式,为什么不将它完整的保留下来呢?”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苟永强不在意青旅了,那就让他放弃好了,我可以答应你的应聘申请,也可以答应你将青旅收购下来,虽然算作公司产业,但还是由你独立运营,每年交给我一定数额的租费即可。我不会像老苟那样放任不管,“莱悦”的实力你是知道的,我们会通过多渠道宣传和包装,扩大青旅的影响力,并且每年定期会向青旅输送定额的游客,以保证你的正常运营。” 面对这看似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言语很轻,却暗含一种出于本能的排斥,说道:“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江莱悦收起了笑容,好似被我的情绪影响,一声轻叹,许久才对我说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确了,我不是在帮你经营,而是扩大我自己的商业规模,目前和“莱悦”合作的酒店有几十家,你也看到了,在青旅对面的莱悦酒店,每天的客流量有多大,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值得满足的事情,在我的商业企划上,这么具有特色的青年旅社,只此一家。” 我还在思量着,以自己这些年的职场经验来看,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可我此刻已经无法通过目光去观察到江莱悦的表情,因为黑夜已经彻底来临,看着身后那被万家灯火映衬的有些虚妄的世界,我却想着要怎么再次开口和她谈谈青旅的事情。 江莱悦好似给予了我们认识以来最大的容忍态度,将思考时间充分交给我,但又好似已经胸有成竹,我应允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余航,你相信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有一片干净的地方吗?” 即便身处黑暗,可我仍然禁不住的望向她,感兴趣道:“你觉得会在哪里?” “也许是在某一片未被发现的无名海岛上吧!” 我呼吸陡然加速,惊叹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和我有着同样的愿望和信仰,不禁感叹道:“原来你也是性情中人,你觉得那片海岛会繁花似锦吗?” 江莱悦没有再回答我…… 她的沉默让我有些惶恐,生怕言多必失,也用沉默回应着她,于是这个夜变得更安静了,而我们在月光下的身影倒映在了地上,我凝神望着她的影子,好似在一瞬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与江莱悦的对话,就这么在莫名其妙中戛然而止,但这并没有造成我情绪上的变化,似乎现在的我,已经适应了这种莫名其妙,而对于我自己是否会真的加入“莱悦”公司,我倒是心存期待的,毕竟我认为:人生是一场独自的修行,谋生亦是如此,在不断变换的环境中,大家都在忙着遇见各种人,以为这是在丰富生命,可最有价值的遇见,是在某一瞬间,重遇了自己,那一刻你才会懂得走遍世界,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条走回内心的路。 有的路,是脚去走;有的路,用心去走。 …… 夜色刚来临,回家后,我给江莱悦腾出了一间屋子,然后坐在院子里长久的失神。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抽了出来,放在嘴边点燃后,吸了几口,心情终于顺畅了一些,我还在心中权衡着这件事情的轻重。 原本我以为会一直这么安静到等我自己想明白,可一阵脚步声还是打乱了我的思绪,等我回过神之后,江莱悦便很意外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充满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又不睡了,刚刚不是喊困吗?” “困是一时的,我现在不想困了,有问题吗?” 我笑了笑,道:“真是辛苦你了,你这大晚上还加班加点的来刺激我啊!” 江莱悦瞪了我一眼,从身后拿出了一只文件袋递给了我,没等我解开便说道:“这里面是公司的人事合同,以及今晚我们谈到的内容,我都以文件形式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签了,一切都会有法律效应。” “看来你还真是一颗黑心两手准备啊!” 我的反应好似在江莱悦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说道:“出于公司发展的考虑,我肯定各方面都会考虑周全,你也先别急着拒绝,看完合约内容再说。” “我劝你也不用再去玩亲情牌了,毕竟苟永强和你根本没有感情,否则谁能撬动你呢?” 我不语…… “有些诋毁的话,作为同行,我也不好随便说上太多,但是你不能因为与苟永强的私人纠葛,就因此毁掉了青旅未来的命运,它既然能够吸引你,那就说明你们有一种叫做心意相通的东西,你有责任、有义务去守护它。” 江莱悦的话像一根钢钉扎进了我的心脏,我越想越多,越想越焦虑,于是整个人都惶惑不安了起来,我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去处理此时的局面,而这种突然的醒悟,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背离,我有些想要挣脱的冲动,可似乎不太现实…… 说话间,江莱悦将合同递给了我,道:“你看看这份合同的细节部分,如果沒有问題,我们现在就签了。” 我再次说了声“谢谢”,翻开合同细细看了起来,大约十分钟后,我浏览完了全部的内容,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份合同的诚意,起身对她说道:“今天这个合同可能改变我和青旅吗?” “这完全在于你的决定了。” “那你能多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吗?” “最迟给你到后天的考虑时间,明天我回景区了,记住,别再消耗我的耐心,我找你是看重你经历青旅的履历,别让我失望。” “说的我好似何曾给过你希望似的。” 江莱悦笑了笑,却依旧点了点头,随即与我隔着空气,象征性的握了手,说了声“晚安”后便先我一步回房间里去了。 …… 在江莱悦离开后,我也回到了房间,又迎来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夜,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明明知道已经彻底和青旅以及黎诗、老苟断绝了关系,却依然给老苟和黎诗各发了一条消息,表明自己对青旅的态度。 消息发出之后,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坦然交流的最后机会了,我有些焦虑,在忐忑中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自己的手机,以为这样便会在不经意间等来讯息,只是直到早晨手机也没有再响起过,而我也渐渐相信,如果我再不采取措施,青旅真的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于是,在这个依旧崭新的早晨,我决定不再想青旅的命运,平静的将自己的生活继续下去,所以起床后,我决定跟江莱悦一起回景区,至少这样我还能有机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摘好桃子,我将其分成三份,一份按照爸妈要求送给黎诗一些,主要也想还了她的人情债。一份送给江莱悦,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这种桃子,只是吃一半扔一半这种习惯不太好。第三份留给我自己,顺带着再捎点给林柯尝尝鲜。 …… 一路上,我并没有坐上豪车的快感,反而更多的时间是在打瞌睡,于是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到景区。 而这一路上我明显发现江莱悦不如先前活泼了,也许一旦靠近自己的领地,她便会露出一种将军面对战场的姿态,这种不苟言笑恰恰应该是她的常态。 “你就在这下车,免得被闲杂人看到,我倒是无所谓,怕你到时候被人诟病。” “我明白!” 江莱悦给我的感觉向来是深谙商场之道,她这么做恐怕一方面是为了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自己,至于这其中缘由,细细分析便能明白。 当我提出将桃子送给江莱悦时,她倒也不客气,很乐意的笑了笑,道:“果实来之不易,你送的,我会努力吃完!” 我倒是有些纳闷:难道这女强人的世界那么拼,吃个桃子也需要努力吗? 第57章 你丫忒不是东西 下了车,我目送红色保时捷911消失在视线中,然后提起物品,步行前往青旅。才数日不见,我便开始有些想念它了,而这也是我从年后接手以来,离开过时间最长的一次,这种离开,不亚于离别。 太阳渐渐升温,在口干舌燥步行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思考着待会儿和黎诗见面后的开场白,在心里反复的排演后,仍然没有个合适的说辞,这让我有些苦恼,而路程也就在这苦恼中走完了。 到达青旅后,门锁着,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看来今日并没有营业,否则门不可能是从外锁住的。料想黎诗说青旅还要接待旅游团,也不会随时出售,因此可能是临时离开。 我很想将物品放到店里,再喝点水,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即便我身上带了钥匙,也没有擅自开门,而是买了瓶矿泉水,坐在河边的树荫下,进行一场未知的等待。 从这些相处的日子来看,我和黎诗之间一直缺乏信任和理解,而这样一桩桩的突发事件对我、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考验。也许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我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该坦然的将店长转给她经营,可我三番五次阻挠,也许给她产生了另一种坏印象。 还有几天,便会迎来这片景区的旅游旺季,我愈发的渴望黎诗能给我一个机会,哪怕为她打下手也好,好好用这段时间打造出一个红红火火的青旅,除了回应一直质疑我的人,也更期待用自己奋斗后的成绩,来扭转青旅在老苟心中的形象。 我向来不喜欢与人为恶,真希望到那天,我和黎诗能用一个崭新的姿态去面对彼此,不再有前面那么多的误会和争吵…… …… 一直口干舌燥的等到将近中午,也不见黎诗的人影,直线上升的温度让我有些虚脱,但却仍然不愿就这么放弃。 头顶的阳光越来越晒,连桃子都晒蔫了,更别说人了。 犹豫再三,我再次萌发了开门进去休息一下的念头,但每次都在长久的纠结后,最终忍住了。 今天我是来给黎诗送桃子的,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也想换个情绪和她好好聊聊,哪怕委屈求全,也无所谓,思来想去,毕竟青旅是我放不下的心结。 最终,在离青旅不远处的茶点店老李家要了壶茶,他硬是不收费,只要求我陪他下盘棋,我天生是那种不爱占便宜的人,再三推脱后还是付了费用,然后一边喝茶下棋,一边等黎诗回来。 其实我心里也没个底,这黎诗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儿,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我压根猜不到。 …… 前几盘,我一边下棋一边盯着门外,每每下到一半便输掉,惹得老李瞪着我。 可随着时间渐渐地推移,我也渐渐失去耐心,完全松懈了下来,开玩笑似的对着两个店员笑道:“有美女经过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这话迅速给两个年轻的小哥们树立了坏榜样,说我好色,甚至连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路过时,都要通知我一声,我生怕错过,每每中招,可即便每次被戏弄,也只是浑然不在意的笑笑,然后专心的和老李下棋。 时隔半个小时左右后,忽然,一个店员小声的说道:“余航哥,快看,你们店里的美女。” 我捏着手中的棋子,脑海中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黎诗,不禁怔怔的望着屋外,果真是她。 她手臂上搭着外套,少见的穿了一条黑色裙裤,很文艺的背着一把吉他,风吹动起她垂肩微卷的发丝,却好似掀起了一阵惊心动魄的美,那自信的气质,像是一位走马上任的新官,怪不得能引来两个店员的啧啧称赞,她走的倒是很悠闲,边走边欣赏风景,享受的不得了。 这幅画面让人陶醉,可接下来老苟忽然的出现,瞬间让我想将他打成报废,他腆着肚子,搔首弄姿的出现在黎诗身后不远处,生怕人不知道他带了个假发套似的,就经过店门这几步路的视线内,我就见他撩发三次……据我分析,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黑色假发套吸热,捂得慌…… 我窜的站起身,吓得老李跟着一个激灵,直碎碎念说我吓到他了。想到上次打草惊蛇让老苟溜了,这次吸取教训,我不再冲动,躲在门口暗中窥视老苟进了青旅,这才提上物品迅速跟上去。 …… 踏破铁鞋无觅处好似就是在说我,一直躲着我的老苟,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弄他个措手不及。 来到青旅店门前,都无需贴着耳朵,便能听到店内老苟得意的笑声,我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紧紧握住门把手,然后一把将门推开。 贴在老苟身旁看书的黎诗忽然一个惊慌,那齐肩微卷的头发恰好遮住了她半边脸,见我到来后,慌忙和老苟保持了距离,然后背过了身体。 短暂的失神后,我迅速反应过来,关上门断了他的去路,带着滑稽的口吻调侃道:“哟,老苟,好久不见,一见就躲在这儿开荤呐?” 苟永强朝后退了两步,尽力压住火气,用警告的口气对我说道:“我再说一次,不准当着别人的面叫我老苟!” “不叫也行,那你能告诉我你躲着我算几个意思?” 面对我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老苟也不来气,心平气和的回道:“我没躲着你,只是去度假了,至于上次,我以为你是疯了,所以才躲开你。” 憋了一肚的话,我现在居然被他几句话弄得毫无思绪,犹豫了一番之后,想来如今见到老苟也许还有转机,我还相信他是那个有着自己信仰的老板……在他说出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后,我依旧保持着强势说道:“那你告诉我,这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老苟面对面的站着,他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沉着脸对我说道:“都是真的!” 我脑子一轰,有些站不稳,但还是像从前申请经费时那般,厚着脸皮道:“真假都不谈了,你现在当我面收回这个决定,我和你既往不咎,这个季度肯定给你创一个高业绩,怎么样?” 老苟望了望黎诗后,面色变得很难看,半晌用中指撩了撩粘在脑门上的头发,决绝道:“不可能!” “光头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了假发套!” 老苟面色痛苦,急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敲击着身旁的木门,又指着门口,声调都高了几分,撇过头道:“你给我滚出去,立刻。” “我要是不呢?” 他灵巧的从墙上摘下灭火器,对着我道:“信不信我拿灭火器喷你。” 我气急败坏,搁下桃子道:“你不怕我扯了你的假发,你就来!” 老苟急的团团转,涨红着脸争吵中,我冷不丁的发现黎诗正面露痛苦的看着我,而我也恰好看到了她。 当看到她哀伤的表情时,我忽然忘了吵架,再次被她的容貌震惊了,不是我好色,而是她的目光似乎有种超能力,能够让人忽略正在做的事情…… 黎诗面色复杂的笑了笑,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这时,扭曲着脸的苟永强忽然雨过天晴,又放柔了语气说道:“黎诗,你先别急着走,上次你独自前来,我都没好好为你介绍,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老苟语言未落,黎诗忽然皱起眉,表情好似既无奈又痛苦,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才对老苟说道:“苟总,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这句话居然将能说会道的老苟问住了…… 黎诗好似疲倦了,她再次转过头,用一种干净、并且带着愧疚神色的目光看着我……我蔫了,明明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知道为何,不忍开口对她吼叫,这他妈算个什么事? 苟永强好似很识趣,轻轻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黎诗先出去,在确定她带上门以后,他立马用一种让人发毛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严肃道:“余航,我要不是看你小子有点才华,立马把你从“有途”请出去,我们公司没你这号粗鲁的人,让你回总部你又不回,在这疯什么?” 我委屈,却仍抱着最后的希望说道:“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你看我是爱开玩笑的人吗?” “你现在就是在开天大的玩笑……” 老苟目光狡黠的一转,道:“余航,我知道你家中有事,要照顾家庭,又要照顾你妹妹的病情,忙的焦头烂额,所以让你要么协助黎诗,要么回总部挂个职,这也是为你考虑不是,这样你也轻松一点啊!” “你这种以偏概全的说法真让人心寒!” 苟永强的表情陡然变的不悦:“余航,你小子别给我抬杠,要理智的面对生活。” 我,理智的面对生活? 一想到最近受的委屈,妹妹萌萌还没找到合适的骨髓,一大笔医药费还没有着落,我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语气在不经意间也重了起来,咆哮道:“理智、理智,你现在跟我谈生活需要理智?你明知道青旅对我和妹妹来说多么的重要,还给我来这套,老苟你丫忒肮脏、忒龌蹉、忒不是东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公司财务亏了这么久,才刚好转,你就下网,要不你单身这么多年了,从哪整了这么个一个姑娘回来……” 苟永强没有预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愣了一愣,沉下脸来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余航,我这是知道你小子直性子脾气,也是知道你家庭情况的,可你小子别给我得寸进尺啊!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老苟的话,无情的揭开了我心灵深处最痛的那道疤,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坚持,仿佛都成了个笑话,一瞬间,自卑和无助感让我无地自容…… 我上前一步,老苟下意识的往墙角退,口中念念有词让我别乱来,是,我并没有捏起拳头给他一拳,而是带着所有的愤怒,将手伸向他的假发套,摘下后扔在地上,踩在脚底,然后摔门而去! 我这么做,没有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匪夷所思,只想让他知道被人揭短的痛苦,让他知道带着伪装泡女人,却不顾他人死活是多么的自私,然后顺带着祭奠一下我瞎了眼赞助他的五十万! 迈出青旅,身后传来的是老苟撕心裂肺的一声咆哮,接着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声…… 第58章 约见江莱悦 走到店门外,我发现黎诗并没有走远,而是蹲在门口的树荫下,纠结的抓住自己的头发,见我出来后,面露难色的看着我。 我忽略了她,迅速的冲到河边,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忍受的压抑,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出来,我对着河水大声的咆哮着,咆哮中,好似又看到了那些自己付出去的真心,被别人当作垃圾糟践,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种笑话……于是,我愈发的声嘶力竭,许久脑部缺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带着发泄后的透支,剧烈的喘息着…… 黎诗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蹲了下来,用轻的让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我欠你太多,让你受了委屈!” 我心中也因为黎诗先前的所作所为而气愤,但还是克制着向她问道:“你为什么看上去很痛苦,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耀武扬威,在我面前好好的嘲讽一下啊!” “我不是你!” “你当然不是我,你黎诗现在过得如日中天,怎么会是我这种落魄的二流子呢?” 黎诗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一如既往的淡漠,道:“如果你拿我当过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且保守秘密。” 我带着怒意咬了咬牙,又很无语的冷笑道:“朋友?保守秘密?请问我有什么义务这么做?你还怕这些不光彩的捷径,坏了你的名誉?” 黎诗咬着嘴唇看着我,似乎已经无法用言语和我沟通,许久依旧阴沉着脸对我说道:“希望你别做道人是非的小人,毕竟在我眼中,你一直是个正人君子。” “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谁爱做君子谁做去,我天生粗鲁。” 我很无语,这是明摆着奉承我啊,假如我要真说出去了,我还真是丧尽天良了。 我站起了身,黎诗也跟着站了起来,可我却没有理会,向前走了几步,又带着好笑转过身子,挖苦道:“了解过傍大款者最后的下场吗?如果不了解,我建议你去了解一下,有些不想做又抛不开的事情,是为了利益吧?” 我的话没说完,黎诗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她愤怒的骂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肮脏,我刚说完你不准提这事,你非要让我难受是吗?” 她的话语再次激起了我的怒意,我刚准备还击,却再次发现她用那种无助而彷徨的眼神看着我,我顿时便蔫了……说实话,不光是我,任谁也无法抗拒她的这种眼神,她的眼中总是带着一种清澈,这种感觉让人不愿再去争吵…… 真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又无从发泄,老苟这狗东西真是祖上八代冒青烟,找了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而此刻,我也清楚地意识到:生活从来没有诗和远方,只有砒霜! 事实上,就在扯下老苟假发的时候,我已经彻底与他决裂,也做好了最后的决定,与江莱悦合作。 在这之后,无论付出多大的艰辛,举债多少年,我都通过自己的方式拿回青旅的运营权,让这家带着我所有期待的青旅,从此招牌前不加“有途”,也不加“莱悦”,我将赋予它一个新的名字。 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自己的心思却真真切切的从青旅移开了,随即对黎诗说道:“离职手续你帮我弄了,还有,让老苟将工资一分不少的打给我,否则他叫的一定比今天惨!” 黎诗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望着我,我却带着厌烦转身离开…… …… 离开青旅,我直接穿过马路,到达了从未靠近十米之内的“莱悦”快捷酒店,江莱悦在来时的路上告知我,她这几天都会在这里部署工作。 从旋转门进入酒店,我到前台登记,并说明来意,不料并未多费口舌,接待便了解了我的意图,示意江总正在开会,让我到客房稍事休息一下。由此看来,江莱悦这是提前吩咐过了,似乎早已经料定了我终将会来找她,短短的接触以来,我已经很佩服她经营的才略了。 不得不说,她很有远见卓识,“莱悦”业务拓展如此之广,情理之中。 到了客房后,服务人员送来茶叶,闲着没事,索性我也享受一回,可水刚烧开,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泡上一杯茶,便被曲森敲门叫了过去。 来到江莱悦的办公室,我还是有些忐忑,她心情似乎不错,随即招呼我坐下。 即便前两天她亲自找过我,但我并没有以此作为资本,依旧按照应聘流程,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后,等待她发话。 江莱悦停下手中转动的笔,示意曲森先回避一下,在确认其关上门以后,这才站起身,不急不慢的为我冲了杯咖啡,还未端到我面前时,我便起身,双手接过后,等她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真是出乎我意料啊!这么快就来了,昨天那固执的劲头哪去了?” 这段时间经历过许多的我,已经深深的明白,在现实中是谈不了尊严的,尽管我很在意那尊严,但有时候生活比活更困难,许久自嘲道:“人总有想通的时候,曾经无法容忍的,如今不也都渐渐包容了,学着向生活臣服,接纳人生的不完美,也是一种该有的态度。” 一阵沉默之后,江莱悦又提醒道:“摸着你良心说话,你真的能完全搁得下“有途”旅行社?” 我心中一阵苦涩,笑了笑道:“此时此刻,就算让所有人知道我放得下、放不下又能怎样?倒不如识时务,既来之则安之,在哪个岗位都一样,作出自己应有的价值就行。” “既然你识时务,那我也就直说了,你想在“莱悦”任个什么职务呢?” 江莱悦的直接让我有些吃惊,随即陷入了沉思中,因为这不同于应聘流程,一个好的职位可以缩短我很多时间,但我不敢擅自开口索要什么,江莱悦的情绪向来我是琢磨不透的。 一分钟后,她还在执着的等着我的答案,我终于说道:“我一直是做营销策划的,您看着安排。” “我看你来“莱悦”如此干脆,想必是恨透了苟永强了,毕竟你为旅行社付出那么多……” 我茫然的看着江莱悦,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只要想起这几年来的种种,心中还是如此的五味杂陈的,然后计较着自己在这几年中的得失,一阵心酸。 “看你也挺纠结的,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给你这家酒店的经理一职,你意下如何?” 我料想过很多职位,但给出这么高的任职,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禁惶恐道:“江总,我刚进“莱悦”,这也太抬爱了!” “过去的三个月里,快捷酒店空缺的经理一职很多人向我提交申请,但我都没通过,你既然来了,又知道是抬爱,那说明你还有点职场觉悟,我听说有途今年的旅游企划案……是你写的吧?” 我当然明白江莱悦话中的意思,她是想让我用有途内部机密文件,换取酒店经理的职位,但这对我来说确实太难从命了,且不说在有途入职签过保密协议,老苟已经向我支付过文案的奖金,即便再恨他,光凭良心,我也不能这么做。 …… 时间就这么在我的茫然中流逝了几分钟,江莱悦也并不急躁,踱步走到窗边,许久,一直站在窗边远眺的她转过身说道:“看来这个问题让你很纠结啊?” “江总,我还是从基层开始,用业绩来说话吧!您这份厚礼,我恐怕不能接受。” “为什么?你觉得我专程去找你,这算不上一份诚意?” “这不是诚意的问题,而是做人的道德底线,如果我今天真做出这样的事情,作为决策者,你应该开除我,因为我今天对你泄露了有途的机密,改日就能泄露莱悦的机密,这样的我对于您来说,那真是*……” 江莱悦陷入到沉默中,我的拒绝好似触动了她的情绪,许久对我说道:“似乎每个人都有不愿做一些事情的理由,可我呐喊过的声音,又有谁能听到呢?” 说完,她略显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转过身就这么沉默了,可是她的背影,却叫我那么的难受,更难受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难受的根源在哪里,只觉得这种感觉来的很突然…… 我正打算起身先离开时,却不料江莱悦转过身,红着眼看着我,继而平复了情绪说道:“失态了,你来谈谈对这一季的旅游接待有什么想法,我需要你在短时间内给我一些思路,来看看你的应急处理能力。” 我第一次见这个女强人柔弱的一面,但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过多停留,点了点头后,快速的思索了一阵子,这才说道:“其实,对莱悦酒店的经营模式我一直有在思考,一家处于景区盈利性的酒店,应该在各个细节方面有一些与之相对应的配套设计,很显然,莱悦服务质量提升的很高,但是酒店文化和特色做的却不够好,没有成为西安这座旅游城市地标性亮点,甚至是景点,这可能也是每年游客被分散的重要原因。” 江莱悦面露思索,向我问道:“你觉得目前在经营上遇到的最大难题是什么呢?” 我直言不讳道:“我觉得“莱悦”并没有去关注酒店文化内涵真正含义,酒店的文化理念属于一种商业化的文化理念设计,只有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属性,才能更好的提升品牌价值。而文化理念需要不断的提升不断地积累才行,但是设计是一个文化理念快速展现的工作,这就像要把酒装在好看的瓶子里一样,只有符合自己的瓶子才会是最好的,才会受到大家的欢迎,久而久之,自然会形成其独特的文化底蕴。这也就是近年来许多高档酒都用精美瓷器而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玻璃瓶来装载的原因。” 江莱悦点了点头,好似认可了我,随即笑道:“酒店虽说完全抢走了青旅的生意,但对周围几家快捷酒店却构不成威胁,你说的很对,千篇一律的简约主义客房,全国基本都一样,住进来后,发现西安和郑州没区别,这可能才是最悲哀的……你继续说!” 第59章 折腾的一天 我迅速组织语言,再次陈述道:“如您所说,在进来酒店以后,我发现酒店缺少灵气,和其他品牌连锁酒店没任何差异,但我也能表示理解,毕竟在商言商,一切都该以营利为准则,否则只是带着理想,是不会在这个充满资本游戏的市场里,完成商业企图的。但如果酒店装饰设计还是停留在这地步,那可能完全展现不出景区真正的文化魅力,一旦离开传统元素的提取,怎么做都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虽然说现在的水泥建筑中,“莱悦”酒店这种差别表现的不太明显,可在一片灰暗的传统建筑中,酒店还是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终究还是不能很好的融入在整个大环境中。” “我当初让设计师参照过其他连锁酒店……” “参考可以,我并不是顽固派,认为其他连锁酒店的设计全是好的或是不好的,人家的特色是人家的思维爆发,我们可以去学习他们的思路,而不是把一些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拿过来就行了,简单的copy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在我说完之后,江莱悦陷入到了沉思中,许久后面露兴奋之色对我说道:“在追求服务质量的同时,更好的融合和改变软装或许会形成经营特色,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也许改变一下,游客入住量上不去这个难题便会迎刃而解,并且也可以解决我在发展上遇到的瓶颈,毕竟“莱悦”现在已经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了,我需要将拓展的疆土重新修整。” 说完后,江莱悦立即面露期待之色看着我,然后从桌子上的文件夹内拿出一份文件,我知道,很有可能是一份合同,我知道她是希望我们能够达成合作的,而一旦合作,我们都将各取所需…… 如我所料,江莱悦拿出的是合同,既然谈妥,我很仔细的浏览了一番之后,爽快的签完约,然后交给她一份。 她并没有查看,却起身顺带着拿过我面前的那份,直接当着我面撕掉了,面对我的惊讶,她很平静的笑了笑道:“这里面束缚限制性的东西太多了,不是适合每一份员工,你在我这,无需合同限制,如果觉得环境适合,就一直干下去,如果不适合,来去自由,哪怕你现在走,我都会按合同条款赔付你三个月工资,准确的来说,这合同的内容我遵守,而你不需要。” 我面露感激,想说些客套话,却始终开不了口,向来很善言谈的自己忽然找不到聊下去的话题,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我只是点了点头,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倒是江莱悦很坦然的笑着对我说道:“瞧你傻里吧唧的样子,出去最好别说是“莱悦”的员工,丢我人。” 面对江莱悦的质疑,我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她说道:“丢人的员工你还招回来,江总心可真够大的。” 江莱悦终于笑了笑,却没有接我的话,而那张微笑着的脸,却是这般的倾国倾城,也许只有黎诗才能与她相媲美,只是她的性格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每次与她对话,我都莫名的心跳加速。 “江总,什么时候对青旅下手呢?” 我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后,就开始后悔了,以她往日的性格,多半又会骂我“猴急什么”,却不想她破天荒的保持耐心,答道:“你觉得什么时候下手最合适,不用请示我,直接动手!但我希望你凡事最好能够一次性成功,不给他人留机会,我需要这些成功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要一触碰到商业话题,似乎都是江莱悦的敏感话题,她的本性当即又露了出来,我抱怨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下手……江总这么着急证明自己,是一件好事,但不能急功近利,发展还是得一步步来,我觉得现在的“莱悦”发展的就很不错,稳中求胜!” 江莱悦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争锋相对的对我说道:“我不觉得,走路总是怕双脚崴着,它就没可能崴着了吗?总是在求稳,你走得慢,自然就是一种退步,更没有商机可言……青旅拿下,你就直接过去接管青旅!” 我有些无语,她这是故意在引诱我速战速决,但于我而言,生意场上真不是这么玩的,索性不说话,可实在是有些无聊,终于又按捺不住向她申请道:“江总,我想先去拷贝一些资料,回去抓紧熟悉一下业务。” 江莱悦一副受不了我的表情,半晌说道:“以后别叫我江总了,你不是喜欢叫江莱悦的嘛,那就叫吧!” 我倒是真想,只是没敢开口提罢了,人后叫她江总还不如叫她江莱悦,便没有再客气道:“那我先走了,您忙着!” “记得明天穿个正装,我会在八点半开个早会,把你推介出去。” 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办公室,原本想找朋友分享一下,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曲森,只得独自先离开了。 …… 从“莱悦”酒店出去后,我正准备想办法找车前往林柯的酒吧,忽然觉得自己两手空空,似乎少了点什么…… 片刻后,我终于想了起来,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随即拨通了黎诗的手机号,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微妙,如果没有坚持将青旅开下去,可能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但命运偏偏用如此巧合的方式,让我们成为纠缠不清的对手。 电话拨打出去,黎诗过了小一会儿后才接听,她的语气充满了忙碌后的疲倦,问道:“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感受到黎诗的怨念,我终于说道:“你不觉得今天这事,受到伤害的人是我吗?” 黎诗一阵沉默后,回道:“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要旧话重提?” “我只是想让你别轻易忘记,真正难受的人是谁,当然,你要真心想弥补,也不是没机会,去把店内的桃子给我提出来。” “啊?” “啊什么啊!我丢了工作还得赔桃子?我爸让我给你送些桃子,我摘了两份,刚刚吵架都搁店里了,你留一份,还有一份赶紧给我拿出来,我往桥边去。” 电话那头的黎诗沉默了片刻,回道:“好,那你在桥上等我!” …… 结束了和黎诗的通话,我先一步走到了熟悉的桥上等待着,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心思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将那些事业和感情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又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即便此刻我和青旅的工作距离没超过半公里,可我们却再也不能彼此守候了,这种愁绪在我心中不可遏制的蔓延着,直到黎诗提着桃子朝我走来,才停止了这些心思…… 黎诗在我几米之外停了下来,表情却有些黯然,许久才轻声说道:“你的两份桃子我都拿来了!” “不是说好了给你留一份的吗?” “是我让你丢了工作,又和苟总闹翻了,没资格吃你的桃子。” 我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又不能言语反抗,只得咬着牙说道:“行了行了,跳过这个话题,桃子是我爸让我送给你的,你拿去吃我好交差。” 黎诗又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挺反感的!” 她的态度忽然软了下来,我倒也有些不好意了起来,这种忽然来的感觉可能来源于我搞定了自己的新工作,可不管如何,我已经开始自我反思起来,其实这事儿是我前面做的太过分,她挤兑我也是被拆穿后的本能反应,可即便这么反省,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这青年旅社接管本就该是我,可这生活里又怎么会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呢? “我这种小人物,反不反感都撼动不了您,只求您往后在商场交锋上多放几条生路,不要赶尽杀绝!” “你找到新工作了?” 我急于炫耀,实则更多是希望借她之口刺激一下老苟,道:“对面那栋13层的快捷酒店,从明天起,我是酒店经理了。” 黎诗不言语,平静而淡然,好似故意用沉默的方式让我忐忑,我这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多么的有手段,时而泪眼婆娑,时而软硬不吃,许久,她带着祝贺道:“那真该恭喜你了!” 我难以置信,因为她的表情是那么的从容淡漠,这句祝福好似完全没有敷衍,而是真诚到出自内心……一阵微风吹来,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便弥散在了空气中,于是,连她在阳光照射下,映衬在河面的身影都是那么的曼妙,为了避免目光对视,我将目光转移…… 黎诗只是笑了笑,于是我们又陷入到了沉默中,她将搁在地上的其中一袋桃子提起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身子朝我挥了挥手,那白皙修长的手臂中,带着祝福…… …… 时间的齿轮,不分昼夜的转动,拼了命的一般从这个世界溜走,在天色微暗时,我终于提着桃子出现在了熟悉的巷子。路过一辆轿车时,我停下脚步,对着车玻璃,望了望那个看上去有些疲倦的自己,然后在苦笑中继续朝前走。 在快要到酒吧时,忽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职业装,扎着短小辫子,身材高挑纤瘦,带着白色口罩的女人,站立在林柯自制的专辑前,她停顿了片刻,没有太多犹豫,从钱包内抽出一小沓子钱,直接用啤酒瓶压在了吉他盒内,然后将盒子内的专辑统统装入了一只白色皮包内。 我步伐轻快的走着,想和她搭个讪,心想终于还是有人懂林柯的音乐了,可职业装女子并不太想和我搭讪,迈着从容的步伐,目光锐利的从我身旁经过。 如此性格的女子还真少见,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看到了一个令我难以置信的画面,她在离我几米之外后,将所有的专辑倒在了垃圾池内,然后顺手丢弃了白色皮包,那动作好似丢掉了垃圾一般,毫不惋惜,掸了掸手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我气的牙根痒痒,叫喊着让她住手,她却在朝前走了几步之后,转过身朝我望了一眼。 相隔几米中,我们对视着,她那美丽的眼睛里,好似充满了折腾之后的疲倦,而我拼命想看个真切,却再也看不清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是什么信息,因为她那随风散落的一小撮头发,刚好遮住了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第60章 让你嘴欠 对视中,看着从远处行驶过来收垃圾的车子,我没时间和她理论这种行为是有多伤天害理,连忙转过身在恶臭中徒手一张张捡出专辑,这一天,发生这么多的事,件件都简直太恶心了…… 这个缺德的女人是谁,难道是林柯的仇人?或者是他口中的那位故人? 总之,无论是谁,也不该这么做,至少这专辑里的每一首歌,都是一个梦,这么干净的东西,怎么能被丢在肮脏的世俗垃圾中,我被这个疑惑折磨的有些焦躁,快步走回到酒吧,以至于没打招呼,便径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却惊诧的发现酒吧内一片狼藉,里面的调酒器和一些工具,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我有些愕然,头皮有些发麻,怔怔的望着躺在地上,眼忘天花板的林柯,他手中拿着还在时不时往下滴酒的瓶子,也许此刻的他正对生活有诸多不满,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发泄,于是便喝上了啤酒。 见我到来后,他哽咽着说道:“你说她走就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这个被林柯忽然问出的问题让我无言以对,因为怎么回答都好似不太对劲,半晌才说道:“也许她忽然想起了这里。” 林柯抬眼往我这边看了看,一个啤酒瓶子便丢了过来,虽然没有言语,但意思却已经表达到位了,他在质疑我的话…… 看着从我身旁飞出去的酒瓶,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桃子和专辑放置到吧台上,慢步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平静的喝完后,依旧没有想到能说出口的言语,心中却是一阵说不出的压抑,因为一向乐观的林柯,此时的情绪显然被悲伤掌控着,而我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一边,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一阵极长的沉默之后,我终于开口向林柯问道:“你打算躺到什么时候?” “她走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是带着口罩的那个女人吧!她来做什么?” “你丫的话真多!”说完,林柯一副不愿搭理我的姿态,又好似刻意在逃避这个问题,将目光移到了另一边,这让我很是尴尬,于是也不愿意再搭理他,准备转身到屋外坐坐。 这时,他却又喊住了我,我回过头问道:“还有事吗?” “住在这没收你房租,老子有些饿了,去给我煮碗面!” 我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间又浮了起来,心里乐了,嘴上却骂道:“你就在这躺着,起来都是孙子。” 林柯却不在意我的话,在我刚出门时,便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开始收拾杂乱的物品了。 …… 走进厨房,好家伙,要什么什么没有,看来我还真是吃面条的命,到哪都是煮面条,但林柯这儿的面似乎要比我在青旅更难煮一些,连根青菜都没有,更别说葱姜蒜了。 将水放进锅里烧的空闲里,我在厨房坐不住,便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的长凳上坐着,而收拾了一半的林柯也走了出来,示意我给他让个座位出来,我有些不情愿的挪了挪身子,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寡言的坐在有些燥热的院子里。 “有烟吗?” “有!” 取出一支烟,帮林柯点燃后,我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却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林柯重重的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烟雾便被他戏弄似的以规则的形状从口中给吐了出来,然后咂嘴,感叹道:“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过他娘的什么穷日子……好久没抽到这么好的烟了,味道不错!” 我下意识的又掏出烟盒看了看,只是普通的红南京,想想可真是心酸,以林柯的才华,随便到外面开个音乐班,月入过万只是手到擒来,可他却犟驴似的守在这儿…… 片刻后,屋内水沸腾的声音传了出啦,我几口将烟抽完,然后熄灭烟头。或许是这烟雾在夜色中弥漫的太散,所以遮得我看不清此时的他藏着什么心思,于是只能暂时放下思考的话题,回屋煮上两碗索然无味的面。 …… 将面端到林柯手上的时候,他怔怔的忘了我一眼,随即苦笑道:“和你开玩笑的,你丫的还真打算伺候我啊?” 我心中感觉好笑,却没有心情笑出来,于是搂住他的肩说道:“您老就好好享受着吧!我新工作已经搞定了,但是没有住的地方,先暂住在你这一段时间,房租什么的别跟我开口了,我穷,每天下班带点菜回来得了。” “你转行业了?在哪里公司上班?” 我当然没有将自己在酒店上班的事情告诉林柯,只是搪塞道:“我这么出色的人才,到哪里不受欢迎。” 这么一句吹嘘的话,林柯却面露认真的表情,听完后夹起面条,大口吃了起来,片刻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同我的话,还是夸赞面条好吃……不过估计是认同我的话,毕竟这只加了油盐的面条能好吃到哪去? 回屋给自己的那份也端出来,我又在林柯的身旁坐了下来,两个人岔开腿、弯着腰,以同样的姿势吃着白水面,说实话,相当不好吃!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我和林柯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气质极佳的女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她穿着素色牛仔裤,白色衬衫,一头披肩的长发恰到好处的在风中微扬,身后还背着一把吉他。 先前还愁眉苦脸的林柯忽然搁下碗筷,一抹嘴,以一种超敬业的服务态度上前问候道:“姑娘,你是来找余航的,还是来喝酒的?” 黎诗看了看我,然后平静的从背后取下吉他道:“我是来还你吉他的。” 林柯先是一喜,接着又一惊道:“姑娘,这把真是物超所值的好琴,你就收藏了吧!要不,你先玩一段时间试试看?” 我知道林柯这一点是在割爱,因为这样的东西一旦流落出去便很难再凑齐,如今送上门来却要拒绝,那种想要却又身无分文的人,估计连自己都会讨厌自己吧! 黎诗沉思了一会儿,再次说道:“但是我还是想将这吉他还给你,我觉得在你那里,它更有灵魂。” 林柯连忙摆手拒绝,然后避开话题……若是换做是我,我早就将吉他收下了,日后若是她再提起,我会来他个死不认账,然后矢口否认。 带着尴尬的笑吃完所剩不多的面,林柯便匆忙跑到酒吧大厅内收拾先前未收拾完的物品。 我没挪动身子,依旧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的吃着,仿佛根本没看到黎诗似的。 黎诗笑了笑,却不言语,任晚风将自己的发丝吹得凌乱…… 我们陷入到了沉默中,于是就这么相对无言的耗着时间,直到林柯站在门口招了招手,示意黎诗酒吧已经打扫好,她终于不再给我难堪,继续向屋内走去,可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却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不嘴欠和她搭个话气气她。 于是,我忙不迭冲她背影喊道:“怎么我到哪你到哪啊?” 黎诗继续沉默的朝前走…… “你不会是因为我在这儿,故意找过来的吧?”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我,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言语很冷的对我说道:“你觉得会是这样吗?” 她的问题让我心中产生了很多不吐不快的话,可是明明已经话到嘴边,却又活活咽了下去,于是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黎诗似乎并不想与我发生争执,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继续向酒吧大厅走去。 我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有些灼热的空气,许久才睁开眼对自己笑着说道:“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 今晚的林柯似乎很有唱歌的情绪,只是刚喝了一瓶啤酒,便拿过黎诗带来的那把吉他,在演唱台上,唱起了郭顶的那首《水星记》,印象中他从未唱过类似风格的歌曲,而我还是担心他并没有真的从先前的情绪中走出来。 而黎诗呢,手持一杯鸡尾酒,却没有喝上一口,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是托着下巴静静的听着,这种表现让我愈发的费解,为什么在我面前她大多数是暴躁的,而在此刻却又像是一个习惯了沉默的人? 林柯投入的唱歌,我们安静的听着,夜晚真实的在眼前,却又不像夜晚,整个世界在林柯的歌声里是那么的充满光泽,而我好似回到了某个惬意的午后,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萌萌还没有生病,每当青旅闲下来的时候,我便会端着一个凳子坐在门口看往来的游客,而这一刻,我忽然深切的感受到对一个场景的想念,竟然可以这么的立体,又是那么的不可触摸,因为一切都回不去了…… 唱完歌后,林柯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满脸的怅然若失,许久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姑娘,你到底算不算我的客人呢?” 黎诗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包内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道:“麻烦帮我办个会员,我以后每周都会过来,先付一年的钱吧!” 林柯神色慌张:“姑娘,你这是在变相的援助我吧?” “谈不上什么援助,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黎诗从钱包内取出一张百元钞票放柜台上,又到林柯身旁取过吉他,便转身向外走,看她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我赶忙拉住了她,说道:“逃什么逃,人家就是不走心的问一句,你还当真了!” 黎诗半信半疑的向我问道:“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现在是他经纪人。” 黎诗终于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又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充满同情的感叹道:“那林柯得多冤枉啊,遇到你这么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人。” 我正准备说点儿什么,澄清一下自己的时候,黎诗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不再和我贫嘴,赶忙低下头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接通电话片刻后惊讶道:“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玩着高脚杯,耳朵却竖起来全神贯注的听着,似乎和黎诗有关的事情便是和青旅有关,而和青旅有关的事情,便是我放不下的事情。 通话还在继续,可我明显能感觉到黎诗接不上话了,她陷入到了沉默中,这种沉默,让我隐隐感觉到了她似乎正在面临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第61章 真的太难了 我继续观察着,黎诗用的是公司配备的工作机,卡还是我身份证办的,这显然是业务电话,她微微一皱眉,随即看向了我,我则面色平静的回应了她一个笑容,然后故作无视的看向一旁的绿植。 这时候,已经基本上不需要怀疑了,黎诗表情中透露的信息已经很明显了,这个通话内容肯定与我有关。 只听见“好就这么定了!”黎诗便挂掉了电话,我敢肯定此时的她可能已经初步与对方达成了某种共识,否则她一定没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结束了通话,黎诗将手机丢在桌子上,双手重重从自己的脸上抹过,然后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刚刚她与对方的对话,虽然简短,但已经透露了很多隐秘的信息,我知道她要开口了,连忙抢先道:“那个林柯啊,我今天有些累了,先去睡了啊!” 黎诗清了清嗓子,望向我,却没有说话。 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轻轻的延长了自己的呼吸,向她道:“嗓子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吃点药!” 黎诗再次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感慨颇深的对我说道:“你不是困了,怎么还在这废话啰嗦的?” 我心中忽然有些搞不明白了,难道是我判断失误? “我不困了,又不想睡了。” “既然不困了,那我就问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在社交网络上发起过一个名为“寻找西安的记忆”的活动?” 黎诗刚一提醒,我当即想起两个多月前刚开春的时候,确实与景琪策划过这样一个视频,由于我出镜没有吸引力,便请景琪帮忙录制了视频,然后发在了社交网络上,当时,我很期待这个视频能够引起一些轰动,可事与愿违,许久都没有动静。 “对,录过一个视频。” “刚刚有个大学生联系我,说他们整个班级毕业前集体旅行,路过西安,想来这边看看,停留三天。” “一共多少人?” “33个!” “我种树你乘凉,怎么这好事就落你头上了?” “这些人是被你的视频吸引过来的,说是慕名而来,大概晚上九点半包车过来,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即便黎诗不征求我的意见,我也很想去看一看这群学生,因为潜意识里我也曾像他们这样,在毕业旅行中,遇见了“有途”青年旅社,然后便爱上了这个地方,我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们是能引起共鸣的。可我现在又很不方便参加这样的活动,毕竟我已经入职“莱悦”了。 我沉默着,然后将自己假想成旁观者,去思索着解决眼前这一系列事件的办法,可是根本没有一丝头绪。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和往日不同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根本没有了退路,而前路,却也随时可能被一些错误的决定给堵死。 事已至此,如果要说有错的话,便是老苟逼得我离职“有途”了,此时的黎诗在青旅已经有了话语权,如果她不想经营了,随时可能转让,我很茫然,该如何做才有希望让青旅摆脱控制…… 小片刻之后,我喝完了杯子的啤酒,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百元钞票,为了防止林柯推辞,便故意说道:“剩下的钱明晚我继续喝,就先不找了。” 林柯走到我身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扔进嘴里,猛吸了一口,很享受的吐出之后对我说道:“人可以走了,烟留下,我也得去电台直播了。” 一番权衡之后,我终于对黎诗说道:“要走就抓紧走,趁我没醉!” …… 路上,我开着车,黎诗坐在我身旁,她拿起手机,询问了我林柯电台直播间的id,然后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静静的听着。 一段轻音乐之后,林柯再次开口道:“依旧是只有两位数听众的电台,你们每个人的昵称我都烂熟于心,你们在天涯,我在海角,相隔甚远,却又日日问候,当日,只限于网络。生活中,以前跟我说着来日方长的人,现在除非偶遇,再也没了交集。见了面,也只剩无言以对,却再也不是昨日最亲密的恋人,好一个时过境迁,把过往掩埋的干干净净。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再见已是陌路,费尽心思想要留下的人,也许早就挽上别人的手。如果你曾深爱过一个人,为她坚守着一份执念,如今她却回过头,用轻蔑的语气告诉你,一切都是傻瓜行为,甚至连一起筑起的城墙,都要亲自推倒才解恨,以此来表示决裂,你会怎么办?” 黎诗想打字发言,却发现自己没注册,一边忙着注册,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怎么觉得林柯今晚说话怪怪的?” “他口中的一位“故友”今晚过来了,也许做了一些让他伤心的事情吧!难道你就没有发现门口吉他盒里的cd全都不见了?” “好像真是空的……” “被人全买下来扔进了垃圾池里去了。” 黎诗一脸震惊且愤恨的沉默,这种惊讶的表情,只在我当着她面撕掉老苟亲笔签名的任命书时才出现过。 在我们的谈话间,黎诗已经注册好了账号,并开始在公屏下打字。 “你写了什么?” “久而久之,就学会了适可而止,不再爱人十分满,不再全抛一片心。” “没想到你的感情心得写的那么深刻,还真是很有生活哲学啊!” 黎诗瞪了我一眼,还没有回答我,林柯便继续说道:“这位网友说的很有道理,我们都在用最拙劣的手段保护着自己,将别人抗拒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害怕失去害怕被伤害,也害怕心思用尽终究成空。可还未尝试就选择放弃,还未尽力就已经放手,余生路漫漫,后来的我们又会是何等模样?少时羡慕出事圆滑的人,总觉得他们游刃有余的周旋在生活里,知道退让,懂得放手,优雅的经营着生活。可是等长大了,又有些羡慕那些少年,肆意妄为免不了磕磕碰碰,却让生活充满了精彩。我不是不会喜欢,而是害怕又会是一场空欢喜……” 黎诗迅速的敲击着屏幕,低声默念道:“你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超前再走一步呢?” 林柯惨惨一笑,接着便传来点烟的声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哽咽道:“从前,我能想象的未来都是有她的,我所有的努力与付出,也是因为我想我们以后的生活,可以过得好一些,可是如果未来的生活里,没有我爱的她,和我分享生活里的感动与喜悦,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留在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孤军奋战。即便如此,哪怕得到再多的勋章和成就,也少了她的祝福与鼓励。输了你,赢了全世界又如何;失去你,赢了一切却如此冷清。” 我提醒黎诗道:“你问问他,既然曾经爱那个女人,既然不想留在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孤军奋战,为什么选择放弃那么多的大好前途,不放自己一条生路。” 黎诗点了点头,将文字发送出去后,等了许久,林柯才情绪稍显激动的说道:“这位网友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傻,放弃自己大好的前途?因为你不知道,她才是我的前途啊!而我坚守的这里,是她曾经最向往的生活!” 寂静了片刻之后,手机中刚传来林柯的哽咽声,黎诗便迅速的退出了直播间,跟着哭了出来,她抽泣着,我喘息着,喘息是因为我真切的感觉到了林柯心灵里的苦痛和不甘,他真的太难了! 我想黎诗的哭泣是和我怀着一样的心情,只不过女人在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可以放肆哭泣,而男人更喜欢平静的去消化,消化不了的,也死死的撑着,直到这些情绪消化…… 我们可能会不幸的被伤害,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为了生活的继续,甚至要经营第二次婚姻,但生活既然强行赋予了你这种必要的方式,你又何必以此来谴责自己?合适了才能叫爱情,不合适了只能叫亲情,我们不能用是否合适当做滥情的理由,但也不能放弃让自己活得舒心的权利,别用“凑活着过”这锅温水,煮死可以“更好生活”这只青蛙…… 路的尽头还是路,只要你愿意走…… …… 驱车到达青旅门前,学生代表又给黎诗打来电话,告知我们路上堵车,可能延迟到九点五十才能到达,也就是说,距离学生们到达还有将近二十五分钟的时间。 黎诗打开了青旅的店门,然后将“正在营业”的霓虹招牌打开,然后唤我进去。 “孤男寡女的,我出了事谁负责啊!” 这句贱贱的话并不是我真实想表达的情绪,而真实的感受是:每当我靠近青旅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青旅了…… 我也没管黎诗的情绪,走到桥上看着光影下的流水,因为烟留给了林柯,所以只能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解闷,试图让自己松懈下来,让疲倦的灵魂,得以在这个由黑暗和光影结合起来的世界里沉默上片刻。 几分钟后,黎诗走了过来,转过身背靠在石桥的护栏上。 我盯着她望了一眼说道:“这张手机卡是我为了工作拿自己身份证注册的,麻烦你不要堂而皇之的装进口袋里好吗?赶紧交出来,要不然我明天自己拿身份证去注销。” 黎诗只是笑了笑,然后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并不情愿用店里的这部工作机,但为了业务需要,因此出门都是带两部手机,你想注销就去注销吧!其实,我是因为答应过你好好经营两个月青旅才接待这批客人的,否则四十五块钱一个床位,33个人住三天,也就四千五百块钱左右,对我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我越想起这些天的事情,心中越是窝火,于是带着情绪反问道:“你费尽心机做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难道良心真的没有愧?你知不知道看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理想”,就这样覆灭在这座繁华的城,是多么的让人崩溃,虽然它是那么不起眼……” 第62章 管住自己的情绪 黎诗换了一个姿势,与我一样俯身趴在栏杆上,显得很平静,略微想了想后,面色很认真的回答道:“什么叫凭良心做事,你不一直就是推崇利己主义吗?” “所以你现在是在变着法的折腾我,让我自食恶果……” 黎诗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沉思之色,半晌恍然说道:“原来这样就算折腾到你啊?我本来只觉得自己做了自己工作内的事情,原则之内的事情我在做,但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也在做,这个世上不是勾心斗角的场地,我们可以选择以更好的方式生活的,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我不愿再和她争执这个问题,第一次发觉十几二十分钟竟然是那么的难熬,便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想利用这等待的空隙到青旅里看看,至少面对这样一个熟悉的地方,我不会觉得无趣。 独自走到青旅店内,我望着自己亲手挂上去的灯笼,在风中微微作响的风铃,明亮不失浪漫的灯泡……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是我记忆中的青旅,又不再是我的青旅了。 我轻车熟路的从放杯子的餐具柜里,取出一只杯子,倒了杯温水,然后一饮而尽,放下了杯子后,便透过店门看向屋外,然后兴奋的等待着同样被西安青旅文化所吸引的学生们。 走到我身旁的黎诗并没有打扰我,转身给自己接了杯水然后坐在我身旁的桌子上,好似也在思量着什么,或者说思量什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副模样,倒也真像个店长该有的样子…… 黎诗好似不太愿意理会我,一直很平静,所以变着法的折腾我,也只是我自己在愤怒的情况下臆想出来的,她的确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一切就在我心甘情愿中悄悄发生改变,直到我大梦初醒似的,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 在沉默中等了约二十来分钟后,一辆大巴车停在了青旅门前,然后一群穿着时尚的年轻人纷纷下了车,相互之间收拾着物品。 这时候一个板寸、带着黑框眼镜的帅气小伙立马认出了我,上前道:“余航哥你好,我能认得你,看了你上传的视频,幕后花絮中出镜了,我们班女生都说你腿长、硬气、高瘦帅!” “你们班女生眼光真毒,一眼就瞄出我不富!” 小伙被我逗得笑了笑之后,然后将目光转移到黎诗身上,脸忽然绯红起来,道:“姑娘,先前就是你跟我联系的吧!” “是的。” “美女姐,房间我们都浏览过视频了,您能再帮我们推荐和分配一下吗?” 黎诗点了点头,进入正题道:“班长,你之前说你们班17个男生,16个女生,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下,男生六人一间房,女生四人一间房,一共七间房,这样搭配相对来说节省也合理,你觉得呢?” 小伙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成,我组织同学们跟你去看看房间,没问题我们就组织入住,待会由我跟你统一登记结账。” 黎诗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去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串钥匙以后,然后示意学生们跟着自己上楼梯去二楼。 一大帮人乌泱泱的离开之后,大厅里面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而学生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让我帮忙照看行李…… 这可能是我经历过最说不出情绪的晚上了,给爸妈打完电话后,我坐在院子里沉默着,这一刻,我恍然觉得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旧相识,仿佛又有一个不安分的声音,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尖叫,就像在最热的夏天,期待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我没有带伞,暴雨突至,我带着欣喜尖叫着飞奔起来,雨水将我打湿,积水溅湿了我的鞋子,裤子零星地粘上了几点泥巴。我跑得飞快,终于找到一片屋檐躲避,我掀起来贴在额头上的刘海,忽然发现玻璃镜中的那双眼睛和这世界都好明亮,然后我开心地大笑…… 终于,我知道自己不是缺一份稳定的生活,而是缺一份自由…… …… 一会儿,大家开始下来搬行李,我面带着微笑看着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学弟学妹们,此刻他们还没有生活的压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不像我的世界旧得像一座古老的挂钟,运行得过于有条不紊,对新人新事,反应迟钝得像个麻木的旁观者。 其他人在房间内整理,班长登记完后,走到我身旁道:“余航哥,你知道吗?虽然我们素未谋面,可是我好像认识你好久了。” “你小子别拿勾搭妹子的套路来对付我,小心我踹你。” “我没吹牛,真的,看来你在花絮里面玩吉他时的潇洒模样,我就一直在纠结,该像你这样成为高手好呢,还是充分学习成为大师好呢?” 班长的话让我沉默,在反复思索后,我很负责任的说道:“我认为,高手和大师的差别不在于技术上,而在表达上。音乐本质上是一种个性化的表达,而成功的表达,需要的是技术层面之外的各种积淀,这种积淀就和演奏者本身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但是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应该是不可预测的,某些人的的生活经历就是充满戏剧性,就是感人肺腑,而有些人则生活平平淡淡。当生活经历迥异的演奏者通过音乐表达自我的时候,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你说的我好像有些懂了。” 我终于也搭住了班长的肩膀笑了笑,随即道:“简单说,过硬的技术可以成就一位高手,但是大师的诞生除了要具备高超的技术,同时还需要特定的生活积淀,尤其后者是具有偶然性、不可控性的,因而大师就变得稀缺而难得。” 许久,一直沉默着的班长终于接过了我的话,也辨别不出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说道:“大师稀缺,高手却不稀缺,我觉得大哥你身上就是戏剧和故事。” 班长这么一说,刚刚我故意做出来的潇洒姿态,顿时土崩瓦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应他的话。 疲倦中,我仰头抹了抹脸,将过往的片段统统在脑海中过一遍,回想过去,又将现在的空虚和落魄给扯了出来,这人果然最管不住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 班长告知我他已经玩了六年的吉他,特别希望我能给他一些指导,这我倒是心虚了起来,连忙推脱自己不行,毕竟我不是经过专业音乐学习的林柯,要是他在这儿,倒是能给给班长指点一下。 你推我搡的争论了片刻,我终于架不住劝说,点头同意,而班长则兴奋的回房间去取吉他。 忙前跑后的黎诗终于得以休息片刻,我清闲道:“是不是觉得特别累人,有种后悔的感觉?” “还好!” 黎诗心不在焉的回答,让我无从去接她的话,只是在沉默中继续等待着班长。 片刻后,班长快步下楼,有些尴尬道:“余航哥,同学们都建议我不要弹了,说累了一天想休息了,那我只能白天和你交流了。” 我摆手示意无妨,从手机电话簿中找出林柯的号码,递给他道:“记下这个号码,有问题你可以去咨询他,他对乐器、乐理都很在行。” 班长很兴奋的点了点头,然后上了楼,而我也终于疲倦站起身,对黎诗说道:“该见面的也见完面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今晚你可以破例住在这儿。” “不用了,看到没,对面那栋酒店已经应聘我为经理了,我无需睡在你这里。” 黎诗又是一阵沉默后才对我说道:“那你抓紧走,我准备关店门休息了。” 打算离开青旅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墙角的那块黑板,不禁走过去,在黑板上写道:“感谢你在六月的好季节到西安来玩,你可以和时光一起漫步、享受你心中久违的那一份宁静,你可以佯倘在庭院中,与阳光来一次最亲密的接触;你甚至可以张开双臂,呼吸着来自心灵深处最远古的味道,在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后,剩下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独白,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继续……” 终于,在我走了几步之后,青旅的路灯悉数熄灭了,我的情绪渐渐在昏暗中平静了下来,然后一边狂奔,一边在剧烈喘息下,唱起了许巍的那首《蓝莲花》。 我懒得再搭理生活中的是是非非,只是在沉默和逆来顺受中,更加的在意起那所谓的自由罢了! …… 次日早晨,我从工作人员专用的客房内洗漱完毕,这是我第一天工作,工作群里的员工精神状态都相当饱满,好似我上任的消息已经被传开,只等江莱悦今天早上在众人面前宣布了。 穿过大厅准备到后院看看,这时候,一向很少露面的江莱悦忽然出现,顿时让毫无准备的我一愣,但转瞬又恢复了常态,收起懒腰笑了笑对她说道:“江总早上好,来的这么早啊!” “你不知道我晚上住在酒店吗?” 我心里一咯,回应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看你衣衫不整的,起得倒挺早,昨晚没出去玩吗?” 我点头笑了笑,将自己的领带理了理,又将西服抚平,避重就轻的说道:“我觉得自己穿戴挺整齐的啊!” 江莱悦笑着凑近我道:“是吗?” 当江莱悦靠近我时,我忽然有些语塞,更是说不出的别扭,然后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死活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昨晚干什么去了?” 江莱悦的话让我愣了愣,我发现她有点蔫坏,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却不开口说破,现在只是想换着方法逼着我自己承认…… 第63章 吃了大亏 我的目光和江莱悦短暂的对视之后,便先避开了她,然后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确定自己面容整洁后,笑了笑说道:“其实就是出去逛了逛,毕竟人不瞎折腾一下会憋出病来的,你说呢?” 江莱悦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绪,平静的回道:“你是说在“莱悦”让你憋得难受,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我顿时变得敏感,说道:“当然不能这么理解,你这是混淆概念了。” “要不你来给我上节语文课?” 我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倒是不用……江总您就别难为我了,我天生胆小,一惊吓就腿软。” “腿软要么是心虚,要么是肾亏,你选一个吧!” “肾亏!” 江莱悦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然后一咬牙,左手在我腰部掏了一拳,我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下意识弯曲,却不料她右手又跟在后面,狠狠掐着我另一侧的腰,我两面受敌,疼的差点叫出声,惊恐的看着江莱悦道:“你还真是下死手啊!” “听说经常捏一捏穴位能治肾亏,要不要我再换个地方?” 我疼得咬牙切齿,哪还有功夫听她闲扯,连忙哀求道:“你赶紧松手,不带你这么虐待员工的!” 江莱悦只是笑了笑,然后又加了一分寸劲,这才松手,然后面色不悦的看着我,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她那没有情绪的模样,这直接和员工动手的老板,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好似用行动告知完我答案的江莱悦并没有再恼火,却也没有发泄后的轻松,径直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收拾一下,五分钟后,三楼会议室开会。” 我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也许昨晚去青旅的事情,一大早就被人举报给江莱悦了。 …… 我乘着电梯到达三楼会议室门前,在推门前做了个深呼吸,犹豫了许久后,推门而入。 几个员工正忙碌的吹着气球,悬挂着彩色拉花,而坐在一旁的江莱悦则面无表情,红色的条幅上写的是祝贺我荣升酒店经理一职,我不知道江莱悦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此刻却再也没有先前见面时的闲情逸致,她冷着脸与我打闹的时候我尚且敢回应,但她一旦沉默,就变得难以琢磨的多。 一分钟内,大家有说有笑中陆陆续续到来,但一见到江莱悦比自己早到,一个个便都沉默了,迅速找位置坐下来。 曲森朝我使眼色,示意我也跟着大家坐下来,收到提醒后,我刚准备随大家坐下,却不料直接被江莱悦冷脸点名道:“余航,麻烦你先陪我站着,我事情还没宣布呢。” 当这样严肃的话语从江莱悦的口中说出时,我心中还是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然后将思维拉回到几天前,她一脸轻松到乡村找我的模样,许久才回道:“是,江总!” 江莱悦面色复杂的笑了笑,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我说道:“余航,我们今天这个会议是因为什么来着?” “都写在了条幅上了。” “这是我特意吩咐助理去订做的,你可以有感情的读出来吗?” 我瞬时有一种快要被逼疯的感觉,但还是硬着头皮执行道:“热烈欢迎余航加入“莱悦”,任酒店经理一职。” 江莱悦倚靠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双手抱在胸前,以一种沉默的姿态面对着我。 望着身旁一张张注视着我的陌生脸庞,我忽然失去了所有归属感和安全感,以前在“有途”的时候,我可以那么的驾轻就熟,甚至会因为想法的不同,而当众和老苟较劲,即便有时候方式偏激,但老苟都消化了,并且无需我的道歉,现在想来,那个开明宽松的环境已经离我远去了。就目前状况而言,我很可能被当场逐出“莱悦”,也许我深更半夜回青旅的行为,触犯了江莱悦最敏感的神经。 死一般的沉寂中,我心中一阵苦涩,此时此刻,就算她让所有人知道我放不下青旅又能怎样? “当上经理一职,你会说些什么样的感言呢?” 我艰难的吞咽着口水,索性选择了闭嘴,此时思维过于活跃的自己,很难控制着话里不出错…… 江莱悦说完后便没有再说话,好似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红的耀眼的条幅上,而她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来两名员工把条幅摘掉,莱悦酒店经理一职继续空缺着,平时由曲森代为打理,至于余航,因为大半夜去给人揽生意,老老实实为七月份活动做一个活动策划吧!我给你为期一个月的时间,你最好能给我弄点东西出来。” 我抬眼看着将我条幅摘下来的员工,表面上好像毫无感觉,可心里早已经沸腾了。 “还有,周末两天你就别住“莱悦”了,每月给你报销经费,去青旅住去吧!” 我没有针对江莱悦这番话表态,因为有些话题就不能反复的讨论,否则大多数会弄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做了个深呼吸后,我才对江莱悦说道:“江总,我可以从头做起,但是不接受这样的处理决定。” 江莱悦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回道:“这样的决定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每周两张青旅入住的报销单据,少一张你自己走人。” 说完后,江莱悦挥了挥手示意散会,然后先于众人离开了会议室……我回忆着在江莱悦身上发生的种种,才发现她的个性竟然是如此的强悍,否则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待到众人带着议论散去时,曲森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他找个地方聊一会儿。 …… 我与曲森找了一个角落,各自点上一支烟后,他对我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今天这事情,怎么突然弄成这样?我看江总总是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我便将自己昨晚事情的经过,以及在青旅里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事情告诉了曲森,他不留情面的提醒道:“余航,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年活的就是太洒脱自我了,该把学校里那颗无所谓的心态收起来了,这样吊儿郎当的什么都不重视,肯定会再吃大亏的……” 我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又不能否认曲森这番话的合理性,回顾自己在事业上走过的路,恐怕真的是因为任性才落得今天这副模样,否则也不会忍气吞声的通过江莱悦去实现收回青旅的目的,而只有曲森这样的兄弟才会当面指出这个问题,唤起我的忧患意识,忠言逆耳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被戳到痛处的我又下意识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后才反问曲森:“其实我什么都没做,但可能真的有些事情是犯不得的。” “可能是江总最近太过于急切了,她越是想证明给自己父亲看,就越累,也许自己现在也到了瓶颈了吧!” 我的表情有些复杂,许久之后,弹掉手中的烟灰,带着一些茫然回道:“她怎么了?” 曲森拍了拍我的肩,言语诚恳的说道:“如果你听了江总的故事,就不会觉得她吩咐你的事情有多难为你了,也许她是对你期望值太高了,也怪我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既然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把难的事情看简单来做,把简单的事情看难来做,好好完成她交代给你的任务……” “你很了解她的故事?” 曲森终于笑了笑,却又低着声音,叹息一声对我说道:“我们不便讨论上司的私事,但如果你了解了,也一定会替她难过,等过段时间如果你还无从得知,我就跟你说说,但绝对不是现在……”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却不料曲森盯着我笑了笑,而我也终于意识到继续这个话题实在没有什么意义,随之陷入到了沉默中…… …… 这个中午,我选择到“一见”咖啡店坐上一坐,等到达之后才发现咖啡店正在搞一个名为“一杯咖啡,说出你的故事”活动,如果对方讲出的故事能让你动容,则为对方的咖啡买单,没人会在意一杯咖啡的价格,但这些暖心分享的小活动,却显得尤为珍贵和新鲜。 景区旅游渐渐进入了旺季,咖啡店显然成了最先吹到春风的地方,能够容纳三十桌的咖啡店几乎人满为患,我瞄准一桌准备离去的客人,迅速占领了位置,然后服务员过来给我一个抽签盒子,我刚好抽到的是16号,按照活动规则,下一位抽到15号的顾客将会成为和我分享故事的人。 等待中,我一直猜测抽中15号的另一位客人是什么样子,也许他是一位具有文艺情怀的男性,或者是一位娇羞客人的女孩子,在讲起过往的时候能够多一些笑声,至少我想听一些放松的故事…… 由于靠近窗子,尽管空调“呼呼”的吹着冷风,我还是被午后直面射来的阳光弄得有些恍惚,这阳光不仅照的人头晕,还特别让人容易胡思乱想,我好似陡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又要因为这次突变而变得复杂了起来…… 期待中,在一片小声的交流中,我忽然看见急匆匆走进店里的黎诗,她手上正拿着一张卡片,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朝我这边走来。 我望了望四周只有我一张桌子空着…… 这一刻,我又一次以疲乏的姿态迎来了好似深邃黑夜的她,阳光晃眼,我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她那纤瘦的轮廓,而那肆虐的光线,好似要将她的身影融入这明亮一般,她似乎天生走路带风,于是那披肩的长发也随着身子晃动了起来,怔怔的注视中,她就这么在我的观望里慢慢靠近…… 第64章 欠一杯咖啡 四周原本低声交流的人纷纷抬起头,将目光转移向了黎诗,她那种不施粉黛,却刻到骨子里的美,总给人一种干净、舒服的感觉,哪怕看的再久也不会腻。 黎诗好像也是来参加活动的,不过她却在我的意料之外,并没有朝我这边坐下来,而是绕过了我的桌,走到了两位中年人的身旁,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隔壁那座是因为时间到了即将离开,等待中,我们的目光自然的碰撞在了一起,想起上次在这里偷看她信件,还真是挺尴尬的。 我以为尴尬的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更为尴尬的事情却发生了,江莱悦也参加了这次的活动,她目不斜视的拿着号码牌径直的走到了黎诗的身旁。 江莱悦下意识的看了看黎诗,又看了看自己的号码牌,接着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我,面容中露出诧异之色。 这种尴尬的场面能凑到一起,我也真是佩服这神奇的命运了。 这时候,江莱悦回我以笑容,朝我招了招手。 我起身来到俩人身边,硬着头皮挤出笑容为她们做起了介绍,我先对江莱悦说道:“今天这是一场靠缘分聚在一起的谈心活动,天涯海角的人都有,只不过你们的世界格局好像小了些,我不多介入,你们聊,我也坐等我的倾听者去了。” 黎诗注视着我许久、许久,终于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新老板吧?” 我坦然一笑,点了点头,便不想再掺和她们的话题,两个人见面便开始迟疑这么久,想必私下里早就打听过对方了,根本不需要我再做任何无谓的解释。 回到座位上后,我借着自己角度的优势,不停的用目光打量着她们,黎诗和江莱悦对视着,一样淡然的表情,却一样的让我看不懂她们表情之下隐藏的是什么心思,也许,同行业之间,会有更多可以延展的话题。 江莱悦先开口说道:“你好,我们见过吧!” 黎诗回应了江莱悦一个礼貌的笑容后,说了句“见过”后,也没有再多说话,气氛却因为她的淡漠而冷了下来。 于是,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各自沉默,又各怀心事…… 此时的我,也比她们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她们更难受,至少她们坐在那一年也可以衣食无忧,而我却对未来有些许的迷茫,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我在思索通过“莱悦”拿回青旅这件事靠谱性大概有多少?但这种念头,我不敢在心中过度发酵,因为放弃“莱悦”公司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可以立即做出决定的事情,放弃了“莱悦”,意味着我将放弃可能会拥有的一切,以及未来可能拿回青旅的机会……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当自我想法真的和现实生活产生冲突时,竟是如此的难以抉择,也许,我是因为这段时间被折腾怕了,但不能把控的现实生活,更让我感到难受,所以,我终究还是要做出忍让,一切以最初的目标作为核心。 就在我走神时,门外又有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向我这边走来,只是我忽然开始排斥起来,放眼整个店内,没有一桌子是男人对男人坐在一起聊天的,如果缘分真将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到现在还穿着线衣的男子带到我身边,这缘分、这灵感我宁愿不要了。 怕什么来什么,在众人掩鼻阻挡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时,男子目光呆滞的看了看号牌,然后打算在我对面坐下来,却不料他一个扑空,坐在了地上,顺手还打掉了桌子上装着水的玻璃花瓶,一瞬间各种情绪翻涌让我措手不及,看来这注定不是一个可以喝喝咖啡,听听故事的下午了。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于是我成了一个不是焦点的焦点,就连黎诗和江莱悦,也暂时放弃了沉默和眼瞪眼,朝我这边看过来。 服务员迅速过来打扫,我却有些不耐烦了,拉起还坐在地上的男子便说道:“走,我们出去聊,这玻璃他们得清扫一阵子了。” 男子回过神,看了看裤子上的水迹,抱歉的笑了笑,脸上写满落魄,我顿时也没了脾气,当然,提出出去的建议,也完全是为了他免受众人投来的谴责目光。 …… 咖啡馆背阴的一处小花园边,我和陌生男子靠在墙边,烟是介绍信,当我问他会不会抽时,他双手将烟接了过去,然后背着风将烟点燃,又对着风抽着。 我没有抽烟的欲.望,烟雾飘摇中,我就这么与陌生男子对视着,他皱起抬头纹里,似乎写满了故事和沧桑,但据我判断,他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五岁,终于我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笑了笑问道:“本来打算听听姑娘心中隐秘的心理活动的,没想到却碰上了个沧桑的男人,我这命有点苦!”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道:“再苦能有我苦?” 我不服男子的说法,又说道:“趁着烟还没抽完,你就在这说吧,刚好省了我两杯咖啡钱,当然,如果你故事能打动我,我还是愿意为你买单的。” 他摇头无奈笑了笑,撩了撩粘黏在一起的头发,也没有计较我的态度,笑着道:“我从前不是这样的,糟蹋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在她离开我的半年以后……我和她分开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过程特别特别平淡,只是最后的时候,我抱了抱她,然后她就消失在人海之中。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上班、出差、忙碌,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有马,我还是会去骑马;如果需要劈柴,我也会去劈柴。每天依然面朝大海,等着春天暖和了,花还是会开,的确,到最后花开了,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男子的话让我陷入到沉默中,我只是鼓励性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等待他继续讲下去。 “然后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加完班,深夜回家,走廊里灯光暖黄,我爬楼梯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我已经和她分手了!那一瞬间,就如同蝎子蛰了手,又如同有人往你心里扎匕首,又好像脑后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我整个人僵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我还记得分手那天,我穿的是牛仔裤条纹t恤,她穿的是黑色上衣、红色裙子、白色高跟鞋,提的是棕色手包,我抱她时大概是11点,那一天是8号。她对我说:你好好的。我,却什么也没说。” “既然舍不得,你为何不去尝试挽留?” 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按照自我的节奏讲述道:“直到她走后,我顺着楼梯的墙壁瘫倒下去。我总以为这种情况是电视剧的演绎夸张,我总以为心碎是个形容词……五分钟后我缓了过来,回到家,家里的一切维持在她搬走的那天,一切都没变,仿佛她还在这住着,阳台上的拖鞋、洗手间的化妆品、牙刷、洗澡的蓬蓬球、沐浴露……于是,我和衣而卧,一片混沌中睡去,并且泪流满面……”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再也没有经营一份新感情,是吗?” “有人问过我:那如果接着有了新欢就不会那么痛了吧?可谁知道呢?时隔四年,我依然是独身……” 他手指颤抖的捏着已经吸完的烟嘴,久久的不肯丢掉,我又拿出烟盒,却被他以吸烟太多会伤身体所拒绝。 从事服务行业,我的性格一向可以掌控,此刻,我先前的那些负面情绪已经缓解的差不多了,便提议道:“你真情实感的故事值得我为你买一杯咖啡,估计也打扫的差不多了,再进去坐会儿吧!” 可男子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聊这些,沉默后才不耐烦的说道:“咖啡不咖啡我并不在意,说完了一些心事就好了。” 我并不质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一个重感情的人必然轻物质,只是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再见已是陌路,费尽心思想要留下的人早就挽上别人的手。久而久之,就学会了适可而止,用最拙劣的手段保护着自己,将别人抗拒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害怕失去害怕被伤害,也害怕心思用尽终究成空。还未尝试就选择放弃,还未尽力就已经放手,可是余生漫漫,后来爱过的人又会是何模样? 紧接着,他又放轻了语气对我说道:“请帮把我这号牌拿上还回去,我先走了,谢谢你了陌生人!” 我拿过手上的号码牌看了看,却发现他的牌子是26号,按照道理,我们彼此并不是随机抽取后搭配成的聊天对象,可这并不妨碍我冲着他喊道:“兄弟,我还欠你一杯咖啡!” 他背对着我举起手臂挥了挥,然后又回过身看了看我,这才转身向前继续走去,而我看着他的背影,能够真切的感觉到他对这份感情的在意,有时候,华丽的皮囊内,装的不一定是干净的灵魂,而肮脏的外表下,供养的也可能是最纯真的信仰…… …… 回到店内,黎诗和江莱悦还在干坐着,送上来的咖啡,甚至都没有用勺子搅拌一下。 我要了杯咖啡,继续等待我真正意义上的陌生聊友,伴随着咖啡溢出的香气,我觉得:这真是一个还不错的午后! 又喝了一口咖啡,随之向对面的江莱悦和黎诗望去,不知道这么望了多久,终于看到江莱悦看了看腕表,然后起身拿起包,带着一种疲倦的表情朝外走去。 黎诗只和江莱悦差几步路的距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来咖啡店,我心中有些紧张、有些好奇,当即向咖啡店外跑去,然后绕过了江莱悦的视线,来到了黎诗的面前,第一时间向她问道:“你们刚刚在规定的时间内,真的一句话没聊?” 第65章 对青旅展开行动 黎诗瞪了我一眼,推开我,边走边不耐烦道:“你该分清楚,我现在不是你的上司,也无需向你汇报,有问题你怎么不去问你们江总去?” “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我问你和问她有什么区别,你知道说不就好了!” 她停下脚步,疑问道:“你敢用这样的语气去问你们江总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愕然,沉默许久才说道:“我这不是和你没有距离感嘛,难道你非得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离你远远的你才满意?” 黎诗没有再理会我,继续朝前走,走在夜晚初至的青石板路上,我和她谁都没有言语,直到快到路的尽头,我已经忘记了我之前的问题,黎诗才停下脚步,看着我许久,问道:“是不是因为青旅的那点事情,你就故意这么针对我?” 我有不知所措的看着黎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实在没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么出人意料的问题。 见我沉默,黎诗云淡风轻的颤动了一下嘴角,继而说道:“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的确做了一些让你觉得难以释怀的事情,但也做了很多自己觉得可以弥补的事情……” 我没有否认,只是带着一些失落说道:“但你不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抵消,不能对等的吗?” 黎诗脸色和难看,瞪了我一眼后便快步朝自己车子跑去,仿佛与我多站立一秒都是煎熬…… 望着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的车子,我长长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日子接触以来,我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她了。她说得对,我是不该片面的去看待她的行为,尽管她是一个很难缠的人,但她也有她的好,至少她很够朋友,借我车子去救景琪,深更半夜开车带我去城墙上,只为能够让萌萌安然入睡…… 想起她每次气恼离开的模样,我就很想告诉她,其实她并不那么气人…… ……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几乎整日泡在附近比较有格调的餐馆和咖啡店,周末就按照江莱悦的要求,不住在酒店,当然我也没有再去青旅,而是搬过去和林柯一起住。 这个下午,我就这么一直在景区内走走停停,时而穿过巷子,时而随着人流走过著名的景点,而天色就这么暗了下来,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傍晚的5点了,正准备回公司向江莱悦汇报工作时,却意外的发现了黎诗正在重新规划青旅的院子。 我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布局正是我和她讨论过的样子。 这时候,黎诗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纳闷道:“你过来做什么?” “本来以为你会寂寞,打算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已经招了员工了啊?女人还真是善变呐!” 面对我的感叹,黎诗面露冰冷的表情,但也知道是我故意为之,沉着脸说道:“你如果想出风头也行,干脆我拍几张照片,印刷了送你们“莱悦”酒店去吧,到时候你不用解释自己是我派过去的卧底……” “有我这么正大光明的卧底吗?”我又趁机讥讽黎诗道。 黎诗的言语终于愤怒:“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废话,你爱站着就站吧!” 我小人得志似的对着青旅又是一阵打量,许久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问道:“你不会是压根没打算卖掉青旅吧?” “那你觉得我费那么大的劲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你愿意这样花钱去改造这里,就说明你对这儿还是有些想法的。” 半晌,黎诗耐着性子对我说道:“对,我是有想法,不吸引一些顾客过来,即便带客户来看,这块地皮也卖不出好价钱,投资一些会有回报的。” “我cao,你还真是一颗黑心两手准备啊!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结局了,黑心商人,你已经坏透了,为了自己所谓的利益和欲望,不择手段……” 我一通乱说,却将黎诗所有能说的话全部堵死,她只是怒视着我,却拿我没有一点办法,一向淡定的她,竟然恨的一跺脚,随后拎着垃圾袋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我再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青旅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提前解决的问题,我必须迅速决断,和黎诗对抗起来。 等我快速回到酒店,却发现江莱悦已经离开了,正在疑惑之际,她却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带上文件到酒店北面三百米,一家主打川菜的饭馆找她。 路上,我接到了林柯给我打来的电话,他有些忐忑的询问我方案是否已经通过,我有些自信道:“目前青旅已经有动作,光凭这些,“莱悦”恐怕也得去思考一些问题,毕竟谁也不愿分这杯羹!” 听完我的分析,林柯忧虑终于少了一些,在几个深呼吸后挂掉了电话…… …… 等我赶到饭馆以后,江莱悦正在玩一款比较火爆的手机游戏,我很恭敬的将文件放在她的面前道:“江总,这份是我对活动景点的规划,你过目一下。” “我说过私下里你叫我江莱悦,你把我这话当耳边风了吗?” “没有,毕竟我现在人微言轻,不习惯叫而已。” “我可告诉你,我今天心情超级不好,来,叫一句听听,不叫就走人!” 我心里有苦不敢说,都是成年人了,作什么作,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叫道:“江……江莱……悦” 江莱悦与我对视了一眼,带着震惊的表情向我问道:“我听着怎么那么恶心呢?” 我哪有心思和她开玩笑,只是恭敬地在一旁站着,她却碍眼似的瞪着我,刚好我有了尿意,将文件放下后便起身去了下洗手间,等再回来的时候,刚进门江莱悦便问道:“你是去抽烟了?” “没有!” 半晌,江莱悦不耐烦的对死盯着我说道:“喝醉酒没?” “没喝酒。” “今天打牌赌博没?” 我仰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心累,豁出去似的说道:“没那个爱好。” 江莱悦一听叫那个气啊,顺手将菜谱丢了过来,道:“我去你的,我忍不了了,找个骂你的理由怎么就那么难?” 我:“……” …… 发泄过后,江莱悦赌气似的让我捡回菜谱,然后继续点单,虽然是第一次吃饭,可江莱悦似乎没想把饭局变得隆重,只是简单的点了些饭菜,便招呼我与她相对而坐。 片刻之后饭菜上齐,江莱悦示意可以开动后,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见我不动筷子又说道:“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吗?为什么不吃?” 她看完我的策划案还没给答复,我哪有心情吃饭,浑然不在意的回道:“牙疼!” 江莱悦将筷子放下,盯着我看,片刻才问道:“你疼得还真是时候,下次要是请你去健身,你不会当场瘸了腿吧?” 她倒是挺会用强悍的逻辑见招拆招,挖苦人的,我沉默半晌,叹了一句:“你请了再说。” 片刻后,我也不太敢违拗,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而江莱悦好似被我弄得胃口全无,我那颗打算放弃的心又开始作祟,既然和她好好说的时候说不通,那就口无遮拦的剑走偏锋,道:“你这是打算浪费?” 江莱悦眉头微皱,对我冷言道:“你管我?别废话,快吃,吃完走人!” 我知道她可能考虑到我策划案的价值,因此对我迁就着,便看准时机开口道:“你不顺便谈谈方案问题吗?” “你重新企划的文件我看了,思路的确新颖、清晰,只是有一处我觉得可以修改一下,把那个不出名的酒吧去掉!” 一听要去掉的是“路谣酒吧”,再想到林柯对我的期望,我顿时就不淡定了,解释道:“这次我们旅游的主题叫做“返璞归真”,我相信很多人会对这样的主题感兴趣,在我原先的企划案中,其实有一家酒吧,很符合我们的主题定位,我希望您能纳入其中,为这次活动添一份情怀。” 我忽然的一本正经也让江莱悦严肃起来,可她并没有理会我所提出的的说法,语气依旧如常道:“目前拨给你这个活动的资金有限,恐怕没有太多的人力物力去实施,这次活动路线规划我之所以会修改掉很多不必要的分支,就是为了开源节流,如果你真有什么好的想法,等到后期再商讨也不迟。” “可有些商铺我之前已经谈好了,临时变卦有损公司形象吧?” 江莱悦依旧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一副思考后的表情道:“你洽谈的,当然也得由你解决,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好好安抚商家,以后肯定还是要合作的。” “那些商家我太了解了,都是和我一样威武不屈的,如果他们都不答应呢?” “那就是你的失职,我不希望到时候见到的,是你的忏悔书。” 我气的有些头晕,重重拍了拍额头,奋力保持着理智问道:“你这是在耍淫威,故意折磨我,对吧?” 江莱悦回应了我一个笑容说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威武不屈……” 江莱悦再次用她的言行给予我沉重一击,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击,半晌才冒着火说道:“我就知道你不简单,还让我叫什么大名小名的,其实就是耍我,别以为我需要这份工作,就要屈服于你!” 第66章 消失的风险 即便我这样,江莱悦依旧丝毫不受我愤怒的影响,淡然的说道:“你不会捣乱的,按照奖励制度,这季度业务你会有相当不错的提成。” 江莱悦的话虽然说的委婉,可语气中,还是有那种不经意间便散发出的强势姿态。 我从来不敢轻视眼前这个看似只剩下美貌的女人,因为除此之外,她还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执行能力,即便我并不愿意从内心服从她,可是她那种身居高位的气质由来已久,我根本没办法去扭转她的想法,可让人焦灼的是,林柯那边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 一顿并不愉快的晚饭之后,坏气氛一直延续着,景区的天色也在不察觉中暗了下来,道路两边的街灯以昏黄的姿态,渲染着夜幕下的西安。 走了一会儿,江莱悦忽然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很平淡的对我说道:“关于这次活动方面的事情,还有什么要向我汇报的吗?” “除了“路谣”酒吧,其他方面我无话可说。” “我的态度很明了了,我不希望你在这件事多费口舌。” 如今看来,只有让江莱悦到林柯的酒吧看看,或许还有一线转机,我便故意激怒道:“如此看来,我和江总该有些了断了。” 江莱悦看了看无人的四周,语气紧张的对我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冷笑道:“请你去酒吧喝个酒!” 江莱悦瞪了我一眼,脸上却毫无惊恐之色,然后甩手朝着路灯尽头快速走去,我刚准备跨几个大步追上去,却不料一只狼狗挡在了她的前面,恶狠狠的拦住了她,她面露尴尬的转头看向我,我则抄起一根棍子,站在一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余航,我很怕狗……是你表忠心的时候了。” “江总,你以为这是在拍大内宫廷戏码?” 江莱悦似乎真的很怕狗,在恐惧中不忘激我道:“宫廷戏恐怕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小太监。” 我:“……” 她小心翼翼的步步后退,半米长的狼狗却步步紧逼…… 我知道与恶犬对峙是什么滋味,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了,趁火打劫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你是打算和一条狗拼人品值?” 江莱悦再次给予我沉重一击,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击,半晌才冒着火说道:“你说是就是吧,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江莱悦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也许是我的语气过于激烈,她竟有些无言以对,实际上,的确也是我偏激了…… 我并不羞愧自己纠缠她的行为,因为我本就是主宰不了沉浮的小人物,若是她听过林柯的故事,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家店倒闭,可很显然,她并没有兴趣听我讲这个故事。 可此时忽然有恶犬相助,我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如果江莱悦能够妥协,帮助林柯渡过难关,对我们来说便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哪怕让我被这狗咬伤都无所谓,反正也算是工伤,况且我还有保险呢! 我这种行为很龌龊,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谈条件,但也并不是真的见死不救,如果恶狗扑上来,无论她答不答应我都会出手相助……在我眼里,江莱悦漂亮、有钱,大名鼎鼎的“莱悦”总经理,我的上司,可此刻我似乎别无选择了。 稍稍思量了一会儿,我对一直面露恐惧的江莱悦说道:“抓紧时间做决定,你要是敢打电话,我立马激怒这只狗!” 江莱悦一点也不接受我的提议,一边盯着狗,一边面带怒色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我忽然很有成就感,至少她此刻不会再对我指手画脚了,我就是一无赖小人啊,活得左右摇摆的,还要为着医药费发愁,即便我心态没有变阴暗,可我的身体早就被现实压得几乎成了纸片了。 江莱悦终于丢掉耐心,拿起手提包,随之几步冲向恶犬吼道:“乘人之危,你简直比这只狗还要让人讨厌……” 虽说脸皮厚,可我还是被她的话语弄得脸发烫,更让人觉得的是这只狼狗,只会耍嘴皮子,亦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悍的路人,总之在江莱悦上前几步后,它便三步一回头,一边叫,一边夹着尾巴跑,最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个女人居然用大无畏的气势,吓跑了一只恶狗? 虚惊一场之后,她瞪着我,而我依旧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姿态,于是双方因为刚刚的事情又陷入到冷战中,缓过神来后,江莱悦愤恨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看你是放肆的找不着北了,带上你的检讨书,我们明天见!” “我要是不写呢?” “不写你就给我滚蛋!” …… 这个夜晚,我关掉了手机,没有回酒店,更没脸去林柯那儿,一向不愿向现实低头的他,这次很可能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了口,这让我感到突然,也隐隐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而这些事情,大多与那个将专辑扔进垃圾池的女人有关。 在一家熟人的小旅馆住了一夜后,我在一夜焦虑之后起了个大早,早早到公司写了份“检讨书”,只不过我并没有将过多的篇幅放在检讨自身行为上,而是细致的分析了“莱悦”酒店在推行上的短缺之处,快捷类型的“莱悦”酒店最大的弊端就是在于太过于容易复制,没有自己不可取代的特色部分。 针对于这次“返璞归真”的主题,我制定了一个较为切题的软文化推行语,在忐忑中,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将检讨书递到了江莱悦的办公桌上,然后老实的在一旁站着。 在我将检讨书放在桌子上后,江莱悦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像是刚哭过似的,表情冰冷的看着我,道:“见死不救很好玩吗?” “不好玩。” “不好玩的事情,你却这么做了,从你到公司以来,我没有看到你任何的建树,有的只是无理取闹,因为一家青旅,你已经有些魔怔了,就是因为你太想赢了,所以你必定会输。” 这番批评指正的话语,让我充满了尴尬,也许江莱悦一直很反感我,所以才说出现在这种带着批判的话语,而这件事情也确实不是我要找她谈的重点,我终于克制了自己,说道:“如果到了实在让你难以忍受的地步,你可以随时让我走人,一个让人不舒服的人,是不该被同情和可怜的。” “你觉得我亲自上门把你招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并不动怒,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成为我的员工,就会成为我的敌人,有途三分之一的营业额是你带来的,我实在想不通苟永强为什么会因为一家青旅,就把你松手了,但现实容不得我多犹豫,无论你和他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得迅速做出决定。” “所以你就以青旅作为筹码来和我谈条件?” “青旅对你真的就如此重要吗?说实在的,它在我眼中只是一块地!” 我不明白江莱悦这番话的用意,但依旧发自内心的说道:“青旅对我来说,就像你的“莱悦”一样,你肯定不会觉得“莱悦”也只是普通的一块地吧?”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目的,但我此刻想严肃的跟你重申一件事情:如果你真心实意工作,就将这次游客高峰机会抓住,给我创造一个新高,那么无论如何,我也会将青旅为你争取下来。但如果你欺骗我,毁掉青旅将是我日后最坚持的一件事情!” “据我所知,近阶段并不是“莱悦”拓展业务的黄金年,你为什么要这么急躁呢?” “这个你无须知道。” 看着江莱悦看着我“检讨书”的内容,我再也没有说话,表情却充满了复杂,看似从来不忧愁的江莱悦,生活好似也没轻饶她,给了她很多无法改变的无奈,面对这些无奈,她能做的也只有忍耐,因为生活这玩意实在是太强势了。 片刻后,江莱悦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拿出工作的姿态道:“你这个文案的创新性很强,但是为每个住过的顾客养一盆花或者种一棵果树,再挂上牌子这靠谱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这样一件小事看似普通,却无形中为顾客增加了念想,不仅能够在新意上吸引顾客,并且会持续性的带来收益。试想,你在入住酒店后,得到栽种一盆花或者一棵果树的机会你会不会去操作?种植完果树后,可以让游客们加入一个公众号平台,这个公众号专门向游客们反馈植物生长的情况,这样一来,每年游客往返的次数必定会在无形中以增长趋势递增,等果树结果、盆栽开花,我们可以将果实采摘一部分下来,寄给游客,剩下的可以留下来售卖,和公司五五分成,当然游客也可以选择将果实售卖所得捐赠给慈善机构,回馈社会。” “你这样一说,想法倒还真是不错!” “这样大面积的种植,可以绿化环境,同时可以增加就业岗位,政府也必定会对“莱悦”加大优惠政策,积极配合你的工作!” 听完我的解释,先前还红着眼睛的江莱悦终于露出微笑,用水波一样的眼睛看着我说道:“你的思维还真是相当发散!” “江总,你还忽略了在树上挂牌子这件事,试想,在你经过的城市,那儿不仅种着你的一棵树,还有一个刻着你故事的牌子,是多么的让人牵肠挂肚?” “好想法!” 我只是笑了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言语去回应,只是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提议她考虑一下“路谣”酒吧的事情,因为我是在不想让这样一个小众的酒吧,面临和青旅一样随时可能消失的风险…… ——……——……——……—— 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作为一个作者,我写不出达到大家满意的内容我也很焦灼,但没办法,我只能按照设定的故事节奏来写,其实整个情节贯穿还是很精彩的,可能是更新太慢,导致大家觉得内容拖沓,如果将这些内容一次性更完,可能这种感觉就会相对弱很多。 近期,我努力开始调整篇幅,能够跟读的都是老读者了,民意我不会不关注,提出想法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我会考虑细节处理,但大纲不能变,关于人物塑造,只是为了当下阶段塑造人物而准备,无任何其他矫情…… 第67章 跳不出的生活 片刻思考后,我很快便切入了正题,将自己的想法再次与江莱悦提了出来,并征求她的意见,不等她回答,我赶忙又将话接了过去,说道:“我请您不要着急着拒绝,你可以先去“路谣”酒吧看看,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江莱悦摇头笑了笑,道:“我又何尝不想随心所欲的去拿业务,但我真的已经没有精力去开拓市场了,你们眼中的“莱悦”,看似风光,但有多少实权是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恐怕并不知道,而那个幕后操纵的人,巴不得我毁了自己才好,那样就可以乖乖臣服于他,这些日子我过得很艰难,所以余航,我需要这次胜利来解救自己,否则今年将会是我人生黑暗的开始!” 我看着江莱悦,她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既然讲到这一季度的活动,她又带着期许,看来我必须要当着江莱悦的面进行表态了。 一阵沉默之后,我终于说道:“我会在这季工作中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你放心吧!” “下个月四号是你生日了吧?” 我有些意外,半晌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是七月四号的?” 江莱悦终于点了点头,表情却带着些思索,说道:“无论那天忙或不忙,我都给你放一天假。” “江总,真的不需要,一个平常生日,没什么打紧的。” “别犟嘴,就你能唱反调,你当自己是领导吗?”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江莱悦脾气还真是大,一把火说上来就上来…… “余航,你真诚的告诉我,我这次能不能一举成功?” 江莱悦的话让我忧心忡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她所说,面对这巨大的资本游戏,我是无能为力的,更不敢随意去判断。 没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江莱悦表情依旧复杂的看着我,而我也因为这个问题陷入到了争扎中,我问自己,是否应该用自己的理解,去击碎别人最后的期待,犹豫了许久,还是带着歉意看着她,许久才说道:“瞬息万变的商业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成功。” 听完这番话之后,江莱悦靠在椅子上,疲倦的看着我,半晌没有再开口。 或许她在期待、思考或是祈祷,我最诚恳的回答似乎得到了她的默许,我不想说空话,但也不想打击有信仰者的现实,因为我有过这样的经历,在饱受现实挣扎之苦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梦想被消磨殆尽,但现在想来这也没什么,只是有很多遗憾罢了…… …… 这个忙碌过后的傍晚,我走在游客越来越多的景区,却毫无欣喜之感,我很想路过青旅去看看生意如何,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黎诗,每次见面僵硬的对话连我自己都很厌烦,我常常会将她亏欠我挂在嘴边,却并不是让话题变得尴尬,让听的人犯尴尬症,而是我想用这种最无用的办法提醒她好好对待青旅,因为守住青旅难,毁掉只要一朝夕。 晚上七点左右,我随着拥挤的人群走着,踩着路灯的光影,从前淡季时一到夜晚便昏暗的小道已经挤满了人。走在喧嚣又拥挤的街头,我想点上一支烟,想到多吸烟身体不好,便放弃了,于是放松心情,将心思放在了小街道旁的景致上,那些从前连灯都不愿开的老板,此刻正卖力的吆喝着。 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想到今晚可能依旧接不到几单生意的“路谣”酒吧时,我好不容易自我营造的轻松心情,便在顷刻间碎裂,又被拉扯回了这个让人感到烦闷的现实世界中。 原本以为这个夜晚就会在无聊中度过,却不料好些日子没联系的景琪忽然发来消息,说已经回国了,自己正在“一见”咖啡店,让我有时间便过去聚一聚。 景琪回国,让我很快便忘记了那些困扰着自己的事情,伸手拦了辆电动三轮车便前往咖啡店。 进店前,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扫了一眼店门口新一季的招贴,却无暇细细阅读,便带着兴奋向咖啡店内走去,一路想象着景琪的模样,潜意识里我觉得她会有所改变。 依旧是我们平时喝咖啡的那个角落,景琪身穿白色的雪纺衫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杂志,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稳重了一些。 我来到她面前,她抬头打量着我,然后笑了笑说道:“来啦!” “嗯,等很久了吧!” “没事儿,快坐,你喝什么我来点。” “最近睡眠不好,晚上就不喝咖啡了。” 景琪很了解我,在我提出来后,也没有再坚持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次出国那么久,来回一定很辛苦了,你得好好休息一阵子,我们有空再约,我请你吃饭。” “余航,从你刚进门我就能看出你心绪不宁,以前你见面,从不会那么快就想着离开的。” 我沉默了良久,回应了她一个笑容后,说道:“我就是怕你工作太累,想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青旅的事情让你很头疼吧!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如果需要购买资金,要不我去找几个老板借一下?” 我万万没有想到景琪找我是为了这个事情,以至于思维被梗塞着,死活找不到一条通畅的出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咬了咬牙说道:“别胡乱找人借钱,听到没!青旅没了也好,我现在已经找到好工作了,过去的事情都无所谓了。” “有一个人陪着我假装快乐,我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她的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意外,但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敏感和脆弱,景琪也不能例外,我望着她,此刻的她再也没有爽朗的性格,有的是被丢在高速公路上那个夜晚的惆怅…… “余航,那边舞台空着,你能为我上去唱首歌吗?听完我就离开回去休息!” 我的大脑被她的话弄得很混乱,以至于过了许久才回道:“好!” 时隔多日,我再次走到小型舞台上,而宋念歌第一时间为我鼓起了掌,接着,原本安静的咖啡馆喧闹了起来。 我看着不远处的景琪,她一手托着下巴看着我,一边搅动着咖啡,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想了一会儿后,我唱起了张悬的那首《巷口》,有几句歌词我很喜欢:“……两个人之间的字眼,省略许诺,孤独中的快乐不能用来解决失落,对我来说,对我来说,其实跳不出生活……” 唱歌的过程中,我一直望着景琪,她先是看着我,继而低头掩面,最后在我歌还没唱完时,便提着手提包提起离开,我整个人都是放空的,以至于眼前除了那耀眼的光线,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一首歌之后,我婉拒了客人再唱一首的呼声,将舞台留给了其他跃跃欲试的游客,即便现场很有气氛,但我并没有再合适的情绪了。 走到咖啡店外,我捂住胸口,望着玻璃镜中的自己,脸上出现了极度痛苦的表情,继而蹲在了地上,这个举动吓傻了门口的服务员,赶忙叫来了宋念歌,慌张中,宋念歌言语颤抖着向我问道:“航弟,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就是心情糟糕,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缓一下就可以了。” 宋念歌心中很不是滋味的看着我,也许她正在自责,对于这一切,,她也无能为力…… 许久过后,我终于站了起来,面带着歉色对宋念歌说道:“念歌,你要是忙就先进去,我自己坐坐就好!” 在长条椅上坐了下来,宋念歌陪同我一起坐着,而我很快便注意到了店门口墙上贴的喷绘,上面的话写的真的很好:“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相较于既有的精神世界,懂的事这么少,瞻望的视野这么窄,思维的续航能力这么差,人心又是这么封闭懒怠,诸多持续折磨我们的难题,包括公领域的和私领域的,不仅有人经历过受苦过认真思索过,甚至还把经验和睿智细腻的解答好好封存在记忆中。没有情的文章和书,是过于干涩枯燥,没有人愿读的。于是,这家咖啡店,会和查令十字街84号一样,被好心的好事者演绎成一曲情感故事。我们在一家咖啡店相遇,各自相安无事,留下一份书信,继而擦肩而过,最终踏出店门之外,再次淹没于人山人海。” “念歌,这次招贴是你亲自动手写的吧?” “没有,我只为顾客们诚心实意的做咖啡、推荐好歌曲,但我真的不太会写文案,这次文案是……黎诗写的。” “黎诗?你们之间不是……” 宋念歌笑了笑道:“女人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时间跟你也讲不明白,等有空坐下来慢慢说吧!” 我点了点头,再次将目光看向远处,然后心中某个地方忽然被这段话戳中…… …… 这个夜晚,我没有在小旅馆住宿,而是回到了“莱悦”酒店,顺带着在前台看了看游客入住率,还不错,有将近一半的客房被使用。 在各种思绪的翻滚之后,我好似将过去和未来统统想了个遍,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也跟着想了个遍,终于带着困倦渐渐进入睡眠中,也不知道什么时间点,没有关机的手机忽然疯狂的响了起来,被惊醒之后,我伸手从床头柜摸起催命符一般的手机,使劲睁开眯着的眼睛,在刺眼的白光中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四点,电话是林柯打来的。 我带着睡意,忍不住打着哈欠问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做了个噩梦,实在是不行了,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医院?” 一听是这事,我有些崩溃道:“你丫大半夜的,矫情什么啊!大男人的,做个噩梦还要去医院?” 林柯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自责,又好似有些难以摆脱道:“我这状态开不了车去医院了,现在特想找个人待会儿,是真的不行了,要不你过来陪我坐坐就行……” 第68章 只身打马过草原 听完林柯带着几近于恳求的话语,我渐渐意识到了这并不是他突然的矫情,很可能是做了一个彻底击垮他心理防线的噩梦,于是连那正浓的睡意也没有了,赶紧穿好衣服,通过手机软件叫了辆车,前往酒吧! 天还未亮,夜的寒气非常大,我越来越清醒,担忧着一向硬朗的林柯为何会变得如此脆弱,他是除了宋念歌之外,我在这景区唯一的朋友了,遇到烦心事时,我们会坐在一起抽烟,喝着廉价的啤酒,却从来没觉得这日子有多苦,有时候人最煎熬的不是压在身上的重担,而是直逼心脏的惆怅。 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一想到林柯连一包烟都舍不得买,总是蹲在门口卷烟的模样,我便一阵心酸,连忙叫司机停车,下车给他买了条红南京。 这年头,三十来岁的人估计找不出几个像他这么穷的了。他坚持得身无分文,坚持得与家人矛盾重重,坚持到最后换来了什么? 车子穿过了被灯光完全覆盖的街区,走入了一条坑洼不平的幽静水泥路,我刚降下车窗,冷风便灌进车内,风将这个带着残酷味道的黎明前黑夜,诠释的尤为明显,而我只穿着单薄的职业装,急忙又升上了车窗,可是那灌进心里的风,却久久挥之不去…… 一段长长的路程之后,车子最终在巷子口处停了下来,付完钱后,我迅速下车,又快走变成了小跑,由小跑变成了奔跑…… 到达“路谣”酒吧门口,我在剧烈喘息中看着灯全部打开的院子,林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房顶上,他深埋着头,像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鸟,不仅要忍受不能飞行的孤独,还要面对所有人的嘲弄。 我站在屋檐下,将烟丢在一边,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然后仰头看着抬起头看我的林柯,他看着我,笑了笑,嘴唇颤抖却蹦不出一个字来,我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因为我太能理解林柯了,只是他的话里也有让我费解的地方,这只言片语,根本不能有效的串联起来,让我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害怕挑起林柯的伤疤,我也不敢询问他究竟梦到了什么,只是询问道:“要我搬个凳子让你下来吗?” “不用。” 说着,他以一个很洒脱的姿势从墙上跳下来。 下来后的林柯并没有回屋子内,而是顺势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他面带抱歉的苦涩一笑,说道:“白天要工作,晚上还吵得你不得安生。” 我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将一条烟撕开,从中取出一包,抽出两支,一人点上一根,吸了一口才说道:“矫情都矫情了,还在这说什么客套话,你丫要是真心存感激的话,就好好的。” 林柯点了点头,在风中全程沉默的抽完一支烟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拿我那把从不拿出来的芬达,给你唱首歌。” 我咬牙切齿的恨,却不是恨林柯,而是这残酷的生活,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过于偏执,他的理想更是荒谬无稽,试问现实社会中,还有几个人能甘于清贫,耐得住这份寂寞? …… 明亮的灯光之下,林柯抱着吉他安静的坐着,他闭着眼睛轻轻的抚摸吉他,许久弹起了前奏,这是我从未听过的一首歌,他像是诉说一个故事,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唱了起来:“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静静的听着,这带着寒气的黎明前黑夜,像是被林柯粗糙、激烈,近乎嘶吼的声音,锻造成了一把锋利的钩子,撕开了生活的皮囊,于是那些心酸和无奈一股脑的用了出来,这歌里面,掩藏着多少的无奈,可那又能怎样,最后只能洒脱的来一句:只身打马过草原…… 这是我认识林柯以来,他演绎最为动情的一首歌,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远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揣着它一路走来,月圆的夜,缓过神,突然发现它属于空旷无垠的草原、属于风、属于某场和生命有关的梦,依稀记得梦的边缘……马头琴呜咽千年,我只是打马经过的过客,走不进遥远,唯有死亡,才可以进入梦里灵魂的的领地。站在众神死亡的沙场,哀嚎遍野,鲜花满地…… 一首歌唱完后,林柯将吉他放置在一旁,不再演唱下去,继续拿起放在台阶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后才问道:“觉得怎样?” “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只觉得太悲凉。” “这歌并没有具体谱子,更像口口相传下来的民歌,来源于质朴的理想和根深的土地,海子随着轰隆隆的火车而去,张慧生上吊的那个夜晚,那晚北京的夜空下了场盛大的狮子座流星雨!每次听这首歌,我总在想:我们活的不必太高傲,该活成看不见世界却看得最开的周云蓬,生命是诗,但生活不是,生活是诗后面的“朗读并背诵全文”!这首歌是海子的诗,张慧生谱的曲,后经老周填词并传唱开来!海子和张慧生都自杀了,周云蓬还活得很好很好很好,有人说了句很契合的话:因为海子和张慧生看不开,周云蓬看不见。” “理想主义注定无法与现实相融,想要取得势必要披荆斩棘。张慧生和海子一样,他们都是理想主义的殉道者。” 林柯的喉结不停的蠕动着,两眼紧盯着眼前的影子,感叹道:“在写下《九月》后的第三年,海子横卧在春天的铁轨上,灵魂终于能和理想共舞了;用眼观世界看到的真相多是绝望,自幼失明的周云蓬,用一双沉浸在黑暗中的双眼看清了前人不愿妥协的的真相,更承受住了真相。这些年来,他在访谈中、随笔里反复提及张慧生,大概和很多人一样,不愿遗忘这个名字。因为张慧生,《九月》才完成了一次诗与歌、词与曲、生与死的振聋发聩的交响。” “选择这样的方式作为最后结局,谁又能评判这是对或是错?” “张慧生是民谣先驱,他的存在是一杆高水准的行业标杆。他的歌在民谣圈经久不衰,给后继的民谣歌手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创作灵感。” 我很想细细去了解林柯说过的话,却又有些想不透,很快我便放弃了,因为我不了解,就算自己想明白了这些,意义又在哪里,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早已经离从我现在的生活中剥离了。 林柯似乎看到了那些像屁一样的生活,整个人就这么失魂落魄着,然后丧失了所有表达的能力,傻愣的坐着。 终于,他掐灭了烟,再次回到了酒吧里,而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屋内的林柯嘴里还不停地哼唱着,而我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也不再表现的很无动于衷,但却又只能作为一个看客似的旁观者,无动于衷着。 …… 独自思索中,我就这么坐到了天色发亮,屋内的林柯却倚靠在吧台旁睡着了。我生怕他在某个时刻会再次惊醒,便打电话给曲森,让他给我请了一上午的假,然后从浑身冰凉,一直坐到汗水从额头冒出来。 早餐时间,我步行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米,熬了些粥,刚把林柯叫醒,吃了还不到一碗,黎诗忽然带了一队人走了进来,大家很有秩序,我在惊讶之余,粗略的数了数,大约有四十个人左右,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左右,而这突如其来庞大队伍吓得林柯差点打翻了粥碗。 他尽量保持镇静,将碗放到桌子上,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人群道:“余航,快告诉我眼没花。” “没花,还不赶紧出去接客。” 林柯赶忙迎了上去,询问黎诗道:“哎呀呀,这是从哪带过来的这么多贵客啊!” 我很自觉的穿上了服务员的衣服,走到院子里,黎诗却直接忽略我似的,根本不搭理我,还不忘提醒林柯道:“我们都别和他说话,让他一个人尴尬。” 林柯一脸不知所措,我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此时此刻也不和她计较,毕竟她带来了那么多客人。 黎诗得胜似的盯着我看了片刻,继续和林柯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店里的客人,征求了大家的同意之后,过来到你酒吧玩玩,记得把你专辑准备好,我昨晚播放了你的歌曲,很多人都想带一张回去。” 我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这批顾客居然全来自青旅? 林柯面露难色的看了看我,然后感叹道:“没有,上次被扔进垃圾池,外包装已经脏了,一张专辑应该是一个整体,这东西我不能卖给游客,尤其是你带来的人。” 黎诗点了点头,招呼着客人进店内,林柯先给客人调酒,然后为客人唱起了歌,却再也没有唱早上那么悲伤的歌,他卖力的笑着,希望将舒心带给每一位游客,而众人很愉悦的享受着,殊不知在黎明来临之前,在这台阶上发生过多么难熬的故事…… …… 我里外忙着,一会儿到仓库搬酒,一会儿收拾桌子,忙了一会儿后,发现黎诗忽然不见了,由于现场很忙,我也顾不上她,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她从一个女子手中接过一只黑色塑料袋,接着便拿着一个本子跑了进来,对于这个本子,我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速写本。 片刻后,她蹲在墙角面对那堆外表有些污渍的cd,面露心痛,将木质的盒子一个个拆开,然后拿着光盘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的。 服务间歇的时间,我伸头望了望,想知道在院子中一坐就是半天的黎诗究竟在做什么,便忍不住走上前,不看不知道,一看一吓一跳,树荫下的她,并没有理会我,在拢了拢散落下来的头发之后,从速写本上撕下一张画,然后包在专辑上,接着又裁裁剪剪,用透明胶带一粘,便做出一张带着速写画,并且很文艺的专辑包装。 看着手边已经有一摞子做好的专辑包装,我瞬间便不淡定了,这个可是黎诗视若生命的速写画,现在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被她撕下来做包装纸了? 第69章 左右情绪的事 黎诗依旧懒得搭理我,自顾自的忙着,每一张专辑上的速写画都不同,这样一来,似乎每张专辑都成了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而她认真的表情,更让人觉得林柯这东西值。 毕竟她是在为林柯卖cd,我也没有再去故意气她,青旅的事情在这儿提起来更是不妥,看到她能够合理的招揽游客,并将游客经济发展到林柯这边,我深感欣慰,这一刻倒是觉得,只要青旅能够平稳运营,在她手上也是一样。可事情终究不会如我期望的那样发展,青旅还是会被转卖…… 对我而言,这是一种刺刀刺进心里的折磨,我在极度压抑的情绪中,再次回到酒吧内忙碌起来。 忙碌中,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没有任何征兆的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看,是江莱悦发来的,她告诉我已经到了十字路口附近,正在来“路谣”酒吧的路上,我还没来得及回复,她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接通电话后,我惊讶的问道:“江总你工作那么忙,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江莱悦似乎有些不满我的大惊小怪,带着调侃道:“这是哪里的话,黎店长能找过来,我就不能来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情江莱悦过来是找茬的,她一定是从曲森口中得知我在这儿,可她怎么会知道黎诗也在这儿呢? 想着想着,我的思维又开始胡乱发散着,觉得命运对于我而言就是一场捉弄,假如江莱悦看到黎诗带着一众游客在这儿消费,而我在这儿充当服务员,敏感多疑的她势必会认为我进入“莱悦”完全是一场阴谋,而事实上,我和黎诗早已经陷入僵局…… 带着这样一连串自己想不透的疑惑,江莱悦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并没有脱掉工作服,而是以最真实的状态面对她,这种不带任何心虚的行为,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肯定。 江莱悦在门口停下来,而专心工作的黎诗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这两个美到不能并存的女人再次碰到了一起,各自沉默又像是互相较量着。 黎诗是那种带着仙气的干净美,而江莱悦是一种洒脱和干练的成熟美,这两种极端的存在让我更加无法去判断美的本质,也许我身边的便是这么一群美到骨子、性格倔强到死的异类,这是我的幸运也是不幸,但我的人生故事,注定会因为她们的出现远比一般人精彩许多。 “江总,您是过来考察的吗?” “我来没打扰你吧?我看你和黎店长配合的是如此的好,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黎诗因为江莱悦的这段话陷入到了极长的沉默中,她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内心却一定是充满不情愿的,只是这种不情愿在我的眼里却完全多余,因为我也不想和她再扯上任何关系。 说完,江莱悦往酒吧里看了看,示意到里面说,而我也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随着她的脚步向酒吧内走去。 林柯和江莱悦并不认识,因此他倒也没太注意,我不太情愿的走到吧台上,按照江莱悦的要求,取了两瓶啤酒,给她送了过去。 江莱悦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然后向我问道:“店里这么多人,你站在我这儿做什么,好不容易请了一上午的假,倒是忙去啊!” 我心中烦闷,不愿意听她开这种玩笑,于是选择了沉默,却在沉默中看到一个身穿粉色衣服的女子朝这边看过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可能是江莱悦派过去注意青旅动静的。 江莱悦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百元钞,搁置在桌子上说道:“这是酒费,你去忙你的吧!” “江总,您不生我气?” 江莱悦瞪了我一眼,我只得点了点头,但在没有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前,心中还是有一丝的忐忑,我实在不希望这个事情最终会成为我被开除出“莱悦”的*。 “看来出了公司我还真是叫不动你了,你要是想站在这儿就站着吧!” 江莱悦来这里的目的,好似也真只是为了喝酒,她没有再和我说些什么,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啤酒,听林柯唱歌,我终于向她问道:“那我先去忙了!” 她咂了一下嘴,就酒液咽了下去,对我说道:“下午准时去公司上班,别迟到了。” 说话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在眉头紧皱中接通了电话,片刻便面色发冷,不开口说只言片语,只是极其平静的听着…… 与酒吧其他人兴奋的不能自已呈对比的是,接电话的江莱悦很安静,似乎电话那头的人触动了她的情绪,她就这么一直安静到通话结束挂掉电话,然后才对我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 我在给邻桌送完一扎啤酒后,又回到江莱悦身旁,环视这间酒吧,半晌问道:“江总,以您的商场经验,您觉得这家酒吧还有戏吗?” 江莱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也不再品尝,发泄似的将那剩余的半瓶啤酒一口气喝完,然后言语低沉的对我说道:“余航,你真的不该问我这样问题的,我现在觉得我特别的失败,公司陷入平缓期,止步不前,外力却要逼迫着我向前,我自己都焦头烂额了,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其他任何问题,你能安静的让我喝一回儿酒吗?” 我沉默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任何宣誓性的话语,改变不了她正在遭遇的困境。 江莱悦痛苦的拍着自己的脑袋:“人活着真的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情去做点事情吗?为什么要这么累……” 抱怨之后,江莱悦咬着嘴唇,表情复杂的看着我,可这种复杂却被邻桌的人误以为是幽怨,纷纷面露不屑之色看着我,好似我怠慢了顾客似的。 “余航,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将这家酒吧纳入合作范围吗?” “你说过,因为公司资金短缺。” “错,因为我看上的东西都会被摧毁?” 说完,江莱悦低着头,望着桌上那空空的啤酒瓶,陡然沉默,我心中也翻滚着一阵不是滋味的滋味,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即便你再怎么位高权重,或是有钱,依旧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 长叹一口气后,江莱悦从钱包随意抽出几张百元钞票道:“再去给我拿几瓶啤酒过来。” 我本想说用不了这么多,又想劝她少喝一些,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过钱后转身走向吧台。 …… 林柯在舞台上不知疲倦的唱着,好似要释放所有的能量,观众也很买账,热烈的鼓掌。而黎诗,依旧在屋外一丝不苟的包着专辑。江莱悦好似千杯不醉,就这么一瓶接一瓶的喝着啤酒,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而我就这么全程陪着她。 江莱悦仰头靠在沙发上,过了很久,她的手重重从自己的脸上抹过,然后对我说道:“余航,回去后就当我的酒店经理吧!” 事实上,在刚刚的这段时间内,我也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我问自己:当初到“莱悦”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而我现在的困扰有一部分完全是因为江莱悦,如果没有当初我的主动请缨,她也就不必对一些事情还充满信心,更不可能有到老家找我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候,黎诗用塑料盒子将专辑端了进来,在我发现她的同时,她也发现了站在江莱悦身旁的我,尽管我们很反感对方,但这场遇见,却好似是注定的。 在给游客分发之后,江莱悦也起身顺手拿了一张,她这举动引起了黎诗的侧目,而黎诗最终也没说话,将剩余的专辑放置到店门口的旧吉他盒子内。 原本充满惊心动魄的上午,好似就这么在平静中度过,这两个优秀到不兼容的女人,似乎表现出一种难得的默契,那就是你不理睬我,我也不搭理你。 “余航,你能出来一下吗?” 黎诗忽然叫我,以至于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叫我?” 她没有回答我,先一步转身走到了酒吧外,我搁下托盘,迅速的走到屋外,问道:“忙着呢,找我有什么事快说!” “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们的对话节奏忽然回到从前,却让我无法适应,更不愿意因此想上太多,只是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权衡,终于对她说道:“你能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觉得你可以独当一面!” 我这个转移了重点的回答,让黎诗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她这充满争扎的表现,终于让我隐隐有了一种察觉,她可能真的有什么事。 “说吧,什么事!” 黎诗抬起头看着我,突然好似下定了决心,无比坚决的对我说道:“你可以暗中帮我拉一批业务吗?但只能你和我知道,成功之后,我就将青旅还给你,而我也将永远从你生活中消失。” 这个和江莱悦如出一辙的交易,当即刺激了我,尽管克制着自己,但声调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分:“能不能别总拿青旅当筹码,它不是应该被拿来交易的商品!” 黎诗紧咬着嘴唇,内心显然在剧烈的争扎着,终于对我说道:“结果比过程重要,不是吗?” “打住!” 结束了与黎诗的对话,我有些郁闷的点上一支烟,心中却无法辨别,她这无厘头的要求,是刚刚的心血来潮,还是早就酝酿好的,不过总是拿青旅来左右我的情绪,这也太卑鄙了。 第70章 她的魄力 黎诗是一个厌烦死缠烂打的人,她终究没有勉强,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看着远处的风景,但她神色中,流露出一种失落,这种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 对话的僵硬,让我们陷入到了沉默中,也意识到有些追求终究会疲倦,在先前的那一刻,我还那么渴求的想拿回青旅,可当黎诗要以条件和我交换时,我忽然觉得是那么的厌恶,甚至有种想脱离的感觉。 这次的对话依旧很短暂,以至于我手中的烟还没有抽完,于是我蹲在墙角边,挡住了一些吹来的风后,“吧嗒、吧嗒”的继续吸着,直到黎诗进入店内我也依旧没离开。 直到一支烟抽完后,我整个人再次空乏了起来,却也懒得再去抽烟排遣,因为有些情绪根本难以消化,抽再多的烟也于事无补。 游客们又在酒吧稍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在黎诗的带领下结束了这次活动,我和林柯在门口欢送游客,却也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喜悦,至少这次活动能让林柯安然的睡上几个好觉了,这个月水电费和日常开支是够了。 黎诗带着一众人离开之后,我先一步回到了店内,本来打算询问江莱悦什么时候离开时,却不料她已经醉倒,趴在了桌子上。 我尝试着叫了叫她,她却满脸绯红的抬起头,醉眼迷离的看着我道:“开车送我回去。” 看着她满脸茫然的模样,第一次如此真实而脆弱的在我面前,哪怕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我也不忍拒绝她。 在我换下工作服后,林柯拿着几张百元钞票走了过来,生怕我推辞,直接往我口袋塞,边塞边说道:“今天多亏你了,这五百块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 我并没有与他推搡,而是任他将钱塞进我的口袋,然后用很纳闷的语气问道:“给完钱是你觉得心安了,还是我拿到这笔钱就富了,亦或是你觉得我们之间兄弟帮忙就只值这点钱?” 在我说完后,以一副让林柯自己思考的表情看着他,半晌,他领会了我的意思后说道:“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支持你的理想,我也会义不容辞,这五百块钱对我来说只是五张纸币,对你来说却是最必要的物质保障。” 听完他这么说,我从口袋中拿出这五百块钱,重新放到他上衣口袋中,表情却没有丝毫的亵渎,这份微小的物质保障,背后是沉甸甸的理想和坚持。 …… 搀扶着江莱悦走出酒吧,我变得尤为小心翼翼,即便她美的不像话,身材更是诱人,但我没有丝毫的觊觎之心,据我判断,她最少喝了六七瓶啤酒,甚至可能更多。 喝醉了的江莱悦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哭闹耍酒疯,以此来发泄情绪,她显得很安静、很落寞,甚至与平时那个说话便能噎死人的状态相比,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正常的状态。 她的面颊泛红,气若幽兰,干练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人却显得很消极,还没走出巷子口,便开始发出作呕的声音,然后推开我的搀扶,踉踉跄跄的提着包跑到不远处的墙角边,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许久,她无力地站起来,瘫靠在墙上,从包内取出纸巾,擦了擦嘴之后,抬起头看着我颤抖了一下嘴角,然后又顺着墙蹲了下去。 当她再次表现出这种柔弱之后,我真的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在此刻给了我无比的陌生感,因为在我对她的认知里,她可以是一位不近人情的女总裁、也可以是一位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可以此给人的无力感是那么的强烈。也许,这还是验证了她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金钱不一定能买来快乐,身居高位也不一定能由己。 看着她痛苦无力的模样,我心中有些争扎,实际上此时的我已经很刻意的与江莱悦保持了距离,所以带着这样的情绪,有的也只是旁观者的心痛。 她深埋着头,就在我以为看到她的容貌时,她却抬起了头,眼眸中隐隐含泪,微笑着对我说道:“能不能扶我起来?” 我忽然被触动,如果江莱悦真的在为“莱悦”做努力,那么证明她确实渴望摆脱被控制的命运,这也间接说明,至少一段时间内,我们的关系会相对稳固,她的所有战略、包括青旅在内的计划都不是对我说说而已。 走到江莱悦的身旁,我没有拉她起来,而是解开自己的外套,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我蹲下身子,将衣服递给她,说道:“这边到你车子那儿还有段距离,如果不介意,帮我拿着衣服,我背你吧!” 我表情极其真诚,江莱悦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接过了我递给她的外套,对我说道:“谢谢你!” 她小心翼翼的伏在我的后背上,双手圈住我的脖子,我酝酿了一下,缓缓地站起身,却不料她比我想象中轻很多,按照身高来说,已经算相当轻了。 头顶燥热的阳光让我额头很快冒出虚汗,身后的江莱悦则一直询问我累不累,要不自己下来走,我们就这么在询问、回绝这两件小事中走到了那辆红色保时捷911旁边,她从包内拿出车钥匙,递给我道:“你开吧!” 一想到上次开黎诗车子将车蹭了,我便心有余悸,连忙摇头道:“让我开你这车,还不如让我背你回去来的更实在些。” “你是怕出险?” “只是觉得该做和自己身份相匹配的事情罢了!” “那你刚刚背我这件事,怎么解释呢?” 我瞬间被她问的沉默…… 江莱悦将钥匙朝我一丢,而我下意识的接住了,她先我一步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说道:“放心开,我坐在副驾驶上呢!” 她这简单的一句话,忽然让我产生了一种唇亡齿寒的依存感,谈不上感动,却很惊讶,在我的认知里,她一直是一个追求个性和冷漠的女人,又怎么会说出如此温情的话呢?其实说了也无所谓,毕竟这儿只有我罢了,等到她不开心的时候,完全可以再次翻脸。 上了车之后,我放空自己,也没将它当豪车,仿佛只是开了个五菱宏光,因此,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车子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感受。相反,我们之间在相处时所发生的微妙变化,却是让我感受了真切…… …… 车子走了一半的路程,路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一直沉默的江莱悦忽然开口叫我停下来,按照她的吩咐,我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与她一起下了车。 “余航,你能走远点吗?” 我看了看四下无人,尴尬道:“你有生理需求?” “不是!” 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按照她的要求,重新退回到车上,确定我上车之后,江莱悦背过了身,她的身子有些微颤,我心中再次升起一阵莫名的滋味,随即降下车窗,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这种气氛,即便她的哭泣与我无关。 让我有些难以消化的是:我和江莱悦产生交集也只不过一个来月左右,她为何会对我如此信任?而这种信任源于何时、因为何事,我有些想不通…… 车窗外的风将烟雾驱散,我和江莱悦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各怀心事的以这种别扭的姿态,已经沉默了很久,我不堪忍受,终于找到了话题向她问道:“你还打算在这儿蹲多久,需要给你叫一份外卖吗?” 江莱悦回过头,憎恨的看着我,道:“死一边去,别拿我寻开心。”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但是却能感觉到她的不甘和委屈,更记得当初她的自信与洒脱…… 此刻的她是无助的,所以她会让我帮助她渡过难关,也许在她心中,我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但如果是因为青旅作为筹码,便答应了她的话,那无疑便是赢得了她的信任,同时也意味着多了一份责任,而这种因为信任产生的责任恰恰是最沉重的,此刻我的身上已经背负着一份因为青旅而产生的沉重责任,这份责任已经让我累到崩溃了。 …… 江莱悦重新上车后,我没有问长问短,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死寂的气氛好似凝结了流动的时间,只有动态的车子还在岁月中穿行,好似抱着奔赴向时光尽头的决心,走向我们心里都知道那个叫做终点的地方。 她在我面前没埋怨也没有克制,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让我们之间的关系蒙上阴影,所以有时候不询问、不点破,才是最好的。 回到酒店以后,刚进门,江莱悦的秘书便迎来上来,神色匆匆道:“江总你可回来了,江先生在二楼贵宾室等您……” “我只再提醒你一次,第一、以后叫他江文,第二、如果你以后再将他带进贵宾室,你就直接给我滚蛋!” 女秘书低着头,连声保证不会再犯,此刻的江莱悦,面色发冷的厉害,再也不是刚刚那个蹲在路边柔弱哭泣的女人了,她从手提包内拿出口红,边走边画,然后对秘书说道:“你先上去,把江文给我从贵宾室请出来,就带他到抽水马桶坏了的那个房间,好好熏熏他的脑子,告诉他,我休息一会儿再过去。” 看着江莱悦穿过大厅越走越远,直到她上了电梯,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回过神来,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魄力,用这样的态度和江文进行交锋,即便我只是猜测江文是她父亲,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做没有把握和无理由的事情! 第71章 生活像一个屁 将江莱悦送回到酒店以后,我的任务基本算完成了,来公司从未得到重用,甚至没做出一件像样的事情,今天听完江莱悦的诉说,我打算改变被动的状态,去做一些能为她分忧的事情,却不料还未走出酒店,秘书便叫住了我,告知道:“余航,江总让你到二楼观景休闲区等她,她现在正在和江文谈话,出来的时候可能有事找你。” “江文是江莱悦父亲吧?” “这是江总的家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别背后议论了,那儿是江总很喜欢办公的地方,你抓紧过去吧!” 我不知道江莱悦的用意,但却莫名的愿意去配合她,从电梯上到二楼后,我能隐约听到从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似乎很激烈,等了十来分钟后,依旧不见江莱悦出来,烦闷中,我到咖啡机旁冲了杯咖啡,喝上一口后,疲倦的躺在沙发上,习惯性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仰躺在沙发上,一闭上眼,这里似乎就充满了江莱悦的气息,我甚至能感受到,在这里:她劳累过、无助过、也哭泣过…… …… 一直听见微弱的争吵声,客房的门却久久不见打开,我渐渐有了一种因为等待而产生的焦灼,站起身来来回的踱步,却不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介入,我想我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多半是见到了蹲在路边无助哭泣的江莱悦。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我拿起一本杂志,却没有心思去看,翻看朋友圈却看到了景琪半小时前发的一条状态:“炎热的夏天,湖水依旧冷的像冰,我身后的景色很美吧!” 看着她湿了衣服裹着毛巾在湖边拍照,我丝毫没有被她身后的景色所吸引,脑海里莫名的都是她跳进水里的画面,犹豫了片刻,终于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机,继而一个电话拨给了她,想问问那边进行的是否顺利,可她并没有接听我的电话,可能是因为现场过于嘈杂,没有听见手机铃声所致,又或许她已经再次跳入到了冰冷的湖水中。 生活不过是一个屁,我们却还是得放的小心翼翼…… …… 约莫十五分钟后,客房的门忽然打开,房间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商务装的中年男子,身材纤瘦高挑,薄薄的眼镜片之下,是一对闪着睿智和精明的眼睛,他板着脸,朝我看了看后,便迈着步子离开。 从他的眉眼来看,应该就是江莱悦的父亲了,这也不难想象江莱悦为何如此天生丽质,基因使然。 看着江文从楼梯口下去了,我连忙跑到003号客房,打开门后,有些困惑的看着坐在地上,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江莱悦, 在一阵阵失神中,江莱悦忽然便焦虑了起来,好似沉溺在先前争吵的场景中,嘶哑着声音,说道:“余航,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逃不过商业联姻的宿命,我这些年所做的努力真的要白费了吗?” “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了?” “我痛苦的根源是我不能支配自己的生活,如果我只是作为商品一样的存在,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你手上有那么多资源。是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 江莱悦的表情充满了痛苦,许久后摇了摇头,回道:“改变?谈何容易!” 江莱悦的语气里充满争扎和撕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他,尽管我知道她这么想是错误的……也或者,她并没有错,因为人有时候一陷入困顿之后,便将所有的目光陷入到自救中,很难再注意到外在的情况,这和我之前坚守青旅没什么区别。 “余航,在这片城市之中,你口中的那片开满鲜花的海岛,真的会存在吗?” “你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和你有过同样的想法,有时候我想做一条鱼,游出这片城市,去那儿看看,是不是两岸都长满了鲜花,那儿的人们是不是把歌儿轻轻唱,让鸟儿自由的飞……” 江莱悦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又伸手拉开了窗子,风立刻涌了进来,她将发丝别在了耳后,确定不被风吹乱,才说道:“余航,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希望你不要怪我!” “你说。” “我其实从来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城市边缘的海岛,其实我是在“一见”咖啡店收到了你的回信而已,因为好奇你口中的那个意境和海岛,才对你产生了一些兴趣,以至于后来到乡村去找你,但我现在真的有些向往了,好想解脱……” “你就是名为“amy”的那个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早就发现了?” “因为我只对一个人回复过这个内容,很难想象一个身居高位的女总裁,会有那么重的文艺情结。” “我只是被生活压迫太久了,变相的寻求解脱罢了。” “先前我还在担忧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如今你坦白的讲出来,我倒也放心了不少,只是踏实了很多。” “为什么这么想?你不觉得自己很有才吗?” 江莱悦在问我时,她的表情充满了凝重和严肃,显然没有把此当作是小打小闹,反而真的是当作一种能不能交付重任的疑惑,也许,和我的患得患失一样,她在面对我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目前还真是没有说这话的勇气。” “有途旅行社一半左右的业务都是你带来的,我们的业务员和你数次交锋后,早就向我反映过你的实力了,你也不需谦虚,但我希望你能既来之则安之,帮我将这两个月的销售额提上去,至少我又能过两个月的安稳日子了。” “我该怎么做呢?” “后天晚上会有一大批散客到达景区,我希望你能在大后天晚上策划一场有意义的活动,将客人吸引到酒店,甚至可以报公司推出的跟团一日游活动。” “排除今天,加上举办当天也只剩三天时间了,来得及吗?” “公司人手不少,但是目前只有一半的工作量,员工可以抽出来几十人,应该不成问题,你在有途策划过“千里之行”、“南来北往”等好几个活动在业内都是出了名的,相信自己的实力。” “我怎么觉得你像江湖骗子,真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啊!” “你说是就是咯!” 江莱悦的直率坦诚倒是挺让人降火的,我不再质疑他的动机,闭着眼睛,充满疲倦的叹道:“我觉得我才是小白菜啊!” 听完我的自嘲,江莱悦的面容在明亮的太阳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但却能看到她那释怀后的笑容:“好好努力吧小白菜,但我可不会做杨乃武!” 江莱悦的调侃让我笑了笑,她站起身来,与我一起往脚下这片景区的终点看去,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 吃完午饭后的整整一个下午,我拼尽全力在写以“返璞归真”为主题的方案,直到夜幕彻底笼罩了这片景区,我才起身休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陆续亮起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构成整个景区的夜色。 以俯视的角度往下楼下熟悉的青旅,我发现它换了霓虹的颜色,来往的游客也要比我平时接待的三倍还多,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在短期内吸纳了那么多顾客呢? 我带着好奇起身走出办公室,前往青旅看一看…… …… 来到青旅店门前,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店里人头攒动,比我刚刚预测的人数还要多很多,与从前沉闷不想同的是:此刻的客人载歌载舞,围绕着一个土灶台唱着歌,锅里面热气腾腾的煮着食物,这个设计完根据我上次给她提的修改意见。 我冒充一个小游客,带上卫衣的帽子,趁乱溜进青旅,此时一位客人正在自弹自唱,这样的场景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和南来北往的游客唱唱歌、聊聊故事……被带入到情景后,我开始兴奋的跟着歌曲节奏晃动起来。 与我兴奋的不能自已呈对比的是,不远处的黎诗倒是显得很安静,过一会儿,游客演唱完毕,在众人一片叫好之后,她接过话筒,主持下一项活动议程。而那久违的笑容挂在嘴角,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欢乐的集体,即便我只来一小会儿,恐怕这个夜晚也会在我接下来的生活记忆中,深深的烙上一个印迹。 我第一次对黎诗产生了认同感,也相信,青旅这儿干净的会让一个人沉淀和醒悟,也许,现在的黎诗已经放下了一己私欲,让自己回归到了一种平凡的生活中,其实她这行为的出发点也不难理解,既然是老苟指派过来的,在店还没卖出去时,她也是有责任去拯救面临危机的青旅的。 “余航,你要加入吗?” 我回转身一看,居然是林柯,他善意的询问让我面露愁容,这简直就是个坑友,也难怪我带着卫衣帽子还能被他认出来,我做了个“嘘”的动作,继而陷入到了沉默中,这时候,走过来的黎诗和我对视了一眼,让气氛陷入到了尴尬和沉默中,我更感叹世事弄人,早上碰完面,晚上又遇到了…… 第72章 没女朋友 我的目光和黎诗短暂的交集后,便先避开了她的目光,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确定自己仪表得体后,笑了笑说道:“别把我当成莱悦酒店职员看,更别把我当成青旅前店长看,今夜我只是一个普通游客。” 黎诗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绪,平静的回道:“难道你平时就不是普通游客吗?” 她虽然没什么表情,我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许久低沉着声音说道:“不噎我会死还怎么的啊,你这锋利的言语真像后妈的手!” 黎诗依旧看着我,却旧没有个只言片语…… 我莫明其妙的有些慌张,便避开了她的眼神,四处看了看后,对身旁的林柯道:“你晚上怎么有空过来了?” “小诗这边搞活动,需要酒水,我就过来了,顺便又取了些需要的活动器材。” “哎哟哟,酸死了,这才认识多久,连称呼都变了。” 黎诗瞪着我,似乎又不愿与我发生争执,在自己眉头微皱要发脾气前离开了,我心中顿时一松,原来是虚惊一场,可转瞬又陷入到了另一种无奈中,为什么我就不能坦荡的去面对她呢? 时间就这么在我的茫然中流逝了几分钟,听完一位游客演唱的《突然好想你》之后,我转过身对林柯说道:“你说咱哥俩命怎么就那么硬呢,那么多好姑娘,我们怎么就碰不上?” “我命比你软乎点,遇到了一个值得玩命去爱的好姑娘。” “就是那个把你专辑扔进垃圾池的女人?” 林柯正陶醉着,听完我的话,扬起手做出要抽我的动作,恼火道:“别提这茬!”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弄成这样的结局?” “很多时候我们会忘记,越是亲密无间的关系,越是需要清醒地去保持相对的独立性。感情和物质上的独立,会让你形单影只时,不至于感到孤独;成双入对时,也不至于感到束缚。最好的状态就是怎么舒服,就怎么去爱,怎么去生活。单纯地去依附一个人,把生活中心都置于一个人身上,令她如困兽,只会一心想要逃离这座无形的监牢,我曾经就犯了这样一个极端的错误。” 我颇为无奈的看着林柯,半晌感叹道:“我爱的那个人在爱着别人,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远远的看着……爱情的世界也许可以很大,大到可以装下一百种委屈。可爱情的世界也很小,小到三个人就挤到窒息……” “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我只希望你以后无论处在哪个年纪,单纯也好、世故也罢,爱得轰轰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罢,你要知道,这都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即使将爱情细节呈现得再完备详尽,旁人也无法真切感受到这之间的温情,流于表面和形式的爱情,像女生脸上精致但廉价的妆容,禁不住风雨的洗礼。舒淇与冯德伦认识二十年,相恋四年,结婚时却说:是的,我们的婚事就是这么简单,我们的礼服就是这么随性,我们的决定就是这么的突然,我们不会有任何的婚宴和派对。” 我被她的话所触动,一种悲凉随即贯穿了我的全身,许久道:“也许我能做的,就是看看他们朋友圈发照片秀秀恩爱,因为我很清楚暗恋却不能发展成为第三者……” 林柯面色很认真的摇了摇头,道:“余航你记住,这样的爱情不会长久,爱情不是拿来作秀的,而是应当用心经营,它应当是沉稳、润物无声、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般的。爱情来之不易,我真心地祝福,可在社交网络和现实生活里秀出来的爱情故事,我是真的不感兴趣,要明白,爱情并不是你可以拿来展示贩卖的商品,更不能成为炫耀的资本。” 我茫然的看着林柯,不知道他说的到底对不对,但只要想起景琪,我的心中还是如此的五味杂陈,然后思虑着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身份,思来想去,恐怕也只能是过客,也许,我真的该学会放手了,否则一旦我不幸福,便会对景琪造成伤害……原来,我的幸福也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这时候,黎诗端着两杯啤酒走了过来,她只是说了句“喂”,然后将杯子往我面前递了递,我终于从她手中接过,可一点也不喜欢她那没有情绪的模样,因为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也许她根本无需像我这样心烦意乱,依然可以悠闲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对生活的冷漠自由穿行着,所以一开始我才会觉得,她的存在是如此的危险! 一杯啤酒还没喝完的功夫,人群中便开始有人呼唤林柯过去唱歌了,他对我摆了摆手,然后迅速朝人群跑了过去。 片刻后,林柯在人群中再次唱起了能够嗨翻全场的《突然好想你》,这时候的他,与平日里哼唱小众歌曲的那个林柯不同,此刻,并不是最真实的他,但却一定是最开心的他,他曾对我说过,最欢乐的事情就是他唱着歌,客人喝着酒,一起笑、一起哭…… 有时候,我们喜欢一首歌,不是因为歌唱的有多动听,而是因为歌词写的像自己。 音乐这东西,开心时入耳,伤心时入心,快乐的时候,你听的是音乐,难过的时候,你开始懂得了歌词,爱一首歌,常常是因为某句歌词,但真正动人的不是那句歌词,而是在你生命中那些关于这首歌的故事。 我笑了笑,随即一口喝了半杯啤酒,又沉默了一阵之后,将杯子放在了前台餐具处,然后转身离开了青旅…… …… 次日,从上午开始,我便一直在景区的周围寻找着合适的合作商户,为后天傍晚“返璞归真”的活动做准备,直到中午时分,才在街道上找了个茶馆坐了下来,然后给曲森拨了一个电话,和他聊聊这次活动所需要的器材准备情况。 片刻之后,曲森接通了我的电话,笑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这边合作的商家粗略的筛选了一遍,基本谈妥了,具体明天会给出最终合作商户名单,一听说是和“莱悦”合作,大家都很积极,看来公司在这一带还是很有声誉的,不像以前我在青旅想办个活动,提前说好了,结果到活动结束都不见人影。” “过去伤心事就甭提了,我这边你列出来的器材都着手准备了,策划案也已经找人紧急筹备了,这次江总亲自调令,人手充足,按照办事效率,预测下午就能出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等出来了我们再详谈。” 结束了和曲森的通话,我再次干劲十足,顶着太阳穿梭在大街小巷,而在这漫长的寻找时间里,心思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将那些事业和感情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累到疲倦,才停止了这些心思,可是看着街上那来来去去的行人,又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能够有一份值得自己经营的感情,在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能够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相拥休息到傍晚,然后买菜回家做饭,我给她买成套的护肤品,她给我买剃须膏、领带…… 想的那么美好,可会成为我生活乃至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又在哪里,我们又会在哪个时间点碰见呢? 这个傍晚,我到超市买了瓶矿泉水,坐在街边咕噜咕噜的喝着,每到一家,店主都用茶水招待,喝的我提腿倒过来就能去浇花,可嗓子依然干涩生疼。 傍晚的游客比中午更为悠闲,在凉爽的晚风中缓慢踱步,看的太久,视觉也就疲劳了起来,眼前模糊一片,就在视线没有任何焦点时,黎诗的身影却忽然在我视线中变得清晰,能够在很远时便闯入我的视线,除了她那极佳的身材比例,还有腿上蹬的那辆老式带杠自行车。 她骑得并不快,与整个景区节奏很吻合,而骑行中的她,风掠过发梢,美貌和特立独行加在一起,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来往的人没有不注目多看两眼的,我现在有些明白青旅为何在她手上隐隐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 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家饰品店,她停下车子,锁上车子后,便进店挑选物品,我的视线恰好能将店内的她看的一清二楚,挑选物品时,她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对什么都好奇,试了各式各样的发卡,甚至连一条普通的青花丝巾,扎在她柔顺的头发上,都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我故作偶遇的起身走进店内,对老板问道:“老板这儿有男士用的物品吗?” 老板是个姑娘,笑着摇了摇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是女生饰品店,您可以为女朋友挑选些东西啊!” “他没女朋友。” 货架对面的黎诗冷不丁来了一句,让我面子顿时挂不住,我也没绅士风度的回击道:“人家老板都说了这儿是女生饰品店,你这都多大年纪了,还来这挑挑挑,挑的东西能用吗?” 我这话刚说完,用不着黎诗还击,几个正在购物的大姐一脸嫌弃的瞪着我,恨不得将刚挑选的两双丝袜塞我嘴里,而店里的老板更是以一副不欢迎我的表情看着我。 黎诗依旧若无其事的挑选着东西,而我只能识相的退到店外等待,否则被我无意伤害到的几位大姐,估计能暗中拿丝袜把我吊死。 片刻后,黎诗头上戴着一朵红色的小绒花走了出来,相对于一些只爱钻石、香包的女人,几块钱的小饰品也能让她显得很满足。她并不愿意再搭理我,弯下腰开了锁,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着。 我出其不意的跳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并没有受到惊讶,却用一副大惊小怪的语气道:“哟,这不是单身狗嘛!” “是个人就别这么说话,容易挨揍,我现在正在为找一个靠谱的姑娘而努力。” 黎诗颇为不屑的一笑道:“你倒是真够不要脸的,能找到女朋友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估计明年这个时候,你还是个光棍,双十一别人家都去约会,你还守在电脑前抢打折物品!” 被黎诗连续拆台,我心中极度不爽,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就这么干瞪着她。 第73章 像个孩子一样 黎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着来往的人群,仿佛这些伤天害理的话我统统都该承受似的,这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用异样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这也太蔫坏了。 我恼火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继而那个疑惑又盘旋在脑海,这样有个性的姑娘怎么就看上老苟了? 这个时候,黎诗终于用正常的语调对我说道:“余航,你看这车铃铛怎么摇不响了?” “估计是换主人了,心里不爽,多半是被你给气的。” “我没摆弄它,自打你走了它就没响……” 黎诗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打断,道:“弄坏东西就该认错,在这推卸责任有意思吗?你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自打我走了铃铛就不响了,难不成车铃铛还为我殉情了不成?” 被我胡乱堵了一阵子,黎诗很无语的看着我,半晌说道:“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你别管什么逻辑,我这逻辑能把铃铛修好,你能吗?” 黎诗看着我,然后就笑了,无奈的说道:“我还真是不能。” 我一看时机正好,再次言语回击道:“所以说啊,即便你把我看得再怂,可还真没我不能干的事情,以后见面得恭敬点,知道不?” 黎诗瞪了我一眼,好似找不到说辞,半晌才说道:“生孩子你能吗?” “你能,没男人你生一个给我看看。” 黎诗终于在和我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许久才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声:“我觉得你还真是臭不要脸!” “对,我臭不要脸,今天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霸权主义,斗不过你时就拿我消遣,稍稍得胜了我就成臭不要脸了!” 黎诗低头不语…… 她的模样,倒也让我无趣起来,其实本来也就逞个口舌之快,现如今,我已经慢慢能够接受她从我手中接手青旅了,至少现在青旅被搞得像模像样,即便有一天她将青旅卖出去,江莱悦肯定也会出手买下来,所以,我现在只需要帮江莱悦走出困境,她到时候也自会帮助我,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久经职场的她,已经嗅到了青旅的商业气息。 为了缓解气氛忽然的沉默和尴尬,我埋头老老实实的修起了车铃铛,拆开后,发现是弹簧掉了下来,轻松搞定后,黎诗依旧沉默不言。 许久,黎诗终于抬头看着我,声音很轻的说道:“我这么折腾你,你应该恨死我了,但我希望撇开青旅问题,我们可以互不相欠,因为我不想带着任何亏欠和遗憾离开,你说这样好吗?” 我怔怔的看着她,她竟然和我说两不亏欠,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吧? 我有些晕眩,更猜不透她要表达什么,看到了身旁的自行车,忽然想到它是个不错的物件,很符合“返璞归真”的主题,这样既可以勾起大家的回忆,又可以呼吁短距离的人能够以单车作为出行方式…… 趁她晃神时,我推着车走了几步后,然后左脚踩脚踏,右脚蹬地面,一摆腿以一个潇洒的姿势上了车,然后回头看着黎诗。 反应过来的黎诗立即向我追了过来,我脚下想加速,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景区人多得是,因此我即便骑车,也比她步行好不到哪里去。 她很快追了上来,扯住了车后座,轻盈的一跃,坐在了车担架上,我被她一拉扯,弄得车子摇摇晃晃,差点摔下去,她却得到了经验一般,和上次那样,死死地扯住我的衣服,好似抱着只要我作死,那就同归于尽的念头。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再次产生想甩开她的念头,刚晃动了一下车子,黎诗却本能的掐住我的腰,示意我别动歪念头,我好似变成了被捏住七寸的蛇,不敢造次。 阳光倾城,阵阵热风则吹动了景区两边的景观树,好似吹出了一阵波涛,而城市里那些喧嚣,好似都被这自然的声音所遮盖了,这情境让一切美的好似要告慰那些在生活里破碎了的灵魂。 我的体力有些不支,便向车后座的黎诗抱怨道:“你最近有没有在减肥,我怎么觉得你比上次胖了几十斤了?” “那我只能说你比上次更虚弱了,因为我体重没发生什么变化。” “你自己跳下车吧!” “我跳下车车子还不是被你骑跑了,你当我傻啊!” 斗嘴中,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顿时一个急刹,黎诗因为惯性,要不是拉扯着我的衣服,差点从车上给摔了下去,她在花容失色中狼狈的抱住了我的腰,我嘲讽道:“男女授受不亲,把手拿开。” 话音未落,黎诗好似铁了心的要和我一起“同归于尽”,抱紧我腰的同时,使劲一扭,我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已经晃晃悠悠的栽了下来,黎诗提前掉下去,跌坐在地上,我摇摇晃晃,饶是用腿支撑着,车子最终还是摔在了地上。 黎诗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瞪了我一眼,道:“我说到做到。” 我也顾不得去看手机的信息,又和她继续争吵起来,道:“脚踏这儿都被你弄坏了。” “我做主,这车就送给你了。” “什么?” 黎诗忽略了我的问题,从我身旁经过时,单手冲我挥了挥,行走中将背影留给了我,我以为这是故事的结局,她却又忽然转过了自己的身体,冲我笑了笑道:“别一脸生无可恋的鬼脸表情,以后你也是有车一族了。” 我:“……” 黎诗就这么离开了,可是她离去的背影,却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根本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根源在哪里,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的孤独患者! 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景琪,此时的她又在做些什么呢?是否也像现在的我一样,在狂乱中失去了掌握,然后带着无法宣泄的孤独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游来游去。 所以,在身边的人相继离去后,我也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在夜晚来临前,感觉到那铺天盖地的空虚,于是,我更习惯在傍晚时,捧上一杯茶,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世界。 直到送走了黎诗,我才再次拿出手机,而这个时候,我又接到了曲森的电话,他告诉我,这次“莱悦”的活动已经全部策划案已经出来了,让我过去看看,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再做最后的商讨和修改,这不是一件能够耽误的事情,我当即询问他地点,却不料他很直接到:“公司下班了,来我家吧,刚好沈琳在这儿为我做饭呢!” 一个熟悉的名字进入耳朵后,我挂掉了电话,开始有些纳闷了,总觉得曲森在强调什么。这个沈琳是我大学同学,大学那会儿,是个带牙箍、蘑菇头、喜欢穿帆布鞋的女生,长得文雅却偏爱摇滚,每天追着我们乐队跑…… 当时很多人都笑称她爱着我,可此刻的她应该庆幸,幸好她当初没有选择我们乐队的其中任何一个人,否则此刻依旧是颠沛流离,时隔多年,若是她今天忽然提起四年前临近毕业时的那件事,我又该怎么办? 第74章 这些年的变化 带着忐忑,我打车到达了曲森的家,让人意外的是,江莱悦也到了,因为我在停车场看到了她的那辆红色保时捷911,想想也是可能的,因为这次活动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乘坐电梯到达曲森家所在的楼层,敲门后,门很快便被打开,一个扎着短辫子的女人打开了门,我们相视一笑,很快认出了彼此,时间改变了我们许多,但却又没改变什么,至少我们的相貌基本没变,只是沈琳似乎真的从骨子里开始文雅、内敛起来了。 “老同学,几年没见,现在着装也回归常人了啊!” “你不也不玩乐队了?” “曲森跟你说的吧!” “看神情。” 仅仅是几句对话,话题就此尴尬了起来,我只是笑了笑,便探身进了屋,但是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她一身牛仔或者皮衣的着装风格,其他女生买化妆品、高跟鞋,而她一成不变的全是匡威帆布鞋,每天追着我身后跑,想来这几年大家变化都太大了。 果然,刚进入客厅,我便看到了江莱悦和曲森靠在沙发上探讨着这次的策划案,见我来了,曲森立马催促道:“余航,你赶紧过来看看,都按照你的提纲准备的,环节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立马交给各个部门去执行了。” 我和江莱悦打了个招呼后,在曲森的身边坐了下来,随即从他的手上接过了策划案,先粗糙的浏览了一遍,心中不禁感叹,曲森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曲森,嘴皮子厉害,脑袋更好使,这份策划案条理分明、逻辑严谨,在将我列出的提纲准备好后,还延展了很多新思路。 用了十来分钟,我粗略看了整体的策划案,又重点看了几个重要的环节,确定没有问题后,将策划案又交回到了曲森的手上,说道:“活动细节和流程没有任何问题,文案组甚至将我好几个主题升华了,公司的执行能力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能和这样的团队工作,真的是一种享受。” 听完我这么说,江莱悦满意点了点头,亲自发消息给几个部门经理着手执行,要求在各部门积极配合,在明晚之前将场景搭建好,将手机放回到自己的公文包里后,她疑惑的问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是怎么想到那么多活动环节的?” “我能选择不说吗?” 在我说完后,江莱悦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我的逃避反而引起了她更大的兴趣。 这时候,曲森又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催促我,让我别故作高深,我知道逃脱不掉了,心一横,终于对江莱悦说道:“其实这些活动都是我为有途青年旅社准备的,相关主题已经在我脑海里成型半年之久了,没事的时候我就拼命写策划案,等待今年的旅游旺季,每一个点子都是我反复斟酌得来的,每一个活动办好,都能成为一个营销卖点,只是在青旅恐怕已经没机会执行了……” 江莱悦的面色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她望着我,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说道:“真不知道苟永强是怎么想的,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失去你这样一个优秀的中层。” 当江莱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她的脸上完全没有欣喜,相反是一种惋惜,我再次为她这细腻的举动所感染,连一个外人都能看透的道理,他苟永强为何就这么的固执? …… 见我们差不多讨论完了,一直在厨房忙活的沈琳探出身子,带着笑意询问道:“曲森,你问一下领导可以开饭了吗?” 曲森笑了笑,很恭敬的对江莱悦说道:“江总,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我们过去吃饭?对我女朋友的手艺,我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很久没有在家庭这样的氛围吃一顿晚餐了,很难得,那今天就给你们添麻烦了,余航,待会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我也跟着点了点头,但却有些好奇,从前一直嚷嚷着要在出租房给我们乐队做饭的沈琳,最后如愿以偿的把几个成员吃到崩溃,拉的提不起裤子,现在手艺真的长进了那么多? 走到餐桌旁,看着一桌子饭菜,我知道,生活真的将沈琳脱胎换骨了,但这付出的代价远比失去灵性更多,可谁又能说她现在的蜕变不是一种成熟,至少在这个世上生活着,才有资格说生活。 作为宾客,我和江莱悦坐一边,曲森和沈琳坐一边,因为待会江莱悦要开车回酒店工作,沈琳还特细心的榨了果汁,引来江莱悦的一阵夸赞,夸沈琳好手艺,夸曲森好福气,认识江莱悦也不短时间了,但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真挚的夸赞人。 举杯之后,江莱悦先尝了块红烧肉,然后满意的伸出大拇指,而沈琳一脸女主人的待客之道,不断央劝她多吃菜。 吃饭的过程中,江莱悦有意不想谈工作上的事情,便好奇的将话题转移到生活小事上,而我全程只顾着吃饭,一言不发,事实上,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沈琳的确没发生过什么,但总觉得气氛还是有点怪怪的。 “余航,你别光顾着吃,倒是说句话啊!” 在曲森的催促声中,江莱悦看着我,好似也期待我能说点什么,事实上,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好。 我搁下筷子,刚准备开口,却发现沈琳直直的看着我,她的目光好似让我再次看到了她几年前的影子,一样的穿着牛仔服,一样的喜欢背着把吉他满世界的跟我们“闯江湖”……许久,我感慨道:“我见过斯斯文文的女生在外偷人的,也见过大大咧咧抽烟喝酒的姑娘坚守爱情的。见过穿着西装打领带对着爸妈破口大骂的,也见过一身纹身伺候久病卧床无微不至的。每个人都会有脾气和性子,而人品和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却是装不了的,沈琳这几年给我的感觉变化很大。” “是吗?哪里变化了?” “你好像瘦了,头发也变长了,背影陌生到让我觉得,见你是上个世纪的事……然后你开口叫我名字,我就想笑,好像自己刚刚放学,只在楼门口等了你五分钟而已。” 沈琳一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也没有再为难我,而我终于熬过了最紧张的一劫,可是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情,始终有些低迷的看着冒着热气的清汤,这种表现让我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了起来…… 见我陷入到思索的沉默中,曲森又笑着对我说道:“这个生活倒是很奇妙,即便过去有个人她很爱你,但你还不够成熟,不足以承担婚姻,不够能力去承担婚姻的经济问题,更不适合当一个父亲,甚至眼前的你连如何处理好两个人的感情都做不好,不够懂她,所以即使很爱你,却因为你还太嫩而不得不离开你,如果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遇上成熟稳重的你,则很有可能开花结果,这就是相见恨早,可人生又怎么能随你安排!” 我看着他笑了笑,继而看向窗外,算是默认过去了,可想抽烟的念头却更重了。 而沈琳也随我们向窗户外看去,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开口…… 江莱悦见风头不对,用手臂轻轻触了我一下,然后风轻云淡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这样,个人情感话题便开始弱了下来,而曲森也很配合,什么都没再说下去。 …… 结束晚饭之后,我和江莱悦顺路,打算达乘她的车子回景区,由于曲森还有一些话和江莱悦说,很自然的,我和沈琳走在了他们身后,这时候,沈琳忽然停下脚步,说道:“还记得你问我“那从此陌路?”的那个傍晚吗?” 逃不掉,她终究还是讲起了大四毕业前的这件事,可几年下来,我可以很坦然了,否则也不会上门吃完这顿饭。 “我在嚎啕大哭半个小时后,用颤抖的手回了四个字“从此陌路”四个字。” 她的答案让我感到震惊,我看着她许久,动用了全部的思维,终于解读出这句话的含义,那时候的情绪再次涌来:还记得她发完四个字后,接着手机两头便是许久的沉默,我咬咬牙先下了线,心中打定了不再联系的主意。两个小时后突然手机响起,沈琳的号码在闪烁,我在挣扎了5秒中后接起,说:我的好妹妹,友情不再见。 岁月有时候倒是真够诚恳的上传下达,你看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友情了……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便是争论了,说服别人或者被人说服都是一件挺难的事情,吃力不讨好,看着她和曲森现在相当有默契,我也就放心了,至少能够看着朋友有个好归宿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结束了和沈琳的对话,我坐上了副驾驶,江莱悦打完招呼后,将车子驶出了小区,一路将车子开的飞快,仅用了二十分钟,便到达了景区,在放慢速度准备将车子停到酒店停车位时,她却一脚刹了车,被眼前的景象弄的深感意外。 此时,依旧老旧、有个性的青旅“营业中”霓虹灯在闪烁,生意火爆到门口已经排了不少人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自从黎诗接任以后,不断尝试新的思路,并针对青旅自身优势做计划,这绝对是有号召力的。 回来的路上,江莱悦连我和沈琳怎么认识的私事都不愿过问,此刻却长叹息一声,然后说道:“看来这黎诗还真的有些本事,那么多人抢着过来入住,真是不容小觑啊!”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啊!” “余航,你会帮我,不会叛变继续回到青旅的,对不对?” 江莱悦的旧事重提,让我有点心虚,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霎那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陷入到沉默中,又频频向青旅那边望去,在心中,估摸着黎诗会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下车!” “啊?哦……” 第75章 有故事的人 在我下车后,江莱悦也跟着下了车,她望着异常热闹的青旅感叹道:“新来的店长果然是不同凡响,我现在有点知道苟永强为什么要替换掉你了,这些事先不考虑,我希望你今晚能够重新入住青旅感受一下变化,让一些熟悉的场景能给你带来新的刺激,为后天晚上的活动带来一些新的血液。” 我当即有些排斥道:“人家现在热闹非凡,我一被青旅扫地出门的,再入住进去岂不是太不要脸了。” “如今的盛况不是你从前一直所期盼的吗?现在回去感受一下,也算是圆梦了,就这么决定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江莱悦并不想再听我推辞的表情。 转身进入车内,江莱悦发动了车子,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降下车窗道:“余航,听曲森说,你认识一个气质极佳的女模特,叫什么琪来着?” “景琪。” “这次活动我打算找一个公司形象代言人,既然是你好朋友,那你帮我联系一下,看她这两天能不能有空过来一下,我们谈一下合作,因为涉及到后期会有个包装和推广,既然花这么大代价,那用生人还不如用熟人,再说你认识,到时候工作上也方便些。” 原本心中还莫名烦躁的我,陡然来了兴趣,且不管江莱悦是出于对我投其所好,还是真的工作需要,这份工作都很适合景琪,“莱悦”涉及到的项目很多,有它作为后盾,景琪发展的前途会顺畅很多,也就不用为了钱去接在冰冷湖水里拍片的工作了,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在近期见面了。 一阵感谢后,我替景琪将这件事口头接了下来,在江莱悦左转将车驶入酒店后,我拿出手机给景琪拨了个电话,却很快被拒接了,正纳闷会不会又是沈浩接的时候,手机很快收到了条短信,是景琪发来的,她告诉我此刻正在听培训课,不方便接电话,有事的话可以发消息。 我当即将事情的始末跟她说了一下,她则表示得先和经纪公司沟通一下,稍后给我答复。 在回复了她一条知晓的消息后,我将手机放入口袋,短暂的愉悦再次被现实击落,叹了口气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青旅,打算去前台开一间房。 店里的前台应该是新招聘的,并不认识我,在庆幸中,我又心虚的张望了一下四周,希望不要被某个角落里窜出来的黎诗撞个正着。 生活总是这样,似乎你怕什么就给你来什么,我再次看到了黎诗那冷漠又熟悉的身影,只是她似乎并没有像往常轻松,手中提着一包类似于文件之类的东西,脚步间尽是忙碌了一天后的疲惫,我有些心虚,看着黎诗走来的方向,笑了笑感叹道:“还真巧啊,居然又碰到了。” “你走,这儿不欢迎你。” 我看了看四周正在上网的人群感叹道:“这么多人过来体验,今晚我也是个客人,对我态度好点。” “客房都出售完了,想来体验你得预约排期。” 黎诗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高端、大气、神气!从前隔三差五一单生意的青旅,如今客房居然要预约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她这是用了什么手段,又是从哪拉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反正我在她心中也就是个彻底的无赖,也不在意多无赖一次,轻车熟人的绕到前台的电脑前,迅速的操作电脑,然后查看了一下房源,原本以为黎诗是在忽悠我,没想到房间还真是都入住了,只剩下一间双人间的房还剩一张床位。 惊讶之余,我迅速反应过来,反正也就是入住一晚上,没那么多讲究,当即说道:“2033还有一个床位,我就住它了。” “不租。” “你丫还真是胡作非为,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态度嘛,不知道和气生财啊!” “你态度和气?那你生财了吗?” 我简直被她回击的想立马翻脸,却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态度强硬的从钱包里抽出了身份证,随即递给了服务员,示意他帮我开房间,并且提醒道:“哥们,你不开我就到景区管理办公室去举报!” 前台一脸无辜的看着我,却不想黎诗说道:“小虎,他想开就给他开,最好来个露天的,屋顶上随他折腾,跳下去都不用管。” 我感到有些尴尬,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这时候,黎诗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随后又递给了前台道:“刷我卡,给他在2033开一个床位。” “先前还说不租,现在又要帮我付款,我不需要。” “小虎,这个客人你搞不定的,我亲自来吧!” 这个叫小虎的接待显然是真把我当成了难缠的对象了,心有余悸的退到了一旁。 黎诗开始替我办理入住登记,从我手中接了身份证,却没接过现金,开好房间之后,将房卡递给了我,而直到接过房卡准备离开时,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伸手道:“身份证还我。” 正在忙着敲击键盘的黎诗并没有理会我,我又一次感觉到了尴尬。 许久,她抬起头道:“你怎么还不走,我又没收你押金,鉴于你以往的坏品行,必须要押着你的身份证,防止你又开始赖在这儿不走了,毕竟你老油条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是懒得再去计较这种“小人之心”了,话说回来,毕竟我有过品行极差的前科,突然找上门来,黎诗防备着我也是在所难免。 我拒绝了店员带领的请求,独自转身向二楼房间走去,而身体却在这接近十点的夜晚,疲乏到不像是自己的,恨不能现在就到床上,倒头便睡。 …… 拿着房卡刷开了门,屋内的景象却吓得我一跳,双人床的房间内,合租的哥们抱着吉他,满脸胡子拉碴,衣服破旧,活像一个流浪汉,他那忧伤的面容里充满了故事……仅仅两张床、一个桌子的房间内,他居然违规的使用起酒精锅来煮火锅,这已经够特立独行的了,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我进门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分明是放在脚丫子缝隙里的。 青旅的每一条规章制度我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易燃易爆炸的物品是绝对禁止携带的,他居然还悠闲的在这儿做起了火锅…… 满屋子的火锅味,让这哥们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朝我笑了笑,我必须要将这个情况告知黎诗,让她暂时收管,并安排这个客人可以到厨房里用电磁炉,火灾隐患应该完全杜绝于人群密集的地方,做服务行业,我们有权对每一个客人的安全负责,而不是等事情发生后去弥补,事实上,那样做毫无意义。 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向外走去,他却随我走到客房的走廊上,对着我的背影,说道:“大兄弟,你吃晚饭了吗?没吃过来一起吃吧!” 我转过身,看着他胡子拉碴的憔悴样,却也不忍心再折腾他了,许久走回到房间里,很耐心的将自己的想法和安全常识说了一通,他低声感叹了一句,许久摇了摇头,才对我说道:“这玩意是前两天路过地摊买的,面条和杂烩食材是在不远的副食品店买的,还打算在这儿住两天,手头不宽裕了,只能这样,味道太大了是不?” “主要还是安全性不好,下次可以买个电的,至少比易燃性酒精好,再说青旅的锅具使用费也不算贵的。” 他敷衍似的连连点头,然后最奇葩的事情发生了,他用扣过脚的手捏了把菠菜塞进锅里,然后毫无知觉的又冲我一笑,从包内拿出一瓶散酒道:“本来不打算多喝,要不趁着刚下锅的菜吃点?” 想起先前的画面,我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正准备躺下时,忽然看到了他床下那双已经破旧不堪的登山鞋,由此可见,他去过不少的地方,因此鞋子散发出来的味道,也稍显浓郁了一些,我并不嫌弃,却再次本能的摆了摆手道:“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你抓紧吃,吃完大家都可以休息了。” 他再次尴尬一笑,就着瓶子押了一口酒,道:“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平常一个人粗糙惯了,你看这房间被我弄得乌烟瘴气的,要不我趁着酒劲给你来首歌吧!” 这个时候,我早已经忘却了江莱悦吩咐我来的目的,并没有去探访黎诗的经营模式,原本想睡觉的欲望也彻底消失了,也实在是没心情在这样的气味下听音乐,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点头,表示出很期待的样子。 人活着、伪装着,真累! 他不急不慌,用筷子将烫熟的菠菜夹了出来,又顺手放了些粉丝进去,这才盖灭了酒精锅,然后信手拈来,弹起了《梵高先生》。,开口便来了句:“谁的父亲死了。” 他嘶哑着嗓子唱着,我沉默着,没想到李志的歌这么有魔性,当他忘我的哼唱起来时,我才意识到我们就像李志歌里面唱的那样,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只是彼此人生过往的过客…… 橘黄色灯光照明的黯淡屋子里,莫名的笼罩着惆怅的气氛,一首歌唱完,他搁下吉他,再次拿出装着半瓶酒的瓶子,少少的喝了一小口,更像是舍不得喝,也许,这半瓶酒装着满瓶的故事。 第76章 城市里的孤岛 等了半天,也没见男子重新拿起吉他,也许他的习惯是只唱一首歌。我们没有对酒当歌,却长叹人生、黯然神伤。在这个小小的青旅里,承载了太多的过去和回忆,从前,我爱和来往的游客们谈天说地,其实大多数时候,是他们回忆似的诉说,我默默的听着,等到他们端起杯子,喝下一口释怀后的酒水时,我们会会心一笑。 玩音乐这块儿的人,在歌曲上获得认同感了以后,就不那么拘于小节了,而我的关注点也渐渐从屋子的气味上转移,攀谈道:“哥们下一站打算去哪呢?” “本来打算来投奔这儿店长的,没想到他娘的换人了,去哪还没想好,你就叫我树坤吧,王树坤!” 我正打算报上名字,却不料他给我来这么一句话,不禁欲言又止,转而问道:“你认识上个店长?” “也谈不上认识,网上看他发帖子说招员工,聊过一次,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之后,才发现他居然溜了,问了新店长才知道他走了。” 我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感觉他说的这个事情似乎有点熟悉,仔细想来还真有这回事,原来黎诗不是误打误撞把我扔这房间里,看来早就预谋好了的,怪不得所有房间只留下这一间空房,只怕我今晚自己不过来,她也会主动联系我过来吧! 树坤用筷子夹起一块头粉丝,一口吸进嘴里,片刻后感叹道:“早知道就不坐十三四个小时硬座赶过来了,老老实实的在南京驻场得了,这人呐,想来还是善变的。”末了,他又补了一句道:“兄弟,方便透露名字吗?” 慌乱中,我在心里飞快的思考着要怎么去回答树坤,无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人总是我招过来的,半晌,我含糊不清道:“就叫我帅总吧!” “帅总?还有这名字?” 我没有言语,抬头往天花板看着,树坤有些不解的随我看向吊顶,我则甩给他一支烟,顺手拿过了他的打火机,平静的将烟点燃,悠悠的抽了起来,然后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随烟雾一起吐了出来,感叹道:“没办法,你不觉得这名字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树坤也没有多去质疑,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许久向我问道:“我看你什么东西都没带,来去自如,潇洒的很啊!” “灵魂奄奄一息,除了这行走的皮囊,什么也没有了。” 我的话语好似勾起了树坤不愿面对的往事,两人的沉默中,他再次拿起筷子,低头吃着餐盒里的粉丝和菠菜,直到吃完也没有再说过话,我也是如此。 一个人终究不能承担太多责任,责任越多,压力越大,这可能也就是很多人消极的劣根性,为了拉动游客,我几乎是标准答案一般的回复咨询的网友,却不料在某个时间真怀揣希望来了这么一位,而我却无力招待…… 我待在青旅这些日子以来,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背包客,醉酒笙歌过后,不去送,就这样相忘在了江湖。那些热情的旅客,夜晚和我们一起玩狼人杀,在相互的发言质疑下,欢笑着释然。毫无困意的目睹了晨光曦微,日出光亮,各自散场。我开始学着释然了,待了这么些日子,人那能有那么多的仇恨记得住,所有的不平都会被时间洗涤,只留下欢笑的往昔。只是离开这里以后,那些时光随着细密的碎尘落下来,斑驳在杂乱的前台,明天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这段记忆就封存在了梦里。 洗漱完后,我躺在床上,卫生间里洗衣物的男子再次唱起了梵高先生,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心中却反复是那句:“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愿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 等到树坤收拾完,我才使用卫生间,而且用的小心翼翼,因为累了一天的他刚刚入睡,简单洗漱之后,我便躺在了床上,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睡去,可是一些情绪却在我的大脑里作祟了起来,虽然充满了倦意,整个人却异常的清醒着。 重新躺在青旅的深夜,却是第一次住在二楼的客房,不免有些敏感和孤独,我打开了床头灯,轻车熟路的从小桌柜内取出青旅赠送的咖啡,给自己冲了一杯,然后便有些孤独的看着窗外,是的,我又用了孤独这个词,似乎这已经成了我这个人生阶段中最挥之不去的状态,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人生可以在什么时候稳定下来。 赶在咖啡温热前将它喝完后,我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才发现洗漱时景琪便给我发来的信息,直到现在还没有给她回复,点开消息后,她很喜悦的告知我已经和经纪公司谈妥了,明天上午便可以过来。 一个足以让我兴奋的消息却没有彻底拯救我的心情,我也是自讨苦吃,喝完咖啡开始失眠了,陷入到因为失眠而产生的烦躁中,打开门后,穿过走廊,走到了屋顶,又一次点燃了香烟,在弥散的烟雾中看着远方城市闪烁的霓虹,眼前好似再次浮现出了一片正在汹涌翻滚着的大海,而大海中是一个泛着光的岛屿,我凝神望着,渐渐有了错觉,好似再次幻想着自己踏上了那片海岛,在上面辛勤的开垦,冬去春来,荒芜的海岛上长满了花朵,那漫山遍野的色彩让人沉醉…… 风没有方向的吹着,一支烟终于抽完,那浮在眼前的海岛也随之消失,我又一次回归到了现实中,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不紧不慢的过去了半个小时,我脚步很轻的走回到房间内,拉上被子,终于在片刻之后睡了过去。 …… 次日,我在闹铃声中醒了过来,却抵挡不住困意,若是平常这个点,可能还会赖一下床,但是今天有太多的事情,也不敢耽搁,起床后,冲了个热水澡,让自己清醒了些,便立即前往舞台搭建的现场。 整个青旅除了早上值班的店员,还陷入在沉睡之中,当走出青旅门的那一刻,我觉得江莱悦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完成,但事实上已经完成了…… 这次搭建选址刚好放在酒店后面的广场上,距离酒店最近,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会吸引不少的游客,前些天联络的商家,明晚将会让这里成为一条美食街,而那些收集来的老物件将一件件的陈列在广场,一些手工艺纪念品将对入住的游客发放,富有特色的节目也会为活动增色不少。 在施工现场忙活了一会儿,江莱悦穿着一身运动服朝我走了过来,不施粉黛却很明艳,她将手上的油条豆浆递给我,示意我趁热吃了。 我也不矫情的推辞,喝了口豆浆后就开始吃起油条,江莱悦环视了一下正在紧张进行的搭建工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我询问道:“昨晚青旅可给你提供了什么新思路?” “丝毫没有。” 江莱悦原本面带喜悦的表情,霎时转冷,她看着我,气氛在彼此的沉默中越来越僵硬,质问道:“为什么?” 我终于在窘迫中打破了沉默:“因为青旅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其轨迹都是任何人无法模仿的。” 江莱悦那盛气凌人的脾气好似又不分场合的上来了,转身进了屋子,走了几步后又回过身来夺走我的豆浆和油条,伸手扔进了垃圾桶里,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发愣。 第77章 老苟找上门 我总算临危不乱,快速追上去,却也不敢动手拖拽她,只能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果然她停下了脚步看着我,表情却平静的有些发冷,疑惑道:“怎么,你还想要挟我?” 我摸了摸鼻尖又挤出笑容说道:“您是上司,我哪敢要挟您啊!我只是想让您听一听我接下来的话。” “接下来继续说“莱悦”是多么的一文不值?” 我有点儿尴尬的看着她,她似乎已经不胜折磨,警告道:“别在我面前给我添堵,小心我踢你。” “其实我是想说,我们应该尽力切合实际,打造一条适合“莱悦”自己的发展道路,而不是去学习一个并不正规的旅馆系统,你觉得呢?”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见风使舵的拍马屁?” “真没有!” 江莱悦倒是真性情,即便在这用人的关键时刻,也没有因此对我收敛自己脾气,她的语气依旧带着一丝厌烦的感*彩,沉默了半天终于试探着问道:“当然,我很希望这次活动可以建立我们自己的品牌特色,毕竟这也是莱悦一直缺失的软文化。” “放心吧江总,我一定会尽力的。” “好好把握机会,这次活动做好了,你会拿到应得的奖励,这家酒店以后就交给你经营。” 说实话,对于一个职场人来说,这样的晋升机会和奖励不心动是假的,在我的内心深处是愿意帮助江莱悦做好这季旅游的,为了她这份信任,也为了能拿回青旅…… 忙碌之后,我刚坐下来喝杯茶,景琪给我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挂掉电话后,我站在酒店门前等着她,片刻之后她拎着手提包,和一个中年女士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看着她,九点钟的气温已经相当高了,她的身上却穿着一件非常厚的外套,不禁说道:“穿这么多,不怕悟出痱子?” 景琪笑着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擤掉鼻涕对我说道:“我这是发汗呢,感冒了,不想吃药想出来的方法。” “生病不去医院,穿件衣服就能治好?” 景琪还没说话,经纪人却接过话道:“你们等会儿再叙旧,要不先带我去和贵方领导先谈着?” 我抱歉的笑了笑,道:“是我疏忽,光顾着说话了,我这就带你上去。” …… 阳光带着温度,照的人皮肤发烫,我和景琪沿着青石板路走着,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景区散发传单,一些广告牌上也换上了明晚的活动广告,“莱悦”的确掌握了景区最好的资源,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这么多广告位。 走累了,我和她在沿河边的一块石板上坐了下来,头顶的柳树刚好替我们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她双臂抱着腿,长久的看着河水发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在想下个月的10号我该如何给沈浩惊喜。” 经历了一阵极长时间的沉默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景琪问道:“景琪,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喜欢沈浩什么呢?” 景琪好似很意外我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就这么看着我……而我更加的忐忑,因为接下来她给我的答案很可能就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没什么,你别问我这种问题了。” “喜欢一个人会说不出来对方的优点?为什么我闭着眼睛都可以说出一大堆你的优点?” 只片刻,景琪的表情渐渐不安,她看着我许久,终于反问,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了……” 我心跳加速,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对身边的景琪说道:“既然你能够看透,为何又要装作视而不见?我觉得现在是公平的竞争阶段,我没把自己当做小三,更没有感到羞愧,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做出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 景琪的神情有些恍惚,许久才克制着对我说道:“余航,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事情,爱情不是一厢情愿,更不是两情相悦就能有结果,我身上也背负着自己的罪孽,我不喜欢沈浩,却要拼命的让自己喜欢上他,还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满足他,一切都是命运,也许等到下个月我和他求婚后你就死心了。” 沉默中,风吹起了河面的波浪,于是柳枝在河面的倒影也开始不安的晃动起来,我的心情失落到最低谷,像是一颗燃烧的心被活生生的丢进了冰冷的水里。 我无法理解景琪想要和我表达什么,还想追问,她却已经起身离去,然后将最决然的背影留给了我,仿佛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终将成为我的一厢情愿,然后随着她和沈浩的订婚、结婚而消散在抓不住的日子里。 原本听到这番彻底的拒绝,我应该死心,可我心中除了伤痛,再没有其他任何感觉,我渐渐有些明白,可能我早已在潜移默化中爱上她了,可是这一厢情愿的爱情对我而言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也许她在潜意识中从来没有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即便不能在一起,那这唐突产生的爱意是多么的苍白,又多么的风雨飘摇…… 我不愿意再睁开眼睛,因为当我意识到要再次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时,我注定要失落,便有些消极了。 光线的角度随着时间的角度开始偏移,忍受着太阳的照晒,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喊了我的外号“帅总”。 我睁开了眼,此刻站在我身边的竟然是树坤,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然后蹲下来,戏谑似的叫了句:“我喊你帅总,你不脸红,也没意见吧?” 树坤的出现让我心中的失落感又重了一分,不能自控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向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要转让青旅?” 我终于确定树坤就是为了那个青旅来找我茬的,顿时不爽的说道:“你觉得会是我想转让的吗?” “想不想最终不都转让了。” 不明前因后果的树坤一顿胡乱指责,让我愈发的憋屈,看着他半晌,怒道:“你觉得一个店长能扭转什么局面,你觉得我这些日子以来活的很痛快吗?” 树坤显然没有预料自己的话会引起我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他站起身来,瘦削的脸庞让深陷的眼窝更加凸显,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脚上那双快要掉皮的黑色高帮皮鞋,陷入到沉默中。 “看到前面那个广告招贴没,明晚有一场活动,你愿不愿意参加?” “我并不信任你,打算买返程的火车票了。” 我在自作多情中羞愧难当,也更恼火,站起身,快贴着他的脸,怒道:“既然你是我招过来的,来都来了,就别给我空手回去,明晚的活动规模很大,如果觉得自己唱的不怂,就上来唱两首,我给你留下压轴的一首歌时间,来不来在于你自己。” 树坤没有给我回答,转身往回走,我猛地站起身,头也有些眩晕,还未到11点,我已经有了强烈的饥饿感,便打算到不远处的面馆吃碗面。 路过青旅时,黎诗和几个员工正在门前的花坛里挖坑,然后将盆栽的花朵栽种到花园里,她头上披着丝巾,带着凉帽,俨然一副很努力的样子,我也渐渐有些搞不懂她了。 …… 吃面的过程中,我意外的接到了林柯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很低落,让我到酒吧陪他去喝几杯,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他却已经挂掉了电话。 我猜测他又和那个陌生女子闹了什么矛盾,面也顾不上吃几口,便扔下筷子,往店外走。 刚走出面店,便看到了几步之外的老苟,今天的他没有戴假发,也没有见我就跑,而是笔直的拎着公文包来到了我的面前,显然意识到了他是主动找上门来,可我并没有产生任何激动情绪,冷眼看着他,因为直至今日,我的心中仍对他充满了不能熄灭的恨意,如果不是他用这样的手段践踏了我们三年多的友情,我也不会和他走到今天这步,是他用自己那自私和欲望,摧毁了我们自己最默契的合作,最牢固的纽带。 时至今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那个曾经志趣相投的上司了,此刻他面对我,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从前那些事情,依旧像从前那样熟练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我,笑着问道:“新老板对你也不错嘛,这个点就放你出来吃饭了?” 我并没有伸手接过他的烟,相对于以前的暴躁,此刻却异常平静的回应道:“你和我之间不再需要这些场面上的假客套,苟永强先生,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认命了,从此我们也无须再有恩怨纠葛,如果有,也是在商场上狭路相逢。” 老苟看着我,他点燃了一直叼在嘴里的那根香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睛避开弥散的烟雾,才说道:“余航,竞争可以,但我希望你别带着报复性去打击青旅,否则你真的会后悔的。” 我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从前我知道后悔二字是多么的可怕,而现在,从您身上,我觉得似乎没什么事值得我后悔了。” 在我转身离开后,老苟喊住了欲离去的我:“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苟的话,只是让我停下了脚步,我并没有再回头多看他一眼,但是我却在他的言行中体会到了一种让人作呕的东西…… 事实上,我并不愿意主管的将一些人分类,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做出判断,黎诗和老苟配合的那么默契,将青旅的经营权全部拿去了,现在又回来对我说这番话,我有些弄不懂他这出究竟是何用意呢? 第78章 一首歌的时间 离开景区,我立刻前往酒吧,车上,林柯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这些日子以来,我察觉出了他过的越来越压抑,这些来源于在外的生活压力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与我相比起来,他背负的东西更多。 下车后,还在巷子口,我便能听到从酒吧方向传来的争吵声,快步走向酒吧,才发现一群人围在酒吧门口,而林柯坐在椅子上,身边还放了一把空椅子,周围几只散落的啤酒瓶安静的躺着,其中两只空瓶子的底部被摔碎,露出尖锐的棱角。 我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平静的拨开人群,坐在了林柯的身旁,沉默中我们相视一笑,然后一同看向拿着测量工具的几个人,为首的依然是带着口罩的女子。 “姑娘,这是打算做什么啊?” “测量,这里边有我的一半宅基地,我要拆迁重新规划,卖给人做茶吧。” “可有相关的文件?” “这句话你得问问你身边的兄弟。” “莫秋,我希望你别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这家酒吧,她是你一手设计的,摧毁了它你的灵魂不会得到安息的。” 这个叫莫秋的女人丝毫不受林柯愤怒的影响,依旧淡然的说道:“林柯,我看你是魔怔了,这家酒吧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拆了它对谁都好,还有,你也不要再去做那些烂专辑了,如果你这条路能走得通,早就解脱了,执着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忘掉这家酒吧对你的意义了?这家酒吧从来都不属于我,一直是属于你的呀!这块地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我不需要,你更不需要,我守在这儿,都快忘掉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可我没有一句抱怨,你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为难自己,难道只有拆了这里,你才会心安理得的证明自己爱错了人?” 莫秋盯着我们沉默了许久,又带着逼问气势注视着林柯说道:“林柯,我不想再与你耍嘴皮子了,你到底让不让拆?” “行,你后天带人过来吧!” “你确定?” “确定!” 莫秋走的很干脆,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了,林柯重重的抹了抹脸,就这么顺着椅子滑落了下去,我拉扯不及时,他的双手重重的摁在了地上,手掌顿时被碎玻璃刺出了血。 我连忙拿起他鲜血淋漓的手,顿时有些慌张,连忙将他拽起来,检查他其他地方是否有受伤,片刻后,他的手掌已经鲜红,我连忙询问他酒吧中是否备有药品,他有些木讷的说道:“吧台柜子里。” 翻箱倒柜找到药箱后,我手忙脚乱的找出药品和绷带,用双氧水一番清洗后,又小心翼翼的检查伤口是否有碎玻璃,直到仔细检查了两遍后,才给他做了包扎。 整个过程中,林柯出奇的平静,甚至连皱眉的表情都没有,他那煞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人活生生的抽掉了灵魂一般。 “伤口太大了,去医院打个破伤风的针吧!” 他转过头看着我,盯着我沉默了许久,又很平淡的对我说道:“有时候生死没那么重要,我终究是那个不容易被人懂,活的孤独的人。” 我挪动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关切的说道:“哪怕只有一半,你也可以坚持把酒吧做下去,我明天在“莱悦”办了一场活动,你好好把握,唱歌过程中可以给自己打广告,总有一天会有人像我这样发现这里的美好的!” 林柯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瓶啤酒,用牙咬开之后递给了我,自己又拿起一瓶咬开,一边喝一边喃喃自语道:“结束也罢,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你明晚做的活动我一定参加,唱歌给你听!” 看着林柯笑着说话的模样,我更难受,喜欢微笑的人,往往哭的更惨。只是我很想告诉林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真正值得你为她哭,那个值得的人,不舍得你哭。同样,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真正值得你为她等的人,那个值得的人,不会舍得让你等。 但,我终究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 次日,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演出场地基本搭建完成,合作的商家也在固定地点搭建起了摊位,而最后一波宣传也相当有效,夕阳还未落下,客人便陆续开始涌了过来,所有房间均七折*,全部订完不说,连未来一周的房间也均预定满了,这在“莱悦”酒店开业以来前所未有。 酒店门前展出了很多具有年代感的物件,我骑的那辆带杠自行车,也陈列在其中。 夜晚刚来临,江莱悦请来的兰州和西安本地的几个著名乐队,便开起躁动起来,很快将现场气氛点燃,活动还未开始,现场便热闹了起来,小吃摊点前更是人潮拥挤。 一边观看节目,我一边抓紧念活动流程,还得时不时的在人群中张望,因为林柯先前便说过来的,到现在还没到。 作为活动的主持人,我将林柯和树坤的节目都串进了流程,只需等待他们演出即可。与其说这是一场晚会,不如说是一场类似于音乐节的活动,现场热烈的气氛让我越发难以保持平静,几个深呼吸后,我开始观看最后一个表演,这也是上午彩排节目中,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由兰州专程过来的歌手夏元明,带着他女儿夏秀秀为大家表演的歌曲《偏执狂》,这首歌曲传唱度很高,在将活动气氛进一步点燃的同时,很快将活动主题升华。 我也主持过一些活动,但这样数百人围观的活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略带紧张的走上舞台后,我用瞬间点燃的情绪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分享自己最初做旅游这行业的憧憬: “没做旅游这行业之前,我是这么想的:沐浴着清晨第一缕阳光醒来,给自己煮一杯鲜茶,做一份简单的早餐;打开音响,耳边萦绕着norahjones慵懒的爵士,在小黑板上用幼圆体的字迹更新天气;午后,轻轻打过盹,坐在摇椅上读着济慈的诗,弹着尤克里里哼唱bobdn的民谣;傍晚,和归来的客人把酒言欢,谈着我们踏足过的土地,谈着那些不着边际的理想国;深夜,穿梭在《花样年华》里张曼玉曼妙的旗袍间,在现实中期盼着一张多余的船票。而事实上是什么呢?一切都巧妙的避开了我的幻想……” 众人大笑声中,我继续给大家分享着从青旅中获取来的真实感受,但却将主语换成了“莱悦”,这是多么的荒唐,又是多么的现实! 说着说着,我忽然从人群中看到了背着吉他的树坤,便立即翻到之前准备好的串词道:“今天的活动主题叫“返璞归真”,这个词语我不多介绍了,从今天的怀旧物件就可以看出来,我遇到了这样一个朋友:我没有走他走过的那么长的路,没有听过他听过的那么多民谣和摇滚,没有他那么多的经历和故事,所以他的故事比大多数人来的更有意思,下面就让树坤用歌和大家说说他的故事。” 树坤似乎没料到我会把他介绍成这样,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迅速穿过人群,走上了舞台,然后经验十足的和大家进行了一番互动,现场气氛再次燃了起来。 他大胆挑选了曾经是中国摇滚乐坛上最著名的一支乐队,黑豹乐队的《dontbreakmyheart》,并转身邀请了在舞台一侧观看表演的夏元明父女,忐忑等待中,长发飘飘的夏元明忽然扎起了头发,然后牵着女儿秀秀愉快的登上了舞台,三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以后,秀秀站在最前面,夏元明和树坤并排站在后面,一人一句,在从未彩排的情况下,很有默契的演唱起来。 现场开始由尖叫声转变为集体合唱,这样壮观的场面比明星演唱会来的还要震撼,台下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岁年龄段的游客,这样的音乐类型也注定会引起共鸣和接受。 在富有童年回忆的几个小游戏穿插后,送出去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活动临近尾声,可是等了半天的林柯还是未出现,原本打算让树坤唱的压轴也早早演唱完毕,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收尾了,好在夏元明再次暖场,和大家互动环节让活动得以往圆满发展,而江莱悦全程都在舞台下观看,好似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观众,疯起来毫无形象,笑起来像个孩子,这下她终于可以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我终于没有等到林柯,在依依不舍中宣布活动结束,一部分人意犹未尽,久久徘徊不愿离开,而一部分人已经心满意足的住进了抢购的客房中,还有一小部分人仍然留恋在小吃摊点前。 舞台已经开始拆了,我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喝水润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提着吉他盒子的林柯,他手上还是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 我连忙起身,走到我面前,对我平静一笑,道:“很早就来了,终于等到散场了。” 我真心想骂“你丫是不是傻,多好的打*会。”但终究选择了理解,也许现在的林柯更想冷静一段时间。 趁着还有部分舞台没拆,我连忙叫停了工人师傅,请他们再给一首歌的时间,林柯自顾自的调音,然后让我坐在台下,安静的听完他最后一首歌。 四周有人驻足,也有人匆匆离去,摊位主们忙着收拾,空旷的舞台上,林柯调了下音,手上那白色的绷带便露出了暗红色,我尊重他对音乐的态度,并没有干涉,他笑了笑道:“三年以前,那一小段日子,短暂而快乐,我觉得时间走的好缓慢,像是偷来的,不用每天挤地铁,赶时间上下班,阳光好的白天就骑自行车四处探险,傍晚的时候就在小院里等暮色四合,经营着并没有多少客人的小酒吧,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生活的常态,所以也格外的珍惜,可好日子终究有个头……还是那首《九月》,送给挣扎活着的我,我们!” 第79章 出事了 没有华丽灯光照耀,站在台上的林柯略显黯淡,我连忙示意灯光师,在歌曲前奏响起时,迅速给他加了一束追光,冷光源之下,林柯的脸色惨白,却又有一种超然物外的释然,他用那特有的木质嗓音如诗般吟唱道:“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从林柯唱第一句开始,酒店从二层开始的窗户便陆续打开,大家纷纷探出头,看楼下唱歌的是何许人也,随着歌曲的推进,越来越多的房间拉开了窗帘,加入到了行列中。 海子这首悲伤的诗,被林柯演绎的层次丰富,那些还在忙碌的人,仿佛忘记了手头的工作,静静的站立聆听,这种安静与先前活动的躁动形成了鲜明了对比,整个舞台上,一把吉他、一只麦、一个人,将这首歌衬的意境深远…… 一首歌唱完以后,林柯按住最后一根发音的琴弦,仰起头,那束冷光源照亮了他整个脸庞,等他低下头时,汪在眼窝的泪水再也承载不住,两行清泪已经从脸颊划过,一向看淡生活的他,连情绪发泄都是如此的波澜不惊。 从酒店陆续走出来的游客再次围在了林柯面前,而他旁若无人的再次仰头说道:“我曾以为远方一直是自己的,揣着它一路走来,直到这月圆的夜,缓过神,才突然发现它属于空旷无垠的草原、属于风、属于某场和生命有关的梦……依稀记得梦的边缘,马头琴呜咽千年,我只是打马经过的过客,走不进遥远,逃不出未来,唯有死亡,才可以进入梦里灵魂的的领地,站在众神死亡的草原上,归还生命……” 唱完歌的林柯,提着吉他走下了舞台,他平静的将吉他交给我道:“我手疼,不想提回去了,放在你这儿,晚上闲来无事可以用来排泄孤独,毕竟你这diao丝一个人难免会孤独,天黑了,我得先走了。” “明天莫秋的事情怎么解决?” 林柯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点上一支烟后,道:“管她个球,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她?” 听完林柯的回答,我稍稍安了心,他能这么想,我相当欣慰,生活嘛,还得看得开!想到现场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我指挥,我便只能对急着想走的林柯说道:“等我忙完这边,过去找你喝两杯。” 林柯掐灭了烟头,撇了撇嘴,又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便转身离开,我提着吉他,冲着他背影骂道:“抠死你丫的,一提到去你那喝酒,双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事实上,林柯走的很缓慢,在我骂声中,却并没有回过头,背着身子朝我挥了挥手,然后我目送着他的身影在街灯的映衬下越走越远,直到在路口拐了弯,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 夜色已深,陈列品周围却依旧有人没有离去,大家似乎都很喜欢“返璞归真”这个主题,空气中残留的食物香气,证明今晚活动余温还在,广场处处弥漫着释放后的快感,那些满足的面容,填满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让我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整个景区的人都见证了这场活动。 指挥完现场拆卸工作,我有些疲倦的坐在沙发上,负责展品的曲森依旧还在忙碌着,因为涉及到一些物品的归还工作,他可能还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倒是我,先落得个清闲。 刚拿手机叫了个外卖,柜台上的江莱悦和员工又交流了一番,提起包朝我走了过来,她穿的很清凉,简单的黑白搭配却将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走到我身边后,略带疲倦的询问道:“你也还没吃饭吧?” “刚点了外卖。” “别等外卖了,我也还没吃,和我到附近吃点吧!” “那我的外卖怎么办?点都点了,不吃太浪费了。” “没说让你浪费,这么多人在这儿,你还怕外卖没人吃啊!” …… 月色如水的夜晚,从店面里投射出来的光将整条路弄得忽明忽暗,使得景区多了几分雅致。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而我也抱着难得清静的想法,这一路我们走的很沉默,我什么都没有再多想,其实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走也挺好,这些日子以来,我过得太压抑了。 照例给老爸打电话问候了一下萌萌的病情,我们便来到一个卖煮玉米的摊位,江莱悦指了指,问道:“玉米你吃吗,要不尝一个?” 江莱悦的举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些诧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征求我的意见,点了点头,随即从老板手中接过玉米,咬了一口,点了点头道:“不错,很甜、很香!” 在得到我的认可之后,江莱悦付完钱,自己也拿了一个,啃了一口,点头道:“是不错!”继而对老板说道:“我看你这边还有不少,麻烦你帮我都送到前面的莱悦酒店去,我打电话和前台说一声。” 老板一脸惊讶,回过神来后立马点头,不停感谢,示意马上送过去。 夜风吹拂,江莱悦给前台打完电话后,又顺手在小卖部买了几瓶冰镇汽水,最终与我在临河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很休闲的拿着玉米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我和她保持距离的坐着,小片刻后,她从包里取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将纸巾扔给我道:“今晚主持的很不错,现场气氛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感谢江总认可和各个部门的配合。” “又叫江总,我都纠正多少次了,整天这么叫你不觉得别扭吗?以后还是按照本性叫我江莱悦吧,省的把你憋出病来。” 我拿起汽水打开,喝了一口,这一口却喝的有点大,以至于那冰凉感将我的脑门刺激的一阵阵发麻,缓过神来道:“第一次见面江总就给我上了一课,不敢瞎叫了,认清自己才是职场之道,从前,我就是太和苟永强称兄道弟了,这不,直接被踢出公司了。” 江莱悦与我对视着,她将那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向我问道:“这么说你现在是怕我咯?” 搁下汽水,我又拿起玉米啃了起来,却不敢再随意发言,每次和江莱悦对话,总觉得有一种说多错多的感觉。 江莱悦没有什么情绪,她甚至没有再继续看着我,只是望着脚下那条并没有因为月亮而明亮的河水,说道:“总而言之,今晚会是我痛苦生活的分水岭,明天我一定以最好的姿态生活,谁也干涉不了我了。” “那就提前恭喜你重获新生了。” 江莱悦没心没肺的笑了笑,继续专心啃着手中的玉米,许久说道:“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庆幸的是,你一直没放弃!” 江莱悦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什么似的,抱怨道:“我又不是刺猬,你躲我那么远干嘛,坐过来点。” 我尴尬的望着她,稍稍挪动了一些,然后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江莱悦没有回答我,将啃了一大半的玉米用塑料袋套住,随手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起身紧挨着我坐了下来,我刚准备移动让点空间出来,却不料她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然后赌气似的骂道:“躲哪去,头缩的跟孙子似的,我怎么着你了啊,跟我玩什么哩个愣登啊,你倒是再躲啊!” 我不好还手,疼到尖叫的声音对她没有丝毫的作用,只得怒道:“你丫简直有虐待心理啊!” “我要是不动手,你还真以为我变成小白兔了,让你坐近谈点商业机密,非得给我整出个唱山歌的距离,你是傻嗨吧!” 她这说动手就动手的性格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而我冷的铁青的脸则被她完全屏蔽,权当看不到我的表情,松了手还抱怨道:“累了一天了,还得让我在这费劲,告诉我,现在能好好商量事情了吗?” 我有些感叹这人生的暴风骤雨来的也太突然了,有苦难言的点了点头…… 江莱悦面色认真起来,拿出谈工作的严谨,道:“恐怕没人比你对这附近的景区再熟悉了,明天七点有入住客人组成的一个百人团,点名要你带队,你能不能担任导游工作?” “就因为这点事把我掐的鬼叫?” “你还敢说这是小事……”话没说完,江莱悦对着我的肚子又掏了一拳,击的我差点将刚吃进去的玉米都吐出来,我有些崩溃的望着她,这说动手就动手的行为……太让人恐惧了…… “江莱悦,你敢说你以前不是掷铁饼的?” “早说了我是跆拳道黑带……少废话,先回答我明天能不能带团。” “能……不敢不能啊!” 江莱悦起身道:“事情谈成了,我们回去吧!对了,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过,今晚唱歌那朋友的酒吧生意不太好吗?明天带团你可以选择从那边走一下,能留住多少客人看他造化了。” 林柯的酒吧算是有点希望了,只是这种谈工作的方式也太吓人了…… 我揉着肚子,又随她起步往前走着,直到遇见一个用青石板铺成的小桥,才再次停下了脚步,江莱悦望着水波流动的河面,似有感慨,却久久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中,很多想法和疑问在我的心中酝酿了出来,我终于向她问道:“安排了几个协助导游呢,路线提前规划好了吗?” “放心吧,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带完团回来,就为你开升职会议。”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五味杂陈,这次升职又会为我的职场生涯带来什么改变呢?我不得而知! …… 回到酒店,告别了江莱悦,我终于带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客房里,洗漱之后,习惯性的躺在床上看着那有些深邃的夜空,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经历了一段足够漫长的岁月,可实际上呢? 次日早上,我早早起床,精心收拾一番后,在门口拿着旗子,准备带团。 江莱悦也起的很早,一身黑色的职业装,站在不远处,等待陆续起床的游客,我趁游客还未到齐这段时间,偷得浮生半日闲,靠在柱子上,很安逸的打着瞌睡。 这时候,黎诗穿过石板路,带着剧烈喘息跑了过来,她还穿着睡衣,头发散乱,来不及停下喘息,跑到我身边后便拉着我的手往青旅跑,一旁的江莱悦急了,喊道:“喂,你这是干嘛!” 我愣住了,睡意全无,心中这才升起一阵说不太上来的情绪,甩开了黎诗的手,站立在原地,有些无法转换情绪的看着她。 黎诗看了看四周观望的人群,再次使劲拖拽着橡皮泥一般粘在地上的我,急得快哭了似的,咬着嘴唇,来不及解释似的说道:“你不能带团出去,出事了,快跟我走!” 第80章 生与死之间 如果就这么当着江莱悦的面跟黎诗走了,我这份工作怕也就是丢了,当我再次挣脱她的手时,泪水忽然便从黎诗的脸上落了下来,她有些抓狂,在哽咽中提高了声调说道:“你再折腾,就等着见林柯的尸体吧!” “你大爷,大早上的冷水不打牙,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时间跟你理论,你去就去,不去拉倒!” 说完,黎诗朝着自己的车位跑去,我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瞬间意识到林柯昨晚说话的确有些不对劲,不敢多想,立马朝着黎诗的车子跑去,在她打火后钻进了车子。 尝试打了几次电话,电话却一直打不通,那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好在早上景区人不多,车速可以提起来,可情况紧急,黎诗的车技真不敢恭维,几次紧急刹车,我心有余悸的问道:“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你一早上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你给我闭嘴!” 黎诗强硬的态度第一次我敢怒不敢言,因为她的样子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车窗外熟悉的风景不停地变换着,这种仿佛在和死神抢时间的状态,让我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可这种感觉我形容不出来。 …… 一路跌跌撞撞的到达了酒吧,车头被刮了几次,我连心惊胆战的时间都没有,黎诗却并不在意,虽然焦急,可我不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害怕知晓任何不幸的消息。 我先于黎诗奔跑到“路谣”酒吧,酒吧的木门紧锁着,而那只常年放在酒吧门口的吉他盒,此刻却不见了,只剩下一堆散落的啤酒瓶。 黎诗紧跟着我跑了过来,她提醒我说:“墙翻不过去了,余航,踹门!” 此时,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机械性的完全按照她的指示,憋足劲,猛的几脚便踹开了老式的木门。 门被踹开了,眼前的场景却下了我一跳,顿时情绪完全错乱,平时爱穿牛仔、铆钉皮衣的林柯,换上了西装,从前那蓬松的头发,今天整齐的梳着,只是他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躺着,而那脖子上的伤痕和在空中飘动的布带,昭示着他是上吊自杀了。 我双手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发了疯似的跑到门,看着满脸口水和鼻涕,耳后泛紫,表情痛苦的林柯,可能受了一番折磨,除了发了疯似的捶胸顿足,毫无办法。 “你别在这扮演人猿泰山了,安静点!” 黎诗眼睛汪着泪水,却临危不乱,她将林柯放下来平躺着,迅速的解开他的衣物,观察是否能够自主呼吸和心跳。 “布带应该是在最后的挣扎中断掉的,但他几乎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得立马做心肺复苏术,你赶紧打120,联系医护人员急救。” 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慌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迅速拨通电话,极力组织好语言,描述清楚所在的地点位置,然后将黎诗已经采取心肺复苏的情况,详细的告知了120。 挂掉电话后,黎诗仍然有节奏的数着数,进行心脏按压,只两分钟左右,汗水便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我隐隐能够看出她的双臂已经在颤抖,但她的频率一直没有变过。 “要不换我来?” “急救过程中,不能中断心脏按压,否则会导致病人死亡。” 我想着自己能帮忙的事情,从酒吧内取出纸巾,小心翼翼的为黎诗擦了擦汗,然后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脑子里却完全乱了分寸。 于我而言,我不太敢去想象,如果今天就此和林柯道别,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和场面,也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一直同舟共济的兄弟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但这些也许,可能真的会在下一秒发生。 我瘫靠在墙上,望着酒吧内的这一片破败,鼻腔内不能控制的传来一阵酸涩感,此时我已经完全相信黎诗的猜测,相信林柯那句“我连死都不怕”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了。 想起他昨晚一个人孤独唱《九月》的场景,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林柯唱过的歌,从来没有哪一首歌可以像《九月》这样悲怆,因为这首歌的词作者海子死于自杀,而原曲作者张慧生同样死于自杀…… 拿着台布为黎诗遮住阳光,我们三个人好似从明媚的世界中分离出来,如果林柯没有对这个世界绝望,我想他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抑郁到想自杀,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他会整夜睡不着,做完噩梦都需要人陪了,因为他笑容的背后,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恐惧,想到之前一位一直用微笑示人的娱乐明星因为抑郁症,在家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可怕的抑郁症,第一次离我那么近! 一把眼泪,就这么从我的眼眶里转了下来,我仰起头将那些眼泪咽回到肚子里,然后低下头擤掉了一把鼻涕,不敢去想过去,更不敢想未来! “你别在这傻站着,感觉去把门修修,待会救护车过来,我们都走了酒吧怎么办。” 危急时刻,黎诗从前所有的冷静似乎都派上了用场,她总是能抓住细节。 撕心裂肺中,酒吧外终于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我打起精神,踉跄的跑到酒吧外,救星似的朝着他们招手…… …… 当急救医生感到酒吧时,黎诗已经几近虚脱,却仍然没有停止心肺复苏,整整将近二十分钟…… 对林柯采取急救措施后,工作人员用担架将林柯抬上救护车,而黎诗终于瘫坐在了地上,可她的神情依旧没有得到放松,一位男医生看着纤瘦的黎诗,竖起大拇指道:“急救按压位置和频率相当到位,如果病人能够抢救回来一定是你的功劳。” 林柯的亲属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但需要有人跟救护车一起走,我和黎诗第一次很有默契的看了看对方,决定一起上车。 关好门后,黎诗想小跑却已经相当虚弱,我也顾不上什么,将她一把抱起来,然后小跑着往救护车方向跑去。 …… 医院里,林柯被推进了急救病房,当急救室的门被关起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前途未卜,直到护士提醒我到前台支付费用,这才从绝望中回过神。 办完手续之后,我坐到了黎诗的身旁,她神色茫然的看着我,第一次显得那么的弱势,甚至有一丝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迹象。 我心中能够感觉到她的疲倦,并不介意她这个时候靠在我的肩上歇息一会儿…… “相信医生,一定能救回林柯,连医生都说你做的很好。” “不,我做的不好,如果能早点发现,也许我能劝劝他。” 她的自我否定,让我感到心疼,若是这样算来,我和林柯认识几年了,这更应该是我做的事情,不是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她倚靠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样的话去安慰……就这么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她并没有拒绝我,也许我们此刻需要相互倚靠,需要这种相依为命的依存感,平息了许久后,她才低语道:“早上,我拿起手机,片刻后却收到了林柯电台的直播通知,进去之后越听越不对劲,他笑着说自己正在整理物品,打算唱生前的最后一首歌……” “他是如此的优秀,每当听到他谈论生死,我都觉得他矫情,没想到他真的会在看不透生活后选择极端的离开。”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人要脆弱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因为和他一起创建酒吧的那个人,要亲手毁掉酒吧,毁掉他的执着和信仰,一个人没了精神支柱会脆弱到这样,他这样的心情我在失去青旅的时候体会过,但差别在于你并不是我最亲的人!” 黎诗好似恢复了力气,离开了我的肩膀,神色严谨道:“你和林柯都太过于执着,看不开、放不下……” 我没有否定,也无法否定,这所有的执着都来源于热爱,也许我们成了这个时代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怪胎”,今天的大多数人,早已沉沦在物质和欲望中找不到出口,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都在为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子而奔波而焦灼,早已失去了叩问生命、上下求索的环境和耐心。 如果林柯的死是一个结束,那他便彻底的将这份执着消解了神性,让还在苟且生活的我注定变成一个落寞的背影。 望着还在亮着的急救灯,我哭了,哭的像个傻逼,而黎诗,即便痛到骨子里,也不像我这般撕心裂肺,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 …… 想起林柯怕我孤寂,将那把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芬达吉他送给我,然后让我从此一个人走自己的路,我就觉得这片景区再无懂我之人,也许有人听完我对青旅是那么不可理喻的坚持,甚至觉得每次我和黎诗对话,围绕的总是青旅那点事,言辞生硬、无趣,可他们并不知道,有些东西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值得坚持下去的理由。 在我心里,像林柯真正的好歌手,有的是情怀和态度……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抢救还在继续,抢救室外忽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她依旧扎起了短发,脸上带着口罩,在我几米之外放缓步伐,然后停下了脚步,这个人与我只有数次交集,可我对她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心中的火“蹭”的一下窜了起来,我微微仰起头,一声重重的叹息后,眉头紧皱的注视着莫秋,终于站了起来,怒道:“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给我滚出去,这儿不欢迎你。” 身旁的黎诗有些意外的看着我,她起身扶住了我的手臂,示意我不必如此,让我坐回到椅子上后,才对莫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早上同样在直播间里名为“秋心”的用户吧?” “我不是!” “早上直播间内,一共两位听众,你是怎么知晓并找到这儿来的?” “我的事用不着你在这儿打听。” 我这暴脾气,实在无法继续任由眼前这个人在这大放厥词了,几步上前,伸手用力一把将她往外拖,并且顺手扯掉了她那遮住丑陋嘴脸的口罩…… 第81章 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个叫莫秋的女人在被我摘掉口罩后,迅速的反应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我灵巧的躲开了脸,却还是被她重重的扇了手臂,在她反手准备再来一下时,却被我重重的抓住了手臂,任她怎么挣扎,就是紧握着不放。 因为挣扎的缘故,莫秋那异常白皙的脸涨的通红,那双美到会说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难怪林柯会为她痴狂,她真的是美极了,但我隐隐有种错觉,觉得她的心肠配不上这副美貌,因而她的美在我眼中多了几分让人讨厌的妖艳。 莫秋并没有大吵大闹,却从未停止过挣扎,但她依旧如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冷漠、倔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皱一下眉,只是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余航,松开让她走,我想林柯并不愿意见到我们这样为难她,否则他不会宁可把自己逼上绝路,为难自己,也不去与她对抗!” 黎诗的一句话,忽然让挣扎的莫秋停了下来,原本那目光锐利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来,而与此同时,我也松开了她的手,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和任何人折腾,可对莫秋不同,她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这次,她反而没有急着离开,从地上捡起口罩扔进垃圾桶后,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看着还在亮灯的急救室…… 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觉得林柯生的希望越渺茫,这急救室于我而言已经成了一个死亡开始的地方,我鼻子再次发酸,想着如果昨晚能和林柯一起会酒吧,把酒到天明,陪他度过今天这场“浩劫”该有多好…… 我这可笑的想法真是自欺欺人,似乎我们都是这样,总是喜欢在悲剧发生、或是离别后,才会去假设那些本可以美好的事情,然后不停的怀念、愧疚、自我折腾,最终却无济于事。 走出急救室,那原本还在地平线的太阳已经爬的很高了,我再一次挂掉了江莱悦打过来的电话,此刻我真的没有解释的心情,因为我无法将林柯上吊的事情通过自己的口再复述一遍。 今天的天气很热,丝毫没有日光倾城该有的美感,灼热的空气,好似随时可以燃烧掉我的身体,想想成了灰烬也好,至少可以让这沉重又没有灵魂的躯壳随风飘荡。额头冒出汗之后,我渐渐充满空乏,这种空乏却让我好过了一些,于是又不自觉的望着那急诊室…… 去年出差来景区的时候,我和林柯聊到过未来生活的打算,当时我曾说了句酝酿了很久的愿望:等我三十岁的时候,我要在这个景区开个咖啡屋,就开在林柯酒吧的旁边,卖个良心的咖啡,装个有逼格的音响,放着我在网易收藏的歌,就这样简单的生活,还需要什么,这就够了! 那时候,我们还聊到了婚礼,举办一个有意义的结婚典礼,可当想到这个扎心的词语时,我便不敢再去想那相对遥远的婚礼了,只是想象着:当某一天收到景琪的结婚请帖时会是什么心情,也许我的心会扎的生疼,嘴上会口是心非的说自己很开心,心中却不停的念叨,祝她“新婚快乐”! …… 医院大厅出来进去的每个人表情都各不相同,有欢喜出院的,有忧容满面等待最终结果的,更有因为亲人病逝而发出痛苦呜咽的家属……这个瞬息万变的生活中,我陷入到无法把控生活的无力感中,我有些萎靡的站在大厅外广场的中央,感受着全世界从我身边路过的失落,心却越收越紧,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昨夜林柯离去时的背影,他的背影单薄的是那么让我心痛,我深深的懊悔,在我们经常会有机会见面时,我却没有给他足够的关心和鼓励,也许黎诗说得对,我一直放不开、放不下,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青旅上,因此我在看似得到的同时,也错过了许多…… 假如时间可以倒退,我希望自己能够少玩手机,至少在我低头的瞬间,错过了多少本可以有概率认识的人,错过了多少可以与人交流的机会。我们都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方式,去感知这个世界,也就不至于在这可能随时发生悲剧的生活里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憾! …… 就在我带着颓废的情绪,刚坐上台阶不久后,对面的黎诗带着小跑到了大厅门前,用力朝我招手道:“快,林柯总算是被抢救过来了,快进来。”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也跟着林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抹了抹脸后,连忙站起身,奔跑着朝急救室方向而去。 在大厅时放缓了脚步,莫秋就这么与我擦肩而过,我回头望向她,她也适时地停下脚步,撇过头对我提醒道:“等林柯醒来你告诉他,房子这段时间我还会过去拆的,也请你顺便告诉他,别在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威胁别人,万一真死了亏的还是自己。” “你个乌鸦嘴,赶紧给我走开!” 莫秋轻蔑一笑,再也没有回过身,以一种冷漠的姿态向远处走去,而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更深深的对林柯表示同情,我知道以林柯为人处事的态度,原本是不会做出这种极端事情的,之所以做了,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未来…… 到达急诊室门外时,才被护士告知林柯已经被转到重症监护病房了,只是还未清醒过来,我站在门外张望他熟睡的样子,第一次深刻觉得:活着真好! 来到我身旁的黎诗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我这才想起来她早上起得那么早,便劝她回去休息,她却摇了摇头道:“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行吗?” “你这么担心林柯,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黎诗用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迹,轻声说道:“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我不愿意继续沉溺在这个问题所带来的情绪中,便转移了话题道:“我只是说出直觉判断而已,不回答也行,反正这对我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答案!” 黎诗表情复杂的看了我很久,才说道:“我之所以那么希望林柯能够好好活着,除了我敬佩他的理想、尊重鲜活的生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我希望这世界上能够多一个和你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样你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别逮着机会就跟我煽情。” “你真的这样觉得的?” 我痛苦的吞咽着口水,咬着牙,却不敢去深想黎诗现在对我说的一切,因为太动情…… 黎诗一阵沉默之后,对我说道:“下午的时候我从青旅带点洗漱用品过来,顺便熬点粥,只是不知道他到时候能不能吃。” 我与黎诗的对话还在持续,权衡了片刻之后,我终于对她说道:“粥这周恐怕都用不上,你也别费事了,青旅不少事够你忙的了。” “行,我知道了!” 说完,黎诗随即向出租车等待区走去,我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继而摸出一支烟点燃,看着那辆载着她的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许久之后,手中的烟灰渐渐从烟上掉落下来,其实我也没有太大烟瘾,只是无聊到不知如何排解,便拿着抽了一半的烟向不远处的垃圾箱走去,将烟掐灭在垃圾箱的熄烟处,回过头却看见在人群中越来越靠近的江莱悦,她捏着拳头,正一脸怒气的盯着我。 第82章 医院里的冲突 头顶的阳光直直射在了我面前的铁皮垃圾箱上,我眯起了眼睛,望着表情不悦的江莱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她,于是只能转移目光,不知所措的站着。 江莱悦径直走到我的身旁,语气不悦道:“当着我的面跟竞争对手家的老板跑路,这样真的好吗?” “事发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莱悦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暴躁,面色渐渐平和下来,用一种极其关切的口气问道:“余航,你朋友的病情如何了?” 不知道为何,我心中很慌乱,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已经难以负荷情绪的波动,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积蓄了力量向她问道:“已经抢救过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区就这么大一点,半天功夫足够让这样的消息扩散了。” 我低垂着头,不是很想说话……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朋友走上了绝路?难道真如外界所说是因为生意惨淡?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昨晚就应该和他好好聊聊合作,给他一些希望,而不是等你今天直接带人过去。” 我的思维几乎已经到了停滞的地步,我承受不了这个早上发生这些事情给我带来的冲击,就这么看着江莱悦,许久才迟缓的摇了摇头,告诉她道:“外界传闻不可信,往日里和林柯接触的人并不多,用心去了解他的人就更少了,如果说酿成这次悲剧的原因,的确也有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是感情。” 江莱悦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着我,终于开口问道:“你朋友在哪个病房?” “还在重症监护病房观察,过了二十四小时才能彻底脱离危险期。” “你也别太劳累了,我先回去忙了,等下午有时间再过来。” “真的不用再劳烦你了。” 她回应了我一个笑容,示意不会,继而快步转身离去,而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感叹:她一定是百忙之中过来探望的,“莱悦”公司涉及那么多业务,都要她一个女人亲自把关,也真是难为她了。 此刻,我只想一个人站着,一个人感受着生存与死亡的距离,站的越久,生与死便没有了明显的界限,而对于林柯来说,生与死也只成了一念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上吊的布带子断裂,留给我的只能是一具含恨而终的冰冷尸体了。 …… 这个下午,我食之无味的吃了份外卖后,便一直枯坐在病房门口,等着每隔半小时来一次的医生,听着他们给我及时反馈林柯的病情。 约莫下午三点左右,一对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女提着物品走了进来,他们在张望中走到林柯所在的病房门前,中年女子透过玻璃朝病房内望了望,便捂住嘴失声痛哭了起来,毋庸置疑,这应该就是林柯几年都没联系的父母了。 我望着林柯的双亲,已经银发多过黑发,终于也没忍心去质问,更没资格介入他们的纠葛之中,有时候,我们自以为看得清事情,只是处在云淡风轻的角度去点评罢了,事实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滋味远比我们体会到的丰富的多,生不容易,活更不容易。 被护士劝退后,他们将物品放在了护士那边存放,并再三叮嘱护士不要告诉他们来过,然后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林柯所在的病房,最后颤抖着肩膀离开。 要是林柯清醒着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至少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他也并没有那么孤独! …… 还没从林柯父母离开的失落中走出来,景琪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当然,身边还多了一个让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沈浩。 可我的注意力和情绪并没有过多放在厌恶沈浩上,只是有点感到不可思议,好似自己每次需要别人帮着消化情绪的时候,景琪总会意外的出现在我的身边,然后给予我最渴求的温暖,但这种巧合也并不是我心安理得的,因为我对她帮助并没有多少。 “你怎么也过来了?” “今天和沈浩给“莱悦”拍片子,听江总说的,她让我过来安慰安慰你,我打了你电话,可打不通。” “手机没电了,还没来得及回去充电。” “林柯还要在这监护病房待多久?” “目前还不明朗,我也在等待,你拍了那么久片子,早点回去休息,得空了再过来吧!” 在我与景琪的对话中,在一旁侧身面对墙壁的沈浩忽然转身对我说道:“景琪你到底是来看病人,还是来看这人的,不会是因为我在这边碍着你们了吧?” 我脸一沉说道:“她来看谁是她自由,你觉得这样说对吗?难不成你连这点自信心都没有?” 沈浩的表情比我还要冰冷,却将怒火撒在景琪身上,不屑道:“回去吧,以后这种朋友你给我少接触,别闲着没事就给我戴一顶绿帽子。” “你嘴干净点。” 沈浩不屑的看了看我,一点也不受胁迫,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景琪就向外面走去。 我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严肃道:“你凭什么这样对她,有你这么做男朋友的吗?” 沈浩笑了笑,忽然一脚朝我肚子踹过来,我猝不及防,头被重重撞在椅子角上,还未回过神起身,又一次被沈浩重拳扣在了下巴,撕裂的疼痛袭来,我捏起拳头就挥向了沈浩,接着两人撕打着扭成一团。 景琪冲上来拼命的拉架,我们就这么从走廊扭打到室外,周围的人渐渐聚集到了一起,议论纷纷。 保安在一旁制止住了我们,我擦了擦鼻子和嘴角的血,看到人群之外提着保温盒的江莱悦朝我走了过来,此刻这副德行实在很难见人,我带着逃离似的心情,转身准备去洗手间洗一洗,顺便逃离众人的视线,没想到沈浩却再次趁我不备,在背后揪住了我的头发,我刚回身,跳起来一脚把我踹在了地上。 他冲过来准备踢打我时,却被身旁提着保温壶的江莱悦制止了,她怒道:“亏的我以为你是个搞文艺的,这么多人围观,你在做什么呢?” 沈浩似乎已经在我身上找到了快感,推开拉住他的景琪,无视似的绕开了江莱悦,我刚从地上爬起来,他便走到了我的身旁,挑衅似的朝我勾了勾手指,嘴角带着戏谑。 我用袖子擦了擦鼻孔再次流出来的血,明知道他肯定是练过的,却毫不畏惧。 江莱悦将保温壶放在一旁,伸手拉住沈浩道:“你个傻逼今天再敢动手,信不信我把你打成孙子?” 沈浩对江莱悦还没到肆无忌惮的地步,伸出一只手指道:“我再打他一拳就乖乖离开,ok?” “赶紧给我死滚,你算什么东西,他又没吃你家大米,有你动手的份?” 一旁的景琪很反感的盯着沈浩看,语气有些不悦的催促道:“沈浩你能不能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你再向着这个男人,就继续沉沦到你的罪孽中去吧!” 景琪哑口无言…… 说完,沈浩灵敏的绕过江莱悦,朝我就冲了过来,这次他举起的拳头却再也没落下,江莱悦一个侧踢,直接踢在了他的腹部,然后灵敏的一个扫腿将他放倒在了地上,冷笑道:“你这样去打比赛,恐怕植物人都能从床上起来关掉电视,姿势太丑了。” 众人连同保安在内的一阵叫好中,沈浩捏着拳头有些不服,看客们的叫好似乎激起了他的仇恨,可向来干练果断的江莱悦并不给她机会,拉起我和景琪便往医院的门诊大厅走去。 “景琪,你打算跟他们去充军的啊?” 景琪撒开了江莱悦的手说的:“抱歉江总,我得跟他回去了。” 我压抑道:“他现在跟疯了似的,景琪你不能跟他走。” 景琪对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和林柯。” 原本景琪做的一切应该会让沈浩收敛和息怒,却不料刚回到他身旁,他甩手就是一巴掌,声音隔得这么远我都能听的那么清晰,这一刻,我想说点什么,我想做点什么,因为明明心疼的厉害,却在忽然之间有了一种无力感,他对景琪的一拳一脚都是打在我的心上。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江莱悦恼火的甩开原本扶着我的手,将保温壶放在我的手上,上去便拉开了保安,几个漂亮利落的动作,便将沈浩撂在地上,然后拳头便挥向他的脸。 沈浩满脸是血,挣脱后,他缓缓看向几步之外的我,擦掉嘴角的血迹,轻轻的说了句:“这几拳,我还是会算在你头上。” 说完,他拉扯着景琪离开,看到这样的场景,面对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重要的人,明明是我最在乎的人,如果是从前,我一定冲上去拼了命也要把景琪拉回来,而今天,我居然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在我眼前离开,却连开口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在观看之后留下一阵讨论和猜测,然后散去,也许他们只是当做普通的家庭纠纷来看,而我却久久难以平息,我能感觉得到,景琪似乎很怕沈浩。 江莱悦从包内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她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疼惜,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告诉我已经肿了一个包,说到这些的时候,她还是扬起了笑容,我在想,其实她是不是很明白,这个笑容对我意义有多大。 “感谢江总的路见不平一声吼。” “这叫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就算了,我又不是好汉,只是他太猖狂,要是把你打残了,谁给我创造效益,敢动我的人,我估计他近期是别想好过了,赶明儿再遇见他,我不把他打到哭,就把他扔下水道去。” 我也不顾嘴角的抽痛,笑着道:“看来以后有你罩着,我在西安都能横着走了。” “那你估计会被群众好一顿胖揍,我是不会出声的。” “你可别吓我!” “嘴都肿成这样了,就别扛着了,别让你朋友刚醒就被吓晕过去。” “有那么夸张?” “我包里有化妆镜,要不借你看看自己这副尊容?” “别损我了,我这就去挂号。” “一点正形都没有,我看你这嘴也用不着吃饭了,保温壶里的是糖醋排骨和有嚼劲的蒸腊肉。” 我遗憾的摊了摊手,江莱悦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嘴上说着我没正行,却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 第83章 从来都无从选择 医院的输液大厅里坐满了人,我一边输液,护士一边帮我用酒精棉擦洗伤口,江莱悦一副愁眉苦脸的坐在我身旁,表情随着我的表情而变化着。 消毒的全程,她将我窘迫的模样尽收眼底,表情很是复杂的看着我,许久疑惑道:“打不过你为什么不挠呢?” 我被她刺激的快吐血了,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平时看他瘦的跟小鸡崽似的,最近好像刚练的身手,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点劲都没有。” 我本就已经无地自容了,却不想江莱悦又添油加醋的说道:“所以就像老鹰跟家雀似的被人提着打?” 被她连着这么损一顿,我嘴角疼的厉害,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搭话,便假装沉默,找护士借来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玩,拿起手机随意翻阅着,而这时,江莱悦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现在心情是不是很不好?” 当这个问题从江莱悦口中说出来时,我还是有些不敢过度揣测,因此神色有些茫然,在茫然中回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呢?” “因为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才问你的,如果你心情也不好,我们便可以出去走走。” “可以啊!只是我脸肿成这个样子,出去恐怕不太雅观。” “放心吧,我们去的地方没多少人。” “去多久?” “放心,不会耽搁太久的,回来你可以继续看护你朋友。” 我点头同意后,她也不再说话了,好似有些累了,抱着腿蜷缩在座椅里,脸贴在膝盖上,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下落,不久她便闭上眼睛,在人声嘈杂中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她从熟睡中醒了过来,除了熟睡过程中换了几个姿势,她几乎没有醒过,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 我还剩余十几毫升的液体,也不打算再滴了,便叫来护士拔掉了针头,然后又去看了看林柯,当得知他的情况渐渐好转后,这才放心的和江莱悦离开了医院。 …… 太阳渐渐有收敛光芒的趋势,江莱悦沉默的开着车,而我也是为数不多的做在这样的豪车里,却无心感受,目光更多的是放在窗外的风景上。 车子离闹市区越来越远,城郊总是会让我有一种亲近感,越来越荒芜的景象让我渐渐意识到,她心情一定是十分不好,才会将车子往这里开,也许是最近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恐怕已经承受不来,所以她的目光才会放到这孤寂的城市之外,表现出那么孤独的一面,那么无助的目光…… “好无聊,余航你给我唱首歌吧!” “就唱昨晚林柯唱过的那首《九月》吧!” “你打算把我唱哭?” 我没有回应,像是抱着和林柯统一战线似的心情,在手机伴奏中唱起了《九月》。 这可能是我这么久以来学的最快的一首歌,旋律似乎都是被歌词带出来的,自然而然的就会唱了,这就和我最近的生活似的:本想把日子过成诗,时而简单,时而精致;不料日子却过成了我的歌,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 我就这么以最坚定的信念,将这首歌唱到了最后,她渐渐将车速放慢,眼泪比我淌的还凶,顺着脸颊往下滴。 一首歌唱完之后,我们依旧沉浸在那悲伤和失落中,久久不愿打破这沉默,心中却想起了不久之前景琪离开的场景,她回头望着我时,眼中带着一种落寞,我太了解她了,她是有难言之隐的,可是这份她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坚守的秘密,我又怎么能去想方设法的解开? …… 车子最终在一片别墅区停下来,说是别墅区又不太恰当,因为这儿房子的外轮廓并不算豪华,但却有一种天然的生活气息。 江莱悦将车子停下来后,与我一起下了车,拿起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装修还未完成,院子里还有一些废料没有完全清楚,我上了梯子,眺望周围有几户装修好的院子,真的很别致,那些随心生长的藤蔓将整片墙妆点成了绿色,周围的树木将房子掩映在翠绿之中,春天种花、夏天乘凉、秋天采摘、冬天看雪,这恐怕就是最理想的生活了。 晚霞将天地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江莱悦像极了一幅动态的画,白色裙裤在风中晃动,利落的短发在被风扬起,我正沉浸在远眺之时,她忽然朝我挥了挥手,在废墟之间抬头仰视,神情有些黯然的对梯子上的我说道:“你觉得这儿适不适合生活呢?” 我摇了摇头,十分遗憾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无从选择,更决定不了。” “如果你能决定呢?” 我从未想过在最难熬的时候,去想“如果”二字,因为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寻求安慰,可是很多时候,并不会得到真正的安慰,相反却会将伤口撕扯得鲜血淋漓……但这一切也并不可怕,我始终坚信,只有真正体会到撕裂的痛苦后,才能领悟生活的真谛,从此破茧成蝶,更加坚强的走完剩余的人生。 江莱悦坐在一堆废弃材料的对面,唱起了许巍的《旅行》。 空旷的四周,她的声音空灵通透,毫无多余的唱歌技巧,有的只是干净的唱腔,这首歌被她演绎的很平静,却又饱含深情,而这也不好说她未能演绎出这首歌的精髓,只是换了一种表达的方式而已,想来这是和人的性格有关的。 在唱到副歌的时候,我忍不住加了进去:“……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江莱悦有着一副很细腻、温婉的嗓音,而我因为从前经常唱摇滚,声音略微沙哑,两种极致的嗓音融合后,却产生了奇异的效果,似动情、似悲伤、似渴望,好似想通过这歌曲的旅行,带给我们一切渴望的遇见…… 一首歌唱完,我仍然沉浸在我们的歌声中,轻轻哼唱着,而江莱悦已经陷入到无限沉默……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被歌声无情的扯断,放逐到天际…… 我和她一样,没有再言语,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陪她眺望着远方,好似那里有一片让她期待的灯火闪亮…… 江莱悦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浮与傲慢,往往在这些时候,反而特别深情,在她的瞳孔里,我看到了昏黄的日落下,自己的轮廓,穿过了拥挤的人潮,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城市的噪音也越来越小了,而从这数米高的梯子上,我好似真切的看到了那片城市之外的孤岛。 …… 这里的确是一个可以让人沉默下来的地方,江莱悦在我面前流泪的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但与旁人并不全相同的是:她哭泣的时候几乎都是自己消化,很少需要别人的劝慰,而她也只是在暗地里哭泣,也许现在的她,真的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发泄,生活太难了。 江莱悦背过了身子,她的肩在颤抖,她不愿意当着我的面掉眼泪,可有些事情,不一定要看见,此刻,她内心的苦和无助,我可以感知到,这次他和自己父亲的赌约必须要赢,否则生活可能会陷入另外一种僵局。的确,她美丽富饶,甚至有的时候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这并不影响她是一个值得让人赞赏的人。 傍晚的风很大,风很快便吹干了她的眼泪,可咸涩的泪水,却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一片泛红的痕迹,她咬着嘴唇,终于充满了艰难对我说道:“等这儿装修好了,我就打算长期住在这儿,然后用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去重生一次,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归还自己的一切,包括现在手上所有的东西。” “我就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交心的呢?” “从看到你那份矫情的回信开始。” “这还真是山不转水转,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那么了解。” “余航,假如我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人性的欺骗,只是为了欺骗你,你会怎么办?” “江总,我觉得这样的玩笑还是别开,太伤人。” 江莱悦苦苦的摇头一笑,说完这些后,便丢掉了再待下去的欲望,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也跟着走下梯子,点上了一支烟,想起了这些年的是是非非,忽然便感觉到了疲乏,走到门外后,不禁再次回过头望了望这个掩映在青山绿水中的住宅,心中泛起一阵期许,我希望有一天江莱悦真的能够在住进来以后,从起远离是是非非,变得快乐起来,这不仅仅是出于一个员工的希望,更是作为一个朋友的期许。 …… 乘车回到市区,江莱悦在医院门口将我放下来,然后开车离开,而回到医院的走廊,我意外的发现了正在病房外坐着的黎诗,她穿了一件厚实的外套,正在玩平板电脑。 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后,我正打算靠近,却在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提着饮料走出来的老苟,他将饮料递给黎诗后,便带着笑意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我不想把看到的这一切当成是真实的,因为我害怕人生会在这一刻碎裂在人性的虚妄中,虽然我不愿相信,可是我绝望的感觉到,这并不是幻觉,我所怀念的一切,距离碎裂只有一步之遥,此刻,只差一个可以告诉我最近发生一切的人。 原地站立思考约莫三分钟后,我快步走上前…… 第84章 事情背后的故事 当我脸上贴着创可贴,肿着半边脸出现在老苟面前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没等我开口问他问题,他又连忙走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脸怎么成这样了,跟个坠落凡间的天使似的,是脸摔地上了?” “脸被人踩了。” “哎,踩成这样,看来你去不了美国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丑。” 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以往我和老苟经常用这样互损的方式来进行对话,而如今再用以前的方式交谈,更多的倒是物是人非的失落感。冷不丁的被老苟调侃之后,我没有将太多的情绪放在这玩笑上,而是直接了当的质问道:“你过来做什么,是因为黎诗在这儿?” “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忙,她更忙,聚少离多是常事,有机会就在一起坐坐。” “好家伙,现在都毫不避讳了啊!” “我为什么要避讳?有些不言而喻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追问和瞎猜?听说你离开青旅以后,现在事业又迅速起步了,我在这儿恭喜你了。” “老苟你少在这儿阴阳怪调的说话,你一大把年纪了,经营一家旅行社不容易,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可折腾的。” “我那么爱折腾,蛮不讲理,你不依旧放不下我手下的青旅吗?其实看到你这样我挺欣慰的,你也不必着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 “冠冕堂皇的话就不用说了,希望你能用心把“有途”旅行社好好的做下去,毕竟还有那么多员工得靠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既然你还对“有途”有感情,那么我顺便告诉你一些内幕消息,那个江莱悦正在和她糊涂老爸以及后妈斗法,你小心点,别被利用了陷进去,有钱人的资本游戏不是你能掺和的,据说那个江莱悦从来都是高不可攀,你能接近她,她能接纳你,恐怕都不是简单的事。” “我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东西,你也无需操心了。” “你能这样想,我的确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完,老苟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他扯掉了自己的假发,将最光亮的脑袋留给了我,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这次交谈,全程我都很被动的听他说,而那些疑惑,也随着这次交谈而变得无关紧要了。 老苟走后,我有些不解的问道:“黎诗,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苟总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所以我什么也不用说,他所有的决定我都支持。” 我被震惊了,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她做出了这个“超脱世俗”的决定,终于向她问道:“凭你的留学背景和才能,你面前的路一条比一条宽,至少不用窝在青旅任人摆布,为什么却要选择这样的路?” 黎诗看了看我,却没有再接话,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腿,失神的望着那看不清的远方,这反常的举动让我更加的疑惑,随即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座椅上坐下来,也随着她张望着…… “你在看什么?” “看这条走道的尽头是什么。” “那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尽头,什么也没看到。” 说着,黎诗的神情有些恍惚、有些痛苦,她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裹紧了羽绒服说道:“我有点疲了,先躺一会儿,等你困了就叫醒我,我们换着睡。” “这儿风那么大,你身体扛不住的,找个房间睡去吧!” 黎诗还是执拗的躺下了,过了许久,也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她枕着双手,屈膝蜷缩在一件小小的外套中,很快进入了睡眠。 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看着走廊的过道风,不时的拨弄她的头发,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发现黎诗身上的优点。她懂得多,却从不卖弄;有钱,却不张扬;偶尔的坏脾气,却被细腻的心思所掩盖。与景琪相比,她们身上有很多共性,但平心而论,黎诗身上多了一份宠辱不惊和淡漠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很难培养的,有点与生俱来的味道。 坐了一会儿,我觉得实在有些不妥,黎诗这样睡下去肯定着凉,但是又不太愿意租医院的被子用,便打算到附近的超市买一床被子,但又苦于自己的脸受了伤,头隐隐作痛不说,浑身有好几处地方都酸痛的要命。 我从护士那儿要了只口罩,遮挡住还在红肿的脸,现实生活就是现实生活,终究活不成网络小说里的特种兵王,出场就自带主角光环,遇到恶势力就能打爆他们的头,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即便把我所经历的故事写成一部都市小说,恐怕也会被读者骂,骂我的故事毫无起伏、故事发展毫无章法,甚至无趣,估计很多人看不到一半便都弃书了。 在街头站了一会儿,确定好方向走了好几百米才找到了一家连锁超市,付完账走出超市,腰部走的实在疼了,我便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看着过往的人群发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夜晚,因为我有很多的牢骚想要发,可是唯一还愿意听我发牢骚的林柯正躺在加护病房,现在还有谁愿意去听这些牢骚呢? 于是我又怀念起了和林柯坐在酒吧院子里喝酒的场景,无论喝了多少的酒,总会有一个人陪我到最后,耐心的听着我的胡言乱语…… 想起那些旧的时光,想起差点与好友阴阳两隔,我不免惆怅,于是低垂着眼眉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心中懊悔不该忽略林柯的变化,每次喝完酒就走,因为他一个人的酒后,是那么的孤独。 从那天凌晨,林柯叫我陪他时,我就该觉察到,他所有努力微笑的表情,都只是表象而已,从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怕的人,所以那时候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被噩梦吓到,却从未想过这事情背后的故事,直到他自杀…… 他曾在喝酒的时候和我涉及过类似的话题,说道:“这日子太难过了,过段时间,我要直播自杀。” 我当时以为他发牢骚,还笑着说:“你别闹了好吗?你怎么不去直播全luo跳楼?” 他说全luo跳楼影响不好,想要出国直播注射安乐死,把整个准备过程制作成一个长达5天的直播,说不定死后还能混些点击率。 我笑着说他想出名想疯了,嫌弃道:“网红已经成贬义词了,你是sb吗,还往上靠,好好活着不好吗?” 他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想起他那时候的表情,我一身冷汗,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sb。” …… 当我提着被子回到医院时,黎诗还在安静的睡着,我蹑手蹑脚,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后来连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经过时,都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扰到这位熟睡中的善良女子。 我轻轻的将被子展开放在她身上,却不敢去帮她掖被角,原本就睡在极不舒服的椅子上,恐怕若不是真劳累,怎么都不会睡着的。 后半夜,我渐渐也支撑不住了,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忍着极其别扭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沉沉的睡去。 …… 清晨,我被护士唤醒,告诉我林柯醒了,我浑身酸的难以动弹,居然保持了一个姿势睡了一夜,再看看身上的被子,便明白了。 我四下看了看,黎诗应该是先走了,毕竟青旅这些日子生意出奇的好,迅速叠好被子以后,连忙随医生到病房看醒来的林柯,医生看了看情绪不稳定的林柯,随即给了我一个眼神,便先退了出去。 我望着浑身插满仪器的林柯,严肃问道:“你觉得是现在舒服,还是挂在绳子上舒服?” 为什么就断了,早知道用铁丝了。 “你丫的至于么,在这景区,我交心的朋友除了宋念歌,就他妈的剩你了,你现在寻死腻活的,要我怎么办?我现在都快得抑郁症了。” 林柯好似听到了让自己为之触电的词语,目光有些呆滞的问我道:“我问你,活着没有希望的话,活着还有意义吗?” “有啊,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林柯惨惨的一笑:“我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别人。”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和我爸妈联系了,但我知道他们默默的在关注着我,所以我再难也死撑着,我希望他们能够看到我过的还不错,然后让他们感到放心,我也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够看到我过的还不错,然后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其实一直在假装,只是为了让你们觉得我过的还不错……” 我沉默着,他就一直喃喃念叨着,“只是为了让你们觉得我过的还不错”这句话,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重复很多次…… “不管怎么样,哪怕日子再难熬,得先活着再说,好吗?” 他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反问我道:“如果活着让你感到痛苦,你还会活着吗?” “萌萌这么小的年纪,可她仍然在顽强的坚持着,等待合适的骨髓,你也可以的。” “假如说,我就是一个癌症晚期,每天都遭受着癌痛的患者,你是让我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是让我安静的死去呢?” 我:“……” “你知道癌痛吗?那种痛就是深入骨髓的痛,但是这还远远不够。生理上的痛觉都还好,你能感受到那种心理上的痛吗?根本没有想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活着的想法,每一天都是没有希望的,只能让自己像一个机器一样完成一个个任务,每天因为一些放不下的事情而痛苦纠结着……我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放不下酒吧,现在酒吧也没了……” “酒吧还在,莫秋没拆。” “生死都走了一遭了,在不在已经毫无意义了。” “这不是你懒得理由,酒吧依旧需要你坚持下去。” 林柯还是笑着说:“我不是懒,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我每天能够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了。” 就在我们交谈的时候,黎诗提着早餐推门走了进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林柯,然后就这么看着坐在林柯床边的我,声音很轻的向我问道:“林柯记忆方面都没受到什么损害吧?”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黎诗好似看穿了我的低落,却绕开了我,对林柯说道:“好不容易这命也救回来了,欠我的东西该还我了吧?” 第85章 像一家人 我没料到林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才刚醒过来,黎诗就说这种扫兴的话来增加他的思想负担,便一把把她拉出了病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可我这下意识的拉扯动作似乎触痛了她敏锐的神经,她皱眉对我说道:“你能有最起码的尊重,别在我说话的时候打断我吗?” 这个回答让我一阵冲动,忽然头脑一发热问道:“你说的话经过大脑了吗?” 黎诗终于在和我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许久才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声:“你为什么总是不能顾着全局看待事情呢?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你真的了解每一件事情的始末才慎重做出决定的吗?” “对,我就是为了弄清始末,死皮赖脸的住在青旅,最后结果还是被你狗一样的赶出去。” 黎诗面露疑惑的望了望我,然后低头不语…… 她的模样,却让我心中慌了起来,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说了什么刺激到她的话,于是拼命的回忆着,是哪句话说的不得体,许久,她终于抬头看着我,声音很轻的说道:“你总是这样带着负面的情绪看待我的决定,所以你会觉得我每件事情、每个行为都是错的,不是吗?” 黎诗的自我揣测,让我心中产生了很多不吐不快的话,可是明明已经话到嘴边,却又活活咽了下去,于是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黎诗无语的看了我一眼,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气说道:“我只想告诉林柯,他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再想不开的时候,得经过我同意。” 黎诗转身再次回到病房内,我没有看她的背影,却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以最平静的状态想象着自己与黎诗相处以来的种种,好似我真的一直猜忌她似的。 空空的走道再次剩下我自己,长长的走道似乎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经过了,人影萧条中,走廊的风吹的我有些冷。 …… 等我再次回到病房内,黎诗却先我一步走了出去,说是去买一些水果。 躺在病床上的林柯嘴唇微微颤动着,我以为他想说什么话,当我耳朵贴近他嘴边,才知道他正在唱宋冬野的《斑马》,歌讲的是一个流浪的人爱上了一个被别人伤害过的姑娘,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去安慰心爱的姑娘,也没能力去给她想要的东西,表达了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痛苦和无奈,同时也表达了他假设的这个繁华都市的现实,一个繁华又现实的城市,一个高贵美丽的姑娘,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姑娘只属于这个城市,而这个城市却没有什么会来挽留我,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就像“我”来的时候一样,还是一无所有的离开,除了身后的吉他。 一首歌唱完后,林柯从自己营造的情绪中慢慢走了出来,神色却一如既往的那么孤独,他笑着对我说道:“黎诗刚刚和我说了很多,其中有一句话让我顿悟了许多,以后我一个人再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定告诉你们。” “哟,这是发自内心的了?” 林柯看着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弱,但是不妨碍笑容挂在了嘴角。好似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这么笑过,我有些好奇黎诗的哪句话对林柯产生了这么正面的作用。 聊了一会儿,医生过来检查,说林柯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让我过去办理一下手续,我拿着病历本,在服务大厅排队等待,却接到了老爸打来的电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萌萌的声音,我才知道一定是萌萌又想我了。 “哥哥,爸爸妈妈好像因为我吵架了,我是偷拿着电话打给你的。” 爸妈在我印象中很少吵架,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试探性的问萌萌道:“你知道爸妈为什么吵架吗?”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我的病情,我不想让他们这么难过。” 我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前两天给老爸打电话,他的情绪还好好的,这两天的功夫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忧心忡忡中,我排队办完了林柯的转房手续,黎诗恰好提着水果走了进来,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一起前往病房。 帮林柯转完房间,犹豫了许久,我还是将想法说出了口:“林柯,这两天我得去北京一趟,你一个人能行吗?” “是去北京看萌萌?” “是的!” 正在削苹果的黎诗下意识的抬起头,紧皱眉头道:“萌萌怎么了?” 记得刚刚我们明明将话题陷入僵局了,现在她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而这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彼此沉溺在过去的痛苦和压抑中,却不想林柯在我之前接过话题说道:“要不你和黎诗一起过去看看,我这边没什么大问题,我想你们保证,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安安分分的在医院,至少莫秋找不到人,也就没法拆酒吧了。” 我没有将莫秋来过的消息告诉林柯,更没有转告莫秋的只言片语,却还在考虑要不要留人在这里照顾着。 林柯恢复了以往不耐烦的样子,恨不得翻身拿起床下的拖鞋丢我脸上,骂道:“别把我当个残疾人,我绳子是吊了脖子,又不是勒断了四肢。” 黎诗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道:“林柯只能吃些香蕉,苹果你拿去吃。” 我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接过苹果,说道:“你削了半天,自己吃吧!” 黎诗将苹果放在盘子里,又拿来了热毛巾给林柯擦脸,她对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在错觉中,她并不是那么冰冷,如果我们不是因为青旅结怨,或许可以成为像宋念歌那样的异性挚友! “你那么忙,还打算去北京看萌萌吗?” “很久没看到她了,再忙我也想去一趟。” 久违的感动好似融化了我的心,我注视着黎诗很久,才说道:“好,不过你得答应,由我给你报销机票。” 黎诗点头,提醒我当即出发,走到医院外,又冲我挥了挥手,随即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走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滋味莫名,更觉得自己愧对了她对我的好,忽然觉得她好像拿我当了家人一般…… 第86章 怕会遗憾一辈子 站在停车场出口等了半天也不见黎诗的车子出来,我正准备进去看,她已经从停车场内部走到了出口处,朝我招手道:“你进来一下,这车我实在没法倒出来。” 我走上前,笑着从她手中接过车钥匙,一路小跑,大致看了看车子倒出的路线,便示意她上车。 “周围情况太复杂,我站在外面帮你看着。” “放心吧,上车!” 黎诗回应我的却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我无奈的笑了笑,上车很熟练的将车子倒出车位,又一直往前开,在空地将车子调了一个头,再次来到她的身边,打开窗户,按了按喇叭示意她上车。 黎诗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盯着车子看了半天向我问道:“你是在哪报的驾校?” “我报的那家驾校前年就倒闭了,这没难度的事情你就无需纠结了。”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你不把我赶出青旅,我成为你的专职司机,多好。”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抱怨,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按上车窗后,便将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倚靠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催促我赶紧开车。 看着她一脸疲倦的模样,我笑了笑道:“刚刚原地折腾了不少次吧?” “没多少次,也就气急败坏了一会儿。” “你的心态不错。” 黎诗懒得搭理我,没有再言语,只是侧目看着道路上的车流,等车子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后,这才降下了车窗,吹起了自然风,等路况好了以后,她这才问我道:“萌萌合适的骨髓配型还没找到?” 我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就还有机会,但不知道萌萌还能支撑多久。” “这些丧气话以后少说!” 我重踩了一脚油门,超越了前方的一辆车后,才说道:“其实无论平时怎么互损,但在萌萌的事情上,真的很感谢你,萌萌已经把你当姐姐一样看待了,而对于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孩子,你能这么用心去对待,我感到很……还是把话都包含在一句“感谢”里吧!” “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说这番话的……” 看着黎诗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无奈一笑:“一码事归一码事,该感谢的时候还是得感谢的,我损你的时候也没留情面啊!” 黎诗瞪了我一眼:“少调侃我。” 我又一次在无奈中感叹:“真不该说这么矫情的话,显得我好像都不帅气了。” “你要是不要脸起来,我真救不了你了。” 我下意识的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原来黎诗也有这么耍嘴皮的一面,也会用一种典型的女人逻辑去看待事情。 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去镇压住她这种小女人心态时,我放在了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由于是盘山公路路段,因此我并不打算去接,可第一次铃声刚结束,第二次铃声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 我生怕这是一个与工作有关的紧急电话,终于拿起手机,看都没看便交给黎诗,道:“麻烦你帮我打开功放,顺便看看是谁的电话。” “江莱悦的。” 黎诗的语气波澜不惊,而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可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去接,好不容易做了个活动,游客增长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新的产业,而如何能够将这批游客的钱收入囊中,这才是重中之重。 可若是当着黎诗的面接电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铃声重复响了好几遍之后,终于停止,可我并没有产生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在黎诗准备将手机放回到中控台时,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询问我是否要把这段内容读一下。 我摇了摇头,放缓了车速,自己一边小心驾驶,一边阅读短信,短信中江莱悦写道:“我爸已经提前对我开始动手了,我必须重新布局,因为人手问题,你可能要带个二十来天旅游团了。” 看完短信后,我用语音输入法打字道:“好的,现在我正在北京去看妹妹,事发仓促,还没来得及请假,请包涵,明天我就去报道。” “谢谢你余航!” 我惊讶于江莱悦的态度,半晌不知道回些什么,而她又是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一路平安,勿回!” 将手机放下后,我又逐渐加速,黎诗望着窗外,带着些情绪回道:“离开青旅,在短期内你算是一次涅槃了。” “烈火焚烧,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起的!” 黎诗似乎也有了情绪,更加专注于看路边的风景,而我的世界也好似再次被割裂成了一个独体,我生怕自己身处这孤独中过于入神,便又迅速的将自己调整到驾驶状态中,专心致志的开车…… …… 从西安飞到北京,数个小时内,我和黎诗基本零交流,等打车前往医院时,才有一句没一句的搭了几句话。 通过前台咨询到萌萌所在病房,我和黎诗乘坐电梯到达13楼病房区,轻轻的推开门后,便看到又苍老了许多的爸妈,尤其是老爸,嘴唇干裂到翘了皮。 原本双双愁眉苦脸的爸妈,在见到我们来之后,忽然露出了笑容,连忙站起身来给我们让座。 我和黎诗几乎一同频率的摆了摆手,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萌萌正在睡觉。 很显然,爸妈并不知道我们会过来,在黎诗留下来坐在病房照看萌萌时,我和爸妈到走廊的休息处做了下来,他们似乎很纳闷,以至于站到走廊才敢惊叹道:“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是过来看你们的愁眉苦脸的。” 老爸严肃道:“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哪家出现这事还能笑得出来?” 老妈接过话说道:“余航你别理他,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了,我不想跟死人犟说话。” 在我所有的记忆中,爸妈似乎从未在萌萌的事情上吵过架,便询问道:“萌萌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怄气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你说这对萌萌的心理会造成多大伤害,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我想给萌萌过个生日,这个死人犟就是不肯。” “你生怕没机会提醒孩子才八岁吧?” 老爸的话触及了老妈心里的伤,她的情绪被释放了出来,缩在我怀里痛哭着,哽咽着说道:“你看他光顾着迷信,连生日都不敢过了,医生说萌萌很难撑到下个生日了,这个生日不过,我怕会遗憾一辈子的。” 老爸气的呼吸急促,恨不得站起来离开,许久头深埋着,再也没说话。 “余航,你说这生日该不该过!” 这件看似家常小事的生日,却成了爸妈闹情绪的*,我仿佛能够感觉到老妈在等待中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终于不再犹豫,对她说道:“过,为什么不过,明知道可能会遗憾,为什么还要去创造遗憾,我们征求一下萌萌好吗?最好别用大人的思维去引导孩子的选择!” “可这种事情我们怎么能问出口。” 老爸讲的很实际,我又一次陷入到沉默中,那长久困扰着自己的情绪也在心里翻滚了起来,很久才对她说道:“我们都让自己快乐一些,再请摄影师过来拍一套全家福,哪怕最后萌萌带着遗憾离开,至少她很认真的活在我们心中……” 老爸一阵沉默的点了点头,心中那份苦涩的滋味更重,即便他也有委屈,可他从不会将熟悉的人当作发泄的对象,这是一种道德,许久,他终于放轻了语气对她说道:“你们都来了,过就过吧!” 第87章 又是一次离别 我知道老爸最后不得已的妥协来源于最深沉的父爱,他迷信的害怕萌萌的年岁会被上天记得,却又害怕萌萌随时走上离去的道路,最后留下遗憾,这种复杂的情感不是只言片语便能表达得出来的。 这个夜晚,我和老爸穿梭在北京的夜市,为萌萌买生日蛋糕,他全程都沉默着,直到店员将现做的蛋糕交到他手上时,他才开口,然后连声的说着谢谢。 在这个物质已经不缺乏的时代,这蛋糕能给我们带来的满足已经相当小,可蛋糕之外的情感寄托,却包含了无限多的内容。 …… 回到病房内,主治医师和护士在得知萌萌生日后,都自发的过来为她庆祝,因为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护士,太清楚萌萌此刻所处的情况了。 屋内的灯熄灭了,蜡烛却照亮了整个屋子,萌萌眯着眼睛,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可她在我们眼里却是那么的真实,一个坚强、乐观、不被打倒的孩子。 周围闻声而来的几个家庭也加入到了其中,只有经历过苦难的灵魂才更能感同身受,在众人合唱的生日歌中,萌萌带着孩子特有的羞涩,吹完蜡烛后害羞的躲到了老妈的身后。 分完蛋糕后,大家每个人捧着一小块蛋糕,除了孩子们,大人们都没有动嘴,这每日充满死亡和压迫感的日子,终于有了难得的放松,提心吊胆的日子仿佛在这一刻过成了一个温暖的午后,不富裕却很温馨的家庭,父母陪孩子长大,孩子陪父母变老,没有大起大落,也无需荣华富贵,只求平平淡淡,生活从容不迫、身体健康就好,可这常人最平凡的家常,却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黎诗全程都带着微笑,等到众人散去后,又陪同着老妈默默的收拾。 我和老爸坐在医院外的空地上坐着,两个人沉默无言的抽着烟,北京的夜晚很清凉,却让人天然有一种落寞感。 一支烟抽完后,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向老爸开口问道:“医生下通知书了吗?” 老爸怨恨的叹息了一口气,拨弄着自己稀疏的头发,无比的痛苦,回道:“在生死面前,总觉得自己是没用的废人,想你小时候,那会儿我们家那么穷,可都没觉得难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看到萌萌治疗时痛苦的样子,看到她看到别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会回头羡慕的望好久的样子,我就说不出来的难受,这种感觉让我很绝望。” 我不想老爸这么痛苦着,便低声安慰道:“爸,你千万别这么说,自从萌萌来到这个家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像天上的雨水落下了地,再也分不开,这几年来,萌萌给了我们很多启发,她让我们知道和生活最好的和解办法,就是用心生活,即便有一天,她像千千万万个失去生命的患者一样,我们也不要难过,那时候萌萌也是一种解脱。” 明明是想安慰老爸,可说着说着,我便感觉有眼泪在自己的眼眶里打着转,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萌萌的画面,那时候她又瘦又黑又小,带着一只深红色的绒线帽子,一见到我就抱着我的腿,然后咿咿呀呀的笑着闹着,然后在我们的呵护中一天天成长,我无法忘记她第一次晕倒去医院检查,看到忧心忡忡的我,还反过来安慰我别难过的画面,也无法忘记她在总是笑着说不想上学,背地里又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的画面…… 我又想起了她说很想看看自己长大后的模样,想着和我再次到西安的城墙上走一走,和其他孩子一样,能够扎着可爱的辫子一起上学,她也因此与我哭过闹过,只是哭和闹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被爸妈听见…… 这时,黎诗单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走了出来,面带疲倦的走了出来,最后在我们的身旁坐了下来。 “黎诗,萌萌睡了?” 黎诗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没,在检查,萌萌不希望我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便再三要求我出来了。” 老爸再次点燃了一支烟,在风中孤独的抽着,而我心中再也生不起那抽烟的欲望,于是望着车水马龙的北京,一阵阵发呆,黎诗似乎并没有沉溺在我的情绪中,反而疑问道:“我刚刚和医生聊了一会儿,说只有骨髓移植能根治,骨髓移植需进行配型(即人类白细胞抗原,它是人体生物学“身份证”,由父母遗传;能通过免疫反应排除“非己”,故配型是否成功直接关系造血干细胞移植成败。)既然萌萌是领养,那你们是否尝试找过她的父母,或者是否还有兄弟姐妹呢?” 老爸没有回过头,带着失落道:“找了,找不到。” “你可以把详细信息提供给我吗?怎么都得再试试啊!” “去问余航妈要,她找过,很熟悉路。” 黎诗没有犹豫。争分夺秒似的立即回屋,酸涩的泪水终于从我的眼眶里掉落,我意识到,这些情绪恐怕再也不会释怀了,很难想象某一天萌萌要是真的离开了我们的生活,我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无所适从,恐怕这种情绪不止撕心裂肺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而是至死难忘的铭刻……一切的一切必然都有尽头,这话没有说错! 片刻后,黎诗再次来到了我的身边,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对我说道:“余航,阿姨说你经常带团,对甘肃会宁那片儿比较熟,你看看这儿的路线我该怎么走。” 我从黎诗的手中接过了笔记本,她手写的文字让人感到亲切,看完地址后我极力回想,直到感觉自己理清了思路,才开口道:“那儿是全国文明的高考状元县,从西安过去路途并不近,可以坐飞机到兰州,然后直接坐大巴过去。”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回去就着手吧!” “到时候去的时候叫上我,我和你一起。” 黎诗点了点头,口头上却并未答应。 风继续从我们的身边吹过,仿佛吹出了整座城市的哀怨,黎诗低下头,一直看着身下的草皮,她轻声的言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又仿佛是在祈祷。 …… 这个夜,我彻底失眠了,然后在失眠中一遍遍的幻想着回到过去,可这种幻想,于此刻而言,又是那么的致命,于是我连幻想,都开始愈发的痛苦起来,我想找个人倾述这种痛苦,可夜已经深不见底,身旁疲倦了一天的老爸,陷入到了睡眠中,我又怎么能打扰他。 时间就这么缓慢的流逝着,好似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轮回,天终于亮了,可我的精神却是那么的恍惚,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睡上片刻,此时的我,就像活在一个看不见未来的世界里,没有一丝的力气,却也没有一点想休息的欲望。 难得再次在一起吃个早餐以后,萌萌将迎接新一天的治疗,而我和黎诗,将立即赶回西安处理工作任务,每一次短暂的相聚,都将经历一次长久的离别,这种感觉撕心裂肺! 我将存的十万块钱的银行卡塞到老爸手中,一向拒绝的老爸这次没有再推辞,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实际上,我们很多时候是心照不宣的,有了这笔钱,萌萌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我抱着萌萌,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情绪安抚好后,便催促还在和黎诗低语的老妈,老妈不理会我的催促,又叮嘱了好几句才终于松开黎诗的手,实际上,我真的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任何一次离别,都是一次考验。 第88章 他从前最爱的歌 去机场的路上,我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嘴里念叨着是不是我刚走,萌萌就开始想我了,简单的一句话,让黎诗终于看了看我,却依旧沉默着,没有只言片语…… 我莫明其妙的有些慌张,便避开了她的眼神,四处看着,然后目光定格在了车窗外的来往车子上。 她终于对我说道:“想不到你也会有局促的时候。” 我足足一分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终于挤出笑容,笑道:“我局促不安,有那么值得一提嘛!” 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黎诗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从来不喜欢主动搭讪的她忽然面露复杂的神色,言语很轻的对我说道:“余航,我问你一件事。” “问吧!” “你知道念歌的前夫最近去世了吗?” 我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黎诗将手机递给我,然后继续默默的看窗外的景色,却陷入了一阵沉思。 朋友圈里的宋念歌这样写道:“最后,还是等到天人永隔的消息,我们相爱的七年,可以让我回忆七十年,今天才知道你去了天堂,而我却从人家坠到了地狱。”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我心中一阵没来由的钝痛,久久不能言语,许久才感叹道:“对于宋念歌来说,她遗憾的不是前夫的离世,而是在可以相爱的日子里,没有好好珍惜,反而将自己最差的一面,给了最好的人……认识两三年了,我和她一直姐弟相称,她是那种可以嗨到极致,也是那种可以坐着发呆半天不说一句话的人,这几年,她过得太孤独了,到景区后,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儿吧!” 黎诗也并未在意我为何要与她一起同去,只是点头表示认同,稍稍停了一会儿对我说道:“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念歌经常提起你的才华,希望你能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找回以前的自己,顺便也能用实际行动来鼓励念歌。” 这个话题对我而言似乎有些尴尬,我便用沉默巧妙的回避掉了,又向她问道:“你好似很了解我的样子,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能说说看吗?” 敏感的话题让黎诗白了我一眼,便继续不再理会我,想来也是,要是她真的愿意说出来,又何须等到现在呢? 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与黎诗的对话也便止于这里,但我明白了,她看似冷淡的光环外表下,还有着一颗细腻的心,所以一个小小事件,也会被她所关注,如果不是性情中人,又怎么会让自己轻易失落和难过呢? …… 在飞机上沉沉的睡了一觉之后,我终于有了些精神,从机场开车回到西安市区,我和黎诗先去看望了林柯,果然,他像答应我们的那样,安心的待在医院,即便身子虚弱,却仍然不辞辛苦的和一帮小护士谈天说地,风趣的不得了,这还不算,他广告做的也是可以,把整个普通病房区的护士都吸纳为自己的听众粉丝了。 回到景区的第一站,我没有立即回公司报到,而是将有限的时间腾出一部分来给宋念歌。我为她感到心痛,这些年的等待,似乎都成了一束带着毒刺的藤条,抽打着这个因为过错而遗憾一生的可怜灵魂。 此时在中午的饭点上,因此店里的顾客并不多,宋念歌没有像以往那样站在柜台上招呼客人,而是双臂抱着弯曲的腿,埋头坐在不远处的小舞台上,她那散落下来的发丝,恰好遮住了脸。 宋念歌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优越感的女人,毕竟她曾是一个被光环笼罩的女人,不遭遇极其沉重的打击,她的骄傲是不会被打击消磨的,而此刻看来,这次她真的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店里的工作人员见我来了之后,陡然都觉得宋念歌有救了似的,连忙对我低语暗示,示意我能够以朋友的身份,去劝一劝她。 黎诗在我身后不远处坐了下来,我走到小舞台上,在宋念歌身旁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落寞道:“姐,别这么老坐着,我扶你起来。” 宋念歌抬起头来,红着眼圈看了看我,摇了摇头道:“弟,你来了啊,让我在这静静的坐一会儿吧,这是我和他生前最常坐的地方,他盘腿坐着听我唱歌,然后为我亲手磨咖啡,放凉的温度永远是刚刚好,如今我掌握不了咖啡的温度,也等不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了……” 这闻者悲伤的话语,传染着每个人的情绪,整个“一见”咖啡店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黎诗红着眼,却倔强的不让眼泪得逞留下来。说完,宋念歌的神情有些恍惚、有些痛苦,她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泣不成声:“航弟,你知道嘛,此刻我责备、折磨自己不是因为丢掉了这份爱情,而是在那几年我一直拒绝他要个孩子的请求,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可是,我只顾着自己的理想,却忽略了彼此的沟通,以至于让生活越来越偏,最后没走到终点……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了个孩子,我是不是会换个心态对待生活,他是不是会更加包容我们彼此在生活中犯的错误,那时候,我应该不会抱怨他每天应酬不回家,他也不会抱怨我总是拒绝要个孩子,如今,我想和他在岁月里回头,要个孩子,却再也没机会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吗?” 我低垂着头,难过的情绪梗在喉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的气息顺畅些,可自己的心却越来越弄不懂爱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从前最爱唱苏芮的《牵手》,我为他伴奏,每次都会唱到热泪盈眶,航弟,你能给我唱一次吗?”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明知道只是一首会给她带来无尽悲伤的歌曲,可我真的没法拒绝她的要求,回头看着黎诗时,她点了点头,示意我应该为宋念歌唱。 做好决定之后,宋念歌伸手拿过靠在自己身后的吉他,我也盘腿坐了下来,她给了我一个眼神交流后,我轻轻咳了咳,便准确的进入旋律,用低沉的嗓音轻轻的唱着。 宋念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便从脸颊落下,留下一串流淌的痕迹,我强忍情绪,稳定好气息,尽量用最好的状态唱这首歌,而我那天生低度醇厚的嗓音,更为这首歌增添了压抑和悲伤。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唱着、唱着,我的肩膀忽然感觉沉重,睁开眼看了看,才发现宋念歌已经趴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了…… 她忽然就哭泣了,抱住我,那一滴滴带着悔恨的滚烫泪水从我脖子流进了我的衬衫里面,继而这咸咸的液体刺痛了我的整个心脏。 ……——……——……——……—— 特意为大家配了一首特别符合情绪的男版《牵手》,感兴趣的可以加群听听,企鹅群:264684194 第89章 出现的陌生男子 一直等到宋念歌停止了哭泣,她才放开了我,用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迹,轻声对我说道:“你还有工作,先去忙吧!我过些日子打算关掉这家咖啡店,一个人到处走走,这段时间你要有空就常来玩!” 员工们一听咖啡店将要关掉,都面露难色,一个劲的对我使眼色,希望我能够劝劝宋念歌,但此刻我真的无话可说,对于员工来说,这儿是一个工作的地方,可对念歌来说,是一个走不出的回忆牢笼,她在这儿,只会更加的悲伤。 念歌擦了擦泪水,打算站起身来,可尝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我知道她是坐的太久了,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将她放到了内室休息处的沙发上,我拿过抱枕,帮她放平了枕头,又扶她躺下,示意她赶紧休息,她很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却又睁开眼对我说道:“余航,听姐的话,好好珍惜身边对你好的人!” 我点了点头,却又有些失神的看着眼角流下泪水的宋念歌,最终带着复杂的情绪离开了房间。 黎诗在大厅里,给员工们加油打气,希望他们能用实际行动给宋念歌加油打气,我望着鼓舞人心的她,忽然觉得她并不是那么的让人厌恶,她真的很睿智、细腻! …… 搭乘着黎诗的车子,往公司赶,中途却接到了江莱悦的电话,她让我现在去上次的城郊别墅找她。 我为难道:“江总,我没车子,去那边好像不太方便!” 江莱悦几乎没有思索,便答道:“让你来,你就来,超过四点,你也就别过来了。” 一个干脆的挂断电话后,我似乎听出了江莱悦情绪并不是很好,降下车窗后,看了看天色有些昏暗,隐隐有了要下雨的迹象,便开始着急起来,示意黎诗就地停车,我自己想办法。 黎诗好似听到了我的谈话内容,停下车子道:“你开车吧,景区这边本来就不好打车,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别耽搁了,影响你工作。”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我留在莱悦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这并不是帮你,是在帮萌萌,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对谁都好,我的负罪感也会少一分。” 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的回答,因为从这几次她一直帮我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是有意要针对或者利用我,可是这负罪感又是从何说起,她拿到青旅的实权不是一直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吗?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耽误的工作,我对江莱悦还是有一些愧疚的,当即和黎诗调换了座位,进入驾驶室。 晚高峰还没到,道路很通畅,出了市区后,我将车速提到了一百左右,迅速的朝着郊区别墅方向驶去,但愿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 路过一个七十五秒的红绿灯路口时,我和目视前方的黎诗搭话道:“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下了飞机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第一次见你这么一本正经的客套,还真是不习惯。” “说吧,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你随时待命。” “你可别让我偷什么客户资料啊,这事我做不出来!” 面对我略带挑衅的话,黎诗回以笑容,以一惯的淡然说道:“这事恐怕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你觉得我天生是那种事业如命的人吗?” 可以看得出来,其实黎诗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爱算计的人,她那干净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可我依旧不愿意放过调侃她的机会,故意说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差,这事还真说不准。” 黎诗终于皱了皱眉,却没有发作,依旧表现的很淡然。 我小人得志似的感叹道:“居然把你呛住了,这话题、画面还真是让人陶醉啊!” 黎诗没有言语,可面色却不是刚刚的那般淡然,她带着些许愤怒看着我,然后噎道:“你再嘚瑟我让你原地报废!” 我:“……” …… 到达地点后,黎诗示意自己可以调转车头,我看了看这么宽的路面,她应该没问题,便带着小跑前往别墅,而天已经开始丢雨了。 天色越发昏暗,小跑着到别墅后,发现大门并没有锁,我顾不上衣服已经被雨水打的潮湿,打开了铁门后便往里走,别墅西边的房子内亮起了灯,江莱悦一定在这个房间内,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进入到了屋子内。 我平复气息,前脚刚迈入,便发现了屋子里并不只有江莱悦一个人,而江莱悦正面色烦躁的靠在办公椅上。 坐在江莱悦对面的是一个陌生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壮汉,借助灯光,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的长相,可以用俊美来形容,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见我狼狈的闯入,他的嘴角忽然一动,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充满了多情似的。 “人已经来了,我也见过了,就先失陪了。” 江莱悦招手,示意我到她身旁坐下,我点头,还未走到江莱悦身边,男子便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江莱悦的肩膀,好似示意她放轻松后,随后在两人的簇拥中向门口处走去。 我走到屋子门口,确认陌生男子已经走远,又向他的背影看了看,更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而反观一向脾气暴躁的江莱悦,在他面前是那么的拘谨,这仿佛是在角斗场上的两个选手,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当然,这个比较只是针对气势而言,若真是动起手来,江莱悦自有她的手段,让男子满地找牙。 “江总,您叫我来是?” “为了给自己讨点最后的尊严罢了!” 说完,江莱悦不再不言语,眼神中却流露出悲痛,这可能源于她曾遭受过生活的剧痛。 不过以刚刚的情形来看,男子和江莱悦还没有真正的撕破脸皮,这也说明他们目前应该正处于势均力敌的平衡状态,但又互相牵制,至于谁能彻底掌控谁,很难说,可潜意识里,我总觉得江莱悦的胜算更大,因为她好似从来没认过输。 我再次走到江莱悦身旁,为了让她开心些,开玩笑似的问道:“你刚刚让我过来,不会是为了故意气这个人的吧?” “是!” “我随口一胡说,还真是了。” 江莱悦皱着眉说道:“你有意见?” 我震惊于江莱悦的态度,愣了许久才问道:“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江莱悦的表情有些黯然,沉默后才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活的特没意思?。” 我看着江莱悦,想说些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便示意自己如果没事,就打算先离开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别走……” 她的答案让我有些沮丧,因为刚刚我那么问她,以开玩笑成分居多,心中更没有期待她会怎样,但还是笑了笑向她问道:“你说,我听着!” 第90章 说出口的再见 江莱悦暂时停止了与我的交流,走到酒架前,开了一瓶红酒,倒好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沉默无言中一饮而尽,放下了杯子后,便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的雨,实际上外面的世界的确比屋内的人心简单的多,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形成一条条水迹,好似以此还给了这座古城一点额外的清新,我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我端着杯子,却并没有喝上一口,原先的局促不安渐渐被冷静所取代,在心中猜想着江莱悦将我留下来的目的。 江莱悦并没有打扰我,只是一个人自斟自饮,继续喝着杯中剩下的红酒,然后转动着空空的高脚杯,好似也在思量着什么,或者说思量什么也并不重要,因为每个人总有自己隐藏的情绪,是不可共享的。 很久后,江莱悦终于回过神对我说道:“我可能无法实现自己的承诺了,你必须离开公司一段时间。” “江总,你知道我想通过公司得到什么的,我没有资格评判你的决定,但你这样做,让人很泄气。” 这是我第一次在江莱悦的面前用愤怒的语气说出“泄气”这两个字,以至于她有些惊异的看着我…… 她沉吟了半晌,说道:“刚刚那个人是家里给我安排的未婚夫,我很在意我的“莱悦”,所以我现在不能违逆他的意思,他让我开除你,我只能开除你;他要我下个月订婚,我只能下个月跟他订婚……我生平第一次受人胁迫,没办法,所以,你的梦想还需要你自己完成……” 我苦苦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今天的招待了,你的这一番话对我来说很生硬,但作为员工我服从公司的决定,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点时间来想明白……我留在公司或者被开除只是搭上一份工作,而江总别因为一时得失,赔上自己的一生。” 任往日的江莱悦再强悍,可她终究是个女人,她捶打着桌子,可到最后力气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喘息的力气,然后失了魂似的看着我。 我的心,好似被一个隐形的东西给死死的掐住了,一阵钝痛的窒息中,对她说道:“江总,祝一切都能如您所愿,再见!” 在我说完后,江莱悦望了我一眼,她的嘴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 我的心中一阵刺痛,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笑了一声很想讽刺一下什么,但回想起她刚刚喝酒时痛苦的样子,却又不忍心说出来。犹豫了一会儿,我打开门,冲进了雨里。 “余航,带把伞!” 江莱悦站在门口大声地喊着我,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往前走,雨水从头顶上落下来,砸在身上似乎冲掉了房间里的那种压抑。 其实,我之所以做出这样激烈的动作,是希望能以此来提醒江莱悦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赔上自己的幸福,从这些日子相处来看,她的孤独并不比我少。 我在想,如果我们总是用得失去衡量自己是否成功或失败,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一旦物质基础倒塌了,也就是我们灭顶之灾到来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会失去自己的一切价值观,但我却无法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评判江莱悦的对或错,因为我没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点江山。 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失落,走在尽是水的路上,而那被雨水打湿的世界,全是凄凉。 被雨水迷的睁不开眼睛,我却没有奔跑,一个寒颤之后,我这在雨中前行心,也跟着像这个像雨水的世界一样,稀里哗啦的。原本思索着搭乘着江莱悦的车子一起回市区,此刻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四下里全都是雨水,根本辨不出方向。 正茫然间,忽然听到身后有车子开来的声音。我以为是江莱悦,便没有回头看,车在我身后停下,然后我便听见有开车门的声音,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名字。 “余航,快上车吧!”她的声音夹杂在哗哗的雨声中传入我的耳朵。 我身子一震,不由得回头去望向江黎诗:“你怎么还没走?” “难得出来走走,周围风景不错,我就转了转,顺便等你回去。” 黎诗站在雨中身形有些单薄,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却使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我们远远对望中,横在我们中间的是一道道雨墙。 一阵冷风吹来,我冷的有些发颤,她撑着浅蓝色雨伞走到我身旁,说道:“上车吧!” 我望着雨伞四周不断落下的水流,又望了望同样被雨水打湿肩膀的她,忽然会心一笑,继而点了点头。 …… 车行驶一段路后,我将热风打开,黎诗感慨道:“这雨天还真是不错!” “是啊,可化了妆的估计对这雨就深感厌恶了。” 黎诗无奈一笑,生性淡然的她也不与我争辩,说道:“我并没有任何顾虑。” “这雨下的跟什么似的,你妆还没花掉,用的肯定都是大牌吧?” 黎诗的表情突然变得难看,继而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道:“难不成我说错什么了?” 黎诗看着我憋着笑,显然是故意装严肃逗我玩呢,她对着镜子,将被风雨弄乱的鬓发别在了耳后,淡然一笑道:“我很少化妆,基本都像今天这样素颜。” “看你样子,心情很不错啊?” “都说了周围的风景很不错,难不成还有散心越散越差的?” 我知道黎诗这么说可能是不想让我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她不希望让我觉得是因为等我才逗留这么久,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丝毫不问我经历了什么,也不问我前程和明天,只是尽全力照顾我现在的感受。在一处红绿灯路口处,我忍不住望着她,那种不羁和淡漠融合在一起时,画面是震撼人心的。 “黎诗,我能回青旅住几天吗?等我找到新工作就离开,保证没有非分之想。” “好!” 她居然什么都不问,这样就答应了? 沉默中,很多想法和疑问在我的心中酝酿了出来,我终于向她问道:“你总该问问为什么吧?” “为什么要问,你总有你的决定,不是吗?” 她的答案让我感到震惊,我看着她许久,动用了全部的思维,终于解读出这句话的含义:她从来都未看清我做的决定,甚至是尊重。 …… 回到青旅,黎诗让前台将从前我住的那间房的房卡拿给我,自己则回屋换衣服去了。 走进熟悉的房间,陈设几乎没有变动,空荡荡的房间里塞满的是安静和孤寂,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包括床和桌子都被整理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黎诗让人打扫的。 这让我更加觉得无所适从,莫名而来的内疚感油然而生,无论是对青旅或者帮助过我的任何人,甚至是老苟,我突然觉得有些厌倦以前的生活,一味的强行挽留让我隐藏在一个看不明白,说不清楚的秘密基地,猜忌让我变得更加敏感,却最终一无所获。 我撑着伞顺着楼梯走到屋顶上,院子里多了几株桂花树,都还是努力生长的状态。我依着栏杆,看着整个院子的布局,一切都井然有序,或者说比以前更加精致,很多摆设不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却更有一种格局的味道。 除了雨水拍打的声音,四周静谧的能听见呼吸声,院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于是为这下雨的傍晚又多添了几分味道。 “余航,你下来跟我出去一趟,我有点事情想和你交代一下。” 还没有来得及回应黎诗,她已经拎起自己的手提包,离开了这个我们曾经充满争执的地方,于是,眼前这片延绵着看不到尽头的景区,好似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眼见着黎诗撑伞走的越来越远,我连忙下楼跟上她…… 第91章 逐渐改善的关系 雨中,我和黎诗撑伞前行,她却并不告诉我要去哪里,于是我就这么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将雨中行走当成了一种消遣。 穿过景区的街道,黎诗在一家面馆前停了下来,原来她这是打算请我吃饭。 点了两份刀削面后,黎诗让我坐着等面,自己又撑伞到对面的烧烤店买了一些烤串后,这才又回到面馆。 “今晚这是打算请客吃饭?” 面对我的疑惑,黎诗并没有回答我,但正因为这些行为很平常,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幻想,暂时搁置掉心中的好奇,我为黎诗倒了一杯茶水。 黎诗说了声“谢谢”从我手中接过,浅喝了一口便放下,随即看着我说道“”“你不是说吃烧烤会忘记烦恼吗?那我就破费请你吃一顿咯。” 黎诗的回答让我诧异,随之问道:“我心情不好你也能看得出来?” “如果不想被我看出来,那就会学隐藏情绪,别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 “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要我整天装模作样啊?” 黎诗也不和我计较,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许久向我问道:“余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说着,我有些不自在的端起杯子,喝了点水,以掩饰窘迫,毕竟我在这场斗争中是落败者,而尴尬中,那初见时的画面也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可现在回忆起来,还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看着我的模样,黎诗笑了笑对我说道:“觉得尴尬了?” 我诧异的看着黎诗,她似乎总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似的。 犹豫了一会儿后,我怎么也逞能不起来,便也不嘴硬道:“是有那么一丁点。” 黎诗单手托着下巴,不假思索的答道:“就那么一点?” 我窘迫到有些不耐烦,再次端起杯子喝了点水,又拿起一根羊肉串咬了口,半晌回击道:“难不成还能有天大啊!” 黎诗不急不缓的说道:“别忘了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你看你吃也吃了,房间也入住了,难不成这日子不打算过了,今晚住雨里?” “你看你,又开始较劲了,咱们刚刚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为什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我这是时刻提醒你!” 在黎诗压迫式的语气中,我又一次体会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悲哀,咬着牙对她说道:“给我找点工作,要不然就这么住着我也不好意思,毕竟我这人天生就不爱讨便宜。” “的确有事想问问你,你之前担任青旅店长的时候,是不是和景琪策划了一次名为“印记”的活动?” “有这么个事。” “那你能不能帮忙请到景琪,我想把你的想法执行下去,真的挺新颖的。” “恐怕我现在不一定能够请得动她了。” “那就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能看得出你挺喜欢她的,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我看着黎诗,心中滋味莫名,虽然景琪能够理解我,可是她终究不属于我,如果景琪愿意给我如沈浩同样的理解和信任,或许我们也不至于闹到今天的局面吧,看得出来,她和沈浩在一起,过得并不好。 片刻后,我们点的面终于送上了桌,我拿着辣椒酱向黎诗问道:“需要来点吗?” 黎诗想了想,将碗往我面前递了递,说道:“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用勺子给她舀了一点点,自己也舀了一点点,又放了点醋,这家面味道的确很不错,黎诗也学着我加了些醋,两人又各自继续低头吃了起来,而这种和谐与平静在我们之间是很少见的。 吃了快一半的时候,我终于对一直很专心喝粥的黎诗说道:“买了这么多烤串,为什么不吃呢?” 黎诗好似并没有太大的食欲,说道:“我这两天上火,不想吃这些,你吃吧。” “哦。”我也很平淡的应了一声。 片刻后,黎诗放下手中的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既然你能住在青旅了,如果我判断没有失误的话,说明你和江莱悦之间应该出现了一些问题,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请你帮我照看一段时间青旅,我打算去甘肃会宁找一找萌萌的身世线索。” “这怎么好劳烦你,要去也该是我去。” “与我相比,你不太容易脱身,且不说林柯还在医院,念歌最近情绪也不太好,今天刚叮嘱你这段时间可以多去咖啡馆走动走动,所以,你留下来更好一些。” 当黎诗提到宋念歌时,我的心情瞬间低落,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她就一直以坚定的信念守着咖啡店,如今她一直守候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人世间,又如何能够苛求她继续为难自己呢?也许等待这回事,只能用可有可无的心去看待,因为我们终究只是一场短暂绚烂过的烟火,最终还是熄灭在世俗的纷扰中。 半晌,我终于对黎诗说道:“那这次就麻烦你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代表萌萌感谢你!”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请你用心去经营一下青旅,你的很多策划案我都看了,很不错,电脑内的文件我没动,还在d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以不定期的举办一些活动,经费从财务上报销!” “我好像越来越不懂你了,按理来说,你可以随时将青旅结束,然后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为何现在又那么期望着青旅能够越来越好?” “凡事肯定都是有原因的,你现在想知道当然是不可能的,暂且等等吧!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我会告诉你的。” 我在失落中笑了笑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有些事情不能去细细追问,否则伤人害己。” 黎诗没有让我再说下去,她点了点头说道:“快吃,吃完我还有活动。” “好!”我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而黎诗也一样,于是我们又各自沉默,在沉默中吃掉了碗中的面。 …… 从面馆出来以后,雨已经停了,湿润的空气中,我们缓步走着,我踩着水,抓着一把烤串边走边吃,而黎诗更像是一位吟游诗人,边走边唱,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尴尬和不适应,看得出来,她很享受这种随性的生活。 路过一家超市门口,漫不经心的黎诗对店门前一家抓娃娃的机器来了兴趣。 我自告奋勇道:“大晚上的,抓几个娃娃陪你过夜?” “你也会?” “以前玩过,命中率不错,不知道现在退化成什么样了。” “那我们来比赛?看相同时间内谁抓得多?” 我做了个“ok”的手势,迅速投硬币进行操作,十来分钟只抓了两个。 黎诗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将手中的烤串交给我,然后投币晃动操纵杆,两次扑空以后,她似乎找到了手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在百发百中的手感面前,我只得扔掉烤串,腾出手帮她拿娃娃,刚开始是撑伞的路人停下脚步来围观,到后来连店里的老板都被惊动了,连忙穿着拖鞋跑了出来。 我手上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娃娃,在一旁感叹道:“老板快哭晕了,你这是打算拆了机器啊!” 黎诗这才停下手笑了笑,明亮的灯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随风飘动,我有些失神,心想:如果这就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那该有多好,至少我不会尴尬为难,她也不用冷漠示人…… 第92章 辞职的打算 连续抓了十几分钟,机器内摆放的玩具基本被黎诗消灭干净了,但她却并没有全部带走,挑选了四五个后,便将剩下的玩具归还给了老板。 在老板的连声感谢中,我们悠闲的往回走,黎诗童心未泯似的把玩着,然后问我哪一只比较可爱。 我没有任何敷衍,停下脚步,反复的斟酌之后,指了指毛茸茸的小柴犬,黎诗点了点头,将那只土黄.色的小柴犬单独夹在胳膊肘间,剩下的用手提着。 “你是打算把这只小柴犬玩具送给我?” 黎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煞有其事的向我说道:“你想多了。” “那你干嘛多此一举的问我?” “我是想让你帮忙挑选一下,然后明天给萌萌寄过去。” 我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平复了许久才说道:“等我安顿好景区的事情也就是淡季了,希望命运能够眷顾一下可怜的萌萌,让她历尽千帆,平安成长。” 这番发自肺腑又明显带着不确定的话让,黎诗陷入到沉默中。 “世界上那么多奇迹和巧遇,凭什么就不能让我们遇到,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我这番明显带着安慰的话语却换来黎诗重重的点头,她的神情中完全相信这时间有这奇迹。 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其实黎诗比我更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这一说,所以她还是选择立足于现实,靠一点一点的找寻,去铸造萌萌生命之塔。 一路的沉默之后,我和黎诗回到青旅,走进店内,此刻该是使用网络的高峰期,可是却并没有多少人,因为人少,一点往日的氛围也没有,这让我觉得青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小罗,客人们今晚回房怎么那么早?” 前台接待小罗站起身来解释道:“黎诗姐,我正打算等你回来跟你说呢!是这样的,因客人那边原本是安排后天开始青海的日程,可甘肃那边后天会有大雨,而旅行团按行程安排,得去兰州景点转一圈的,所以便提前安排大家提前一天出发。” 黎诗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半,便对小罗说道:“你去储物间拿些准备好的特产给大家挨个送去,代替我谢谢大家的配合与支持。” 小罗点了点头,去执行黎诗的任务,而黎诗却带着一种离别的落寞,回屋内抱出林柯送她的吉他,请我给她准备一只吧椅,致谢后,她拢了拢散落的头发,随即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拨动了吉他的弦,坐在院子里自弹自唱起《忽然之间》来。 这是我少有的几次听黎诗唱歌,所以显得是那么珍贵,她的嗓音很安静,配合雨后潮湿又新鲜的空气,给人一种雨后见彩虹的惊喜感。 我用冰冷的手,重重地从疲倦的脸上抹过,不安的心随着黎诗的歌曲渐渐安静下来,可身体一旦安静下来,想法便越来越多。 黎诗唱完一首歌,将吉他交给一个跃跃欲试的住客,然后走到我身旁坐了下来,疑惑道:“什么事让你连唱歌的情绪都没有了?” 我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应黎诗。 黎诗小心翼翼的问道:“余航,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我打断了她说道:“我没有什么不对劲,至少也没怎么对劲过,一直都这样。” 黎诗默不作声,许久轻叹一声,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 院子里的游客唱的火热,我却更加落寞,风还在呼呼的吹着,那些沉闷终于被风所吹散,许久才强颜欢笑,道:“这些日子发生太多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事情,走了那么多弯路,却还是看不到终点,让人泄气啊!” 黎诗看着我,眼神中充满同情,我避开风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却在烟雾弥漫中看到了从北京离去时老爸的身影,又想起了他说,萌萌熬不过下一个春夏秋冬时的悲哀,心在一瞬间好似苍白了许多,于是眼眶也就温热了起来,我有点儿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生活已经将我的眼泪敖干了。 和我悲伤时表达相似的黎诗,似乎也在隐忍,她轻叹道:“我也想有个完整的家,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不用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累的时候能有人说说话,而不是变成报复的工具,像个没自由的提线木偶。”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对身边的黎诗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问你……但我还是想知道老苟究竟是怎么把你……” 黎诗的表情渐渐痛苦,她看着我许久,终于反问,道:“我知道你好奇什么,那么我问你,你觉得我和苟总在一起,我能图他点什么呢?” 又经历了一阵极长时间的沉默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黎诗问道:“你的物质都来源他吧?” 黎诗好似很意外我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就这么看着我……而我更加的忐忑,因为接下来她给我的答案很可能就是我最大的困惑所在。 我的好奇终究没有得到现实的回应,黎诗摇了摇头说道:“不要问了,我累了,先去休息去了。” 我的问题好似犯了黎诗的忌讳,又好似直接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总之,从她直接从客人手中收起吉他回房间时,我便知道她的情绪被我破坏了。 她忽然的强势让我有些无奈,但我还是选择了尊重,这种情绪是第一次出现,我甚至有了一种她不想说,我从此以后再也不问的念头…… …… 洗漱完之后,我终于躺在了再熟悉不过的床上,而这是从黎诗来青旅之后,我第一次以心安理得的心情住在这里,更希望今晚的话不要触怒到她,不要白天看我不爽,再次将我赶走。 在床上翻来覆去,我觉得明天还是该和她很认真的聊聊青旅的事情,“莱悦”可能是回不去了,能在这里落下脚最重要,我当然不会白住在这里,我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在这儿当个店员也行。 我枕在自己的双臂之上,又将最近需要规划的事情在头脑里规划一次,既然在“莱悦”已经毫无用处,我不能再顶着“莱悦”员工的身份继续混迹在青旅了,一番决定之后,我打算明天就去辞职。 …… 第93章 黎明的诗 次日清晨,我一觉睡到将近中午时分,起床时大脑仍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的,青旅因为大部分客人离去而变得冷清。洗漱后,正打算到附近找个吃饭的地方,却不想前台的小罗叫住了我:“余航哥,黎诗让我转告你,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请你帮忙主持青旅的事务,并将车子留给你使用,说这样方便你和朋友联系,还有,她这一次可能会走很久。” 我有些惊讶于黎诗这么放心的将青旅交给我管理,当侧身看到店门前那辆保时捷macans,还有那美中不足被刮损的车头时,关于对黎诗的记忆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 想到她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情便莫名惆怅,我走到青旅店门前,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忽然大脑里满是黎诗穿梭于大街小巷,一个人孤独寻找的身影,我知道她在西安并没有什么朋友,接触的人除了老苟以外,也就景区寥寥的几个朋友而已。 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闷,而黎诗那美丽又柔弱的面容,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直到此刻,我忽然对她名字有了一个新的理解,黎象征着早晨和希望,而诗,更像是对生活和苟且的不妥协。她一直都没变,始终以自己特立独行的方式思考和生活,变的是我。 …… 整理了一下午青旅最近的各项数据,我终于在傍晚时刻放下手头工作,将打印好的辞职报告拿上,到“莱悦”酒店门口等待江莱悦的到来。 按照她的工作习惯,一般都会在七点左右到达酒店,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与往日有些不同的是,副驾驶上多了一个人,这人正是我昨天在江莱悦的乡村别墅见到的那个人。 他比江莱悦先一步下车,走过我身旁时,用一种奚落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吹着口哨走进了酒店。 男子的冷嘲热讽让我愈发的憋屈,江莱悦站在车旁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半晌,我疲倦道:“江总,签个字,我就解脱了,至少你不用压迫的活着了。” 江莱悦情绪忽然低了下去,可能是从我口中说出的“我就解脱了”刺痛了她,许久她轻声说道:“余航,这件事我没法多为自己辩解什么,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对员工产生亏欠的一次。” “等等,你别亏欠。”我连忙打住道。 “能别急着打断我吗?” 我将辞职书放到江莱悦面前,她从包内拿出一支钢笔,犹豫了半天,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将辞职书收起,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江总,既然已经正式辞职了,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更没什么想听的,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如果说我和其他员工有什么不同之处,可能就是我的心态没他们好,太过于在意成败让我患得患失感特别重。” “能答应别留在青旅吗?”江莱悦情绪不太好的问道。 我酝酿了半天终于对她说道:“其实这次绕了一大圈,我又回到了青旅,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只希望您别刻意为难就好。” 江莱悦的表情顿时一变,我却下意识的以为她要拒绝,赶忙又说道:“江总的计划我都是知道的,您也别逼我!” 一直沉默的江莱悦又看了我一眼,表情却如同我们初次见面时那般,充满了冷漠和距离感,瞬间将两个原本熟悉的人隔离在千里之外。 “你没必要一再强调我曾经对你做过的承诺,计划有变,这也是我所不能控制的,我的难处你无须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别在青旅工作了,绕了一大圈又回去了,实在是……” “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江莱悦点头说道:“我欣赏你盲目的坚持。” 在江莱悦压迫式的语气中,我又一次体会到势单力薄的悲哀,但我依旧不会放弃对青旅的守护,咬着牙对江莱悦说道:“希望未来能和江总过过招,也希望江总能将目光放长远一些,别因为一些眼前的事情,葬送了自己的幸福。最后,感谢你上次在医院为我出头,如果未来你有用得到我个人的情况,我愿意为你效劳,这样两不亏欠最好。” “等我需要了再说吧!” 回不过神的我就这么征在原地,然后看着江莱悦朝着酒店大堂最光亮的方向走去,直到她上了电梯,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景区的喧闹浮华依旧在上演,而那如约而至的夜晚,再次为景区蒙上一层神秘,喧闹中,我却显得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这世界呼吸的声音,风将我的一声轻叹传的那么遥远,我一时冲不破这黑夜的厚重,便陷入到失神中,整个人都是轻浮的,在轻浮中却渐渐看不到生活的未来。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我的手机便收到了离职短信通知,顺带着还有三万五的工资入账通知,这笔工资除了基本工资和违约金之外,江莱悦似乎多给了我三千块钱,但我也没到矫情退还回去的地步。 …… 时间向前推进了几天,这天,我开着黎诗的车子将林柯从医院接出来,他有些排斥回到那个巷子深处的酒吧,为了能够让他彻底战胜抑郁症,路过“一见”咖啡店的时候我都没敢停下车子,生怕宋念歌的情绪会传染给她。 坐在副驾驶上的林柯似乎察觉了我的情绪,提醒道:“怎么,怕请我喝咖啡啊,车子开的这么快,前面调头吧!” 我本不想理会林柯的调侃,但又不想弄得太刻意,毕竟我和林柯太了解对方了,哪怕是一个眼神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便调转了车头,最终在咖啡店门前的广场上停下来。 宋念歌依旧像往常那样站在柜台上磨着咖啡,可是眼神中却少了一种灵动,那种灵动是从一种等待中衍生出来的东西,一旦摧毁便无法修复。 林柯依旧很有逼格的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算是打完招呼了。 然后搓了搓手,示意自己好久没玩吉他了,我朝他竖起大拇指,鼓励他上去唱一首。其实我和林柯身上有很多共性,将情绪交给吉他便是其中的共同点之一。 当我还在思考林柯会唱什么歌曲的时候,他已经拨动吉他弦,一段旋律便从小舞台的角落里飘荡开来,直到这时我才清醒的认识到,所有的微笑依旧是强颜欢笑,他依旧没有走出可怕的“抑郁症”,因为他不假思索唱出的是纣王老胡的《涩》。 “我想我应该是一朵死去的花,不然怎么就盛开不了呢,我想我应该是黑夜的孩子,不然怎么就那么害怕阳光,我渴望是一只孤独飞翔的蜻蜓,在美丽的花丛中自由的穿行,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萤火虫,在每一个夜晚都会有光明,是不是所有的麻雀都会在冬天里死去,是不是所有的人们,都在金钱里丧失着良知,是不是只有穷苦的孩子,才能唱出最美的歌,是不是只有漂泊的人们,才懂得生活的苦涩……” 我个人是很喜欢民谣的,觉得在前行中是很适合听民谣的,一方面是保持自己精神独立,对未来的生活抱有一种虔诚的心态,另一方面也可以抵触一些内心中的寂寞! 这首歌引起共鸣的似乎并不止我一个人,离舞台很近的角落,那个扎着短辫的熟悉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很有节奏的打着节拍。虽然现在她早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但我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她一身牛仔或者皮衣的着装风格,在攀比打扮的环境中,其他女生买化妆品、高跟鞋,而她一成不变的全是匡威帆布鞋,每天追着我身后跑,上次我们并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不知道这次是否有…… 第94章 新线索 我就这么注视着沈琳,半晌沉默,而那在苦难生活中死透了数年的心,好似飘出现实,穿过了岁月长河中长满荆棘的日子,回到了青葱的大学时光,在草长莺飞的季节,我坐在校园的草皮上,拨动吉他弦,为自己唱了一首酸唧唧的情歌,点燃了一支香烟,就是四年。 当林柯音乐停止后,我从回忆中陡然回过神来,撇过头却看见沈琳映在橱窗上的身影,有点恍惚,有点像做梦。 我还沉溺在失落的情绪中,沈琳朝我走了过来,她敲了敲桌子,示意我跟她出去说话,我点了点头跟她走到了屋外,她还是那么的直率,我却在生活中渐渐扭曲了自己。 “又遇见了。” “是啊!真巧,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家咖啡店。” “曲森说不错,就过来转转。” “哦。” “台上唱歌那是你朋友?” “是!” “他唱歌有几分你的味道,只是你却再也不像从前的你了。” “可能现在的我才最接近生活想要把我塑造成的模样吧!” 沈琳看着我,表情不似以前那般淡然,她从脖子间拿出一条穿着拨片的项链递给我,道:“这是你给我的,还记得吗” 我接过带着体温的拨片,只是怔怔的看着沈琳,情绪却跌宕起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点上一支烟向她问道:“这只拨片你留着这么久?” 沈琳看着我,没有言语,实际上即便她不言语,我也已经知道她的态度,她是在抱怨我毕业时放弃音乐的决定。 我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却被风裹挟的直冲沈琳而去,她却没有避开,依旧是刚刚那副神情看着我。 我只是将烟捏在手上,没有再吸一口,笑了笑问道:“那些过去的日子就不提了,这拨片你还是留着做纪念吧,毕竟是我毕业前最后一场小型演唱会用过的纪念品,你和曲森应该好事将近了吧?” “他也快过来了,这些问题你留着问他吧!” 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而沈琳似乎再次从我的表情中看到了什么,抿着嘴和我对视着,莫名一起笑了出来,而她的笑容在阳光正好的夏季,那么的肆意。 …… 在咖啡店坐了不到二十分钟,我和宋念歌一个话题还未聊完,曲森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的脸上没有往常八面玲珑的神色,倒是有点紧张,看样子,应该是和沈琳闹矛盾了。 和我打了声招呼后,曲森在沈琳的身旁坐下,沈琳却下意识的朝旁边挪了挪。 一杯咖啡送上来后,曲森对服务员点头表示感谢后,便和沈琳商议着什么,而沈琳的注意力则更多的放在舞台上,此刻宋念歌正在和林柯合唱。 我尽量放空情绪听歌,而一旁的曲森明明是自言自语,却更像说给我听的,道:“我说怎么原本都转好的关系又结冰了,原来是找了个负能量的老朋友聊天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曲森,他却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又给自己加了些方糖,看上去相当郁闷,而他这无比苦恼的表现,让我更加好奇。 “你们这是怎么了?” “余航,你有所不知,沈琳她真是太倔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曲森抱怨,而且是抱怨一个女人。 沈琳皱了皱眉,打断曲森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私下说,你闹着要过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吗?” 曲森立马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能够找到一个稳定的生活并不容易,既然沈琳和曲森已经住在一起了,我便抱着和事佬的心态劝道:“固执这玩意得有,但绝对不是放在感情问题上的,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还能有个情绪发泄的对象,生活已经那么艰难了,何必再给自己徒增烦恼,你们说是不是?” “说的是,你看余航都看清了,沈琳你也别固执了。” “找不到对的人,错的生活当然一直艰难。” “你看你这话说的,是打算让余航下不了台?” 沈琳看了看曲森,没有言语,算是用沉默给了我一个面子。 我在沈琳的沉默中,看到了一份并不乐观的爱情,果不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沈琳开口说道:“我希望你别再阻止我玩音乐了,我也想提前告诉你,等我玩音乐挣钱了,我们就分手。” 曲森乐了,好似有些激动,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沈琳你知道么,听完你说的这句话,真是让我心里暖暖的,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承诺了。” 沈琳似乎也不想较劲了,面色终于稍缓了一些,对曲森说道:“这句话的期限你无须验证,只要你答应不再干涉我玩音乐就够了,还有,我以后不希望你把我乐队的朋友称呼成“卖艺”的这个词,你能做到吗?” 曲森一脸顺从,很迫切的,问道:“那你是愿意原谅我了?” 曲森的话说完后,我和沈琳又互相看了一眼,在她的眼神中,似乎读到了无奈。 “你都把问题扯到余航的面子上,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尴尬的笑了笑,自嘲道:“我的面子并不值钱。” 这时候,曲森莫名其妙的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道:“感谢兄弟的配合。” 他这句话一出口,沈琳开始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曲森却又没管我的情绪,把气氛弄得有些煽情起来,仰起头,等他再次看着沈琳时,眼眶却已经泛红,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沈琳一直看不起我,但我就是喜欢你,哪怕你因为演出活动剧烈,导致流产,我还是爱着你……我希望有一天,我爱你的声音能够得到回响,哪怕只是你片刻的可怜也无所谓,以后你随心所欲的玩就是了,养家的责任交给我吧!” 沈琳的面色终于变了变,许久轻声说了句:“希望你以后别让我们彼此活的太累。” 曲森双手重重从自己的脸上抹过,失而复得般的搂住沈琳,然后又对我说道:“今儿这事兄弟记下来,等哪天你喝上兄弟我的喜酒,我一定多灌你几杯表示感谢。” 沈琳的神色有些黯然,拿开曲森的手又笑了笑,起身独自朝着屋外走去。 曲森起身追去的时候,我郑重的说道:“珍惜生活,好好爱她比请我多喝几杯酒水来的重要。” 燥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和空调里吹来的冷气,正好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我将自己完全放空,仰躺在沙发上,听着宋念歌和林柯在音乐中碰撞,一首接一首的歌唱,巴不得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了才好。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睡一觉的间歇中,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是黎诗打来的,我在疑惑中接通了电话,没等我开口,她便语气急切的说道:“走访了这么些天,我在这边认识一个姓苏的姑娘,她似乎知道一些线索,可她似乎又不想告诉我,她现在就要回青海湖了,我该怎么办?” 第95章 人命关天的事 我为黎诗带来的消息感到兴奋,在电话中告知她一定想办法拖住这位姓苏的姑娘,然后自己今天连夜赶过去。 匆匆交代了一下青旅的事务,又将林柯安顿在青旅内,我便开车前往黎诗所在的定西通渭县。 盘山公路开车更耗费心神,我在安全驾驶的情况下,休息半个小时便继续上路,夜幕笼罩着看不到尽头,无限弯曲又延伸的高速公路,我一心求快,又不得不走走停停,只走了一半的行程让我有些焦虑,而身边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注定是一场孤独的行程。 终于,在次日下午时分,我赶到了黎诗所在的地点,一个稍显荒凉的小村落,而这也是典型的西北风情,屋子就地取材,大多用黄土筑的,粗犷、自由又贫瘠。 通过电话和导航反复确认位置,在我到达时,黎诗已经站在村口等我,她头上裹着一条灰色丝巾,穿着淡黄色裙裤,束着的辫子搭在胸前,看这防护措施,俨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我在她身旁停下来,招呼她上车,然后按照她指路进村。 车上,黎诗解开丝巾,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道:“为什么不坐飞机过来,你这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吧?” “睡也睡了会儿,没多睡罢了,这不是怕后面用车多,没车不方便嘛!” “那也好,回去的时候我们轮流开会好点。” “那个知道实情的姑娘人在哪?” “我现在也不敢确定她到底能不能准确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她脾气似乎并不太好,最近这几天除了在学校支教,就是坐在山谷里发呆,说来也奇怪,她并不属于这个村庄,却深受村里人尊敬,大家都叫她小苏姑娘。” 我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这位小苏姑娘随时都可能离开,事不宜迟,便与黎诗商议道:“现在天还早,要不我们今晚就去找她?” 一直和她闲聊着,可在聊到去拜访小苏姑娘的时候,她却忽然没有了闲聊的姿态,言语中尽是严肃道:“知道你要来,我便提前约了她,今晚她说带我们到一个很不错的小饭馆吃饭,你收拾一下,尽量调整一个好状态。” “为何忽然会变得这么严肃?” “从谈吐来看,我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一般的人物,也许来这儿只是为了寻求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已,或许从她身上,我们可以学到一些解决青旅困难的思路。” 听黎诗这么一说,难怪她会如此严肃,寻找青旅立足的思路当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敢怠慢,当即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 傍晚时分,我和黎诗精心收拾了一番,然后开着车到约定的地点等待苏姑娘,空旷的山野之间避开了城市的喧嚣,傍晚显得格外宁静,而那远处传来的几声嘈杂,是老牛呼唤犊子的叫声,叫红了残阳,叫来了黑夜。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完全黑了下来,山里的黑夜比城市来的早,来的更加死寂,我有些烦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心里却还在琢磨着苏姑娘什么时候过来,好让我们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已经是夜晚的八点,一天一夜的奔波,早已经让我的体力完全透支,而黎诗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微弱的手机光中,目光平静,因为信号很差,索性点开音乐播放器,静静的听音乐。 “余航,你害怕吗?” “怕什么?” “苏姑娘给我们带来的消息……” “怕,也不怕,毕竟这只是一次尝试,无论能否得到有用的消息,我们都无需自责。” 黎诗看了看我,却没有接过话题,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腿,仍失神的望着那黑暗的远方,似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远眺,这样的举动让我有些心疼,也许她来这儿后,经常保持这样眺望的姿势吧! 只是我不敢确定,这黑暗的背后藏着的到底是黎明,还是漫长的黑夜…… 终于,一束刺眼的灯光撕破了夜的黑幕,一辆远近光灯频繁切换的车子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还没有停稳车子,我和黎诗便迎了过去。 车子停稳后,黎诗口中的苏姑娘拎着手提包从车上走了下来,我在手机闪光灯散发出的朦胧光线中,望着眼前这个疲倦却又美丽到有些发冷的面容,禁不住感叹上帝是多么偏私,才能将这么多优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沉思中,她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没有再用满面的倦容看着我,笑了笑问道:“抱歉两位,等好久了吧?” 原本想着这应该是一位极其高冷的女人,却不料她的言语间是如此的平和,所有的等待似乎也并不那么令人恼火了,我和黎诗笑了笑,表示也没等多久,只是这儿有点冷罢了。 …… 将车子移到一处空地上,三人就一起就摸着黑,在羊肠小道里七拐八拐,我当时在想,这儿还会有吃饭的地方,最后还真的寻到了家专吃藏式火锅的小馆子。 老板本来已经睡了,但开门后发现是这位小苏姑娘,便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打着哈欠为我们准备食材。 装修并不精致的房间里,熹微的灯光下,放着几个木制小桌,桌上老黄铜锅里嘟嘟作响的奶白色牦牛骨汤,而空气中也肆意弥散着煮沸食材跟调料混合的香气,我的确是饿了。 黎诗到柜台上要了瓶酒,然后便等待着食材的到来,片刻后,只见老板将锅一端上来,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牦牛肉,还有几个硕大的肉丸子,周边搭配的是胡萝卜跟白萝卜、莴笋、木耳、粉丝等等…… “也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反正我以前不太爱吃火锅,但我一朋友特爱吃,久而久之,就跟他养成习惯了,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会吃火锅。” “你能招待我们,已然该感激了,这晚上吃一份这么丰盛的火锅,简直太美好了。” 黎诗说完后,苏姑娘笑了笑,我顿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语气也变得放松了些,对苏姑娘说道:“今晚我们敞开了喝,醉了就睡车里,但姑娘你得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毕竟我妹妹危在旦夕,等着线索救命呢!” “我已经跟这位黎姑娘说过了,这件事你们就别问我了,我请你们吃这顿饭,是因为黎姑娘在这儿教了孩子们画画,你明白吗?” “看来你一定知道了。”我确定道。 “你这么喋喋不休的,是打算逼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她忽然的强势让我有些无奈,但还是选择了她要求的少唠叨。 见我收敛后,她给我们和自己各倒了半杯白酒,放下瓶子后说道:“你们别把这么沉重的“人命”责任甩给我,太沉重了!黎姑娘的确给我提供了很详细的资料,但我还是之前的态度,并不想说……” 看着她的坚决和脾气是如此的激烈,我的心情也无比沉闷,许久才问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太死脑筋,但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毕竟这的确事关人命,你既然知道,就……” 黎诗用脚踢了踢我,示意我不要逼问的太紧,免得再遭反感。 姓苏的姑娘在我的逼问中,低垂着头,那发丝便挡住了她的面容,她好似在和自己进行着激烈的博弈,差不多过去了一支烟的工夫,才抬起了头,对我说道:“既然你那么坚持,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96章 寻找 我和黎诗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小苏姑娘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但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在我的思虑中,小苏姑娘已经分别为我和黎诗倒上了酒,接着对我说道:“我不知道你们酒量如何,喝如意就好!” 我和黎诗相继端起杯子,与小苏姑娘碰了碰。 刚碰完杯子,小苏姑娘已经仰起头,将杯子里的白酒喝了下去,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手扶着额头,在这杯酒下肚以后,脸上很快便有了红晕。 我们陪她沉默着,她低着头双手痛苦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门外,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心中不可避免的想了很多、很多,终于掐灭掉手中的烟,向坐在屋里的小苏姑娘,问道:“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小苏姑娘久久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对于我而言,好似也是一种回答,我心中忽的产生一阵不能克制的窒息感,也许她告诉我的,并不是我愿意得到的答案。 “你妹妹可能来自于麻坝沟的一户人家。” 我迅速坐回到桌子旁,请求道:“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 小苏姑娘抬起头,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睛里掉落出来,终于对我和黎诗说道:“据我了解,孩子的父亲由于在工地上打工,摔下来撞击到了脑部,成了残疾人,孩子的母亲带着女孩离家出走,抛下了家里刚出生不久的男婴,而现在这个小男孩,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 我在她的话里听到了极度的悲伤和压抑,以至于沉默了很久,才向她问道:“那孩子的父亲现在还在吗?” 小苏姑娘的表情极其复杂:“孩子父亲在,但是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已经风雨飘摇了,如果不是孩子的奶奶和村里人,这个家早就不存在了。” 我和黎诗交流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经大致明了情况,小苏姑娘仿佛卸掉了些悲伤,说道:“这几年,我一直援助这里,可有些苦难,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轻易挥之不去,每每看到小男孩,我就想到曾经的自己,他和曾经的我一样,坐在门前的土坡上发呆,用瘦削的身体,对抗着命运……” “如果萌萌真是他姐姐,那他们兄妹都艰辛到让人流泪了……” 小苏姑娘再次倒了一杯酒,却没有急着喝,抬头问道:“如果骨髓配对成功,难不成你们打算拉着几岁的小男孩去捐献骨髓?” 我和黎诗面面相觑,而善良的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 “你知不知道,骨髓捐献在18-55岁之间,这么小的年纪,你让他日后身体怎么弥补?” 我知道小苏姑娘说的是事实,但她的确也已经因为酒精的刺激,加上主观的判断而失去了理智…… 她端起酒杯又一口喝完,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仿佛每一滴泪水,都是为这些年来受委屈的小男孩和自己而流! 我也喝完了杯中的酒,才怀着沉重对她说道:“如果能够配型成功,再将来的日子里,这世上留下姐弟俩相互扶持不是一件好事吗?如果你有一个弟弟,这些年你不会这么孤独的,他一定会对你嘘寒问暖。” 小苏姑娘陷入到了沉默中,她似乎在回忆自己这些年做过的种种,痛苦再次写在了她的脸上,却呢喃着说道:“这几年,我甚至会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做什么?亲人不在身边,陪伴了一个男人两三年,最终却轻而易举的被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取代,这几年我是如此孤独,甚至想活成一株茉莉,至少还会被他照顾……”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黎诗开口劝道:“苏姑娘,我赞同余航的说法,也希望你能带我们去见见这个孩子和他的家,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和你一样,去资助这个家庭。” 小苏姑娘在黎诗的言语后,失神了很久,终于对我和黎诗说道:“好,赶紧吃东西,浪费可耻。” 小苏姑娘有意转移了话题,并没有即刻说出之后的事情,她在谨慎的做着决定,又喝了半杯酒之后,才说道:“我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我明天带你们去就是了,但你们也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点了点头,道:“一定!” 小苏姑娘没有再说话,我们一起陷入到了沉默中,此刻的他有自己的沉痛,她没有能力在这件事情上发表太多的看法,而我的沉默,是因为我把目光放在未来的生活上,我也必须要有这样的坚定,萌萌才会有一线生机! …… 这个夜晚,我和黎诗陪小苏姑娘聊了很久,她的经历让我们对生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巧的是,她曾经是百货公司总经理,现在也在从事旅游行业。 也已经很深了,我们都喝的有点多,尤其是小苏姑娘,我和黎诗将她送到了车上,好在夜晚清凉,车内温度适宜,希望她能睡个好觉。 黎诗坐在车子里,她似乎心事比我还多,许久问我道:“你紧张吗?” 在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寂静中,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紧张,因为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弟弟,陪他长大。” 黎诗“嗯”了一声,调低了靠背,呼吸均匀的睡着了,我也随着她的睡去,结束了一天的疲惫,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在火锅店老板家洗漱后,他又为我们准备了早餐,吃完后,我们便开车跟着小苏姑娘前往地点。 经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我们最终将车子停在村口,步行进村,我手上提着先前在便利店买的礼品,黎诗和小苏姑娘则走在前头。 看样子小苏姑娘是常来的,她轻车熟路的便将我们带到老人家里,推开半掩的房门,一个小男孩弯腰撅着屁股在洗衣服,见我们来了,他放下衣服,怯生生的看着我们。 “小宝,怎么一个人在这洗衣服,奶奶呢?” 小苏姑娘这么一问,孩子撅着小嘴,心疼道:“奶奶早上担水浇地,扭着腰,躺在床上了。” 望着这个叫小宝的孩子,我心疼道:“小弟弟,奶奶在哪,带我们去见奶奶。” 等小宝带我们进入低矮的砖坯房,头发花白瘦削的奶奶已经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来,她与我们并不熟悉,倒是先和小苏姑娘打起了招呼:“女娃,吃饭了么有?” 小苏姑娘示意吃过了,忙让我把礼品送上,从她的情绪上来说,她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我将东西放下,在墙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他应该就是小宝的父亲。 他只懂得朝我们眨着眼睛,咿咿呀呀的说话,我却听不明白。 这时候,黎诗走出小屋,挽起袖子,蹲下身子把衣服洗干净晾了上去。 我和小宝在院子里忙碌着,他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我则跟在他后面听他指挥,而他却没有一般孩子想当老大的心理,什么事情都自己抢着做,不让我插手。 小苏姑娘在屋子里说明我们的来意,奶奶得知我们远道而来,有些坐不住了,她拄着木棍,佝偻着身子,非要给我们做点饭,谁劝都不行。 我实在不忍心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负伤给我们做饭,可最终小苏姑娘不再劝阻了,她并不在意自己穿的白色裙裤,坐在锅灶后面烧起了火。 奶奶费力的从小菜园里摘了把葱,坚持在锅台上忙活着,给我们炒了盘鸡蛋,又蒸了土豆,然后叫我们过来吃饭。 无论何时何地,食物与情感之间永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老人家觉得食物是她唯一能拿来招待我们的好东西了,这个超脱味道之外的东西,我们吃的很慢,却吃的很感动! 饭间,奶奶小心翼翼的问起事情的情况,因为当地方言我和黎诗不太能听得懂,所以大部分时间是小苏姑娘在交流,可当小苏姑娘拿过我手机,将萌萌的照片放在老人面前时,她那干瘪的眼睛渐渐有了泪花,久久不能言语。 在用干枯的手和小苏姑娘比划一阵子后,小苏姑娘转过头问我:“奶奶问你,孩子肚脐旁边是不是有一小块紫色胎记?” 我连想都不用想,立即点头道:“有,有的,萌萌耳垂后面也有一块。” 奶奶情绪顿时激动了,她花白的头发被风扇吹得凌乱,张着干瘪的嘴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我们说,有一句我听懂了,她说一定要救孩子。 我连忙点头,在黎诗的建议之下,联系了当地医院,对小宝和他的父亲进行样本采集分析,又对奶奶的腰部进行了检查,可奶奶说什么也不配合,只能作罢。 这个下午,送走了医院的人,我们自发的帮奶奶家做起了家务,整理、挑水浇菜、生火做饭,样样不落下。 这个夜晚,我们在清凉如水的小屋里吃了晚饭,周围的风景实在让人不愿辜负。 小苏姑娘说一个人到附近拜访一下乡亲,初来乍到的我拜托了黎诗许久,让她陪我到附近走走,我想在这样的夜晚,再和她商量一下青旅的事情…… 第97章 立场问题 山里的夜晚不像外面那些被霓虹映衬的虚妄世界,它更加的宁静,我和黎诗走了很远,心里一直想着要怎么再次开口,和她谈谈青旅的事情。 “你一路心不在焉的,恐怕不止被一件事所烦恼吧?” 我并没有直接的回答黎诗,语气变得很认真的对她说道:“结束了这次日程安排,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黎诗转移了视线看向前方,半晌才对我说道:“我们好像还没有熟到要我跟你汇报我的日程。” “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诗言语很轻,却暗含一种出于本能的排斥,说道:“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些什么,但是现阶段帮萌萌找合适的骨髓要紧,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在青旅的立场问题上,我是不会改变的。” “不管你有多少的顾虑,但至少要给我一个机会吧,也许你的改变就能影响到老苟,或许会有收获呢?” “我不想和你为了利益走到一起,这样以后难免还会有冲突,公司线下那么多业务,随便哪个都可以满足你,难道就非要和我较劲下去吗?” 我沉吟了半晌,问道:“如果青旅和你亲情联系在一起呢?” “我知道萌萌的心愿和期待,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为她找合适的骨髓,弥补我的亏欠。” 我无言反驳黎诗,只是用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青旅只是命运给我们安排的一场游戏,为什么我们一个个都如此的认真呢?” 黎诗不理会我的嘀咕,转过身往回走,而前方那微弱的光亮,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 次日上午,我们跟着小苏姑娘来到附近的小学,临近暑假,城市里的孩子忙着到暑期班里上补习,乡村里的孩子在学校里跟着支教老师学知识,而这是我大学以来再一次支教,只不过经验远远比不过小苏姑娘。 如果不是对小苏姑娘有过了解,我真的很难相信她是身居高位的职场人,从她所做的事情来看,她仿佛一直扎根于这片土地似的。 我给男孩子们上体育课,黎诗则给孩子们上英语和美术课,她和小苏姑娘一样,很受孩子们喜欢。 上午放学时,本该吃饭的时间,黎诗跑过来问我,怎么没看见小宝,我问遍了孩子,最终终于有人“告密”,告知我小宝在第一节课上完便偷跑回家了。 将孩子安排午睡后,我和黎诗步行前往小宝家,屋内的场景却让我们心揪着疼。 小宝跪在奶奶窗前,哭着哀求她去医院。 我们走近一看,小宝奶奶的脸色变得极其痛苦,她在床上轻声哼着,那被岁月布满的皱纹,每一条里都写满着沧桑和疼痛。 黎诗蹲在床前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腰越来越疼了是不是?” 奶奶摆了摆手,示意不打紧,她想翻个身背对着我们,不料稍稍一动弹,便疼的直叫,很显然,病情又加重了。 我们要开车带她去医院,却不料当即遭到了她的拒绝,她一直重复自己没事,说一去医院花钱不说还遭罪,家里还得靠她照应着。 小宝站起身,跑到自己的小屋拿出一个铁盒子,举着道:“奶奶,我有钱,你就放心治病去吧,爸爸留着我照顾。” 望着铁盒子里都是五毛、一元的零钱,我莫名的心痛。 忍着疼痛都没有掉眼泪的奶奶忽然情绪失控,那浑浊的眼中流下心疼的泪水,想伸手摸摸小宝的头都够不着,她感叹道:“奶奶怎么能拿你捡瓶子的钱治病,你得留着念书考大学。” 我和黎诗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场面,当即决定叫救护车,可奶奶依旧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会去医院,这时候黎诗伏在奶奶耳边说了句话,奶奶突然含泪的点头答应了。 我们委托邻居代为照顾一下小宝和他爸爸,跟随救护车一起,将奶奶送到市里的医院。 小苏姑娘得知消息后,示意我们先妥善安顿好老人,表示会立即联系兰州的骨科专家,连夜赶过来为奶奶进行会诊。 …… 这一个下午,我们一直在等待中度过,直到深夜,兰州的专家赶了过来,为奶奶制定了最佳治疗方案,将治疗效果减小的疼痛最小、效果最佳。 深夜里,黎诗和我一起守在病房外,生怕奶奶随时呼唤我们,对于我来说,守在医院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黎诗就略显紧张了。 我一边宽慰着她,一边鼓励自己,最佳景区的旺季将要来临,让我忧心的事情还不少。 不知怎么的,想着想着我便不自觉的想到了江莱悦,想到她被现实屈服做出的妥协,然后重复的想着她曾经说出的话,如果非要说生活是一场游戏,我觉得自己和她对游戏的理解还是有所偏差的。 和江莱悦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她给我的思维冲击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我便猜测着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人生这一场游戏的,可到最后也没有想通。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我忽然接到了久违的电话,是老苟打来的。 望着身边躺在椅子上熟睡的黎诗,我轻轻起身,到走廊尽头迅速接通电话,语气不满的说道:“老苟你大半夜不睡觉,变着法折磨我呢?” 电话那头老苟终于笑了笑,对我说道:“你小子永远没大没小的,我现在住在青旅里,感慨万千,激动的有些睡不着。” “你没事跑青旅做什么,都打算卖了,去怀念从前住宿的感觉的?” 老苟好似被我的情绪影响,一声轻叹,许久才对我说道:“你也就别再有脾气了,有些事的确是我始料未及,我的判断也会有失误,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些细枝末节也就没必要去计较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因为老苟的所作所为而气愤,但还是克制着问道:“住的感觉如何,青旅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才能够打动你不卖它?” 老苟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他对我说道:“如果真的玩文艺,而不是商业利益为基础的洽谈合作,那肯定毫无压力,但你想过这家店需要耗尽多少资源,才能像模像样吗?” 面对老苟的疑惑,我并没有正面做出解释,只是说道:“如果你还念旧情,就应该好好将青旅办下去,而不是毁了它。” 老苟叹息了一声,好似刚准备说话,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听到老苟杀猪般的惨叫:“哎哟,断了断了……” 我心一紧,心想糟糕了,这圆滚滚的老苟一定是从床上摔下去了…… 第98章 和老苟谈合作 电话那头一直传来老苟的惨叫声,我连忙挂断电话,打电话给前台,让人迅速查一下老苟的房间号,看看情况。 片刻后,店员打电话告诉我,老苟可能是摔断了骨头,准备送去医院,我刚挂掉电话不久,黎诗也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很显然,她也接到了电话。 她手里握着电话,显得很慌乱,表示现在就要开车回去。 夜路车难开不说,我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又不适合开车,一番极力安慰之后,我让她找个地方继续休息,天亮后联系了小苏姑娘照应着这边,再做打算。 黎诗不安的表情越来越重,她再次拨通电话,一个人躲到角落通话去了,世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我虽然讨厌老苟,却并不恨他,相反有些担心,我们合作的这几年来,几乎矛盾不断,但却并不是仇敌。 我迅速找到一处走廊的长椅,闭上了眼睛蜷在椅子里,让自己早些休息,片刻之后竟然真的睡了过去,而醒来时,光亮已经包裹着晨曦而来。 我茫然的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想起还得赶回西安,赶忙披上外套,在卫生间里简单的洗漱之后,便看见匆匆而来的小苏姑娘,手上还提着早餐。 很显然,是黎诗联系了她,我将昨夜专家会诊的结果告诉小苏姑娘,她示意这边交给她即可,让我们安心回西安。 等我们走到病房时,我才发现一夜未见的黎诗早已经起身,正在给奶奶洗漱。 见到小苏姑娘以后,黎诗终于安下心来,她和奶奶又聊了一会儿,便示意我准备动身回西安。 临走前,我笑着问小苏姑娘:“方便留个号码吗?” 小苏姑娘点了点头,随即将号码报给了我。 当我问到该如何备注时,她犹豫了一会儿,却并不愿意说,直接回我道:“一个称呼而已,没必要问,标签都是别人给你贴上的,我想你自己会有记住我的方式。” 我点了点头,想到她冷漠的气质,却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几句话的背后,让人感到有些悲观罢了。 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总会被人主观的贴上标签,以此来记得,可是又有多少人被这个标签定性,一旦确认便无法改变,就像景琪:只是把我当救命恩人,而不是朋友之外的关系。 …… 回西安的路上,黎诗显得有些不安,尽管我已经联系了青旅前台,说老苟只是肋骨骨折,并无生命危险。 看得出来,黎诗对老苟很关心,甚至超出了常人,我不禁再次好奇,打发无聊问道:“认识这么久了,你能告诉我你和老苟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如果身份尴尬,也可以不说。” 黎诗一脸无语的看着我,继而干脆回复道:“不方便。” 看着她坚决的模样,我也不好再多问,但不知怎么的,这一刻,我却没有了从前的想法,黎诗是一个美女,非常美的女人她的美中多了份底蕴和从容,少了份江莱悦的高傲和锐气。我不相信这样的女人会为了金钱牺牲某些东西,尽管这种状况是社会的主流。 黎诗按下了车窗,她将短发别在耳后,目光看着窗外问我道:“我临走之前将青旅交给你,在你的管理范围内,出现这样的事情,你该如何和我交代呢?” 这兴师问罪来的可真够快的,她的话刚问完,我的目光便扫到了她,感叹道:“老苟平时吃的跟一个肉球似的,又不是没有下铺床位的,非要跑上铺去,到了上铺老实点会死啊!哪天要是在青旅里喝杯水呛到了,也怪我咯?我估摸着这又是他设计的局……” 她转过头,毫不客气道:“你平时都是这样看人的?” “分人。” “不知道苟总听到这样的话,会作何表示。” 我望着她,半晌说道:“听到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打算告密?” 这个带着些无厘头的猜测,让黎诗不愿意再搭理我,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先前小苏姑娘为我们买好的早餐,一边吹风,一边吃了起来。 “能不能帮我开一袋豆浆,我有点渴。” 黎诗回过头,一直看着我,也许她在等我的再次表态,也许只是习惯性的看着我,自己喝掉了袋子里剩余的豆浆,又拿起了一袋,说道:“只剩下一袋了。” 我口干舌燥,眼巴巴的看着黎诗拧开盖子,却不递给我。 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的看着我,许久笑了笑说道:“想喝也可以,说出你自己最无耻的三件事,不深刻反思,你就渴着吧!” 我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刚想伸*夺,却不料她立刻放到自己的嘴边,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她居然也有这么无聊使坏的一面。 看了看前面良好的路况,我降低车速,伸手一把从黎诗嘴边夺过豆浆,然后叼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抢夺过程中,滋出来的豆浆撒在她的黑色裤子上,这让她异常恼火,一脸怒气的抽着纸巾擦着。 “这辆保时捷macans的刮痕,几乎都是来自于你,你就使劲作吧!回去你按照维修*付我钱。” “哟,傲娇了!” 黎诗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你在说我?” “这车上还有别人吗?” “信不信我让你下车!” 我厚脸皮道:“你让我下我也不下,这车子是我开过来的,所以我得开回去,毕竟我是从一而终的男人。” 黎诗笑了笑,打开了音乐,然后调低座椅道:“既然你这么从一而终,那你就好好开,我睡一觉。” 我:“……” 这不符合套路啊!这么高冷的女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了,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 …… 路上,进入服务区休息了两次,当然,行车过程中,黎诗也开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换我休息。 等我们到达西安市区时,已经临近傍晚,我和黎诗马不停蹄的前往医院,最近老往医院跑,弄得我都有些恐惧了。 病床上的老苟疼的龇牙咧嘴,直哼哼,见我和黎诗来后,他反倒平静了下来,示意先让黎诗出去,留下了我。 我和老苟似乎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我也不想冲他发脾气,更不想给他添堵,只是站在窗前,长久的沉默。 在我的沉默中,老苟开了口,问道:“景区旅游高峰就要来了,你对青旅有什么规划和打算吗?” 我总算还是一个识趣的人,可并不认为老苟提起这话题是给我暗示了某种信号,随即转身对他说道:“苟总安心养伤,别再用青旅这点事来害人害己,这店开业这么久,我还头一次听说护栏都挡不住身体下落的,你真是自己想走下坡路,牛都拉不回!” 老苟带着妥协后的不满瞪了我一眼,笑了笑又对我说道:“我们来一份口头协定怎么样?” “你白纸黑字都不愿承认,现在还敢跟我提口头协定,我看你一定是摔倒了脑子了,别以为自己不用靠脸吃饭,就老把自己脸往地上摔。” “我苟永强在行业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遇到过,你觉得我真想让你关了青旅,或者说我真的让你关不了青旅?余航啊,旅游这行业要想做得好,在让其实现盈利的同时,不丢掉自己本身的内涵和精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秉持的商业法则,我们大可不必为了各持己见而让矛盾激化,相反可以在擅长的领域让这个公司做到最好,你说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擅长策划就去做策划,不擅长管理青旅就丢一边?苟总,从始至终我一直两边都没放,最后却换来你决绝的关闭青旅,商人的确是唯利是图,但你能不能别欺负了人再来扮好心?” 我的这番质疑似乎让老苟很是疲惫,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侧过头,许久也没有说什么,而我就这么被晾在一边,有些尴尬,在尴尬中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是不是我真的曲解了他的意思? 实际上,我一度很厌恶他假借公司困境为由,来关闭青旅,真正想去实现的却是自己的商业企图。 这样的尴尬场景我不愿再继续下去,我再次对老苟说道:“我只是表达了我个人的想法,如果我错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告诉我,而不是沉默……我只是个小人物,一个黎诗足以对付我了,你大可不必太把我当回事,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老苟睁开眼睛看着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想不想让青旅变为自己的?” “没那福气,也没那胆子。” “如果你通过自己的能力等价交换呢?” 听他这么一说想法后,我脸上的阴霾顿时消了八九分,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通过你创造的业务价值,来换青旅,反正我都是出手,卖给谁都是一样,你这么爱它,交给你似乎更稳妥,哪天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吧?” 老苟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他这欲言又止的表现让我非常着急,便又催促道:“有话直说。” “我要你保证,这件事只是我和你之间的协定,你不可以说出去,再者,我对外界将会是另一番说法,而只要你一个人心知肚明就行。” 我再次因为老苟的表达陷入到了震惊之中,因为就我了解的老苟而言,他不是这么轻易妥协的人,但他这么诚恳的模样倒是真的有心在和我做协定,我在极度的不理解当中沉默了许久,而老苟的表情一如刚刚那般复杂。 “投鼠忌器,别利用我的心理继续作恶,我怎么知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你若是不放心,尽可以委托律师公证处来公证,白纸黑字的文件我写给你。” 我看着他,半晌也看不出他心虚的模样,终于点了点头,一阵思虑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具体要怎么做,你说!” 第99章 刻意回避的日子 老苟好似烦闷到了极点,表情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他的手指在不安中蜷缩又张开,随即端起水杯喝了些水,却仍找不到与我开口的方式。 他这反常的样子,让我心中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我隐隐能感觉到老苟即将说的事情绝不简单,否则他也不会拿青旅作为诱饵,来和我谈判。 片刻后,我试图让他放松一些,便说道:“没什么好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老苟向窗外看了看,面色有些恍惚,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我希望你能回公司,帮助黎诗运作整个季度的业务,别让有途旅行社陷入绝境,你知道旅行社是我多年的心血,只要你能做到,青旅就是你应得的。” 听老苟如此一说,加上以青旅作为筹码,我为利益所驱使,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责任感,只要他不毁掉青旅,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苟丢掉自己这么多年来,在职场打拼出来的成果。 “我拼尽全力一试,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够保住青旅,公司的业务我会一直关注下去,毕竟有了固定游客,我也受益。” 听到我这么说,老苟点了点头,一阵思虑后,下定决心似的对我说道:“我打算让黎诗接任公司总经理,她新上任,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你只有成为黎诗的对手,才不会被众人攻击,相反会得到许多人暗中的支持,这样你就能出色的帮助黎诗完成业务,这也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针对你的原因……” 我轻呼一口气,原来这么久的折腾,似乎都在为这件事做铺垫,老苟为这黎诗,还真是煞费苦心…… 事情谈妥,老苟又交代了几句,便示意我出去,而打开病房门的一刹那,我看见坐在病房对面座椅上的黎诗,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老苟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对这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此上心呢? “在病房里这么久,苟总和你谈了什么?”黎诗问道。 想起老苟的叮嘱,我吊儿郎当道:“和他还能聊什么,无非是逼他将青旅经营权还给我。” “他都摔成这样了,你还气他,余航,你人品真是可以。” 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哟哟哟,既然这么关心他,那你赶紧进去吧!” “苟总摔伤了又如何,想拿走青旅,你看我能不能让你如愿!” 说完,黎诗撇了撇嘴,随即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身向病房走去,然后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这日常斗嘴的几句话,竟然在今天让她如此反感,当她再次表现出这种决然后,我真的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此刻她给我的是无比的陌生感,因为在我对她的认知里,她并不是像此刻一样不近人情的女人…… …… 回青旅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假如黎诗真的和老苟产生了某段感情,那么作为局外人我也无话可说,但产生这样的局面老苟也有责任,他不应该迷恋着黎诗的年轻和美貌。 这段畸形的感情所造成的影响注定是长远的,哪怕他此时要我来维护黎诗即将上任后的地位,但与黎诗有着对立利益的公司众人根本不会顾及这些,想用业绩来说服众人,恐怕真的很难,毕竟“有途”现在自身情况并不乐观。 只是,我仍旧坚持认为是我过于敏感了,这些在最近的几次接触中就已经有所体现的,老苟也并未对黎诗做出什么当众暧昧的事情。 我有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却没有放空大脑,突然搞不懂自己为何如此绞尽脑汁思考这么个问题,老苟和黎诗是什么关系,与我有关吗? …… 出了医院,坐完公交车,又步行了一段路程,回到了青旅,还没来得及进店,我便看到了从远处驶来的车,那车牌号是如此熟悉。 车停稳后,景琪和沈浩从车上走了下来,成双成对的两个人再次放大了我的形单影只,我的腿好似灌了铅,只是站在原地挤出了一些笑容望着他们。 景琪洒脱一笑,冲我抱怨道:“怎么着,光顾你的小店还不知道欢迎一下啊?” 我只是笑了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早上通过app管理系统发现710房间已经住上了客人,此时的景琪恐怕还不知道,而这事我也很难启齿告诉她,如果让她知道,多半是要埋怨我的。 半晌,我终于对景琪和沈浩说道:“七月十号还有几天呢,怎么来的这么早?” 景琪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哼哼,刚好闲着没事……我就擅长干不请自到的事儿!” 我附和着笑了笑,随即说道:“都别站着了,咱们进去坐吧。” 沈浩耸了耸肩,景琪随即挽住他的胳膊,两人先行向店里面走去,而我看着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心中又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或许这段没有联系过的日子里,他们的感情又增进了许多,而即便沈浩有再多缺点,也敌不过景琪压根不爱我的事实。 这一刻,我明白,哪怕自己很少再想起景琪,但真的面对时,她依旧会搅动着我的情绪,毕竟曾经那么炙热的爱过,毕竟形单影只的自己,看到她走在别人的身边,那些刻意回避的日子,还是会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办理好景琪和沈浩的入住手续之后,我并没有过多的介入他们,而是习惯性的到“一见”咖啡店散散心。 骑着那辆老古董自行车,穿过最热闹的景区,到达咖啡馆,却看到门前挂了一只扎眼的公告牌,赫然写着:距关门还有57天。 莫名的惆怅中,推开店门,此时沈琳正抱着吉他在小舞台上唱着歌,宋念歌和林柯坐在一个角落里,林柯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而念歌则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广场。 我来到他们身边,拍了拍林柯的肩膀,示意他给我让点位置,随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林柯扔给我一支烟,关切的问道:“怎么样,萌萌骨髓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宋念歌回过神,也殷切的看着我,关心着事情的进展。 我将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带着失落说道:“黎诗在甘肃那边找到了一个,但是否是直系亲属,条件是否吻合还得等最终比对结果。” 林柯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点了点头,却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心想着如果小宝和他父亲不是萌萌亲人的话,那么唯一的希望又将破灭,而我们该何去何从。 当将小宝的消息告诉远在北京的父母时,他们都万分期待,要是再落空,恐怕没人能承受得来,况且萌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完没了的烦闷中,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看了看,却发现是黎诗打来的。 我带着疑惑接通:“喂,有事?” 黎诗稍稍沉默对我说道:“有事!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什么事儿?”我万分疑惑的再次问道。 “见面说。” 我无奈于她的强势,她从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要求,说道:“我在一见咖啡店,你过来吧!” 黎诗说完一个“好”字便挂掉了电话,而我更加疑惑了起来:刚和老苟见完面,她找我到底会所为何事? 第100章 交心的朋友 结束了与黎诗的通话,我再次陷入到沉默中,而舞台上的沈琳已经唱完了两三首歌,而我竟然没有察觉。 如今的她,唱歌表达方式似乎与从前不同了,不会刻意的去呐喊,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 一晃几年过去了,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如果能将萌萌的病治好,我打算彻底给自己放个假,然后攒钱买房子,结婚生子。 这看似平凡的生活规划,却是大多数人必经的过程,因为我们都是凡人。 等待黎诗的功夫,我和林柯一人叼着一支烟,顺着广场朝前走,走累了便坐在树下的椅子上,这广场之外是一片灯火辉煌的繁华闹市,仿佛与这片景区是两个世界。 “最近你酒吧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林柯掐灭掉手中的烟蒂,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说道:“我也正想和你聊聊,我打算回去继续将酒吧开起来,你意下如何?” 我怕林柯再次陷入孤独,又不好直说,拐着弯道:“那边太冷清了,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 “要是有邻居,我早被投诉成百上千次了,这酒吧天天闹得还不把人弄得神经衰弱了啊!现在是旅游旺季,我休息了这么久了,好多了,多少趁着这段时间捞点。” “那如果那个人……再去骚扰你怎么办?” “我就一条命,难不成还得为她死两次?我的命是黎诗姑娘救的,她不发话,我不会再……虽然现在我还是难以控制情绪,但我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了。” 我好似忽然看到点希望,赶忙点了点头。 林柯换了个坐姿,略微想了想后对我说道:“我打算给酒吧换个名字,重新开业,再写一些歌曲上传网络,由外向内包装酒吧!” 我侧过头看着他,拍了拍肩膀道:“可以啊兄弟,我怎么觉得你思维被打开了?” “是看透了生活!” 我承认林柯这次的逻辑很对,难得他今天愿意说这么多的话,我将心中最后一个疑惑说了出来:“既然你想的那么透彻了,为什么不考虑换个位置经营酒吧呢?” 林柯目光深邃,像是看透了这人世间的奥秘一般,幽幽的吐出一个字:“穷!” 是啊,我们很穷! 我没有再追问,也随他的目光向远处眺望着,许久又感同身受的拍了拍他的大腿,我们都是挣扎在这座城市里的边缘人,有些东西是共性的。 风带着清凉从我们身边一扫而过,我和林柯仍坐在树下,直到看到黎诗的车子停在咖啡店门前时,我才站起身。 …… 店里,念歌已经起身帮忙准备咖啡,黎诗好似正准备给我打电话,见我进入后,将手机放了下来。 尽管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过来找我,但也没有问她,因为不想去触及她的敏感,倒是她向我问道:“回店里了吗?” “嗯,回了,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黎诗点了点头,却无心将话题停留在吃这个话题上。 她看上去有些心事,表情复杂的看着我,问道:“苟总和你聊到关于让你回公司任职的事情了吗?” “聊了。” 黎诗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却看得我心慌,往往她表现的越平静,情绪就越波动。 片刻,黎诗依旧一脸平静的对我说道:“为了将青旅据为己有,你居然做出那么绝的事情,我提前跟你声明:即便你现在要回公司,但我还是不会让你舒心,你和苟总说想做策划部经理是吧?那我就让你做导游部经理好了……” 黎诗看似语无伦次却有所指的话,让我意识到老苟下午找我谈话的目的,他几乎绕开了所有人,甚至包括黎诗在内。 可这样做的结果和目的恰恰相反,黎诗越是针对我、排斥我,我便能够得到公司大部分人的支持,看似被动,却在指点江山。 这时候,我不得不再次佩服老苟的演技,他似乎将人性看的很透,一拿一个准。 念歌将咖啡送上来,和黎诗寒暄了几句便继续到柜台忙去了。 我终于收起了那颗作祟的心,端起热咖啡小小喝了一口。 “你这人生倒挺传奇的,前些日子是敌人,我还没弄清楚你身份,改天又得叫你黎总了,这人生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少在这胡言乱语,景区的事情我会安排人打理,后天你到公司报到。”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许久才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陷入到了沉默中。 事实上,黎诗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假如我真有猫腻,会这么轻易的离开青旅?只是她对老苟这么深信不疑倒是挺让我吃惊的,老苟对她说的话她就那么信任到不加思考? 我和黎诗谈话过程中,坐在不远处的沈琳一直心不在焉的,片刻后,她再次提议道:“林哥,要不然我们合作一首?” 林柯点了点头,起身和沈琳共赴小型舞台准备再合唱一曲,这次,沈琳挑选了一只布鲁斯口琴,林柯则拿起了一把木吉他,他们的才气能将很多乐器玩的游刃有余。 黎诗好似放松了下来,靠在沙发上,很专注的看着小舞台,她身上有个好品质就是做事很专注。 一段旋律响起,是林柯弹起了吉他,我仔细听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一首网络原创歌曲《南下》,但却是改编过的,和原版相比更加的抒情。 我知道这个改编是出自林柯之手,从他们两个人的默契程度来说,看来最近沈琳没少来咖啡店,这倒也要感谢曲森,将沈琳带到了这儿。 沈琳开始跟随着节奏哼唱了起来,刚一开口,虽然只是伴奏,那性感又干净的声音便让在场聆听的众人为之鼓掌,甚至连一旁的宋念歌都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欣赏。 流浪者的副歌刚过,沈琳吹起了口琴,完成了一段过渡的音乐,然后完美的进入另一首歌《北方》,而这次演唱的变成了林柯,由沈琳伴奏。 在两个人高度配合的默契中,两首意境相似的歌就这么被天衣无缝的串联了起来,想到林柯之前说将再次尝试挑战生活,联系歌曲,我竟然有了感伤。 望着舞台上的沈琳,我笑了笑,当那头顶的光晃在她的脸上,我好似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我自己,转眼又看不清,或许我们都在眷恋、都在渴望一个家…… 这时候,身边的黎诗开了口,很是不可思议的说道:“林柯和这个姑娘真的很有音乐才华,嗓音更是独特,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他们的才气配得上西安这座城市的底蕴!” 我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太多,且不说沈琳对音乐的坚持,林柯的才华更不需要去强调,这些赞美背后的硬实力,好似从来都流淌在他的血液里,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 夜色已深,可黎诗似乎还在留恋咖啡店的安逸气息,久久不愿离开,坐在店里和宋念歌窃窃私语。 我站在门口,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抽了出来,放在嘴边点燃后,吸了几口,心情终于顺畅了一些,因为此时至少已经有了解决青旅问题的办法,如果真的可以与老苟冰释前嫌,拿回对青旅的控制权,这对我而言将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于是我祷告着,但愿这一次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明亮的路灯下,江莱悦一身红色装扮出现在了我面前,她依旧那么偏爱红色,只是身姿却并没有往日的力度,连被风吹乱的头发也懒得用手打理,显得有些憔悴。 “余航。” 我想避开她,却不料她叫住了我。 我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熄灭后丢进垃圾桶,平复了许久才说道:“前老板江总,请问叫我有事吗?” 江莱悦疲倦的语气忽然充满了暴躁,回道:“你个瓜怂,讽刺谁呢?” “我哪敢,冷不防江总要是在这广场上将我打趴下,我不是颜面扫地了。” “别拿脸说事,我还没动手你就开始盘算了,怎么着,你还想碰瓷?” “你他妈见过有拿脸碰瓷的吗?” “像你这种不用靠脸吃饭的,真没准……” 我一口老血,索性“哼哼”了两声,也不想再说话。 “我讨厌你这种没有度量的小男人,算了,滚一边去,别影响我喝咖啡的心情!” “是,江总!” 我的这一句“是,江总”好似彻底惹恼了江莱悦,她走了几步又掉回头,恼火的将手中那价值不菲的手提包摔在地上,然后上前一步扯住我的衣领,指着我鼻子道:“你再敢惹我,我打到你满地找牙。” “您翻云覆雨,又何必把我这种小人物的话当回事,即便拳头能打到我求饶,可你能用拳头打到所有人求饶吗?用武力征服不了的人,又该如何呢?” “余航,你就是臭屌丝!” “是,我是……” 江莱悦松开了我的衣领,却狠狠地掐了一下我腰间的肉,然后负气似的捡起包,头也不回的朝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江总,不喝咖啡了吗?”我忍着疼故意刺激道。 “喝你妹,臭傻逼!” 腰间一阵一阵传来的疼痛,以及江莱悦此刻的样子,让我深刻的体会到了她艰难的处境,我之所以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并不是怪罪她没有帮我收回青旅,而是是想告诉她:有些事情无需去牺牲自己而达到目的,这样不择手段换来的成就,真的会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莱悦”虽然参杂着太多的利益纠纷,但江莱悦手上产业那么多,只要把握住机会,很多事情未必会被动,只是从我和她相处这段日子以来,似乎发现她害怕输,或者说是输不起。 这个时候,我倒真的希望江莱悦自己在生活也有几个交心的朋友,能陪着她排解一些压力,至少不会像今晚这样,一个人在夜色里晃荡…… 我确定她是孤独又无聊的,否则她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几米之外,她委屈的看着我,风吹乱了她耳边掉落下来的头发,吹得她泛红的眼眶中充满泪花…… 第101章 天堂还是地狱 泪水在江莱悦的眼眶中打着转,却倔强的没有落下,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纸巾,吸掉眼角的泪水,然后神色恢复如常,还不忘给自己带上了墨镜。 我点上了一支烟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才向她走去,感叹道:“大晚上的,哭红了眼也没人发现的,带个墨镜很别扭。”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那我可真没闲心管你,有钱人偶尔作一下也无可厚非。” 江莱悦摘掉了墨镜,表情却很轻松,她情绪调整的非常快,至少她现在看上去真的没什么悲伤情绪了。 我向她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真想找你,是会去青年旅社,还是来这咖啡馆?” 我回应了她一个笑容,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下面的对话,就这么站着将手中的一整支烟抽成了烟蒂,才对她说道:“那你自便!” 江莱悦点了点头,朝着咖啡店走去,我却没有了再回咖啡馆的心情,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返回了青旅。 …… 次日,黎诗一早便离开了,据说是老苟带她去公司任职的日子,很难想象公司会是怎样的模样。 这个上午,我一直在整理青旅接下来两个月的宣传文案,因为接下来的两个月将是关乎全年是否盈利的重要月份,也是青旅劫后余生的第一次考核。 上午刚吃完早饭后,景琪和沈浩便带着相机出去了,而再过几天便是景琪向沈浩求婚的日子,我曾亲口答应过景琪,在7月10号,将710客房留给她,因此也在积极的和客人做协调。 最终,以减免两天房费为酬谢,客人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即便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幸福,但看着她幸福也是一种快乐,我希望沈浩能够对得起景琪的选择:前半生择其所爱,后半生爱其所择。 这个傍晚,我抱着吉他在门口招揽客人,围观的人不少,可没几个人入住,终于在夜幕降临后,我正疲倦的打算回店里,却看见了远处桥上站着的黎诗。 我并没有发现她回来多久了,甚至没看到她车子停在哪里,今天是她任职的第一天,但她的模样好似并不开心。 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可她并没有低头看手机…… 黎诗似乎正心事重重,直到我站到她身旁,她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我拨动吉他弦,给她弹了段伤感的曲子,她才回过头,看着我道:“你干嘛?” “弹个曲子配合你的心情!” “走开,谁要你配合了。” “说你不高兴你还不乐意了,有点心事就写在脸上。” 我随口胡说八道,可她似乎被我的这句话给触动了,有些失神的看着正在流动的河水,久久没有再言语, 而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推了推她问道:“喂!还说没发呆,我刚刚离得老远就听到你手机收到信息了,你都不知道看看嘛?” 她回过了神,也不再是之前那副开玩笑的语气,面色认真的答道:“胡说八道,我手机响了我自己能不知道?” “你自己看看咯!” 黎诗拿起手机,点开一看,是我给她发的一个笑脸表情。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过多反应,反而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两个未接电话上,随手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便被接通,透过声音,我听出来是小苏姑娘,她似乎正在开车,只是语气难掩兴奋的说道:“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小宝爸爸和小女孩配型成功了。” 黎诗看着我,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迅速拿起手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北京的爸妈。 还没来得及兴奋,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剧烈的撞击声,小苏姑娘一声尖叫,电话便挂断了…… “这……不会出啥事了吧?” 经我这么一说,黎诗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找出号码拨打了过去,可嘟嘟响了半天,等到的是无法接通的提示。 黎诗急的一跺脚,道:“我真不该在她开车时给她通电话,那边路那么难走……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我能感觉到黎诗内心的慌乱,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而我也有些六神无主,毕竟远在千里之外,我们根本不知道刚刚那一下撞击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仍然只能故作镇静,尝试着安慰黎诗。 我安慰道:“你先别急,说不定等等就有消息了。” 黎诗却根本不能平静下来,语气充满焦虑的说道:“她要真有意外怎么办?” 我甚至比黎诗更加的担忧,小苏姑娘为了萌萌的事情跑前跑后,她是如此的善良,整个村子一直夸赞着她的事迹,我正打算找个时间好好请她到西安来玩一玩…… 此时,我们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等待消息。 黎诗有些坐不住了,她迅速的返回青旅,换了套衣服,然后又尝试着联系当地的人,协同出去寻找一下。 我和黎诗约定好,半个小时后还没有消息,便去机场。 不安的等待中,我给黎诗泡了一杯决明子茶,然后在她的身边坐着,许久后她终于向我问道:“你做好回公司上班的准备了吗?” “我是公司老油条了,没人不认识我,回去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我脸皮厚。” “那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你……今天去公司感觉如何?” “不是很好……” 我知道公司此刻正在闹业务危机,公司内部也是相当的动荡,否则老苟也不会想着卖掉青旅节省开支。 黎诗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对我说道:“余航,其实你心中挺想去对面的“莱悦”的吧?” 我望着黎诗,她一定是在昨夜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我和江莱悦聊天的场景,因而产生了误会。 “比起那边,我更想留在青旅!” “也就是说,如果没了青旅,有途这边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我不知道黎诗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想说些什么,却有些不能做出忠于自己内心的回答,于是就这么沉默着,但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答…… 黎诗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立即做出明确的表态,而我好似看到了她心中那脆弱的敏感,话题就这么陷入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归属地为通渭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我悬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通电话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不敢去想…… 第102章 事关重大 黎诗迅速接通了电话,可却无人说话,一阵嘈杂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小苏姑娘断断续续的声音,由于信号原因,我们听不全,可大致了解了情况:她的车子掉进了附近的土坑,摔坏了手机,目前当地村民正在施救…… 确定小苏姑娘安全后,我和黎诗长长舒了一口气,萌萌的事情终于有了希望,黎诗这大半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而我也得践行承诺,明天回公司任职。 黎诗回房后便没有再出来,我却有些失眠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顶天台上,完全没了睡意,我和爸妈开着视频,聊着未来,因为萌萌的病情,我对白血病了解了很多,骨髓移植是唯一能彻底根治的方法,有了合适的骨髓,我们就可以和萌萌畅想下一个十年了。 回想着自己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着的种种,我好似数次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而这些带着疼痛的记忆,似乎在黎诗出现后全部愈合了…… 我再次想起了第一次见面便被我粗暴对待的黎诗,我将她的箱子丢出去数次,摔坏了她的化妆品和风铃,而她也倔强的“报复”着我,先是牵了一只不会咬人的小藏獒,直接攻陷我的屋子,接着利用借车要到了青旅的钥匙,我们一起喝啤酒、吃烧烤,一起夹娃娃,一起去城墙上和萌萌开视频…… 仅仅两个月而已,我好似在生活里走了两年,这两个月甚至比我两年都要过得精彩,我的思绪越来越繁杂,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生成。 从屋顶上下来后,我和值夜班的小罗打了个招呼,想着一个人到附近走走。 …… 明天就要重回公司,实际上对于未来职业的规划,我多少是有些迷茫的,且不说青旅问题,就有途旅行社而言,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也无法预测,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正在衰退的公司,非常缺乏自身的生命力,而黎诗接手后,能否将业务资源整合,实现游客对旅行社文化和服务的接纳,这将会是未来经营中最大的考验,而这个考验一定会有来临的一天,至于最后黎诗能不能控制住,我也不知道。 一个人在街头晃荡着,我来到了一个肉夹馍的小吃摊的旁边,实际上我并没有刷牙后再吃东西的习惯,但为了照顾熟人生意,既然打了招呼多少帮忙带点生意,生意无外乎人情,做服务业的都这样。 拿着肉夹馍边走边吃,却很凑巧的碰到了沈浩和景琪,他们似乎也正闲逛归来,迎着我走来,我还没来得及走近他们,便被骑着摩托的林柯临头拦住,他骑着摩托横在我面前,对我挑了挑眉,示意我上车。 我刚准备拒绝,他把自己头上傻不拉几的头盔卡在了我头上,拍了拍道:“大晚上的,别人遛狗你遛自己,上车!” 我口中正塞着一口肉夹馍,他这一折腾,差点没把我噎死,等我取下头盔,景琪和沈浩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沈浩笑了笑说道:“这个点还能碰到,真不容易,我们没打扰你们兜风吧?” “我朋友专程来接我的,你和景琪在一起那么久,都不认识她朋友?” 景琪笑道:“他眼里只有摄影器材,哪还能容得下人!” 林柯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似乎准备与我闲聊一会儿,点燃后说道:“余航,既然这样,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大老爷们能做的事情也不少。” “好。”我应了一声,随即将自己手中的烟点燃,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节操都碎了。 这时,景琪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示意我擦擦嘴。 我愣了一愣才从她的手中接过,也记不得说上一句“谢谢”便擦拭了起来。 景琪伸手从林柯口袋中掏出烟,取出一支递给沈浩,嗔怪道:“大哥也太抠门了,散烟怎么就只知道给余航!”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浩拉起景琪的手,向我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人了,我们先走了。” 林柯点了点头,吸了一口烟之后,不在意道:“想抽这一包都送他也无所谓,要不然还不得要你买!” 说话间,沈浩已经将手中的烟顺手扔进了垃圾箱里,对景琪说道:“你是回去休息还是在这继续站着?” 景琪依旧对沈浩很顺从,与我做了个保持联系的手势之后,便小跑着追了上去,而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失神了很久…… 景琪走后,林柯特潇洒,也不再拉我上车了,自己骑上摩托车,一溜烟的走了。 我也终于有了困意,这一夜,我躺在床上,没能很快的安然睡去,可我深知,不管未来如何,我都得坦然面对。 …… 次日,乘着黎诗的车,到达公司附近,她将我放了下来,等我赶到公司时,晨会已经结束,黎诗最后一个从会议室走了出来,瘫坐在走廊的休息区的沙发上,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看来又是经历一番折腾。 我刚上前,她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业务部经理张曼丽便迎了上来。 这个身材极好,胸挺臀圆,极富女人味的经理,是公司中为数不多的实力干将了,只是她是老苟一手提拔的,老苟莫名其妙的退位,可能多少会引起她对黎诗的反感。 每次我见到张曼丽都会心颤,倒不是为了她勾人心脾的美貌,主要是她没头没脸的骂声,每个月初,她会亲自分配任务到每个组,未达标者无需各个总监动嘴,她亲自召集起来,各种言语羞辱。 这一整年,我被她骂过不下十次,每次都嘴干舌苦、怀疑人生。 张曼丽双手抱在胸前,轻蔑的瞪了我一眼,酸道:“哟,余航,和苟总对抗那么久,怎么还回公司了,你这职位都被降到脚底了,换做是我,耽误公司业务发展,我死都不好意思回来。” “你也说了,那是你,我不是你!” 张曼丽正打算继续说,不料黎诗打断道:“张经理能先谈事吗?” 张曼丽走到黎诗面前,递上文件夹道:“这是苟总留下的业务,这个接待业务涉及到竞争对手“莱悦”,比较紧急,您得立刻过目。” 黎诗恢复了神色,起身前往办公室,我也紧随两人进了办公室,却招来张曼丽的反感,道:“余航,事关重大,你出去等着。” 黎诗坐了下来,打断道:“让他留下来,余航,请你帮我们倒杯水。” 我点了点头,张曼丽也再没反对,她也并不客气,主动拉了办公椅和黎诗面对面的坐着。 在黎诗示意后,张曼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说道:“苟总走了,我这个小小经理也不敢擅自决定,这个业务还请黎总批示,因为这批游客涉及到沙漠露营,各方面风险比较大,人力物力都得跟上,不知道黎总敢不敢拿这个风雨飘摇的公司赌一把,但如果不做这个业务,公司最近怕是没什么业务了!” 面对张曼丽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黎诗显得愈发冷静,她接过方案书仔细看了一遍,足足十来分钟后,心平气和的回道:“你说的这个业务,是公司酌情考量后拿下来的,为什么不能做?” 张曼丽好奇的看着黎诗,笑了笑道:“黎总上任第二天,恐怕真没关注过公司财务,我也料到了,财务报表附在文案后面了,等您了解完了再叫我过来。不过您得抓紧决断,莱悦那边也虎视眈眈的,人家财大气粗,就等着我们放弃项目呢!” 黎诗忽然变得强势,眼神中尽是复杂之色,语气却充满威压的说道:“我心中有数,那就劳烦方经理费心了。” 第103章 新想法 我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这只是黎诗的口误,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她,张曼丽没有理会我的惊讶,皱眉说道:“黎总,我姓张,叫张曼丽。” 黎诗并不为所动,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公司那么多经理,一时间我还真分不清。” 我暗自笑了笑,黎诗这个下马威来的好,潜台词已经很明显,公司那么多经理,你张曼丽是谁啊,我压根不在意! 张曼丽似乎也没有生气,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她又转头对黎诗说道:“黎总,关于余航,我有点个人的想法想和你说下,如果说的不对,你也不要介意……” 黎诗笑了下,她看着张曼丽说道:“今天认识了一个心直口快的你,你算是公司的元老了,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 张曼丽再次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黎总,昨天你说让余航担任策划部经理,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 “众所周知,余航这一年来业绩平平,几个月前更是因为不顾公司大局,一意孤行的霸占青旅,最后由您出手才解决此事,如果您一味的让他这么放纵下去,恐怕公司会以此陋习,弄出坏风气。” 傻瓜都能听得出来,张曼丽是针对我的,黎诗看了我一眼,并没说话。 但我有点弄不清楚,黎诗因为老苟的缘故,明明对我很气愤,嘴上说着把我降职,为什么在昨天刚一上任,又宣布恢复我职位,况且我都没有在场。 黎诗笑了笑,示意张曼丽继续说下去。 张曼丽继续说道:“我可以很清楚的表态,我这番话对事不对人,从我大学毕业至今,已经在有途干了将近十年了,我对有途的关心不会比任何人少,像余航这样目无大局的人,我觉得不合适在我们公司继续工作下去……” 我尴尬的站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张曼丽会直接点名想要把我从公司赶走。 黎诗一直没说话,好一会儿,她才对张曼丽说道:“你的话我会考虑的,就先这样吧,你先回去工作,这个月的业绩还要拜托你……” 张曼丽站了起来,示意自会努力,路过我身边时,她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扭着身姿离开了办公室。 我心里暗叫不妙,怎么就无辜招惹了张曼丽! 这个张曼丽业务能力极强,对老苟更是忠心耿耿,人脉资源广,虽然只是经理级别,但说话相当有分量,就连江莱悦都曾高薪挖过墙角,可她始终不为所动,公司里有人传言她暗恋老苟多年,从前我不太信,毕竟凭借张曼丽的姿势和职场地位,找到高富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开始佩服老苟了,他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美女净往他怀里钻…… 张曼丽一走,,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黎诗了,她看着我,淡然的问道:“余航,刚才张曼丽对你的评价,你怎么想?” 我同样看着黎诗,站在员工上下级的角度,真诚的说道,“其实张曼丽的话说的有道理,我的确没有业绩,不过我希望还能有个机会,因为我现在不想离开。” 黎诗倒是有些惊讶,她奇怪的看着我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主动提出辞职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 “我给你策划部经理的职位,你还满意吗?” “我哪还敢说满不满意,张曼丽以前只会和我互掐,会议上喷我几句,现在直接想上手把我扔出公司了,你这不是给我职位,是给我招敌,我快成靶子了。” 黎诗端起水杯喝了点水,点头笑了笑道:“这也是我目的。” 我恨不得夺过她的杯子扔出去,这个女人要是算计起来,我还真不是对手,这近墨者黑说的一点都不错,他和老苟用的手段还真是如出一辙,最终倒霉的都是我。 我讪讪的笑了笑,含糊不清道:“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你说什么?” “江湖术语。” 黎诗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也不愿计较道:“既然不打算辞职,那我就把你从策划部直接调到方经理的业务部去,如果你没什么意见,我稍后跟她说。” 以前我不在业务部都被她提过来就骂,如果真在她手下工作,就今天她对我这态度,我非脱层皮不可…… 黎诗在注视中等待着我的回复,内心做了一番剧烈的挣扎之后,我终于对她说道:“行吧,反正被骂了一年了,我也有抵抗力了。” 黎诗先前好似故意对我开玩笑,又慎重的问道:“你确定?” 我点了点头,道:“既然黎总做出这样的决定,我遵从就是了。” 黎诗起身看向窗外,背对着我说道:“坐在办公室挨骂太便宜你了,张曼丽提交的业务我打算接下了,这是一条新的旅游线路,如果能够开辟好,会因为新鲜感带动整个旅游季业务,你把文件拿下去好好看看,给我做出一套策划案,两周后,由你担任导游组组长,亲自带队!” 我知道现在黎诗很难做,即便不说和老苟有约定,我也不会放置有途的事情不管。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我便开始构思如何实行这份新路线旅游方案,其实制定一份方案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将这个方案投放给游客,并产生一条有特色的路线,产生收益,另外选择宣传新路线的平台也很重要,由于有途长期处于资源下滑,早已经变成空壳,因此宣传既不能产生太多费用,又要保证宣传的效果,这便是本次策划中最难的一个点。 下午时分,我来到一见咖啡店,趁着这个点人少,我想和宋念歌聊聊,她对经营一向挺有想法。 我将计划书递给了她,说道:“就你而言,你看看这条旅游路线是否有特色。” 宋念歌颇为好奇的从我手中接过,细细的看了起来,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待她的答复。 大约十来分钟后,我一杯咖啡喝完了,宋念歌也看完了,她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向我问道:“为什么所有景点都非要避开热门景点呢?” “网上关于西安周边景点套餐太多了,价格也出现了排他性竞争,随意压低价格,已经没什么太多资源空间了,因此才有了这次开辟特色新路线的想法。” 宋念歌颇认同的点头,却提出了反对意见:“即便西安这些地标性景点已经不算热门,但仍然有很多人第一次来西安,还是很多人冲着这些景点过来,我觉得你可以列出一些景点,让游客自主选择。” 我点头,道:“这倒也可行,公司各个景点都会安排导游,化整为零也行,但是这样不利于形成特色路线,分散开来意味着人力物力都将分散开来,并且公司打算投入本次新路线,人力物力投入如果没有效益,可能会彻底陷入危机。” 宋念歌陷入到思考中,这个时候,门轻轻被推开,江莱悦走了进来,仅仅一天,我们又再次见面,印象中,她最近好似经常来这儿。 我看着她,却好似错觉般的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落寞,这不符合她以往的性格,我总觉得她最近比我过得还要郁闷,也许她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挣扎…… 第104章 你喜欢她对不对? 和江莱悦对视中,我沉默许久,待她走进来后,终于对她说道:“这人要是杠上了,还真是有缘,这个点你怎么没在公司?” 江莱悦找个离我不远的位置坐下来,漫不经心的答道:“每天都忙,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个小屌丝凭什么管我。” “你以前不会这么消极!” 江莱悦一副质问的表情看着我,问道:“我以前很积极?” 看着她自怨自艾的模样,我不想再与她争执,酝酿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也不在乎竞争关系,倒是想和她聊聊,于是晃了晃手中的策划案问道:“能聊聊商业上的问题吗?” “听说你回了有途旅行社,和我这老上司聊商业机密合适吗?”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毕竟江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问一问还是有好处的。” 江莱悦没有想到我会和她聊这么个话题,点了点头,示意我坐过去。 宋念歌起身为我们准备咖啡和点心去了,我捋了捋思绪,这才向江莱悦问道:“郊区的小别墅完工了吗?” “差不多了!” “那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要是做成个民宿客栈,生意会相当好。” “这就是你打算和我聊的商业问题?” 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想问个题外话:你爸对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什么态度?” “你觉得你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 “我问都问完了,你觉得我觉得合适吗……” 江莱悦看着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好似在我的记忆中,自她进来以后,没这么笑过,可我却不知道她的笑是出于什么。 “我真后悔从前没揍你一顿,你太嚣张了。” “虽然不是你的员工了,你现在揍我,我也配合你,打完我要不赖在医院弄到你破产算我输。” “要是真破产也好,一了百了!”江莱悦说着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笑容,然后带着些许的茫然看着柜台旁的那幅画,是黎诗笔下的青旅。 “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江莱悦回头看着我,皱眉说道:“你倒是挺会做宣传的,我来这么多次,还真是第一次注意到,可看一眼就很想去这个地方,是你画的吗?” “不是!” 江莱悦却注视着我,说道:“这是哪位艺术家的作品,我倒是想请这人帮我的酒店做一个明信片,可以收藏,也会让人惦念很久,毕竟一个地方能让人怀念的东西除了服务,就是软文化了。” “那你怕是白日做梦了,我敢保证她肯定不会为你画的。” 江莱悦狠狠的踢了我一脚,而念歌也终于端上了咖啡和点心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她打量着我对面的江莱悦,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看你们两个人倒是挺熟的?” 江莱悦没有否认,对宋念歌微微一笑道:“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念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去忙了,便把时间留给了我们,而江莱悦也轻车熟路的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个信封,然后在淡黄色的信纸上写着东西。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伸着脖子打算居高临下的偷窥一番,看她这么专注,究竟在写些什么,却不料江莱悦临门给我一脚,踢的我一个哆嗦,我咬着牙望着玻璃镜中的自己,满脸痛苦到眉头紧皱,这种疼痛,抓不着挠不着。 我轻呼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抖动着手中的咖啡,还没搁置到嘴边,又缓缓放下,然后望了望穿着板鞋的江莱悦,她要是穿个八厘米的高跟鞋,我今天非撂倒在这不可。 江莱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自在的说道:“你没事吧?我看你咖啡都洒了……” “没……没事!” “我看我们还是来聊聊方案吧!” “扯了半天没进入正题,现在好不容易……就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状态了……” 江莱悦没有理会我的调侃,伸手拿过策划案看了一会儿后,我讲解道:“通过西安周边旅游产品进行类比,我将新路线产品定位为中高端休闲产品,同时增加休闲活动的多样性和丰富度。通过分析,有规划的自助游市场存在较大的发展空间,但是西安周边的此类旅游资源数量并不多。” 江莱悦点头赞同道:“你的路线规划有详细的区位、交通以及旅游资源进行分析,我觉得项目地可以与周边的景区资源进行整合,策划休闲度假产品,进行差异化打造。如你所说,目前西安旅游产品开发处于极端化,中端旅游产品的开发基本处于空白,高端休闲度假产品虽有少数,但仍不能满足高端群体的需求,中高端的产品开发存在开发空间。将目标人群定位在西安周边,乃至全国有巨大消费能力的高级白领和金领阶层。满足客户他们希望远离城市喧嚣,渴望绿色,渴望自然,渴望放松,渴望休闲的需求,市场空间很大!” 我并不打算隐瞒,因为江莱悦敏锐的商业嗅觉已经料到,便坦白道:“我锁定的目标的确是“城市贵族和白领阶层”,他们生活在繁华的都市,总是在为工作而忙碌着,却忘记了享受生活。然而他们有很强的高雅意识、对高品质生活和旅行有着强烈渴求、寻求圈子化的认同感、群体的归属感等,本项目恰好满足了他们享受生活的这种情调,浪漫的、优雅的、时尚的。” “那你觉得哪里比较合适?” “西安周边资源都很良好,历史悠久,有着很多传统的文化和民间故事,但你列出来的几处景点,现阶段对外界的影响力不大,并没有形成自身独特的特色。因此,可以在原景区上改造升级,增加一些特色的旅游产品,对整个景区的游线进行进一步的整合,并和其它改造区域结合,形成一个完整的观光区,成为观光、休闲与宗教旅游的新景区。” 江莱悦一脸沉思,半晌回过神道:“你不觉得你和我说的太多了吗?” 我毫不忌讳道:“这么大的项目,除了你江莱悦能够有雄厚的实力去试验,还能有谁?至少有途近五年内没有这个资金和实力,做出新格局和路线,你吃肉,我们跟着喝汤就行,与其让别人抢占先机,为什么不能是我曾经的上司呢?” 江莱悦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就凭你一个小角色套套近乎,我就去投资项目,也太可笑了。” “这些该是江总夜深人静时该考虑的问题了,我相信你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向强势的江莱悦,此刻却陷入到沉默,她顿了顿后,迅速将自己写的信装进信封,塞进手提包。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提醒道:“按照规矩,这信不是留着给你自己带走的。” 江莱悦并没有表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解释道:“这封信我是写给未来自己的。” 我不语。 我的沉默让江莱悦陡然满脸疲倦,她已经不打算再和我解释什么,这种不解释让我在相对的气氛中感觉到了压抑。 “说吧,这个项目你想拿到什么好处?” “强大你自己,给有途百分之二十的生意。” “你是想帮我摆脱家庭的束缚,对吗?” 我在心中纠结着,毕竟我是告诫自己,江莱悦的这番话我就随便听听,她已经和我没有关系,她的命运更不可能是我这种人可以掌控的,可是有些情绪,却忽然在自己的心里发酵,继而不能控制,终于冷着脸对她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做人很有问题!” 江莱悦看了看我,冷冷一笑,好似丢掉了说话的欲望,从钱包内抽出两张百元纸币后搁在桌子上,也没有再理会我,起身向外走去。 几步之后,她又回过身来说道:“刚刚那事情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然后便开着车,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抛出新方案后,我的神经又松懈了下来,却有些痛恨自己是如此情绪用事,我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何在只与江莱悦数月交集的情况下,那么关心她的未来和命运? 也许是她对命运的不顺从,也许是她的感性直爽,也许是她在医院里帮我出头教育沈浩那个孙子,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将我这个小人物与她串连了,而我之所以不愿和她好好说话,只是不想让她在得到警示之后又对我产生一种亏欠罢了! 或许,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 于是咖啡店里,又只剩下我独自体会不可说的疼痛。 …… 带着复杂的情绪离开了咖啡店,回到青旅后,我准备给黎诗打个电话,先初步和她聊一下今天这个事情,却不想刚到门前,便看到了她的车子,她已经从公司回来了。 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我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着,片刻之后她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又来到我的面前,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在一见咖啡店喝了杯咖啡。” 黎诗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复杂,半晌向我问道:“你去见了江莱悦?” 我有些诧异黎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又是从何得知?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你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啊!” 我更加诧异了,黎诗言语之间好似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许久才问道:“你想说什么呢?” 黎诗却又沉默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这让我心中一阵紧张,一阵着急,于是催促道:“你有话直说……” 黎诗皱着眉,表情充满了不解,但依然很克制的问道:“你喜欢江莱悦对不对?” 我的情绪顿时翻涌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黎诗会撇开质问,问了我这么个问题,是啊,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第105章 她要求婚了 将这么个话题丢给我之后,黎诗一直用目光狠狠的盯着我,好似想以此给我压力一般。 我被她这个问题弄得不知所措,根本无从解释,无论我肯定或否定,这件事只要牵扯到江莱悦,性质就变了。 尴尬中,我将策划书递给她,想以此来缓解气氛。 黎诗接过了策划书,却没有急着看,再次注视着我,皱眉说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转移开视线,半仰着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头顶上刷着红色油漆的木料,眼里却飞进一只该死的虫子。 “你和别人说话都是这样吊儿郎当吗?” 我使劲的眨着眼睛道:“不是!” “那就请你暂时放下你那高傲的头。” “我不低头,怕露出双下巴。” “余航,你每次说话,非要气死我才开心吗?” 黎诗一向冷静,此刻语气却微微发怒,我不敢再作,揉了半天干痒难耐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在朦胧的灯光下,看着她的脸庞…… 我沉吟了半晌,终于叹息对她说道:“我只是不喜欢回答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江莱悦是商界出了名的美女,身份和地位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我再不长眼心里也会掂量掂量,幻想一份不可能实现的感情,不是给自己添堵嘛,你知道我的,过得最没心没肺。” 黎诗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半晌也不言语…… 其实,这个时候我倒是有些不理解黎诗了,毕竟她是知道的,我身上背负着家庭的生存责任,真的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及自己的生活和感情,况且她这么过问我的感情也相当反常。 我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黎诗恢复了神色,再次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淡漠向我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我看看你的方案!” 走出了前厅,我跟着黎诗上了楼顶,门前的路灯比屋顶稍稍高一些,洒下一小片光亮。 我坐在木架子上,看着路灯上环绕飞舞的蛾子,突然觉得口渴了,下楼取了两瓶冰镇饮料。 黎诗正在看着文件,见我来了合起了手中的文件,接过饮料后对我说道:“你这份方案相当新颖,看来苟总所说的话并不虚。” “他说了什么?” “有途一半的业绩都是你带来的。” 我嗤鼻一笑:“那又如何,我还不是张曼丽口中不顾大局的小丑,老苟随意折腾,毫无原则下的牺牲品……” “到我这儿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我会尽全力去运作你这份策划案。” 我并没有表示兴奋,而是来坐在了她对面的木椅上,对她说道:“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黎诗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道:“你说。” “这份策划案在西安业内,除了莱悦集团,恐怕没人能在短时间内运作起来。” 黎诗旋开瓶盖,轻饮了一口,笑道:“这个就不需要你烦神了,我准备回次英国,自己会找到资金渠道。”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庞大的资金人脉,还是不识时务的提醒道:“这是我这几年所做的策划案中最超前的一个,也是因为张曼丽的刺激,做出的一次风险极高的尝试,你现在刚接手有途,很多业务上操作还需谨慎,千万别操之过急。” 黎诗面色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你这份方案的价值,我很清楚,虽然风险大,但也有树立行业新标杆的潜力,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耗着了,高风险高回报,留下点什么总归是好的。” 稍稍停了停,黎诗又补充道:“你这个项目,我能看到精准的定位和盈利的前景,更重要的是,新颖!我们必须赶在今年旅游旺季前,将路线中涉及的商家确定下来,你这份方案要严格保密,近期业内恐怕很难做出如此优越性的方案了,尤其是不能落入到莱悦那边,知道吗?” 我突然惭愧了,并不知道黎诗会去找资金,以有途当下公司切实考虑,以百分之二十的业务资源,将方案给江莱悦过目了,如果黎诗真的能够找到与江莱悦旗鼓相当的资金,那么很可能陷入业务上的平局,那这份方案的优势将被平分,资金回转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会出现赤字。 “如果这份方案已……” 黎诗打断了我的话道:“余航,我该感谢你善意的提醒,让我有机会进入有途,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接近自己的梦想,想想当初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我觉得很惭愧,如今我掌控了公司,无需再有任何要求,也无需再管苟总对你提出的条件,过了今年的旅游旺季,我都将青旅送给你!” 我很想说:现在还提这些事情做什么!但终究无法用这句话来质问真诚的黎诗,她骨子里一直有着自己的原则,如果换做从前,我一定会被她这番话震撼,可现在却少了些什么。 虽然我能体会到黎诗的心情,但是我并不喜欢聊起任何和青旅有关的事情,因为我已经无法平静的去面对青旅这个让我感到喘不过气的存在,终于转移了话题向黎诗问道:“如果这份方案被江莱悦看过了呢?” 我的话好似在黎诗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说道:“那就比谁速度更快了,你是这份方案的策划者,没人比你更懂它的细节,即便被她知道,我们也还有优势。” 黎诗的话是我始料未及的,但她能有这样的魄力我还是很欣慰的,至少她比老苟更懂得什么是商机,而我同样是感激她的,抛开青旅纠葛,她替我找到了萌萌的亲人,安慰了爸妈,救了我最好的兄弟林柯,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我去回报…… 伴随着高跟鞋踩踏的声音,黎诗先我一步下了楼,而我站在原地,望着马路对面的莱悦酒店,忽然想起酒店旁广场上的那场演唱活动,那个夜晚,我仿佛看到了将近而立之年的理想,和想帮助江莱悦摆脱困境的人性挣扎。 一阵风吹过,我忽然想做一条鱼,随风游出这片城市,去城市之外的孤岛看看,那儿两岸是否长满了鲜花,那儿的人们是不是把歌儿轻轻唱,让鸟儿自由的飞…… …… 时间再次朝前推进两天,这个傍晚,我将所有的注意力沉浸在工作之中,直到夜幕笼罩这座城市,我才回过了神,抬手看了看表,才意识到明天是7月10号,景琪策划表白的日子。 这两天,我知道她在悄悄的布置,但始终无法让自己参与其中,莫名的烦恼中,我忽然想找一个人喝酒、聊天。 我打电话给了林柯,约他找个地方喝酒,似乎在这个城市,除了他,我已经没有什么能说话的朋友。 林柯告知我,他下午已经回“路谣”酒吧了,让我直接到酒吧找他。 我告知他就不用折腾做饭了,我直接从路上带点凉菜和烧烤。 倒完公交车,打车到达酒吧后,林柯已经将啤酒上桌,四平八稳的坐在桌子旁等我,我将外套挂在了椅背上,环视这间熟悉的酒吧说道:“该打扫打扫了。” 林柯点了点头,与我一起将打包的菜悉数打开,我习惯性的用牙咬开一瓶啤酒递给了林柯,随即又开了一瓶,与他碰了碰,示意先干了这一瓶。 半瓶啤酒下肚后,我和林柯相视一笑,却不料他笑的更夸张,是畅快的大笑,这种笑多少带着劫后余生的意思…… 几瓶酒下肚,我和林柯眯着眼睛点了烟,林柯吐出口中的烟雾向我问道:“明天景琪打算把场地放在我这儿,你就别过来了吧!” 我又咬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道:“我不至于那么小气,见她幸福不好吗?” “你上次和沈浩干架了,是吧?” 我心中一阵烦闷,可并不觉得自己不够克制,于是向林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林柯满脸苦恼之色,说道:“我看你是教训的好,景琪这丫头,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我并不觉得他跟那吃软饭的小子能幸福!” 我一阵沉默后才说道:“我也没落到便宜,差点被他揍了……人各有志,爱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明白,喜欢和不喜欢没法界定,更不是外人能主观界定的。” “你说的对,就像我和莫秋之间的恩怨,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化解了,我们分了那么久了,可我居然还能冲动到为她吊死在这酒吧里,为她患上抑郁症,感情单方面的付出可能在别人眼中像个傻子,只有自己才知道多么幸福,多么心甘情愿,景琪是,你是,我也是……” 林柯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我不愿意看到景琪有那么一天,可也没能力改变,让她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我又拿起啤酒瓶,喝了一口对林柯说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的羞耻心早就被这份感情弄完了!” 林柯拍了拍我的肩,劝慰道:“当一个人产生羞耻感的时候,童年便结束,青春开始了。一个人羞耻感丧失的时候,他的青春便结束,中年开始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抓紧喝,今晚醉死也得把酒吧打扫出来,灰头土脸的多不吉利,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林柯点了点头,我便带着酒后的晕眩,晃晃悠悠的与他一起走出了屋子,坐在院灯下,点上一支烟,再次很诚恳的说道:“其实我明天特别不想来,但我一定要来,你小子别他妈拦我,拦我我跟你急。” 林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我,半晌说道:“余航,你小子是不是喝的有点多了?” “我像喝多的样子吗?”说着,我眯着眼睛表演了一段b-box,挥着手道:“要不我给你来个大风车(街舞的招式)?” 话音刚落,便感觉有人揪着我的耳朵,然后对林柯说道:“你可真能忍,眼瞧着这个喝点猫尿就撒野的人,在这儿扭老年迪斯科。” 我扭头一看,居然是江莱悦揪着我的耳朵。 我忍住疼痛,垂死挣扎着冲她喊道:“你丫的凭啥管我,今天就是把我耳朵揪掉,也别想阻止我骚动的心……” 江莱悦一边扯着我的耳朵往上提,一边不信邪道:“那你试试!” 第106章 落在希望上的灰尘 我龇牙咧嘴,却只能顺着江莱悦的手劲站起了身子,瞧着玻璃窗中自己的身影,歪头扭曲着脸,很是狼狈。 “怎么我到哪你就到哪,你丫的赶紧松手。” “你除了叫得欢还能做什么,有本事就和我对打。” “你丫尽挑我这种小人物欺负,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打不过就别在这叨叨了。” 且不说江莱悦是个女人,关键我是真打不过她啊!眼瞧着学过三脚猫防身术的沈浩都不是她对手,我动手也只能是自找难看。 “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是小人吗?” 我也懒得再和她争辩我是“小人”还是“小人物”了,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转而问道:“找我什么事啊!” “我想和你聊聊那份策划案的细节,部门执行的时候存在几个争议点。” 江莱悦的话让我瞬间醒了七分酒,顿时来了精神,却惊叹她的执行能力,我不过是前两天下午和她谈了初步想法,她在短短的两三天内,便召开了运行会议,可见莱悦集团的执行能力是如此强大。 “我恐怕暂时不能和你聊细节方面的东西了。” 江莱悦似乎感觉到了我心里的情绪,她在沉默中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许久又说道:“是不是黎诗也看好这个项目,打算做下去了?” 我语气很轻,却暗含本能道:“抱歉!” 江莱悦陷入到沉默中,虽然我并不了解她的全部,但她和父亲江文的赌注我多少能够猜出来,于是陷入到沉默中,而我下意识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恨不能将心中的不快全部随着口中的烟雾吐出来。 江莱悦做了个ok的手势,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随着江莱悦和秘书的结伴离去,院灯的残影下,只剩下我和林柯,虽然我们是两个人,可那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却让我们体会更加孤独的滋味! 我有些茫然的坐回到了凳子上,看着自己的影子一阵阵发呆…… 林柯蹲下来,往我嘴里塞了一支烟,又帮我点上,这时候江莱悦的秘书却又跑了回来,她红着眼睛道:“余航,你一定要帮帮江总,她真的很不容易,你不知道,江先生今天又来酒店闹了,如果这次不能完成赌约目标,江总只能嫁给自己讨厌的人,甚至……” 我盯着小秘书那张哭花的脸看了许久,说道:“你把我说的太伟大了。” “因为这次是你提供的项目,江总一度以为你在为她排忧解难,你不知道,她有多欣赏你的“孤岛论”,即便你离开了公司,但那都不是江总的本意,你千万不要记恨啊!” “你们江总心真大,怎么留你这样的秘书在身边。” 小秘书被我弄得涨红了脸,一噘嘴,气的跺了跺脚。 这时候,江莱悦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却没有理睬我,直接问小秘书道:“小梨,怎么这么久,落下的东西找到了吗?” 小秘书点了点头,示意找到了,然后便一步三回头的随着江莱悦离开。 我忽然有些恍惚,发现这场景好似经历了一个轮回后,回到了我和江莱悦见面之初,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不断戏弄着对方的忍耐,然后又被生活弄得故作深沉。 我跟上江莱悦,并肩与她往巷子口走,也不说话,可是情绪却随着步伐的前进越来越压抑……我有些难以喘息,便停下了脚步,说道:“你真决定立刻拿这项目去试水吗?即便各个景点都有合适的商家,但短期内整合会消耗你太多的人力物力。” 江莱悦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我,终于开了口:“这个旅游项目我会坚持下去的,哪怕我明年不做都可以,但今年不行,所以往后业务上有所得罪,我只能说抱歉了!” “没什么抱歉,和命运对抗下去没什么不好,如果有新的想法,我会继续跟你提的,你不是大款,也不是我上司,你是我朋友。” 江莱悦没有往常那种无所谓,依旧用沉默和平静回应着我,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痛苦,所以即便面对威逼的父亲,也一直很平静,也许生活给了她比常人易得的成功和金钱,却没给她最奢侈的快乐和幸福。 回到路谣酒吧,林柯已经拿着抹布开始收拾起来,我示意自己待会帮忙,从酒吧内取出吉他,记忆中,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酒吧里抱着吉他唱了歌。 于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抱着吉他坐在小院子里,我想唱唱歌,因为这生活里太多烦躁的情绪,我需要一种宣泄。 点上一支烟,拨动吉他的弦,嗓子却莫明其妙的颤抖又难以控制,于是我在音准丢失的情况下,唱着那首《无法长大》,可却越唱越不懂,自己为什么在深夜唱这样感性的歌曲。 也许是从前生活难熬,我便和生活死磕,如今日子总算有转机,我便开始和自己死磕。 唱着、唱着,我的眼角便传来了温热感,便再也唱不下去了,只是望着忙碌的林柯,他正在用小小的抹布,抹去落在希望上的灰尘,这酒吧,将会在天亮迎来重生。 …… 从深夜一直忙到黎明时分,我和林柯终于将酒吧所有的用具擦洗清洗一遍,体力极度透支下,林柯却仍然不忘给景琪留了门,然后在沉沉的躺到床上。 睡了几个小时后,我便被一阵阵很轻的脚步弄醒,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左右,酒吧院子内一小片树荫下,造型师正在为景琪和其他几个参与活动的人员化妆。 我让自己平静了一些,抬起头,才发现景琪一直看着我,好似在等待我表达自己此时的想法,在一阵沉默之后,我终于对她说道:“祝福你就要美梦成真了。” “但愿如此。” “瞧你这话说的,多煞风景。” 我随口一句开玩笑,却让景琪面露难色,片刻说道:“余航,要不然你也来化一化妆,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我往景琪面前凑了凑,问道:“你觉得我这脸需要化妆吗?” 景琪反问道:“难不成你还挺有自信的,当着化妆师面就干挑衅?” 我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然后看着林柯所在的房间喊道:“柯啊,抓紧起来,我觉得你需要化妆改造一下。” 景琪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半晌说道:“不带你这么损人的!” “说别的都是假的,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将这场地打扫干净……希望从今天开始,你能够以幸福的名义,好好生活下去!” “你觉得我跟着沈浩会幸福吗?” 我宽慰道:“都快求婚了,还说这些傻话做什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期待的场景,放轻松,以最好的妆容去面对。” “余航,你真的了解景琪吗?”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景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但仿佛感觉到了她话里的委屈和不甘,更记得当初她被丢在高速公路上时,那痛苦的模样,想到她每次为了攒钱给沈浩买新设备,累到生病的模样,想来爱情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比如沈浩这样的屌丝,竟然把一个如此爱他的女人弄得遍体鳞伤! 第107章 两次生死之间 景琪化妆的功夫,我也没闲着,很主动的从她带来的塑封袋内取出打印好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用夹子固定在绳子上。 景琪正坐在我的旁边看着照片,时不时的与我说上一句话,中间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拿起一叠照片对我说道:“余航,你休息一下,这些照片我自己弄就好。”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她问道:“这是哪的话,帮你弄弄怎么了?” “我不想你总是为我的事情劳累,朋友这么久,我都没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净是添乱了。”说着景琪又拿起照片道:“你看这照片里的内容,都是沈浩的摄影作品,照片里出镜率最高的可能才是他的最爱吧!” “这照片里除了风景就是动物,放着这么美的女朋友不拍,我觉得他有病,白糟蹋了那么好的摄影器材了,你也是,为他花钱总得有个节制,累死了别人只会说你傻!” “这可能就是替代品的悲哀吧!” 我不明白景琪话里的意思,这时候,穿着睡衣人字拖的林柯横在我们面前,看着面前的镜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道:“造型师会理发吗?” 林柯问的理所当然,造型师却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我被林柯这厚脸皮征服了。 一直忙碌到中午时分,整个酒吧总算弄出点氛围了,大家忙活了一上午,可沈浩却迟迟没出现,景琪打了几个电话以后,沈浩才不耐烦的接通电话。 可当询问他在哪里时,给出的答案让人气愤不已,原本提前和他说好的计划却被他随意更改,直接约几个景区野模泡吧去了。 当我以为景琪策划已久的求婚就要泡汤时,倔强的她直接向沈浩摊牌,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给出的回答是:喝完酒。 我和林柯面面相觑,景琪直接送走化妆师以及她的几个好友,原本热闹的小酒吧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漫长而不知终点的等待中,我点了几分外卖,可景琪却没有吃,等我三番两次规劝她吃点时,她却突然来了脾气。 “余航,能不能别老是对我这样好,这样我心理负担很重!” 面对景琪的突然翻脸,我一点也不着急,笑了笑说道:“你这姑娘就是容易犯脾气,我又没做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叫你吃点饭而已,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就这么想:毕竟你是住在青旅,收了你房租,为你服务也是应该的嘛!” 景琪背过了身子,低声对我说道:“你可真能想象!” 我继续厚脸皮的笑了笑,性格一向洒脱的景琪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我再次走到她的身边,笑了笑说道:“你看,咱理也说通了,该吃点了。” 景琪从我手中接过餐盒,我又连忙招呼林柯送了瓶啤酒过来。 看着景琪吃了饭,我心事便落下大半,其实她是否能和沈浩求婚成功我已经不在乎,我所关心的只是她能过得好,仅此而已! 从下午一直到傍晚,我坐在酒吧内做游客日程规划,景琪则穿着厚重的婚纱坐在院子的树下,脸上的妆早已被汗水弄花,可一如既往倔强的她已经不在意。 …… 天渐渐黑了下来,林柯将院子里的灯打开,然后坐在酒吧门口弹吉他,借此想吸引一些景区的散客,可效果并不如意,这一片居民很少,照明设施又不好,给人一种压迫和不安感。 我能看出来景琪疲惫的身体已经有些虚脱,想安慰却已经找不到说辞,便站在她的身边陪她沉默着。 院子里的照片,被夜风吹的晃动,好似在不安中萎靡了下去,我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递给了景琪,道:“拿着,留着想哭的时候用。” 景琪终于看着我说道:“有你这么损的吗?” 我不假思索的回道:“那你有本事就别哭!” “哭不哭哪能是我控制的,余航,陪我到屋顶上坐会儿吧!” “你这情绪不适合上屋顶,都跟谁学的坏习惯,一言不合就往屋顶上窜。” “我看你和那个黎诗姑娘不也经常上屋顶吗?” 我充满意外的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道:“好吧!但我得声明,和她上屋顶与你不同!” “有何不同?” “和她是谈工作,和你是聊生活。” 景琪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什么,我从屋子里扛出梯子,扶稳后让她先上。 坐在屋顶后,视野开阔了许多,我们可以看到景区周围的万家灯火,可以吹到弄堂里百转千回的风,而景琪却始终沉默。 我在惆怅中点燃一支烟,这是我第二次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和景琪独处,上一次是在少有人经过的高速公路上,想来也是可笑,我们每次独处,必定是她最孤独最失落的时候,但这些失落和情绪统统与我无关…… “坐会儿就下去吧,老是坐这儿动都不敢动。” “我感动!” 我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但还是板着脸回道:“你敢动一下试试!” 景琪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没有再说一些有情绪的话,从我口袋中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放轻了语气对我说道:“这辈子,我遇过两次死里逃生,第一次被人救起是孽,第二次却是缘……我知道自己活的很糟糕,也很想改变现状,可没有第一次的生,哪有第二次的缘?人和人之间,相遇的时间真的很重要,时间错开颠倒,都是万劫不复!” 虽然我并不明白这份感慨背后的详细故事,但依旧很疑惑的问道:“那我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 景琪凝视着我许久说道:“第二次。” 得到答案的我,却在一瞬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情绪,只是觉得被困在一场困局里有些逃脱不出去。 景琪与我对视着,她将那被大风吹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向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如果我没猜错,第一次经历跟沈浩有关吧!” 景琪熄灭掉烟头,带着回忆的神色说道:“这件事与她有关,又无关,是否讲出这个故事,就看今晚沈浩来或者不来吧!” 院子里的灯泡忽明忽暗,好似提醒我,生活无法一成不变,而我也是今天才得知,景琪居然有过两次面对生死的经历。在我心中,她活的像一团火焰,又像一池春水,可无论是水还是火,她回应的人都不是我…… ……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巷子口传来一阵车子熄火的声音,通过谈笑声,我能够辨别的出应该是沈浩的声音。 景琪也意识到了是沈浩来了,顺着梯子快速下楼,在一声“疼”的叫声落了地,到后来我才知道是她腿被划伤了。 果不其然,很快一身休闲装扮的沈浩便站在我的对面,我和他前后进了屋,放弃了可供选择的扎啤,直接从酒柜拿出了一箱啤酒。 第108章 这个夜晚 事实上,这时候沈浩的身上已经是满身酒气,但我仍然想灌一灌他,其实这时候已经超出情感因素了,单纯的就是看着不爽。 沈浩并不愿意喝酒,一副我就是怂,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景琪走到酒吧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院子里,我准备跟上去却被林柯一把拉住。 激烈的争吵中,沈浩不断地推搡景琪,然后重复的骂着那句:“你他妈想解脱,老子偏要折磨你到死,让你生不如死,谁让你活着的!” 我甩开林柯架住的胳膊,冲上去朝着沈浩的脸就是一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虽然我不占上风,这个孙子也好不到哪去,最后和林柯合力将这个孙子钳在地上。 制服沈浩之后,我“啪”的一下又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为他出言不逊的脏话。 任凭景琪劝阻,我和林柯谁都没打算放过这个孙子,一身蛮力的沈浩几次欲挣脱,我掐着他脖子,他则挣脱一只手死死地揪住我的头发,于是三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撕扯着。 僵持十来分钟后,我和林柯松开了沈浩,此时他的脖子已经被我掐成深红色,站起来的沈浩不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手指着我们啐了口唾沫,然后指着景琪脑袋一阵猛戳,最后踉跄离开。 沈浩走后,景琪有些呆滞的看着我,她用手抹掉了我嘴上的血渍,又看了看林柯,眼眸中依然充满了打着转的泪水,直到自己不再哽咽,才对我说道:“值得吗?” “值得!” 景琪眼中又含着泪,却带着心痛的笑容说道:“可我并不值得你这么为我付出,我是个罪人,我无法救赎自己。” “犯了罪有法律,犯了道德有人性谴责,沈浩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折磨你。” 景琪低头啜泣着,她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比起身体上痛的不能自已的,是我的灵魂,她在我眼中一直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偏偏在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拿不起放不下,给了沈浩一次次践踏感情的机会…… “我想以放手的方式,亲眼见证你的幸福,看见的却是你的难过,这一切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我无法改变这一切!答应我,从此以后要学着爱自己,你只属于你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我的话对她已经丝毫不起作用,她已经泣不成声,问我:“余航,你真的觉得……我是……我是个好人吗?” “是!” 景琪哭的撕心裂肺,点头道:“够了……这就够了……” 我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控的一面再去影响景琪,然后退到一个角落里,在沉默中吸着烟,可那些过往的记忆纷纷涌出了记忆,我不禁问自己,对于景琪的这份感情,我究竟做了什么,如果我能以强势的姿态对她穷追不舍,是否能够争取到她,是否能够让沈浩产生一丝丝危机感,继而去珍惜她三分……可笑的是,我什么都没做,尽管我做了也没什么意义,而这种想法,却真真实实的折磨着我…… 这一刻,继在事业中迷失后,我的生活也迷茫了! 不断从口中吐出的烟雾,好似将我隔离在了世界之外,可我却在一个小小的厚障壁中挣扎,然后看着城市之外的那片岛屿渐渐被海水淹没,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随着景琪的哭声渐渐停止,世界渐渐恢复了平静,而我也平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忽然接到了青旅前台小罗的电话,他语气急促的告诉我沈浩正在青旅撒泼打砸。 我心里着急却不敢表现出来,将情况以消息的方式发给林柯,示意她劝景琪今晚在酒吧休息,然后便骑着他的摩托车迅速离开酒吧,赶回青旅。 回到青旅后,我本以为会被入住的客人好一番折腾,没想到现场相当安静,三个店员正在整理卫生,而在院子里唱歌闲逛的客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纳闷间,我问神色闪躲的小罗:“刚刚听电话里沈浩又吼又叫的,对客人没造成什么影响?” 小罗结结巴巴的说道:“抱歉,店长,由于我们这边没招聘安保人员,我们也没法子……是对面莱悦酒店的江总,带着安保人员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制服了闹事者沈浩,并且第一时间向客人表示会一同协助整理景区治安,让客人放心在这住下……” 我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明的情绪,点头示意小罗继续收拾,小罗则告诉我,江总知道我回来,说她会在对面的桥上等我,我迅速跑到桥上,却没发现周围有人,带着纳闷拨通了江莱悦的电话。 片刻后,江莱悦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出声,电话那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然后挂断,可怪异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我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以至于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嘴里却碎碎念着各路神明…… “江莱悦,你给我出来,别躲在暗处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忽然,江莱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桥墩后跳了出来。 我还是被吓得朝后退了几步,顿时察觉到自己被她给戏耍了,板着脸说道:“原本还指望着感激你一下,这下好了,算是扯平了,咱俩互不亏欠!” “自作多情,谁要你感激了。” 我故作镇定,问道:“要不我也来吓你一次?” “人在受到惊讶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确定要以身试险?” “我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你服个屁啊,瞧你这衬衫不像衬衫,脸不像脸的,脖子上咋还有血迹,玩野猫被挠了?” 我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便明白了她又在挤兑我,这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沈浩扭打,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也终于知道小罗见我为什么神色慌张了…… “好歹你也是一门面担当,别整天弄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别人要是知道我江莱悦和这么一号人独处过,我恨不得变成中东妇女。” “丢人就丢人,怎么还把自己折腾到国外去了?” “嫌丢人,出门只露两只眼睛。” “哟,这专程在这等我就是为了挤兑我几句?”我倒也不好奇她为什么在这里等我,毕竟我们潜意识里已经把对方当成朋友,虽然这可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江莱悦的表情又恢复了在职场中的那种高冷,她看了看表,对我说道:“好了,为了怕你内疚的睡不着,我们见也见了,我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 感觉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一些后,终于向她问道:“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选择帮有途脱困?” “因为我觉得有一天我可能成为这青旅的总裁,破坏了可能是我未来的财产呢?”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一刻,江莱悦终于避开了我询问的目光,然后一言不发……她的不回应让我有些烦躁,便点上一支烟,也跟着沉默。 沉默中,江莱悦再次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这个强势的女人再次让我感觉到无能为力,我终于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但有些事情她不说,我心里也清楚…… 在我放弃念头后,江莱悦却忽然换了一副柔软的语气说道:“我没打算帮什么有途,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我是帮青旅,你的青旅……至少这是我扔下咖啡第一时间过来帮你的原因,没人有资格砸了这一草一木,除了你自己!” “谢谢你能用这么成熟的想法,帮我维护了青旅。” 江莱悦的表情终于变了变,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道:“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姑娘我年轻貌美,还未成年呢!” 一直到最后,江莱悦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我,回不过神的我就这么征在原地,然后看着她在街灯的倒影下越走越远,直到她进了自己的酒店,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 等我回到青旅,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后,黎诗恰好也匆匆赶了回来,显然面对这样的场景,她的惊讶程度不比我少。 我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点了,这几天,黎诗都是越来越晚,如果不是因为出现问题,她可能回来的会更晚,以她这样的速度,会很快掌握有途的各项工作。 “吃饭了吗?” 她疲倦的摇了摇头,道:“没,你吃了吗?要不陪我一起去吃点?我有点事和你说。” 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没吃,最近,附近夜宵摊点也多了起来,因此不必要开车便能吃到东西。 黎诗冲了个澡,换了个薰衣草色的裙子,很显气质,我们并肩走着,谁也没有打破这种沉默,这一天的工作也让她挺疲倦的,这个时候,没有目的的在青石板路上走走,吃点东西,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穿过两条昏暗的小巷子,我们来到了一条小吃街,人并不多,站在巷口放眼望去,冷清中却又带着烟火气,而我仿佛在这条道路上,看到了半个月后拥挤的人潮,回过神来后,又问道:“你想吃点什么呢?” “有很久没吃烧烤了吧,你要吃吗?” 我点了点头,道:“记不记得那句,没什么烦恼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黎诗很配合的问了句:“如果有呢?” 我笑了笑,道:“那就两顿。”说完,便伸手无意识拉着黎诗向巷子里跑去。 第109章 各自又奔忙 跑了一段路后,我才反应过来后,黎诗却意外的没有挣脱,只是看着我,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随即便和她相视笑了出来,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笑,而此刻的我们,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减轻着情绪上的压抑。 笑过后,我们又沉默着,因为所有的苦中作乐都是暂时的,而有些困境却已经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我们依旧在熟悉的小摊点前停下来,上次是为戏弄黎诗挑选的地方,如今倒成了我们自然而然过来的地点,而这改变仅仅两个来月时间。 点好菜品交个摊主去烤以后,黎诗疑惑道:“我记得以前这对夫妇不是在这边做生意的啊?” “现在是旺季,自然都往景区周边靠近了,以前那地方就着马路,淡季靠来往过客拉点生意,现在不同了。” 黎诗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很主动的开了两瓶啤酒,示意我先喝一个。 看着她越发洒脱的模样,倒让我真的有些惊喜,小碰几下之后,她单手托着下巴,看来往的行人,看忙碌的烧烤摊夫妇,偶尔微微一笑,翩若惊鸿。事实上,我早已感知到她常态的样子并不冰冷,相反多了几分很接地气的美。 许久,我终于向黎诗问道:“你刚刚说找我有些事,是关于今晚沈浩醉酒闹事的事情?” 黎诗摇了摇头,道:“事情我已经听小罗说了经过,没产生什么大的安全事故,这事也给景区安保们敲了个警钟,相信他们最近不会掉以轻心了,我会从公司那边调两个保安过来,确保高峰期的入住安全。我想跟你说的事与此次新方案的实现有关。” 我沉默,心中却有些炸裂感,这份方案同时被两个老板看中,并且都在拼命运作,这是对我从业三年多以来最好的市场检验,但却也在无形中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压力。 “你打算怎么运作?” 黎诗似乎早就想好了方法,对我说道:“我已经将各部门的事情安顿好,明天早上去机场,打算回英国,为此次项目找点资金,无论如何,我都要在今年完成目标,你明天开始回公司,如果有任何动静,立即向我汇报。” 我点了点头,拿起刚烤好的羊肉串递给她道:“那就提前祝你成功!” “谢谢!晚上下班前给阿姨打电话,她说近期萌萌就要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了,如果此次英国之行能够顺利的话,一周左右我就能回来,你对业务流程操作熟悉,抓紧帮我联系景区商家,抢占先机,忙完了这阵子,我们一起去北京看萌萌。” 我掩饰了情绪,笑道:“你对萌萌的事情,比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上心。” 黎诗好似更能够接受我放荡不羁的形象,突然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多少让她有点不适应。 她忽然来了兴趣:“既然你态度那么认真,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呢?” “你想让我怎么感谢……”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感谢别人的?”说完,黎诗看着我,很耐心的等待着。 我呼吸有些急促,又好似并没有,总之这一刻,我竟然意外的充满紧张,都无暇去细看她的表情,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没由来的紧张从何而来。 “呃……这两串烤鸡翅都给你,我不吃行了吧。” 黎诗接过我硬塞给她的鸡翅,半晌一脸无语对我说道:“余航,你是不是傻!” 我:“……” 黎诗点了点头,语气忽然低了下来,道:“鸡翅就鸡翅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她的转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愿意多想,半晌转移话题问道:“你物品还没收拾吧?我们抓紧时间吃,好回去休息。” 我的话没说完,黎诗便打断:“不用你多考虑。”说着拢了拢头发,将手中的两串鸡翅很认真的吃完了,道:“我就吃这两串鸡翅,其他的你解决掉吧!” 我的心忽然就一沉,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擦了擦嘴,又看了我一眼,表情却如同我们初次见面时那般,充满了冷漠和距离感,远的不说,好似和刚刚那个带着微笑的她判若两人。 “我说错话了?” “没有,你很好,很棒棒!” 我忽然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拿出手机迅速将她的样子拍了下来,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止我,只是盯着我看。 “你不会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吧?” “除了钱你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信不信我让老板把所有东西烤了,以你的名义送给全青旅的顾客。” 我连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然后慌忙将盘子中的烧烤整理一下,说道:“我还是打包带回去吃吧!” 黎诗在我之前起身,又将我按回了凳子上,说道:“你在这老老实实吃完,我去给值夜班的几个员工带点。” 夜色已深,风带着凉爽开始肆虐了起来,我不忍黎诗继续在这陪着,等打包的烧烤好了以后,便抢先去结了账,然后故意甩开她似的向巷口跑去,留着她一个人在我身后又喊又追…… 我始终和黎诗保持一定的距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做鬼脸,正嘚瑟的时候,却被脚下凸起的青石板绊了一跤,由于手上提着打包的烧烤,左摇右摆的还是摔在了地上。 黎诗趁着功夫追上了我,一声惊叫,又往后退了两步,更是放大了我的狼狈,这脸今天算是丢尽了,我疼的龇牙咧嘴,想爬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旁的黎诗。 我哼唧中,黎诗语气有些紧张的问道:“摔哪了,还能爬起来吗?” “脸!” “别开玩笑了,你都没有的东西怎么摔到,可别诬赖是我追你的,我是个黑心老板,也不会算你工伤的。” 我一口老血,索性装到底,趴在地上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其实也是暗示黎诗我没事,我又故意“哼哼”了两声,说道:“快扶我起来。” 黎诗蹲下身子,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好似想看着我能坚持趴多久。 我一想,这下完了,这人来人往的道路,被熟人看到不丢失了,正想着怎么厚颜无耻的找借口站起来时,黎诗意外的伸出了手。 我又不傻,顺势接她的力,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又将手上的烧烤交给了她,检查身上是否有擦伤,这人呐,果然不能嘚瑟。 回到青旅,我简单洗漱后便躺在了床上,然后点上一支烟,将今天厚颜无耻拍的照片拿出来细细的看着,然后就被黎诗冷漠傲娇的样子逗笑了,在笑声中,俨然忘了自己今晚摔得有多惨…… …… 次日一早,我起早开车送黎诗去了机场,并坚持一路上由我开车,为的是能让她多睡一会儿。 这趟英国之行,希望她能够心想事成,成功周转到资金,我也能够在这次旺季后,拿到青旅的经营权,带着治愈后的萌萌,一家人以一个新的姿态重新生活。 从机场回来后买了早点,打算在回公司之前,去酒吧看看景琪,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得知沈浩被拘留的事情,想到这儿,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担忧,于是当即拨打了林柯的电话,想从他那里得到些消息。 小一会儿之后,林柯才接听了电话,我向他问道:“吃早饭了没,景琪睡醒了吗?” 林柯的语气充满了暴躁,回道:“甭提了,早上天没亮,估计那小子酒醒了,就一个劲打琪妹的电话,看得出琪妹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去公安局交罚款去了!” “景琪真是糊涂,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怪琪妹,沈浩这孙子在电话里一直装可怜,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各种发誓,比演员都有演戏天分,我都听不下去,琪妹哪还有什么招架办法……” 林柯的描述,让我深刻的体会到了景琪此时艰难的处境,我想她之所以不听阻止,仍然打算再给沈浩一次机会,是对这份感情还抱有幻想吧! 但感情这东西,不是你投之以桃,就能报之以李,有时候盲目执着的去对待一份感情,走到尽头时,必定会被弄得遍体鳞伤。 我稍稍沉默后对林柯说道:“要不这几天你就辛苦一下吧,等她为沈浩交完罚金,你就给她打个电话,说身边需要有个人陪着,她不会弃你这个哥哥不顾的。” “我倒是想陪着她,可是昨晚听说她下周要去北京参加一个时装秀,转来转去,不还是和沈浩转到一个地方去了,我总不能去北京干涉她的生活吧!” 林柯的回答让我感到无奈,可他说的对,总不能真跑到北京去陪着她吧! 终于,林柯忽然感慨道:“昨晚听琪妹说了一些话,我好似能够感知到一些事情:有些人,上帝不愿看到他们老去,所以在年轻的时候就把他们带走,即使耗尽了彼此的生命,他们也不能相遇……” 我被林柯的话弄得一阵茫然,心却有所动摇,随即想找景琪聊聊的欲望却更强烈了,因为此时的我,真的很怀疑,她和沈浩在一起真的另有隐情。 眼下公司还有很多刻不容缓的事情需要处理,告知了将摩托车的钥匙放在青旅前台后,我重新启动车子,直接回了公司,接下来的几天,我将迎来入职以来最忙的两个月…… 第110章 未知的阴谋 这个下着暴雨的傍晚,是黎诗走后的第一场雨,这两天,我将公司现有的游客资源整理了一番,好在各部门我都熟悉,在公司的业绩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为了高效完成工作,没有同事会介意我帮他们处理工作。 本次新项目我定的第一个主题为“西遇·西北”,并且请林柯为本次项目创作一首推广曲。 回公司的两天里,张曼丽没少找我麻烦,这个下午,老苟回公司看了看,她才消停。得此时间,我摒弃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做起了“西遇·西北”主题旅游精品策划案,又在网上寻找着一些用得上的商家资料,逐一对比分析。 据黎诗传回来的消息,她已经在洽谈中,如果成功,会在一周之内回国,而整个旅游项目要在半月之内确定好所有合作对象,现在留给我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我必须迅速完成资料的收集,然后和外联部沟通项目,促使他们快速找到合作渠道,争取在游客高峰期完成项目投放。 如果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我会在旅行社项目确立以后,向黎诗争取到青旅,然后换一种生活方式,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还是有种漂泊感。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通过打造精品旅游路线的同时,让游客能够发现巷子深处的“路谣”酒吧,还有即将歇业的“一见”咖啡店,尤其是念歌的咖啡店,如果就此关闭,绝对是景区的一个人文损失,无论咖啡店以后由谁继续经营,都不会再是现在的“一见”了,因为谁都不会是宋念歌,也不会成为宋念歌。 思维的扩散中,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仰躺在办公椅上放空自己,准备休憩片刻,却无意中看到窗外那昏暗的世界里,开着双闪的车子像爬行动物一样,顺着雨水爬向城市的另一边,我使劲在天际的尽头寻找城市之外的那片岛屿,却再也看不见,它好似已经被水吞没在这天地之间…… …… 就在思维深陷在这场雨里时,导游部的一个小姑娘忽然推门进来,神神秘秘的对我说道:“余航哥,你赶紧躲一躲,张经理可能又要找你麻烦了。” 我暗自庆幸自己人缘好,立即对办公室的同事说今晚不打算加班了,打算早点回去,人却躲进了洗手间,默不作声,希望能给同事造成我已经下班的假象,这样,即便张曼丽上来,也找不到我了。 我就搞不明白了,她一个与我并不相干的经理,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刁难我,如果不是因为公司目前的处境和关系到我的青旅,我早就翻脸了,奈何我现在人微言轻,黎诗又不在,因此更不能因为我个人恩怨出点什么事,要知道,如果张曼丽此时带着游客资源跑路的话,整个有途基本可以跟着完蛋了。 胡思乱想中,洗手间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了张曼丽的声音:“余航,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听她说话的口气,看来是知道了我找业务部小李要了本月的报表,是有备而来的质问,我一个生理紧缩,本能的屏住呼吸。 这简直绝了,为了找到我,她居然敢在男洗手间门口叫嚣,这还不是关键,我只想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出卖了我。 叫了半天,门外忽然没了动静,我刚拿起手机,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还好眼疾手快,迅速关了机。 原本打算再耗个十来分钟打卡下班走人,却不料安静的洗手间内再次传来脚步声,我头皮发麻,跟玩谍战潜伏似的,一门之隔外,传来老苟通话的声音。 他的声音似乎有所忌惮的放低,谈话内容我听不太真切,好似是和对方建立了一个协议,事成之后,以整个季度的旅游资源作为酬谢,为的是毁掉某个人。 无巧不成书,偏偏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了这个谈话,而且对方通话的那个人,声音也是莫名的熟悉,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我很难相信把自己手把手带到今天,一直觉得人很不错的老苟,会在将公司转手给黎诗之后,再私下出卖公司,更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 以他目前的生活现状,足以衣食无忧,这样做无疑在亲手毁了黎诗,毁了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一旦被发现,他该如何面对黎诗的质问? 一个个解释不通的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屏息中,我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极力保持镇定。 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默,随着一阵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我总算敢吐出憋在胸口的闷气,可还未来得及庆幸未被发现,口袋中的打火机却掉落了下来…… 老苟快要到门口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后,又快步离去。 一时间,我没了主张,在马桶上坐立不安,“做贼心虚”的在洗手间停留了十来分钟,见外面没有动静,才放轻脚步走了出来。 走出洗手间,我心跳加速,却没有打卡,想造成早早离开公司的假象,也不回头,快步朝着电梯走去,却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可我仍然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径直的朝前走…… 走出了公司,我像受了惊的鸟,碰见熟人都不愿打招呼,匆匆出了公司,还没缓过神,却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张曼丽吓了一跳。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好似已经等我很久了,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傍晚,又来了一桩麻烦事! 我真的没有精力和她说话,拨开她便朝公交车站跑去,任她在我身后歇斯底里的各种恐吓叫嚣。 我不敢回头的朝前跑,心中没有由来的心虚,街灯已经全部亮起的街头,让我我有点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好似游离在这座偌大的城市之外,而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惧过。 …… 雨水丝毫没有打算停歇的意思,等我上了公交车,浑身已经湿透,在空调冷气吹了一路之后,下车后我便在路边的小吃摊上买了份油条和豆浆,算做是晚餐,食之无味的吃完后,在路过咖啡店时,又找宋念歌借了把雨伞,然后撑伞步行往回走。 这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子,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带着戏谑将水溅我一身,我抹了抹脸上的水,还没来得及开骂,车子已经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我被这一下浇的连内裤都能拧出水来,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极端了,立即进入了吵嘴仗的状态,不爽的说道:“你开车把眼睛放车轮毂上了啊,开车有没有点素质,豪车了不起啊?” 从车上下来的江莱悦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我,却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半晌说道:“我这不是停下来打算道歉了吗?” “道歉有用吗?我这从外湿到内的衣服能干吗?你没看到我内裤都能拧出水了吗?” 江莱悦被我气乐,却又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终于对我说道:“你生气的样子还蛮可爱的,今天就当我理亏,我开车带你一程还不行嘛,抓紧上车,在这样淋雨,别说你内裤干不了,人都能弄出病来。” 眼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江莱悦给了我台阶下,我虽然一脸不悦,也懒得再和她较劲,当即说道:“今天也就是你,要是搁在旁人身上,我非砸了车不可” “想不到你平时跟个小野猫似的,炸起来还成霹雳虎了。” “你少用阴阳怪气的比喻来挤兑我。” 江莱悦点了点头,果真不再去挤兑我,准备启动车子,我却赶忙喊住了她说道:“等等,能不能停会儿让我抽根烟再走,我他妈冻得浑身直哆嗦。” “我要是不允许呢?” “那我下车。” 江莱悦发动车子,顺手降下车窗:“吓唬谁呢?抽吧,抽吧!” 我不顾透过车窗往里飘落的雨水,掏出烟盒,哆哆嗦嗦的点了几次也没点着,烟湿了…… 江莱悦好似实在看不下去,张望寻找中在一处商店前停了下来,伞也没撑,就小跑着进了商店,片刻后朝车子里丢了两条中华烟。 我望着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她,感叹道:“买这么贵的烟做什么,还一买就是两条,这也太奢侈了。” “买给你你就抽,就当我刚刚戏弄你的道歉品吧,我没想到你会发那么大脾气。” 江莱悦的话让我很诧异,这或许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会为别人的情绪而道歉,或许是我刚刚愤怒的表情让她错以为我是在针对她…… 当我再次吞吐着那熟悉的味道时,我不平静的心,忽然便平静了下来,可冷静之后,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隐隐要冲破那道自我虚设的防线,我想给黎诗发一条信息。 …… 回到住处,我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开始让自己沉浸在工作的状态中,可心绪总是不宁,冷静下来之后,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老苟这是上演的哪一出,一方面,他要我回公司帮黎诗解决工作上的困境,另一方面,自己却又在背地里打算出卖掉公司的客户资源…… 心绪越来越繁杂,我合上笔记本,仰躺在床上给自己一点思考时间,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总觉得这是一场未知的阴谋。 点上烟,从口中吐出的烟雾,弥漫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我再一次感觉到了压抑和沉重。 持续的焦躁中,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而这次并不是短信,是一个拨过来的电话,我从手边拿起了手机,看了看来电号码,一阵异样的情绪随即在我的心头升起,因为这个电话是黎诗打来的,这也是她离开后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我一时间没了主张,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第111章 挺装逼的 在我的犹豫中,黎诗已经挂断了电话,片刻后直接和我发起了视频邀请,我打开壁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才接通了视频,先开口说道:“喂,黎总!” 视频那头的黎诗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道:“今天说话怎么那么正式?” “毕竟是和国际友人在说话,当然得讲究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就接通视频?” “额……今天西安暴雨,换掉湿衣服,就忘了穿了,反正这六块腹肌也拿得出手。”我的语速很慢,其实也是想引出些话题,因为心中在思量着要不要和她说起今天老苟谈话的事情。 黎诗并没有反驳,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这些轮到我接不上话了,于是只能尬聊天气:“你那边天气如何?” 黎诗拿着手机走出了门外,我才意识到她在一个很大的别墅内,由于时差原因,她那边此刻应该是下午一点多,阳光明媚中,她带着米色的遮阳帽,一身款式新颖的黑白休闲装,怡然自得的走在草皮上,这场景瞬间推翻了我以前的猜测,她的经济水平应该远远在老苟之上,根本无需傍大款,更不存在所谓为了钱。 她好似有意带我参观周围的景色,也不言语,拿着手机在原地旋转了一圈,然后走上了一处高地,整个花园别墅尽收眼底。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黎诗忽然接不上话,陷入到了沉默中,这种沉默让我感觉到了她现在糟糕的情绪,这次的能否找到资金太重要了,毕竟这关乎着一周后能否正式启动项目。 一番权衡之后,我庆幸自己没将老苟的事情告诉她,半晌终于对她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缩小范围,跟沿途商家挨个协商,看能不能后期再谈结算问题。” 黎诗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起来,我甚至能够听到她重重的叹息声…… 此刻,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我希望能够帮助黎诗完成这次设定的目标,因为这不仅是关乎到我是否能够拿到青旅的经营权,也会给黎诗一份报答,这些日子以来,我遇到的艰难事件,她基本都有参与,并且能够给我提供解决的方式和信念,我应该为她做些事情了,当然,这并不是等价交换,而是一种真心换真心。 但我深知我的力量微薄,玩不了庞大的资本游戏,但是我可以发挥这几年的职场人脉优势,以这次项目为切入口,到新路线沿途去寻找一些可以给我们提供周转时间的合作商,即便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今天你下班怎么没打卡就跑了,张曼丽说叫都叫不住你。” 我被她说得有些尴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然后往还在下着雨的窗外看了看,说道:“我是被她吓破胆了,老找我麻烦,宁愿不要全勤奖,也得保命不是。” “反正奖金也没了,那以后她要是找你麻烦,你就直接溜。” 我没想到黎诗会给出这么个说法,显然她并不打算和我兴师问罪,而我也巧妙地避开了洗手间遇到的事情。 结束了和黎诗的视频通话,我倒是多了几分困意,对于老苟的事情,还是静观其变,等黎诗回来的时候,我打算找机会弄清楚她和老苟的真实关系。 ……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了三天,过去的这三天里,我并没有将希望再寄托于捡江莱悦的业务上,依旧按照原先的计划穿梭在沿途的各个商家上,但结果让我有些感到失望,即便遇到一些对项目感兴趣的合作商,但开出的条件也相当苛刻,这显然不能满足公司现在的规划需求,因为我已经在这行工作好几年,深知这种捆绑条件会带来多大后患。 这又是一个疲倦了一天后的傍晚,我独自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又下意识的看向这座城市的最外围,但依旧没有发现那座城市之外的海岛,也许它再也不会出现了。 整理好文件后,我拎起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此时已经靠近六点,在前往公交站的途中,接到了宋念歌的电话,她说想做个小小的宣传活动。 想到“一见”咖啡店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关门停业,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答应了下来。 下了公交车站,步行不远便是咖啡店,离得老远我便看到了曲森的车牌号,他似乎也发现了我,停好车后便靠在车旁等着我,互相拍了拍肩膀以后,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是亲密的搂住了我的肩膀。 曲森开着玩笑问道:“听说今天打算玩场宣传音乐会?” “我只知道办个活动,并不清楚以什么形式。” “那你小子今天可算扬眉吐气了,听说玩音乐的人都挺装逼的。” 我顿时停下脚步,若有似无的笑了笑道:“看来你这些年都在玩音乐啊!” 曲森“哈哈”一笑道:“家里已经有一个玩音乐的了,我要是再玩这日子怎么过,你以前唱歌那么牛,如今不也被现实生活打缩了脑袋。” “所以我的理解是:玩音乐的人不是为了装逼,只有装逼的人才想着去玩音乐。” 曲森一耸肩:“算了,我们就别把话题谈论在这上面了,毕竟你我都没玩音乐,为这个争吵不值当!” “那这话该说给沈琳听咯?” “余航你小子可别这么不仗义啊!” 我笑了笑,没有再接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会去理解自己准则之外的行为,人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和内心的不适,会拼命给自己找理由,习惯于指责别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久而久之,一时的行为成了习惯,就会毁了自己的一生。 在广场的座椅上等了一会儿,曲森看了看手表,又往路口处看了看,抱怨道:“沈琳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路上堵车了吧?” “你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 曲森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阴郁,又无奈的笑道:“她习惯性的不接我电话,我们虽然住在一起,可我总是摸不透她脾气,她常常一副冷脸对人,任谁好脾气也受不了。” 我沉默了半晌,也回应了曲森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可能她性子比较要强吧!” 曲森似开玩笑,似认真的问道:“我看她大学的时候很能疯很能闹,每次看她演出的时候,她就是个傻大姐,特活泼,为何如今好似换了个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向路口处看去,说道:“她来了,这事儿你得自己问她,但有时候你为何不问问自己,你到底是喜欢哪一个她,为何大学的时候能够放任她玩音乐,现在却不行了……” 曲森随我向路口处看去,再也没有说话,表情却充满了复杂,似乎沈琳也给了他很多无法改变的无奈,面对这些无奈,他能做的也只有抱怨。 沈琳停稳了崭新的摩托车,摘下头盔,拎着电吉他来到了我和曲森的面前,跳过了曲森,直接开口问我道:“人都到齐了吗?” 第112章 计划 我还没说话,倒是曲森立即把话接了过去,他表情不悦道:“我要是没给你买车你打的来我都不反对,车子停在车库发霉了你不开,偏要倒腾这摩托车,这东西是女人玩的东西吗?” 话音刚落,林柯悠然自得,跟骑毛驴似的,骑着他的那辆机车“突突突”的赶过来,最终在我们身边停下。 他摘下头盔后,看了看沈琳手上的头盔,很不对时候的来了句:“哟,刚刚超我车的就是你呀,生猛啊沈琳!” 曲森脸色越发难看,我踢了林柯一脚道:“你丫的怎么不带个乐器来。” 林柯揉了揉腿道:“不是待会还要去我那边,就没带。” 说完,林柯将目光转向曲森,他们有过几面之缘,也在上次“莱悦”酒店活动中合作过,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互相散了烟,尬聊了几句。 当我示意可以进店的时候,林柯却说:“再等等!” 大约又等了十来分钟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也许曲森和沈琳不认识她,但我和林柯却印象深刻。 她将车子停在车位,然后利落的下了车,依旧扎着干净利落的小辫儿,一身休闲装透着冷艳。 见她到来后,我们一行人便分成两列向咖啡店里走去,沈琳和曲森走在一起,我和林柯则走在最前面,最后面的是莫秋,全程无任何交流,这让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也许这真是一场各怀心思的聚会,但愿个人的想法不要破坏今天的宣传活动。 我伸手打开了老旧的木门,对着柜台上的宋念歌打了声招呼,便在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而曲森和沈琳也挨着我们坐了下来,只有莫秋一个人靠在窗边,独自望向窗外。 见大家陆续到达后,宋念歌带着笑意的为大家送上了现磨的咖啡,然后疑惑的向我问道:“没耽误你们什么事吧?” 我笑着示意没事。 宋念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今天请你们几个朋友来,我是想做个决定,把一见咖啡店店面转赠给林柯做酒吧,希望你们能给我提供一些想法。” 我本以为这是宋念歌和林柯商量以后的结果,却不料连林柯都问道:“念歌,你开什么玩笑?” 宋念歌回头看了看莫秋,回道:“林柯,我听说你一直被你那酒吧的房屋归属权所困扰,既然这样,不要也罢!那边地理位置本来就差,黑灯瞎火的没客人去也正常,我打算停业了,这边无条件赠送给你,如果某年某月某日你若收到了消费者写给“一见”咖啡店的信,就帮我收着,我每年来取一次就好。” 当宋念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隐晦的告诉在场的人,林柯不必要受制于那个院子了,而他和那个小院以及拼命撕扯的那个女人,也可以在和平方式中画上句号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莫秋,她的面色当即变得痛苦起来,这种痛苦不亚于当初的林柯,好似是信仰倒塌一般,此刻我相信,也许莫秋从未想过要拿回那个院子,以及毁掉那个酒吧和那里的人,只是她已经无法控制突变的局面。 在大家都看向莫秋的时候,她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平静,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笑容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然后起身推开了咖啡店的门,独自走了进去,而林柯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我敲了敲桌子,他才回过了神。 待莫秋走后,林柯带着一种发问的神情看着宋念歌。 念歌笑了笑道:“莫秋曾经在我店里喝过数次咖啡,我也了解到你们的恩怨纠葛都是因为那家酒吧,既然如此,那就放下争执,放下酒吧好了!这次我请你代为通知她过来,是想跟她交涉一下这个问题,当然,我刚刚并未开玩笑,这店你拿去开酒吧!” 这时候曲森打断道:“那你叫我和沈琳来的意思是?” “请你过来有两件事,第一、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份周边酒吧业务的调查表,毕竟你在莱悦集团工作,第二、沈琳希望找个机会能和你好好沟通一下,于是我出面邀请了你。” 曲森好似看到了希望,他目光含情的看着沈琳,说道:“你真的想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琳低头沉默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的问题私下谈,先解决念歌姐的事情再说。” 曲森示意这点小事包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如释重负的喝了口咖啡,紧接着拨通电话,带着一种领导才有的优越感,以一种命令的口气将事情交代了下去,然后又望向沈琳。 我收起情绪,又想起了宋念歌之前说的活动,便问道:“你先前说打算半个小小的宣传活动?” “是,我打算办个告别演出,也想把这份活动变成你旅游季的独家活动,你根据时间安排,给我个准备日子,也算是姐最后为你做点事吧!” 我起身张开手臂抱了抱念歌,却没有任何一刻比这时候更难过了,想到这个景点式的咖啡店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酒吧,虽然某种精神还在延续,但店里没有了独一无二的宋念歌,这里便丢了原有的灵魂…… 我久久不语,倒是念歌一直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我开始信奉:告别要趁早这句话,原谅我这么早便将这样的事情跟你说……” 带着沉默与沉重,林柯并没有将咖啡店改为酒吧的事情答应下来,而我也不愿多逗留,因为每一分钟停留都会变成念歌的劝说,最终,我和林柯将空间留给了曲森和沈琳。 已经亮起霓虹的夜晚,我双手抄在自己的裤兜里,与林柯一起走在被霓虹渲染的有些迷离的大街上,本该有些说笑话题的两个人,在几个话题终结后反而变得沉默,这让我更加强烈的感觉到夜晚的空乏,而那些闪烁的各种光线,不过是眼皮底下徒有的光鲜而已。 刚走出咖啡店不远,便看到了离我们不远处的莫秋,她似乎等我们多时了。 她主动迎了上来,直接开口道:“酒吧你还打算开下去?” 林柯很反感这个问题,便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好几口,也不愿意说话,莫秋却依然不肯放弃的看着他。 即便我是局外人,我在莫秋紧逼的目光中都很是不自在,这个时候,我一脸无语的看着她,半晌说道:“有意思嘛,你这话有意思嘛?” 莫秋没有理会我的厌烦,不依不饶的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用你插手。” 我心中一阵压抑,许久才说道:“其实你不是为了拆那个偏僻的小院,而是打算拆了过去,拆掉未来吧?” 林柯沉默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在一阵比她还长的沉默之后,问道:“你留下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第113章 逆来顺受的英雄 莫秋看了看林柯,并没有开口说话,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在了耳后,怅然一笑道:“今天这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关心我的事了?” 莫秋的表情突然变得难看,继而一言不发的看着林柯。 连我都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道:“有什么问题好好沟通,别一见面就掐架啊!” “林柯,现在我真的很厌恶你。” 林柯显然很较真,却又带着冷漠的回道:“不厌恶我的那个莫秋早就随着林柯一起死了,不是吗?” 莫秋轻轻呼出一口气,好似极力压住了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目送着莫秋消失在视线后,林柯也对我挥了挥手,走向了自己的摩托车,这终究是一个极其不愉快的夜晚。 …… 坐着林柯的摩托车回到青旅后,我生怕林柯在遭受到感情上的刺激之后,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便以为青旅拉客为由,将他留在了店里,然后陪着他坐在门口揽客。 还别说,林柯忧郁的气质和长相真的很受欢迎,好几个背包客居然为之停留,办理了住宿手续。 点了些外卖后,我兴致正高,打算待会和林柯喝两杯,却意外接到了江莱悦的来电,我有些犹豫了,按理说我不该在这样的时期和她频频接触,抛开被人诟病不说,这样连我自己都会陷入尴尬,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犹豫中看着江莱悦挂断又拨,到再挂断,反反复复几次后,她依旧没放弃。 犹豫了半天,想着她真的可能有什么事,一番挣扎后,我极力让自己安稳了一些,才接通了电话,却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我被身旁林柯吐的烟雾呛的一阵咳嗽,江莱悦这才开口问道:“是不是在忙,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你还指望着我随叫随到啊?” 江莱悦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回道:“排除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也还有点交情吧?也许你会说没有,那现在也就只剩下工作上这点儿事情,让我觉得我们还有一点朋友关系,想谈业务我们就谈谈!” “你别这么说……” “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对话的僵硬让我陷入到了沉默中,也意识到有些人终究不能深究情感的。 江莱悦似乎很不喜欢我的这种沉默,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呀,这么沉默着算什么?请你吃东西你来不来?” “我已经订了外卖了。” “莱悦这边规划完业务以后,还有一条业务覆盖不了的空白区,路线不错,要不是提前和沿路商家谈好,我也无需跟你说,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我终于找了一个话题,说道:“难为你这么好的事情还想着我,你现在在哪里?” “郊区别墅。” “太远了,明天谈,行吗?” 江莱悦打断了我:“你觉得我一个事务繁忙的女总裁,会天天抽时间应付你这个……” “主要是这都快八点半了,真不合适。” “那行吧,我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说着,江莱悦便挂断了电话,我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烦乱…… 我从烟盒取出一支烟,从林柯嘴里拿过烟蒂,对着点燃后,“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渐渐的,整个人都在这没有形态的烟雾中空乏了起来。 几番考虑之后,想到黎诗那边还没有动静,而如果我真的能够从江莱悦的业务规划之外拿到一条路线,借着她的东风,倒是可以在小投资中,来一次大回报。 在和林柯说了想法后,我开着黎诗的车子前往郊区别墅,再次故地重游,难免会想到上次尴尬的经历,只是这次没有暴雨罢了。 周围丰茂的植物,更将这没有什么人气的远郊衬托的极其安静。 我将车子开到门口时,江莱悦已经提前为我打开了院门,将车子停好后,江莱悦启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了我,又将菜品逐一倒进了火锅里,看样子她真是等我来才开始下锅的。 我将啤酒暂时搁下,洗完手后,那不断腾起的热气和在空气中弥散的辣味让房间有些呛人,见我来后,江莱悦直接拿起啤酒瓶向我举了举说道:“喝一个吧。” “大夏天的,吃这么多辣椒也不怕辣昏过去,我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 “别老是扮演一副贞洁烈男的熊样,你该吃吃该喝喝,喝醉了这边十几个房间你任意挑,进去把门锁起来,在门口堆几个沙发总可以放心睡了吧!” 我被她挖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可嘴上哪肯吃亏,不禁回击道:“这手机里有通话记录,也是你主动约我来的,要是真发生点什么,我哪还用寻思着赚钱,跟你那不是找了个提款机。” 江莱悦举起啤酒向我示意,但并没有碰在一起,两人便各自喝了起来,我喝了小半瓶,江莱悦却一口气喝完,笑着道:“那你就祷告,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吧!” 玩笑过后,我边吃边说道:“这大夏天的,怎么想起来跑这里煮火锅了?” 江莱悦用筷子指了指正在火锅里随汤翻滚的毛肚说道:“都说自己做饭能有家的味道,我试了试,有那么点意思。” “怎么想起来找我来吃了?” “哎,我是真想不到人了,凑活着找你这个屌丝来吃算了,活了二十多年,总觉得我真一个朋友也没有!” 一句戏弄的话,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别多愁善感了,尝尝自己的手艺,我不介意你多搞几次这样的好事。” 江莱悦并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对我说道:“要不是那个人出国谈生意去了,我哪有这个空闲请你吃饭,最近,我常常觉得,自己被生活和命运钉在了十字架上,那么多人都在下面抬头仰望我,渴望我的高度,只是他们永远不知道一个人被悬在半空中,是多么的痛苦和落寞……”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将自己瓶中剩余的啤酒喝完,我对她说道:“人间的底色是疾苦、是劫难,熬过去,生活和岁月该敬我们,我希望你做一个逆来顺受的英雄。” 江莱悦凄然一笑,却没有做出任何宣誓性的话语,显然在事业上要强的她,生活中真的无依无靠,她与自己的父亲江文一直处于对峙状态,众生皆苦这句话不是佛家的感叹,而是生活的写照。 我望着她,却并不觉得她有多矫情,我能抱以理解,毕竟有些东西不是金钱能够拿来衡量的,反而,这种被金钱和物质囚禁的无助感,才是她自怨自艾的主要原因。 我轻呼出一口气,对她说道:“知道每天都要咬牙面对,那就多吃点,要不然哪有力气去和生活对抗。” 江莱悦闭上眼睛,仰起头,许久都没有再言语……气氛沉闷到有些可怕,而她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之后,又启开了一瓶啤酒,不计后果的喝着,许久感叹道:“别诱惑我了,晚上不吃,减肥。” 我变相的规劝她吃点木耳、牛肉之类的,然后继续陪她喝,在酒足饭饱时,电话没有任何征兆的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看,是黎诗打过来的,接通了电话后,随即便听到了她那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只是声音中多了些疲乏…… 她告知我,明天将有一个特别著名的摄影师朋友来西安,帮忙拍摄一些宣传作品,由于是初来乍到,告知我务必要接待好。 我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提醒她注意身体,却没有问起她寻找资金的事情,既然她没有提起,我便不好去过问。 夜就这么深了,街边的路沿上,江莱悦和我坐在一起,等待着代驾过来,片刻之后,她忽然说道:“你刚刚不是念叨着去机场接人,这边不是离机场更近一点吗?” 我想了想也是,便给代驾又打了个电话,沿着眼前的路,向身后住的地方步行着,然后也没有再开那些恶俗的玩笑,在楼下一间客房里安顿下来,想到一身火锅味,洗完衣服后,只穿着内裤便沉沉的睡去。 …… 次日,在经历一夜失眠之后,我居然在清晨睡过了头,拿起手机看到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正眯着眼睛打算清醒一下,却看到了身旁穿着睡衣睡裤的江莱悦。 我看了看自己只穿着内裤的身体,吓得一个哆嗦,滚到了地上,万幸的是,江莱悦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因为我发出的动静而醒过来…… 想到还要接机,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悄悄到阳台换上衣服,脸都没洗便连滚带爬的赶到机场,十点十分,整整迟到了十分钟。 我举着牌子,绕出口处跑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见客户人影,通过黎诗发来的客户信息,打电话、发信息,均无人回应。 这时候,黎诗再次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已经接到客户,为什么客户电话打不通,我不敢告诉她实情,敷衍了几句,便立刻挂掉了电话,继续寻找,心里却嘀咕着,机场那么大,这个从英国来的客户,没事瞎跑什么。 烦躁中,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突然兴奋了起来,拿起电话一看号码,却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眩晕,打电话的人是江莱悦…… 第114章 感觉很耻辱 电话响的周而复始,我越是想冷静,心情越是急躁,挣扎了一会儿,我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却不开口。 江莱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昨天晚上找你谈业务上的事情,结果只字未提,都喝醉了,现在找个时间说说吧!” “我现在没空!” 江莱悦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余航,下午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耐着性子说道:“好好的,去医院检查什么?” “我醒过来怎么发现自己在你房间,昨晚喝醉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血口喷人,这事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你怕什么,下午一起去检查一下。” “你听清楚,我没病。” “我看你现在脑子就有病。” 江莱悦的胡搅蛮缠让我无奈,索性不语,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人却没接到,我累瘫蹲在地上,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和黎诗交代,这时候,一个踩着香奈儿高跟鞋,一身很英伦的打扮的女人站在了我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疑惑中,我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那白皙笔直的双腿。 “你是amy?” “是。” 我万幸的叹了一口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如不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是摄影师,我还以为她是从事模特行业的。 电话那头的江莱悦还在喋喋不休,我却没了听下去的欲望,直接挂掉了电话。 回过神,我将写有amy的牌子拿起来,连忙站起身,礼节性的伸出手道:“amy小姐您好,让您主动来找我真是不好意思,你这是走哪去了,我还正担心接不到您呢!” amy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店。 我看了看身后的咖啡店,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她将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搭在肩上,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严肃道:“你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加上对你的惩罚,刚好四十分钟。” 我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将眼前这个长相和内心极度成反比的女人轻视了一番,黎诗号称她是什么先锋摄影师,也就这点修养了,居然能眼巴巴的看我折腾半个小时不为所动? …… 绝望归绝望,总不能表现出来,将她的行李搬上车后,我很有礼貌的交代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提醒她先去公司,然后由领导陪同她到酒店吃个饭,然后再送她回青旅休息。 “除了青旅客栈,附近有酒店住宿吗?” “有道是有一家莱悦酒店,在我们对面,但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决定不住你的青旅了,现在直接送我去莱悦酒店。” 一想到江莱悦愤怒时的样子,我胆怯了,商量道:“闻小姐,莱悦酒店那边实在不方便,要不您客随主便,还是去我们自己的青旅客栈吧!” “你们既然弄了二选一,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莱悦酒店?” 我有些恨自己多嘴,怎么直接说了莱悦酒店,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真是难以收场。 “要不您先去公司看看,公司领导都在等着呢!” “这是你们的问题,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要是不送,我自己打车去。” 我连忙伸手拉住她,却不料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她的反感。 一阵好说歹说之后,她终于同意上车,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让我直接送她去莱悦酒店。 我心中自有打算,上了车,哪还由得了她,我不敢接黎诗电话,便发了信息,告诉她客户现在有些疲劳,对于是否去公司这件事上,还在待定,做个两手准备。 原本以为摆脱了黎诗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江莱悦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在我数十次的挂断以后,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余航,你再不接一个试试,我现在就闹到你们青旅去,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还真tm是个麻烦不断的上午。”我的小声嘀咕,却让坐在后面抓拍风景的amy停下来看着我,那种反感,通过后视镜我都能感受到。 “要么就专心开车,要么就靠边接电话,你这三心二意的拿谁生命开玩笑呢?” “抱歉,都怪我太不怕死了。” 她没有理会我言语间的讽刺,依旧冷言回应道:“电话你到底接不接?铃声吵的人烦死了。” 我刚准备发作,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冲amy皱了皱眉,将车子靠边,这才从中控台上拿起手机,不耐烦的接通电话:“怎么了,还有完没完了?” “余航,你要是再这样毫无责任感,信不信我真闹到你店里去?” “我操,我怎么怀疑昨晚又是一个圈套?” “余航,你这个禽兽给我等着!” 江莱悦的不依不饶让我有些抓狂,习惯性的暴了一句粗口:“大小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一个市井妇人,有些话不能当众说出来的。” “你以为我傻啊,我自己躲在办公室呢,反正你这禽兽提完裤子就耍赖的行为我也是领教了,今天见不到你人,我就去你店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随之传来了挂断的“嘟嘟”音。 挂断电话之后,我掉转头看了看amy,她却用一种打量人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吼道:“看什么看,开车!” 江莱悦也太反常了,很明显她又在利用我……我必须将这件事解决掉,看来江莱悦的莱悦酒店是万万不能去了,她见到我,估计能撕了我。 我带着恼火继续开车,半个小时后,我有意绕开了景区,这时候身后却传来“您以偏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路线”的提示音。 “我让你去莱悦酒店,你这是拐着弯的把我往其他地方带是吧?” 窝了一肚子火,我烦躁到了极致,但想到现在艰难的处境,和黎诗的期待,还是忍住了没发作,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大摄影师,按照安排,于情于理您都该先去公司的,领导都等着呢!” “好啊,那就去吧!” “感谢您配合……” “我刚好去给你们领导反映一下,顺便跟小诗说说你今天是如何接机的,一年多没回国,一回国就见到你这种怂无赖,你们领导的片子拍不拍也得重新考虑了,待会要是言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也就勉为其难的给我听着。” “你这人简直无理取闹,不识抬举,我接了那么多客户没见过你这样的。” “那不是我的问题,只能说明你接的客户太少了。” 这个女人把我挤兑的简直无路可退了,我真是恨不得把她揪下车子,一个人扔这公路上,真搞不懂黎诗怎么说这女人相当好脾气的。 “路边停车。” “我送你去莱悦酒店还不行吗?” “靠边!” “你给我闭嘴,能不能消停点,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amy被我吼声镇住了,没有再回应我,却依然怨恨的看着我。 无计可施中,我只得再次靠边,中控台上骤然响起的电话,让我一惊,抹了一把脸,耐着性子拿起手机,这个电话是黎诗打来的。 接通电话,我听到了黎诗木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余航,你老实告诉我,海薇(amy)到底有没有在你车上?” “在、在的!” “那我怎么打不通她电话,你把电话给客户,我要跟她说话。” amy好似听到了我和黎诗的对话内容,又好似是故意不接黎诗电话,好让黎诗来兴师问罪,她顺手直接打开车门下车了,也许她正在用行动对抗我粗暴的让她闭嘴。 我顿感苦逼,这个上午实在是背到家了,怕什么来什么,打死也不能让黎诗知道,我把她千里迢迢从英国请来的摄影师气成这样子。 我跳下车,跟在步行往前走的amy身后哀求道:“美女,您就行行好,接个电话吧!” amy闪着美目看着我,被我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弄得哑口无言,半晌,她将相机挂在胸前,从我手中接过手机,开了功放,却并不言语,好似故意折磨着我,而电话那头的黎诗还在焦急的等待回答。 “小诗,我已经顺利到达西安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公司代表没接到您呢!” amy看着拧巴着脸的我,反问道:“你确定他能代表贵公司?” 电话那头的黎诗一愣,连忙赔笑道:“薇薇你对我们的合作诚意无需怀疑,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那好,我今天有些累了,想去莱悦酒店休息,没什么问题吧?” 电话那头的黎诗楞了一下,又连忙回应没问题,并让amy将电话交给我,我关掉功放了“喂”了一声,黎诗却并没有责怪我,反而提醒我amy是性情中人,让我多担待着一些。 黎诗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事情更要办好,挂掉电话后,amy继续沉着脸看着我,我假装没看到,可她的眼神依旧犀利,不依不饶的看着我。 “大摄影师,我们第一次见面,除了迟到我没得罪你吧?” amy看着我,皱着眉沉默。 “要是真有,你说我改还不行吗?”我在无奈中妥协,却觉得这样的妥协毫无意义,这amy也够无聊的,我都落魄成这样了,值得和我较劲吗? 阳光灼热,amy似乎也懒得和我较劲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向车子走去。 …… 经过一番折腾,我最终选择妥协,将amy送往莱悦酒店。 离酒店还有二三十米处,我停下车子,拜托道:“要不就将你送到这儿,我身体不太舒服,得去医院。” “那我那么多行李怎么办?” 看样子amy是铁了心的让我不痛快了,让一个对门住宿的店长,到另一家酒店为客人办理住宿,这种感觉很耻辱…… 第115章 我们合作吧 到达莱悦酒店后,我尽量不发出动静,这种脑袋别胳膊肘行事一向不是我为人处世的风格,但此刻我是真害怕,要是江莱悦窜出来,直接把我跟小鸡崽似的,当着amy的面扔出去,那我的形象估计就真低到她高跟鞋底了。 看了看院子西南角的太阳伞,那是江莱悦平时爱坐着发呆的地方,那边没人,估计便没在酒店里了。 我度秒如年,在前台陪amy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搭讪前台几个工作人员,通过她们的告知,我的猜想被证实,酒店前台告诉我,江莱悦先前便去了医院。 听闻她真的去医院了,我的心由窃喜到“咯噔”一下,瞬间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要是她真心去医院,会告知前台? 这女人无理取闹起来,还真是个孩子性情,不会算到我会来找她吧? 办理好入住手续后,我将amy的物品搬到客房,然后便在客房门口等她,小片刻后,她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换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衣服,这让她看上去亲切多了,不过美丽不减,似乎美丽漂亮就是她的标签,随便怎么打扮一下都美。 “你去楼下等我,我整理些资料就随你去公司。”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立马来了精神,能将她顺利带到张曼丽身边,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是看到这样强势的女人,让我不免想到黎诗,她们虽然是朋友,性格却极其相反,黎诗是外冷内热,对我苛刻又温柔,行事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完全不像amy这样野蛮,我真搞不懂她们是怎么成为好友的。 折腾一中午,刚靠在大厅的沙发上休息没几分钟,忽然看见屋外的江莱悦左手撑着太阳伞,右手提着塑料袋,神色憔悴的朝大厅走来。 一见到我,她眼里立马闪过亮光,紧接着又一脸虚弱的迎了过来,惊讶道:“你这是在等我吗,不是说不来了吗?” 我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嘴快不知情的前台立马向江莱悦汇报道:“江总,她是带客人来入住的。” “真是稀奇,我当来做什么的呢!小蓝,把他带来客人的房退了。” “你说什么?”我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这生意我不做了。” 我迅速调整语气,稳住她道:“别闹,有生意不做,这不符合江总的风格。” 江莱悦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将装着药品的塑料袋砸向了我,然后再次对店员说道:“把她房间给我退了。” 无计可施中,我一脑门子汗,刚准备假装上去带客人走,amy却已经拎着相机包从二楼走了下来,而不知道我艰难处境的江莱悦,还在纠缠不休…… 眼看事情就要黄了,我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也不管她会功夫也好,会跆拳道也罢,用蛮力当着前台员工的面,将她拉进身旁的小房间内,而让我惊讶的是,江莱悦并没动手三下两下将我撂倒在地,只是愤怒的瞪着我。 我不去想自己死的会有多惨,压低声音紧张的说道:“你丫的别叫唤了,让客户听到,我也就可以死在这了!” 江莱悦根本不理会我,表情愤怒的挣扎着,双手死死的掐着我的手臂。 我疼的要崩溃,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喊疼:“松手,再掐我你这美甲就废了!” 被我捂住嘴的江莱悦并没有停止挣扎,一双美目带着憎恨和厌恶瞪着我,含糊不清的骂道:“美甲坏了我重做,掐死你都活该,提起裤子就耍赖的畜生。” 我怒言:“这简直就是对一处男活生生的侮辱……!” 随后又低声说道:“就是畜生被生活欺负久了,也想试着反抗一下,你也知道我落魄那么久了,如果失去这次重新回头的机会,丢了客户,我就真的完了……” 江莱悦总算停止了挣扎,松开了死死掐着我的手臂。 我依然心有余悸的看着她,怕她出尔反尔…… 对于我切肤之痛的话,江莱悦不答应、也不否定,天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我又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她依然不言语,好似没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中走出来,我只能自我安慰,当她是默认了,其实她没动手已经相当给我面子了,我又带着恳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这才和她一前一后的向屋外走去。 当江莱悦走出房间,却愣了几秒钟,可能作为美女的她,也被amy干净的容貌所惊讶到了。 女人之间的欣赏大多都是带着嫉妒和不兼容的,但能让平时身居高位的江莱悦震惊的客人,我是第一次见到。 在客人面前,江莱悦收起了往日的胡搅蛮缠,言语之间给足了我面子,并且还特别提出可以为客人提供一日三餐。 趁着服务员陪着amy确定这周的菜谱时,江莱悦再次将我叫到一旁,面色凝重的挽住了我的胳膊,“余航,我生了很严重的病。” “什么病?” “被你传染的病。” 我挣脱,终于不爽:“我昨晚酒水后劲上来就睡觉了,是你自己闯进我房间的,我睡得那么死,哪还能做出什么事……你老实和我说,你今天去医院检查到底是什么结果?” “我被你传染上性病了。” “江总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了。” “你这禽兽还真盼着我死啊!” “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我瞪着眼对江莱悦道。 “怎么着,你还想杀人灭口?” “我觉得我和你那小别墅命中犯克,一去你那准没好事,我现在已经不在你手下工作了,求你放过我,别的不说,昨晚口口声声说是去谈业务,一顿火锅吃完,逼我喝醉,留我睡觉,第二天就给我下一上床的套,你这简直是坑蒙拐骗一气呵成啊!” 江莱悦捏着拳头,冲着我小腹就是一拳,寸劲打的我立马捂住肚子,她却趁机教训道:“要不是一张大脸给你添累赘,你还上天了!你这么能逼逼,怎么不去说单口相声呢!” “嗷呜……” 我一声闷哼,江莱悦双手抱胸看热闹道:“你这么有骨气,又那么不情愿,现在带着客人走啊!” 这一拳,让我暗暗下决心,以后老虎不发威,我也不能当病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仿佛就是对我讲的…… 江莱悦不理会我的表情,语气却忽然柔软,带着深深的惋惜紧紧挽住我的胳膊,说道:“余航,我们继续合作演个感情戏吧?” 我压住怒火将她推到一边,说道:“别闹了大小姐,你适合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凭你的条件,找我这样的,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江莱悦低着头,半晌对我说道:“我从来都不是大小姐,更没生活美满过……” 第116章 开罪不起 我向来听不得这样的话,总觉得特别伤感,迎面吹来的风吹的我一阵阵无措,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江莱悦,许久才沉声说道:“从前没有,希望以后……” 江莱悦笑了笑,算是应了我的话,许久才感叹道:“其实我最难过的是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当所有人都以为我过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走了一段又一段艰难的路而已。” 说完,倔强的江莱悦好似也不再需要我的安慰,继续露出一份很洒脱的模样,朝着amy走去,这次,轮到我迷茫起来,我不禁张望着远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情:小时候看唐僧过女儿国这段,觉得他又逃过一劫,现在再看,其实是错过了一生。小时候,我以为这一关最好过,没有妖怪和杀戮,其实九九八十一难,最难过的是这情关。 江莱悦将凌乱的鬓发别在耳后,这才向amy和工作人员点头示意,然后也不再看向我,这种目光的转移,却恰恰是因为难为情和尴尬。 填完表格后,amy目光异样的看着我,我也学着江莱悦的样子,将视线转移看向了另一边。 其实我倒不是尴尬或者难为情,反正已经让amy不痛快了,索性学着江莱悦的模样,再恶心她一次。 …… 离开了酒店以后,我驾驶着车子,amy坐在副驾驶上,此时的她无暇理会我,忙碌的用她那价值不菲的徕卡相机,捕捉每一个有趣的镜头,这似乎是她的一种职业习惯。 无聊中,我有些好奇道:“你平时一直都在旅途中吧,是不是类似于旅行体验师的职业呢?”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细细想来,amy好似忙的不太愿意理会我,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专心开车。 车子并没有按照前往公司的路线走,我突发奇想,在去公司前先带她去一个地方,穿梭过街区,车子一直往巷子深处走,我倒是很期待amy待会到达目的地是什么样的表情,震惊、赞叹? 事与愿违,amy很快发现我的行车路线不是她想去的地方,带着些惊恐道:“你这是在干嘛,我要去的是有途旅行社,你这是带我去哪,怎么越走越偏了?” “别急,我带你去的地方,独一无二,还有五分钟的车程。” amy显然很厌烦我的自作主张,不停地让我停车,而我凭借着定力将车子顺利的停在了“路谣”酒吧。 到达巷子口时,我让amy随着我下车,她却不肯了,带着一种极度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放心吧!你是黎诗请来的贵客,公司接下来的宣传拍摄还指望你呢,我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还想以后把我怎样?” 我被这女人挤兑到无语,许久也不愿过度解释,直接下了车。 等我下了车之后,amy好似感知到车上也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拿着相机紧贴在我身后走着,她那谨慎小心的模样,倒还真有点好笑。 将amy带到巷子里的“路谣”酒吧,她已经放松了下来,带着好奇看着门前的木吉他盒,蹲下身子一张张的翻阅cd,然后惊喜道:“好质朴的cd,包装这是小诗的画?” 我点了点头。 amy更为惊讶道:“小诗的画从来不送人,却愿意裁剪下来作为这cd的包装,看来一定是里面的歌曲打动到她了,如此看来,这一定是张很不错的专辑。” “等会你见到专辑的主人,就会知道这张专辑是否有灵魂了。” 这番话并不是我的恭维,对于林柯音乐素养的认可,我是发自肺腑的,只是他缺乏被人认可的机会,这让我又是一阵伤感。 amy点头认同我对林柯的评价,在周围拍了一组照片后,又示意我陪她进去,气氛因为搭上林柯而显得随和了很多。 酒吧里,林柯正抱着吉他在写曲子,直到我们进入屋子内,他才发现我们的到来,想到我还要开车,他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果汁后,交流也随之开始。 短短十几分钟的交流,林柯随性却不随意的言谈风格深受amy欢迎,甚至在交谈的过程中,几次开怀大笑,弄得我觉得这性格的反差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我的本意是想让amy为林柯拍摄一组宣传图,假使能够刊登在某些畅销的杂志上,再配合名人效应以及宣传,便有机会能让这家巷子深处的酒吧推广出去。谈了一小会儿,没想到amy主动提出要帮林柯拍摄宣传照,并且分文不取! 见事情谈妥后,我也不敢让amy多逗留,万一生出是非,那就得不偿失了。 离开“路谣”酒吧,我开车带着amy前往公司,路过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amy将注意力放在了离我们仅仅数米远的地方。 地铁出口附近,那个常年靠拉二胡的瘦削老人,还在不知疲倦的演奏着,amy拿起相机,捕捉了几个镜头。 我好奇道:“你们平时拍人像,都不需要在意别人肖像权的吗?” amy不理会我,淡然道:“现在在路口,找机会我会和他说明情况,给予他一些经济支持。” “你最好能把照片发到知名杂志上,让老人火起来,西安这个城市太过繁忙,没人愿意停下来听他拉些什么,他对钱看的并不太在意,只希望自己的音乐能得到大家的尊重,你看他从来不关注身旁那只不锈钢小碗,我曾和他聊了聊,给了他五十,他并没有感谢我!” “你给钱是需要人对你千恩万谢?专心开你的车,你能不能别把什么事都上升到道德高度?” “事儿逼,我只是给你反馈个问题,至于吗?” “你说什么?”amy开始不依不饶,似乎很讨厌我说话含含糊糊。 我权当没听见,专注着开车,跟着车流拐了弯。 “行啊!既然你那么关心老人的音乐能否得到尊重,那这件事交给你办好了,你不是做这方面工作的吗?刚好我想看看小诗口中赞不绝口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如果你不能让大家自觉停下来,那我……” 我气的差点追尾,她这要求也太无理取闹了,我常年经过这儿,要是有办法,早给老人解决了,哪用得着等到今天…… 被刁难过,我终于知道这女人实在不能惹,索性选择闭嘴,希望她和我一样,都只是说说而已,只要能解决眼前的拍摄宣传问题,我忍一忍也没关系,毕竟合作完,我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 到达公司后,眼见着amy进了张曼丽的办公室,我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和同事闲聊,以此来打发时间。 半个多小时后,眼见着amy从张曼丽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我连忙暂停和同事的交谈,上前装模作样的“问候”几句,却不料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办公室,示意张曼丽找我后,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该来的躲不过,站在办公室的门前犹豫了片刻后,我敲门后进入,仰躺在办公椅上的张曼丽,面色不悦的看着我,面前放着两杯泡好的茶。 “经理,找我有事?” “没事我找你干嘛,你以为我像你这样喜欢没事找事啊!” “经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那我问你,amy姑娘为什么突然考验你的策划能力了,你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哪有那闲工夫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就当她没说,当我没听到。” “那可不行,这个amy来头不小,听说是黎总废了好大劲才找来的摄影师,既然她提出要求,我们就必须满足,要是因为差池耽误到了公司的事情,你我可都担不起。” “那她要我陪她过夜,要天上星星我还得给她摘下来?” 张曼丽被我说的哭笑不得,用一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眼神看着我,好似又有求于我,半晌放轻语气对我说道:“虽然这个要求算不上合理,可是也不太离谱吧?再说amy小姐已经开口了,我们总不能驳了人家面子,往好处想,这也是职场对你的一次真实考验,多历练一下也不错……实在不行,你就请点群众演员演一下嘛!” 张曼丽今天的好脾气让我格外有些不适应,但是该讲的问题我得反映一下:“我说经理你口气也太大了,你以为是在影视城拍戏呢?地铁站每天出出进进成千上万人,你让我个个买通可能吗?” “我说你这小子,现在是我在给你想办法,这事又不是我揽下来的,你要实在不想要这个机会就直说。” 张曼丽继续耐着性子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继续火下去,排除人品问题,其实她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领导,据说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她已经为公司谈下十几个客户资源,我和黎诗都开罪不起她。 我不想让张曼丽为难,她有他的难处,这件事情的利害我也清楚,沉默了许久,我终于说道:“你容我想想,但这事真是我第一次碰到,能不能成功我也没底。” 张曼丽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可能人家也不是真的想要你一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重要的是拿出方案和态度,你说呢?” 我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个amy就是黎诗加江莱悦的升级版,开罪不起,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张曼丽煞有其事道:“这茶是泡给大摄影师喝的,她没喝,你喝吧,上好的茶叶别糟蹋了。” “张经理真是我进入职场以来,见到过最精打细算的经理了!” “哪来那么多感慨,喝就喝,不喝我自己喝。” 我暂时停止了与张曼丽的交流,端起杯子,然后一饮而尽,然后在沉默中等待张曼丽说话,我也并不急躁,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事有求于我,不会是现在这样,而久经职场的她,也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茶水的清香在口中回味,放下了杯子后,我也忙里偷闲,带着俯视的姿态,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 第117章 你究竟想说什么 天近傍晚,西安这座城市依旧在繁忙的运转着,正值盛夏的季节,让这个城市多了绿色的同时,也多了几分燥热,我望着楼下那片熟悉的街区,陷入沉思。 张曼丽并没有打扰我,一个人品起了茶,好似也在思量着什么。 很久后,我终于回过神,厚颜无耻道:“经理,难得您今天脾气这么好,我就厚颜无耻一回,能再给我杯茶吗?” 张曼丽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好似终于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说道:“茶多的是,不过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我有个茶具供应商朋友,下周五准备开个产品展销会,能不能让你好朋友景琪出面半个忙,加上周末只需要三天,给三万酬劳。” “首先不谈我是否有这个面子,既然您关注到这个模特了,想必也清楚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我们公司拍摄海报的野模了,人家现在经常出入国外秀场,三万这点钱,你觉得她会动心吗?” 这是我第一次在作为上司的张曼丽面前,说出三万只是个小数目这句话,以至于她有些惊异的看着我…… “你知道我张曼丽从来不开没把握的口,接私活,也只有你能请得动她。” 我都不知道张曼丽玩的哪门子自信,若是从前还好,现在我真没那个把握,斟酌了一小会儿后,才对她说道:“你知道上次她帮我们公司出席活动,完全是出于公司为她赞助巴黎时装秀经费,现在你请她一个试试看?” 张曼丽一声叹息,一副谁活着都不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正色道:“你别急着叫难,凡事都有个等价交换,做得好,我就酌情考虑将你朋友开的酒吧单列成一个消费景点,怎么样?” 说着,张曼丽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合同,翻开后放到我面前,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合同,迟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知道张经理在业内的人脉,如果你能向各个合作旅游团以及外省导游推荐,效果肯定比广告还要好。” 张曼丽坐直了身体,郑重点了点头后,又朝我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我笑了笑,现实谁能比得过张曼丽,什么都能当做谈判条件,真有才,但我仍然表示尽力尝试,不敢打包票,张曼丽则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 离开张曼丽的办公室,我在复杂的情绪中拨打了景琪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想到她此刻可能正在工作,我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拨号,趁着傍晚,恍如隔世的走在街头,我想趁着天还没黑,独自走走,顺便找一找如何解决amy刁钻问题的方法。 此时的我,对如何解决“给二胡老大爷找回音乐尊严”很迷茫,我已经想过放弃,可放弃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可以立即做出决定的事情,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我将放弃帮助林柯为酒吧带来客人的机会…… 如果让景琪知道这个交易,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帮助林柯这个大哥,可经纪公司会为她放行吗? 我这才发现,当现实和真相产生冲突时,竟是如此的难以抉择,也许我是压抑太久了,但不能自主的现实更让我感到难受,所以我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的。 从同事那边得知,amy由公司专业导游带出去了,我也迎来了短暂的释放,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为了完成amy交代的任务,我开车前往地铁站,古城西安依旧繁忙而燥热,这个古朴加灰色调的城市,因为厚重的历史感吸引全国游客。 …… 这个下午,为了找寻灵感,我就这么一直在西安的街头走走停停,时而穿过小巷子,时而随着人流走过繁华的街区,而天色就这么黑了下来,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 今晚我并不打算早早回景区,一是怕amy找我麻烦;二是怕江莱悦死缠烂打。 我已经想好了,先去地铁站附近看看老大爷,然后买上些啤酒,喝醉了便不怕任何人找我麻烦,也可以帮我暂时逃避现实这个无底洞。 地铁口的老大爷晃着脑袋,一如既往的为进出乘客,拉着他那只破旧的二胡,旁若无人。 风时而将他头发吹起,花白的胡子也随风乱颤,昏黄的路灯下,四周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听众驻足,这多少有些凄凉。 我走上去,将钱包抖了抖,钱包里仅有的几个零钱掉落进不锈钢的碗中,咣咣响。 也许大爷是拉累了,停了一小会儿,抬起垂着的眼皮看了看我,又低下头继续拉起了曲子,我知道,他在为我一个人演奏。 一首曲子拉完,我搭讪道:“大爷,您休息一下吧!” “不累!” “我没记错您是江苏人吧?” 大爷停下手,点了点头,放下二胡,拿起身旁掉了漆的保温杯喝了点水,见我是常客,也不隐瞒道:“江苏二胡之乡,我姓梅,家中排行老六,叫我梅六。” “我叫你六爷得了。”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就过来问问,印象中,自打我第一次从这块经过,就见你在这儿演奏了,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大家却都走的匆匆,我在想怎么让您有尊严的为大家演奏一曲,让大家为你驻足停留。” 六爷惨惨一笑,看了看来往匆匆的行人,又收回目光,重新抄起二胡,闭上眼睛拉了起来,连我都不再理会,这反应就跟我和他说了个笑话似的。 嘴上没有理会,大爷却拉起了一首欢快的《好一朵茉莉花》,越拉越激昂,干瘪的嘴上也有了笑容…… 我蹲的腿发酸,索性也坐在了地砖上,托着腮安静的听着,然后用六爷所处的视角,去打量这座虚妄的城市,不禁有了一种新感觉:对面的高楼大厦繁华依旧,可我心中却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体会,我该感谢六爷,是他音乐的指引,成全了我一个可以想象中的夜晚。 正和六爷聊着家常,口袋中忽然响起的电话就这么打破了宁静,我下意识的以为是amy打来的,可是看了来电显示之后,才发现是景琪打来的。 接通了电话,她声音虚弱道:“我睡了一觉,电话关机,找我有事?” 我下意识的回道:“下周五你有空吗?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这个我得看看日程安排后才能给你回复!” “好,你先按照自己的日程安排来!”我回应着,却并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她,如果因为我和林柯的羁绊,而让她难办,那我就太罪过了。 景琪好似很疲惫,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我看了看手机屏幕挂断的画面,还未将手机放入口袋,江莱悦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一贯直截了当的道:“你人在哪?” “太白南路地铁站。” “没事跑哪去做什么?” “哎!……” “爱?” “江莱悦!” “当我没问你没说,想让你的客户住的安稳,就到酒店来找我!” 江莱悦干净利落的威胁的确很受用,我顿时被她拿捏住了,但仍然抱着最后一丝挣扎道:“去你酒店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就在咖啡店前面的小广场吧!” 原本以为提出要求肯定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江莱悦答应的很痛快,示意自己稍晚一点才会到。 …… 果然,在我到达后,江莱悦还没有到,进咖啡店和念歌打了个招呼后,我便在小广场上等待,腿站酸了,便找了个草皮坐了下来,继续看着眼前那一片灿烂的霓虹,渲染出的盛世爱情,而我在这片浮华中,好似忽然看到了死透的欲望。 在江莱悦没有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到商店买了啤酒和烟,等待中,喝了两罐啤酒,抽了几根烟后,又等了十来分钟,江莱悦才出现在我面前。 与以往不同,她扎着一个丸子头,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尽显身材的铅笔裤,这身打扮和她的暴脾气截然相反,让我在她的身上见到一种很少有的淑女气质,不禁带着疑惑多看了一眼。 江莱悦没有在言语,以一个相当矫情的姿势在我的身边坐下,又学着我双手支撑着身体。 我们的四周越来越安静,好似被夜幕隔离在这偌大的城市之外,一阵夜风吹拂过,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安宁,而我也并没有急着开口,询问江莱悦所为何事。 忽然,一直很端庄的江莱悦,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从哪想起来,拿起我一旁没喝完的啤酒灌了几口,然后将易拉罐一捏,没心没肺道:“真想把bra扯出来远远的扔到树上透透气!” 我被她这霸气的话弄得一阵无语,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而江莱悦却一脸无辜,柔弱的将脸贴在我的肩膀上。 “你丫的以后说话能不能长点心?” 江莱悦小鸟依人,又离开了我的肩膀,眯着眼睛道:“你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还怕丑?” “你丫嘴真欠,就是没女朋友才更要洁身自好。” “想找女朋友,可你是否想过担起责任?以此类推,你都没法对一个女人负责,又有什么资格谈恋爱?” “找我来就为了贬损我?我看你今晚是夜店假酒喝多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觉得扎心了是吧?” 我站起身就要走,却被江莱悦死死的抱住大腿,任我怎么挣扎她都不松手,没办法,我只能重新顺势坐下来,看到了地上有一支只被我抽了一半便掐灭掉的烟,捡起来吹了吹再次点燃,烟草的味道再次弥漫了开来,又在朦胧的灯光下消散…… 平复了许久,我终于对江莱悦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莱悦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我被她弄得有些不耐烦,辨不清她是在玩笑,还是在说一件特别正经的事情,又催促了几句,就这么看着她。 她好似不知道怎么回应我,于是指了指手机,迅速编辑短信,小片刻后,我的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让人很不舒服的短信…… 第118章 最帅气的姿势 屏幕上的短信内容让外人看了都很愤怒,短信应该转自于江莱悦的继母,内容大致是让江莱悦代替她母亲,亲眼见证自己的幸福,并当场承认,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望向身边的江莱悦,她看上去很是疲劳,喝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努力带着些笑容对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但我就是很无助,明天下午陪我去参加他们所谓的“十周年爱情”庆典吧,你在旁边什么都不用做,等我喝到不省人事,扶我上车带我走就行了。” 我怔怔的看着江莱悦,心中莫名一痛,尽管她说得很是轻松,但是我很明白,对于现在的江莱悦而言,是坚强还是死要面子,真的不再重要了,因为现实已经生生撕裂了生活,她在痛苦中索求,然后在重新生长中,学会了与生活对抗。 我想,江莱悦或许是出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因为员工几乎不会成为她的选择对象,她太要强了,以至于常常给人一种不可一世的感觉,这就好比刺猬,没有危险时,怎么会缩成一团,以刺示人…… 江莱悦有些失神的看着远方,这个时候,咖啡店里的念歌为我们送上两杯咖啡,在我们致谢后,并没有打断我们的沉默,只身返回店里。 看着江莱悦从未有过的痛苦模样,我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已经难以负荷情绪的波动,很久,很久,才终于积蓄了力量向她问道:“既然你已经那么痛苦,不去不行吗?” 江莱悦更加的痛苦,好似想起了一段不堪的经历,她双手掩面呜咽着,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我的身躯,问道:“对于我来说,那段过去的美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我痛苦,让我难堪,让我无法再去回想一家人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我原本以为经济的好转能够让家里生活的更好,可是一夜暴富却让我丢掉了最幸福的生活……” 接触以来,我开始慢慢了解到:她家境优越,家庭却支离破碎;她独自生活,看似风光无限,却异常孤独落寞。 虽然我们之间从见面开始,就一直闹得不愉快,但这些坏脾气,似乎并不影响她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感,相反,这种淡漠的气质成了她独有的标签。 我安静的听着,江莱悦痛苦的吞咽着口水,看着我笑,她仿佛不再痛苦,对不言语的我继续说道:“我曾无数次想为我妈要一个当初的分手的结果,可是每次都在江文的压迫下,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曾一度的认为他说的都是真理,我是那么的尊敬崇拜过他,可他却在全家一起熬过最艰难的日子后,选择了出轨……” 默默无言中,我从口袋掏出纸巾递给江莱悦,她看了看,却没有接,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腿,用已经被泪水沾湿的眼睛,失神的望着那看不清的远方,这反常的举动让我更加的疑惑,也随着她张望着,远方像是一处虚妄的灯火,又像是一场看不见未来的行程。 坐了许久,江莱悦站起身来,径直的朝咖啡店内走去,通过她的姿势和所站的位置,我知道她是去扫贴在墙上的付款码了。 从店里出来后,她直接走向了自己的车子,片刻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定位消息,是西安郊区一处很有名气的薰衣草庄园……江莱悦离开后,我终于喝掉了杯中剩余的咖啡,看着远方又是一阵失神,在失神中渴望化作街边路灯下的一只蛾子,不管它是否能够活到明天的黎明…… 起身往回走的时候,我转过身,再次看向深邃的夜色,以及身后那迷离的灯火,它像一条明亮的河流,往城市之外的各个方向延伸着,我仿佛在这条明亮的河流中,看到了一个个复杂的内心,包含了欲望、追求、梦想…… …… 次日,我睡到快中午时才起床,没来得及吃上中饭,便起身开始忙碌,今天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有很多,得在下午之前,细致的为amy拟出拍摄景点,因为这关乎着接下来旅游专题的推介。 这个amy的确是一个相当有水准的摄影师,无论对构图还是光与影的把握,都极有水平,即便照片没有经过后期修理,已经能够看到其中韵味。 我专门为其拟定了一些准备投入资金的旅游景点,即便景点远离市区,她还有七八个小时的时差需要倒,也没有对较长时间的乘车有任何怨言,对待工作的专注程度超乎大家想象,而通过amy,我仿佛嗅到了这次成功的味道。 此时已是进入七月,西安传统的旅游淡季已经过去,青旅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每天都会有百分之四十左右的游客入住率,虽然刚好能够维持经营,但这已足以让我对青旅充满了期待。 我简单的吃了个午饭后,刷了刷朋友圈的动态,给黎诗点了几个赞,更将她晒出的一把纯手工吉他夸赞了一番,可惜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复,见时间不早了,便连忙动身前往薰衣草庄园。 …… 路上还在思考着仪式现场是否能够自由出入,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江莱悦早已经在停车场等我。 停好车之后,江莱悦站在远处并没有立马上前来,好似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我正准备打开车门,却不料突然冲上来四个人,死死的抵住车门,而身边的车子都开始发动,好似打算以车子将我门堵死,不让我下车。 江莱悦一看,比我还急,为了防止这些人将车门堵死,冲刺着跑到我这边,直接上去就是几个干净利落的搏击动作,放倒了左侧两个人,不给对方挣扎的机会,我则趁机迅速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下了车。 还没站稳,却立刻遭到冲出来的男子一阵袭击,我转身一看,是上次在郊区别墅见过的陌生男子,这些保镖们似乎并不敢下狠手,看样子知道江莱悦的身份,有江莱悦在我身前挡着,四个人并不敢动手。 这个冲出的男子,身手似乎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撕扯中,也不管手捏到他的臀部,和拉扯他的姿势有多流氓,反正是将他制服了…… “傻逼,干嘛呀你!”男子惊慌失措中扯住了我的衣领,而我已经扯开了他白衬衫的扣子。 这个相当注意形象的男人,似乎并不太愿意当众赤身露体,连忙用手去遮挡,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的,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庄园里的安保人员,好似听到了动静,纷纷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任凭男子如何挣扎,我就是不撒手,他愤怒的看着我,这样的场景却让江莱悦叫好起来,她撒气似的说道:“为虎作伥的东西,老娘今天豁出去了,等我腾出手,就把他绑起来,扔黄河里去。” 原本以为男子还会继续挣扎让我放下他,却不想他忽然又不挣扎了,也不吱声,只是用手扯住我吹了十来分钟的头发,我却拿他个板寸毫无办法,看样子,他这是打算死耗在我身上的节奏。 本就没来得及换个舒服的动作,此时我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勒住他脖子,极其费力,他低下声冲着我吼道:“还没他妈喊开始,你就敢对老子动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哎呦,我……我脖子快断了,你个渣渣倒是松手啊!” “活该,勒死你!”说着,我更加死死的搂住了男子的脖子,像捏着一块橡皮糖。 我正琢磨着男子为何一动不动了,原来是在扮可怜,这时候,只有数面之缘的江文带着所谓的妻子,从庄园里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中,我就这么打肿了脸充着胖子,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被男子揪着头发弄到歪着脑袋,看着一脸愤怒的江文,还有他那似乎正在看热闹的妻子。 可能意识到这场闹剧还未正式开始,江莱悦示意我撒开手,而男子则趁机狠狠地踹了我一脚,然后带着人走向了江文的身边。 我顾不上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即便不是被邀请的嘉宾,却仍然要用一个最帅气的姿势面对。 回过身后,我看着江莱悦,她忽然切换成一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嚼着口香糖,一脸不屑的盯着江文,挑衅似的吹了个哨子。 风吹的人有些燥热,我安静的望着江莱悦,她就这么在这阵燥热中来到了我的身边,而我的心却疯狂跳动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风吹动了江莱悦的衣衫,她将发丝别在耳后,在灼热的烈日下,拉着我的手,走到江文面前,我这才感知到,炎炎烈日下,她的手心竟然是冰凉的。 江文今天穿的相当精神,皮肤和身材管理的都很好,根本看不出五十多岁的年龄,原本还镇定自若的他,在开口的那一瞬间颤抖着嘴唇,带着呵斥向江莱悦问道:“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江莱悦“呸”的一声,将口香糖吐在江文身边女人的鞋子上,摊手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得问问你身旁这个让我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你十周年庆典的苏妲己了。” 这位被江莱悦戏称为苏妲己的女人刚准备开口叫冤,却不料被江莱悦咬牙打断道:“信息还在手机里,想狡辩你趁早闭嘴,我江莱悦今天来或者不来,都不是你一条短信能决定的,少在这儿给我摆谱,姓江的在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第119章 她并不强势 尽管这番话在外人看来可能相当强势,但我知道这只不过是江莱悦过过嘴瘾罢了,今天这场庆典便已经将胜负分了出来,她这么说,充其量也就给后妈添点堵罢了。 我看着江莱悦,她今天果然明艳,嘴唇上抹了口红,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再看看她身边紧捏着拳头压抑着冲动的苏妲己,我不敢去预测今天这场闹剧的结局,江莱悦会被伤害的有多深! 江文铁着脸,训斥道:“江莱悦你别放肆,于情于理你该叫她一声阿姨或者妈!” 江莱悦没有一丝神色上的变化,似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她的预料之内,她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她妈她担得起吗?我自己都怕这大白天叫妈,把地下亲妈的冤魂招出来,来慰问慰问你们如胶似漆的两口子,想做妈自己生去啊……我都忘了,你五十了,男的成了大爷,女的成了老大妈了,怕是连葫芦娃都生不出来了……” 江文低沉着声音对江莱悦说道:“伶牙俐齿,刁蛮任性,你和你妈一个货色,真的很让人失望!” 这话让我听的都有些头皮发麻,更何况是江莱悦,她先是沉默,随即好似有一种不能抑制的怒意冲上了心头,声嘶力竭道:“我妈让你失望,你呢?可你就这么抛弃她,可有想过她的感受,江文你别忘了你自己是怎么拿到第一桶金,是怎么卑劣成功的,她都去世了,你就不能积点嘴德,那你们十几年的青春和爱情又算什么,她终究是错付了不是吗?” 江文面如死灰,用沉默拒绝了我所有的问题。 “如果今天这场狗屁典礼是为了报复我,那你成功了!我江莱悦现在被你们这一大帮人羞辱到活的没有一丝尊严,你过去的那点破事,还成了我最肮脏却拼命隐藏的隐私!” 没等到江文回答,刚刚和我交手的男子嚷嚷起来,训斥道:“莱悦,你答应过我不再为难我小姨的。” “你还答应过我会阻止这场庆典发生呢?樊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每一分钟我都感觉到恶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受你威胁了,因为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谈任何条件了。” 这个叫樊超的一听,眼睛立刻瞪的老大,他不解的冲江莱悦大声嚷嚷着:“莱悦,你也看到了,这事情不是我所能阻止的啊!” 一见严志的态度,我就知道事情要糟,江莱悦的脾气不好,属于遇火就着的类型。我还没等说话,她冲樊超又做了鄙视的手势,然后上去慢条斯理的反问道:“樊超,你是打算做出头鸟?” “莱悦,我是看你整天和这傻鸟厮混在一起不爽,所以才……” 话音一落,江莱悦忽然扬手,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樊超的脸上,这耳光很响,不但樊超被打的愣住了,就连江文也是一脸惊讶,然后看向身边的女人。 可能他们两个谁也没想到,刚才还笑容可掬的江莱悦,居然会这么快的变脸,并直接动了手。 江莱悦嘴里骂着:“骂谁是鸟呢?我这辈子忒烦人在我面前提这个字,快给我朋友道歉。” 一旁的女人没想到江莱悦会忽然动手,然后不知是逢场作戏,还是看着姐姐家的孩子挨打气不过,反应过来后,立马冲上去和江莱悦撕打在一起。 江文也已经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试图将两人分开,可对方毕竟是两个女的,拉了几下,根本没起任何的作用,江莱悦也不动拳头,只是和女人撕扯。 见周围有宾客投来目光,江文急了,他一把掐住江莱悦的脖子,将她往一处观光小屋拉扯,所有人都看热闹似的,站在原地,只有我一个人跟了上去。 江文见我跟了过来,指着外面说道:“你滚出去!”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见我不走,江文也不愿在我身上耗时间,转身对着江莱悦怒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早知道你今天这个德行,我生你做什么,学点拳脚功夫长本事了,这边哪个保镖不是你对手?” 江文的口气从开始的冰冷,到后来已经是咆哮了,江莱悦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冷笑一声,慢吞吞的回答说:“是啊,生了不养,你生我做什么?” 我以为江莱悦的态度会更加激怒江文,没想到他的态度忽然变了,用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说道,“你有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就去施展,窝在没玩没了的感情中算什么,这些年你自己能混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靠蛮力逞能的话,总有一天会葬送自己的。” 江文前半部分的话我承认,可江莱悦根本不听去,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决绝,说道:“一个女人,毕业后放弃了北京高薪录用的机会,选择和你一起留在西安奋斗,那一个个艰辛的画面,我妈每次说起来,连我都鼻酸。那一年,她生平第一次违逆了父母,拒绝回家相亲,把自己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尝尽生活艰辛的可怜女人,卖掉房子,以死相逼从家里要来钱,最后在郊区租下了小院子。她从不贪图物质,告诉你奢侈品不能当饭吃,却又一直鼓励你,有一天能够为她买各种款式的包,在最繁华的地段买套房子。可她终于熬到你成功了,熬到我慢慢长大了,你却狠心的抛弃了她,江文你根本不是人……” 这番话,好似让江文陷入回忆,可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终于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道:“你口中的付出,和我最终选择结束这场婚姻,这两件事情是有共同之处的,那就是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偏执,好似用偏执形容也不够贴切,她的性格真的很复杂,哪怕我们相爱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能真正了解她,以及理解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例如,在分手事发的前一周,她因为我对岗位的不争取而和我生闷气,在事情发生后又决然的离开,甚至连一个反悔的余地都不给我。想到她当着众人面骂我不思上进的时候,我的确很窝火,现在想来,却是她在容忍我多年以后的一个爆发点,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刻薄的女人,过度的爱便会让人极端和窒息……” 我又一次注视着江文,因为从他这番话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他对那些曾经蔑视过自己的人是如此的厌恶,甚至超过了对任何极端事情的厌恶! 听江文说起这些,江莱悦的眼睛里有些泪水在打着转,转而又对我笑了笑,我也望着她笑了笑,却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笑容需要多大的坚强和心酸,也许她是一种嘲笑,这种嘲笑由骨子里出发,最后消散在烂透的希望里,当那明亮的光晃在她的脸上,我好似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什么,转眼又看不清,于是我真切的感觉到,她的孤独、她的迷惘…… 江莱悦仰起头,不让泪水再落下,笑着对江文道:“江总,别耽误你正事,我还打算和你喜酒呢!” 江文低垂着头,片刻后说道:“我希望你别最后败给我,今年你如果达不到预设目标,我将毫不留情的收回你的一切,直到你嫁给樊超为止!” 这番不留情面的提醒,好似再次将江莱悦推进一个极端之中,我并不建议她再去喝酒了,这无异于玩命的伤害自己,正准备将她带上车离开,却不料她又拥紧了一些,我叹息着在她耳边说道:“不要纠缠在过去中,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了!” 江莱悦抬起头看着我,在哽咽中沉默,许久又红着眼睛,带着柔软的语气抽泣着说道:“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充满了怜惜,轻声说道:“发泄吧,发泄过了,记得努力将重心转到自身,好好经营好公司,然后过好自己的日子……” “呜呜呜呜……”江莱悦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歇,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回过头,点上一支烟,然后望着那个薰衣草庄园内喧闹的喜宴,仿佛将世间粗暴的分为了天堂和地狱,地狱空无人,魔鬼在人间…… …… 这个下午,本想陪着她一起厚着脸皮进去,奈何我胃疼的要死,只能半躺在车上,江莱悦从庆典现场为我取了些热水,然后毅然决然的返回了庆典现场,我终究没能劝阻住江莱悦互相找不痛快的决心,她按照自己的意志,去了内心最为悲伤的场合,将一杯杯苦酒咽下。 直到傍晚时分,她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薰衣草庄园,身后尾随的樊超对她拉拉扯扯。 我迅速上前,手指着他说道:“让开。” 樊超看了看半醒的江莱悦,怒气立刻显现了出来:“*崽子,你什么玩意儿,跟你说少管闲事啊!” “不想我报警就闭上你的狗嘴消停点,我怕一个猥.亵罪,也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樊超杵在原地看着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车,可能下意识的看了看江莱悦,只能目光锐利的瞪着我。 我不再和他废话,一把推开他,扶着江莱悦向车子走去。 …… 第120章 礼物 江莱悦红着微醺的脸对我微微一笑,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我望着她颠颠倒倒的步伐,西沉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拼命的拉扯到很长,这一刻,我恍然觉得一切都成了可以漂浮的物体,在这个黄昏的傍晚,飘摇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我驾驶着车,向远方不断闪烁却有些模糊的城区走去。 想了半天,我觉得她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去酒店,还是决定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将她送回到郊区别墅…… 车子快速的穿过闹市区,副驾驶上的江莱悦一直干呕着,酒精正让她饱受着折磨,我不想再看到她忍下去,便将车子靠边,解开安全带搀扶她下车。 江莱悦蹲在路边一阵干呕,最后扣了下嗓子眼,酒液瞬间喷涌出来,很显然,她把自己灌的不轻。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心中又是一阵怒火,痛恨自己没能早点进去把她拖出来。 吐完酒之后,江莱悦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但眼神还是显得很茫然。 愣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什么,返回车旁打开车门,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盒,有气无力的笑着道:“对了,给你药。” 我从江莱悦手中拿过治疗胃病的药,又想到她先前已经醉到意识模糊,却仍然将药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从车内递上半瓶喝过的矿泉水给她,道:“这被我喝过了,你拿来漱漱口。” 江莱悦这才转头看着我,晚风将她的头发吹到凌乱,天色昏黄的路边,她泪眼朦胧中带着无助看着我,我情绪翻涌,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言多必失。 漱了漱口之后,江莱悦手死死的抓着胸前的衣服,我喝醉过,知道此时是烈酒让她心里难受。 “你已经知道这场酒局背后的阴谋了,为什么还要上当过来?”我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语气心疼的说道。 江莱悦眼中含泪,却直视着问我:“余航,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傻子,没人值得你这样的牺牲,那女人今天全程一句话都不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江莱悦好似不愿见到我生气,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笑道:“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有你在嘛!你看我被灌成这样都安全出来了,说明我命不该绝。” 她笑着流泪的样子看得我心酸,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来,她再被樊超真弄出点什么事…… 我搀起江莱悦上了车,回到了郊区别墅,将她安置在了床上,又问道:“饿不饿?” 江莱悦摇了摇头,我将包搁在一旁,打算到厨房里给她榨豆浆。我总想让手头忙起来,为她做些什么,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可事实上,并没有用。 待江莱悦洗完澡,我将豆浆端给她喝下,直到看着她熟睡,才关掉她房间内的吸顶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轻轻带上房门,为了防止樊超过来,我在江莱悦酒醒之前,不敢离开。 …… 昏暗的客厅内,我低着头,失落的点上一根烟,又点上一根烟,莫名而来的压抑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就这么枯坐着。 我从未见过江莱悦像现在这么无助,也许是以前并不了解“众生皆苦”的一面,这个时候我渴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但是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因为我并没有指点江山的魄力,也没有强心剂一般的雄厚资产……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遭的一切变的死一般沉寂,而我的世界在这样的沉寂中迷失、堕落…… 我的视线变的模糊,模糊中,我莫名想到一个总是在我受伤时给我安慰、给我安全感的身影。 我的心里一阵阵疑惑,这个身影居然是黎诗,并且毫无由来的坚信:如果此刻她在我身边,一定会想到办法安慰我的。想着想着,我起身打算从包里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取出,江莱悦的房间里传来呕吐声,我赶忙收起心思跑进房间。 打开灯,只见江莱悦趴在床边,也不管手中的名牌包有多贵,此时都只是一个接呕吐物的容器,她表情痛苦到几乎扭曲,而我能感同身受,因为我太明白醉酒后胃被翻来覆去的滋味了。 我轻轻的拍着江莱悦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息,等她缓过来又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示意自己去将包里的呕吐物清洗掉,她摇了摇头,示意我扔掉。 犹豫了一会儿,我遵从了她,谁还没个奢侈一回,数万元的包说扔就扔,扔掉包,我又到储物间找到了清洁工具,这才回到江莱悦的房间。 她的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一脸虚弱,我扶着她躺下,然后便开始打扫。 “你怎么没走?”江莱悦声音很微弱的问我。 “难得傍大款的机会,你觉得我舍得放过?” 江莱悦看着我许久,却又撇过了头,我在灯光下隐约看到有泪水在闪烁。 沉默了一会儿,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劝道:“喝了豆浆,又吐完了,应该好受些了,胃也经不起折腾了,好好睡会儿。” “我哪敢睡,万一再吐……” “这还不简单,告诉我你包都藏在哪,我专挑贵的拿,多拿几个,你想吐的时候就看看包,想好选哪个再吐。” “那你赶紧去拿几个来,看我到底舍得哪个。”江莱悦笑道,精神也比刚刚要好了些。 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说道:“你简直是腐败到了极致!” 江莱悦被我的表情和言语逗乐,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而我的心情在她的笑容下,也终于不那么沉重。 许久之后,江莱悦直视着我轻柔的说道:“你相信缘分这东西吗?” 我一愣,想点点头,却故意提高声调,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你这大晚上的聊完缘分又得和我聊星座了吧?然后再感叹缘分真奇妙,又想把我坑上床,可惜我早已看透了一切,你们这些凡人真是流氓……” 江莱悦微微笑了笑,却不再言语,她好似有些疲倦,闭上了眼睛。 “困了?” 江莱悦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我无聊的问题,我却自问自答:“我猜你一定是困了!” 在和江莱悦的轻言轻语中,我自己也终于疲倦,看了看闭上眼睛的江莱悦,轻轻的离开了房间。 …… 回到客厅后,我拿起手机重新躺回到沙发上,刚点亮屏幕,却又立马弹坐了起来,十几个未接电话和数条短信让我坐立不安。 这些电话均来自黎诗,按照短信内容和第一个未接电话推测,她在一个半小时之前便到达了机场,而我因为忙着照顾江莱悦,并没有注意到包内手机的铃声。 我迅速回拨电话,却是传来电话关机的提示,信息中,黎诗好似特意为我带了礼物,而随着她数条短信发出我没回复,她的消息中难免有些失落和烦躁。 冷静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青旅的前台,询问黎诗是否回去了,得到的消息是没有,按照时间推算,如果回青旅的话,她应该已经到店里了。 吩咐完前台如果黎诗回来便给我打电话后,我又到江莱悦的房间看了看,现在时间已经将近九点,江莱悦意识也清醒了一些,我决定先去机场看看。 驱车赶到了机场,我才意识到我连黎诗哪个航班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从哪找起了。 犹豫中,我拿起手机,打算拨打amy的电话,猜想黎诗回国一定会联系她的,可打完电话再次感觉到绝望,电话无人接听。 跑了一大圈后,我疲倦的喘着粗气,在懊恼中回到停车场,驾车往回走,离开机场大约十几公里后,却意外的接到了黎诗的电话,她说先前手机没电了,在机场咖啡吧刚充完电。 谢天谢地还是得到了她的消息,我迅速在下个路口调头,通过电话联系,在机场附近的一家中式饭馆见到了黎诗。 简单的点了些饭菜后,我和她相对而坐。 黎诗穿着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略显宽松的灰白色休闲裤,头发很简单的扎着,打扮的很随便,一周未见,却分毫不减淡漠和美丽。 片刻之后,饭菜上齐,黎诗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见我不动筷子,终于说了见面之后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你怎么不吃?” 我为黎诗倒上一杯饮料,这才拿起筷子,她很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才从我的手中接过。 浅饮了一口之后,她对我说道:“吃完早点回去,明天我会召开一个全体会议,着力规划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没问题。” 黎诗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我又向她问道:“从英国找到资金支持了?” 黎诗看着我,好似终于说到了件开心事,笑了笑道:“嗯,基本上搞定了,所以我对这季度业务充满信心,也希望你们能够加倍努力,做好手头工作,别再丢三落四。” 我良久才反应了过来,随即说道:“今晚纯属意外,以后保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黎诗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吃起了东西,我也随着她吃了起来,于是我们有着一样的动作,却又被沉默划分开来。 一小会儿之后,黎诗终于放下了筷子,向我问道:“你和amy的赌约想到解决方法了吗?” 我摇了摇头,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停下来。 “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我忽然就停住了,潜意识里很想告诉黎诗,这件事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我看着她,努力的寻找到那种坦然的感觉之后,便对她说道:“暂时还没有,因为这个看似是一个圆心愿的活动,其实里面需要不少的创意策划和运营,而且amy要求相当高,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想到策略的。” 黎诗回应了我一个坦然的笑容,才说道:“其实amy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她是想通过这次活动,提前给公司业务宣传做个预热推广,你好好想一下,我有想法也会及时和你交流。” 我示意明白,然后表示自己也吃饱了,黎诗点了点头,起身让我跟她一起去物品托管处拿行李和礼物。 我又想到手机短信,不禁有些期待,黎诗漂洋过海的为我带来什么样神秘的礼物? ——……——……——……—— 大哥提出补更要求,熬夜到凌晨两点,补上一章,大家晚安! 第121章 麻烦事 从物品托管处出来后,我一手拉着黎诗的行李箱,一手提着琴盒,虽然黎诗嘴上还没告诉我,可我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她知道我的那把木吉他相当破旧了,所以不远万里的从英国为我带回来了一把吉他。 将物品放到车上,我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琴盒,这把纯手工订制的吉他至少在两万块钱以上,无论是手感还是材质都相当好。 在黎诗开口之前,我轻轻的唱了一段,显示自己能够驾驭这把吉他的能力,还有音乐方面的超高技巧,心里还在琢磨着待会她提出将礼物送给我时,我该配合什么样不可思议的表情,才能显得不浮夸又惊喜。 黎诗双手插在口袋中,在夜风中静静的望着我,我缩紧脖子,动作堪比刘欢,表情比腾格尔唱《天堂》更投入,一首《烟味》被我演唱的与平时的撕心裂肺不一样,我唱的很柔,甚至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很平静的演绎着,尽量处理出更多的层次。 一首歌唱完,我意犹未尽道:“你可真有眼光,这把吉他每个方面应该都是在极其严苛的条件下进行的,相当完美,我很喜欢,谢谢!” 正把玩中,黎诗忽然推了推我说道:“余航,我必须和你说点事儿。” “什么事儿?” 黎诗沉默了片刻才对我说道:“这把吉他是送给林柯的。” “啊?” 黎诗又是一阵沉默后才对我说道:“你的礼物我放在车座位上了。” 我的情绪又开始翻滚了起来,最后却平静的回道:“是吗?” 在得到黎诗肯定的点了点头后,我在后座上好一阵折腾,最后从一只手提袋内拿出一个类似于丝巾的围脖说道:“你告诉我肯定不是这个!” “真的是这个,这是留你过些日子在景区和公司来回折返的时候带的,披头士风格的,很有英伦风情,要不你先带着试试看?” “我在机场带丝巾围脖,你敢保证我不会被巡逻警察带走?” 我说完很诚恳的看着黎诗,她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我说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给林柯打完电话了,他知道我给他带了这么一把吉他,也是相当兴奋,所以,我不好再给你了,毕竟已经开口了……” 我的心忽然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中,半晌才缓过来,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黎诗说道:“放心吧!林柯那边我搞定,他那么多把吉他,又不缺这一把,哪会和我斤斤计较。” “真的?” 我紧紧盯着身边的黎诗,好似已经看穿了结果,说完连自己都开始心虚,要是换成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关键林柯对于乐器,尤其是对于吉他的执着,那是超乎常人想象的,他要*了心的要,我还真得费一番功夫,来一出死不认账。 …… 昏黄的路灯下,我开车快速穿行在这座城市里,朦胧的夜色中,以至于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被精雕细琢出来的,片刻后,黎诗从车内找出林柯原创的cd,闭着眼睛很享受的听着。 林柯相当有音乐才华我承认,这把吉他到他手中会实现应有的价值,但我也很喜欢,于是我在心里琢磨着,如果今晚他不来拿,明天我就把这事情翻篇。 回到青旅后,我在停车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前并没有林柯的摩托车或面包车,不禁暗自偷乐,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搬行李的时候将吉他搁在了前台,打算待会拿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时候,黎诗刚准备说些什么,我立马将车钥匙交给她道:“既然你回来了,车钥匙交给你,天色不早了,快去洗漱休息吧!” 黎诗点了点头,而话题就这么顺利被我岔开了,还没来得及庆幸,林柯没有征兆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好似晴天霹雳,我挣扎着将自己拉扯回现实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我应该提着吉他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哟,等了你们半天了,小诗带的就是这把吉他啊?” 我急忙制止道:“你的礼物在这儿。” 说着,我连忙将口袋中的围脖取出来,套在林柯的脸上说道:“这是留你演出时候,哪天不想暴露你倾世容颜了,你就带上,这可是黎诗特地从英国带回来的,你赶紧去对她说声谢谢去。” 林柯调整了一下面罩,店里还没睡的几个客人发出感叹,表示相当帅气,林柯好似被人夸赞惯了,也不回应,趁我不备,顺手又从我手中夺过琴盒,当着大家面取出吉他。 我赶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他有些意外的向我问道:“怎么,你不想听吗?” 林柯的调侃让我笑了笑,搭住他的肩,一起往吉他看,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这才对林柯说道:“你可以试试手感,弹完了记得还我,毕竟这是黎诗送我的礼物。” 林柯笑了笑,道:“你好像很在意她送的东西啊?” “那是肯定的。”我说着重重吐出了口中的烟。 林柯点头,道:“这围脖确定是黎诗打算送我的?” 我抬头看着他,心中涌起万般情绪,以至于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是,别在这耍宝了,吉他还我,带上你的面罩赶紧走!” 林柯也不理会,又把玩起了吉他,简直爱不释手,忽然就将吉他装进了盒子里,对我说道:“那我走了啊!” “你小子敢,把吉他留下!” 林柯拉着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头,在我将他手甩开后,他忽然从耳朵上取下夹着的烟,往我嘴里塞了道:“老弟,做哥的知道,你肯定不忍心和我争,先走了啊!” 说完,他迅速提着吉他盒,一溜烟的跑到不远处的早点店前,骑着摩托车“突突突”的离开了。 我嘴上逞能,哪能又真的和他夺抢,反正本来就不是黎诗打算送给我的。 沉默了片刻,我忽然拔腿追了出去:“林柯你丫的倒是把我围脖留下……” …… 次日清晨,我并没有贪睡,早早的便起了床,然后独自站在楼顶上抽了一支烟,整个景区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只有早起的环卫工人和早点店的老板们在忙碌着。 一夜折腾之后,也不知道江莱悦现在情况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此刻我已经不适合和她联系了,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回到房间,拿起放在了柜子上的手机,思虑了一会儿后,才再次站在楼顶上,拨通了曲森的电话。 稍稍等了一会儿,曲森接听了电话,好似正在刮胡子,有些意外的向我问道:“余航,这么早打电话有事?” 我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道:“你小子还真是注重外在形象,一大早就收拾开来了,给你提供一个露脸的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什么事?” “江总昨天身体不舒服,你可以早起给她送些酒店的早餐,估摸着也就这会儿饿醒了,去之前先打电话询问一下……” 曲森向来是我朋友中心思最细腻的,也许我的语气已经让他明白,找他所为何事,所以我在电话里没有再听到电动剃须刀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片刻之后,回我道:“我就不问你从哪听到这消息的了,先不说了,忙了啊!” 挂断通话后,我握着手机还停留在原位,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想着那些亦真亦假的心思,经历过昨天的事情,我深切体会到身居高位的江莱悦有那么多背负和不甘,但愿通过这次旺季,她能够运筹帷幄,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相对于江莱悦来说,这季旅游项目对黎诗来说好似也有着非凡的意义,我无法忽略老苟在洗手间里所说的话,他究竟想做什么,我还不得而知,可是,想起黎诗正在遭遇的一切,我还是要和老苟谈一谈,但这场交谈,我不会再带有质疑的态度,只是以一个员工的身份,去询问他,为何在将公司托付给黎诗后,又不惜毁掉自己的公司去毁掉黎诗? 这时,从东方慢慢升起的阳光,照在了我面前的老树上,连带着让我也睁不开眼,我眯起了眼睛,却在明亮的光线下,看到了诸多劳心劳力的麻烦事,和变得脆弱又多疑的自己。 失神中,黎诗的房间门打开了,她也起的相当早,前往公共洗漱区洗漱去了。 我从楼顶上下来,到附近的早餐店为她买了肉夹馍和稀饭,回到青旅后,发现黎诗已经回了房间,我轻轻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进入了房间。 搁下早餐才发现,她正神色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即便我进来了,也一言不发。 我帮她将吸管插好,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疑惑的问道:“是没倒过来时差,还是没睡醒?要不吃完早餐再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还是吃早餐吧!” 说着,她拿起肉夹馍轻轻咬了一口,也没有言语,很显然是食不知其味,于是我也沉默着,半晌鼓起勇气问道:“怎么突然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 黎诗沉默了一阵子,似乎也不打算隐瞒我,抬起头说道:“资金方面出了问题,对方原本答应借贷的数额整整少了一半。” 我心中已然知道事情的经过,事已至此,情愿看着她用某种方式宣泄,也不想她这么在沉默中茫然。 彼此沉寂了许久,我终于笑了笑对她说道:“其实,咱们预算很多地方都可以省的,事情也未必就是绝境,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我善意的提醒,让黎诗面露的愁容稍稍减少了一些,继而陷入到了沉默中,她和我对视了一眼,片刻后才说道:“没什么该不该的,你说!” 第122章 干净的海岛 在当前的局势下,我还是希望黎诗和江莱悦能够合作,即便江莱悦目前处境艰难,但这些压力来自于江文给她定的高度,而不是手上缺资金和资源。 当我对黎诗说出了和江莱悦合作之后,她当即拒绝道:“余航,你最近和她频繁联系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闲言碎语了,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所以并不愿意去过度揣测你的行为,可如果你让我去和她合作,那未免也太冒险了,我玩不起,我也不希望你再这样继续下去!” 从黎诗的言语中,我知道她承受的压力并不小,既然她难以接受这样的提议,我也不好进一步说下去,毕竟可能我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而忽略了一些实际情况。 …… 这个傍晚,我依旧留到很晚,整理外联部提供的合作商家资料,直到公司保安过来通知楼下有人找我,我这才下楼。 乘电梯下楼的功夫,我开始纳闷起来,究竟会是谁来找我? 揣度中,我刚出了公司大楼,便听到有人叫我:“呆子余航!” 我下意识的转身,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来这里找我。 没等我循声找到她,她已经踏着高跟鞋的节奏声走到我的面前。 这个打扮奢华的漂亮女人,带着口罩和鸭舌帽,手持gi钱包,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水气息,习惯性的穿着一件香奈儿的白色连衣裙,由于是紧身的,前面挺的很明显,看上去十分丰满,两条美腿几乎完全暴露了出来,她很会搭配。 望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站姿又端正的白皮肤姑娘,我心虚的先开口道:“你怎么想起来跑这来找我了?” “没别的意思,为了感谢你昨晚照顾我,我想请你吃个饭。” “我看你不是想感谢我,是打算弄死我!” 她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回道:“如果黎诗这样就怀疑你,把你辞退了,那正合我意。” 我哭笑不得道:“江莱悦,你带个帽子口罩就敢来大摇大摆的找我,这样让我很慌啊!” 我真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要是被同事撞见,见江莱悦伪装来找我,我辞职十次都活该! 她嫣然一笑,道:“放心,我不是打算来坏你事,就是单纯的想请你吃顿饭,头顶这么多摄像头,我都在这儿站了那么久了,你再不答应暴露了可不怪我。”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害怕起来了,便试探性的问道:“真就是为了请我吃个饭?” 被我这么一问,她一脸无辜,也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到底想干嘛?” 她再次眯着眼睛笑了笑,“吃完饭还有活动,现在保密!既然你有那么多好奇,吃饭的时候尽情聊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紧张、局促、不安,江莱悦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把将我一辆帕萨特上拖拽。 车子里,我哭笑不得,压低声道:“居然换了辆车,看来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你没的选择,答不答应我今晚的活动。” “你什么都不说,我哪敢答应……” “下车!” 我热血上脑,手指着江莱悦愤怒着却无可奈何的说道:“你tm就整死我吧!” 江莱悦顺势摘下口罩,看样子她是铁了心的想让我出糗了,我哪肯就范,死活不肯下车,心中除了尴尬,更感觉有些说不出的丢脸,黎诗上午已经很委婉的告诉我,我私下见江莱悦多次已经被人诟病,如今在公司的楼下和她见面,说不清不说,还带着挑衅的意味。 我慌了,又求饶,可江莱悦根本不理会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拉我下车。 黎诗渐渐往我们这边靠近,江莱悦似乎抓准了机会,直接问道:“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本想骂她恩将仇报,自己做了东郭先生,可看着她随时都有可能一脚将我踹下去,顿时就没脾气了,赶忙说道:“答应,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要是我记不住呢?”我笑着试探性和她开起了玩笑。 江莱悦拿起手机,淡定的和我合拍了一张,笑道:“你确定?” 我连忙摆手,她表情一副小人得志,没有再搭理我,而等黎诗走后,江莱悦也没不再赶我下车,启动了车子。 …… 车子在回民街附近停下来,江莱悦又带上了口罩,还美其名曰是为我着想,难不成我还得反过来谢谢她? 和江莱悦接触的越久,就发现她其实在高冷女总裁的光环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爱疯爱闹的小女生,只是她这一面很少展现出来,比如带上口罩之后,走路居然一蹦一跳起来,我笑她跟个二傻子似的,她还不承认。 正和江莱悦讨论今晚请我吃什么的时候,我忽然目光尖锐的透过行走的行人,看到了多日未见的景琪,她正拿着一只面包,坐在路边小心翼翼的吃着。 我停下脚步,静静的望着她,短短的数分钟,好似看到了她这几年来吃的苦,也许她这个时候正在进行夜拍,晚饭就这么草草解决了。 身旁的江莱悦好似察觉出了我的情绪,也不再嬉闹了,豪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别跟演苦情戏似的,这不是上次签了我们酒店平面宣传的模特么,见到老朋友就去聊吧!” “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玩,下次再请你吃饭!” 看了看江莱悦,我又望了望景琪,点头道:“那行,有时间我请你。” 江莱悦转身离开,竖起手冲我做了个ok的手势,便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直到我走到景琪面前,她才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道:“余航,你怎么在这儿?” “我恰巧路过,你怎么晚上就吃这个啊?” “在等摄影师,还没过来,我饿了,就吃点东西垫垫。” “我也还没吃饭,要不去吃个饭?” 景琪看了看手中的面包,随手扔进垃圾桶,很期待的点了点头。 …… 一家小饭馆里,我和景琪相对而坐,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景琪像我的亲人一样,我们的话题更贴近生活,当聊到萌萌的近况时,她放下筷子,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了我。 我自然知道这张卡的数额不小,极力让自己在压抑的沉默中平静下来,对景琪说道:“萌萌虽然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但我能想办法解决的,你自己得为自己打算,把钱存好,沈浩就是一个烧钱的火坑,你别全为他卖命赚钱,苦了自己。” 景琪低头沉默,又眼眸含泪的看着我。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 她摇了摇头,哽咽着回道:“没事,反正我也就是这命了,他就快和我分手了……” 我心中一阵莫名伤感,低声对她说道:“说什么傻话,你人那么好,说不定哪天就成为一个超模明星了,吃苦受罪这些事,都不该和你的生活挂钩的。” “我一直相信你的话,但愿我这次能够彻底解脱!”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等菜上来后,也怕因为话题影响她吃饭的心情,连忙止住了话题,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菜上。 吃完饭后,景琪仍然没接到拍摄通知,我又不能将她一个人就此放在这儿,便陪着她到附近的广场上走一走。 不远处,恰巧看到一个流浪歌手正在表演,去年这个时候,萌萌生病没有着落,我存款全无,全部的情感也都寄托在一把破木吉他上,前半夜是李志,后半夜是赵雷。前半夜是姑娘、爱情,后半夜是理想、生存。一半海水,一半火焰,都是极致。 广场人来人往,可为流浪歌手驻足的人并不多,景琪好似来了兴致,她从口袋中取出两百元现金,放到歌手的吉他盒中,然后和流浪歌手低声交谈了一阵,歌手当即调了调吉他,而随着一阵吉他伴奏响起,景琪拿起麦克风,在清冷明亮的路灯下,对着我唱起了《岛歌》,当她唱到那句:“岛歌随风飘吧,把我的眼泪也带走吧,带到你的窗前,来到你的梦里,来到你的身边,然后消失不见……”时,我几乎同时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这是我第一次听景琪唱歌,虽然有些音不准,但瑕不掩瑜,她干净的嗓音很抓人,周围慢慢有人为她驻足,我不知道此时她是什么心情,但我心中却充满那些关于过去的怀念,恨不能抛下世俗的烦恼,乘着歌声的翅膀,去找到这样一片干净的海岛…… 歌声聚拢了路过的行人,掌声断断续续的响起,我这才意识到一首歌已经在我的沉默幻想中唱完,再次抬起头看向景琪,她已经放下了麦克风,广场四面吹来的风,吹乱了她耳边掉落下来的头发,吹得她泛红的眼眶中充满泪花。 “我不想你一见到我就哭!” 这次,景琪很听话,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你现在打算去哪?” 景琪平复了情绪,拿出手机看了看道:“刚刚收到了信息,八点半之前,得到刚刚那地方和摄影师汇合。” 我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加油,照顾好自己!” “不打算挽留我待会结束去你的青旅住?” 此刻,我又何尝不知道景琪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着,可知道又能如何,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的挽留,无疑是再次为伤害这个可怜的女人埋下伏笔罢了,我不能成为她抉择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相顾无言中,我就这么陷入在痛苦的挣扎中,人性好似被这阵阵的夜风,吹得忽明忽暗,而景琪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第123章 吃醋了 这个晚上,回到景区后,我没有立刻回青旅,在一家熟悉的烧烤摊前,用酒把自己灌醉,那些本想抛开的是是非非,却趁着我意识松懈全部涌了出来。 七月的西安是燥热的,一个人喝酒又特别容易醉,热风吹得人心里躁得慌,我摇摇晃晃的离开烧烤摊,没走几步,积攒的酒劲忽然冲了上来,带着仅有的意识,我赶忙往回走。 催着小步子,等看到青旅的招牌时,我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头却越来越昏沉,身子忽然就软了下去,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我正躺在小院子外的水泥板上,额头上搭着一条平常洗漱的毛巾,身边还放了瓶酸奶。 头疼的欲裂中,我一动不动的躺着,茫然的看着天空争相闪烁的繁星…… 院子门前的霓虹灯异常明亮,落在地上的树影随风晃荡着,我坐起身子,使劲晃了晃脑袋,模糊的世界渐渐变得真实了起来,四周来往的游客怪异的打量着我。 我手撑着从石板上想站起来,这时候,一阵让人舒适的女人幽香,随着夜晚的风飘进了我的鼻腔里,我撇过头看了看,是黎诗,她好似刚从附近的小超市购物回来。 从石板上站了起来后,我极力保持身体的平衡,指着黎诗说道:“毛巾是你放我头上的吧?这人来人往的,怎么不把我扶进屋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明明就是你不仗义。” “我还以为会有人开车来把你塞车里带走呢?” 我心里一紧张,支支吾吾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懂不懂又有什么区别?”说着,黎诗便往院子走去。 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用解释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今天真是个意外,我不知道她会来找我。” 黎诗推开了我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看你心情挺不错的,喝了那么多酒,和美女吃饭,心里乐死了吧?” “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找我,而且我是自己一个人喝的酒,不信你可以去找烧烤摊老板证实一下。” 黎诗依旧很淡然的说道:“你觉得我会关注你的私人生活吗?” “你明明很反感我和别人一起吃饭对不对?” 黎诗看了我一眼却没有作答,只是将散乱的头发拢了拢,显然不愿意回答我这个无聊的问题。 “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不会喝这么醉,还是不会醉了躺这店门口?” “我真没喝醉,你看我既没有走猫步,又没有原地打转,你要是有兴趣,我还能给你跳段广场舞。” “既然你没喝醉,我就把事情跟你说了,要是我现在也以总经理的身份,把青旅卖了周转业务呢?” “你在说笑?”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愤怒的指着黎诗,带着被戏弄后的失望,怒极反笑道:“相对于你这个千金小姐,开豪车,手一挥,便可以买下别人半辈子都不一定拿下的店。生活上,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戏弄我这样的小人物,这些我都无所谓,因为你有钱啊!可你,怎么能赌上别人的未来,去达到你不值一提的私欲,你觉得我每天赖在这青旅好玩吗?想让我重复老话,那好啊!店一个月没接到单,我每个月还要垫七八千的物业费,听到“卖了”两个字比死都可怕……说这些,我只想告诉你,别用你的任性玩弄一个人的未来!” 黎诗看着我,目光清澈又神秘,但我却不能因此肯定,她的灵魂是否也在忏悔,可我不会忘记,眼前的她,坚定的说要将青旅开下去。 “你不是想清静吗?我遂了你心愿,快从这里搬离。从今晚起,就是流落街头,也别厚着脸皮留在这儿了,不如你就去对面的酒店吧!” “走就走!” 说完,我转身,快步的将黎诗甩在身后,也不回头去看。 夜幕中,我边走边想,不断问自己:我坚持的这是道理吗?也许,这不是道理,是被生活透支后的自嘲与固执,是世事的无奈…… 离青旅越来越远,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因此而轻松,景区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中衬托出的,依旧是我的孤独和在这座城市的无助。 绕了一圈,我还是下意识的回到了青旅,再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心中阵阵烦躁,烦躁的根源产生于即将又要出售的青旅,还有那随时可能丢掉的工作,这些心思,随之烦躁演变成憋屈。 我很可笑,好似从来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往往别人的三招两式便将我的爱情、工作和生活冲击的支离破碎,比如老苟,比如江莱悦,比如黎诗…… …… 原本我以为自己会这么烦躁下去,可随着醉意慢慢退去,我越来越清醒,习惯性的四处看了看,又把黎诗的话仔细想了一遍,总觉得她好似负气才说出了这番话,现在是旺季,青旅再不济,也是盈利的,她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卖掉? 犹豫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的穿过前厅,尽量放轻脚步,带着做贼心虚溜回自己的小屋,到门口却发现自己房间门是半掩着的,灯又突然灭了。 打开手机闪光灯,一推开门,眼前的场景太过惊悚,我丢了魂似的,吓得摔门往后退,差点栽个跟头…… 小屋里,黎诗穿着白色睡衣,正拿着手机闪光灯蹲在地上,我推门而入时,她本能的回过头,散乱的头发加上黑色面膜,画面太过诡异。 我扒在门口探头问道:“你……你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你房间,在哪?” “别和我扯开话题,你不开灯,蹲在这儿做什么?” “你没看到灯刚坏了,我只是过来例行检查,看看你有没有私藏什么违禁品,你一个常年不交租费的逃租青年,有什么资格管我做什么?” “你到一个单身男人房间里来找违禁品,我怕待会你找到的东西,心脏承受不了。” “哦,是吗,有多惊悚?”黎诗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 我冷笑道:“话题进行到这里,是不是又该进入新店长赶人的桥段了?” “你想多了,我想和你谈谈。” 黎诗在我意料之外的回答了一句,我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你,主动要和我谈谈?” 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得到她的点头证实,黎诗手机闪光灯照着自己手中的文件,道:“不是谈心,是谈这份主题摄影策划案。” 黎诗手中拿的是我下午做好的初步方案,交上去还没来得及听从她的修改意见,就跟着江莱悦偷溜了。 “去储物间拿个灯泡抓紧换上,我在我房间等你,聊聊我对这份策划案的想法。” “你怎么这么奇怪,吃醋了?” 黎诗不明所以,来了句:“莫名其妙。” 我强词夺理道:“要不是吃醋,就是良心有愧,否则为什么对今晚江莱悦上门、和我赖着不走的事情也不再过问?” “你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不要自恋了,你的私生活我不感兴趣,我现在只关心amy的拍摄进度,和公司即将到来的业务高峰,至于你和别人“哎哟”也好,“嘿嘿”也罢,我一概不关注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想的那么坏?” “你不觉得你能安安稳稳站在自己的屋子里和我聊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吗?” “说的我应该对你感激涕零似的。” “不用了。”黎诗借机用三个字回答了我。 我:“……” …… 换好灯泡后,我来到了黎诗房间,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我的策划案。 她好似已经习惯了我的无礼,对于我没有经过她同意就进房间,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我来到她的身后,瞄了一眼问道:“看了半天,觉得怎么样?” 黎诗没有理会我,注意力依旧在看的文件上。 我就这么干站着,却在心里酝酿着怎么借机和黎诗说出自己打算继续住在这里的想法,毕竟这样平静交流的机会很难得。 “你觉得这夜深人静的,站在一个女人的背后合适吗?”黎诗冷言问我。 “瞧你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我不是怕打扰你嘛。”我赶忙说道。 “言归正传!” “哦……”我应了一声,又讨好似的问道:“对了,你今天晚饭吃了吗?” 黎诗合上文件皱眉看着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你就饿死了?” “瞧你这话,刚说完言归正传,你看你又跑题了,说说我这主题策划怎么样!” “我怕说了你不想听。” “那你就别说了。” 黎诗情绪已然不悦的看着我。 我连忙做了个开玩笑的表情,示意她说下去。 将策划案放一边,黎诗并不想多理会我的玩闹,保持平静道:“你把旅游文案主题命名为《被幸福放逐到远方》,立意很好,但是我刚刚和amy沟通了一下,她表示就一个摄影师角度来说,你文案中所规划的场景,似乎并没有任何创新思维。” “她一句话,便将我所有的核心内容全盘否定,这人可真够武断流氓的。” “你说什么?” 我立马言归正传,双臂抱在胸前,靠在办公桌上,道:“看样子你倒是满肚子想法了,那你说说看。” 黎诗并不在意我的语气,拿起笔圈出一段文字:“我倒真有满肚子想法,例如:这个在破旧船只旁作为拍摄场景的想法,就不如换成以海岸线作背景。蔚蓝的海水与清澈的天空,海中的浪声与空中的海鸥叫声,船头洁白的浪花和前方无边无际的水面,交织出大海与航行永远的浪漫场景。这时候画面再出现一只船,船,已经不仅意味着运输,也意味着开拓新的生活,更加突出“放逐”二字的立意,另一方面,拍摄船只也可以让摄影师发挥创意,对角度、构图、曝光做出新的诠释。” 我站正了身子,惊讶的望着黎诗,此刻对她的认知:瞬间从冷艳绝美的外表,延展到深层次的内在修养气质,她信手捏来的想法,绝不亚于广告公司顶级文案做出来的策划。 “怪不得你绘画那么牛,原来对审美法则那么有见解,那你再帮我看看这个“道路”主题做的如何。” 黎诗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敲击着桌面,不紧不慢道:“帮你看倒是没问题,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也是为公司做事,到底谁帮谁啊?” “那我不管。” 我看着从容不迫的她,心里总觉得她越是表现的平静,越是在给我下套,万一开口又是让我彻底消失在这青旅中,这话我该怎么接? “你先说出来,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第124章 突生变故 黎诗用坦荡荡的眼神看着我,酝酿了一下我终于说道:“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在明天的ppt演示中能够说服amy陪团队一起去景区谈合作,我就帮你修改,并且你不能告知她这份方案有我的参与。”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一拍桌子就笑了,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公司是你的,为什么你不能参与?你自己的好闺蜜要要我说服,说不说服她不都是来帮你的。” 黎诗一脸不淡定的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正视问题。” 望着黎诗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却看到了她被我看透后的窘迫,笑道:“正视,一定正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有需求就说,跟我玩什么小心思,我说你大晚上怎么神经兮兮的,忽然对我方案那么感兴趣。” 我不动声色借机损了她一句,心里不禁暗爽。 黎诗将注意力放到文案上,用手指了指说道:“对于这个公路主题的想法,你的文案终究还是停留在创意上,却没有结合摄影师取材时的灵气,因此在表现手法上,少了些公路该有的特质。” “那你说公路有什么特质?” “道路延绵不绝,沉寂地见证着在它周围发生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道路往往与一个地区的历史紧密连接的原因。我电脑里刚好有契合你主题的素材,待会你加进去,可以让你的领导感受到超出道路本身更多的东西。” 说着,她点击鼠标,打开一个文件夹。 接下来的时间里,黎诗再次结合实际案例,给我讲了一些专业领域高大上的东西,拿来演示文案再合适不过了,做了几年营销,我深刻的知道理念是多么的重要。 聊完方案后,黎诗从文件夹中为我筛选案例照片,这些都是amy往日的作品,其中不乏和主题相当契合的摄影理念。 我完全处于欣赏的状态,她的摄影作品中,有一种很强的张力,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将形式美法则用到极致,极富个性。 反复的筛选之后,黎诗优中取优,再次为我逐一讲解选取出来的图片所拍摄地点和自己主观的认知和想法。 将近一个多小时的交流,黎诗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也许,这是我们在生活之外,作品之内找到了某种契合点。 …… 次日,黎诗第一次开完早会后便离开公司,并在走之前交代我好好跟amy聊聊概念设计。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黎诗和amy看上去很亲密,但在某些时候好似又挺疏远的,至少她们很少交流,而且很不给面子的住进了莱悦酒店,而不是青旅。 洗手间里,我努力消化着冒出来的各种想法,坐在马桶上抽烟的功夫,来电显示再次跳出熟悉的号码,是黎诗打来的,这次我很果断的接通电话:“真稀奇,黎总居然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少贫嘴,我在花店,打算给你买个装饰盆栽,想问问你的想法。” 我将信将疑的再次看了看屏幕,确认是黎诗打来的,这才感叹道:“哟哟哟,怎么了这是,我连个居住权都没有的人,怎么你还忽然关系起我的生活环境了?” “心里有愧!” 我并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想来可能是她昨晚忽然想通了,居然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来欺骗我这个善良的男人,可能现在是打算主动讨好我。 “说说,都有哪些名贵花木啊!” “花木?我看你是想多了,我想问你打算要仙人掌还是仙人球。” 我将卫生间隔断敲得咣咣响,怒道:“这特么有区别吗?” 没等电话那头的黎诗说话,隔壁“战友”幽幽来了句:“便秘几天,憋了半小时,刚有点意思,让你几下给我怼回去了,真特么没意思……” 我连忙道歉,在马桶上坐立不安,就差提裤子去给隔壁买开塞露了。 电话那头的黎诗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我甚至能够想象出她笑着摇头的模样,“既然你自己没想法,我就给你做主买个迷你仙人球吧!” “有大点的吗?” “有,花盆很大,留着迷你仙人掌自由生长。” 我压低声,佯装怒道:“一个仙人球能值几个钱啊!买个大点的会死啊!” “大的不是小的长起来的啊!”说着电话那头一阵对话,黎诗这次的话更简单粗暴:“得了,我买的东西太多,人家直接把仙人球送我了。” “你就诚心打电话来膈应我的是吧?” “这玩意能不能吸收辐射我不知道,但放电脑桌上,肯定有机会能扎到你手。” 这次换我被黎诗逗笑,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还跟我玩长久战,你确定我能住到仙人球长大的时候?” 黎诗避重就轻,转移话题道:“你这么清闲,方案还没找amy陈述吧?” “你看你这人,说你虚伪你还不承认,一说到重点就跳转话题,就那么急着想让amy敲定方案,其实你是想看她是否认同你作品吧?” 黎诗不再和我搭话,或许这种拆穿人的把戏的确让人厌倦,并不太喜欢我满嘴跑火车,片刻她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 部门会议之后,我和参与文案设计的几名同事留在会议室,张曼丽和amy面露期待,尤其是张曼丽,一直带着鼓励的微笑看着我,据说是景琪私下里联系了她,答应帮她朋友做新品推介会。 通过方案展示,几位同事的方案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而性格一向并不随和的张曼丽也频频点头赞许,这让我更加能够以最轻松的方式展示方案。 到我的时候,张曼丽朝我微微点了点头,亲自站起身,按照流程为我来了个开场白:“想象力是设计行业力最宝贵的财富,横跨六个景点的诚意之作,amy小姐,看完下面这个方案后,会让您觉得“浪漫不是罪”。” amy正襟危坐,好似被吊足了胃口,我从容不迫,将文案逐一演示,很快,和黎诗精心分析下的方案便博得她的好感,除了频频点头之外,也开始侧过头和张曼丽交流起来。 状况良好,我越讲越激动,还提出了一些新想法,找到了从未有过的自信感,不知不觉,演示到了最后一个主题:“路”。 amy笑着打断道:“也许你个人的想法是好,可你总不能让我在毫无自我理念的情况下,按照你的想法站在路上摆拍吧?” 我预先想到了amy可能因为她不感兴趣等问题,拒绝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方案,毕竟她是一个偏执于艺术追求的摄影师,我解释道:“理论上讲,路的确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连接两个地点的一种通道,拍照就更没意思了。可在一些摄影师眼中,道路永远是联系、探索和无限空间的象征。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这样的主题下,反而能够彰显amy小姐探索、进取的气质和身份,就像路曾激发了诗人、画家,以及摄影师的无限灵感。歌颂道路的诗歌和绘画作品令人印象深刻,bryanadams的“openroad”,aero*ith的“ontheroadagain”,beatles的“longandwindingroad”就是一些例子。如果amy小姐能够为摄影这一空白的主题添一些作品,那么会相当出彩,并且具有开创意义。” 我怕amy还是心存疑虑,便为她展示了一些收集来的公路作品。将名人列举出来,她立马释然了,即便她挑出不少问题,但不得不承认,这份方案有不少亮点,也正是因为黎诗点出的这些创意,让amy很信赖的听完。 …… 方案陈述的最后,我将整个策划案递交给amy过目,将由amy表决,我轻呼一口气,等待着她通过,却不料amy忽然从仰靠的办公椅上坐立身子,眉头紧皱。 我被她突变的神色弄得紧张起来,张曼丽的笑容僵在嘴角,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的看着amy。 我紧张不是因为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而是不清楚amy为何眉头紧皱…… 张曼丽刚准备圆场amy手臂一挥,推翻桌子上的水杯,她指着策划案问道:“我刚刚少问了一句,这份策划案是你个人完成的吗?” 我本想说不是,却想到了黎诗昨晚的交代,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amy指着策划案上的图片说道:“我这张摄影作品从未公开过,你是从哪找的呢?既然你用这张照片,那你告诉我,这图片的内容和地点在哪?”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了看照片,这张照片打印在策划案里,却并没有放到ppt中,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况且只是一张风景照,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amy敲着桌子问道:“告诉我,这图片从哪来的?” 我继续沉默,amy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然后带着抱怨离去,直到会议室只剩下我和张曼丽。 看着amy愤怒离去的模样,我知道,这件事被我搞砸了。 一旁的张曼丽反复研究着图片,却始终看不出问题,最后没对我发一句牢骚,带着安慰性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离开。 想到因为此事牵扯到黎诗,我心中就莫名的窝火又歉疚,却又很想知道这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带着疑惑,我拨通了黎诗的电话。 第125章 你相信我吗? 我将详细的通话过程告知黎诗,听完后她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叹息道:“有些事真是防不胜防,我会私下里和她沟通的,你也抓紧处理别的事情,整个公司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业务量陆陆续续增加,你按部就班回归从前的调度岗位,剩下的事情我处理就好了。” 原本带着质问的想法,可被黎诗几句话一弄,我好似从她话中听到了意料之内的事情,也不便再过问,毕竟这件事,由她去跟amy说也好。 一直工作到傍晚,我乘着地铁返回青旅,路上遇一漂亮的姑娘上车便开始化妆,无视别人的眼光。化好妆后将工具放回包内,拿着请柬哭了起来…… 原本周围诧异的目光转为同情,看样子她应该是刚下班,没有盛装,却勇敢出席, 这样的场面,将我狠狠的扔进了情绪的漩涡中,也许这个即将结婚的人,是她曾经最难忘的挚爱,而将微笑留在人前,把悲伤留给自己需要多大耐力,那些承诺过的越久越像是一个谎言,是用年少时的无知,为眼前的女人虚构出一个盛大婚礼,却又亲将这一切变成谎言…… 这个夜晚,黎诗没有回青旅,而是和amy一同去了一个地方,而具体去哪里,她并没有说。 …… 次日的早晨,整个城市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这个潮湿又闷热的早上,我依旧保持早起的习惯,到附近的早点店买早餐。 我在一家熟悉的早餐摊前停坐了下来,买好早餐后,一辆熟悉的车在我的身旁停了下来,然后我便看到了江莱悦,她似乎也是过来买早点的。 我站起身,来到了她的身边,还没来得及搭讪,又看了一辆保时捷,不用看车牌照,我都知道那是黎诗的车子。 我连忙低声说道:“我和你只是偶遇,你可别再和我搭讪了啊!” 江莱悦被我弄得很无奈,看到了黎诗下车,好似明白了什么,终于消了些气,问道:“你就这么怕你的上司?” “唉,别提了!”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我忙着在篮子里挑选油条,一副忙碌的样子,不再去理会江莱悦,而这次天性无所畏惧的江莱悦倒是很给我面子,并没有拆穿我,快速买好东西后,却兴灾乐祸的笑了出来,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说道:“我先走了!” 目送着江莱悦离开之后,黎诗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你装了这么多油条,是打算把所有的客人带着一起请了吗?” 我看了看已经装了十几份的油条,感叹道:“我自己一个人吃,最近工作压力大,化压力为食欲。” “你确定能吃完?” “我这不是闹着玩的嘛!” 话音刚落,摊贩顿时不乐意了,一副我要不把这装好的油条都拿走,非得跟我没完的表情。 “既然装了就都带上,放店里面,谁愿意吃谁吃,要不一大早在这帮老板装半天油条,显得你挺无聊的。。” 黎诗的话让我愣了愣,不禁回忆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无聊的,不对,我明明是想掩饰一下窘迫,怎么会变成她口中的无聊? …… 吃完早餐后,我搭黎诗的顺风车到公司,开完了例行晨会,又被黎诗留下来,聊了聊即将在旅游网首页投放的广告问题,守在青旅闲着无聊的日子,我为了能够和老苟有抗衡的资本,拼命的做策划,而长期的积累,倒为这次多路线旅游提供多元的策划案,正好契合主题。 最终,黎诗决定将“夜空下的露营”作为主打宣传项目,而这也是我所有项目里最喜欢的一个,坐在帐篷里看星空,啤酒与篝火,夜晚的考验与刺激,冒险与温情的相互碰撞,是专为情侣们比较崇尚的活动方式,所打造的特色定位。 我当即给予了赞同,然后便离开了办公室,amy和张曼丽则召集宣传部门的成员,根据这个主题制定营销方案,而我也没有闲下来,一直处理着各种繁杂的事务。 忙碌到傍晚,广告资源得以投放,而在投放后的半小时,便有一百多人加入了活动,这无疑是一个巨大惊喜。 可惊喜没延续多久,旅游网的页面上陡然被另一个活动主题刷爆,是江莱悦公司的策划案,短短十几分钟,便有相应的游记主题出来,而话题讨论全都是围绕江莱悦所制定的项目。 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她会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个网站打出这样的宣传牌,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营销思路和我们几乎是一条脉络…… 很显然,这明显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我不禁后怕的想到了之前老苟的那通电话,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我和黎诗上午才选定项目,即便江莱悦再有针对性,也是在我们发帖后才能抄袭,可咨询网站管理员后才发现,她的发帖竟然都和我们是同一时间。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公司因为文件泄露陷入人人自危,这让黎诗陷入被动,巨大的广告资金已经砸了进去,景区项目已经全部谈好,此刻收手无异于自我毁灭,况且已经通过旅游网站接受了两百多人的报名。 此次事件,无论是暗中调查还是装聋作哑,事情都已经发生,如若调查,恐怕会在关键时刻弄得和员工之间形成对立,如果就此不闻不问,内鬼仍在,怕是第二期主题还是会被泄露…… 这还不算完,不知从谁口中放出风声,公司都在窃窃私语说是我暗中将策划案卖给了江莱悦,并且有人还翻出上次江莱悦在公司楼下和我会面的“铁证”,原本江莱悦简单的请我吃饭,如今也变成了说不清的“罪名”,我一下子成了泄密的舆论点。 时间已经是晚上的7点半,没人敢提出下班,大家也不愿意下班,毕竟同舟共济的忙了这么久,业务失利,养家糊口的工资和奖金都将成为危机! 天空的雨下了一天,还是没有停下来,纷纷扬扬,恰似我的心情,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却出奇的没一个人来指责我,好似靠近我就会被当成同谋似的。 而对门办公室里的黎诗,因为各个部门跑的勤,最后门索性不关了,大多数时间里,她就这么枯坐着。 我敲了敲门,进了办公室,她沉默着起身前往洗手间,然后我便见了从卫生间里传来的水流声音。 我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片刻之后,她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连脸上的水迹都没擦,又来到我的面前,问道:“有事吗?” “原本没我事,恐怕现在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黎诗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复杂,半晌向我问道:“余航,我们是好朋友吗?” 我有些诧异黎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那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有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地方?” 我更加诧异了,许久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黎诗却又沉默了,这让我心中一阵紧张,一阵着急,于是催促道:“我知道大家都在怀疑我,你有话直说!” 黎诗终于鼓足了勇气对我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的情绪顿时翻涌了起来,心中忽的产生一阵挡都挡不住的刺痛。 许久,我在一阵难忍的刺痛中强颜欢笑着对黎诗说道:“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我吗?” “我想要你明明白白的一个回答。”黎诗注视着我说道。 我忽然很想抽烟,却无法在黎诗面前点上烟,因为这会暴露我真实的情绪,即便这件事与我无关,可如果黎诗真的对我失去信任,我会因此难过很久! 见我不语,黎诗自言自语似的叹息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助理已经打开了黎诗办公室的门,然后又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终于按捺不住情绪,站起身,双手支撑在办公桌上,弯着腰对黎诗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和江莱悦频繁见面,动机和嫌疑也是最大,毕竟我在莱悦工作过,可我真的不是故意回来骗你在项目上砸钱,然后让江莱悦获利,毕竟这么做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黎诗放下正在看着文件,揉了揉太阳穴,对我说道:“我信任你,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但我也并不怪黎诗,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早已经咆哮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青旅,我的衣服已经被细雨淋得湿透,没人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刚进店却意外的看到老苟,摇晃着红酒杯,另一只手捏着花生米。 我并没有立即回去换衣服,而是来到了他的桌前,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苟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道:“excuseme!你这话说的,暂且不论这是不是我的店,难道我还不能来了?” 我嘀咕了一句:“土人放洋屁,越听越来气!” “看你这小表情,是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坐下来说给我听听?” 我皱着眉,表情充满了不解,但依然很克制的问道:“瞧你幸灾乐祸的嘴脸,消息倒是灵通,有什么想膈应我的话,今晚一起说出来。” “……你有必要把话做的这么绝吗?虽然我很厌烦你这个人,但是你始终是我员工,心里委屈了,说给我这个前老板听听又何妨,你对整个有途可是相当重要的角色,没你也就没有途了!” “如果我真的那么重要,当时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排斥我,还有,你在洗手间的通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告诉我泄密这事情和你有没有关,弄得我现在被人怀疑你满意了吧……你这是玩弄谁的感情呢,我算是把你给看透了!虚伪、恶心!” “什么,黎诗也怀疑你了?” 我在心中纠结着,告诫自己,黎诗的那番话我就随便听听,这事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可是有些情绪却忽然在自己的心里发酵,继而不能控制,终于冷着脸看着老苟,我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第126章 真心换真心 对于我的质问,老苟一脸无辜,只是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局外人,公司都是你们在操作,你看我平时连公司都不去了,哪还有什么机会泄密呢?倒是你余航,听说你整天和对面那个女强人混在一起,我要是黎诗,我也怀疑你啊!” 我冷冷一笑道:“老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的打什么算盘,你和黎诗什么关系我不追问,更不想知道,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主动把我推举到黎诗身边,因为你知道我会帮助黎诗,而你出于某种目的,并不想让我帮助黎诗,我说的没错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动机,但当我第一天和黎诗树敌时,你就是暗中偷乐的,因为你的电话内容,恰恰验证了我的猜想,在黎诗如此渴望这季度业务成功的时候,你却不想让她成功,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赌注吧?” 老苟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而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是洞悉了他的思想,还是给出了正确的猜测,否则他不会这么严肃的看着我。 “余航,你还记得我前年在你年中嘉奖报告上的评语吗?” “你那粗俗的评语我肯定记一辈子:人是铁,逼是钢,一天不装憋得慌。” 老苟忽然一声叹息,一副谁活着都不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正色向我问道:“你在洗手间到底听到什么了?” “我说老苟,明明是我在质问你,怎么现在跟你审我似的,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不牵扯到我也就算了,扯到我身上,我肯定会弄个清楚,既然是莱悦那边得到了策划案,我就从那边下手,有了结果我会知无不言的跟黎诗汇报。” 老苟叹息一声:“你永远都是这个倔脾气……”稍稍停了停又说道:“其实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做什么,我已经退居幕后了,一个废人能对黎诗构成什么威胁,最近公司所有的发展策略一直是她在主导,事实上她已经掌控住整个“有途”了,你别忘了,是我的公司,我双手奉上给她了,你觉得你的推测符合逻辑吗?” 我并没有针对这番话立即表态,只是注视着他,我有些不太清楚他这番表态的动机。 老苟又说道:“自从你和我闹翻后,就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无所谓,从来没有劝过你什么,我觉得个人感情主导的事情,外人没有必要过于的去控制,但今天既然咱们凑巧碰上了,我就和你谈谈心中的看法,对面的江莱悦,听说因为家庭的缘故,她现在就是一副走火入魔的状态,拼了命的联合投资方和其他股东对抗父亲江文,你说这个时候和她一较高下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说的说的很可能是事实,但是他话语里对江莱悦的评价却让我很是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完全出于本能! 老苟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又说道:“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真的……葬送了有途,失业的是那些为公司奋斗五年甚至十年的员工,他们只能带着不甘重新择业……算了,作为一个失去话语权的人,我不该说这些,你也就随便听听吧,我说出来就是图个舒服……” 我并没有表态,却从老苟口中听出她的权利像是被迫让黎诗夺走似的,尽管心中也觉得老苟的话是有一些道理的,但还是告诫自己:我能做的也就只是随便听听,毕竟我现在自己都难以自保,突发的事件还不知道如何处理,但我此刻敢肯定,这件事和老苟脱不了干系,他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阻止黎诗和江莱悦硬碰硬…… 想的多了,我的心里忽然在不察觉中,开始充斥着一种要爆裂的异样! “余航,我明天打算外出转转,西安的是是非非与我无关了,祝你好运吧!” “你怎么像是话里有话?” 老苟站起身往外走,并没有回答我,撑着伞消失在夜色中…… …… 我只身到莱悦酒店门口转了转,想和江莱悦来一次偶遇,和她聊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奈于江莱悦好像并未回来,因为酒店外她专属的停车位并没有停她的车。 等我返回后,黎诗几乎与我在同一时间回到了店里,她停好了车后,在店门口碰上了面,她有些意外的向我问道:“你去哪了?” 我语气不太流畅的回道:“那个……刚刚苟总过来喝了点酒,我出去送了送他。” “哦?”黎诗应了一声,随即疑惑道:“你不是一向喜欢叫他老苟的吗?” “改邪归正了呗!”我有意贫嘴,想跳过这个话题,因为我很担心黎诗刚才是否看到我从酒店那边过来,心生误会。 进店后,前台小罗给黎诗递上一条毛巾,然后提醒道:“黎总,刚刚苟先生说有个文件务必得亲手转交给你。” 黎诗的精神很是涣散,一边擦着鞋子上的雨水,一边答道:“余航你帮我拿一下。” 我点了点头,疑惑的看了看文件袋,涌起强烈的不安感,随手解开缠绕的细线,里面装的是一叠厚厚的资料,我一看,顿时有种炸裂感,原来老苟的“祝你好运”用在了这里。 黎诗好似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放下毛巾后,她伸手打算从我手中拿回文件,我却捏的死死的,并不打算松手,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随即我只能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眼神闪躲的看向屋外的夜雨…… “你自己不打算一起看看吗?” 我回过头,看着黎诗手中翻动的文件,这里面大多是我和江莱悦单独见面的照片,甚至在黎诗去英国的这一周内,我和江莱悦的见面一次都没有落下。 我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黎诗拉起我的手,将我拽到了门外的柳树下,她耐心的询问:“余航,这个时候你会和我解释些什么,是吗?” 我沉吟了半晌,心如死灰般的对黎诗说道:“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既然有些人打算将这些东西送到你手中,不就是不给我辩解的机会吗?我不打算解释,我知道这个时候说我和江莱悦见面都是偶然和巧合,或者说见面只谈生活不问商务,这些对你来说都会是屁话!” 黎诗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可是她的身子却在轻微的颤抖,我的回答冲击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终于含着泪向我问道:“你陪她去见父母也是真的吗?” 我总不能解释说是怕江莱悦喝醉,所以去当司机的吧!对于黎诗的这个问题,我能回答的只有沉默,因为我和江莱悦见面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任何辩解都是苍白。 黎诗痛苦的摇着头:“你知道我对这次业务有多看重,这次机会对我真的太重要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当这些材料证据确凿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没有办法面对,更没有办法接受!” 如果换做是旁人这样误会陷害我,哪怕我遂了恶人心愿,也会一走了之,可看着黎诗的样子,我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痛了,这些伤害是我间接造成的,她对我的每一件都那么用心,为了给萌萌找亲人,可以到资源匮乏的山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深夜陪我去城墙上为萌萌直播,善待爸妈给予他们安慰…… …… 夜雨中,我们的衣服都被淋湿,我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应该怎么继续,可即便不知道,还是要继续,于是乎,我鼓起勇气道:“无论如何,这场商业游戏已经开始了,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在这样的时间,老苟将这份文件交给你,到底是给你清除内敌,还是别有用意你自己思考,如果怕我搅局,就把我派去承接导游业务吧!” 黎诗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但始终不愿意说一句话,于是我们就这么站着,却因为一阵忽然吹来的风,我们都下意识的撇过了头。 “如果你真的怀疑我,我也不怪你,那我建议你把后续宣传广告时间都调整掉,我的文案都撤下来吧!” “余航,我现在很迷茫,也不想用自己的决定伤害你,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可这仅仅是我的想法,今天在你离开之后,那么多人对你闲言碎语,我不希望那些言语伤害到你,你先让安静一段时间吧,其他的事情我去处理! 我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股怨气,怒道:“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个孙子陷害我,但我不会罢休,我会找机会找江莱悦问明白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的怒火,让黎诗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复杂的神色,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在此期间,如果有伤害到你的决定,我先提前说声抱歉!” 黎诗的话顿时堵住了我所有能够回应的话,许久才说道:“现在我们之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两件事情,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相信你的每一个判断和决定,甚至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对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我就是“内贼”。” “三人成虎的道理我懂,接下来的时间你就负责接待旅游团,我知道这会委屈你,但这样能够避免公司一直人心惶惶下去,现在项目被江莱悦平分了,我希望你能够在带团过程中超常发挥,用创意和真诚积攒口碑。” 说这番话的时候,黎诗依旧目光真诚,她始终没有选择用恶言伤害我,这足以让我感动,我始终相信莫须有就是莫须有,真心能够换真心,人在追求一些的同时,也会丢掉另一些东西,而这样的得失要靠你自己去衡量。 这场考验,显然我并没有输,也不愿去责怪老苟,他倒是像这夜晚的一场雨,我心中长眠的种子,似乎隐隐发了芽…… 第127章 策划 时间向前推进了几天,整个景区的游客迎来爆发式增长,被黎诗整改后的青旅迎来了小高峰,未来二十天的客房预约申请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往年这个时候,是我最忙碌的时候,可今年似乎要清闲很多,整个“有途”似乎就我一个清闲人,每次看到黎诗带着疲倦深夜才回来,我只能问候,却不好过问工作上的进展,因为自从我离开有途后,再也没发生资料泄密…… 两天后的傍晚,我将会随旅游团跑华山这条线,在这样尴尬的背景下,我只希望能够顺利完成导游这份任务,别再出任何差错。而黎诗似乎给予了我最大程度的包容和理解,没有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但她用短信的方式告知我,这来源于一份信赖。 这个早晨,我刚醒来时,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接到了amy的电话,她一直坚持住在莱悦酒店,鲜少与工作以外的人员接触,但她打电话给我,我并不意外。 电话接通后,amy很直接的问道:“上次和你说的事情,有想法了吗?” “还没有。” “今天,想不出来你自己和黎诗解释去,我下周回英国,但你这样让我觉得没必要多逗留。” 我深感无力,却又不愿让这件事成为黎诗的麻烦,便妥协道:“你总得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再催行吗?” “你很忙?”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周望了望,这才说道:“可不,忙死了。”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沉默,紧接着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从身后传来,一阵清淡的香水味飘进了我的鼻腔里,我瞄了一眼,知道是amy来到了我的身边,为了避免尴尬,我硬生生的制造出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amy伸手推了推我,我没醒,她直接扒开我的眼皮,面带微笑看了我一会儿之后,终于说道:“请问,你在忙什么呢?”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她的话,索性继续闭上眼睛仰躺在了椅上,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回道:“忙着胡思乱想。” “别装了,你现在就是闲人一个,电话里装什么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被拆穿后,我睁开了眼睛,心中却仍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不悦,终于对amy说道:“关键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策划,我现在没有头绪,更没有资源,你这不是让我出马,是让我出丑!” amy她摘掉了墨镜,表情却很轻松,这让我觉得之前自己的判断并不准确,她看上去真的没什么情绪,也没有生气,提议道:“你不是有个很棒的朋友吗?为什么不请她帮忙想一想?” “你指的朋友是谁?” amy一阵沉默后对我说道:“江莱悦。” “你在开玩笑吧!我以有途活动的名义请她帮忙,你觉得我被会被人喷死?” “看来你顾虑挺多的,为什么非要套用商场上的关系,去捆绑一个老人做音乐的朴素出发点呢?” 我心中仍觉得不妥,迟迟没有言语。 对于我的反应,amy好似在意料之中,又说道:“这个江莱悦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倒不是真心建议你去找她,其实我想说的人,是那个超级有音乐人气质的林柯。” 说这话的时候,amy一脸迷妹的表情,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遇到林柯,被迷成这般模样。 “你说谁?”我故意问道。 amy瞪了一眼,还不解气,又踢了我一下,重复道:“林柯、林柯……听清楚了吧!” “这下彻底听不见了,耳朵被你震聋了。” 说完,amy提议道:“我还没去过他的酒吧,能带我去看看吗?” “带你去可以,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也为酒吧拍一些宣传照?”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我傍晚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又多了半天可以思考,在amy离开后,我便一直待在青旅里继续处理着最近手中积压的工作,顺带着想一想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让匆忙的路人停下脚步,为老人办一场有影响力,又能为有途宣传的活动。 快傍晚时分,amy过来找我,从穿着上来看,明显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坐着公司提供的工作专用车,前往“路谣”酒吧。 依然是步行前往小巷子,每一次走这条路,都有一种闯入世外桃源的感觉,总觉得它更贴切于西安这座厚重的城市,与外界的喧嚣极其不同。 店门口,amy拿起相机,将目光投向了装着cd的破吉他盒,她小心翼翼的将散乱的酒瓶归置好,然后拍了几张照片,又仔细看了看cd,我则告诉她,如果喜欢黎诗的画和林柯的音乐,走的时候可以付20块钱带一张走,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我到来后,林柯连忙起身,他手中拿了两杯扎啤,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我,说道:“来就来,还带客人。” 见林柯笑的如此开心,amy又忍不住抓拍几张,然后很礼貌的接过啤酒,这是我认识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不唱反调的样子。 趁着amy四处拍摄的功夫,我和林柯说明来意后,他咂嘴道:“这事还真不好办,既有影响力,又有宣传力度的活动,不太容易,要不然随随便便一个音乐人,做一个这样的活动,个个都爆红网络了。” 我点了点头也表示道:“是啊,主要还是二胡这样的民乐,要是背着吉他的流浪歌手,估计都好操作一些。” 林柯摸着下巴,没有抬头,也没有言语,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我只能点上一支烟坐在他的不远处等待着,而大脑里的想法也没有停下来。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林柯终于面露兴奋之色,在点单本上写写画画,看样子已经有了初步想法,又等了十来分钟,他终于将手中的纸笔放在了一边,向我道:“你刚刚倒是点醒了我,二胡不是不受欢迎,而是大家不重视,如果我们能够在乐器的碰撞中来一次音乐交流,以庞大的乐器烘托它,你会觉得二胡的音乐还单薄吗?” “你具体说说!” “如果能够请到一支交响乐团,在音乐的碰撞与融合中,以一次演奏会的方式,为大家带来一场表演,那么观众停下脚步的机会就大很多,再者,我们可以演奏一些耳熟能详的曲目,唤醒大家对某些音乐的记忆,用二胡的方式表达出来,你觉得这样如何……” “那宣传这块呢?” “你丫的别老是问我啊,宣传推广不是你的强项吗?我要会宣传,酒吧能开成这怂样啊!” 我心中烦闷,冲林柯嚷嚷道:“我这不是也没头绪!” “凡事皆有可能。” 我想想还真是,点头说道:“也是!” 林柯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扔进嘴里,猛吸了一口,很享受的吐出之后,又喝了口啤酒向我问道:“那你知道交响乐团从哪找吗?” 我差点被他这句话雷死,刚鼓励完就来这么一句,感叹道:“你丫的还真是嚼过的口香糖,不仅埋汰还黏人。” 林柯掐灭掉手中的烟蒂,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说道:“西安交响乐团不一定能请到,况且花费也大,我倒是有一些玩交响乐的朋友……” 我好似忽然看到点希望,赶忙点了点头。 林柯翘着二郎腿,嘚瑟的颠着,生怕我忘了他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朝我做了个剪刀手的姿势,我连忙拿起烟和打火机,给他点上。 林柯换了个坐姿,略微想了想后对我说道:“可大家天涯海角的,短时间内凑不齐啊!” 我一脚踢得他一个哆嗦,示意他好好说话,他终于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起来。 “北京认识是认识一些,恐怕找不全,不过西安这边,我倒是给一个老年乐团当过一段时间指挥,也给一些培训班担任过老师,但专业性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我示意没事,这种表演不会追求过高的音乐水准,主要是一种态度,拍完照的amy走了过来,对我们的话题产生了兴趣,我当即又和她详细的说了一下本次活动的计划,然后请她给我提供一些建议。 在聊到宣传这块时,amy提议道:“为什么不试试快闪呢?” 我和林柯都来了兴趣,毕竟作为媒体人的amy对宣传和拍摄会有独到的想法。 “这“快闪行动”是新近在国际流行开的一种嬉皮行为,可视为一种短暂的行为艺术。在明确指定的时间内,同时做一个指定的不犯法却很引人注意的动作,然后赶快走人。国内有很多好的案例推广开来,如果举办短时间内倒是可以吸引大量路人驻足,也可以形成网络传播效应,我觉得是个很不错的方式。” 我点头赞道:“我觉得这很可行,如此看来,那这事情思路很清晰了。那就请林柯你帮忙去联络乐团了,关于经费问题我会向黎诗申请。” 林柯提议道:“我觉得老人那边还可以变动一下。” “如何变动?” “对于六爷来说,经常路过的人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可能也是可有可无,与其这样,不如让他跟着乐团排练,就此消失一两天,再出现的时候也能引起一些路人的反思。” 我很赞同林柯的想法,当即示意自己给黎诗打电话,向她申请经费,却不料黎诗似乎也正准备找我,让我带着初步策划案到公司面谈就行了。 第128章 合作的可能 做了份初步策划案,我和amy赶到公司,保持平常心和大家打招呼,也不管身后的窃窃私语,敲门示意后,进了黎诗的办公室。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我以为已经离开西安的老苟,居然在黎诗的办公室,正临窗站着。 黎诗示意我先谈策划案的事情,将策划案递上后,我便开始忐忑,这样的方案能否会得到她的认同? 在足够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能够确定黎诗真的将策划案认真的看了一遍,这也符合他做事一贯的严谨。 还没等黎诗说想法,老苟拿起策划案随意翻了翻,片刻后他忽然冷笑下,把手中的策划案扔到办公桌上,站了起来,冷冰冰的对我问道:“你就打算用这个方案来和申报经费?” 我不去理会老苟的言语,也知道黎诗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她认定的事情便很难再改变,所以只需在意她的观点就好。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amy起身,拿起策划案看了看,我将无奈和无助写在脸上,她看了会策划案,又看了我一眼,接着便漫不经心的把策划案一丢,欣赏起了黎诗办公室里的刺绣壁纸。 我踢了踢她的鞋跟,求助似的看着她,示意她:你倒是说句话啊! amy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让我崩溃的话:“挤眉弄眼跟脸抽筋似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当你们领导面说,干嘛踢我!”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暗想着:姑娘,你这招真够可以的! 我尴尬的看着皱着眉的黎诗,老苟却变本加厉,站起身指着门口对我说道:“你小子真是掉档次,赶紧给我出去!” 老苟这个老王八,故意找茬,我再也忍不住,清了下嗓子,正打算和他争执一番,却不料amy忽然打断道:“黎诗,我觉得这方案挺不错的,为什么不能通过呢?” 我看了amy一眼,接着把目光转移到老苟的身上,开口说道:“老苟,这可是您教我的,客户放在首位,大摄影师都说这方案挺不错了,毕竟人家代表着国际审美,您不会让国际友人下不了台吧?” 老苟不苟言笑的看着我,“你可真够可以的!” 我撇了撇嘴,他顿时就不淡定了,想发火,又碍于黎诗在,拼命克制着自己,压低嗓门道:“你小子别给我煽风点火。”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黎诗敲了敲桌子,批示道:“既然amy都很赞赏这份方案,就通过,需要什么余航你着手准备就好,缺什么跟我说。” 老苟却打断道:“我看这小小活动要四万多,这样吧,余航你和公司各拿一半!”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老苟,你没事儿吧,你让我这个穷屌丝一下子拿两万出来办活动,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的吧?” 老苟没有理会我的愤怒,语气平静的说道:“看来这活动不是你们黎总不想批,而是全在于你了。” 他话没说完,我便打断:“谁爱出谁出,我没钱出。” 老苟没有理会我言语间的讽刺,依旧冷言回应道:“余航,你可别忘了这事是你捅出来的,还有那压缩文件你不想要了?” 我一阵无名的邪火,瞪着老苟,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因为黎诗反常的态度让我意识到,她好似正受制于老苟,否则不会任凭老苟在这指手画脚却一言不发。 老苟不理会我的怒火,语气却装模作样忽然柔软,带着深深的抱歉道:“这样吧!两万块钱我借你,先把活动办了再说。” 我觉得有点搞笑,这算是雪中送炭?显然他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黎诗刷刷的在策划案上签了字,道:“那活动就这么定了,挺不错的正能量活动,既然公司批了经费,到时候得制作一些“有途”广告牌,毕竟这也是宣传公司业务的大好机会。” 我望了望老苟,又看了看黎诗,搞不懂这二人私下是何种关系,可今天的黎诗总觉得让我有些奇怪,具体哪里我又说不出来。 走出公司大楼,amy很主动的说道:“坐我车,一起走吧!” 我不走心的笑了笑,刚上了车,amy便好奇的问道:“听说你朋友林柯曾经患过抑郁症?” “你好似对林柯很感兴趣?” amy点了点头,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的时候,感叹了一句:“他像一个握着书卷的书生,撕掉外衣后,是浑身散发蓝色血液的灵魂歌者。” 我心虚道:“你这评价是走心的?” “我问你问题你一句不回答,在这儿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我就想知道他是怎么患抑郁症的,有这么难吗?” amy闪着美目看着我,我被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弄得哑口无言。 黎诗根本不理会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开着车,而我并不计较她和我的争锋相对,好似早已习惯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她刚转过红绿灯路口,便将我轰下车,带着一丝莫名的惆怅,我站在车后对她挥了挥手,然后目送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 这个下午,我和林柯分工合作,他负责联系乐团和设备,我负责和六爷沟通演出细节,并选择场地。 怕什么来什么,按照不变动六爷演出场地的原则,附近只有一个广场能够满足快闪活动要求,那就是江莱悦投资的莱悦购物中心。 如果放弃这个地点,在地铁口举办活动的话,势必会造成周围交通问题,如此大的人群聚集,如果没有安保人员负责维持秩序,很容易发生不可控的意外事件,可一旦牵扯到与江莱悦的合作,我更加说不清楚,别人拿此事做文章不说,黎诗会同意吗?江莱悦得知厉害关系后,又会答应吗? 被这样一个问题困扰后,原本看似简单的事情忽然陷入僵局,一直到傍晚时分,我以短信的方式分别给江莱悦和黎诗发了消息,可出奇的是,两个人都没回复我,于是,我更觉得这件事相当不靠谱了。 六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绪不宁,可他却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不厌其烦的为我拉着一首首安静的曲子。 天色接近夜晚,地铁口来来往往的人明显多了很多,但路人的目光,似乎很少在这个坚持拉着二胡的老人身上停留,因为他的打扮,充其量是这座城市的流浪者…… 我不顾旁人的目光,盘腿在六爷身边坐着,如果是三年前的我,兴许还会顾忌所谓的面子,但历尽千帆后,我渐渐明白:生活从来都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该由自己操控。 小片刻后,匆匆来往的路人忽然有了改观,纷纷一步三回头,我还在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一回头却看到身后站着的黎诗。她那美到难以形容的脸庞、干净的气质,仿佛成了这夜色中独特的风景。 见我回过头,黎诗微微一笑,却不开口,生怕打断六爷的演奏。 一曲末了,我跟她往附近走了走,她问道:“所有的演出细节都安排下去了吗?” “还……还没有。” 她并没有苛责,一如既往的望着我,干净的面容让人心醉,许久开口道:“下午的事情我感到抱歉,对了,这次活动需要和江莱悦合作是吧?” 我根本没把下午的事情放在心上,却真心佩服黎诗敏锐的观察力,聪明如她,她也肯定意识到:如果想形成活动效应,一定需要对面的莱悦购物中心的加入。 我点了点头。 黎诗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不远处,道:“放心去谈吧,我这边不给你任何阻碍,我很清楚,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做活动,都是为了有途。” 感慨于黎诗善解人意的同时,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江莱悦,她居然也来了。 看来今晚还是有机会将事情提出来,并解决掉的,在黎诗的示意和目光中,我犹豫了一下,迈开脚步朝她走过去。 见我靠近后,江莱悦破天荒的朝黎诗挥了挥手,好似报以友好,接着她撇过头,平复后笑了笑,似乎忘了我们之前闹得有多么凶,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找我来做什么呢?” 我先将六爷的事情搁一边,直接挑开话题道:“别的先不说,你们这期专题是谁的创意?” “小样,我最讨厌别人一本正经的质问我,难不成你发信息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事?早知道我不来了。” “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害死你的永远都不会是我。” “别跟我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我被你坑的还少啊!” “你指的是参加老头子的庆典,还是你不要脸的爬上了我的床?”说完,她生怕我不吐槽,还不忘眨巴着眼睛,咬着嘴唇看着我。 “我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为富不仁的朋友,你的特长就是把人玩死是吧!帮了你那么多,你都从来不想着帮帮我。” 江莱悦好似故意气我,歪着脑袋,眯着眼睛,冲我花痴一笑:“你也有特长啊,真的特长,功夫还了得,弄得我要死要活的。” “滚你丫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卓伟听了你这话都臊到沉默,我他妈听了直接流泪。” 说完,我做出脱皮鞋要扔她的动作,她却快速跑了几步,几米开外,解开自己束起的小辫子。 我以为她会这么负气离开,却不想她走到了六爷和黎诗的身边,片刻后,蹲下身子有说有笑的在讨论着什么,这样的场面让我难以置信和形容,原来两个优秀到极致的女人,在抛开某种束缚之后,竟然能谈的如此欢乐。 片刻之后,江莱悦和黎诗一同站起身来,和六爷一个眼神上的交流之后,开始轻轻哼唱了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们这是打算和六爷合作一曲。 在没有排练的前提下,只是轻轻哼唱,周围便迅速有不少人停下脚步,回头观望,我在欣喜中仔细听,发现她们唱的是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微热的夜晚、清凉的风,两个气质美女和流浪乐手、年轻和沧桑,富有与贫穷,所有的外物环境似乎让这合作可能度为零,但在这匆忙的街头,三个人好似摒弃了一切世俗,来了一场盛大的遇见和歌颂。 这两个好似有无限秘密的女人,越来越让我猜不透了…… 黎诗的歌声,有一种让人安静的魔力,在这匆匆的街头,她的气质足以让人陷入一个慢节奏的空间,我站在原地,跟着她的歌声走进了那个有故事的“小城”。 而江莱悦在我面前经常大大咧咧,水平也相对一般,但她进入唱歌状态时,气质绝对是无可比拟的,况且她的美貌中又有时尚、前卫和叛逆的感觉,美的独特! 我欢喜交织着感动,好似通过这场活动,看到了明晚合作的无限可能…… 第129章 快闪演出 我沉浸在这欢喜的画面中,想象着如果明天的快闪活动的流程,如果在老年乐团的前面分别用孩子和青年点缀,以年龄层次递进,在交响乐演奏后,所有音乐骤停,只留下一束追光给六爷,再让世界专注于他的曲子,情感由弱渐强,最后达到顶峰,会是一种极致体验。 细细琢磨中,我仿佛在脑海中排演了整场活动,而一曲合唱完的黎诗和江莱悦,互相看了一眼,都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两个人如此有默契。 在六爷伴奏停下后,围观的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江莱悦很享受的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走的很干脆,我知道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太多情绪,尤其是和黎诗在不熟的情况下。 黎诗甩开微卷垂肩的长发,一副洒脱自如的样子,笑道:“江总,明天可以租用你的广场吗?” 江莱悦站在原地,等再次回过头,那被出口处风吹起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们,但我们却是不太看清楚她的表情,片刻后她将头发别在耳后,回道:“不用租,拿去用。” 来往围观的众人像是接收到讯号一般,知道明天将有一场活动,不知道谁冒失的问了一句:“姑娘有门票吗?你们明天还会来演出吗?” 这位路人倒也敢问,先不说黎诗和江莱悦的身份,就说今晚的合作,也是破天荒的一时兴起,不过我倒也很期待这个连我都不敢问的问题,江莱悦会怎么回答。 在众人的期待中,江莱悦竖起白皙的手指,做了个ok的手势,又确认似的点了点头,道:“明晚在对面的来悦广场,具体活动你们问他,到时候大家可以过来玩。” 于是我和黎诗又成了焦点,而黎诗又很礼貌的为大家介绍了六爷,我很佩服她的细致和记忆力,因为有些内容我只是上次在电话中提过一次,那时候她还在国外,居然能够很准确的记下来。 回青旅的路上,黎诗兴致很好,我开着车,坐在副驾驶上的她流连于窗外的夜景,轻轻哼着曲子,然后回过头对我说道:“活动你放心操作,所有的费用公司报销。” 我点头道:“其实我早料到你会这么做了,你的思维方式和老苟肯定不同,他老糊涂了。” 黎诗皱了皱眉,继而说道:“忙完这阵子,有时间再去城墙上走一走,到时候等萌萌身体好了,我们带萌萌一起去。” “嗯,很庆幸你找到了萌萌的家人,配对很成功,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咨询。” “是关于骨髓配型的事情吧?” “小苏姑娘也找你了?” “不用找她我也猜测到一些,毕竟为了萌萌的病,我做了这方面的了解,子女是由受精卵发育来的,所以说子女既有父亲的遗传物质又有母亲的遗传物质,是个综合体。配型配的是白细胞抗原()中比较突出的十个基本点位。同胞兄弟姐妹间有25%可能全相合,萌萌亲生父亲概率要小得多。” 我点头道:“北京医生给小宝做骨髓的定型发现他跟萌萌是完全相同的,这给萌萌移植治疗提供了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这种配对完全相合的概率在理论上讲大概占25%,但每年白血病病人也有兄弟姐妹做配对成功的,但小宝身体还没有达到最佳捐献年龄和体质,所以我们只能等待,可萌萌怕是等不到小宝成年了。” “放心吧!毕竟现在有了希望,你我都不专业,说这些都只是网上了解的东西,进一步看医生如何确定手术方案吧!” 我没有言语,心中却因为黎诗的安慰一片坦然,因为今天的自己已经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问心无愧的,我也相信苦尽甘来,努力幸福的人,终会站在胜利的高山上大声欢呼。 回到青旅后,一些文艺青年正在举行小型音乐会,一向爱玩音乐的我却无暇参加,避开拥挤的人群,我回到了房间,独自点上了一支烟休憩着,明天的活动会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需要安静一些,将事情考虑周全,和林柯做有必要的沟通。 …… 次日上午,办事效率一向很高的林柯,一大早就将一帮大叔大爷聚集到自己的酒吧,一同前往排练的还有六爷,我则负责联系灯光和舞美,和场地规划。 事实上,整个活动操作起来很简单,因为快闪活动讲究的就是一种节奏感,哪怕环节中出现一些小插曲也很正常。 一直忙到下午,林柯找来的都是玩了多年音乐的人,适应性很快,等到达莱悦广场做无乐器排演时,大家都很兴奋,进入状态也很快,而我也在这个下午,看到了最有才华也最积极的林柯,当然,他的个人魅力也特别强,走到哪里都有阿姨们送水扇扇子…… 一直忙活到傍晚,江莱悦派人过来安排大家到商场的员工餐厅就餐,而我和林柯都没有太大吃饭的欲望,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林柯递给我一支烟,点燃后两人也闲聊了起来,他向我问道:“对活动流程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用调整了,粗糙又有人情味的活动,无需任何矫饰。” 一向很有逼格的林柯也难得矫情的感叹道:“是啊!我也很久没做过这样大型的活动了,你不知道酒吧今天多热闹,中午的时候,那帮阿姨们一起买菜做饭,冰箱里做好的菜够我吃半个月了。” “忙完了这阵子就回家去看看。” 林柯摇了摇头,道:“说实话,很难!” 我重重吸了口烟,才说道:“有些事情迈出第一步还是很重要,你看你住院那段时间,还不是家人跑的最勤快,你昏迷那段时间……” 林柯随我吸了一口烟,有些伤感的打断道:“这事再说吧!” 闲聊之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商场里的人也逐渐增多了起来,距离活动时间也越来越近,而快闪最有意思的地方也在这里,因为商场里的客人不知道身边的谁就是今晚演出的表演者。 活动开始前的一个小时,黎诗和江莱悦也如约碰了面,两个人在商定好歌曲后,又约了林柯,进行了排练,这样的阵容倒让我无比期待起来。 时间推进到晚上八点,在活动倒计时三分钟时,所有的摄影师全部到位,各部门反馈准备就绪后,我通过对讲,宣布活动开始。 先是由一位少年合唱团的老师带领,带着一群边走边唱的孩子穿过广场,众人纷纷被稚嫩的声音吸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另一边的林柯拨弄起吉他,率先唱起了《水妖》的前奏,而黎诗和江莱悦跟着和声,轻声哼唱。 林柯的声音极富磁性,加之两位美女清亮的嗓音助阵,瞬间吸引了众人的围观,如果不是要控场,我真想闭上眼睛将这首歌听完,这样好听声音,在黑夜会发光。 如我所料,气氛在林柯末尾哼唱声中掀起了第一个*,来往的游客们非常买账,在疯狂拍摄的同时纷纷叫好,演唱结束后,掌声不断,大家却不知道这次活动的主题和亮点还在后面。 林柯这边刚结束,我立刻宣布老年交响乐团出动,瞬间,鼓声像惊雷般的打破平静,而发现怎么回事的客人们纷纷兴奋到尖叫起来,将手机对准备以及慢慢集合的交响乐团,几首耳熟能详的音乐瞬间勾起了大家的情绪,《天鹅湖》选曲、《小夜曲》、《出埃及记》,曲子的演奏难度以及水准绝对不是业余的。 众人在一声声惊叹和不可思议中,纷纷感叹着,这时候,乐团在指挥的示意下,忽然音乐骤停,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缓神时,在掌声还没有瞬间淹没广场时,一束追光打了下来,在指挥挥动指挥棒的一瞬间,鼓声再次响起,这时候,来到我身旁的林柯告诉我,今晚六爷演奏的是二胡与交响乐队协奏曲《太阳祭》。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但这却是六爷与乐团多次讨论后确定的曲子,他们虽然第一次合作,但二者对这首曲子都相当熟悉,且演奏过多次。 从前,六爷在我印象中一直像一个艺人,但此刻俨然成了一位艺术家,聚光灯下,他全神专注,岁月的刻薄留在他每一道皱纹里,今天的他依旧坚持穿平日的装扮,细长花白的小辫子,并不邋遢却洗了多年的泛黄衬衫……这两年来,我从他的曲子里,听出了身在城市里所有的孤独,他很少呐喊,最多是戏谑,像自言自语。居庙堂之高的人可能不会爱六爷,处江湖之远的人也不会爱六爷,只有沉浮在路上的人们,才知道,那是拉给无数个自己的曲子。 我闭上眼听着,仿佛调动了全身的血液,虽然我不了解这首曲子具体写的什么,但它好似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梦魇里,它同残酷迅疾的时光为伍,冰冷清透的总是在静谧的午夜,映照出我们每一个人垂老的面孔,无论是暴雨还是闪电,无论是欢愉还是痛苦,无论是闷不做声的昨天,还是亦真亦幻的当下,终究会把我们淹没…… 第130章 意外的视频 四周聚拢的人越来越多,由于是周五的缘故,广场上至少聚集了五百人左右,还有商场以及附近餐厅窗边观看的人群,我估测至少有七八百人观看了这次快闪活动,而先前联系的传媒公司,除了专门安排摄影师之外,还邀请了一些具有影响力的网络主播和微博营销号,创建相关话题,线上线下一起宣传本次活动。 随着《太阳祭》渐渐进入尾声,所有的交响乐全都停止,全场唯一的声音便是六爷的二胡声了,良好的设备将声音高质量放大,我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站在天桥上或者十字路口,看着人流涌动,听着这首歌,感觉整个世界和我没有任何的联系,不悲伤不忧郁,路上的行人和汽车好像都在空中飘着,声音划过耳朵的时候,内心安静的像学生时代那会儿,夏天在教室里午休的时间。 音乐停止后,追光灯熄灭,现场表演的乐团迅速散去,广场却掌声雷动,这样的活动虽然在全国上演,但还是让大家倍感惊喜,后台一向不喜不悲的六爷情绪有些失控,他仿佛完成了心愿,好似也终结了梦想…… 所有参与演出的人,被六爷来来回回谢了个遍,当我们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喝点酒时,他却委婉的拒绝了,然后提上二胡,独自离开。 也对,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孤独音乐人。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原本江莱悦要求的广告植入却并没有出现在led灯上,后来想一想在活动开始前,黎诗要求撤掉喷绘广告,可能也是跟江莱悦商量后的结果,也许她们和六爷合作过,知道插入广告后,这段视频即便传播再广也会变味。 当我们回到广场外时,人群已经散开,只有少数人还站在原地谈论着,这时候江莱悦和黎诗也来到广场上,一向我行我素的江莱悦很配合本次活动,甚至怕再出现被人认出来,还给自己带了个口罩。 “这大热天你不闷?” “当着你们总经理的面管我闲事,你这心可真大。”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当然无所畏惧。” 一旁的黎诗沉默了半晌,道:“收尾的事情我已经找人负责安排了,如果没什么事了就回吧,毕竟你明天要跟车去跟团了。” 江莱悦摘下口罩,狐疑的看着黎诗,然后问我道:“你跟团是当导游?” 江莱悦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所要表达的已经不言而喻了,也许在她看来,我在调度的岗位要比我带一个旅游团来的更有价值,但此刻自己尴尬的处境放在这儿,也许远离岗位才是我此刻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真的有必要提心吊胆吗? 我想经历了这么多后,我可以做一个在职场中有分寸的人,并且给予黎诗足够的信任,于是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对江莱悦,说道:“希望我这样不是拜江总所赐!” 江莱悦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半晌才说道:“商场上本来就是各显神通,也希望黎总这次业务能够步步高升了。” 黎诗点了点头,也同样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又对今晚借用场地再次表示感谢,然后便示意我先一步离开了。 我呆立在原地,而江莱悦也失去了和我说话的兴趣,戴上口罩继续巡视商场去了,想到有些一些乐器可能还要搬运,我又找到了林柯,将结尾的事情参与了个遍,确认各方面都搞定后,才与林柯离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今晚的活动视频将会被剪辑,并发布到网上,虽然说黎诗和江莱悦并没有打算植入,但通过热门评论来曝光赞助商的方式还是可行的。 这个夜晚,林柯骑着摩托车送我回到青旅,我没放她走,又叫上amy和黎诗到附近餐馆吃饭,由于amy忙着整理图片,直接回绝了,于是只剩下林柯、我和黎诗三个人。 说是吃饭,由于先前吃过了,我和林柯更多的是喝啤酒,而黎诗因为担心夜晚喝酒脸上长痘,只喝了一小杯便开始坐在一旁看着我和林柯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使用充电宝充电的手机在桌子上发出了震动的声音,我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看,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示意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走向了屋外,拨通后轻声问道:“喂,张经理,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道:“你既然都主动打我电话了,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要解释吗?” 我倍感诧异,没想到张曼丽这个女人竟然主动给我施压,愣了片刻才回道:“我现在正在和黎总吃饭,有什么事你抓紧说,要不然还以为我接了谁的电话呢!” 张曼丽本来就不高兴,听我这么一说言语焦急的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我问你个事,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否则我这边面子过不去,我上次跟你说请景琪帮忙的事情,你们明明都答应了,为什么今晚发布会这么重要的时候找不到人了,打电话不接,连个消息都不回,你说这叫什么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给我打电话的目的,想到可能景琪临时遇到什么事了,一阵沉默后,搪塞道:“你也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忙快闪的事情,根本抽不开身去管其他事情,又怎么会知道景琪的去向呢?” “还真是不靠谱,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怎么为人处世的,她这样私自消失,有什么风险我们可不管了。” 张曼丽气鼓鼓的挂断电话,我本想回店里继续喝酒,可略微想了想之后,尝试拨打了一下景琪的手机,也是打不通…… 想到可能是景琪为了避开所有人的电话有意而为,毕竟她可能是瞒着公司出来接的活,或许因为公司临时有任务,不得不离开。 回到店里,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酒杯打算和林柯继续喝,却不料林柯和黎诗相继沉默……我以为是自己表演得过于失败,暴露了什么,导致了她的沉默,于是在心中为自己打气,继续死扛。 “刚刚给你发信息的是景琪吧?” “不是。” “真不是?” 黎诗这一句反问倒问的我心虚起来,我仿佛能够感觉到她在等待中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终于不再犹豫,对她说道:“真不是。” 林柯一脸严肃,叹息道:“黎诗,你赶紧把视频给余航看看。” 我又一次陷入到沉默中,那长久困扰着自己的情绪也在心里翻滚了起来,很久才将信将疑的问道:“视频,什么视频?” 第131章 事态发展 黎诗将手机递给我后,林柯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起身就嚷嚷着“找他丫的算账去”,我看了看这条上了热搜的快闪视频,游客在拍视频无意中拍摄到了景琪被沈浩拖拽暴打的视频,也许对于陌生人来说,视频中的人物很难辨认,但对于我们在座的几个人来说,很容易辨认那便是沈浩和景琪。 由于事件本身的恶劣性质以及关注的好奇心理,视频本身所传达的内容已经被忽略,大家将关注点全都集中到人肉和还原事情经过上。 随着视频热度不断上升,很多一系列的家暴话题都翻出来,迅速形成一个热度,而我也开始担忧起来,不知道这件事会对景琪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时候林柯坐不住,怒的一拍桌子,吓得周围食客纷纷掉过头看着他,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要耍酒疯。 林柯蹭的一下出了店,我到前台结账,示意黎诗先去拉一拉他,让他冷静一点,先考虑考虑该如何给景琪做些有用的事情。 还是救命恩人的话有用,如果不是黎诗拦着,而是我,林柯这丫的肯定跑了,因为我们都知道景琪西安的住所。 原本我以为林柯可以平静一小会儿,可他更愤怒了,踢了我一脚道:“景琪这两年受的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倒是给个痛快话,你看沈浩这畜生都动脚踹了,网上现在有多少人表示见面想弄死他,我打断他的腿也是替天行道。” 我终于抬头看了看林柯,许久才说道:“不用我们动手,网上也会很快有人扒出沈浩的,毕竟他有几个镜头那么明显的暴露出来,在他微博沦陷后,就该轮到景琪了,而如今,我隐隐觉得沈浩手中应该握着景琪的把柄,否则以景琪的个性,她不至于如此……” “是啊林柯,这种高关注度、高敏感度的事件,处理不好会很容易让景琪处于被动不利地位,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联系上景琪,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什么都弄清楚了再做决定,好吗?” 黎诗这番动之以情的话,好似让林柯在脑海中做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再想想景琪目前的处境,的确如黎诗所说,便将心一横说道:“那黎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和余航去景琪住处看看能不能先找到她人。” 虽说林柯这并不是什么解决之道,但也没有其他好方法了,黎诗看了看我,好似看穿了我的情绪,提醒道:“遇到事情见机行事,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必要时候就报警处理,我回去就联系一些微博营销号,如果有什么需要引导的话题,我帮你打通。” “谢谢你黎诗!” 黎诗稍稍沉默后,语气很轻的对我说道:“你们两个都喝了酒,车子没发开了,只能骑摩托车了,路上注意安全,一切小心行事,别冲动!” 我点了点头,片刻后,林柯已经跑回到青旅开着摩托车过来了,几句交代之后,我和林柯前往景琪的住处,但愿她在那儿。 …… 当我们停下车子在一栋小区前停下来后为了避免被保安拦住,便将摩托所在外面,步行进入小区,这个老式六层楼的小区里,景琪住一楼,绕过假山,便能到她家了。 万幸的是,景琪果然在家,她正坐在门前的路灯下擦着消毒水,灯下的虫子多的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我和林柯快步向前,见我们到来后,景琪很惊讶,倔强的她咬着牙,站起身,依然用平常见面时的方式,朝我们摆了摆手,打了招呼,还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摔到了?” “你觉得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跑过来,是和你有心灵感应?” 这个时候我终于肯定,景琪对网上爆出的视频内容是一无所知的,我当即拿出手机准备找出视频给她看,却被林柯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怒道:“沈浩那孙子呢?” 景琪面色疑惑的看着我,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从林柯手中拿过手机递给我,又示意我打开,只看了一个标题,面色便难看了起来,随即用手紧紧的攥着手机,表情充满了愤怒,又参杂着担忧,轻声的自语着:“这算是什么事……” 我一声轻叹,安慰道:“你别太难过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你是做出正面回应,把这个事件对自己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还是打算拿这条消息做些什么!” 景琪忽然便笑了出来:“我什么也做不了,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别说气话,广大网友都站在你这边呢!但也有人为了博眼球,将视频标题写成丈夫暴打出轨妻子,如果你不澄清,被网友扒出你的微博账号,到时候再想澄清,恐怕也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 景琪忽然哽咽了起来,又蹲在了地方,伏在自己的腿上,无助的将头埋起来,低语着:“你们回去吧,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十八线小模特,掀不起什么大浪,明天头条就会被其他新闻刷新了,没什么大事的。” 我和林柯面面相觑,感受着她的心痛,我却连一个安慰的拥抱也不能给,只是在压抑中,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然后望着灯下的蛾子,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灯泡灭了,我仔细检查了下,钨丝并没有断,我重新按下开关,灯泡闪了两下又灭了。我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么?灯泡回答,等会儿,有个蛾子在窗外看我好久了。我说,那不挺好,有人看得上你。灯泡说,我不是火,别让她看错了,误了人一辈子。 景琪许久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伏在自己的腿上,而我连她的表情都看不清,只是不安的揣测着,现在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或许她什么也没有想,有的只是不安和慌张…… 林柯急性子,见什么也不能做,狠狠地踹了两脚电线杆,然后说道:“外面又热虫子又多,走,进屋说。” 景琪还没有开口,嘴角已经微颤着,泪水很快便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哽咽着对我说道:“沈浩走的时候把屋子拉闸了,我手机屏碎了,也不想折腾了。” “这个人渣见面弄死算我头上。” “余航,别和这种人过不去,不值得。” 从前,景琪的表现让我意识到她对沈浩可能还有很深的感情,毕竟景琪已经为了他卖命的赚钱,供着他的梦想,可我现在的事件让我觉得这种关系存在巨大的隐患,景琪可能真的因为某种事情受制于他,这让我一时竟不太知道要怎么开口回答,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以为沈浩对景琪的态度,虽然过分,但至少会为这么好到极致的姑娘有那么一丝丝心动,可我大错特错了。 我又重重吸了一口烟,为了求证自己心里所想,便向她问道:“你今天当着我和林柯的面,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忌惮那孙子,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没什么把柄,我欠他一条命,所有的东西都是基于这基础之上……也许我活着就是为了救赎,所以请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了,我景琪并不下贱,谁对我好我心里都清楚,但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景琪的后半句我是不认同的,无论救赎也好,赎罪也罢,都不该让一个男人如此的折腾自己,沉默了一会之后,我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说道:“如果你对沈浩真的没什么感情了,那就别再纵容他,别拿欠命这种事情做借口,你要这么说,你欠我一条命,还该听我指挥呢!我现在命令你进屋休息,赶紧和公司联系,解决处理办法!” 景琪从我手中接过了纸巾,然后擦掉了挂在脸上的泪水,这才对我说道:“我不打算告诉公司,因为我跟公司请假说是到外地转转,并没有告诉他们我是来工作的,再者如果他们知道我上了热门头条,肯定会把我从里到外炒作个遍,与其说为我维权,不如说是增加公司的曝光率。” “那就听你的,我们按兵不动,先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林柯拿着手机去楼梯通道处找电闸的功夫,景琪第一次挽住我的手臂,往我怀里靠了靠,我顺势搂住了她,感受着她发丝的柔软,自己却更加的茫然了起来,如果这事就这么大事化小,不禁又担忧此她日后的处境。 景琪在我的怀里安静的闭上眼睛,我再次凝视她沉默的模样,虽然此时在我怀里她是那么的平静,可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暴风雨,如今我已经看淡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的,我已经从占有转化为守护,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找到她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喜欢的日子,这些简单的愿望,对于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来说,一点都不过分,可是偏偏出了个沈浩这种人渣! 我在好奇中越想越茫然,我不晓得沈浩究竟在作践什么,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难道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包袱?如果是包袱,为什么不能坦然的卸下,难道故意为了让彼此不痛快而存在,如果单纯的为了压榨景琪的经济价值,那他应该百依百顺才是,怎么会产生如此的局面,我想不通! 想着、想着,我便在疲倦中头昏脑涨,将景琪安顿好后,我决定和临时在附近找个小旅馆住下来,随时到小区附近来转转,只要遇见沈浩,就把他打成孙子! 第132章 江莱悦的请求 这个由欢喜转变成气愤的夜晚,我和林柯并没有等到沈浩,估计他也知道到了事件在网上的传播情况,因此我们无法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也不能用网络舆论逼他出现在公众视线中,替景琪出这口恶气。 考虑到景琪尴尬的身份,最终在公关团队的建议下,微博知名博主们开始选用amy为林柯“路谣”酒吧拍摄的照片,将话题点由暴力转向宣传林柯的酒吧。 网友们对这一主题很买账,纷纷表示对这类怀旧酒吧毫无抵御能力,有机会一定去看看,于是,话题又转回到视频本身的参与人员,而这一切归功于amy把照片拍的实在太美了。 中午,我和林柯在宋念歌的咖啡店分别后,当即回到青旅收拾衣物,前往公司与大巴车一起前往机场,接待今年新路线改革后的第一批游客,然后随游客一起前往第一个景点,青木川。 青木川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景点,得此名是因一个川道内有一棵青木树,因人物魏辅唐和古建筑而名声大振。 傍晚时分,我给黎诗发了信息,汇报了一下基本情况,为了尽快了解周边环境,于是晚餐我便从简吃了些,便沿着景区散起了步。 这散步的一路,我依旧在重复思考着该如何在众多旅行社中脱颖而出,吸引上架注意力,从而为合作提供最强大的基础保障。 走得累了,我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在微风的吹拂下,享受着长久以来一个人的宁静,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熟人,站的累了,就坐在了草坪上,闲的无聊不禁又唱起了歌,而夜色,在我的歌声中又深了一些。 …… 次日,我带着旅游团参观了古镇青木川以及周围的景区,一直到傍晚才返回,黄昏里的古镇美的有些醉人。 风柔软的吹着,我一边哼唱着应景的歌曲,一边掏出电话,准备打给车队司机和一些工作人员,在安顿好客人今晚各项事务后,大家聚在一起喝点酒,因为这是本季度第一个旅行团,很需要壮壮士气,来一个好的开始。 打完电话后,我却在这个离西安相当远的古镇看到了熟人,“一见咖啡店”的老板宋念歌。 她对于遇见我一点也不意外,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前往她所在的小酒馆前。 寒暄一阵子后,我们在饭馆点了几个特色小吃,还有几瓶啤酒,然后便等待着,而宋念歌好像有不小的心事,全程都在托腮发呆,我也不便打扰。 小片刻后,点好的东西终于被服务员送了过来,我打开啤酒盖,递给念歌,说道:“来,天气燥热,喝点啤酒。” 宋念歌从我手中接过,笑了笑说道:“来之前遇到黎诗,她跟我说了你这几天会在青木川,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哎呀,你就别说破嘛,就当缘分相遇!” 宋念歌注视着我,也许她听出了我是希望她能够继续相信生活这奇妙的缘分,手捧啤酒瓶向我举了举,然后也不用杯子,套着啤酒瓶便喝了起来,我赶忙又打开另一瓶,与她碰了一个后,也“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我一边喝啤酒一边逗她,片刻后,念歌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于是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听着我胡吹乱侃,而多数时候,她一直托着下巴注视着我,这样的她很常见,因为自打我认识她以来,就发现她像一杯咖啡,无论甘甜还是苦涩,总是波澜不惊有耐心。 酒喝多了一些,宋念歌便开始和我聊起不曾说过的禁忌话题,她试探性的问道:“余航,你说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姐,你咋还成祥林嫂了,崇尚科学的你还问这么个问题。” “可我就是想和他再见一面……” 我沉默着,知道念歌又在想念过世的前夫,只听了几句,便听到了自己快要爆裂的心跳声,作为朋友,我能体会到了她口中的那种怎么做都是悔恨和无奈的痛苦。 许久,我终于忍耐着千疮万孔的痛苦,对念歌说道:“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生活给了我们这样一个艰难过程,这是宿命,我们谁都逃脱不掉……” 这时候,宋念歌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忍住悲伤将信封递给我说道:“这是他分手前夕从我咖啡店寄出去的慢信件,如今时间到了,又被人寄回了咖啡店。” 我没有再等念歌回应,咬牙看着信件的内容,可是下一刻,心便疼的不能自已,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又痛苦的沉默着,信中这样写道: 念歌,我想起了那些在黄昏里,和你躺在草地上,手勾住手的过去,可如今想起来,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情是放下爱情,自顾自的忙了事业,亏欠了你,误解了你,也把痛苦留给了曾经最深爱的你……那时候,我只是觉得该多赚钱,养着刚毕业一年的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既无出世的能耐,也无入世的精明,你周转于人情世故间,笨拙又生疏,你应付着一地的鸡毛蒜皮,可你的挣扎抗争,总是杯水车薪。我亲眼看着你被生活迎面而来重重的甩了一巴掌,却见你咧嘴笑笑,不言一语……从那会儿起,我便下定决心让你过好日子,我还记得追你的时候怀抱着花儿,站在窗下,你低头瞧见月光下的我,一扇窗、两两相望,有了一份惊喜、一份期待、一份永不褪色的爱,那会儿我觉得花开了、爱还在,你来了、我就不走了……直到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便开始忏悔了,这时候,我喜欢倒着读《沙漠》这首小诗: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这里是我的心。 轻轻的装好信件,我和念歌一起走出小酒馆,先前的燥热被凉风带走,阵阵从我们的身边吹过,远处的昏暗村庄里,又闪烁着一阵看似焕发生机的烟火,念歌痴痴地望着,她感叹道:“他在信里说,想走一走这些地方,可遗憾的是,我们一个也没去过,他忽略了我的脾气,我忽略了他的文艺,想来我们终究是各有所欠……我打算从这个古镇开始,一个个景点都走完,也许一年最好的季节时只能走五个,但无论花多久,我都会走一遍,如果那会儿我还是不能治愈自己,我还会走第二遍……” 四周吹来的风没有停歇,吹动着我的衣角,吹乱了宋念歌的头发,她美的有气质,美到有些哀怨,只可惜那个被她欣赏挂念的人,在情感裂缝后还没来得及再相见便离开了人世,留下的却是一辈子的牵挂。 我望着念歌坚毅的表情,她一定会用双脚踩过信中的每一片土地,因为她从来都是柔软又坚硬的女子…… 与宋念歌告别后,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参加了聚会,却表现的相当开心,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明明想哭的时候会拼命的笑,明明该笑的时候又会哭…… …… 聚餐之后,工作团队制定了详细的工作规划,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状态,我们喝完酒后便返回住处。 在我掏出房卡准备打开门时,却忽然发现门的旁边站了一个人,顿时心一阵阵“砰砰”乱跳,酒也醒了一大半,赶忙定睛一看,又被吓了一跳,居然是化了烟熏妆的江莱悦。 我结结巴巴的咋呼道:“你这大晚上脸画成了什么玩意,不知道飘出来很吓人吗?” 江莱悦的声音很阴冷:“你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 我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以至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嘴里却碎碎念道:“我一世英名怎么就认识了你这样的人!” 江莱悦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一世英名还吓成了这样!” 我顿时察觉到自己被她给戏耍了,板着脸说道:“景区那么多旅馆,怎么着,你们的旅行团也住这儿?” “你猜?” 我故作镇定,问道:“你们明天安排去哪吃早饭?” “没错,也和你们一样。” “今天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怎么拿到我的企划书的!”说完,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给自己压压酒,防止因为醉酒而思维混乱。 江莱悦双手抱在胸前,只看着我却不说话。 感觉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一些后,我终于向她问道:“你到底拿了我们多少资料?” “你能绅士一点让我进去坐坐吗?我都等这么久了,连一口水都不让我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资料窃取还在继续中,目标是所有。” 我明白了她又在挤兑我,这简直是旧恨添新仇,于是怒视着她,说道:“我就不信你能找到这么一号能人。” 江莱悦却忽然换了一副柔软的语气说道:“你也可以大方的告诉我,毕竟窃取大费周章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让我赢,赚到的钱事后我可以分文不要,全部拿来补偿你们损失怎么样?” 我不屑的一笑:“江总,这样的合作实在不是我一个小导游能谈的。” 江莱悦冲我做了个鬼脸,而我们车队的几个师傅这时也恰巧送了点东西过来,江莱悦连忙用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那惊吓的模样,让我产生一阵笑意,却拼命忍着,一本正经的对同事说了一声谢谢。 而喝醉酒的同事并没有认出眼前的江莱悦是谁,只是被她这反常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可因为江莱悦曼妙的身材,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在同事走后,江莱悦瞥了我一眼,回道:“你明明知道这次赌注对我实在太重要了,江文这个老狐狸,要是让我做其他行业,我根本无所畏惧,可他专挑这种薄弱难做的旅游项目和我打赌,我真是怕自己难以达成,最后羊入虎口。” 我躁动的心绪,终于随着她的自白静静平复,说完,江莱悦的表情又恢复了在职场中的那种高冷,她看了看表,对我说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就继续按自己野路子走,你放心,我们的旅游团队会贴紧你们的路线,到时候得天天见了。” 我点了点头,准备转身时,又回过头对江莱悦说道:“我不会让你夺走任何一个游客资源,但我有句话发自内心,你这么拼命,最后结果不会太差!” 第133章 醉酒后的电话 江莱悦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坦然的表情,她笑道:“从没想过自己会整天缠着你这个小屌丝,不过你也别激动,我只是因为业务故意接近,别荣幸的睡不着啊!” “那倒不会。” “我就要走了,没什么话打算对我说?”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快速让自己放松后,带着职场的笑容对江莱悦,说道:“首先我代表个人向你表达真挚的祝福,同时祝贵公司几个项目都能取得红火的市场反响,也祝你实现自己的价值。” 江莱悦忽然“噗”的就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离开。 送走了江莱悦,我不禁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规划,最近旅游团人数越来越多,我和黎诗的初衷是带着开拓新路线吸引游客,可如今所有的独特性似乎都在被江莱悦掌控着。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执行计划,江莱悦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与“有途”这样小公司相比,她的团队有着相当强的应对能力,可以迅速调整原有方案,仅仅贴着我们,并且以雄厚的资金投入,打造出比我们更优越的方案。 可这样也会陷入另一种弊端,如果加大投入,成本上升,就同类业务相比较,利润和我们相比并没有太大差别。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游客数量居高不下,是我进入“有途”以来,历史人数达到最高的一年,这得益于黎诗寻求的庞大资金,即便只拿到了一半,数目也相当惊人,良好的宣传加上新路线的投入开发,完成她期望的目标不是不可能。 这几天常常有导游疑问:青木川这个小镇为何如此让人迷恋,以至于游客一批批的来?我说:它并不能像消毒液一样洗涤心灵,也不能像忘情水一样让你忘掉烦心事,但是它会告诉你,生命的迷人就在于,明知道所有都是空的,可是在这之前的每一刻又都在执着,并且每一刻又都值得执着。 做旅游行业以来,我将游客分为三类:第一类人,止于欣赏美景;第二类人,执着寻找信仰;第三类人,是一个生命在叩问和聆听另外的生命…… …… 这个繁忙的午后,我意外的接到了曲森的电话,告知我他也来了景区,一起来的还有沈琳,沈琳希望我们能以老同学的身份聚一聚。 如果是工作上的碰面我肯定会一口回绝,可当他电话里说起大学时来这边聚会的场景,又让我无比怀念起来,犹豫了一番后,我应了下来,约好傍晚收工后见。 带完团回来后已经逼近六点,我浑身疲惫,口干舌燥,茫然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想起今天晚上和曲森还有约,赶忙简单在卫生间洗漱之后,便匆匆向楼下走去,又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约定好的地点赶去。 在我到达后不久,一辆黑色的奥迪迎面驶来,我知道那是曲森的车,车停稳后,曲森和沈琳从车内走了下来,他们的成双成对再次放大了我的形单影只,我收起疲惫,调整好状态,站在原地挤出了一些笑容望着他们。 曲森在沈琳之前向我迎面走来,他依旧西装笔挺,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冲我抱怨道:“公司业务太忙,你没久等吧?”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刚到。 曲森拍着我的肩膀笑道:“我倒是没耽误时间,都是沈琳磨叽,我从来没见她出门化妆,今天不知道玩的哪门子讲究。” 我附和着笑了笑,却并没有说穿他之前说业务忙,后面又说是沈琳耽搁时间这样的矛盾话题,想想倒也不算矛盾,随即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沈琳说道:“人家沈琳这是给你长脸,你小子就别抱怨了,都累了一天了,别站着了,咱们进去坐吧。” 曲森笑了笑,随即挽住沈琳的胳膊,两人先行向饭店内走去,而我看着沈琳和曲森走在一起的背影,心中又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只是这种感觉我形容不出来,但愿他们能够以喜剧结尾。 这一刻我明白,哪怕自己并没有对沈琳产生过感情,但真的看到她如今的生活现状,依旧会搅动着我的情绪,毕竟她曾经那么炙热的爱过我,因此我犯贱似的更加关注她是否会幸福,这是一种人之常情的关怀,而那些遗忘她的日子,却忽然变得刻意了起来。 曲森站在门口喊道:“叫我们进来自己还傻站干嘛,进来啊!” 我点了点头,向饭店内走去,然后将那些复杂的情绪,统统放进了自己不愿触及的内心深处。 等菜的时间,沈琳翻看着白天拍的手机图片,曲森吐出口中的烟雾向我问道:“明天你们到哪个景点?” 我端起杯子喝了点水,回答道:“周围也就那么几个景点,一个个转呗!” 曲森点头道:“最近你我都在这个景点驻点,见面机会倒是会不少,有时间就出来喝点,还记得大学那会儿,我们当时租车过来,一待就是半个月,最后吃到山穷水尽才恋恋不舍的回去,走一路你们抱着吉他唱一路,那会儿觉得青春正好,现在有钱吃了,却又不想吃了,这人还真是贱呐。” 曲森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倒不是为了缅怀什么,而是怀念自己的青春,那会儿,我背上吉他就觉得自己是流浪诗人,睡过天桥,唱过地铁站,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是以梦为马,随处可栖。 啤酒和凉菜上来后,我们各自收起文雅,也没倒杯子里,拿起啤酒对着瓶子喝了一个,又喝了一个。 半晌,沈琳突然发问道:“余航,最近怎么还不谈女朋友呢?” “我这样没车没房,活的不切实际,妹妹还要动手术,随时欠一屁股债的人,谁能看上我。” “也是,单身无非就这两种情况,你看不上别人,别人看不上你。” 曲森拍了拍我的肩,劝慰道:“余航,这个时候,我就要说说你和我们江总的事情了,别的不说,她可能喜欢你,你知道吗?” “胡扯什么,这话被你们江总听到,怕是你也离辞职不远了。” “这不就咱们三个人,你又不会告密,我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就说前几天,我看见她在那看你组织的快闪活动视频,看一次乐一次,关键还乐此不疲,等我私下找来看了看,也没什么啊!不就是你在现场调度大爷大妈的视频吗?” “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呢?” 曲森叹息道:“我觉得,你这时候真的应该帮她一把,不应该对她落井下石,这坚不可摧的感情也就埋下种子了。毕竟人都不是圣贤,谁都会犯错,她也不例外,我曾听她念叨开除你是她这两年最后悔的决定,既然她忘不掉你,对你有意思,作为男人你就应该争取,如果真的能娶了江总,那你小子真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各为其主,我现在拿的是有途的工资,怎么就落井下石了,还有,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我和江总的感情故事了,曲森你最近迷上《格林童话》了吧?” 沈琳似乎不想听这种话题,起身去了洗手间,确认她走后,曲森再次叹息道:“余航,我平时爱讲爱闹爱拍马屁,这次真不是胡说八道的人,你在感情中最大的悲剧,就是源于你弄不懂女人,又笨又被动,她们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往往给的是漠不关心,可能沈琳恨你就是源于此,所以希望你真的不要再重蹈覆辙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江总是真的还在乎你,就像前些日子她来景区,分明就是来看你,要不那么多景区,她怎么就跑这儿来了?” “曲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 “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说什么,不愿藏着掖着,觉得不顺耳就忘掉,哥们这不也是为你好,给你提供小道消息。” 我不愿让这些话题坏了兴致,倒也不至于他几句话就弄得生气,曲森虽然八面玲珑,可我依然坚信他在没有利益的冲突下,是能够用真诚面对我们的大学友情的,我的朋友不多,所以相当珍惜。 架不住曲森劝,我喝的有点高,离开了小饭馆时悠闲飘,最后拒绝了沈琳开车相送的想法,即便在喝醉的情况下,我也知道有些接触会引起误会…… 拎着半瓶没有喝完的啤酒,招手拦了辆车,在模糊的光线中,我望着窗外的车来车往,凉风吹进车里,身体里的灵魂,好似被吹透了,我渐渐有些空乏,空乏到记不得自己做过这些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 …… 下了车,我在同事的帮助下回到房间,莫名的想找个人打电话,聊聊心中被酒精带出来的压抑感情,可是并不知道找谁。 捶了捶脑袋,在混乱的思维中仔细想了一遍,最终,第一个跳入我思维的是黎诗…… 于是,趁着这阵醉意,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找到了黎诗的号码,躲进了被子中弯腰半跪着,猫着身子给她打电话。 等了半天,电话无人接听,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11点,想来黎诗应该早就睡了,正打算挂断时,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想到黎诗很直接的问道:“你喝酒了?” 我想回答是,却又潜意识的有些排斥,于是就这么沉默着不回答,其实是因为这通心血来潮的电话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自己要说什么,可打电话给黎诗好似成了一种潜意识的行为。 ——……——……——……——……—— 明天起每天两章,补上之前欠的几章! 第134章 话痨 脑袋越来越沉重,可我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我想到了曲森的话,想到了沈琳问我为何还不谈恋爱,这些年,我的确有些刻意的压制了自己的情感,可我也憧憬过生活,包括爱情…… “余航,你是醉酒后打的电话吗?”电话那头的黎诗再次问道。 我躲在被子里,好似与世界隔绝,潜意识里觉得没人会看见我,于是肆无忌惮的吹嘘道:“我酒量那是千杯不醉,和我喝酒的都得趴桌子下。” “我看你现在不像是打算汇报工作进展,那你打这通电话是想说些什么呢?” 黎诗的声音好似真切的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在熟悉的感觉中,竟然有一丝丝的温暖,我裹了裹被子,找到了依仗道:“说说我这几年压抑的感情,我想找你释放释放。” “我是你的上司,不是你的情感导师,更不希望你是在喝醉的情况下胡言乱语。” “你要我强调几次,我真没喝醉,你瞧我这四平八稳的样子,要不要我开视频给你来段热情洋溢的广播体操?” “四平八稳的撅着屁股?” “胡说什么,我跟你说,咱俩也就是隔着电话,你要是在我面前,我非得……” 我话还没说完,被子忽然被掀开,没有了依仗的我,便顺着床倒在了地上,然后我看到了先前明明还在和我通话的黎诗,惊慌的不知所以,可连争扎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你面前你非得什么,给我做一套热情洋溢的广播体操?” 我在痛苦的呜咽声中应了一声:“为什么你总是见到窘迫丢脸的我?” 黎诗:“……” 我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没有太多的情绪看着我,问道:“明知道明天还有工作,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撅着屁股像什么样子?” 历经了一段极长时间的沉默,我才开了口:“我不知道你会忽然到景区来,放心,我保证不会担心明天的工作。” 黎诗并没有给予回答,只是说道:“什么也不用保证,你早些休息,我得回西安去了!” “现在这深更半夜的,不能明天走吗?” “没关系,反正也已经在深夜里漂泊惯了。” 黎诗的话,让我联想到她好似经历过漫长的漂泊,所以才会孤独的在深夜里晃荡,这些孤独让她变得无助与落寞,我有些呆愣的望着她。 她伸出了手,示意要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握住了她的手,又一次感受到那种柔软,心也似乎被融化了,一个想法便从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向她问道:“别走行吗?陪我聊聊天……” 我的问题让她有些意外,许久才答道:“你喝醉了,我觉得你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然后顺着她的手劲站起身来,解释道:“我真没醉,要不我给你做套广播体操?” 黎诗摇了摇头,道:“好,我今晚不走了,去找个房间休息一下,你也早些睡!” “你没骗我?” “我从不撒谎。” 说着,黎诗顺手将我的被子整理好,然后走到房门口关掉了吸顶灯,只留下小小的壁灯,对我示意道:“什么也别想,忙完这阵子再聊吧!” 我蹭的跳到床上盖好被子,示意道:“这丢人的夜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睡了……” 黎诗带上了房门,轻轻的离开了,我却在这个夜晚凌乱了思绪,可再清醒的意识抵不过酒劲,还没想清楚情绪从何而起,便陷入到沉睡中…… …… 次日,我从沉沉的睡眠中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九点,这也就是说距离大巴离开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点开黎诗给我发的信息,她告知我没人其他人叫我,自己代替了我的工作,随车当导游去了。 我口干舌燥的跳下车,直骂喝酒误事,洗漱好后到酒店外,寻思着找点事情做,前台老板找到我,说他接了个散客,可自己没时间过去接待,希望我能帮个忙,报酬五五分。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彼此都熟悉,我也没打算要他钱,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要下了对方的地址,开着老板的五菱宏光商务车便上了路。 拿到号码后,我一边开车一边和对方取得联系,没想到对方是一个比我还热血的小青年。 闲来无聊中,我问道:“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不报个团?” “姐姐说趁年轻要想自己不敢想的,要做自己不敢做的,用满腔热血把天给捅个窟窿,你见过在旅游团里能捅个窟窿的吗,导游见我这样,能不把我扔出去?” “不会的,导游有职业素养。” “有职业素养我还能联系你?” 我差点在电话这头笑出声,没想到对方又感叹道:“时隔多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见识过很多事,从未感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多年后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原来已不再年轻。我决定再去一次华山,作为自己旅行路上的最后收场,同时也是为了祭奠死去的青春……” “其实,无论多少年去华山都会……” 我刚接他的话题,没想到被他粗暴的打断道:“吁……吁……sorry,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我小心翼翼进入左转车道,差点被他气个半死,压着情绪道:“你继续。” “我刚刚说到哪了?” “你的青春死了!”我继续开车。 “哦,对,第一次来华山还是高中暑假,这一次是在大学毕业之前,两个年纪,不同的心性,不同的感悟。我想,我总归要给青春一个交代。于是,我上路了……” 我沉默着继续开车,没回应他。 “该你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现在开始怀疑酒店老板说话的可信度,真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假忙,怪不得出手那么大方,宁愿和我五五分,也不来接这个话痨。 …… 人们常说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我不知道喝凉水塞牙是怎么一种感受,但我清楚饿的止不住地打嗝是什么滋味。 原本以为中午之前能够接到客户,可前方出了交通事故,封了道,车子堵在高速寸步难行,偏偏高速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完车里最后几个花生,更饿了,昨天酒精在胃里折腾了一夜,没吃早饭,又饿到现在…… 把车子翻了个遍,只有几罐雪花啤酒,我总不能再喝酒充饥吧!好在做旅游这行,随机应变本事还是有点的,我下车寻思着找些吃的垫垫肚子,不然还没接到客户,估计人就折在半路上了。 敲开几辆私家车,想着买他们点东西充充饥,可结果并不理想,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碰了一鼻子灰。 寻思了半天,失败可能大多因为男车主,想着能吃上东西,我把目标罪恶的转移到单身女性身上。 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像个要饭的,我在车里捯饬好发型,一只手扒在车窗上敲了敲玻璃,车窗很快打开,我望着车主说:“美女,约吗?” 话音刚落,我抽了自己一嘴巴,改口道:“美女,有吃的吗?” 美女车主慢慢悠悠给我拿了一盒奥利奥,我道了声谢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美女,有吃的吗?” 又一位女车主摇下车窗望了我一眼,给了我一瓶牛奶之后就把车窗关了。 拿着牛奶我敲开了第三个车窗,车主同前两个一样用耐人寻味的表情望着我,还没等我说话,她笑了笑道:“先扭一扭,再舔一舔,然后泡一泡。” 车主说完就把车窗摇了上去,留我一人拿着奥利奥和一袋纯牛奶凌乱在风里。 回到车旁,我把物品放在车头,寻思着,人类的欺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时候吃泡面发现并没有包装袋上画的那样诱人,如今吃泡了牛奶的奥利奥发现其实也没电视上广告的那么好吃。 我坐在车头上,扭过之后掰开奥利奥舔了舔里面的奶油,最后放进纯牛奶里面泡了泡,在众目睽睽下吃的津津有味。 一包奥利奥没吃完,车子陆续开动了起来,我连忙上车,这时候才发现话痨客户已经给我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我一边道歉一边准备加速,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招手拦车的徒步旅行,路过的车子有很多,可并没有为之停留,我一番寻思,停下车问道:“你去哪?” 这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眼睛里有说不尽的温柔,笑了笑道:“送我到附近服务站就好,多少钱?” 我看了看导航,在几十公里之外便有服务站,刚好也顺路,只收了他五十块钱,他掏出钱包的时候我瞥到了他的摄影师证,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暗暗猜测关于他的种种。 我们一路无言,他很少主动说话,仅有的几次开口也是回答我的问题。 从偶尔的聊天中,我得知他在英国读研,在国外漂泊的日子有6年之久。 生活的状态都是有关摄影,读书和旅行,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独自游历,他过着我想要的生活。 车在路上一路飞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突然,我远远看到路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不动,很快车离它越来越近,我准备娴熟地躲过了障碍物,继续行驶。 旁边传来了摄影师的声音,“麻烦您停一下。” 我慢慢减速,在车上看着他快步走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半天才辨认出来那是条死狗,没有血,像睡着了一般躺在车道上。 摄影师把它抱起放在了路边,回来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我说:“我们走吧。” 上车后,他拿着相机边走边拍,可我脑海里满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久久不能平静,他,是对生命敬畏的。 这样辽阔的黄土高原,一个生命就这样逝去,无人知晓,像一块小石子投入了死海,没有惊起一点波澜。 第135章 人总是这般善变? 一路上,我的困惑和迷茫,敏感和痛楚,都开始说给他听,他的反问往往是只言片语却又一针见血,让我更加认清自己。 我庆幸这次停下了车,不为五十块钱,最大的收获便是遇见他,这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吧。 将他送到附近的服务站,我笑着告别,却没有刻意的去加个微信或者联系方式,因为有些人的出现,是一种过客和经历,享受就好,如果强行让自己介入甚至了解别人的生活,往往会发生认知的改变。 有了这个经历,我开始对接下来这个话痨小哥们产生了兴趣。 我不断想象这无名小哥,该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视线中,背个吉他、梳个脏辫,穿着铆钉皮衣和马丁靴? 最后在约定好的地点见到他时,远远地我便感受到满满的恶意,二十出头的哥们,板寸的发型,后脑勺是一个wifi图案,却只有两格信号,一个男人背着几大包零食在高速公路上,站在路边朝我招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之前的摄影师相比,我总觉得这哥们好像缺了点什么。 确认车牌号后,他上了车,看了看中控台上放着没吃完的奥利奥,从帆布包内取出一包可比克说道:“听说开车解乏奥利奥跟可比克更配哦,要不要买一包?” “谁说的?” 话痨哥们自来熟性格,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说的。” 我反问道:“现在是乐事的时代了吧?” “那可不一定,就像你,越老的东西越有味道,告诉你吧,其实我就一沿路卖小食品的,没跟上潮流。” “废话,放那么长时间能没味道吗?” “你强词夺理!” “你胡搅蛮缠!” “傻逼!” “蠢驴!”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我之前摸熟了他的脾气,交情也在之前的几句对话中迅速熟络起来。 我起劲了,拍了拍手臂道:“兄弟很社会啊,告诉你,我纹过身。” “我打过野。”他白了我一眼。 “我扛过枪。” “我挖过壕。” “我喝过最烈的茅台酒。” “我日过最野的泰迪狗。” 我真想一脚送他下去,最终看在他几大包零食的面子上,感叹道:“卧槽,哥们你牛,保温杯里有热水,赶紧拿一盒泡面泡上,感谢缘分!” 他将信将疑的打开一盒泡面,边泡边打量着我,然后伸出一只手接着道:“自我介绍,我叫舒马。” 我将车子临时靠边,端过泡面,握着他的手说:“我叫宝贝。” “你真的叫宝贝?”舒马蜷缩在车里问我。 “当然是……骗你的,叫我航哥好了。”我吃着泡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舒马咽了咽口水:“就剩一盒了,能给我留一口吗?” “不行!”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那是我的泡面!” “你坐的还是我的车呢!” “可我付了钱了啊!” “退给你好了。” “怎么说话呢,告诉你,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往前推个百十来年,怎么着大小也是个贝勒,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平民挑三拣四了。” 我不知道舒马是晚清后裔,也没想过他竟然镶黄旗,不禁感叹道:“你应该庆幸不在几十年前,不然像你这种前朝余孽,早就去跟马克思他老人家喝茶了。” “晚清时期还没马克思吧?” “那时候也没你吧?” 舒马想了想点根烟道:“你说你丫出来接活,怎么不多备点干粮?” “因为我知道会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带着食物来见我。” “你大话西游看多了,我要是没带食物呢?” “这个世界上总不乏一些心血来潮想要追求诗和远方的二逼青年。” 舒马撇撇嘴,问我:“你现在准备去什么地方?” “你不是要去华山?” 舒马点了点头:“航哥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想回家。” 舒马顿了顿说:“我是把华山当做人生旅途的转折。” “来!”我喝了一口泡面汤说:“祝我们返程旅途愉快!” 舒马瞪了我一眼,催促我抓紧时间开车,我则理性的分析,建议他此刻别去华山了,因为天黑之前根本赶不上,再者我明天还要带团,不能全天陪他耗在路上。 他倒也好说话,搓了搓手道:“航哥,那就先去我之前联系的酒店老板那,你休息一会儿换我来开吧。” 车子掉头后下了高速,我看了看路况良好,于是,我做了人生中最蠢的一件事,把方向盘交给了舒马,他悠闲的哼着小曲,像个老司机,我真后悔没问他驾龄…… …… 刚浅睡一小会儿,车子震荡了一下,当我看着后视镜中满地的西瓜碾碎在车旁时,舒马一脸懵逼,我恶骂一声:“狗贼,卖瓜的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往人西瓜上压。” “怎么办航哥,要不然咱们跑吧?” 我白了他一眼:“动动脑子,你是准备当秋名山车神吗?没看到前方还有人吗?” 说真的,要不是小时候老师说丢垃圾是不文明的行为,我真想把舒马一脚踹下去。 骂归骂,事情总得解决,简短的对话后,我下车看了看,还好人没事,不然以后都得劳烦家里人给他送牢饭了。 人是没事,可瓜却烂了一地,我们都没带现金,最后跟舒马把能抵押的东西都抵押了,就连他那一大包零食,还有酒店老板后座放的啤酒都赔上了。 好在夏季西瓜价格不算太贵,老板也通情达理,没有讹人。 上车后,我握着方向盘嘴里骂道:“你他妈真是个衰神,我还打算醒了偷吃你几包沙琪玛呢,这下倒好!” “他不是没有pos机不能刷卡嘛。”舒马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用不用支付宝呢?” 听我说完后舒马恍然大悟:“对哦,瞧我这记性!” “你丫真没救了!” 舒马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 返回青木川酒店的时候,老板示意准备了特色菜为我们接风洗尘,我把车停在酒店门口,理了理发型,挥着手臂将车钥匙交给了老板。 老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钥匙,打火踩离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车子启动,车尾冒出的滚滚黑烟呛得人避之不及,其实我就是想让他自己看看这车子啥德行。 吃饭的时候,舒马小声问我对这里是不是很熟悉。 我点点头,然后笑笑不语,省的又拉出一大堆话题。 这个傍晚,我没有等到随大巴回来的黎诗,她发信息告诉我,已经辗转返回了西安。 晚上收拾完,我带着舒马逛了逛景区,游人很多,穿梭在人群中我突然有些厌烦。 可我不知道自己在厌烦什么,情绪来的突然,我不知所措,可能是得知劳累一天的黎诗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有,便又回去了。 舒马倒是乐在其中,看到什么都好奇,看到什么都欢喜。人其实完全可以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如此时的舒马,何尝不是当年二十岁开头的我。 二十多岁刚毕业的第一年,我为了了解行业,自告奋勇的随车队辗转了大半个中国,从刚开始慷慨激昂的向往,逐渐沦为如今的孑然一身的孤独。 想来,没有人是可以不负初衷的。 二十岁的时候我以孤独为荣,总觉得时光半旧,我还剩有一盅浊酒,邀曾经的锦绣年华与我孤独。如今慢慢跨向而立之年,发现自己除了比别人去的地方多,见的世面广,交的朋友杂外我一无所有,否则我不会在喝醉后感到孤独,而发生作为丢人的一幕。 是啊,除了孤独我一无所有。 祭奠逝去的青春顺便祭奠一下逝去的初心,给青春一个交代的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日复一日的生活过够了总想着变着法的逃脱,真等自己浪够了却又想收心过日子。 这人总是这般善变吗? 舒马头上自带wifi,以至于我看到他的脑袋就想将手机往上靠,舒马腿脚快,钻进一家寺庙人就不见了。 闲来无聊,我找位大师行了一礼,问道:“大师,你说这人为什么善变呢?” 大师给我回了一礼,淡淡开口:“你可曾听过佛家三皈依?” 我摇摇头道:“小生愚钝,还望大师赐教。” “从前有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他忍无可忍了。有一天,贼又来了,他就对贼说,请你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那贼听了高兴极了,就把手从门缝里伸了进去。谁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然后呢?” “那贼痛极了,无奈跟着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紧接着,大师又慈眉善目地说:“这便是佛经里著名的三皈依故事。” 我摇摇头,表示不懂这和人心善变有什么关系。 大师笑道:“世间安得双全法,皈依我佛方渡一切苦厄。” “大师,我尘缘未了,还是先过俗世生活吧!” 我拔腿就走,可那大师却一把拉住我,指了指旁边的小摊子,小摊子上铺了张油布,上有:佛家心理咨询室,五十一解。 “大师,我没现金。” 看着大师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不禁暗暗骂道:打了一辈子雁,现在却被雁给啄了眼。 大师又指了指摊子一角,上面有两张二维码图案,一张下面写着扫一扫微信支付,一张下面写着扫一扫支付宝支付。 “出家人与人为善,施主怎么方便怎么来,若是手机没电我们也可以刷卡的。” 紧接大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pos机:“当然,也支持信用卡消费。” 周围人都看着,就算日了十条泰迪狗也不足表达我的心情,我掏出一百块钱让他找钱。 大师拿着钱,对着灯光斜着眼看了一会儿说道:“不好意思,施主您第一位顾客,现在没钱找零,您看不如把另外五十就捐给寺院吧,我佛慈悲,会保佑施主全家的。” 我笑了笑,从供奉的香火箱中掏出一张五十的,撂下一句话:“佛祖跟我说它不喜欢占人家便宜。” 等舒马适时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然后拉着他直奔夜市烧烤摊。 第136章 意外事件 吃着烧烤喝着冰啤,一口下肚先是一股凉意侵入,再是一股热意火烧,最后一股尿意袭来。喝了多少我不知道,我俩相互搀扶醉在大路边看人来人往。 “舒马宝贝,老哥今晚不是坑你这一百块钱烧烤钱,主要是老哥一想起明天就要和你分开,心里难受,所以就多吃了点。” 舒马靠着墙角说:“航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生活在家人的庇护下,从来没一个人试过追寻诗和远方。” “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好歹是个镶黄旗的贝勒爷。” “屁嘞,我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 沉寂一会儿,我重重喘了几口气说道:“其实哪有什么诗和远方,生活最终会回归平淡。以梦喂马,越喂越傻,诗和远方,越走越脏。” “不,此去不回头,中国的一山一水,我要用一朝一夕去走过来完。”舒马两眼放光。 “人们把这当做旅游,你却把它当成江湖。” 风有点大,吹的舒马眼睛一个劲儿地眨巴,他低着头说:“喜欢吃熊掌的人很多,可一辈子都吃熊掌的人却很少。” 我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起来,从来都是我给别人灌鸡汤,哪里轮得到他,这时候也不例外,我感叹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扬帆远航敌不过彷徨,多年后只有过往在流淌。” 舒马淡淡开口:“此去经年,初心莫负,我结束所有旅行后便回家,此后人生再无遗憾。我会用十年的时间来追求四海为家的漂泊,接下来我可能会用三十年又或者是五十年缅怀曾经的十年。” “文艺青年总是喜欢说自己是旅行,而不是旅游。然而,旅行是一种修行,这不是叫法不同,而在本质上就有所不同。我们要体味的就是这些不同,像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样,以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生活在这个城市。倘若你只是走马观花的,浏览这里不同的商场,不同的大楼,不同的街道,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受教了航哥,听说你是做导游的?” “旅游方面什么都做。” “那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些不同的城市,就是那种很装逼的。” “没什么特定的地方,想让自己的旅行有意义,就是你来过一个城市,你能懂得一个城市的故事。” 舒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身后的古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他,到一个地方遇到一个人比看风景更值得念想,因为你会发现,一旦遇见这么一个人,之后会有一种深刻的孤独,因为谈过之后你会觉得,以后和除了她的谁说话都是味同嚼蜡,没有意义了,而和那个人,已经没有多说一句的必要了,所以会开始想多看书…… 聊着聊着,我看到沈琳小女人似的挽住了曲森的胳膊,两个人窃窃私语,然后互相回应了彼此一个幸福的笑容。 我撇过头看向远方的夜空,却已经看不清黑暗中的世界,户外在夜幕的笼罩中却越来越模糊,可这片模糊中却没有那片漂在城市之外的孤岛。 我终于拿起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在烟雾弥漫中,不禁想起了自己未来的人生,随着这几天游客人数不断的增加,我有预感:这一年将会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我有了足够的奖金,萌萌的病情可以得到控制,也可以按照协议,拿到青旅的经营权,那憧憬着的未来对现在的我而言就像回归的鸿雁,在历经长途跋涉和风雨后,终归会到达,好在所以的过程我从未放弃…… 这个时候,林柯为我发来了一首新写的歌,让我帮他把把关,我将手机的音量调大,然后与舒马一起听了起来:“……校服没成婚纱,却成了牵挂,夏天成熟的麦子,成了冬天的酒,今夕是何夕,来年是何年,一夕又一夕,一年又一年,空有思绪千杯盏,欲知月半还人间,纵是天涯羁旅客,再无海角可蹁跹……” 一首歌听完,舒马感慨道:“歌曲写的真不错,想不到你身边的朋友都这么牛逼啊!” “你要是感兴趣,有机会来西安我带你认识一下,一个特立独行的酒吧老板。” 舒马点了点头,感叹道:“大学四年没认识过一个像你这样酷的人,我是第一次夸人。” “别矫情了,明天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扫个二维码,加个联系方式,到了西安联系我。” 一刻钟后,我和舒马各自回了住处,酒劲上来后,我站在窗子前,透过幽暗的玻璃窗看向了灯火通明的大街,然后,曲森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可他身边的人并不是沈琳,而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女人身影,他们匆匆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小跑着进了茶楼里。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仰着头仔细回想着这熟悉的身影,可就是想不到是谁,缓缓的将滞留在口中的烟雾给吐了出来后,我再次拨通了黎诗的号码,此刻的她应该还在返程的路上。 电话接通后,我问候道:“还有多久能到西安?” 黎诗似乎刚睡醒,带着朦胧的语气说道:“估计还得两个小时左右。” 我一声轻叹,随后陷入到了沉默中,以坐着的姿态,再次眺望着窗外那一幢幢被夜色包裹的房子,感叹道:“其实你不该这么辛苦的,我真希望你是那个没事拿着速写本画画,随意旅游的姑娘。” “相比起我,你们比我辛苦多了,更该早些休息才是。”黎诗说了挂电话前常说的结束语。 “别明目张胆的挂我电话!” “我是希望你早点休息,怎么,你还有事?” “事倒是没事,我就是想找个人沉默一下,最近情绪很多,也没法排解……” “好,那就沉默着。” 于是,我们真就这么在电话里沉默,但也并不是无事可做,我在这边抽烟,听着她的呼吸声和车载音乐,而她或许正用疲惫的眼神看着窗外的夜景,重要的是,我们还因为保持通话,而有所关联。 许久,我终于弹了弹烟灰对她说道:“公司其他线路运行怎么样?” “效果不错,但江莱悦那边太狠了,几乎总能在我们发布旅游路线之后,推出相应的主题,并且广告力度很大,弄得跟我们抄袭她似的。” “公司的内鬼一日不除,资料还是会源源不断的外泄,还是那句话,注意你身边的人。” “……余航,其实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想说些什么,感觉嘴唇颤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这个时候,曲森带着先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我笑了笑才说道:“现在知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既然江莱悦有心,便是下了最大的赌注,如果此刻对公司内部整合,怕是影响比泄露资料更恶劣,我们继续按部就班,不变应万变。” 黎诗笑了笑,回道:“你不会平时也这么感性和睿智吧?” 我知道黎诗这句话并不是对我的质疑,倒更像是情侣之间的调侃,可还是让我有些发颤,于是有点哆嗦,对她说道:“昨晚我那丢人的事情你可得给我保密啊,毕竟我在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林柯和念歌知道,他们非笑掉大牙不可!” “行,我给你保密!” “哎,这人呐不能作,非要把自己活成电影,结果却是部烂片……” “哪天你不做导游了,就去写鸡汤文。” 黎诗的话温柔到发软,我哈哈一笑,于是,这个夜晚更加深邃起来…… …… 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一周,整个青木川进入了旅游最旺的季节,大家在相当疲乏的工作力度下,决定在这个夜晚举办一场关于“啤酒和美食”的主题活动,事实上,也就是请酒店工作人员将食材和器具搬到室外,选一个交通相对便利和安全的地点,大家唱唱歌,吃吃美食。 这样一个简单的活动,却调动了游客足够大的兴趣,因为用餐的地点不同,心境自然不同,加之大规模的野外聚餐,更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晚上的准备活动时,我却听到酒店老板说了一个相当严重的事情——江莱悦那边的旅行团丢了三个游客,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未找到人。 弄丢游客历来都是旅游公司最忌讳的事情,早上还听说江莱悦公司的这批游客是通过“冒险”主题加入的,都是二三十岁的户外爱好者,人不多,却给单调的旅游项目提供新的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活动主办方收掉了通讯工具,户外爱好者又对本地不熟悉,或者也可能是根本没有野外活动的经验,导致了本次事件的发生。 我点上烟,站在落地窗前,迎着那看不到尽头的黄昏,做了一个决定,我不打算将这个事实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想在一个可以预见的事件里,看见江莱悦的苦痛,那么,这也算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谎言。 这种会被人拿来诟病的话题,可能瞬间摧毁江莱悦的所有计划,大家出行只是为了图个乐趣,出了这种事情,恐怕都会避而远之,而其他旅游公司一旦知道这事情,一定会群起而攻之,瓜分她的资源。 失神中,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而我最近敏感到有些脆弱的神经当即紧绷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意外的发现是老苟打来的,如果他已经得到消息,那他想说什么我相当清楚。 犹豫了半天,我并没有接通这个电话,而黎诗打过来的电话我也一并没有接,进入社会这几年来,我深知商场险恶,可如果以这种方式摧毁江莱悦,那怕是太残忍了。 黎诗的电话一直拨个不停,我接通了电话,那边的她气喘吁吁的问道:“余航,你在做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故作疑惑的转移话题道:“你在干嘛,为什么声音如此娇喘!” 我好似在电话里感受到了黎诗的火气,她带着些怒意回道:“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有人传出江莱悦的旅游团丢了人,你去证实一下是真是假!” 我心中一阵绞痛,用指尖重重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终于对她说道:“如果是真的,你会抓住这次机会,和整个行业一起炒作,顺势打压吗?” 第137章 抉择 黎诗似乎感觉到了我心里的情绪,她在沉默中均匀呼吸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又说道:“作为一个员工,我没有任何资格去动摇上层领导的决定,毕竟这样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业内,如果得不到妥善的解决,危机一样会爆发。” “余航,你觉得你这份善良能够改变什么吗?” “无济于事,因为你可能被我所说服,但我说服不了所有人……” “江莱悦所有的旅游路线基本都是根据我们的方案制定的,景区内西安过去的旅行社不过三四家,事情不是没有转机,只要能够迅速找到游客,并安抚下来,这件事是可以解决的。” “你的意思是?” “无需再重复我的意思,你去找江莱悦要一份行程规划,然后带一部分司机去找吧!” “你说的是气话?” “能不能别总是再将问题抛给我,我待会通知车队司机,八点半返回,只给你两个小时时间,你自己安排。” 黎诗挂断了电话,我多少能感受到她是有些不开心的,但她没有将商场最残酷的法则执行下去,这让我相当感动,可我的心却没有因为环境的安静而平静下来,依然处在焦虑之中,因为即便有了黎诗的援助,我们也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游客,况且这还不可避免的往最坏的结果考虑,因为游客可能会出现受伤甚至其他突发情况。 双手重重的从自己脸上抹过,我渐渐的平静后,终于拿出手机找到江莱悦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片刻之后,江莱悦接通了我的电话,很慌张的说道:“余航,你找我是在景区有线索了?” 我低声道:“还没有!” “看来我江莱悦注定要栽在这次对赌中了,我现在都在怀疑这几个游客是不是江文故意派来整我的。” “这些事情先不说了,找到人要紧,把你今天的路线规划图给我一份,黎诗批示我可以带着十来个司机一起出去寻找。” “好,我马上找来发给你,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赶到景区肯定八九点了,希望不是最坏的答案。” 碰到这样的事情的确让人崩溃,我有些心疼她,可心疼又如何,她始终不能摆脱来自家庭的束缚,让自己过上一些轻松的日子,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面对面问问江文,他真的愿意看到江莱悦现在这个样子吗? 也许,一切的一切只是江文的自以为是,但这种自以为却已经可怕到摧毁了江莱悦的生活,可他又察觉到了这些吗? 对于江莱悦来说,这些真实的生活此刻都是破碎的,在没有完整的拼凑起来前,未来便充满了悬念,而最后结果到底会怎样,没有人会得知,难怪有人说起:欲望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幻物,如果你能释怀,那自然简单,如果不能释怀,只能在痛苦中自我挣扎…… 在江莱悦的路线发来后,黎诗的指令已经下达,司机们带着抱怨朝我集结过来,这样额外的工作量放在谁身上都不乐意,况且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等待晚上的啤酒和美食。 现在不是致歉和磨蹭的时候,我迅速将路线图传达给大家,并且以自己的名义拿出奖金作为筹码,找到游客的司机可以获得三千元奖金,没找到的也将获得五百元的报酬,这样一来,大家的怨气少了一些,积极度也上去了。 我没有乘坐司机们的大巴,而是再次找酒店老板借了五菱宏光,一个人分析路线后,独自上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昏渐渐隐没在旷野,我按照路线图开车往景区的东北方向行驶,虽然知道这么做无疑是大海捞针,可总归是有一些希望的,如果能有幸找到游客,我想请他们参加我们的活动,然后劝他们不要为难江莱悦…… 奔走在路上,又不敢开快而错过路边的行人,天色越发开始昏暗,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在江莱悦旅行团展开活动的这片范围内转了多少圈了,却依然没有发现游客的身影,我有些动摇,也许这些游客真是江文派过来的,否则江莱悦公司那么多工作人员怎么就找不到几个大活人。 因为害怕事情曝光后难以控制,江莱悦还没有选择向公安机关发声,时态如果按照这样极坏的情况发展下去,恐怕会更糟糕,我有些疲倦了,便将车靠边停下,在忧虑中打开车窗点上了一支烟,然后望着那已经看不出轮廓的远方一阵失神……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司机给我打来电话,示意自己在距离我三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发现了游客,可对方因为戒备和愤怒产生了抵触情绪,根本不愿配合他们返回,事件就这么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烟,有些惆怅的回道:“你迅速把定位发到我手机上,我这就过去!” 短暂的结束通话后,我扔掉手中并不没有抽完的烟,再次启动了车子,迅速将这边情况反映给江莱悦,并且告知她路上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心急。 按照导航的路线规划,我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现场,如司机所说,三个走失的游客情绪有些抵触,甚至时不时的发出谩骂声,大部分内容是表示对莱悦旅游公司的强烈不满和没收掉了通讯工具,害得他们此刻都不能和家人报平安。 我知道这时候顺着游客的脾气可能会将局面弄得有所转机,但并不能彻底改变大家的愤怒情绪,甚至他们在拿到手机的下一刻便可能将事情发布到网上,这种被动的局面我是不愿意看到的。 三个人现在呈现给我们一种抱成团的局面,势必要分出个胜负,然后坐等赔偿似的。 事实上,所有的问题都能够很好的解决,关键是得破一些财,而需要赔偿多少这就很有讲究了,甚至我们可以换个说法,将赔偿变成奖励,那这件事情的性质便发生了变化,而这一切便是要先将三位游客的观念和目光进行转移。 我示意大巴司机先回去,然后让其通知所有人回去继续参加晚会活动,自己独自面对三个游客。 见大巴司机开车走后,游客似乎有些心慌,又强装镇定,这昏暗的一片,的确让人有些压抑,我打开车子的近光灯,然后对三位游客说道:“恭喜你们成为了本次冒险最终的赢家,没想到三个人中居然还有个女同志,简直让人惊喜。” 我话刚说完,其中一个游客便骂道:“我真想把你嘴撕烂,你在这演话剧呢?” 这三个人好似铁了心的故意刁难我,商量了一番后,顺着路一直往前走,我又喊道:“这次冒险活动注意事项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活动结束时间下午四点之前,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都在拼命的延长时间,因为我们私下商定的获胜标准就是谁坚持的时间最长谁获胜,不瞒你们说,由于我们车队寻找时间的关系,你们的确是最后一组获胜方,上一对仅仅比你们早十分钟。” 三个人其中两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往我方向走来,我又说道:“这次奖项一共是五万元整,不知道三位中谁是小队长,可以拿到其中的三万元?” 队里的女生根本不看我,一副心中无感,眼中更无欲望的模样,但也不往前面再走了,也跟着两个男生走到我面前,许久,她终于有些质疑的向我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骗我们?” “姑娘你不会真觉得我们是把你们丢下不管吧?试问,如果我们早先公布谁最后谁获奖,还有人愿意回去参加我们的美食活动吗?大家不得和我们耗到天亮啊!” 在我变得诚恳之后,女生的态度也终于不那么尖锐,轻声向我问道:“什么美食活动,我们怎么没听说?” “所以这是一份惊喜啊,我们在来接你之前,已经将景区的游客统计好,只有胜利的游客才能参加活动。”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回到酒店,晚会开始前给我一个准确答案,究竟谁拿三万,好吗?毕竟我们策划活动精力也有限,抓紧落实后还得规划明天的工作任务。” 在我的示意下,三个人都上了车,由于我之前的引导,三个人的关注点都被金钱数额所吸引,看似各自沉默,其实只是在找开口的方式而已,这样一来,他们无暇再去商量如何对莱悦公司做出索赔和责任追究,这招虽然有些损,但试问几人能够在金钱面前毫不动摇? 我将情况通过短信发送给江莱悦,事实上,如此便解决了问题,这也得益于莱悦旅游公司的往日形象,毕竟这次价格战中,江莱悦将团购价降低到了1500/人,这也就是说,如果谁能拿到那所谓的三万“奖金”,不仅一分钱不花,还可以获得两万多,这事情放在谁身上也不愿错过。 回到景区后,三个人在下车之前给了我最终答案,是一个男生获得了三万元,但看他们各自淡定的表情,仿佛已经通过手机沟通,私下有了自己的分配方法。 我将他们带到我们的美食活动现场,现场人多,大家并没有太在意新来的三个人,我陪着他们围在一张木质的桌子旁坐着,烧烤的烟雾和食物散发出的香气好似将我们与先前烦躁的世界所隔离,我们彼此都没有太多的说话,但心情却是各有不同的。 活动进行到一半,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影憧憧中与我对视着,她笑了笑,整个街头便有些虚幻,于是我的眼里只剩下了她和灯的光影。 我带着笑容给予了回应,可她却并没有以笑容回应我,只是在沉默中看着我,可看得出那情绪有些杂陈,于是这种情绪渐渐感染了我,也只是静静看着她,直到她跑过来紧紧抱住我…… 第138章 所谓的协定 我知道江莱悦此刻是被感激的情绪所支配,又怕被人看到,连忙将她拽到一个角落,示意她平静下来。 或许是被我这么遮遮掩掩给刺激到了,江莱悦表现的更加撕心裂肺了,我以为她必定会哭的声泪俱下,可眼角却根本没有晶莹的东西,所以她并没有流眼泪。 艰难的情绪转换中,我就这么束手无策的站着,尽情的看她如何表演,可她弄了半天雷声大雨点小,也没发泄出来,见我看着她,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撕心裂肺下去了,于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江莱悦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顺势擤了一把鼻涕,笑着道:“眼泪没挤出来,总得在其他方面下点功夫。” “看到你还能这样乐观,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谢谢你将这件事干的这么漂亮!”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与江莱悦一起看向热闹的人群,这次活动气氛很好,夏天灼热的空气,好似燃烧了人们的身体,而那些燃烧的炭火飘出来的烟雾,让整个场景变得虚幻。 江莱悦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能不能也参加活动玩一玩? 我耸了耸肩示意当然可以,于是她拿出一种大姐大的派头,随即两人“勾肩搭背”着向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烧烤处走去,我取了些烧烤和水果,又拿了一桶扎啤,两人便开始喝了起来。 我举起杯子先与她碰了个,感叹道:“没想到在这景区还能碰到你第二次,真是莫名的缘分!” “我可不想要这种缘分。” 我有些意外的问道:“为什么?” “最近都快忙死了,我觉得把我劈开也不够用,再说了,谁愿意这种担惊受怕的偶遇,要不是你解决了问题,我真不知道得花多少精力才能摆平这件事!”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去应答,以至于喝完了一整杯扎啤才说道:“还好三个游客相安无事,我也是拿你钱摆平的,不过几万块钱真是不小的数目。” 江莱悦回答的倒是很实在,她笑道:“我现在奔波来奔波去的,还不都是为了钱,所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拿钱解决了吧,这次还得多亏了你深明大义的上司,还有你这个损友……” 我笑了笑又与她碰了个杯,实际上蛮惊讶她将我定义为损友关系的,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用这样一种无所谓的姿态,互相的损着对方,并没有太多物质层次上的计较,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却在这日积月累的互损中滋长了起来,有时候想想,如果自己的生命中真的没有这样几个损友,也会无趣很多吧! “余航,我很好奇,如果我是你的损友,那黎诗是什么呢?” 我放下杯子道:“你怎么这么八卦,这不是你的风格。” “难道非要我把你两拳打地上,你鬼喊鬼叫的求饶才是我风格,我难得八卦一回,你就聊聊!” “如果你问其他人,我都能快速的跟你形容出来,但是对于黎诗,我说不出来对她的具体定位,只是觉得很亲切,像家人。” “她的确很不错!” 说完,江莱悦站起身来,四处转悠张望着,好似想在灯火中找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那被风吹乱的发丝,让她显得单薄,我有些失神的看着一直在生活洪流中的她,很想知道这一刻她想了些什么。 …… 酒过三巡,活动氛围渐渐到达了高峰,喝酒、聊天中,一些会玩吉他的游客又主动弹唱起了歌,我忽然便丢掉了继续喝下去的欲望,因为这样的气氛,总会让我想起青旅的日子,我又想起黎诗笨拙弹奏吉他的模样,于是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再次给她拨了一个电话,这次却久久没有人接听。 我心中当即不安了起来,可能是今晚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开心了,主要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情有点过分了,但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说通这件事…… 玩心起来后,江莱悦站在人群之外安静的听着歌手唱歌,我却在人群之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曲森,他在江莱悦耳边说了几句话以后,她的情绪立刻便不对劲了。 我上前问道:“又怎么了?” 江莱悦表情有些不悦的说道:“江文来了。” 这时候,曲森面带焦虑的说道:“江总,他在酒店等你,要不我陪你过去?” 江莱悦摆了摆手,转过头对我说道:“曲森你先回去休息吧!余航,这次又得麻烦你了。” 我有些尴尬的看着曲森,他却拍了拍肩膀,示意不碍事,让我跟着去好了。 事实上,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江莱悦,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 这时候,江文正端坐在沙发上,而那个所谓的后妈,也坐在办公椅上,神色张扬的看着天花板,即便江莱悦进来后,她也一言不发。 江文依旧从前那般,完全视我为空气,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很是复杂的对江莱悦道:“莱悦,今天我和你阿姨过来,是想告诉你,她已经决定把你一直想要的商场地皮给你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敌对她了,该叫一声妈了,这声妈妈她等了很多年,我就你一个女儿,真的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江莱悦并不急于作答,她反问道:“江文,你确定你大老远过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事?可以啊,我临时来景区这事你都能知道,还特意跑到这儿来谈,真是费心了。” 江文笑道:“我们闲着没事,哪都能去。”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她又说道:“你是想来捣鬼的吧?” 江文面露憎恨之色:“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 这样家庭伦理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总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于是只能干站着,但却无法做到一个旁观者。 江莱悦情绪面临崩溃,却并没有让江文产生一丝情绪上的波动,她看了看身旁的冷漠女人,再次对江莱悦说道:“上次办了庆典,这次我们想再举办个婚礼,专程来通知你的。” “你举行婚礼关我什么事,我希望你从此以后别再纠缠我,从我生活里滚出去!” 这时候,一直平静的女人堆着笑容道:“我希望你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你不去,你妈妈留给你的那家纪念性的公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可以问问你爸,如果不是我周旋,早就被人给吞并了,我希望你能以最好的姿态,好好的参加这场婚礼,别做无谓的挣扎……婚礼就在两周后,还有,记住,这次别把这个没教养的穷小子带去,省的失了自己身份。” 不仅是我,连江文也充满讶异的看着女人,可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对我偏见竟是如此之深。 下完所谓的通知以后,这对恩爱的夫妻手挽手走出了茶馆,随着门被重重的关上后,那响声仿佛在我和江莱悦的心中撕开一个口子……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莱悦没有言语,于是我也沉默着,心中已然知道这就是一场阴谋,而两周内是本季度旅游的黄金期,出了这事,恐怕江莱悦整个月心情都不会好,这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这个时候,我终于知道她不让曲森来的原因了,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不适合被身边的人所看到,我情愿看着她用眼泪宣泄,也不想她这么在沉默中茫然。 彼此沉寂了许久,她终于开了口:“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我沉默,没有反驳江莱悦,因为我心里也清楚江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正戳中了江莱悦心中最不想去面对的现实,沉寂了许久之后我闭着眼睛,充满疲倦的叹道:“难为你这样的情况下还得努力实现和他之间所谓的协定。” 江莱悦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会去送上祝福的,一定会!” 我与江莱悦一前一后出了茶馆,没走几步路,她忽然干呕起来,表情痛苦的几乎扭曲,而我感同身受,因为刚刚那场面真是太气人了。 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息,等她缓过来后,又赶忙返回茶馆,去给她要了一杯热水。 等我回到江莱悦身边,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她的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一脸虚弱,我扶着她找了一处台阶坐下,拿出湿纸巾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心中除了难受,还有对江文的怒火,现今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江莱悦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去医院,扶我回去休息吧!” 她的样子真的让人同情,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仍然咬牙扛着,我背起她,按照指示送她到酒店的客房内。 我打开房间内的灯,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这也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她的体重,即便她个子高挑,可真的很纤瘦。 “那两个人明摆着就是来气你的,你要是气出病来刚好遂了他们心愿!” “余航,我从未像现在这么无助,这个时候我渴望有人拉我一把,但是这个人在哪我都不知道,现在我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我的反抗只会让江文更歇斯底里,甚至引火烧身,影响自己的事业,此时的我虽然极度烦躁,但不代表我看不清局势。也许我就不配拥有快乐,今晚刚觉得自己好过一些,那些糟糕的情绪便又卷土重来……” 我低着头,失落的想点上一根烟,但又害怕把房间弄得乌烟瘴气,于是压抑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就这么枯坐着。 外面的活动已经停止,夜已经深不见底,周遭的一切变的死一般沉寂,而我的世界在这样的沉寂中迷失、堕落…… 在和江莱悦的轻言轻语中,她终于疲倦的睡了过去,我轻轻的为她盖着一层羽绒被,屋内空调的气温也打的刚刚合适,这才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 往回走的路上,我又给黎诗发了条消息,她这次直接回拨了我的电话。 第139章 搬出去 我战战兢兢的接通电话,正打算给黎诗道歉,却不料她直接打断道:“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你自己的事情也该解决一下了吧?” “别闹,我这种小人物能有什么事啊!” 电话里的黎诗毫不客气道:“你把手中的事情交给其他几个导游,明天随本批游客返回,回来后立刻收拾物品搬离青旅,然后到公司办理辞职手续吧!” 我意料之外且无比震惊的问道:“大姐,我错了,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好了,消息我给你通知到了,我先休息了。” 几句话之后,黎诗很果断的挂断电话,我有些自责,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站在黎诗的身边,该让她多难过…… 我越想越无奈,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与愿违,而你觉得对的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却可能是错误的,站在我的角度,帮助受伤害的江莱悦是正义,但这样做无疑伤害了黎诗,毕竟我是有途的员工,她一直都是如此的信任我! 经历了一夜难眠,次日我并没有去见江莱悦,因为我不想给她额外的压力,便随着旅游大巴返回了西安。 …… 傍晚时,我终于回到了西安,当即给黎诗打了个电话,而她依旧在公司里忙碌着,让我自行回到青旅里取走物品,我知道黎诗是气头上,这时候哪能跟她硬来,于是消磨着时间,又抽空分别去了“一见咖啡店”和“路遥酒吧”。 在景区环行了一圈后,这个傍晚,我再次硬着头皮,回到了青旅,却并没有收拾东西,而是到附近的菜场买了些食材,打算做顿饭缓解一下和黎诗之间的矛盾,毕竟再这么闹下去对我没好处。 可如果擅自回青旅做饭未免也太不尊重她了,于是我就扮可怜,在游客出入的青旅店门口坐着,坐在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心情却越来越焦躁,因为我根本不清楚黎诗今晚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待中,时间一点点流逝,天慢慢黑了下来,景区的黑夜似乎比城市来的早,来的更加迅速,因为它没有灯火辉煌的喧闹。 我有些烦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心里琢磨着黎诗什么时候过来。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已经是夜晚的八点,一天一夜的紧张情绪,加上舟车劳顿,早已经让我的体力完全透支,无聊久了,我索性点开音乐播放器,静静的听音乐。 来来往往的游客纷纷看着我这个奇葩,仔细想想,我的确挺奇葩的。 …… 终于,一辆远近光灯频繁切换的车子,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车子没有停稳,我便迎了过去。 黎诗拎着手提包从车上走了下来,我在路灯散发出的朦胧光线中,望着眼前这个疲倦却又美丽到有些发冷的面容,一阵激动,幸好她回来了。 即便是有愧之人相见,我不怎么敢与她对视,可每次见到黎诗,总是禁不住感叹上帝该多么偏私,才能将这么多优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带着笑容问道:“回来了?等你半天了,为了让你吃点热菜,这点辛苦的等待不算什么,我抓紧时间做饭!” “我昨晚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怎么还不走?”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我来给你做饭啊。” 黎诗看了看地上的蔬菜,冷言道:“做戏还真是做足了,人来人往的你提着菜坐在门口是玩行为艺术吗?我已经在公司吃过了,饭你也不必做了。” 我也不多说话,提着东西便向厨房走去。 “站住。”黎诗沉声向我喊道。 我没有停,知道接下来免不了一顿口水战,索性就当找了个人陪我聊天,我已经做好了一边听训,一边做饭的打算了。 黎诗跟着我来到厨房门口,眉头微皱,板着脸道:“你这么随心所欲,我是不是该跟着你学学,把你东西都扔出去你才开心?” 我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言语故作激动说道:“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不是急着给你做顿饭嘛!这菜都是钱买来的,扔了多可惜。” 黎诗并没有理会我所提出的急着做饭的说法,语气依旧冰冷:“余航,请你不要再用这种死皮赖脸的方式和我纠缠,江莱悦那边要是知道我把你辞了,不得保时捷开到青旅门口迎你上车啊!” 我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昨天的事情真的是事发突然,我是本着人道主义,把游客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哪怕换成其他的旅行团弄丢了游客,我也会帮忙寻找的,再说我跟你请示过的。” “你本着人道主义,所以我现在这无理取闹是不人道咯?”黎诗的语气明显不悦。 我觉得现在自己真是说多错多,用一种特别无奈的表情看着她说道:“青木川景区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你要怕我出乱子,大可再把我放到其他景区考验我,但千万别再把我赶走辞职什么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是。” “你告诉我,我们的路线还有哪里是看不到江莱悦旅行团的,也别跟我谈什么君子,我只是个女人。” 我笑着沉默,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排骨洗净下锅,削山药皮的功夫才抬起头,故意转移话题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工作压力这么大,生活饮食还习惯吗?” 黎诗表情惊讶的看着我,又皱着眉问道:“别讨论我的生活,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没对你好,也不是讨好,只是单纯想再给你做顿饭,你别多想。”说完,我又回应了黎诗一个笑容,只希望她伸手不打笑脸人。 半晌,黎诗耐着性子对我说道:“我已经说了开除你了,让我出尔反尔我做不到,不要让我觉得,是我在为难你似的,好吗?” 我沉默,卷起掉下来的袖子,又开始快速的切着土豆丝,心里却想着你刚刚还说自己是个女子,谈什么一诺千金啊! 黎诗拿我没有一点办法,一向淡定的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相对于我一直挂着笑容,黎诗忽然也不恼火了,只是这笑容多少让人有些猜不透,片刻道:“你要是想在青旅继续住也可以,房间我可以租给你,一万一个月,要是不打算租,今晚之前从这里搬出去。” 我笑了笑,心里却暗暗骂道,黎诗你怎么又回到我们初次见面的蛮不讲理了,一万一个月的房租,你怎么不去抢劫,我现在身上也就只剩几千块钱,这个月的工资还得等到下个月才能发,就算发了,我也不能全部用来交房租吧,存着萌萌的手术费,总要留一些做生活费的,况且现在能否保住职位还是个问题。 “你还打算赖在有途,是不是还有所图?” “我之所以在有途工作,除了青旅的原因,剩下的就是想和你并肩作战?” “什么都不要说了,离开就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我一脸无奈,却只能拿出低人一等的姿态,对恢复冷漠神色的黎诗哀求道:“今天真是太晚了,你不知道我早上没吃一口饭就上了大巴,晕车晕了一路,回来一点东西没吃,就去菜场买菜,就为了今晚给你做顿饭……” 我的话语莫名勾起了黎诗的情绪,她也不愿较劲了,轻呼了一口气道:“做饭你自己吃,明天必须搬出去!” 第140章 你吃醋了? 黎诗一向爱吃我做的饭菜,这个夜晚,却满脸不感兴趣的早早地回了房间,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次日,我帮着店长小罗整理里店里最近的账务,原本以为积极地表现能够博得黎诗的好感,却不料她在下午继续给我下了逐客令,并表示如果不想关系进一步恶化,就别再为难她。 气归气,可毕竟是我的过错在先,无奈之下,我只得到网上,找房租相对便宜一些的客栈住几晚,等关系缓和再说,可是碰上旅游旺季,便宜的客房早就被预订完了,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回过神时已经是日落黄昏。揉了揉眼睛,我点上一支烟,缓解长时间对着手机屏幕的疲倦,琢磨着休息一会儿还得继续找住的地方,这个时候,我可不能住到林柯或者莱悦酒店,否则,怕是真要留下问题的死结了。 一会儿后,屋外传来黎诗说话的声音,我正准备趴到床上装睡,她已经打开了我房间的门,完全把自己当成这房间的主人,进出自如。 屋里的烟味让她皱了皱眉,她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你怎么还在房间里抽烟。” “好好,我不抽了,抽烟脑部缺氧,我正好打算睡一会儿。” “不搬走还好意思抽烟,我看你是疯了。” 这样的场景,唯有死皮赖脸能够化解尴尬,我假装并不在意黎诗的质问,无所谓的说道:“抽烟怎么了,来这里逞威风是吧!” “别忘了这是谁的房子。”黎诗声色俱厉的说道。 “不在这指手画脚会死啊,能不能出去让我安静会儿。”我装作一脸焦虑的情绪下,耐着性子对黎诗说道。 “既然你想安静,就带着你的东西走人。” 我一直告诉自己表面生气,内心平和,可当黎诗对我冷漠时,情绪就不由自主的发生变化,我从床上站起身来,与她贴的很近,带着压迫说道:“走就走,等遇到麻烦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吧!” 在我动怒后,黎诗却忽然很淡定的对我说道:“无论这地方有什么样的麻烦,我自己都会解决,难不成还能指望得上你?倒是你,好好考虑怎么把这堆东西抓紧运走吧!今天你不带走,我就全扔出去。” 我不语,却厌烦被人掐住软肋的感觉,又反抗不得,心中恨不能买下这青旅,然后理直气壮的住在这里。 见我怒了,黎诗笑了笑,又一耸肩,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 片刻后,黎诗吃着苹果,穿着刚换好的拖鞋站在我房门口,又看了看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向我问道:“看你这架势,房子一定是找好了。” “你放心吧,找不找的好,我今天晚上都搬走。” “我送你。” “我为什么要你送?” “你不是找到房子了么,我顺道过去看看什么样,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我到底触了什么霉运,遇到你这女人,刚以为关系缓和,现在又成了这样,真是冷漠又无情。” 黎诗笑了笑道:“看来你还真是连辞职的打算都做好了,敢正大光明的翻脸了。” 我情绪一阵低落道:“我不翻脸还有退路吗?” 她偏过头,眉头皱在一起说:“没有。” “黎诗,你这两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不吵不闹不行吗?” “你走了我病就好了。” 我提起包,推开她说道:“懒得跟你在这废话,耽误我入住,剩下东西小爷我爱什么时候来取就什么时候来取,少一样咱走着瞧。” 刚穿过小院还没到前台,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叫了起来,舒马挥着手里的帽子,生怕我看不见他似的,明明几步远,弄得跟唱山歌似的:“嗨,航哥,我来景区投奔你来了。” 我一拍脑门,暗暗骂道:“你丫还真是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看我等着出丑。” 舒马见到救星一般将我拉到前台,对着小罗说道:“我说青旅有朋友,你还不信,听说我朋友是这青旅的老大,看在他的面子上,你怎么这也得给我解决住宿问题吧!” 我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舒马,这小子还真敢说,这下倒好,更丢人了。 看着小罗难为情的模样,舒马又转头对我说道:“航哥,我早上到景区找你,工作人员说你回西安了,于是我大老远过来,就想过来看看你在景区混的有多牛逼,咱年轻人好面子,你可别让老弟失望。” 我笑了笑道:“很不巧,你今天可能得看到我有多傻逼。” “不能吧,谁这么大能耐啊!” 我指了指身后跟出来的黎诗,然后怂恿道:“就是她,你敢不敢会一会她,要是赢了,今晚就有地方打地铺了,我请你去吃肉夹馍。” 舒马看了看黎诗,又无奈的看了看我,一脸怂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自求多福,然后提着包走出了青旅。 令我意外的是,在我走出青旅后,居然意外的听到黎诗建议舒马到对面的莱悦酒店入住,如果实在喜欢青旅的氛围,可以免费提供帐篷,睡在青旅的屋顶…… 然后,我便听到舒马没有节操的叫好声。 …… 提着包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心中却也没有个方向,这个时候,江莱悦开着车子从我前方缓缓驶来,我好面子,更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连忙背过身躲了起来。 走了十多分钟后,好在景区我相当熟悉,找到一个人少又安静的地方,还有些公共椅,将包枕在头底下,我叹息一声,倒头就躺了下来。 幸好这时候是夏天,偶尔吹来的凉风,还带着几丝惬意,我就躺着等待黎明的来临,可即便新一天又能怎样,和黎诗陡然又闹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然而就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一阵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我手撑着身体一看,黎诗出现在我面前,她交叉着双臂看着我,说道:“这就是你租的房子?” 看到黎诗的那一刻,我猛地坐了起来,心里纳闷着她怎么跟过来了? 这也太丢人了,这一刻,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说道:“这就是你新找的房子啊,还挺宽敞的嘛!怪不得走的潇洒自如,一个人租这么大的面积,得不少钱吧?” 当面被拆穿,我浑身躁得慌,把脑袋别到一边,仿佛她此刻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 即便被抓个现行,我依然死鸭子嘴硬道:“我就是坐在这儿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就上楼。” “编,接着编。”她看了看我身后的高楼,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气得一跺脚,不耐烦的怒道:“我就编了,你能拿我怎样?” 说完,我又撇过头,不再去看她,其实真是觉得尴尬的要死,比上次偷她速写被发现还尴尬。 她却主动的站到我面前,特高傲地看着我道:“就这样还逞能,活的现实点会死啊!” “黎诗你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我猛地瞪了她一眼,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她的鄙视和嘲讽,她从前一向很少这样带着嘲讽说话,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 我是个男人,把尊严看得特别重,即便我再穷困潦倒,也会硬气地维护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从前,现在,以后都将如此。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啊?”她看了看我,又继续趾高气扬地说:“不让我说又能改变什么,你有本事别睡大街啊?大夏天的,我看你是打算让蚊子咬死,你这么帮江莱悦,她能舍得让你睡这儿?” 我怒极反笑道:“你以为我想吗?如果我不是觉得你不会这么做,我会真不找个房子住下来?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说白了,我就是觉得景区客房贵,我没你这么好的命,也不抱怨,但你不能这么为富不仁,欺负老实人吧?” 她被我说的愣住了,我继续愤愤地说:“相处了这么久,为什么你还要用这种态度说话,难道你就不能换位思考,真心换真心吗?是不是你们这种人无论相处多久,都特别喜欢主宰别人、拆穿别人,每天还总觉得自己活在高人一等的世界里?” 黎诗表情变的不悦:“作为一个员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联系同行竞争对手,现在还理直气壮,真的有那么多理由吗?” 今天我憋屈了一天,到现在能住的房子还没找到,又在这里被数落,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语气也重了起来:“就这点破事你天天和我提,烦不烦?” 黎诗没有预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愣了一愣,沉下脸来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那好,既然你这样有骨气,你把住青旅的这段日子,按每天一百结算给我。” 我无语半晌,又一次倒在没钱的悲哀中,许久才声音低了几分的说道:“我都搬出来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些算什么,我又不是白吃白住,每天写那么多文案……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谁管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然就拿你屋里值钱的东西抵押,江莱悦之前没送过你什么值钱的东西?”黎诗依旧冷着脸对我说道。 “我说黎诗,这一晚上为什么总提江莱悦的事情,难道你是吃醋了吗?” 第141章 他和她 黎诗被我问的一愣,淡然一笑道:“我还真是懒得理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凭什么我就非得喜欢你,你当这是在拍电影啊。” “我又没说你喜欢我,不就因为江莱悦的事情,有必要这么把我往绝路上赶吗?”我埋着头说道,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人都是因为等价利益走到一起,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可用的价值?” “我有聪明的大脑。” 黎诗一耸肩,无奈的笑了笑,似乎让我不痛快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祝你今晚在这过得愉快,蚊虫会替我好好招呼你的。” “你还真是最毒妇人心,难道就真的丢弃这么好的员工置之不顾了?” “这是在和我耍嘴皮子?” “我只是觉得难过,我有些怀念那个无理取闹却分得清是非的黎诗,还有那个和我一起坐在路边摊吃饭的黎诗,更忘不了和我一起夹娃娃的黎诗,此情此景,我怀念那个黎诗……” “我要给你笔和纸,你是不是还打算出本诗集了?” “我只是借机感叹自己的境遇罢了,还真是朝不保夕啊!这里蚊虫这么多,明天自己什么德行还不知道呢!” “满嘴胡言乱语,要走就走……” 一见她被我说动了,我又故作矫情道:“打完骂完再给糖,欲擒故纵再给我下套是不是,刚说完收费就要带我回去,我早就看透你这个女人了,丫的忒坏。” “我在停车位只等你五分钟,来不来随你。” 我这人有原则,却从来不和自己过不去,做个决定哪里需要五分钟,况且又不是真打算和她对峙,没等她走出十米开外,我便提着包追上了她。 …… 车内,黎诗不冷不热的说道:“我申明,暂且只让你住这一晚,就这一晚也是有条件的。” 我本能的警觉起来,转头问道:“就一晚还讲条件,什么条件?” “给我做顿晚饭,我还没吃饭。” “就这事情?” “对我来说足矣。” 我盯着叹息的黎诗看了许久,忽然自己就笑了,我当然知道黎诗跟过来的目的,而刚刚那番戏弄更像是我们往日见面的风格,现在平心静气的想一想,还真算是一种亲切的怀念。 …… 超市里,我认真的选购食材,尽挑黎诗爱吃的买,这算是一种弥补,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她爱吃的,我基本都爱吃。 与我东张西望的找食材相比,黎诗显得安静的多,她推着购物车跟在我身后,路过的地方,频频引来关注的目光,抛开她让人琢磨不透的性格,她真是美到骨子里了,那种淡漠的气质,尤为吸引人。 可偏偏这么一个看上去完美无瑕的女人,我却数次领教了她的厉害。 在购物的过程中,居然有几个青年男女认出了她是快闪视频中的表演者,在发出善意信号的同时,还提出合照的想法,黎诗友好的接受,我也趁机拍了几张,她那淡然又清新的气质,做屏保相当合适。 …… 回到青旅,已经将近八点半,我来不及休息,便开始处理食材,主要折腾了一晚上我也饿了。 左右开弓忙了齐全了,将东西放在锅里炖着的功夫,我端着小凳子坐在院子中,这是一个灯光和星光交相闪烁的夜晚,我抽着烟观赏着院子里走动的游客。 黎诗一回青旅就进了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倒是我再次感慨万千,不禁苦笑,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回到了这里。 做好饭后,黎诗还是没出来,我朝着屋子叫了一声,也无人应答。 我有些纳闷,到前台取了门禁卡打开门,却发现她侧卧在床上,呼吸均匀的熟睡着,这些天来,她太累了。 吃饭固然重要,但我又不忍心叫醒她。无聊中,我回到小屋拿出很久未弹的吉他,开始练习一些想弹却一直没弹过的曲子。 抱着吉他的时候,这个世界又成了归于平静的夜晚,我拨弄着吉他,自弹自唱起仿佛为我和黎诗量身定做的歌曲《他和她》。 唱到动情处,我的声音便有些不受控制的颤起来,唱道: “他习惯把自己丢在热闹的场所,他以为这样可以掩饰掉落寞;她喜欢往这个城市最安静角落走,担心脆弱被人识破;他和她住在同一栋楼,遗憾的是爱擦身而过,他们孤独时候,都望着同一颗星球,他和她都在城市飘流,遗憾的是心无缘邂逅,他们彼此适合却无奈的错过,在人群中淹没,他渴望能有人分享夜晚和失落,她最怕独自面对黄昏和脆弱,其实他们彼此距离才两三个窗口,不同的心一样寂寞……” 一首歌还没唱完,黎诗便从房间内走出来,和围观的游客一样,她从头至尾没说话打断我,只是坐在塑料小凳上,托着下巴安静的听着,时而看看月光,时而看看我,长发垂肩的她,模样看上去是那么的不染尘埃。 唱完一首歌,黎诗半晌回过神来,感叹道:“这歌曲还真是有意思!” 我生怕黎诗会细细琢磨歌词内容,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逼近九点半,对大家表示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将吉他装好放回屋里,便收拾桌子准备开饭。 面对满桌子喜爱吃的菜,黎诗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眯着眼睛坐在了桌子旁,我提醒道:“费尽心机折腾我一两天,你也够辛苦了,快吃,吃完就睡。” 我这明褒暗贬的话让黎诗眉头微皱,却也懒得搭理我,夹了一块豆腐放进了嘴里,品味了一番点头称赞道:“好吃!” “估计吃完这顿你又舍不得放我走了。”我略带得意的说道。 “刚刚那首歌你创作的?”黎诗问完很好奇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边吃边答道:“不是,但是歌词内容和我们神奇般的契合,原唱是回音哥。” 黎诗不理会我的解释,却问我:“刚刚那么多人围观你却并不紧张,你觉得自己吉他玩的很好吗?” “你这么问我,我肯定说自己半吊子,业余消遣,估计我这时候要是自夸,你肯定又得批评我厚颜无耻了。” 黎诗被我逗笑,半晌说道:“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心态,我遇到点事情沉不住气。”说完,她表情却忽的黯然了下来,我恍然间意识到她可能触及到了某种情绪。 我取来勺子,给她盛了碗豆腐羹,说道:“我现在可还恨的你牙根痒痒,别指望我同情你。” 黎诗点了点头,端起豆腐羹喝了一口,又对我笑了笑,摆脱了刚刚的黯然和低落,道:“你自己犯的错误为什么要来恨我?” 她的话让我瞬间有些责备自己胡言乱语。 可能是源于食物能够满足人的某种情感,每次吃饭的时候,黎诗都特别安静、温柔,一碗豆腐羹喝完,我伸手拿过碗,又给她装了一碗。 这次,她没有直接喝,轻轻用汤勺搅拌着,抬起头问我道:“你觉得我们这次整体项目规划算成功还是失败?” 我几乎没有思考便回答,道:“项目的进展和本身都没问题,这样全新的突破尝试,我真的不好发表自己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努力换个姿态生活呢?” 她的话让我很茫然,我道她口中的“不努力”便是对我直观的印象,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痛苦,来源于不愿意接受现实,可又无力改变这骨子里的东西。 顿了顿,黎诗又对我说道:“人始终得活在现实中,念旧固然要有,可是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范畴,如果你一直以现有的状态继续下去,那么现实会立即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果你依旧在两件事之间摇摆不定,最终会弄得局面特别尴尬,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想走,我绝对不阻挠你。” 黎诗不言语,眼神中却流露出失落,这源于她正遭受生活的剧痛,而我却摇摆不定的把自己变成了旁观者。 …… 由于这顿饭吃的很晚,这个夜晚我和黎诗徒步晃荡在人来人往的景区街头,我抽烟,她拿出速写本在昏暗的灯光下画着自己喜欢的人物和风景,于是悠闲便烙印在我们的身上,仿佛不曾沉重过。 抽完了一支烟,我终于推了推身边的黎诗说道:“别忘了出来是散心消食的,咱们聊一会儿天,行吗?” 黎诗没有理会我,依旧手持速写本乐此不疲的画着街景,于是我更无聊了,想再点上一支烟,却感觉嗓子干燥、难受。 无聊中,我伏在河边的栏杆上看银光闪闪的流水,直到一阵强风吹来,吹的灯影破碎,这还不算,身旁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又将我的孤独放大了数倍,我不堪忍受,终于趁黎诗不备从她的手中抢过了速写本。 “还给我。” “做个选择,让我劫财还是劫色?” 哪怕我口无遮拦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黎诗也表现的很淡然,但这次忽然就脸红了,然后回避着我的目光,久久不言语。 “让你陪我聊会心事有这么难?” “有。” 黎诗的答案并没有让我沮丧,因为刚刚我那么问她,以开玩笑成分居多,心中更没有期待她会听一听我的想法,但还是笑了笑向她问道:“为什么不能?” “太过了解你的苦衷就会处处为你着想,做事犹豫不决,影响我正常的判断,我想成功。” 黎诗的话让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可我毕竟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男人,很快掩饰慌张,笑了笑说道:“你并不是一个贪慕权利和金钱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为什么那么想获得成功?” 黎诗没有思考,表情坚定的直接回答,道:“为了离开!” 第142章 景琪的生日 说完这句话以后,黎诗没有给我反问的余地,踩着青石板路,在灯火阑珊中转身往回走,仿佛有意让这个秘密隐藏在这黑夜中…… 我跟在黎诗身后,一个人回到热热闹闹的青旅,然后想起睡在楼顶帐篷里的舒马。 上了楼,舒马没有一丝声响,好似睡着了一般,我拍了拍帐篷,他才在恍然中打开了照明的灯,然后有些生气的打开帐篷。 “对面酒店应该还有房间,为什么不过去问问?” “航哥你真不体面。” 我意识到喊着来“投奔”我的舒马可能有了点小情绪,毕竟处于他这个年纪,脸面和外在光环会胜过很多东西。 实际上目前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多少都有这样的表现,我不该对他要求太高,而是应该循循善诱的去启发他,便说道:“当一个人产生羞耻感的时候,童年结束,青春便开始了。当一个人羞耻感丧失的时候,他的青春便结束,中年随之开始了。舒马你要知道,生活不是吃喝玩乐的旅行,而是真真切切的正面迎敌。” “你老是讲这些大道理。” 我叹息了一口气,夜晚的景区有点凉,我拿起先前放在地上的打火机和烟盒便向楼下走去。 “航哥。” 匆匆的脚步中,我回头与他有一个瞬间的眼神交汇,停下了脚步,他抬眼看着我。 “有事?” 舒马比我更显意外,半晌才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我太任性了。” 我半晌没有言语,心想:你小子倒是挺有眼力劲,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后,快步下了楼。 …… 次日上午,我将衣物清洗晾晒了一番,然后前往林柯的酒吧看了看,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酒吧只有amy在,她穿着一身黑色,头发干练的束起,正在擦洗酒吧的桌椅。 见我到来后,她放下手中的活,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林柯呢?” “他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我看着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amy居然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话,不禁感叹林柯到底有何魅力,将这样一个极富个性的才女驯服,然后带着感叹道:“真没想到你这拿相机的手,还能做这些粗活。” “林柯教我调酒玩架子鼓,我帮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我看了看整齐的小院和放着调味料的小厨房,终于有了点生活的味道,带着笑意看了看amy,她和林柯认识始于才华,如果真能与林柯之间碰撞出火花,作为朋友我是极为开心的,毕竟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真正走出来。 正说着话,我却意外接到了景琪的电话,她说特意在出国前抽出时间提前过生日,还让我在景区的一家蛋糕店为她取一下订做的蛋糕。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过几天的确是景琪的生日,只是这个生日并不是她真正的出生日期,而是经历那次溺水之后,她决定下来重生的日子。 告别amy后,我到蛋糕房取了蛋糕,然后匆匆赶到约见地点,是景区的一家特色饭店。 等我到达包间时,景琪已经到达,她抽着烟,穿着搭配很简单,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配白衬衫,略显宽松的深色的裙裤,头发很简单的扎着,凌乱不失美丽。 我放下蛋糕,她显得有些兴奋,熄灭掉烟头,起身道:“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只是有点抱歉,你不提醒我差点给忘了。” “怎么能怪你,本来就没到时间。” 我看了看烟雾缭绕的房间,有些空荡荡,询问道:“还叫了其他人吗?” “刚刚给林柯哥打了电话,他正在忙,没办法过来,就我们两个人,好像真是有点冷清,不过没关系,总比我一个人好。” 我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到大厅去吃饭,那样人多些,就假装所有人都是来参加你生日的。” 景琪想了想,连连点头赞同,冲我开心一笑,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我打开蛋糕,又点上了蜡烛,然后唱着生日歌示意景琪许愿,她咬着嘴唇看着我,周围食客见状,也纷纷加入到祝福的行列。 看着快燃烧殆尽的蜡烛,我连忙示意她先许愿,有什么情绪暂时先放一边,她虔诚的闭上眼许了愿望,然后情绪激动的感谢大家,并和大家分享了蛋糕。 剩下最后的一小块蛋糕,我和景琪一人一小半,品尝甜蜜的同时,却有些懊恼来的匆忙,都没时间为她准备一个礼物。 “我这脑子真不好使,都没想到给你准备个礼物。” 景琪摇了摇头道:“我这命都是你给的,还要什么礼物,原本以为生命会就此停止,没想到又幸运的活了下来,可能是我救赎和磨难不够,所以日子还得继续。” “过生日别再想过去不吉利的事情,你看刚刚十几个人为你唱生日歌,可见这世界是多么的友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抱着长命百岁的想法。” 景琪点了点头,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只信封对我说道:“我又得出国一段时间,给你取了笔现金,是上次你请公众号给我垫付的钱,你别拒绝,一定收下。” 我拿起信封看了看,里面至少装了三万块钱,将信封又推给了她说道:“我暂时还用不着,你出国也得消费,自己留着。” 景琪坚持着将信封又递给了我,说道:“收下,要不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你不用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好好生活,再说我也没花多少钱。” 景琪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旅游旺季你却没上班,是工作受影响了吗?” 景琪对我的工作习性相当了解,可我也不愿在这样的日子将烦心事说给她听,便笑着道:“男人的事你女人不懂,你就别瞎操心了。” 本以为这句玩笑会转移话题,却不料景琪听完皱起了眉头,她负气的瞪了我一眼,拿起手提包,转身就走。 我还以为她生气了,忙追上去,结果这傻姑娘跑进了洗手间,我以为她到洗手间大哭一场,没想到片刻后,她用眉笔画了一脸大胡子跑出来,也不顾来往食客的目光,凑我跟前说:“嘿,兄弟,怎么了?” 我与她对视几秒钟后,都笑得前仰后合,却笑到眼眶湿润,还不忘吐槽她:你这也太爷们了。 …… 一番小插曲后,我暂时收起坏情绪,等着景琪洗干净脸回到饭桌旁后,趁热给她盛了碗汤,然后才说道:“行了,不提烦心事了,好好吃饭。” 景琪看着我,点了点头道:“这次到澳洲参加完时装周,听说公司会组织大伙度假,我找机会问问领导,看能不能把地点放在西安。” “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保证好自己的工作要紧,说不定哪天真成国际超模了,跟何穗、奚梦瑶一个级别的,你微博什么的给我做个宣传,那业务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景琪打断,道:“凡事总得尝试一下,只要有机会就别躲,你总是这样消极避世,哪辈子能过上好日子啊!” 我笑了笑,回道:“你对我抱的期望不小啊……” “那是当然!” 我稍稍沉默后,对景琪说道:“不是骗我吧?” 景琪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道:“怎么忽然这么在意我的想法?” “想多听几句假话安慰一下自己呗!” 景琪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余航,你这不要脸的功夫能申请世界纪录了。” “世界纪录什么的那都不是事!” 片刻后,景琪停止笑容,正色说道:“余航,你前期积累够多了,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业,别再困住自己,你是一只沉睡的狮子,我希望你抓紧醒来,无论别人怎么看你,我都对你抱有期望。” 景琪那一句“我对你抱有期望”再次鼓励了我,这份来自朋友的关心,是我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 看着她微笑的样子,我意识到:我和景琪,是经历生死之交的朋友,已经把对方当作熟人,在调侃对方的同时,相互关心,在这个冷漠的城市,找些相互依存感,而生活的态度便早已经将我们各自框在了一个固定范围内。 …… 给景琪过完生日,我的心情也稍稍好了起来,慢悠悠的回到青旅,与我慢节奏极为相反的是黎诗,她似乎有点急事,而两个店员正在往她车上搬行李。 我上前道:“你这么着急是打算去哪?” 黎诗手上没停,依旧用一种淡漠的态度回应我,道:“去福建那边谈个生意。” 我怕倚靠在她车子上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空。”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自作多情,等我正准备再次开口时,她忽然笑了笑向我问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或许我有空,可以陪你出去转转,我的业务水平你也是知道的,酬劳就免了,不过晚上得请我吃饭。” “带上你怕是所有的计划又要落空了,不过我还是打算带上你。” 我有些不解,但看她的表情极其严肃,还是回应了她一个笑容,说道:“不会是因为我得知了你什么秘密,你打算把我骗出去,再把我扔掉吧?” “你又不是垃圾,我没权利随手乱丢。”闻歌摇了摇头,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倒是显得我有些一惊一乍了。 “这话说的摆明是刺激我,相当到位啊!” 她的神色中带着似笑非笑,然后提醒我去换个衣服,顺便收拾三天的行李,我就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她忽略了,这就很打脸了,我明明是“受害者”,最后就这么被轻易的转移了话题,这个女人真有两下子。 等我收拾好物品,她随手将钥匙丢给我,提醒道:“时间不多,抓紧开车去机场!” 既然是出去谈业务,可她却连一个助理都没带,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单独相处三天? 第143章 难以突破的困境 去往机场的路上,黎诗始终一脸安静,直到上了飞机也没和我说上几句话,我们的目的地是福州平潭,但由于时间的关系,只能从咸阳国际机场飞往厦门暂住一晚上,次日再前往平潭。 下了飞机,我们两个打车去了酒店,酒店在一条很有特色的街道上,到了房间,我把东西收拾好,正准备躺床上休息一会儿,电话响了,是黎诗打来的,她让我去她房间一趟。 黎诗的房间是个商务套间,一进门,她就盯着我看,弄得我有些不自在,好一会儿,她才问我说道:“你带了休闲装了吗?” “带了印花短裤和t恤。” “换了衣服,出去逛逛吧!” 我看了看自己的商务装扮,点了点头,回房间换了身沙滩风格的服装。 等我换好衣服,黎诗已经在酒店大厅等我,她提着相机包,穿着一件素色印花裙子,搭配一只米色雪纺衫,头发简单的束起,却很有韵味,连鞋子都换成了白色板鞋,一看就是逛街的装扮。 黎诗闭着眼睛轻轻哼着歌,当我问她打算去哪时,她睁开眼点开手机屏幕朝着街道指了指,然后给我看了看路线导航。 我们没有打车,选择骑行,边走边玩,前往当地非常有特色的老街。 街道的商业经营以传统特色行业为主流,突出传统民俗文化,营造传统文化氛围,房屋仿明清建筑,突出老城厢的民俗风情。 一路上走走停停,已经是傍晚五点钟左右,阳光的依然灼热,我和黎诗骑了十来分钟后,脸上都冒出了细汗,但她从来不是那种娇弱喊累的女子,有几次居然很挑衅的超越了我。 停好车子后,我和黎诗又找了一家超市蹭了一会儿空调,这才拎着手提包和相机,前往老街。 进入老街,黎诗心情好似好了很多,加上刚刚在车里睡了将近一个小时,显得很有活力,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她出差旅行,却看见了她最灵动的一面。 一路上,黎诗拿着徕卡相机,走走停停,还不时的和我分享自己满意的照片。 这里说是老街,其实也就是街道两旁的建筑保留了一些老旧的风格,街道也很短,我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很快就逛完,而这次,却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完…… 不一会儿,黎诗忽然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提议道:“帮你拍点?” 我把自己从头到尾瞧了一遍,除了腿长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优点,便有些排斥道:“你这艺术性那么强的大摄影师,还是别砸招牌了,多拍点风景!” 黎诗并不理会我,半蹲下身子,自己选起角度来,虽然嘴上把自己彻底否定了一番,但我总不能在镜头前软塌塌的吧,不禁抬头挺胸凹造型。 “你就颓废忧郁也没关系,表情再自然点。” 我不断地变换着姿势,然后根据黎诗的建议不断调整,有这样一位美女摄影师,来往路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我,有那么一刻,我倒真以为自己是专业模特了。 随着配合越来越默契,黎诗拍的也越来越轻松起来,到最后,我建议道:“别光顾着给我拍,我也给你来几张?” 黎诗教了我一些拍摄技巧,然后便很随意的朝前走,等我找好角度,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的那一刹那,我来了张抓拍。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上镜,天生就是当模特的材料,可能是自己当摄影师的缘故,她的动作和镜头感拿捏的都特别好,在风吹过的地方、在昏暗西沉的光线里…… 晚上七点左右,我们在附近逛了一圈后,按照黎诗的想法,回到老街的一家老饭店吃饭,点好喝的东西之后,便聊了起来,虽然我心中很想知道她此次前来究竟要谈什么生意,却没有直切主题,因为我隐隐有预感,这话题会坏了气氛。 黎诗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表情复杂的环视这家店,好似这店有她的回忆,当然这样的回忆一定和感情有关。 “你好像对这家店很熟悉?” “也不是太熟悉。” “黎诗,我想问你一个自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如果你觉得话题很应景就问。” 她的潜台词说的非常清楚了,我再次打量着她,那美得不像话的脸,无与伦比的气质,常人无法企及的社会地位,毕竟足以运营公司的庞大资金不是人人都能借的,这让我更加疑惑她究竟和老苟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终于切入了正题,问道:“这次我们来这边究竟谈什么样的生意,你能说一下吗?” “有些问题,只是时间的问题,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这充满禅意的话,说的跟你看破红尘了似的!” 黎诗无语了半晌,说道:“你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奇葩。” “其实这次来的目的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好奇,无论你是否告诉我,我能够对你产生的影响都不大……” 黎诗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夜景,并没有立即开口,好似在给我心理准备的时间,足足过了一分钟后,她终于对我说道:“有些事情吃完饭回去再说,菜来了,先吃饭吧!” 说完,她拿起筷子,浑然不察觉的吃饭,直接很不给面子的把话题跳过去了。 我放下筷子,就这么盯着她看。 半晌,黎诗发现我还在看着她,终于不悦道:“看什么看,看我能饱吗?” “这大小姐脾气,都谁惯得啊,来来,我拍下来,你自己看看你这嚣张的样子。” 我刚想拿出手机,想将这个画面拍下来,可是黎诗却已经恢复了常态,言语依旧冰冷的问道:“你每天都这么清闲、无聊透顶吗?” “工作都快丢了,能不清闲……” “工作丢了你就再找啊!比“有途”待遇好的旅游公司多的是,你要是真有实力,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的情绪莫名被黎诗勾起,也不愿较劲了,轻呼了一口气道:“有途有我最骄傲的过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对于一个业内新人来说,当时进这样的公司有多骄傲!”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想到三个月实习后,被公司录取的那天,老苟亲自开车把我送到青旅,然后在景区结识了宋念歌、林柯,救下了景琪,我清楚地记得被升为店长那天,我和刚认识不久的景琪半夜穿着旧t恤、大裤衩,放肆的从路边摊第一家吃到最后一家,她挎着我的手臂,我把手揣进裤兜,笑着闹着……那是我们认识数月之后第一次放肆的吃喝,大谈未来,因为我终于做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她则庆祝自己重获新生后,在北京赚到了第一笔房租钱。 可如今我们各自奔忙,生活让我们变了模样,却不是想要的模样,她活的困顿,我过得迷茫……我重新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饭,不愿再去想那段日子,拼命的让自己活成当下。 黎诗的面色终于变了变,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因为她的身姿变得如此美丽。 她收起玩笑之色,许久轻声对我说了句:“既然你真这么热爱,就别轻易想着离开,我手上有个项目,你能谈下来就可以继续留在有途工作了。” “这边生意和西安八竿子打不着,从哪儿找来的项目?”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黎诗语气很平静的回道:“通过朋友介绍来的。” 我一阵沉默,心中想不明白朋友为什么会给她这么远距离的项目,毕竟她是个小海龟,但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现实中,以她这样的身份和人脉圈,接个项目并不是难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洽谈?” “找投资商入资有途,但不包括留给你的青旅,一旦谈成,青旅独立。” 我难以置信道:“是我耳朵坏了,还是你没说清楚?” “那可能真是你耳朵坏了。” “你……” “青旅独立,你也就不用死皮赖脸的在公司了,我对有途行业现状并不熟悉,你全权帮忙着洽谈,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有途是老苟一辈子的心血,你这么做他知道吗?” “他已经把有途公司给我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样的公司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既然能随便送给我,恐怕分量也没那么重了。如果没了有途的牵制,青旅的盈利就能完全用在自身的改造上,放弃公司对青旅管理上的限制,前景也未必那么糟糕。” 我仍然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有途已经投入太多的资金,我原本以为能够改变近况,可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我不能如期归还借来的资金,恐怕会出现其他的问题。趁着目前效益良好,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任何一家公司都可能走上这样的命运,你也无需再多矫情,这也只是洽谈,并不一定就是最后的结果。” 她这样的理由倒也说得通,行不行都得试试,我已经没有矫情的余地了,又借机会恳请道:“那我在做方案的时候,就不用把青旅写进去了吧?” 黎诗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对于这次的洽谈,我总觉得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可又说不出来,但能够拉到新的投资人,对于一家发展中的公司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毕竟有途已经陷入一种困境,难以突破的困境。 第144章 旅行的文案 饭后,我和黎诗打车回到酒店,她递给了我一份资料说道:“这是我这几天整理的一些资料,旅游创意类的公司文案讲究的是个性,你熟悉一下,对你的洽谈会有帮助,时间紧迫,你只有两天时间。” “这么唐突准备一个入资项目对你影响不好吧,万一甲方对方案并不感兴趣……” “那你自己认命,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大不了我回头重新找人做一份,但肯定不是你了。” 我点了点头,自然不敢怠慢,随即翻看了起来,黎诗的整合能力再次刷新我的认识,详细的前期准备,就已经为项目洽谈争取到极大的筹码。 这时,黎诗却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道:“余航,我要提醒你,这次的项目还是有难度的,即便这只是我们第一次交涉,但在文案方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人能帮你,你自己得多下功夫,还有,谈项目的时候直接挂名“有途”,算是保住职位,也算我对你的一种补偿。” “补偿?” “他人的闲言碎语让你职位不保,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就当在你离开之前救赎吧!” 我注视着黎诗,觉得她的表达前后有些矛盾,一方面提醒我说是为了让我拿钱快点滚蛋,另一方面又说是让我保住职位,为了补偿我。 即便这样,我也没有再多想下去,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又向她问道:“大概什么时候和对方约谈?” “估计会在后天的下午,你可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做一些经营理念上的设计,毕竟想法很重要。” 这次意外的洽谈,黎诗留给我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天,我合上文案道:“我尽全力。” 黎诗点了点头,道:“但愿你能把上次的劲头拿出来。” 我不敢多做宣誓性的话,心中却已然了解拿下这个项目的难度,但是也并没有完全丧失信心,只要能够在前期多下功夫,透彻分析,找准客户需求并去完美的迎合,那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得很大。 …… 时间向前推进了两天,这两天中,我们从厦门到了福州平潭,暂时告别了之前种种的不愉快,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别墅项目谈判中,做了充分准备,力求做到掌控谈判局面。 而黎诗呢,似乎真是来度假的,她倒是很会利用时间,早出晚归的去了海边玩了一天。 这个傍晚,我和黎诗约好了在酒店碰面,然后准备一起去见客户。 等待中,从海边游玩的黎诗终于回来了,她一番收拾后,带着墨镜、拎着手提包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我在厦门放纸袋中的西装让你帮我拿给前台清洗,你送去了吗?” 黎诗面露尴尬之色:“送了,可我给忙忘了,走之前也没带过来,不过好在我们回去的时候走厦门,到时候取上就可以了。” “我早上不是特意叮嘱你拿的嘛,把自己打扮美的跟个妖精似的,我这一身汗味怎么见客户?” 黎诗摘掉墨镜,生怕我不知道她正瞪着我:“这是把我当成生活秘书训斥了?忘就忘了,附近那么多卖场,哪不能买一套啊!” 我沉默,她是不知道,我准备的那套西装是景琪在生日时送我的,一万多的范思哲,这样的场合穿再合适不过了,重新买一套像样的,我手上没那么多闲钱。 “你丫但凡有点良心,就做不出这样的话!” “怎样才算有良心,我送你一套?” 看着她那计较的模样,我在无奈中妥协道:“我错了还不行嘛,我想办法找人租借一套去。” “至于么,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折腾,买一套去。” …… 离约见客户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我和黎诗在商场里没头没脑的逛着,路过纪梵希,她停下脚步指了指,示意我进去。 我的天,这是打算玩死我的节奏,我装聋作哑的准备走过去,却不料她一把拉住我,直接往店里拽。 我挣扎着压低声道:“松手,你这会玩死人的!” “怕什么,店里那么多人,买了也没见谁死过去。” “生不如死才可怕。” 拉扯间,众人朝我投来目光,尴尬中,黎诗一拉,借机将我拖进了店里。 店里的黎诗,像个指点江山的女王,她发挥了平日里搭配的特长,不断挑选、搭配让我试换。 还别说,经她手那么一搭,店里的顾客和店员都夸赞她的目光,我倒也争气,好几套衣服都穿出了应有的气质。 趁着黎诗亲自为我翻整衬衫领的时候,我哀求道:“试也试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黎诗笑了笑,不理会我,又细心的帮我打上了领带,然后看着试衣镜里的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穿上这套衣服在洽谈中的风采。” 我当即拒绝,晓之以理道:“别啊,又不是去炫富的,穿这样过去只会给客户留下我不自信和奢侈的印象。” “我不这么认为,你穿的正式,会显示出我们对这个项目的重视,也可以显示你不凡的身份……哎呀,你就别磨叽了,穿的比你贵的多了去了,钱我先给你垫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能自讨没趣,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就请你先帮我垫付了。” 黎诗很自信的一笑,随即戴上了墨镜,气势很足的在店员的陪同下,朝收银台走去。 …… 穿上熨烫好的西装,又被黎诗拉到店里吹了个发型,这简直像个女朋友陪男朋友逛街似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改头换面像换了个人,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没错。 车上,黎诗将小票递给我,说道:“这几笔消费一共十三万一千一,零头去掉,还我十三万就好了,没问题的话票我先收着。” “我的天呐,你被讹了吧,一套衣服有这么贵?” “你刚刚弄头发的时候,我给你挑选了一块手表,一并放手提袋里了,你带上。” “你这简直坑人啊!” 黎诗忽然不悦道:“东西是买给你的,我又没赚一分钱。” “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还清?” “心情不好的时候。” “那你要是每月来大姨妈的时候心情都不好,那我岂不是一月要遭一次罪?” 黎诗不理会我的胡说八道,引导话题道:“那你就没想过,要是一举拿下项目,说不定能把你所有债务都还清了呢?” 她莫名的信任,让我有些紧张,但愿这次她是真心帮我,没有套路,而我也越来越在意这场项目洽谈的成败。 我闭上眼睛仰躺在座椅上,需要让自己平静一下,迎接这次挑战。 …… 赶到约谈地点,是一家很有韵味的茶馆,先是客户的秘书接待了我们,片刻后才与本次别墅方案的客户见了面。 果然,中年男客户和黎诗很熟悉,见面后便很客套的握了握手。 黎诗微笑着对我说道:“这位是天河地产项目部的李经理。” 我起身伸手和他打招呼,李经理倒是很随和,示意我不必拘礼。 黎诗又向李经理介绍了我的身份,并表示即将进行的方案洽谈由我全权负责。 一番客套后,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快速让自己放松后,带着职场的笑容对李经理,说道:“您好,李经理,首先我对您即将进行的合作表示十分期待,也希望通过一份设计方案,让您在短时间内看到我们十足的诚意。” 李经理笑了笑,问道:“我们对这行还是很陌生的,你说旅游公司真能通过几句话就能把游客吸引过去?” 这方面功课我早已做足,不急不缓的说出了几个适合的宣传方式,以及公司目前运营的现状和做过的成功案例。 李经理点头又对我,说道:“那你再说说贵公司在业内比较好的宣传文案有哪些?” 我快速的在大脑里回忆着来之前对文案所做的了解,很沉稳的向李经理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李经理听完我的叙述之后,点了点头,面色却忽然变得严肃的对我,说道:“我觉得你这们些想法很千篇一律啊!” 仅仅一句话,我便敏锐的察觉到李经理绝对下过功课,甚至也是个行家。 黎诗眉头微皱,起身给李经理倒了杯茶,自然,李经理得和她一来二去寒暄客套几句,我知道黎诗在为我创造时间。 如此看来,只有在文案上重新下功夫才能赢取信任,我迅速回想着自己从前接触过的文案,打算从最熟悉也最成功的案例入手,以借用的方式先说服李经理再说,毕竟这位李经理是接触地产的,对旅游行业虽然了解过,但核心东西还是有所寡闻的。 李经理不紧不缓的和黎诗聊着天,好似故意让出时间给我,又好似在考验我的应变能力。 我顿感压力,甚至忽略了,如果我能谈下这笔业务,便可以获得二十五万报酬的这件事情。 十分钟后,我快速将文案写在纸上,礼貌性的打断聊天后,开门见山道:“我最喜欢的关于旅行的文案是这个,读大学那会,看完我就请假去云南了:你写ppt时,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你看报表时,梅里雪山的金丝猴刚好爬上树尖;你挤进地铁时,西藏的山鹰一直盘旋云端;你在会议中吵架时,尼泊尔的背包客一起端起酒杯坐在火堆旁;总有一些穿高跟鞋走不到的路,总有一些喷着香水闻不到的空气,总有一些在写字楼里却永远遇不见的人。” 第145章 黎诗的考验 李经理不给我思考的空隙,拿起笔在文案上一圈,极具压迫感的对我,说道:“文案再好也只是想法,你具体跟我说说贵公司是如何运营的。” 在李经理说完后,身旁的黎诗眉头微微一皱,更别说我这个直接与他交流的人,此刻我可以断定:这个李经理已经掌握了洽谈套路,爱在洽谈中随时出难题,他提出的问题甚至比行业从业者还要有水平。 其实,我早就利用先前的时间,将这方面内容规划了出来,之所以没立刻提出来,就是打算给他提问的余地。 这时候,我再次从容道:“运营这块请李经理和贵公司大可放心,有途已经有十几年的行业经验,并且推介出不少有分量的好广告,一个好的旅游广告,重点在于能让人看完觉得这个地方值得一去。否则再煽情的文案也没有用,比如你看到下面这个著名文案时,你产生冲动马上辞职去旅游,但你没有去阿拉斯加也没有去梅里雪山,你可能去了海南参加海天盛筵,也可能去哈尔滨看冰雕,或者去呼伦贝尔大草原骑马,就是不去阿拉斯加和梅里雪山,但是你肯定愿意来做这个广告的公司,因为值得。” 李经理微微一点头,转而说道:“方案暂且谈到这里,既然你能代表贵公司全权谈判,那肯定是公司相当可以的佼佼者,如果我让你立刻做个文案出来,你行吗?” 这类似于加试的项目让我捏了把汗,黎诗给我为了倒了杯新茶水,一向淡漠从容的她,脸上都露出了紧张之色,想必此刻,负责谈判的是她,一定也会被李经理这突袭的方式,打乱原先计划好的节奏。 一个文案的设计理念是整个企业文化的核心所在,不仅考验对文字的运用,更加注重对思维的把控,我极力的让自己冷静思考,可越是这样,越是不安。 可我深知这样的会谈机会只会有一次,如果这次抓不住,以后便没有再弥补的机会,于是强行克服紧张,为自己赢取一丝思考的时间。 我笑了笑很坦诚的对李经理说道:“李经理,聊了这么久了,我深感您是一个懂得经营之道的人,有些事情我问问您的想法呢!我这没有奉承的意思,从这么短时间的接触来看,您给我的感觉是专业和执着,对每个细节的执着、每个过程的执着,执着从另一个层面上也可以理解为出色的完美主义者。” 李经理好似很享受我那一句“专业和执着”,笑了笑,保持着耐心对我说道:“做一行忠于一行,既然知道我是执着的人,那你更得拿出个可行的文案了。” 我点了点头,趁着拍马屁的空隙,大脑再次快速的思索着方案,这时候,黎诗从包内取出钢笔和纸,眯着眼睛笑道:“余航,我知道你已经有想法了,待会你说,我来写!李经理追求完美,要的是可行的方案,慢慢来,不着急,给我一气呵成,别让我涂涂改改啊!” 黎诗的机敏在于不动声色的为我争取时间,而她将我们超出的时间,统统归结于追求完美,这在加深顾客印象分的同时,也足够见证我们的诚意。 我不急不慢的口述,她写字的功夫足以让我构思好下一句,我稍稍喝了口茶水,叙述道:“旅行,是把生命花在应该体验的地方,所以我们将您的每次旅行,都当成是你这辈子首次的唯一经验。依你目前生命阶段与步调,量身设计出符合你渴望的旅行方式。帮你规划在东非马赛马拉草原上的早晨,在法兰克福罗曼蒂克大道上的午后时光;在俯瞰坎伯利平原的古堡之夜,让你拥有说也说不完的兴奋故事;不让你只带回一沓与别人大同小异、到此一游的照片,更不让劣质旅行的扫兴抱怨,毁了你对一个国家难得的体验。有途的旅行,是用心规划每趟旅行的美丽记忆,我们找的是生命旅行家,而不是到此一游的观光客……” 待我说完,看着黎诗依然在书写着,她漂亮的字体为我的设计理念增色不少,空闲中,我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好似特意为今晚增添了几分情调。 李经理闭上了眼睛,不断的点头示意,好似想通过我的叙述,想象出自己身在旅行之中。 洽谈还在继续,期间,黎诗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示意自己得出去片刻,说完,又鼓励性的看了看我,因为进展到此刻,方案基本就能敲定了。 …… 黎诗离开后,我和李经理的话题也渐渐聊开了,可他却迟迟没有签合约的意向,按照黎诗的说话,只要今晚洽谈结果满意,当场便可以把合约拿下来的。 反转的情况在洽谈中非常多见,洽谈工作人员抱着诚意和盘托出,最后往往因为甲方不签合约而失去主动权。 眼看着时间逼近尾声,我主动提出请求道:“李经理,今晚是一个非常愉快的谈判,我更加期待接下来的合作了,相信您对我方的文案也有了综合的考量和了解,我谨代表“有途”旅行社,真诚希望和您进一步合作,这儿备了合约,您过目一下?” 李经理丢了一支烟给我,我伸手先为他点上,他只是抽着却不说话。 陪他吸着烟,我平静的等待着他开口和我说话,看看他还会用什么理由,阻碍这一场本该愉快完成的签约项目。 在恰当的时间,我又旁敲侧击道:“李经理,如今旅游业发展的越来越好,这个行业肯定不会让您失望,而一家有活力的公司,它像一个符号,标记着这家店给了你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既然像一个符号,表示生活可以多点乐子,多点趣味,多点激动人心。因为,坦白说,生活本身并不那么美妙,所以我们才需要旅游这玩意。这也正是为什么,你需要电影,需要文学,需要杂志,需要这些和你的生活恰恰不一样的东西……” 李经理态度不冷不热,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道:“今晚听你说了这么多,这些地方你都去过没有?” “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是为您这样的上层精英服务,很多地方为你们安排,却也不是谁都能有幸体验。” “既然你都没亲自体验过,那你刚刚和我谈的方案都立足于胡扯咯?” 陡然转变的话题让我心中一惊,仍然赔笑不卑不亢道:“李经理真风趣,这么说来,设计白宫的人总不能也非得住过吧?” “年轻人,我能奉劝你一句话吗?” “当然,请李经理指教。” “你得注重现实,从小事做起,因为你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哦,是吗?那李经理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呢?” 李经理探着身子,讥讽着笑道:“带着你的方案滚出去,你真以为有馅饼能砸到你这种咸鱼?咸鱼翻身还是咸鱼,翻多了最后就成渣了……” 我的笑容忽然僵在嘴角,话题陷入僵局…… 一瞬间,愤怒羞耻涌了出来,两天的忙活变成了一场羞辱的戏码,我愤怒的站起身往外走,身后却传来李经理对着电话不紧不慢的声音:“一切都搞定了,您放心吧!” 我停下脚步,望着自己玻璃中的身影,仿佛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了雨水里,又被道路两旁的灯光搅合着,直到梦想破碎,灵魂哭泣。 窗外那条被霓虹映衬成光亮的水路,延伸而去,继而让我步履沉重,好似要阻止我离开这里,我转过身,对着得意的李经理笑了笑。 李经理嘴角一歪,舒适的靠在沙发上道:“刚刚这是测试你的忍耐,你现在代表的是“有途”,敢胡来我肯定投诉你……” 我真想上去就是一拳,将方案摔在嗷嗷叫的李经理脸上,当然这些场景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幻想,我以教育孙子的口吻道:“我大不了不干了,还怕你投不成,如果我真的冲动上去就是一拳,恐怕到时候你得用你的歪嘴去投诉了!” “有什么话别对我说了,回去说吧!” 李经理的话音刚落,黎诗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我瞬间明白了,原来今晚这场洽谈是一场恶作剧,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原本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瞬间让我不悦,毕竟我是充分的信以为真和准备的,而偏偏戏弄我的人是黎诗,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人很憋屈,我不想在店里继续待下去。 穿着生平最昂贵的西装走进雨里,雨却越下越大,好似想彻底的洗刷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坏情绪,而风也一直没有消停,将街道两旁的树吹的是左摇右摆,以至于整座城市看上去都是没有支点。 我在这冷风和雨水中坠落、飘摇…… 事实上,我很不喜欢这种测验,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被虚妄淋湿后,残酷的只会更加残酷,这一切的罪恶源头,是利益的驱使。 这世界有高高在上的规则,也有自由奔放的灵魂…… ——……——……——……——……—— 这样的日子,单身狗在家埋头写书,居然还有读者祝福我狗节快乐,好了不起哟!这也就罢了,还有几个丧心病狂的给我发11.11的红包,让我去买狗粮,满满的恶意,我好恨! 第146章 蓝色眼泪 黎诗冒雨追上了我,然后一把拉住了雨中暴走的我,我将手捏成拳头状,击打着自己的心脏处,这是我生平打的最为煽情的一个动作,但却是我此刻情绪最真实的写照。 “为什么出这种馊主意,你从哪找来戏这么好的演员?” “厦大的表演课老师……我只是模拟一下明天可能遇到的刁钻问题,所以没跟你说。” “你这一天不是去海边,是和演员套词去了吧?” “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对不起,让我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注视着黎诗,如果我没记错,她从来都不愿认错,此刻她这么诚恳的态度,让我顿时没了脾气,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短短几句对话中,我们都湿透了,黎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拉我进了出租车。 回到酒店换好衣服,她来到了我的房间,我们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一起透过窗户看向那被雨水和夜幕笼罩的城市,我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黎诗也没有表示反感。 许久之后,她凝视着我,半晌点了点头,依然带着平和的微笑说道:“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今晚提前对你进行检验,因为明晚的客户太重要了……” 我呼出一口气,然后用最坚毅的笑容看着她,我相信带着曾经的信任与相互支持,所有的隔阂都会一带而过,我们一定会完成对彼此的期许…… 黎诗点了点头,好似也终于在此时略微松了一口气,感叹道:“以你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我相信我们胜算很大,当这么多的资源被整合在一起后,这次入资的事情一定可以取得成功。” …… 次日下午,我和黎诗到达了景区坛南湾,在平潭的几个海域中,坛南湾作为一个待开垦的“处女地”,海岸绵延22公里,光污染影响小,环境优美无污染,湾内海域辽阔,岸线曲折,自然风光相当优美,作为一个从事旅游行业的人,来这儿我相当欣喜。 酒店里,我站在窗子前眺望四周的自然风光,喝完果汁的黎诗抬手看了看时间,说道:“你准备一下,我现在给客户打电话,我们五点半过去。” 我故意拒绝她道:“不去。” “你说什么?” “你先前就戏弄我,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不是真的,不去。” 黎诗咬着嘴唇看着我,说道:“你昨天明明答应了的。” “你自己那么不遵守承诺,对别人要求倒是挺高。” 我的话让黎诗面露尴尬,似乎已经无法用言语和我沟通,许久才阴沉着脸对我说道:“那你还我钱。” 我不以为然道:“什么钱,东西都是你买的,我可没要,我就一活的左摇右摆的市井小民,你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黎诗终于稍稍息怒说道:“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闹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还想着和我做朋友啊,什么类型的朋友?” 刚刚才有些息怒的黎诗又火大的说道:“你现在不跟我走,待会我忙碌起来就没空搭理你了,到时候这笔酒店费用你自己承担。” “真是替我着想。”说完,又看着黎诗笑,道:“你还是挺懂我的嘛,我这抠门的心思你不用猜都知道!” 黎诗怒极反笑:“你还真是猥琐!” “哟,为了骂我真是不择手段啊,又解锁了一个新词语?你还有什么低素质的词,都统统骂出来,给个痛快。” “余航,你今天是非要把我气死吗?” “你要怕被气死,那你就别为难我,自己一个人去,大家都舒服、都清静。” 黎诗忽然就平静了下来,语气淡然的说道:“行吧!” 她这么一句话倒是把我弄蒙了,这女人坏起来的手段我是见识过了,这么平静的息事宁人倒让我心虚了起来。 说完,黎诗直接转身出了门,我没想到她真的会信以为真,难道我演技真的就那么好么? 我收起架势,转身想去追,却在转身时被脚上的酒店拖鞋绊了一下,直接摔在地毯上,等我从地上爬起来追出去,黎诗早已不见踪影。 回房间穿好鞋子,我到酒店前台调监控录像,发现黎诗往东南方向走去了,顺着路边走边找,折腾了一个小时也没见人影,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五点,如果在五点半之前找不到她,因为我的戏弄而搞砸这次商务洽谈,可真是罪过了。 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人,时间从五点到六点,光线从灼热慢慢变得昏黄,整个海岸线被一种暖色调包围着。 如果不是因为资料都在我房间,我真会猜测黎诗独自去见客户了,本来昨晚就因为业务上的事情弄得两个人不愉快,所以今天她才会格外敏感…… 带着懊悔,我就这么在海边找寻了一下午,终于在日落黄昏时,看到了暴走的黎诗,此刻的她手里拿着苹果,一动不动的站在海边,任凭阵阵海浪漫过她的脚踝。 “嗨,穿蓝色裙子带帽子的姑娘。” 我主动活跃气氛,希望见面时候不会太尴尬。 黎诗看着我,忽然,猛的用力一甩手,就见红苹果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接朝我这边飞了过来。 我戏弄似的捡起苹果又丢给了她,她似乎还不解气,又用力的把苹果甩进了海里。 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忽然把苹果到海里,这小暴脾气还是没改,她这一闹,弄的周围人都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脱掉外衣,纵身跳进不远处的海水里,将苹果又捡了上来,不顾头发还在滴水,又将苹果递到黎诗手上。 黎诗握着苹果,好似彻底绝望了,她也不顾及总裁的形象,直接坐在沙滩上,赌气的看着海面。 好一会儿,黎诗看着我正在用手擦皮肤上的水,问我道:“你这半天不穿衣服,撩谁呢?” 我看了看自己六块腹肌,又刚游完泳,还真有点显摆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黎诗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回走。 我连忙穿上衣服,小跑跟上她,天色已晚,要是再把她跟丢了,怕是不好找了。 “你就别再生气了,跑出来一下午,入资的事情怎么解决的?” “能怎么解决,打电话推掉了。” “你看你这暴脾气,我玩笑你还当真了。” 黎诗停下脚步,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如果是江莱悦开口找你帮忙,即便她怎么戏弄你,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帮忙到底,是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忽然想起来拿江莱悦和自己做对比,想来可能最近我真的和江莱悦走的太近,以至于她觉得我成了江莱悦的人。 “今天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诗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心里也有些愧疚,黎诗一直对我很赏识,并且对我也不错,只是很多事情我做的欠考虑,可以这么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加之今天的不愉快,不是一天造成的。 话题陷入僵局,气氛顿时凝固,我和黎诗都沉默不语,而我时不时的看她几眼。我心里微微叹息,看黎诗的架势,她很有可能开口让我把所有细节都说出来,毕竟她是女人。 可我再次猜错了她的想法,她并没有询问我任何关于江莱悦的事情。 黎诗再次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她忽然的强势让我有些无奈,但还是选择了唠叨,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往回走。 时间已经是夜晚的七点,两个多小时不停地行走,我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而黎诗也好不到哪里去,气喘吁吁的在我前面走着,可这海岸线似乎根本没有尽头,我们仍然在孤独的行走,就在我准备提议休息一会儿时,黎诗已经坐在了地上。 我将拿了一路的矿泉水递给她,她看了看,却没有接,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腿,仍失神的望着那看不清的远方,这反常的举动让我更加的疑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也随着她张望着…… “你这么专注,看什么呢?” “大晚上的,能看见什么,看远处幽蓝色光。” 被她这么一说,我好似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幽蓝色亮光,顿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语气也变得兴奋,对黎诗说道:“今天真是没白出来,我们赚到了!” 黎诗打开手机闪光灯,照着我的眼睛:“发什么神经?” “一看你就是行外人,你没看到海里幽蓝的光吗?如果我没猜错,那是“蓝色眼泪”,在坛南湾的众多港湾中,我们脚下这片远垱澳沙滩是坛南湾最美的一段沙滩,岸线长1.9多公里,北面有岬角相隔,南面就是岩石巍峨耸立的将军山,这里也是摄影爱好者拍摄“蓝眼泪”的必选之一,可蓝眼泪是可遇不可求的景色,我们不是赚到了是什么?” 黎诗关掉了手电,那丝若有似无的光亮顿时变得清晰了起来,在自然景色之前,好似也忽略了之前的不愉快,于是言语间充满兴奋的催促道:“蓝色眼泪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马尔代夫有蓝色海岸,那渔山岛的“蓝色眼泪”绝对能惊艳你,据说是因为海底的水母类透明浮游生物而发光,出现的时间一般为4到8月,国内少数景点也会出现,在这期间幸运的话也会有机会遇见,今天被我们遇见了。” 我想象着脚底发出闪闪的蓝光,一个个蓝脚印美不胜收,这样的美景也许一生都难得遇到一次,不禁兴奋地拉起黎诗,朝着慢慢汇聚的“蓝色眼泪”奔跑而去…… 第147章 醉酒后 一大片海岸线,海水都发出淡蓝色的光,这对于沿海的朋友可能早就司空见惯了,已经没啥新鲜感了,但对于我和黎诗这样的游客来说,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啊!潮水一来,大海就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要是突然来个大浪,几乎可以把海岸照亮。 原本以为这样的美景只能我们独自欣赏了,可刚跑了几百米,便听得到沙滩上人群的欢呼,她们跟着海浪拍打沙滩的节奏,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叫声。 我往那些游动的“蓝色眼泪”看了看,建议黎诗下水感受一下,她却下意识的摇头拒绝了。 “她又不咬人,你下来试试看。” 黎诗摇了摇头,道:“这么美好的事物,为什么非要去破坏,万一被你吓跑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看那边的人不都在水里跑着。” 黎诗依然很犹豫,我却一把将她拉了下来,然后顺手捧起一捧水,递到她面前。 她好似也来了兴致,又捧起一捧水递到我面前,我们这些人跟个傻子一般在海里折腾,把身边的海水一搅,立马就是一圈圈发着蓝色光线的涟漪,围着身边打转。 在我感到惊奇的时候,一个可能是当地导游的人经过我身边,说道:“这发光的东西呀,我们从小看到大,不过我也不知道为啥会发光,没想过这些……” 出于礼貌,我放黎诗一个人在水里玩耍,上岸给大爷点了一根烟,和他坐在海堤上,大爷慢慢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我们小时候不叫那什么荧光海、蓝眼泪,那时候大人就告诉小孩子,这个叫亮水!” “亮水?”我觉得这是个蛮实在的名字。 “对对,我们叫亮水!”大爷灭掉了香烟,扩了扩胸说:“我小时候这片海亮的呀,我记得那时候和我爸出海捕鱼,到晚上的时候两只小木船中间不是要拉网嘛!”大爷手舞足蹈,眉头一皱,突然又松开:“我们收网的时候呐,整个渔网里都是鱼,这些鱼拼命地跳来跳去.....诶...那时候这片海亮得呀!我连我爸脸上的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爷清了清嗓接着说:“你知道这些鱼捞上来是什么样子吗?” 我摇摇头正准备问,大爷则勾着背降低了音调说:“那些鱼,全身上下都在发光呐!它们鳞片上就有光!现在没看见咯,.没有咯……” 说完直了直身子,他看着下面发光的沙滩和欢呼的人群,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一点不夸张的说,当我坐在礁石上远望这片海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尽管这几年我去过很多地方,不管是雪山草原,还是荒漠戈壁,看过无比震撼的场景,但是这片海还是让我由衷得觉得不可思议…… 由于天色已晚,又有“蓝色眼泪”的美景,最终我们在导游的建议下,到海边的一个小饭馆吃了饭,说是吃饭,可黎诗却是拼命喝酒,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口气喝掉半瓶红酒的女人,竟然是一向平时淡漠冷静的黎诗。 当我问她为何今晚要拼命喝酒时,她背过了身子,低声嘀咕了一句:“管的真多!” 我知道平息黎诗的愤怒对我来说不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我再次走到她的身边,笑了笑说道:“你看虽然今天事情是我有错在先,但是你也不能拿酒来惩罚自己啊!” 黎诗没有回应我,而我却有些记不清这是她今天晚上第几次不搭理我了,她似乎有点反常,但说话的方式还是和从前一样,这又让我觉得自己的感觉并没有足够的依据,便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闷喝。 这家人气并不算旺的小饭馆,不像城市里,那些霓虹覆盖了天际的夜晚,有的只是黑夜的喧嚣,我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更没有喝多少酒,却觉得相当舒服…… 等我扶着半醉半醒的黎诗寻找住处时,她走路已经开始晃悠了,我不禁真得替她感叹一句,幸好遇上了我这样的正人君子,否则今晚发生任何事情,都在情理之中。 走了一小段,她实在是双脚不受意识控制了,距离导游推荐的旅店还有一段距离,我只得背着她。 黎诗很轻,却特能折腾,她在我背上晃动着,哼着儿歌《小毛驴》,俨然是一个醉酒的女汉子作风。 “你醉了,消停点,睡会儿。” 黎诗伏在我耳边,气若幽兰的说道:“放我下来,我没醉。” 事实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醉了,否则,要强的她根本不会伏在我身上…… …… 驮着黎诗走了半天,最后找到景区的小木屋旅馆,可是因为我们没有提前预定,只剩下一间房了。 这房子并不精致,甚至为了能够观景考虑,将屋子故意弄得相当通透,如果想有较为隐私的空间,拉上窗纱即可。 小木屋里面不时变得很是光亮,一时又暗下去,整一个鬼片现场似的,我怕倒不怕,只是疲惫与咸湿的海风一阵一阵地袭来了。 我搓了搓手,坐在小木屋外面,准备安顿黎诗先进去休息,正在这时,坐在离我不远处的黎诗忽然挪过来,她一把靠上来,用淡淡的语气说:“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两个人靠在一起会温暖些。” 她好像有点冷。 我没有外套可脱,所以并不能像韩剧里男主角给女主套上件衣服,哪怕光线让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选择,理智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与坚定,寻求温暖的本能让我一言不发,挪过去挨得更近了。 由于先前玩水湿了衣服,这些温暖捉襟见肘,显得太微不足道。一阵凉风吹来,我越来越冷,牙齿禁不住的打寒颤,身体也抖得厉害。 我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才晚上十点多一些,看着手机快没电了,就把它关了保持电量。 回到屋内拿了一床仅有的小被子,我裹在了黎诗的身上。 思绪万千间,一个温软的身体,伏在了我的背上,我慢慢坐直,黎诗身上淡雅的清香立刻钻进我的鼻孔,海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发梢不时的在我的脖子处拨弄,弄的我心里一阵阵发痒。 很突兀的,黎诗的手忽然绕过来将我一把环住,她的口中散发着淡淡的酒气,以让我措不及防的姿势将我一把抱住,她说话的时候,热气缭绕在我的脸上,她说:“这样会暖和很多。” 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脑门,我的脸不自觉地更是发烫,我伸手想要将她推开,黎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别乱动,我不能让你把自己弄感冒!” 我的手还是挣扎了一下,却被她一把按住,将我的手圈起来全数环住。 黎诗的声音突兀的低沉下去,她说:“如果你不觉得尴尬,可以睡一会儿。” 我望着双目微微闭着的黎诗,一瞬间有些不知道她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然后忐忑的看着她。 第148章 她来自这片海湾 黎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被子,并没有接受我的好意,她将披在身上的被子又披回到我的身上,而海面的冷风从我们的身边呼啸吹过,拿下被子的她又下意识的掖紧了衣服,我担心她因此着凉,赶忙又将被子披在了她的身上。 黎诗终于不再拒绝,看了看远处有些模糊的海面对我说道:“那些发光的蓝眼泪弥补了我对这片海湾所有的缺憾……”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候,她又继续开口说道:“其实,这座岛并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样,被蓝天白云拥簇,被发光的海水环绕着,我记得从前有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大风把门窗刮得哐当作响,我穿好拖鞋,起身撩开窗帘,看到外面模糊一片,风啸声从门缝挤进来,嗖嗖地凉,我一个人打开房门,眯着眼探出个脑袋,看到大厅锁了、门关了,灯漆黑一片,天气不好,风浪大,船也停航了,外岛的人进不来,本岛的人也走不了,我觉得孤独就是我童年最好的伙伴……” “你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黎诗复杂的表情告诉我,她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带着一丝黯然,对我笑了笑说道:“能听我把回忆说完吗?” “好!” “这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雨雾天,这场雨雾天一来就是好几日,我也明白了这岛为何又别名为雾岛的原因。总之在刮风下雨,船只停航的那几日,这座岛日夜都沉浸在一片诡秘的迷雾里,而岛上的客栈和民宿们也是紧闭着大门,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是这座岛的另一面,仿佛也是她略带情绪的另一面。当然,等我长大后再来这里时,我会抱着电脑走进岛上唯一的一家咖啡店,一坐就是一下午,其实我也实在难得这么闲,记得那次下着大雨,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我推开门,对着常年在这里经营的老板说一句:老板,来杯拿铁吧。” 黎诗说完嘴角却在轻微的抽搐着,表情充满了失落和痛苦,好似那灵魂忽然被人从身体里生生剥离了一般。 “我没想到你在这座岛上会有那么多的故事,怪不得你今天一个人可以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说完,我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转移了视线,仍望着那片月亮与云彩融合的地方,而黎诗很少有的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对我说道:“余航,你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在哪?” 我有些诧异:“既然你那么想把话题往工作上面聊,那我便告诉你,是川藏线上的一个小村子。” “我想听你讲讲。” 说着,她从身边包里将一包还没有拆封的烟扔给了我,我拆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黎诗又从包内拿出一只打火机,将火递给了我,我躲着风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给点燃,却并没有立即放入到口中去吸,而是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转了转。 黎诗背过了身体,不去看月光之下的那片浮华,看着我的侧脸说道:“一支烟一段记忆,烟不是给你白抽的。” 我终于将烟放进口中吸了一口,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道:“川藏线上最美的村子叫拉乌村,在离芒康县城大约25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山谷平原,这里零零散散有很多村落,房子不多但是村名不少,前年公司规划的导游行程里,我被老苟调到最长线路的西藏工作,从拉萨一路下来,这是我在318国道见过的最美好东西,就是这个村子。这里没有林芝,鲁朗,波密,邦达,左贡那么的商业化和喧闹,甚至连个小卖铺都没有看到,我想可能是上天给我的偏爱,让我在这里遇到几分归隐般的恬静。” 泪水忽然便从黎诗的脸上落了下来,她在哽咽中提高了声调说道:“那里的日子真好,能跟我说说吗?” 我愣住了,心中这才升起一阵说不太上来的情绪,过了许久才回道:“村民们在夕阳里或聊着天,或赶着羊,或骑着车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小孩会在房前屋后的树下或做着游戏或摆弄着玩具,一切的一切让我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想那一定是个很多人都向往的迦南地。318国道的横断山区路段虽然只有区区1000公里左右,只是我们总行程的一个零头而已,但它确实是一片非常神奇的土地,景观气候地质植被千变万化,每几个小时风景都会来一次大更新,并且我的所见所闻尚且还停留在公路附近,而这公路之外必定还有一座巨大的宝库在等待着我们的探索和发现。” 黎诗咬着嘴唇,含着泪一声轻叹以后对我说道:“我带你来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你会带我去这个拉乌村看看吗?” 我望着她笑了笑……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如果不是工作忙,我真想带你再去那个地方看看,你不知道傍晚五点半,村庄便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而此情此景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婆老家乡下的那段时光,每个日落时分,那些金色田埂边的青砖瓦房上也是这个模样。外婆在土灶前一升火,房顶的烟囱便开始吐出青烟,在太阳下山的那一刻,它们幻化为了一个个粉红色的气泡,飘飘悠悠地到了丘陵谷地的稻田上;外公在田间寻着柴火味一抬头,望了望家的方向,拎个小树枝轻轻抽了一下水牛的屁股,然后仰头一声吆喝……” 黎诗忽然松开了圈住我脖子的手臂,她再次静静的倚靠在我的肩膀,或许是因为酒意,或许是因为疲惫,总之,这一刻她很安静。 这时候,她没有再说一些有情绪的话,放轻了语气对我说道:“我困了,睡了……” 今晚的对话让我为之很意外,事实上,这些美好的事物一直藏在我内心的记忆深处,从不敢轻易说出来,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过得很累、活得很苦,包括爸妈! 前年是我事业上升期,也是萌萌生病最需要用钱的时候,我自告奋勇的全国各地跑,那会儿真是玩命,因为几个游客,在紫外线特强的青海湖畔蹲了一下午,晒黑了一圈,等他们乘坐观光热气球归来……所有的苦累诸如为了谈一个客户,在客户小区从早上蹲点到中午,被其他旅游团的导游恶意羞辱或动手,初入公司业务不熟悉被轮番戏谑…… 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看来依旧不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是一段深刻的记忆,所以我说很意外,我和黎诗交换了这段记忆,在她醉酒的夜晚。 疲倦中,我仿佛看到“蓝色眼泪”延伸出一条明亮的路,那里的水是蓝的,天也是蓝的,水天相接的地方重合成了一条线,海水犹如被一双永不休止的大手,源源不断地推进,形成了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最后拍打在一片漂浮在海中的孤岛上,虽然我看不清那片孤岛,但它和我心中消失的孤岛是如此的相似…… 从小到大,我听过无数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从今以后,那就随着心意任性的走吧!走累的时候再安营扎寨,或者永远也别回头,也别犹豫,太急没有故事,太缓没有人生。 …… 次日,当我被黎诗推醒的时候,风已经停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气氛除了有些尴尬,昨晚的记忆像带刺的藤蔓一样缭绕上来,明明近在眼前,却不可触及。 黎诗在收拾的时候,她不自觉地躲着我的眼神,却还摆出领导的派头说:“头被风吹得要炸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黎诗,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什么事?” “昨晚的事情……” 黎诗故作平静的看着我道:“昨晚我喝醉了,早上我们两个人醒来的时候,各自被子裹得好好的,什么事都不算事,你就别再提了。” “昨晚你说梦话了。”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非常的喜欢我。” “我看说梦话做梦的是你!”黎诗笑了笑,又一耸肩,转身向屋子外面走去。 面对黎诗的突然翻脸,和昨晚的温柔感性判若两人,但我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笑了笑,事实上,我也就逞一时口舌之快,她的确说梦话了,但不是说这些,因为我也没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 回到酒店收拾一番之后,黎诗洗了个澡,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便坐在酒店外的遮阳伞下喝咖啡。 与前两天的紧张相比,她今天好似多了几分闲情逸致,我好奇的上前问道:“昨天没见客户,今天就算了?老板,我们已经超出三天的出差计划了,西安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 黎诗听着,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一笑,点头说道:“你倒是为公司业务操碎了心,我自有安排,就不用你费心了。” “那我们今天谈客户吗?” “谈,当然谈,我昨晚已经联系张曼丽了,她很快就能到这边,会全权替代你的职务。” “你带的团队果然不一般,看来公司业务水平提高速度要超出我预期了。” 黎诗说着,她转头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这不,来了。” 我望着从远处走来的张曼丽,身材极好,胸挺臀圆,极富女人味,可能她是老苟留下来的这批人中为数不多的实力干将,因此即便到了黎诗这,还得倚重她。 张曼丽眉头微微皱了下,接着笑问道,“黎总怎么还亲自在门口。” 黎诗笑了笑道:“有一位大客户过来了,我希望你能把这笔业务拿下来。” 张曼丽面露幸不辱命的姿态,好似出尽了风头,扭着身姿说道:“黎总稍等,我去补个妆,立马跟你过去。” 第149章 看破不说破 这个下午,我和黎诗以及张曼丽搭档,前往地点与入资甲方进行洽谈。 一行人来到一家靠近海岸的咖啡店,黎诗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好似精心调整了一番情绪,这才率先进了咖啡店。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原本我以为对方远比我们声势浩大的多,却不料只有一个高瘦身材的男人,三十来岁左右,他闲适的态度,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身穿的衣服的扣子没有扣上,令那白白的肌肤显示出来,最抓人的是眼神下带了点忧郁。 见我们到来后,他只扣上一只扣子,然后坐在了我们对面道:“来了?” 黎诗也跟着坐了下来,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来了。” 我身边的张曼丽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胸膛,直到我用肩膀推了推,她这才回过神来,也难怪,这男人长得丝毫不逊于当红明星。 根据先前黎诗提供的资料,甲方叫杨学军,只是我们的热情和微笑,好似并没有博得他的好感,至少见面后应该双方做个自我介绍的,我隐约能感觉到,今天男子好似带着些情绪而来。 我想通过眼神观察出他玩什么幺蛾子,却不想他连瞧都不瞧我一眼,腔调拿捏十足。 张曼丽带着职场微笑,收放自如的扭着身姿坐在男子对面,表示此次项目洽谈由她全权负责。 男子吹了吹口哨,用一种吊儿郎当的方式直接把张曼丽忽略了,许久放下杯子对黎诗感叹道:“我是来谈业务的,不是来看蛇的,扭来扭去的我看着头晕。” 张曼丽被她弄得眉头微微一皱,好在她职场经验丰富,估计这样的客户也接触过不少,倒也不动怒,坐直了身子直接切入正题道:“杨先生,首先感谢您选择我们有途作为合作对象,下面我将向您介绍一下有途的发展以及目前的业务现状。” 接下来,张曼丽详细的讲述了有途从无到有的发展历程,她对于有途的历史比我要更熟悉的多。 整个聊天的过程,我和黎诗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黎诗是坐在一旁察言观色的摸清局势,而我更像是一个跑龙套的,被禁止发言。 张曼丽的确是洽谈高手,在短时间内便将情况分析的相当清楚,这也为接下来出入资方案和后期的律师与客户直接交流提供准确的需求资料。 末了,杨学军点了点头,从口袋内掏出一张a4纸,摊开后递给张曼丽道:“合作之前,我想看看你们公司创新水平能不能过关,这是我画的一个思维图,你们给我具体讲讲图究竟代表什么。” 张曼丽一看杨学军口中的平面图,顿时傻了眼,毕竟她是做公司管理的,创造性思维肯定相对较弱一些,我跟着伸头侧目一看,这画的什么啊,一个矩形里放几个奇怪的图案,也太抽象了。 张曼丽尴尬的笑下,她解释说道:“马先生,从这份图纸来看,生活中您一定是一个热爱艺术的人,倒是我们旅游这行业,看似轻松又得时时刻刻准备突发事件,我们必须极致苛求每个细节,为的是给游客带来好的旅游体验,为投资商带来好的收益保障,我这个人比较笨,平时功夫都用在如何经营上了,实在看不懂这些线条的含义,但是我可以带回公司让大家看看,有了消息就立刻回复您,您意下如何?” 杨学军把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着张曼丽,目光又有意无意的扫视着黎诗,片刻后正色道:“一直听说你们人才济济,难道贵公司竟无人能看懂一份手绘图?” 我没想到杨学军一开口,直接把话就堵死了,看来杨学军真不是打算来玩玩的了,这次谈判,将是个艰难的过程,而我也确定杨学军不是随意就能放我们过关那么简单了,至少目前他没说一句关于业务的话。 张曼丽楞了一下,她没想到杨学军一开口,就直接把整个公司带了上去,而合作的事可能就此终止,她还不甘心,拿起桌上的图纸重新看了起来。 杨学军适时地提醒道:“我入资多少你们黎总清楚,既然你能说会道,就看你是否能拿下了。” 对于公司来说,谁都想在新上任的黎总面前,拿下第一单,一向心高气傲的张曼丽更是这个想法。 …… 洽谈室里安静极了,除了张曼丽一直保持淡然的微笑着,我则一直紧盯着杨学军,而杨学军好似也没把我放在眼中,至少进了包厢,他一句话没对我说过,而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洽谈,连个自我介绍都没做,仿佛成了透明人。 其实,我能感知到张曼丽要比我们紧张多了,如果她能看懂图的话,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反之,则算是她亲手丢了这一个项目,并且是当着一言不发的黎诗的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曼丽忽然放下图纸,对杨学军淡然一笑后,自责道:“你看看我这头脑,我们这边有专门的旅游策划,思维肯定比我活跃,我逞什么能啊,余航,你来看看这份图纸,可得用点心,客户等着看你能力呢!” 原本坐在最远地方的我,忽然被张曼丽指令做到她身边,这个女人,临时将锅甩给了我,如果丢了项目,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指着鼻子骂我。 我被点名,这让一直坐在一旁翻阅杂志的黎诗都禁不住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着我。 杨学军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他看着我的眼神,将图纸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报以微笑,坐在了杨学军斜对面,他一脸不耐烦,也不理会我,问道:“自我介绍一下,叫什么啊!” “杨先生你好,我叫余航!” 望着杨学军一脸不屑的样子,我终于找到了机会,伸腿踹了他一脚,原本还抖动嘚瑟的他忽然一个哆嗦,脑子抽风来了句:“谁踢的我?” 黎诗笑着摇了摇头,替我背了罪名道:“抱歉,是我!” 原本眉头紧皱的杨学军“嗯”了一声,我则借此机会看了看手绘图,然后试探性的问道:“这是圆和三角形的拆分,是在研究如何从完形到非完形?” 我的话刚一说完,黎诗和杨学军的目光再一次同时看向了我。 “说说你的想法吧……” 杨学军这么一说,张曼丽的眼睛一下变得明亮,既然杨学军肯听,就证明有机会,她慎重道:“可得仔细这点,确保让杨先生眼前一亮。” 我同样看了张曼丽一眼,接着有些尴尬的说道:“抱歉,我有点闹肚子,想去洗手间。” 我话一出口,张曼丽的脸色微变,她有些不满的看着我。 和张曼丽不同,杨学军却笑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道:“那咱俩一起去?” 我又摇了摇头,示意还是继续谈业务,即便来了这么个小插曲,现场气氛也并未活跃起来。 “余航,你胆子可不小,当着我的面敢这么说,不怕回头你们黎总把你给辞了?”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怕。 而黎诗这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辞他的,杨学军,这几年他是第一个看懂你画的东西,你们是该好好聊聊了。” 说着,杨学军又是满含深意的撇嘴一笑,张曼丽虽然有些不满,但见客户笑了,她也跟着笑了下,只是笑的有些不自然。 忽然,杨学军止住了笑,再次说道:“正儿八经的谈谈你的想法吧!” “听真话吗?”我反问。 “当然!”杨学军痛快的回答。 我身体前倾,思考了下,认真回答说道:“依我之见,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美学研究还是别做了。” 我的回答让杨学军和张曼丽都很意外,尤其是张曼丽,恨不得用高跟鞋踩死我,反倒是黎诗,今天相当的淡定,淡定到我怀疑今天是否依旧是一场考验,而不是所谓的洽谈。 杨学军喝了一口茶,他似乎兴趣更浓了,看着我继续问道:“为何?” 我依旧认真回答,道:“想法好,可我觉得你没深入研究,也不值得研究。” 当我说出真话时,所有人的眉头几乎同时皱了起来,尤其是张曼丽,如果不是客户在场的话,她一定会出言训斥我,此时我没有并没有站在客户的角度,而是实话实说。 杨学军似乎被我的话激起了情绪,他歪头看着我,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所谓的标新立异,在这哗众取宠,我做我的研究关你屁事,你还真是人丑话多,脸丑屁多!” 我一脸严肃,刚要回答,但张曼丽却控制不住了,她急忙打断我的话,不满的说道:“余航,你胡说什么,你可别忘了此刻我们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即便骂完,杨学军依旧不解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冷冷的问我说道:“我要你看图纸给我说想法,你罗里吧嗦的,什么玩意啊!” 我摇头道:“你我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杨学军冷笑,转而对我说道:“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愿意说,回头可别怪我。” 我和杨学军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再开口,因为他的态度过于明显,我想他的怒火一定来源于我的观点,先前我还觉得他挺高深莫测的,此刻看来是极其适合做朋友的,有情绪不会伪装,喜怒哀乐很容易在聊天中表露出来 我已经明白了杨学军的“把戏”,即便再怎么努力,他也不会轻易和我们合作的,而黎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一直是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 杨学军见我们谁都不吭声,不耐烦的拿起手提包,摇头笑了笑,准备离开。 张曼丽带着微笑站在原地,似乎还打算去挽回这笔生意,因为相较于业绩来说,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可看到无动于衷的黎诗,便收住了到嘴边的话。 送走了杨学军,张曼丽转过身,询问黎诗道:“黎总之前和此人有过交集,我看你们好像很了解彼此?” 第150章 一文不值的感情 黎诗忽然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感叹道:“何止是认识,放心吧!十分钟之内他肯定会自己主动回来的,我敢肯定。”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说道:“不是吧,这你都知道!”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惊讶,冲着门口示意一下说道:“你看不是回来了吗?” 我看了看果真回来的杨学军,心中不禁感叹黎诗应该对他相当熟悉,否则怎么可能连杨学军的性格都摸得那么清楚。 “我们抓紧进去谈一下项目细节。”杨学军一边解衬衫袖口,一边说道。 “你确定愿意跟我谈了?”黎诗反问道。 杨学军没有回应,率先走进了一个小包厢,既然是单独会面,我自然没有资格参加,却又莫名的担心黎诗该怎么应付,便站在会议室不远处的落地窗前等待。 十几分钟后,张曼丽从小包厢走了出来,我们彼此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想来又是因为命运作祟,将两个仇敌似的人又碰到了一起,尤其是经过这次之事。 她皱了皱眉,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你怎么坐在这儿,不是那么潇洒不做这个项目了么,我告诉你,你回去就被开除,还真以为自己能留下来?” 我并不在意她的质问,无所谓的说道:“我等黎总出来。” “我张曼丽在“有途”工作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我都不知道以前苟总是怎么选了你的,还对你那么委以重任,背地里却不知道干了多少龌龊的事情。” 张曼丽声色俱厉,我在焦虑的情绪下,依旧耐着性子对张曼丽说道:“张经理,有些事情刚刚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是我一个小人物所能决定的。” 张曼丽依旧如从前一般,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我,我极力保持着平静,等她开口说话,事实上,我已经没有和她沟通的欲望了,对于我来说,这人就是个被老苟和业绩洗脑了,除了升职之外再无其它。 “我就见不得你这消极的样。” “我回公司都要被你请命辞退了,你还和我这个将走之人计较什么?” 张曼丽被我气得无语,狠狠瞪了我一眼后,在忍耐中提醒道:“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多久。” 说完,她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憋了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敢这么放肆。 半个小时后,包厢的门打开了,杨学军和黎诗相继走了出来,与黎诗的淡漠相比,杨学军笑的十分爽朗得意,似乎故意表现出一片和谐,可我看到他眼神中有很多不甘心似的。 见我还站在门口,杨学军皱着眉回过身对黎诗说道:“我去准备一下骑行装备,一个小时后见。” “准备的时候请你帮我朋友也准备一套。” “他不是你的员工吗?” “也是朋友!” 杨学军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看着黎诗道:“天色不早了,为什么要和他出去骑行?” 黎诗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半天有些烦躁道:“别问那么多了,就当在福建最后的行程安排吧,明天动身回西安!” 虽然我是局外人,但看得出来黎诗似乎有一段并不想说起的往事,我很识趣,也不去多问,回酒店收拾了一下,然后随她一起前往地点等待杨学军取来装备。 …… 由于台风天气,温度并不是很高,我和黎诗坐在路边等待着,她似乎对接下来的骑行并不感兴趣,拿起小石子在路边水泥地面上随意画着图案。 杨学军似乎是个很守时的人,他到达的时间刚好一个小时左右,不多也不少。 这些年我一直有快速骑行的习惯,最高时速一般能达到30公里每小时,对于装备也算是行家里手,穿戴好护具以后,我倒是想看看主动提出骑行的杨学军究竟是什么水平。 我是万万没有料到,瘦高的杨学军竟然能赶超我,在我的前面晃荡。 不知道是骨子里面的傲气作祟,还是想到他的前面去刷存在感,我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速度,妄图超过他。 这原本是一场不错的你追我逐的户外活动,此时多了几分特殊的味道,而黎诗更是突破了我的认知,她居然能跟得上我们的速度。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计划着休息一会儿便返回,杨学军忽然走到黎诗的身边,也不知道他跟黎诗说了什么,反正他说完之后,黎诗就跟着他身后,上车朝着旁边一个岔道去了,我生怕黎诗一个人出意外,虽然很累,但还是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俗话说:一步好赶,十步难追。车越走到后面越是崎岖,我骑着车摇摇晃晃,总算是勉强跟上了黎诗。 骑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杨学军忽然停下来,把车往地上一扔,背起背包就往旁边一座叫不出名字的山道上面走去,而黎诗同样如此。 我看得莫名其妙,只得主动问:“黎诗,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那你得问问啊,这天色快黑了!” 黎诗点了点头,冲着前方的杨学军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杨学军回头淡淡瞥了我一眼,他答非所问地说:“你居然能跟上我的速度,该不会是因为暗恋我,知道我喜欢骑行,你去练过?” 黎诗似乎无暇顾及他重提什么暗恋他的话题,把包往草地上面一丢,走上前一步重复刚才的问题:“天快黑了,你去哪里?” 杨学军转过头来,看都不看我们就直接懒洋洋地说:“上山,看日落。” 说完这句话,他就加快速度往前走了。 我提上黎诗的包,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座无名的山头目测有300米高,没有现成的路,到处逶迤盘旋着毛刺刺的藤,哪怕带着厚厚的骑行手套,我也被扎得要死。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天已经灰蒙蒙的,太阳即将要下山了。 话一直不多的杨学军此刻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一样,他从背包里面找了灌啤酒端着不断地灌,一边豪饮一边盯着那轮火红的夕阳,直到所有的光亮全数埋藏到明天的黎明里面,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我本以为这次骑行差不多就能返程了,却不料他很是跳跃,突兀地来了一句:“黎诗,暗恋好玩吗?” 黎诗当时正在整理自己的背囊,被他这样一问,有些转不过弯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却并没有理会杨学军的嗤之以鼻,她坦然道:“你就当自己这些年愚蠢的情绪,全都喂了狗好了!” 杨学军想了想,有些冷冷地回答:“不好玩,这种感情一文不值。” 一旁不知所云的我静静的听着,杨学军的反应让我大跌眼镜,难不成黎诗真的暗恋过他? 第151章 夜宿山间小屋 说完,杨学军将手上的空酒罐子用力捏扁,用很是寂寥的声音说:“嗯,对的,这种感情太愚蠢、太卑微、太浪费青春,所以我告诉自己别再愚蠢下去了,很累是不是?” 我有些诧异地望着杨学军,又看着面无表情的黎诗,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 两三分钟后,杨学军有些自嘲地笑笑,转而将那个酒罐子塞进背包里面,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回去,我自己再过一个山头。” 黎诗回头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道:“你还要继续跟我走吗?” 我内心百味杂陈,不自觉地跟在她的后面,道:“你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这人脾气阴晴不定,我得贴身跟着你。” 黎诗点了点头,继续跟了上去,而我一瞬间好似也终于懂得大多数人对于我暗恋这件事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因为一旦激情过后,就会觉得这是蠢事,而这蠢事,也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下来。 就像我曾经一想到我暗恋的人,她的内心深处逗留着别人的影子,虽然我没资格介意,但我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烦闷的情绪之中,我对于阴晴不定的天气一点也没注意到,就跟着杨学军和黎诗到了另外一个山头。 这座山应该是有人在种茶树,因此山顶上面有一座小小的休息屋,能避风雨,但是挺简陋的。 我正顾着打量这个小小的房子,一阵巨大的雷声忽然在我措不及防中传入耳际,我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蹦跶起来。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我看到杨学军一脸的淡定的说:“看来要下雨了。” 镇定下来之后,玩户外的时候更危险的事情我都遇到过,这场雨在我看来倒是平常,于是我也淡定地说:“下就下吧,还好我陪着黎诗过来,有个照应。” 我的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就砸到了我的身上。 沿海地区,加上台风天气,说下雨就下雨,才不到一分钟时间,暴雨已经连绵成了一片。 我拉着黎诗往小小的屋檐下躲了躲,又拿出纸巾给她擦脸,这动作却招来了杨学军的白眼。 在一片暴雨迷离中,那些鲜绿的草下面,是暗黄色的泥泞,用淡淡的语气说:“现在没法下山了,雨不停就只能在这儿过夜了,不然很危险。” 杨学军没马上搭话,他顺手推了推小屋的门,竟然把门给推开了。 我刚准备进屋,却发现黎诗好似并不愿意进去,只是站在屋檐下,杨学军见状,他默不作声地伸手过来拽住黎诗往里面拖,黎诗被拽得踉踉跄跄的,我差点开就就要骂:你神经病啊! 却不料黎诗被她猛地一拉,就一下子被丢到了屋里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我想伸手揪住他领子,却被黎诗眼神制止住了。 杨学军好似早就打算今晚不回去了,带了头灯不说,还带了食物,他把自己的头灯随手挂在小木屋的边缘上,又把门关上了,这才用懒洋洋的语调说道:“看来不知道几点雨才会停,我们站着,床给你休息,饿了就过来吃东西。” 我最见不得别人故作清高的骚劲,嘀咕道:“之前网上流行着一句啥话来着,自作多情就是,他只是看了你一眼,你却在心里面播了一场电影。” 却不料杨学军倒是趁机接了话,用深邃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黎诗说道:“很悲催,我就是这个心里面在播着电影的人,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这不过是一个还算有些风度的男人对女人说的客套话,我却自动又自觉地觉得,这里面有一丝有迹可循的关切在里面。” 黎诗尴尬,我的脸也突兀的热了起来,这世间上居然有这样不知羞耻的男人。 迟疑了一下,黎诗最终开口说道:“余航,能把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 我掏出手机给她扔了过来,她伸手却没接住,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可能生怕把我的手机给弄坏了,黎诗几乎和我同一时间赶紧弯腰去捡,在拿到之后直起腰来,却一下子跟我的脸贴着撞到了一起。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赶紧挪开自己的脸,而是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与我近距离地四目相对视了一下,黎诗的眼眸稍微闪烁了一下,她很快移开自己的脸。 我的心跳得飞快,有些不知所措的打开自己的背包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可一个一次性雨衣递给黎诗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容易着凉,把这个穿上。” 杨学军懒洋洋地扫了我一眼说:“她不怕冷,你自己穿。” “她的事情不用你来指手画脚,穿不穿是她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语气太强硬,杨学军虽然一脸的淡漠,却终究没有开口反驳我什么。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我们坐在屋里沉默僵持了快三个小时,雨势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是电闪雷鸣交织,小木屋里面不时变得很是光亮,一时又暗下去。 一声巨大的响雷过后,杨学军抬起头看着黎诗问道:“那时候你真的是因为救我性命,才撒的善意谎言?可我信以为真那么久,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触动?” “没有,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早知道如此,当初你又为什么要劝我活下来,我坚信了那么多年,可等我反应过来,所谓美梦成真,不过是施舍一场,你不知道我差点把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酸涩喷薄而出,要不是这个傻子在,我真想冒着雨领你到我当年跳崖的地方看一看。” 我指着自己鼻子道:“你骂我傻子?” 杨学军很是意气阑珊,根本无心理会我,强忍着将要奔腾的热泪,装作丝毫不在乎地说:“你不必因为我曾经选择自杀而同情我,其实我早就该死,也好过现在让我难堪至死,我不过是曾经做了一件蠢事而已,你不必时时拿来提醒我曾经有多蠢。” “提不提醒,你都很蠢。”我噎道。 “你能不能别随意打断我说话?”杨学军说话冷的似冰。 “行行行,丑话说在前头,你丑你有理,你丑你先说。” 杨学军被我的泼皮话弄得有些无语,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一看到她用言语撩拨黎诗就想怼他几句…… 话题就此打住,我不客气的拿了一些包装食品和黎诗一人一半吃了起来,也不管一旁抽烟的杨学军表情有多难看。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出奇的慢,也相当安静,我和黎诗就这么背靠着背,在半睡半醒中度过了一夜。 …… 一夜暴雨后,次日清晨趁着雨还未下,我们赶着时间下山,我和黎诗走在后面,而杨学军一人走在前面,他小气的样子,真看不出来身价上亿的派头。 可能是他走得太猛,一个脚底打滑,像个在楼梯上滚落的篮球,一跳一跳的往下滑了十来米。 原本以为他会大叫喊疼,却不料他一点也不想向跟在他后面的“黑脸鬼”求助。 我上前看着“身残志坚”的他咬着牙挪了一步,痛一下子加剧,咬着牙眼泪都快痛掉下来了。 这时候,我将包递给黎诗,又叮嘱她注意脚下,然后在杨学军向黎诗发出求救信号前,一个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他却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我也很不耐烦的数落道:“你腿是租来的急着还啊,让你走那么急,崴脚高兴了吧!烦死你这个人了,换着法子来占我便宜,一大早的要抱你一个大男人,长得跟麻杆一样瘦,一点手感都没有,你说说,此刻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抱你这样的!” 骂完后,我随即粗暴地将他的背包扯下来,然后随手一扔,又问道:“腿有没有伤到?” 杨学军很排斥的瞪着我,咬着牙忍着疼痛。 这时候,黎诗劝慰道:“你哪里疼就跟余航说,他经常跟旅游车队跑,学过应急处理,实在不行就叫救护车。” 他摇了摇头道:“应该是肌肉拉伤,疼点没大碍。” 我捏了捏杨学军大腿,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此刻我早已忘了他是合作的客户,就觉得这是一不靠谱的倒霉鬼,一个弯腰下来,让他上了我的背。 杨学军困窘不已,手忙脚乱地挣扎想要下来,被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是捏了一下他大腿威胁道:“你最好在我想把你扔下去之前停下来,跟个老泥鳅似的,油头滑脑!” 一旁不知所措的黎诗,被我这一句话逗笑了,却又拼命假装严肃脸,相当憋。 可能是被我脸上的凶巴巴的表情吓到了,杨学军像个橡皮泥一样粘在我身上不动了,这位在职场叱咤风云的总裁,立刻像被掐住咽喉的鸣蝉一样噤了声,他哪曾想到,自己提出要骑行、要上山,会出这样的事情。 路难走,加上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我的体力透支很严重,后半程完全就是靠毅力在坚持,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乡道上,我弯下身子,将杨学军靠在旁边一根柱子上。 我喘着粗气,杨学军盯着我正看得出神,我突兀地低下头来,有些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作为一个男人,也不懂得矜持!” 杨学军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目光,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车子是没法骑了,要不然我给你找根棍子,拄着走?” 杨学军又是瞪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是想让我在黎诗面前出尽丑是吧?” 我竟然无言以对,想想还真是,我怎么跟个护妻狂魔似的,关键我和黎诗只是普通朋友啊!难不成我已经…… 第152章 暗恋 我抹掉额头上的虚汗,才发现自己被这个想法折磨的有气无力,赶忙缓解那压抑到快喘不过气的情绪。 沉默对峙了一阵,杨学军有些不屑的语气说:“你们走吧,我打电话自己叫个车队,就在这儿等着,我还就不信你们能快过我。” 他那停不下来的酸话真让我特么的受不了,于是我选择了闭嘴,和黎诗陪着他在那里等了快半个小时,这才有一辆车朝着这边开过来,杨学军立马伸出一只手招手拦车。 万万没想到,这辆车并不是他叫的,更不是来接他的,于是我们眼睁睁看着车子从面前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杨学军走了什么运,车子还真的给等到了。 我把杨学军塞进了车里,替他关上门,让人把他载到附近的医院。 却不料先前还计划着和我骑行回去的黎诗,临时决定陪杨学军先去医院再说。 既然黎诗都跟着去了,那我肯定得跟着,却不料我只是拉开车门还未上车便遭到了杨学军的白眼,他瞪了我一下说道:“下去!” 以我的性格,下去那才叫见鬼了,我不管不问,拉开车门上了车,顺手系上安全带,然后闭目养神。 也许是腿疼的缘故,他也不愿和我多纠缠,示意司机开车抓紧去医院。 检查完之后,黎诗要我继续跟着,想着好歹有我跟着,黎诗和杨学军待在一起就没那么尴尬,我就点了点头。 出了医院,杨学军拒绝了秘书搀扶她,把手伸向了黎诗,一直不大热情的我站在那里,忽然伸出手臂架在杨学军的胳膊上,然后在黎诗跟我的面面相觑中,他淡淡地说:“赶紧松手。” 我不理睬他,气氛又僵持了十几秒。 黎诗拿开了我的手,伸手扶住了他,好一阵时间,杨学军的脸突兀地冷下去,他一字一顿地说:“放手!” 我已经闻到了微微的*味,生怕这一切不可收拾,圆场道:“杨总伤的又不重,我看他可以自己走。” 没想到杨学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淡淡的语气说:“我从来不需要靠谁可怜生活,而我也从来不接受威胁,希望黎总别说出什么蠢话,祝你一路顺风,我就先走了。” 撂完这番话,杨学军便在秘书的搀扶下往前走。 站在后面的黎诗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言重了,我也从来不需要巴结任何人来达到目的,只是大不了再回英国去就是了!” 杨学军迟疑了一下,最终挣脱秘书的手道:“我自己走。” 才走了几步,可能是钻心的痛又冒上来,杨学军咬咬牙,不断地用目光搜寻了一下附近,好似在寻找什么。 黎诗走上前,一把架起他的胳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送你回去。” 随着黎诗上了杨学军的车子离去后,她很快给我发来一条消息,示意我回酒店收拾物品,等她返回后便前往厦门乘飞机返回西安。 …… 送完杨学军返回后的黎诗,情绪多少有点沉闷,除了在上车的时候提醒我记得到厦门时取一下落下的物品之外,接下来一路都是沉默。 为了缓解尴尬,我也很识趣,一直望着车窗外面的风景,那些斑驳的树影,就这样从我的眼前一掠而过。 身旁这个惊艳了我整个夏日孤寂时光的女人,她的脸早已经褪去初次见面时候的冷漠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多了很多的不安和彷徨。 一直沉闷的旅途中,黎诗看着身旁的我问道:“你一定对我和杨学军之间的关系充满困惑是吧?” 黎诗的主动沟通让我有些意外,稍稍愣了愣,才回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毕竟好奇害死猫。” “这件事情给我造成的心理压力非常大,不过好在我在来之前已经无数次的想过该如何面对了,所以才会事先安排一个人来给你演练,就是为了能够让你独当一面,完全省略掉我的参与,可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曾在他最落寞的时候,安慰过他,只不过他信以为真的把善意的谎言当成了承诺,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自我折磨。” “是什么样的谎言呢?” “他十九岁那年得了重病,医生说还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他却选择了放弃,消极的治疗让他的病情恶化的越来越快,于是他妈妈想到了一面之缘的我,我完全没想到介入他的生活后会是这样的局面,我们两个活在世界两个角落的人,本就被一段孽缘捆绑着,再加上这事情,就更加惆怅了。” 黎诗面露愁容,继而陷入到了沉默中,我和她对视了一眼,也陷入到了无奈的沉默中,更感叹世事弄人,她和杨学军的相遇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疲倦中,我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后背完全靠在了椅背上,向她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择?” 黎诗给不了我答案,于是沉默了很久。 “余航,可能你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我和苟总之间有个赌约,如果我输了,我便会回英国,以后再见一面恐怕都很难了。” 黎诗表情很痛苦,这种痛苦不仅仅源于对公司的担心,更多是对未来去向的担心,此刻,在我面前的她已经隐隐有崩溃的迹象,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的感觉太无助了。 “这个消息真是太悲伤了。” “走之前,我一定会把青旅送给你,也许哪天回来了,还能再见到你。” “说的怎么就跟马上要离开似的。” 说完,我在沉闷的心情中,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车厢里立刻充斥着烟的味道,我得到放松,黎诗却因此更紧张,而烟草给我们带来的感受注定是无法相同的。 黎诗已经濒临绝望,她又对我说道:“如果我离开后,你应该会怀念我们在一起奋斗的这段日子吧?” 黎诗在问我时,她的表情充满了凝重和严肃,显然没有把此当作是打情骂俏,反而真的是当作一种可能随时离别的感言,因为我和她都知道:告别要趁早。 “如果有可能让你不离开,我会尽力去尝试,这个夏天记忆力全是你了,你突然离开我怕不适应……” 黎诗淡然一笑。 在这个阳光正好的中午,我和黎诗都很默契的在这里寻找着一丝久违的宁静,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紧挨彼此坐着。 当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飘来时,我便将自己彻底放空了,在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烦恼,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 下了飞机在回西安的路上时,夜幕便已经笼罩了,一往无前的路好似看不到尽头,无限延伸的高速公路,路上又遭遇了严重的堵车,那走走停停的等待让我有些焦虑,而身边的黎诗已经疲倦的睡去。 我取出耳机,播放着一首又一首音乐,直到听到袁泉的《暗恋》,便再也不愿听其他歌曲,顺手将歌曲分享给了黎诗。 …… 回到青旅,我先将黎诗安排去休息,然后洗了个澡准备好好睡一觉,却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短信的内容是让我到青旅斜对面的小街上一见。 我带着疑惑在小街道上找了半天,顺手回拨了陌生的号码,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原本疲倦的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的声音都快颤抖了,我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阵,这才响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说:“你暗恋的女人。” 第153章 小木偶 我一听这冷冰冰的声音,差点就忍不住放出内心的千军万马,转过身看着江莱悦,有些尴尬的问道:“你说什么?” 江莱悦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然后点开了《暗恋》这首歌曲。 我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疲倦加瞌睡中犯得低级错误,居然将这首歌先是分享给了黎诗,又分享给了江莱悦…… 原本还想以无心之失的借口抵赖,但好歹歌曲也是我自己主动分享的,便忍住内心的吐槽,就这么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夜风吹拂下,江莱悦用一种好似要将我看透的目光,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毕竟我向来就是个喜欢深邃的人。 我假装郁闷地说道:“江总,请你不要再这样乱说话,影响不好!” 江莱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淡淡地说:“怎么,你敢给我分享还不敢让我说了,今天必须亲口跟我说说,为什么要给我分享这种歌曲?” “亲口,亲你一口?” “别给我带跑话题节奏。” 我简直被她这个问题雷得外焦内嫩,撒点葱花就能端上桌那样,好一阵我特跳跃地回道:“有什么好说的,觉得好听就分享给你了呗。” 江莱悦身子往前凑了凑,一字一字道:“你不会真的暗恋我了吧?” 我被她身上清凉的香水味弄得一阵迷离,又瞬间清醒,结巴道:“你想多了。” 江莱悦又向我走近了几步,皱眉说道:“想浑水摸鱼,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再抵赖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我便梗着脖子说道:“我点错分享了,怎么地吧!” 江莱悦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责备,微笑着对我说道:“那你原本想分享给谁?” 我权当江莱悦是给我找台阶下,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看你是故意想找找当初和我争吵的感觉吧?” 她当即脸一沉,说道:“你给我走……” “生什么气啊,难不成是你暗恋我?” 江莱悦撇嘴看着我…… 看着她一脸阴晴不定的样子,我被逗乐了,气的她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我正打算溜之大吉,却不料她转过身,揪着我的衣领冲我小腹就是一拳,然后顺势踩了一下我的脚。 这暴力的女人让我捂着肚子疼的不能自已,我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却不料她顺势顺势拥住了我,然后向我的嘴唇亲吻了过来,我想闪躲,却被她捏住了下巴,于是我们就这么吻在了一起,她在暴力之下又是那么的生涩,瞬间把我迷醉在那包裹着的温热感中。 在我不能自拔的时候,腹部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我没有挣扎,忍着痛,看着近在咫尺的江莱悦。 她张口松开了我,我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向她问道:“为什么打我?” 江莱悦捏着拳头,眯了眯眼睛,又向我靠了过来,我捂住肚子后退了一步,赶忙说道:“痛、痛、痛,你别打了!” 江莱悦停下了脚步,我这才又对她说道:“你这么暴力非把我打残了,我饿着肚子出来见你,你却赏我几个拳头,胃都打坏了。” 我的抱怨让江莱悦很无语的看着我,她撇了撇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带着余痛回到青旅,黎诗正坐在院子里使用笔记本电脑,见我回来后,她拿起手机道:“这首《暗恋》是你给我分享的?” 一听到“暗恋”这两个字,我的腹部再次隐隐作痛,连忙摆手道:“不是分享给你的,点错了。” “那你打算分享给谁的?” 我腿一软,连忙扶着墙,一脸无辜的看着黎诗,万万没想到心血来潮分享一首歌会被两个女人点名提出来,不禁恨自己这手怎么就那么不老实。 “我打算分享给林柯的。”有了江莱悦的教训,这个时候我只能拿林柯做炮灰。 黎诗一脸琢磨不透的看着我,我回头一想这歌名好像不适合分享给林柯,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首歌是《暗恋桃花源》里的,你觉得怎么样?” 跟往日不同,黎诗似乎要跟我死磕到底,她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说:“没觉得怎么样,毕竟暗恋这东西得找对人,要不然真说不好发生什么。” 我怔了怔,感觉黎诗实在太莫名其妙,又想到她会不会是看到了我和江莱悦见面,虽然她是个老板,这也是我的私事,可出差回来就见江莱悦,怕是犯了忌讳。 尴尬中,我捏了捏脖子道:“黎总,我累了,先睡了,省得你看着我也碍眼。” 可能我说的很突兀,黎诗有些莫名其妙,她跟在我身后进了房间,狠狠地摔着把门关上,一个自来熟坐到了沙发上,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度:“那你发我暗恋这歌曲干嘛!既然发个林柯再发给我,这样叫始乱终弃!” 我简直天雷滚滚哭笑不得。 笑了好一阵,我哭丧着脸说:“黎总,始乱终弃是不能乱用的,你好歹也上过语文课吧。还有你不要乱说,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么晚了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煮点面?” “你要吃你就去煮,我不饿。” 为了避开黎诗的追问,我真的钻进厨房,煮起了面条,然后装好端到院子里晾一会儿,准备晾凉了吃。 “怎么还在忙,还不休息吗?” 黎诗还坐在院子里办公,忽然扫了一眼我那张小桌子上的面条,很跳跃的说:“哦,先吃饭,吃完再说。” 我也想着面条凉了不好吃,就挪过去正要坐下来吃,却不想黎诗一个眼疾手快端起来,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面送,然后在我惊诧的目光里面,风卷残云地把那碗面条全部吃光了。 放下筷子,她用特无害的眼神看着我说:“味道还不错,我能再吃一碗吗?” 我有好一阵的恍惚,感叹道:“你说不吃,我就下了一碗,锅里只剩下面汤了……” 正当我晃神的时候,黎诗已经走到厨房动手盛起了面汤,当着我的面,晾了一会儿又一点不留的给喝了。 看着她吃饭的模样,我才想起来一天光顾着赶路,我们都一点东西没吃,便提出再去煮点面,却被黎诗拒绝了,她说:“好了,我饱了,我去给你煮。” 话音刚落,外面来了一个送外卖的小哥,然后打了电话,我的手机响起,一番确认后,他把东西递到我的手上,说道:“餐点都齐了,请慢用。” 我杵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清楚是谁点的餐,黎诗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似淡定却很躲闪地对我说:“有了啊,那就算了吧,我去休息了。” 我的内心涌起了一丝的小惊喜,自作多情地觉得黎诗这是对我有些意思了,随手准备把外卖扔掉,让她给我煮面,却发现是江莱悦的账号名,我以前拿她手机给员工点过餐,“小木偶”这三个字,就像是虫子一样,狠狠地蛰了我一下,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154章 我想唱首歌 手中的外卖还很烫手,我忽然想起先前和江莱悦说起没有吃饭,她便替我叫了外卖……她的细致、细腻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和她认识以来,我从对她第一印象极度厌恶到同情,再到敬佩,这种掺杂了太多情绪的经历让我明白了她的艰辛,她在困境中的逞强和不认输。 “小木偶”这个名字就像她最真实的写照,表面上她是光鲜亮丽的集团总裁,可太多的身不由己让渴望平凡生活的她,生活的小心翼翼,每天在江文的操控中生存,像一个所有人瞩目的提线木偶,看似自由,却被无数根线束缚了双手。 “点了外卖就抓紧吃了好休息。” “你要再吃点吗?” 好似失落万分又意气阑珊的黎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说:“好的,我把笔记本送屋子里。” 我点了点头,黎诗抱着笔记本,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桌子旁,我打开了江莱悦为我点的莲子百合粥,很甜,一碗粥像是从远方漂泊而来的际遇,相隔万里却送来香甜。 一直以来,我和江莱悦就像两列火车一样,我跟她不可能走在同样的轨道上,看着同样的风景。 …… 已经是深夜,我和黎诗两人分坐在两边,她将碗往我面前递了递说道:“给我盛一点点就好。” 按照她的要求,我用勺子给她舀了一点点,自己也舀了一点点,两人各自继续低头吃了起来,而这种和谐与平静只在我们吃饭时候才会出现。 吃了快一半的时候,我终于对一直很专心喝粥的黎诗说道:“明天我要去公司吗?” 黎诗好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说道:“最近公司业务都在有序进行,去不去都行。” “哦。”我也很平淡的应了一声。 黎诗放下手中的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说道:“刚刚amy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后天她要去美国参加一个摄影展,带的是“路谣”酒吧的照片,打算在走之前在酒吧和大伙聚一聚,林柯那边可能需要人手,你要不去公司就帮个忙。” “好的。” “自从amy的男朋友在摄影途中丧生,我就再也没听她笑过,从今晚的通话中,我发现倔强的她好像对林柯很用心,真希望他们能够彼此珍惜,走出生活的阴影。” 当黎诗提到amy和林柯的遭遇时,我的心情瞬间低落,有时候人与人的相遇到、相处,好似只是一场短暂绚烂过的烟火,在世俗的纷扰中,找到另一半真的不容易。 …… 原本以为出差的疲倦会让我睡的很沉,可这个夜我睡的很浅,一早便醒了过来,之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便在还没有看到日出的清晨起了床。 洗漱之后,我煮上了粥,然后又去附近一家熟悉的早餐店买早点,黎诗特别喜欢吃他家地道的陕西肉夹馍,于是我对老板说:“老板给我夹一个,给我多放点肉,放……放……再放,再放点,再多放点……” 老板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大哥,我干脆给你夹头猪呗!” 我瞄了瞄已经夹了很多肉的馍,连忙摆手道:“够了够了!” 等我买完早餐回到青旅的时候,黎诗也已经起床了。 我在院子对黎诗说道:“收拾完了吗?” “嗯,我得出门了。”说着黎诗便起身向换鞋的鞋架走去。 “你还没吃早饭呢!”我对她喊道。 “今天是出差后的第一次例会,我不能迟到。” 黎诗工作一贯认真,没办法,我只能将买好的肉夹馍放到她车子里,等她开完会可以吃上一些,免得饿肚子。 黎诗已经换好了鞋,急匆匆的出门,我在身后问道:“今天你去酒吧吗?” 不知道是没有听到我的问题,还是不打算回应我,总之她就这么离开了。 吃完饭后,我将碗筷收拾掉,点上一支烟,在沙发上茫然的坐了一会儿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林柯拨了一个电话,又和舒马打了个招呼,约他过去一起聊聊,毕竟他上次过来不久就赶上我出差,都没好好招待过他。 许久不见的舒马和我开玩笑,道:“航哥,我以为你怕我缠着你去消费,就溜之大吉了呢!” 我笑了笑,搭住他的肩膀带着教育说道:“你这小子心眼也太多了!” “可别这么说,都是朋友,玩不来心眼。” 舒马的脾气和我差不多,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矫情的话,抽出一支烟递给他,自己也点上一根,随即一起骑着刚投放的自行车,前往酒吧。 路上,舒马又发挥话痨的精神,叽叽喳喳的和我聊个不停,也不知道他脑洞有多大,忽然问我道:“假如你超级超级喜欢的人不小心掉进粪坑,捞上来需要做人工呼吸,你会怎么办?” “你这脑子一天到晚的想什么东西呢?” “我就是好奇,你这么帅气的男人,是如何睿智的处理的。” 我没有理会舒马的疑惑,重重吸了一口烟,感叹道:“突然觉得爱情好脆弱,斗不过屎。” 舒马:“……” …… 到达酒吧后,林柯坐在院子的树荫下练琴,amy正端着摄像机给他拍照,初来乍到的舒马依旧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门口的木吉他盒中,蹲下身子翻看cd上的插画。 “航哥,你说这专辑里的歌我适不适合?” 我看了看专辑上标注的时间,正是林柯最灰暗的日子,可我并不愿意告诉舒马专辑背后那些深沉的往事,沉默许久之后才对他说道:“买一张留着,听不听看心情吧!” 舒马点了点头,从我的手中接过专辑,又郑重的往木箱子里投了二十元。 我又一次叮嘱他道:“歌曲可以选着听,毕竟歌曲是原唱的生活,不是你的生活。” 进了院子,amy友好的笑了笑,显然她果真如黎诗所说,变了个人似的。我和林柯怼了怼拳头,算是打了招呼。 通过快闪活动,酒吧的生意好了起来,即便是只在晚上对外开放,工作量也相当大。 在配合林柯清洗期间,江莱悦拎着手提包从门口处走了进来,没想到林柯也邀请了她,因为人很少,她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拿着抹布的我,随后向我这边走来。 看她一脸平静、端庄的样子,仿佛不是昨晚捏着拳头打我的那个人似的。 我起身给她让出了坐的位置,以表欢迎,她将包放在桌子上,环视四周,感叹道:“如今这边人来人往的,反倒破坏了雅致,难两全啊!” 为了不让昨晚的事情影响到这儿,使得气氛过于沉闷,笑了笑对江莱悦说道:“你想喝什么,我请你,亲自给你准备。” “粉红伏特加。” “不会。” 我的回答让江莱悦诧异,随之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大言不惭?” 江莱悦往表演台看了看,道:“那就给我来杯啤酒杯,趁着没人,喝完我待会儿想上去唱首歌。” 第155章 江莱悦的问题 我连忙到柜台取了瓶啤酒送上来,江莱悦很豪气的一饮而尽,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我问道:“能给我伴奏一下吗?” “你打算唱什么歌呢?” 江莱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唱什么好,就唱那首《暗恋》吧!” 我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片刻才回答道:“要不换首歌吧!” 江莱悦以为我不会曲子,面露失望之色,我则顺势点了点头,因为这首歌在演唱的过程中可能触发一些情感,再把昨晚的事情牵扯出来就不好了,想到江莱悦昨晚的亲吻和那重拳,我就有点脊背发凉。 舒马用手指戳了戳我,在我耳边低语道:“航哥,这个巨有钱的美女我认识,开保时捷的,你们俩在地下恋情吧?” “别瞎说,容易挨揍!” “这倒也是,我看见昨晚你是又被亲又被打的,很快活吧?” 看着舒马一脸猥琐的样,我忽然想到他最近一直住在屋顶的帐篷里,不禁恨恨地低声问道:“昨晚是你和黎诗说的?” “我也就是老板上来给我送柠檬水,顺口提了一句,不过她没看到,嘿嘿!” 我恨不得抽下裤带抽这孙子一顿,这真是防不胜防啊,居然还成了现场直播了。 瞧着舒马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他还真以为我和这个多金的女总裁发生了点什么…… 这个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黎诗和amy打招呼的声音,幸好没陪着江莱悦唱那首《暗恋》,要不然就说不清了。 和黎诗相处的越久,我越觉得自己享受这份平淡的幸福感,虽然我们并没有确定任何关系,但她淡漠又热心的气质,早已经融入我的日常生活。 一见黎诗过来,林柯立马放下吉他迎了出去,对待黎诗这个救命恩人,他从来都不含糊,甚至产生了为黎诗写歌的想法。 在问候和交谈声中,黎诗提着包,一身黑色职业装走了进来,显然她连青旅都没回,便直接过来了。 气氛有点干,一直沉默的江莱悦开口向黎诗问道:“不知道黎总喜欢喝什么,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替你买个单呢?” 黎诗摇了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感谢江总的好意了。” 江莱悦双手抄在口袋中,坐在吧椅上道:“怎么个无功不受禄呢,上次我们旅行团丢了游客,听说是黎总深明大义,派了自己的员工替我找回了人,于情于理,我都该找个机会感谢一下。” “如果非要感谢的话,我倒是想向江总讨教一下如何把青旅做活了。” 黎诗的话题让我有些震惊,我没想到她会直接向江莱悦讨教经营思路。 “你确定要问这个?” 黎诗再次确认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林柯给她来杯果汁。 江莱悦想了想道:“其实青旅的经营并非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在保持特色的情况下重新包装,包装费用不说,关键怕到最后两边不讨好,喜欢现代生活节奏的觉得它入住感受压抑,喜欢传统风格的游客又觉得它太过现代。” 我点了点头,当然认同江莱悦的话,改变经营思路就意味着要对青旅重新进行包装,而包装是要产生很多费用的,在目前收入持平都还没有解决掉的情况下,谈改变经营思路实在是为时过早。 话题就这么被你一言我一语的弄活跃起来,黎诗端起送来的果汁喝了一口,等她放下杯子时,我对她说道:“今天我们就把工作的事情放一放,享受这难得的午间时光。” 林柯附和着道:“下傍晚的时候就开始上游客了,那会儿太闹腾,大家趁着中午好好玩玩,我点了餐,玩累了一起吃午饭。” “余航,说好了为我伴奏《暗恋》的呢!” 江莱悦看了看我,却没有说话,我指着自己诧异的问道:“刚刚不是说了这首曲子我不会吗?” 黎诗不置可否的一笑也不言语,转而对我说道:“要不你和林柯来一首,你不是给他分享了《暗恋》这首歌吗?” 林柯实诚的回道:“我没收到什么分享啊!” 黎诗分明在挤兑我,她又转身对林柯说道:“给余航来杯啤酒吧!” “为什么要我喝酒,我就不喝了吧?” “没事,喝吧,酒壮怂人胆,不喝你敢上去唱?” 我对林柯使了个眼色,不料他也点了点头,随之将身边的那把价值不菲的吉他递给了我,郑重的说道:“我可不打算和你唱什么腻歪的《暗恋》,这种黑历史就别扣我头上了。” 一向正经的林柯忽然逼格碎了一地,连我都调侃起来了,我怎么能放任他嘚瑟,当着amy的面,爆料道:“我就不稀罕说你那点事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新买的摩托车被偷了,每次我来酒吧,都看到你戴着头盔坐在电风扇前,开到最大档,有整整一个月吧?” amy一脸心疼道:“那你怎么不开导开导他。” “我怎么开导,拔了风扇电源,还是买个机车头盔,陪他一起坐在电风扇前?” 这时候,一向鬼马的舒马来了句:“航哥,这就是你情商低了,你应该坐在他后面,搂着他的腰说开慢点……” 反应过来的众人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舒马甚为得意的挠了挠头,示意大家慢点笑,别岔气! 气氛随之被点燃,在欢笑声中,黎诗主动邀请道:“不知道江总有没有听过《暗恋》这首歌呢?”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会意的伸手邀请黎诗一起走到小舞台。 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找出这首曲子的吉他谱,然后为其伴奏。 在众人的期待之下,江莱悦和黎诗相互对视一下,然后拿着手机看歌词,歌曲的第一句从黎诗的嘴里唱了出来,她的嗓音很清亮、细腻、干净,即便没有使用任何的技巧来唱这首歌,却让整首歌更浑然天成,让人不禁陶醉。 舒马看着小舞台上的黎诗,在我耳边感叹,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吗?航哥,上天对你太偏心了,似乎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我看昨晚老板肯定是为你吃醋了。” 就连一向桀骜的林柯都附和着舒马点了点头,我心中却有些苦涩,其实上天并不偏心,毕竟我已经快26岁了,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黎诗终于唱完了一小节后,店里虽然人数不多,掌声却很热烈,我不理会舒马的叨扰,继续用心弹奏,江莱悦跟着节奏进入了后半节,声音同样让人为之赞叹,只是她和黎诗的声线有些不同,在略带磁性的嗓音中,透着一些颗粒感,这种感觉让人听了很舒服。 副歌部分,两个商业上斗智斗勇的女子,出奇的默契,即便有些瑕疵,却掩盖不了歌唱的韵味。 一首歌唱完后,黎诗和江莱悦一前一后回到我们身边,我将吉他又还给了林柯。 林柯向黎诗挑了挑大拇指,赞道:“你的声线很好,完全可以和宋念歌媲美。” 宋念歌是景区出了名的气质才女,可这并不是林柯的谬赞,黎诗的歌唱贵在走心,说能够媲美宋念歌倒也不夸张。 对于林柯的称赞,黎诗只是笑了笑,江莱悦顺手搂住她的肩膀说道:“没人夸我,我就自夸一下,我唱的不错。” 黎诗笑了笑,道:“你唱的真的很不错。” 江莱悦一贯自信的点了点头,而我们的情绪也在黎诗和江莱悦的献唱中稍稍松了一些,几个人端起杯子一起碰了一个。 放下了杯子,黎诗拿过了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企划书递给了江莱悦说道:“这是你要的,不用费其它心思挖我身边的人了,我自己给你好了。” 黎诗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们感到震惊,我看了她手上拿的应该是本季度的项目企划书,难道她了解到了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我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想到老苟在洗手间的那通电话,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关呢? 江莱悦侧过身子喝着酒,可她只是喝了两杯啤酒,脸上便现出了红晕,我有些恍惚,生怕今天这事情会变得极其不愉快。 江莱悦没有针对黎诗的提议表态,却说道:“我心口有点闷,想走一会儿,余航?” 我也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了看黎诗后,便应了一声,江莱悦提着包,在我之前走出了酒吧,我赶忙跟上了她。 我的手抄在裤兜里跟在后面,而阳光下的江莱悦却不像是散步,迈着步子向巷子的尽头走着。 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后,我对江莱悦说道:“黎诗刚刚说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质问我。” 我笑了笑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啊,干嘛这么急着强调。” “有吗?”江莱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甚至快了些。 我加快了脚步才跟上了她,她却又忽然停了下来问道:“抛开你任职身份,我想问问你,如果事情真的出来,你会站在黎诗身边还是我身边?”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这种问题。” 江莱悦很少有的追问,道:“很难回答吗?” 我没有言语,这种不言语却像是一种默认,却也在心中质问自己,如果有天两个人因为业务对立,我该站在谁身边,按理来说我肯定在黎诗身边,可一想到水深火热的江莱悦,我似乎又动摇了答案…… 第156章 新的危机 我不想再将话题停留在站在谁身边的问题上,便转移话题说道:“如果你想和黎诗深度合作,不妨以一个真诚的态度,主动和她聊一聊你自己的想法。” “很多问题外部的原因只占一小部分,他们自己搞鬼,与我何干。” “是老苟对不对?”我带着“怒意”说道。 江莱悦并不回应我,却笑了笑说道:“余航,我觉得你活得太累了,就是管的事情太多了,得过且过不好吗?” 我一副恍然的表情说道:“看来我猜对了些什么,是吧?” “猜不猜得对这个我不好评价,倒是你,管的太多小心自己……”江莱悦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好似打算让我接下一句。 “别走夜路是吗?” 江莱悦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你还蛮有自知自明的,我倒是准备自己动手,别人下手我不放心,毕竟现在这人是好是歹真的很难说!” “是吧,要打就把我往死里打!”我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说道。 “半死不活才可怕,等你养好伤,一切也就都结束了,到时候你还是那个毫不上进的青旅店长!”江莱悦似笑非笑的感叹道。 我却不理会江莱悦言语里的讽刺,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找出答案,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但江莱悦好似没有兴趣再和我贫嘴下去,她继续朝前走着道:“你们继续大联欢去吧,我先回了。” 我无聊心里作祟,当即拦住她说道:“江总裁就这么走了,那欠酒吧的一杯啤酒钱怎么说?” 江莱悦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少跟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待会我让司机递过来。” “自己付款去。”我很执着的找茬说道,其实是想回去缓解尴尬的局面。 “信不信我真把你打残?” 我不爽,道:“毛病吧,照你这说法,你以后见谁不爽都打残,还真当自己是亿万富豪就能为所欲为啊?” “余航,你简直要气死我了。”江莱悦气的脱下高跟鞋,然后上来就是给我一顿小拳头,双手从背后勾住我的脖子还以为要和我接吻。 学过功夫的人相当有巧劲,饶是我一米八几的个子,也禁不起江莱悦一番攻击,况且女人的身子碰不得,哪里都是禁区,一旦触及,恐怕事情就相当不好解决了。 纠缠中,我被江莱悦一脚踹的坐在了地上,身体的重量直接压到了腿上,小腿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江莱悦一看我表情不对,连忙蹲下来看着我。 “赶紧扶我起来,腿断了。” “你确定现在可以移动?”江莱悦紧张的问道。 我不想让她造成心理负担,忍着疼开玩笑道:“腿好像真折了,需要妹子亲一口才能起来。” 江莱悦摇头说道:“看你现在这样子,真想给你系上一个红领巾……幼稚,本来想来痛快喝几杯的,为什么总是遇到奇葩事,不疼就自己回去!” 没等我回话,江莱悦提着鞋子走了几步后,又一屁股坐在小花园边上,穿上了自己的高跟鞋,伸手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打开车门,上车之前又对我说道:“好好想想,怎么去经营好青旅,这才是你真正该努力的方向。” 我一时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傻愣的站在原地,而出租车已经消失在我的眼前,看样子她今天来是真的打算喝个痛快,毕竟她连车子都没开过来…… …… 回到酒吧内,气氛陷入一种无言的尴尬,amy忧心忡忡的说道:“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希望,听你这么一说好似危机四伏,那该怎么办呢?” 黎诗继续喝了点果汁,做了个深呼吸终于说道:“唯有破釜沉舟,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先对公司业务进行整合,凡是和江莱悦业务有冲突的地方,尽量避开,我真不知道现在还能信任得了谁,每次方案执行之前就被泄露,这太让人沮丧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聊了什么,但我觉得你这样消极的应对,倒不如主动出击,找出身边究竟是谁出卖了公司机密,文件仅仅是公司部门经理以上才有资格审核商讨,一个个试验,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对于我的表态黎诗笑了笑,道:“商业运作是很需要魄力,但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是我目前唯一能够选择的,但我愿意相信你,这份方案你拿着回去看一下,如果没有大的变动,我便拿去执行。” 看着黎诗信任的表情,我心中莫名悸动,却又有一种男人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让我更加的充满信心,此刻,我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克服一切困难让公司起死回生。 这个时候,一向很少说话的amy插话道:“余航,本来你们的事情我不想说,但小诗作为林柯的恩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这次她没有达到和苟总制定的赌约,可能会永远离开这里。” 在女人面前一直很酷的林柯也不酷了,语气同样担忧的说道:“有些事情,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 在众人表完态后,我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看着黎诗追问道:“你到底和老苟签了什么赌约,居然有这么恶毒条件?” 黎诗没有当即表态,却和我对视着,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赌约!” 可如果没有,老苟真正的动机是什么呢?如果没有惊天的秘密,他怎么会不惜牺牲公司的竞争利益,来达到抑制黎诗的目的? …… 吃完午餐后,虽然大家都放的很开,但却没有尽兴的味道,时间已经是下午的四点,“路谣”酒吧请来的两个钟点工已久就位,我和黎诗带着微醺,告别了林柯和amy,并祝她一路顺风、一切顺利。 出了巷子,黎诗拿着手提包走的很慢,她对我们说道:“今天有点累,我不想回公司了,先回去休息了。” 我这才想起今天黎诗在出差后便折腾了一上午,又不顾疲惫来酒吧,难免劳累。 我赶忙点头说道:“嗯,我们现在就回去休息。”说着,便从黎诗手中接过手提包帮她提着。 黎诗说了声“谢谢”后在我之前向巷子外走去,我跟上了她说道:“你老和我说谢谢,弄得我们之间多生分吶!” “有吗?” 黎诗心不在焉的回答,让我无从去接她的话,只是在沉默中跟着她的脚步向外面走着,倒是舒马一直叽叽喳喳,细数着酒吧内让自己震撼的地方。 好在舒马并没有喝酒,在黎诗简单的指导后,他做起了司机,我则在副驾驶提醒他该走的路线。 …… 这个回家后的傍晚,我摒弃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伏在桌子上开始做起了黎诗新交代的主题营销策划案,又在网上寻找着一些时下潮流的元素,加入到创意中。 方案做了没一小会儿,腿部再次传来一阵疼痛,这个下午一阵阵的疼痛,让我意识到可能是和江莱悦拉扯时,伤到了腿部。 但我并不打算去医院,旅游季进入九月便会出现短暂的淡季,现在留给我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我必须在有限时间之内完成。 如果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那么黎诗便能扳回一局,想到她可能惨淡的离开,我的心情就相当压抑,很难想想她在离开后,我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状态,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 思维的扩散中,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仰躺在办公椅上放空自己,准备休憩片刻,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看了看,这条深夜里的信息竟然是老苟发来的。 消息很简单:“明天来公司,我有些事情想亲自问你!” …… 次日一早,我带着有些微肿的腿,身体极不平衡的钻进了黎诗的车里,然后告知她老苟找我。 黎诗一脸疑惑的问道:“苟总回公司了?怎么我没接到通知?” “消息是他发的没错,你看这是消息记录,号码什么的都正确,错不了。” 黎诗眉头微皱,却不再说话,也许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老苟传召,亦或是我已经不属于有途公司了,因为我做了太多所谓的“错事”…… 在路上,我仔细将方案审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将文案放在中控台上,示意黎诗回到公司以后,自己再仔细斟酌一番。 回到公司之后,同事们均以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张曼丽言语之间有些莫名其妙,整个公司的同事看起来都很是莫名其妙,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以为是因为我脚崴了,一拐一拐的,他们才这样,也就没往心里面去。 却不想,在十点左右的时候,之前在导游部一起合作过的同事小柳忽然在微信上私聊我,问道:“余航,即便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我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给自己背了这黑锅?” “黑锅,什么黑锅?” 小柳发了几个感叹号,说完,就连续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 我才扫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灵魂,僵在了那里…… ——……——……——……——……—— 今晚一更,欠的章节二十号之前肯定会补上,大家放心,素闻依旧谦卑着! 第157章 犯糊涂 照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夜晚我被江莱悦强吻的内容,另一部分则是昨天我被江莱悦勾着脖子的场景,哪怕是拍摄角度并不好,让人看得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照片上面的人分明就是我和江莱悦! 这组照片不知道谁拍的,正因为画面模糊,加之角度捕捉得特别好,因此照片中的我和江莱悦显得特别亲热,图片上面配着的文字是:莱悦集团总裁江莱悦为了业务与设计师余航有染,因为放纵过度致使其惨痛摔地。 我盯着屏幕,整个人愣在那里,手脚冰凉。 正发愣着,小柳又发了一行字过来说:“余航,今天一大早,所有同事的工作邮箱都收到了这个,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他们要这样整你?” 我的手微微颤抖,敲打键盘都显得有点余力不足,我想让小柳别担心,说这是误会,我会好好解决,可说服他又能怎样,公司那么多员工。 小柳安慰一下我,建议我用排除法来确定到底是谁拍下这些照片,又是谁那么厉害,通过公司内部系统将所有的照片传遍整个公司。 我扯着头发埋头苦恼着,这个时候黎诗的秘书过来跟我说道:“余航,黎总和苟先生让我通知你到办公室一趟,现在就去。” 自从老苟离职之后,我基本没在办公室遇到过他,他就像在有途消失了一样,我也乐得不用面对他尴尬,但通过这几次经验来看,只要他出现,肯定便是冲着我兴师问罪来的。 更有可能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些照片的出处,但还会装傻,还是会以泄露公司机密给我定性,以我在职期间损害公司利益为由,将我驱逐出有途。 越想越忐忑,我在前往办公室的时候,不断地想着到底怎么说清楚这让人百口莫辩的一切,只是我和江莱悦见面本身就是错误,更别说发生借位这种误会。 一瘸一拐来到黎诗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后,我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直到秘书过来开了门。 会议室里面,除了黎诗和老苟之外,还有各部门的经理,各项目部的主管,以及两个法务部的同事。 我的大脑轰一声炸开了,我在想,我个人名誉是小,要是这些照片被公司的人传播出去,恐怕对江莱悦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把两只手像绞麻花一样绞在一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泰然自若地问:“黎总,我来了。” 黎诗毫无情绪地扫了我一眼,她示意我可以坐下。 与往日的自由自在不同,我自觉地想要找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但是老苟却朝我挥挥手,指了指他旁边的那个空位说:“余航,你坐到这里来,这可是你平常最喜欢坐的位置。” 老苟的位置刚好和所有人相对,这是诚心要用众人目光杀死我啊!我有些拘束地坐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会议室里面的人。除了黎诗看不出喜怒的脸,其他人脸上多少带着一些玩味的或者鄙夷的东西,尤其是张曼丽。 我不敢再过分去打量别人,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这可能是我生平最紧张的一次会议,而这种心虚和无助感挡也挡不住。 这时,老苟缓缓开口了,关切道:“余航啊,腿伤的严重不,我看你刚刚进来一摇一摆的,很是担心啊!” “这下再遇见苟总,我怕是不能追了。”我试图缓和气氛。 老苟又放柔了语气对我说道:“余航,原本这些是你的私生活,公司无权过问,但是现在这些照片被抄送到每个同事的邮箱里面,有没有传出去更不敢保证了,于你于公司而言,都已经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今天喊你来,主要是想看看你这边怎么说。”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担忧模样让人恶心,说完,还顺手递给我一沓打印好的照片。 我扫了一眼,依然是模模糊糊的,但能看到大概轮廓,瞬间想到对策,我盯着老苟的眼睛,说道:“这分明是诬蔑和栽赃陷害。” 黎诗正打算说话,老苟拍腿一笑,打断了她,接着打着官腔说:“余航,可能你想说照片里的人不是你,,但是很抱歉,我不是什么刑警和侦探,我只能站在公司的立场处理这件事,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这些照片已经在大程度上面造成了公司的名誉损失,今天喊你来,主要是让你在引咎辞职之前,跟法务部的同事沟通一下,后面涉及到公司损失的事。” 我压着火道:“公司损失?” 这个时候,张曼丽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面的得意神色让人一览无遗,她略带鄙夷的瞥了我一眼,瞬间又变回无比端庄的样子,看似是诚意满满地劝解我说道:“余航,和你共事这几年来,我一直很佩服你的才华,但照片中这种事……虽然这样来钱快,可我觉得挣钱的途径有很多,你不必如此心急的,难道是因为妹妹手术要花钱?”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她是故意又把话题绕回来,模棱两可地指出我确实有动机做了这样的恶心事。的确,照片中的人是我,但这种带着恶意的曲解和偷拍,分明就是小人所为。 我愤恨的握住拳头,再看张曼丽和老苟眼里面一览无遗的嘚瑟,瞬间就能确定,拍下这些照片,并且抄送到同事和客户那里的人,就是他们。 张曼丽的一番话让老苟频频点头,而她似乎找到了奉承的切入点,一番讥笑后刚准备开口,却被黎诗敲了敲桌子打断。 黎诗用一种让人发毛的眼神盯着张曼丽看了许久,手指敲击着桌面,声调都高了几分说道:“我很倚仗张经理,并且重用之,但揣测余航因为妹妹手术要花钱这事,你可别再开口了,她妹妹生病所需要的费用我个人包了。” 被黎诗这一番训斥,办公室里其他人也闭上了嘴。 老苟刚要开口,黎诗主动打断道:“苟总,座谈会我们私下可以慢慢开,现在是解决问题,不是您的个人脱口秀时间,余航,你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我的手再一次拧起来,抬头看了看黎诗的目光,一瞬间没有任何轻松感,反倒有种愧疚袭来,慢腾腾地说:“这些照片上面的人,连脸都看不清楚,张经理怎么那么确定我走了捷径去挣钱了?难道这些照片是您亲自拍的,还是当时您就躲在现场某个角落?” 张曼丽被我这一番抢白弄得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僵,但是她很快恢复平静,很是跳跃地说:“余航,这事情毕竟还是因为与你相似,从而造成了影响,你现在应该先跟法务部的同事讨论赔偿公司损失的事,其他的先不管。” 我继续看着她,也淡淡地说:“黎总都不敢确定照片上面的人是我,我也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指控,而引咎辞职和赔偿公司损失,况且您这是在替诸位领导下决断?” 我的话音刚落,黎诗扫了一眼,转而对各位经理和法务部的同事说道:“你们先去忙,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耽搁上午的事务。” 众人也知道这事情不好掺和,巴不得离开,等到偌大的会议室里面只剩下我们四个人的时候,黎诗居高临下地盯着张曼丽说:“难道张经理不想做经理了吗?还是你自己从没把自己放在这一行人里面?” 张曼丽有些不淡定坐着,她惨然一笑说:“黎总,那我先去忙了。” “张经理就没什么再想对黎总说的了吗?”老苟一脸旁观者似的问道。 张曼丽欲言又止,又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能做公司旅游方案的人很多,有途从来不缺人才,黎总又何必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而将一些阻碍公司发展的人留下来,您给他妹妹出医药费,又是帮他摆平一些纠纷,最近资料频频泄露,这会让大家对黎总失去信心的,而我这个出了公司就把黎总当成挚友的人,只能先斩后奏帮您避免一些不好的事了。” 张曼丽的这番话下来,让黎诗眉头蹙起来,我知道这事情比我想象中的棘手多了。 如果我追究势要说得一清二白,也无法说得清白,毕竟照片上真是我,黎诗已经因为我的事情,而承担一些不好的结果,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正在内心纠结万分时,我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江莱悦带着一如既往的气势,在众人的围观中进了办公室,然后在我措不及防下,一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她淡淡地说道:“黎诗,照片是我,余航你不需要为了我而去承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切都是我逼你的,我不会让你独自承受这些恶名。” 江莱悦的到来我始料未及,她一向机敏,怎么能在这时候犯糊涂。 我紧张的看着黎诗,又看了看门口将江莱悦带到办公室的张曼丽,瞬间觉得江莱悦能够顺畅进来,已经是老苟早有安排了,她的到来是多么一个冲动的错误。 江莱悦用力一拽,将我拽得离她更近,我一下子忘了自己的处境艰难,脑袋一下混乱了,脸涨得通红,想要挣扎,她的手紧握着,似乎是情真意切地望着我的眼睛,轻飘飘地说道:“我就喜欢你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 气氛将近一分钟的僵持,最终,看尽笑话的老苟打破了这份尴尬局面,他讥笑道:“人家都追到这儿了,黎总还有话说吗?” 黎诗神情有些落寞,她的眼睛里面,有着我看不懂的纠葛,微微咬了咬唇,却出奇的没有恼怒,而是说道:“江莱悦,你带余航回你公司去吧,他显然更适合你那儿。” 第158章 大梦荒唐的一生 当黎诗说出让我离去的话,我心中产生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却依旧带着侥幸的笑容说道:“这一切都是误会,给我点时间我会解释清楚的。” “关于离职手续我会让人安排办理,这儿已经不适合你,走吧!” 老苟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刚准备说话,却被江莱悦凌厉的眼神瞪了一下,他瞬间选择了认怂闭嘴,然后又坐回到沙发上。 我的挣扎终于被黎诗的沉默所冻结,许久才强颜欢笑,道:“你在气头上,我先不多解释了,但我绝对不是出卖资料陷你于不义之人,我会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黎诗轻轻叹息了一声,将办公椅转了过去,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 江莱悦拉着我的手,直接往外走,见黎诗这个模样,我深知在这儿站的越久,会让她越尴尬,毕竟江莱悦还在这儿,便撒开了江莱悦的手,率先走出办公室。 办公区的同事纷纷低声议论着,如今我攀附江莱悦,当小白脸、泄露公司机密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江莱悦再次无所畏惧的拉住我的手。 老苟跟了出来,与张曼丽低声耳语了一阵子,然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挣脱江莱悦的手,我后退了一步,脸依然烧得发烫,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急忙走出公司。 电梯中,江莱悦用一种请求原谅的目光看着我,僵持了一阵,为了打破这份沉默,我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别用这种目光看我,要命!” 离开了有途旅行社,我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在没有灵魂的街头,思考着今晚我该何去何从,黎诗在这样伤心和绝望的情景之下,该会有多悲伤,假如我们在青旅碰了面,她该会就像初次见面时那般,不冷不热的和我说上几句话,甚至一言不发的把我赶出去。 江莱悦跟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等到我钻进超市买了几瓶啤酒出来,发现站在店门外的她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却没有哭泣,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短发,孤独的望着我。 我坐在路边的公交站台上,抽了两支烟,喝了一罐啤酒,然后继续晃荡着。 走到下一个路口时,我忽然发现只要再过一条街,有途公司就再也看不到了,于是连忙转过身再去看几眼那栋商务楼,它依旧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需要人安慰,而我也意识到,比房子更落寞的,其实是房子里的人。 又往嘴里塞了一支烟,我继续向前走着,然后很无聊的绕到了对面的花坛边上,一声不吭的坐着。 江莱悦看着我,眼神中充满同情,我避开风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却在烟雾弥漫中看到了黎诗的身影,她微微抖动着肩膀,心在一瞬间好似苍白了许多…… …… 低落中,江莱悦坐到我身旁拉着我的手臂,将我还想挣扎的手稳稳地禁锢住,她再次坦诚的看着我,道:“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在这样的时候出现,让你百口莫辩?” 我仰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笑了笑对她说道:“谈不上恨你,恨自己罢了,越活越像钟摆,晃动不由自己。” “余航,原谅我的冲动……” “是老苟让你来的吧?” “是,我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只是我不愿受人掌控,更不愿意你为我背锅,如果这件事能让你离开有途,我并不觉得是什么坏的结果。” “你别说了。” “我不认为保护自己的朋友有什么错,更何况有途公司又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人恋爱,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帮你彻查出散布照片造谣的人,如果你想给自己一个解释,也可以将这些归咎于内部之间的竞争,而做出了这一系列的诬蔑,我个人不打算追究了,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江莱悦我还不了解,如果不是你点头,就凭老苟能忽悠指挥得了你?说实话,这件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我的话音刚落,江莱悦忽然上前,与我靠得更近了,她的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玩味,说道:“你是怀疑我吗?” 我又是急急后退一些,马上说道:“你别再这样了,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事忒多。” 却不料,江莱悦的倔脾气又犯了,她站起身,又是上前一步,俯下身来,脸跟我的脸贴得更近,盯着我的眼睛用万分细腻的语气说:“你觉得我刚刚为什么说是我追的你?” 我的手心里面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江莱悦身体前倾,压制着我,我不自觉地挪了挪身体,却被身后的植物禁锢在了原地,只得微微向后仰,企图离她脸远一些。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努力让自己镇定自若地说:“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我记不得明天是什么日子,指望着我会再充当你男朋友去参加什么狗屁婚礼,门都没有,少套路我。” 我说完,两只手悬空着,试图通过手臂间距和她保持距离,江莱悦半天一个姿势没动,我也不敢动,生怕手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我抬起眼眸,却不小心与她的目光接触在一起,她脸上的不明意味的笑容,嘴角抽动了一下,好半天才说:“你再猜。” 我有些惊诧地睁大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她,最后也不管触碰到什么,一把将她推开,只是软绵绵的手感,让我意识到我推按了最不该碰到的地方。 当然,江莱悦回应我的是毫不客气的一脚,刚好踢在我受伤的腿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没有让我恼火,反而心里舒服了一些,我忍着脚痛站稳了身子,泰然自若地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算计我算什么本事,别再跟着我了。” 被我一把推开后,江莱悦脸上的笑意全数隐去,她带着些气恼,跺了跺脚道:“既然人家都不要你了,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也别想着跑回有途去。” 我简直被她惊人的言语弄得要死不活的,耐着性子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可是,江莱悦却更是振振有词地说:“好好好,不说了,我的车停在前面,你赶紧回青旅收拾东西,别再撞见黎诗,让她更难受。” 江莱悦这番话,将还在云里雾里的我彻底拽了回来,我一个惊慌失措,居然赞同了她的说法。 …… 坐着江莱悦的保时捷911,我心不在焉的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而江莱悦也很识趣,连音乐都没有放,让我完全享受着孤独和沉默。 路过一见咖啡店的时候,我忽然在门前的展示柜上,看见了一双久违的红色高跟鞋,这是宋念歌的一个习惯,只要她在店里,就会将高跟鞋放在门口。 我示意江莱悦停车,然后带着小跑前往咖啡店。 打开了熟悉的木门,宋念歌依旧以不变的姿态,手中拿着拨片,身边放了一杯咖啡,安静的唱着她自己喜欢的歌。 短短的半个多月,除了风吹日晒皮肤稍稍黑了一些,其他没有任何改变,尤其是她让人着迷的气质,变得更加多了几个层次…… 每次走进这里,所有南来北往的过客,都会成为我欢喜或者悲伤的理由,我喝了他们一杯带着温度和重逢般的咖啡,给他们邮寄上一封信,然后像大梦初醒之前的荒唐,在瞌睡中经历一场不一样的故事…… 或许我的宿命真的已经扎根在这里,梦一场过后,我终究还是要回来,而未来是什么模样,我却无从得知,只愿,在这座让我千疮百孔的生活里,我也可以找寻到一些安慰的踪迹。 第159章 无法解释 我要了一杯咖啡在咖啡店里坐着,心里虽然关注约谈的结果急切的想和念歌聊上几句,可也不得不耐心的等待着她把歌唱完。 等待中的我有些无聊,然后看到江莱悦也跟着我走进了咖啡店,她在我的身旁一张桌子坐下。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不回公司去?” “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的局面不是我努力就能赢,也许别人动动手指头,我就能粉身碎骨。” 我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谁,只是这种豪门恩怨也不是我所能参透的,索性说道:“明天那种场合你就别去了,省的徒增烦恼。” “去,为什么不去,姑娘我天生丽质,继承了江文前妻最好的基因,为什么不去给那个老女人添堵。” 江莱悦凌厉的语气让我有些错愕,半晌回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闹个场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吗?那你至少得告诉我通过什么方式去闹场吧?”我生怕江莱悦走之前的老路,又追问道。 可江莱悦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聊这些,沉默后才不耐烦的说道:“我这人随机应变能力那么强,到时候看情况做决定,总之我明天一定要收拾的美美的,拍照时候就站那女人的前面,或者在后面抢镜,让她知道什么叫丧尽天良。” 我并不质疑江莱悦这番话的真实性,以她的性格估计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嫉恶如仇、她敢爱敢恨,可这样的方式,受伤的终究还是自己,人前欢笑,人后自我折磨…… 她向来的强势让我感到压抑,所以沉默着。 一番交谈后,宋念歌也终于唱完了一首歌,她习惯性的招了招手,我吹了个口哨回应,一番招呼后,她走到吧台为我们准备咖啡,我则和江莱悦继续聊天。 半晌,江莱悦又放轻了语气对我说道:“你说我明天送个什么礼物去才算拉风?” “你别这样挖空心思了,伤害不了别人,最后弄得自己一肚子气。” “你也看到那女人嚣张的样子了,难道我明天就坐以待毙?”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你明天送面锦旗,上面写着生日快乐,送去的时候就说大意写错了……” 江莱悦一拍我大腿笑道:“余航,没想到你蔫坏起来,还真有两下子啊!” “一个摇摆不定的小人物,除了用智慧和恶势力搏斗,能有什么法子?” “也是,其实我和你活的一样没底气,如果江文真的对我下手,我离流落街头也就不远了。” 江莱悦的话让我有些失落,更发现自己活得是多么的摇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社会就是如此的现实,一夜暴富的只是极少数,我能做的只是遥遥无期的向前方走着。 我终于对江莱悦说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今天的事情还是和你说声谢谢吧,毕竟在那样尴尬的局面中,我真的很无助!” 这一次换江莱悦沉默,很久才声音低沉的问道:“余航,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次问题的,你还会为黎诗重返有途吗?” 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好似一种拷问,实际上不是为了任何人,很久前我便有了这样的动力和欲望,我想为有途做点事,毕竟没有有途,萌萌不可能活到今天,我对老苟是心存感激的,他一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只是最近我越来越看不透,更才不明白他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已经猜不透他了,当然,如今我除了青旅的因素坚持在有途,已经和往日不同,那时候只是为了生活,现在却已经是为了报恩…… 重重吐出淤积在心中的闷气,我笑了笑对江莱悦说道:“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在有途,你也别问我为什么了。” …… 结束了和江莱悦的通话,却意外的发现,一束阳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照射进来,念歌为我们送来现磨咖啡,江莱悦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了风景最好的墙角位置,安静的看着窗外,我则和念歌聊着她一路走来的感受。 念歌自从上次和我一别,按照他前夫生前规划的路线,将部分景点走了个遍,剩下的她决定分时间段走完,否则日子太难熬。 在我问道她何时才能放下时,叹息道:“念歌,你说为什么爱情就不能变得简单一些呢?大起大落,真的让人觉得疲倦!” “弟你是恋爱了?” “没有,我只是想不透,也许是我庸人自扰。” 念歌感叹道:“因为我们活在一个复杂的世界里,而爱情本身就是在枯燥生活里衍生出的本能东西,如果变得简简单单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们岂不是更不懂得珍惜了,还是复杂些好,至少证明我们还活着,至少让爱的人知道痛彻心扉和艰难是什么感觉。” 我的话题好似戳到了宋念歌的痛处,说完后,她在沉默,这些年她一直坚持等待,可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也许岁月会让她放下一切坚持,蛰伏在生活的平淡中,最后消亡。 我沉默着,看着不远处慢慢打盹的江莱悦…… 又是一阵沉默后,念歌很执着的说道:“如果我当初能够看透一些,如今怕是另一种局面了。” “为什么一辈子只能让自己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姐你再找一个吧!” “生活中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可是我已经没有气力和光阴去追寻了,现在的我已经过了爱情至上的年纪了!” 我无法劝慰她,因为任何一个决定都不是别人所能为你做出的,有些路终究需要自己亲自涉足…… 念歌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我说道:“好久没和小诗联系了,你们最近发展的怎么样?” “甭提了,太糟糕了!” “你说呗……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也许我能帮你调解调解呢!” 我一五一十的将情况告诉了念歌,希望她能够把黎诗约过来,我想找个机会和她聊聊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便知道她可能不信我,但我仍然有解释的冲动,因为我不想我们之间一直误解着。 念歌真的帮我打了个电话,而向来和黎诗好闺蜜的她,很轻松的便将黎诗约了出来,我知道黎诗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毕竟今天看她是那么艰难的隐忍着。 店里渐渐上了几个客人,念歌又去忙了,我则眯着眼睛看着阳光,让眼前这现实的世界忽然变的模糊,短暂的享受这挣扎的自由。 伴随着咖啡溢出的香气,我觉得:如果能和黎诗讲清楚一些事情,这真是一个还不错的午后! 不远处从窗户照进咖啡店的光,安静的照在江莱悦的脸上,她手中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右手安静的托着下巴,哪怕前几个小时还经历情绪的肆虐,但这小小的一间咖啡店却是安静、温馨的…… 许久,江莱悦趴在桌角处睡了过去,她那么安静,让这个午后变得更加的宁静和安和,我凝视着她,但愿明天她能够将难过降到最低,也就不必用最坚硬的铠甲面对万箭齐发的生活。 等待了许久,我又喝了一杯咖啡,随之向对面的停车场望着,不知道这么望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黎诗的车子停了下来,接着她便从车里走了出来。 我心中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当即向咖啡店的门口跑去,然后来到了她面前。 黎诗原本面带喜悦的表情,霎时转冷,她有些恼火的看着我,气氛在彼此的沉默中越来越僵硬。 我终于在窘迫中打破了沉默:“真巧,你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疑惑,却看着宋念歌向我问道:“是你让念歌打电话约我的对不对?” “不是。” “你又撒谎。” “我这怎么能叫撒谎呢,念歌姐离开那么久,回来肯定要和你约个时间聊聊天啊!” 没等我解释完,黎诗走进店内和念歌说了几句,随即拿着自己的手提包转身离开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发愣。 念歌推了推我说道:“还不快去追,等她上了车你就追不上了。” “哦……哦!” 我回过了神,随即撒开腿向店外跑去,等我出了店门,黎诗已经拿着车钥匙上了车。 我立刻以一个艰难的姿势,将脚别再车轮子旁,威胁道:“想走也可以,除非你今天从我脚上压过去。” 黎诗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已经给你办理了离职手续,江莱悦正在店里休息,你不去伺候她,又何必来为难我?” “你是说我以前在你手下工作,也算是伺候你了?” “少罗里吧嗦的,我没说你跟我工作是伺候我。” 见黎诗被顺利的带进话里,我挑了挑眉说道:“所以你别抛弃我,那样我会很悲伤!” 黎诗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却没有理会,随即启动了车子,然后踩了一脚空油门,巨大的声响让我本能的往后一退缩,她随即挂挡调转车头,讥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车离去,空气中留下的汽油味,还有车子发出的巨大声响,都充斥着她的愤怒…… 第160章 你等着! 回到咖啡店,江莱悦已经醒过来,她面带落寞的看着我,显然她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切,我沉默不言的坐在她的对面,阳光穿过玻璃映衬在我们的身上,赶走了些角落的昏暗,却又让人感到燥热。 “咖啡我已经付完账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情绪低落的时候,填充下胃也是好的,我点了点头,和念歌打了个招呼,我离开了咖啡店,待江莱悦将车子开进一条路况简单的车道上时,我这才向她问道:“你打算去哪吃饭?” “你想吃些什么?” “随意吧,反正我也吃不下……”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随意将车子缓慢行驶,边走边找,与其说是找吃饭的地方,不如说她在开车陪我兜风散心。 “随意找一家吃吧,难不成你打算开到地老天荒?” 面对我的疑惑,江莱悦很平静的说道:“要是到地老天荒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加满油,再把油门踩到底。” 江莱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我隐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缘由,也不再说话。 一家小餐馆里,我和江莱悦贪婪的享受着店内的烟火气,在人群之中,我们看似成双成对,却各怀心事,孤独又落寞。 点了四个菜,我和江莱悦基本没动筷子,她沉默着吃完了一碗白米饭,我则抱着啤酒瓶不撒手…… …… 回到青旅附近,江莱悦提前将我放了下来,我并没有再选择打车,而是晃晃悠悠的随着人群走在街头消化着体内积存的酒液,人没醉,身体却轻飘飘的。 为了避免提前回到青旅给黎诗添堵,走的累了,我便坐在人行道的路沿上看着过往的人群发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状态的自己,因为喝酒后的我总是有那么多的牢骚要发,可是现在还有谁愿意去听这些牢骚呢? 于是,我又怀念起了前段时间的生活,无论喝了多少的酒,总会有一个人陪我到最后,耐心的听着我的胡言乱语,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气息,喜欢拿着速写本画着的侧脸…… 想起那些旧的时光,我不免惆怅,于是低垂着眼眉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心中懊悔不该喝酒,因为一个人的酒后是那么的孤独,这种孤独还无法排解。 从午后一直坐到日落黄昏,白天挤尽最后一丝余热,迎来了夜晚,夜色中,一个换上红色裙子的女人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 “你打算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江莱悦拢了拢裙子,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与我一起看人来人往的路人,我们看着路人,而路人更关心江莱悦的美貌,在频频回头的同时还窃窃私语,恐怕讨论更多的是我们的不相称,像我这样碌碌无为的人,的确没有商业精英范儿。 偶尔的几句问答后,我和江莱悦几乎停止了交流,直到我又起了抽烟的欲望,才对她说道:“坐我远点,抽烟别呛着你。” “你这一天抽的也太多了,别抽了。” 我没有言语,故意探着头看向远方,江莱悦有些不解的随我看向天空,我趁机拿起打火机,平静的将烟点燃,悠悠的抽了起来,然后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随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江莱悦也不和我计较,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许久向我问道:“余航,还记得我去你家找你的那次吗?” “记得……” “我很想念那里的院子,有家的感觉,我也很怀念你的那些邻居,真诚又善良,如果哪天我能活的不再挣扎,我一定去那边定居。” “那会儿你没现在这么多愁善感。”说着,我又重重吸了一口烟,随后,初见江莱悦时的画面也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可现在回忆起,只像是一场久远的梦,因为我只得,现在的江莱悦更接近于我最真实的认知。 “今晚你是打算回青旅,还是住酒店?” “我想先回青旅看看再说吧!” 江莱悦注视着我道:“余航,我觉得你彻底爱上黎诗了。” “何以见得?” “女人特有的直觉。” 我认真的将自己拷问一番,发现江莱悦的直接应该是正确的,只是这个时候想这样的事情,太让人伤脑筋了,这在现实绞杀下的爱意是多么的苍白,毕竟我们现在可能势同水火。 江莱悦双手尴尬的蹭了蹭腿,转而对我说道:“能将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犹豫了几秒,我也不好拒绝,更不想去问一些多余的问题,直接将手机解锁递给了她。 接过手机后,江莱悦使用了一小会儿后,又将手机递给我道:“帮你拨了电话,有什么话你对她说吧!” 我在忐忑中接过手机,发现江莱悦替我拨打了黎诗的电话,惊喜之余,又在瞬间陷入到绝望中,因为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已经关机的语音提示。 我的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只感觉自己被撕裂了扔在这毫无感情的黑夜中,也许黎诗真的相信了老苟的话…… 手指微颤中,我丢掉了手中的烟,瞬间又觉得可惜,弯下腰将扔在地上的那支烟又捡了起来,吹掉了上面的灰尘,稍稍吸了一口,终于又嗅到了那安慰我的烟草味。 从黎诗下午开车消失在我视线中的那一刻,我就深刻地了解到,黎诗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她要的不是背叛,更不是我为了将就生活的臣服和妥协。 可是我天性愚蠢、固执,我太把过往看得像一回事,还相信老苟至少行得正,可在今天看来,我就是个牺牲品,但人往往就是贱,我在这其中沉沦挣扎,却从来没有想过揪住一个救命稻草逃出生天。 正当我的思绪在脑海里面奔腾时,身旁的江莱悦站起身说道:“等下我还要回酒店开个会,就先不陪你了,你看,你有更合理聊天的对象了。” 我正纳闷着,抬头却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老苟,他晃动着肥胖的身子,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仿佛成了移动的灯泡,我原本会以为自己再见到他时,一定会上去给他两拳,此刻却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江莱悦离开后,站在我几步之外的老苟忽然上前了一步,他淡淡地说:“大晚上坐在这里,你心里肯定一肚子疑惑和委屈,聊聊吧!” 我被老苟这句话震慑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盯着他道:“一向畏首畏尾的你,如今居然变得这么坦荡了,真让人稀奇。” 老苟手抄口袋,顿觉好笑的看了看四周,语气忽然变得冷冰冰,道:“余航,我不管你现在什么想法和目的,你最好不要因为自己那点占有欲,就去靠近黎诗,你可以有新的生活、新的际遇,也有条件不错的追求者,就别因为黎诗而在我面前演戏了。在这个世界上,或者可以有男人在黎诗面前自恃被偏爱而有恃无恐,但你不行。当我苟永强求你,给我一个面子,放过这个傻姑娘,你要让她死心,她才会去接受新的生活,她才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否则她会离我越来越远……” 老苟这番话,将还在云里雾里的我彻底拽了回来,我转身想走,却不料老苟扯住了我的手臂,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甚至有些吓人。 我伸出手就要去掰开他的手,却不想他加重力道把我抓得更紧,瞥了我一眼,用我分不清楚情绪的语调慢腾腾说道:“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原本情绪消极的我忽然被刺激了,用力甩开他的拉扯,郑重的告诉他:“感谢苟总告诉我这些,既然是这样,我更确定自己不能放手了,黎诗跟了你这样的老男人,更悲哀。” “你这么任性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我平静的站在原地,但老苟这话足以像一个惊雷爆炸一般,在我的脑袋里面崩裂开来,我所有的理智全数被摧毁,整个人愣在那里,脸更烫得厉害,半响不知道怎么反应。 待我反应过来,老苟再次牵制住了我,我想要狠狠地推开他,却才挪动半步,腿就痛得死去活来,我的眉头蹙起来,也不管自己是否懂得审时度势,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刚才的警告,自动自觉把他当成他的嫌弃,把这一场闹剧当成他的玩笑。 而老苟,他似乎对于发生的这一幕早已预料,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了不下一分钟,最终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会像先前那样,在警告后很是决绝地转身离开,却没有想到,他的嘴微微张了张,好半天他才慢腾腾地说:“离开黎诗,我把青旅给你。” “老苟,我觉得你活到现在还是没活明白,你觉得现在青旅还能作为一个交换工具牵制我吗?” “你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我的手,又注视了我一分钟,轻轻叹息一声,这才消失在我的眼前。 第161章 离开我的记忆 带着愤怒和失落回到青旅,我远远便看见黎诗正在门口搬弄我的物品,她费力的样子恍若我第一次见到的那般,任性又执着,可一切都像是扭曲交换了,那时候是我把她的东西扔出去,现在是她在处理我的物品。 看这状况,我今晚毫无意外的再次被撵出青旅了,而我那可怜的物品再次被折腾了一番。 见状,我几步上前夺下黎诗手中的箱子,一脚踹在地上,然后失落道:“不劳烦你,我自己来,这点破衣烂袜用不着你动手处理。” 黎诗可能是被我的举动给吓着了,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我。 被我讥讽一番后,她不愿理会我的暴躁,又弯下腰将我踢倒的箱子扶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对着箱子又是一脚,直接踹到了门前的河沟里。 行李箱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然后慢慢进水往下沉,黎诗不顾过往路人的目光,脱下鞋子就要下去捞,被我一把扯住了手臂。 “你想干什么?” 黎诗甩开手臂冲我吼道,那不得到答案便不罢休的眼神,让我感到压抑。 手足无措间,我随即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吸了几口以后便将烟踩灭在地上,然后心一横,对她说道:“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动手,用不着你掺和,东西都丢到这儿了,还装什么好人。” 一直被我挡在身前的黎诗,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我,然后光着脚攀着石头往下走,在闻声出来的店员帮助下,费力的将箱子托举上岸。 我麻木的站立在原地,黎诗浑身湿透,费力的从河沟里爬上来,她表情带着痛苦,控诉般的看向我,问道:“你是神经病吗?” 我忽然感到疲倦,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击,可能我就是神经病,沉默中,最后只是目光涣散的看着远方黑暗里的灯火。 黎诗提着鞋子转身向店内走去,入住的青旅顾客纷纷看向我们,这时候前台店员有些焦急的跺脚解释道:“航哥,你误会黎总了,是苟总让人把你这些东西整理后扔出来,不是黎总。刚刚苟总刚走不久,她就打算把你这些东西分类搬回去,我们要动手她坚持要亲自来,你不该对她这么凶的……” 望着地上的水迹,我心中燃起的火焰好似被这河水瞬间扑灭,怔怔的看着店员,半晌不知道怎么去应他的话。 随着店内“砰”的关门声,我总算找回了所有的理智,太多复杂的情绪堆积在一起,这些东西让我的心里堵得有些难受。 这个时候,住在屋顶的舒马跑了出来,他什么也没有说,连忙帮我收拾物品,我俯下身去装作要看自己的脚伤,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低下头来的借口,我不想让他看到我难过的表情。 这些年,我吃过的苦头可能比一些人吃过的盐还多,我有太多次忍下将要沸腾的热泪,因为我知道男人不该和女人那样,用哭泣来发泄情绪,哭泣无法解决问题,也无法让生活变好,我总是告诫自己说:余航,你特么的没资格哭,你要笑你要狠狠地笑,假装生活很美好,生活就会变得很美好,你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你要给所有人希望。 我总是用这样自我催眠的方式,让我枯竭的生活能有些生机,把难熬的日子精致成诗,我也确实做到了,这些年我一直很少自暴自弃。 可是今天,我是真的难过了。 我的眼泪掉得到处都是,我以为我可以把它们掩饰得好好的,却不料舒马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在我的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他脸上有些讪讪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航哥你别哭。” 我没马上应他的话,我赶紧的扭过头去,用手背胡乱把那些泪珠子擦去,缓和了一下才转过头来,强作淡定地说:“你航哥那么一个爱笑的人哪会哭。” 舒马的脸上讪讪的神色更浓,他的嘴角又动了一下,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航哥,我知道你心里苦……” 一向没心没肺净知道和我顶嘴的舒马,此刻居然安慰起了我,我苦笑了一下,按捺下去的情绪堵在心口,闷得发慌,我却装作更淡定的样子说:“你航哥心态很好,生活我无所畏惧,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活的太自作多情,又有点假大空。” 舒马的嘴巴又微微张了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偏偏不给他机会,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行了行了,你要真是好兄弟,就把我这些东西搬到我房间门口,我得去解决一些事情。“ 说完,我故作夸张,一拐一拐地朝着门那边走去。 来到黎诗的房门口,在我的手接触到门柄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我们以一种压抑的方式对视着。 过了许久,黎诗这才缓缓地开口,说了一句让我很不知所措的话,她用低沉的声音慢腾腾地说:“快九月了,再过几周我就回英国了,余下的日子求你别折腾了,让我带着点没有你身影的美好回忆离开,成吗?” 我全身僵了一下,所有的血液一直往上冲,大脑在短暂的缺氧之后,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没有我这种灾星,你的回忆真的就完美了吗?” “我从来都不想和你争执,也受够了你的戏弄,每次爬到了惊喜的顶峰,却被狠狠地摔下,直到坠落到黑暗的深渊里面,才能停下来,这种感觉恐怕你并不了解。” “谁说我不了解,这些年,残酷的生活一早就告诉我,没有太多遥不可及的期望,才不会有太多触手可及的绝望。” “在我走之前,我会办好所有计划的事情,你明天拿着辞职报告到办公室找我。” 黎诗最后抬眼看了我一下,然后关上了门,我好似掉进了洪流中,却无力挣扎一分。 我真的有些疲倦了,却站在原地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要如此重复的去体会这生活的悲喜,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又是为什么? 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好似冻住了我的血液,我迈着僵硬的步子推开了自己半掩的房门,然后在失魂落魄中,瘫坐在地板上…… …… 这个夜晚,舒马替我整理了房间,又将我拉扯到了床上,这才回了自己屋顶的小帐篷,彻夜未眠中,想不通的事情依旧想不通,我却在彻夜之中做了个决定,离开青旅,出去走走,我和黎诗本就无缘无分,我想听从她最后的请求,还她一个安静的青旅。 次日,我带着彻夜熬红的眼眶回到有途,手里拿着辞职报告找黎诗签字,当我推开她办公室的门,发现她气色比我还差,见我来后,她低下头去,当作没事发生一样忙忙碌碌。 她坐在办公桌那边,正低着头看一份文件,我走过去轻声说:“黎总,请您签个字吧!” 我一直站了不下五分钟,黎诗才缓缓抬起头来,淡淡地说:“好。” 昨夜与她之间的剑拔弩张还历历在目,而我们现在还得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真的很累…… 黎诗迅速的在纸上签上名字,然后交代道:“工资也别拖了,在这边等一会儿,等财务打到你账上你再走!”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带着腿部传来的疼痛,慢慢的走出了办公室,在快要接近财务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你看,跟个丧家狗一样被赶出去了,苟总说我们公司的业务都被他泄露了,搞得我们白忙了一整个季度,什么奖励都没有了。” “可不是吗?听说是搭上了莱悦的ceo,还想和我们黎总……” “真没想到,之前一起共事的时候,倒是觉得挺好相处、挺好说话的,照看人品不差,没想到那么……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啊!” 以讹传讹的几个人都是老苟的心腹,说这些我倒不意外,连委屈都没有了,我捏着辞职报告站在那里愣了愣,即便觉得这些话实在太难听,但如果跳出来跟这些同事吵架,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低级,于是我当作没听见一样,把头埋下来往前走,却不料一下子跟一个人撞得满怀。 我急急地退后了一步,还没看清楚来人,下意识道:“对不……“ 张曼丽抬眼看了看我,我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手已经被紧紧地握住,我吓了一跳,赶紧的甩开手。 我有些疑惑,更是惊慌失措地想要挣脱她的手,她却已经仰头过来凑到我耳边说:“如果那些同事在背后八卦你,用恶毒的话中伤污蔑你,你听着很爽、很开心,那你现在就可以挣脱我的手。” 带着愤怒和惊慌中,我不愿和这个女人再有任何交集,还是甩开了她的手,她说哈哈一声笑,扭着身子离开了。 这时候,一阵熟悉的高跟鞋声从我背后传来,黎诗的身旁站着秘书,朝我挤了挤眼,我意识到黎诗似乎清楚了状况,她将手中的文件摔在办公桌上,环顾了一下整个办公区,淡淡地说:“刚才你们在聊余航的事对吧?是谁说他死皮赖脸地巴着我的……我告诉你们,即便他今天走了,也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他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他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被尊重,不像你们这样,拿着公司开出来的工资不好好干活,整天在办公室闲得发慌,八卦这个中伤那个,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聊天,要不要我给你们放假,回家聊一个月再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黎诗在办公室发火,哪怕她的语气再淡,但是却有着一种震慑住人的气场,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同事全部噤了声,就像突然被掐住了咽喉的乌鸦一样,偌大的办公区安静极了。 黎诗又环视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如果我在这里再一次听到类似的话,我不介意让人力资源部门换一批能干活的人。” 她说完后,转而用万分温和的语气对我说:“你去我办公室等着,办完就离开这里。” 第162章 欲归去 我被黎诗的温和惊吓到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不想再让那些同事像看耍猴那样看我,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她说的那样,去了尽头的那个办公室。 当再次返回黎诗办公室的时候,我有些拘谨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站了快十分钟,忽然看到黎诗上次抓的娃娃,俏皮的放置在桌上。 我捏过娃娃看了看,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得出黎诗很珍爱它,将它放在了玻璃罩子内,我记得当时她夹了很多,只挑选了几个,剩下的便都送给了萌萌。 正玩弄着,老苟忽然推门而入,他把门关上了之后,第一句话,又让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个上前来就问:“怎么,是打算在这儿偷东西?” 我觉得他的态度诡异得很,后退了一步,将娃娃放到桌子上,这才回应道:“苟总想多了,我稍后会自行离开。” 我后退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的眉头蹙了起来,好一阵才说:“真的?” 面对他的质问,我用一种毫不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眉头皱得更是厉害,转而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盯着我就问道:“现在我们讨论另外一件事,你接下来是如何安排自己工作的?” “苟总这话问的真是笑死人了,我跟你现在还有什么关系。” “你可还记得当初毕业到有途来,我是怎么对你的吗?” 在老苟问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死死的盯在我身上,我不习惯被他这样盯着,头微微低下来,也不想听他说什么,我们在吵闹中积累了三年的感情,被这几个月的变故消耗殆尽了,我越来越不认识他了。 记得刚来公司的第一年,是我最感激他的一年,公司业务危机,我中了彩票挽救了他的业务,他则给足了我锻炼的机会,这几年,他也的确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有福同享,萌萌生病他私下也帮了我不少,我最怀念的日子是第一年的年底庆功宴,他抱着吉他唱的歌曲尽是诗和远方,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决定一直在有途干下去。 如今想多了过去只会徒增伤感,于是我张嘴就扯淡道:“苟总就别在这猫哭耗子了,离开有途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这种肮脏的地方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包括青旅,我决定放弃了,你自己的产业你自己糟蹋去。” 老苟还是那个熊样,我的话还没说完,他随即打断我说:“我要听真话。” 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我有些郁闷,只能沉默以对。 老苟瞪了我一眼,他很快说道:“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下脚伤恢复怎么样了。” 我好笑道:“老苟你这是玩哪一出呢?” 老苟眼睛一直盯着娃娃,他好一阵才淡淡说道:“你想把这个娃娃带走做纪念?” 我没接他的话茬,老苟挥了挥手不耐烦说道:“东西放下,赶紧走人,看的我心里堵。” 我看了看老苟,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带走黎诗的这只娃娃,就当算是一个纪念吧,因为我已经决定好,这几天便离开西安,到北京陪萌萌,然后在北京找份工作,重新开始,直到萌萌手术成功再作打算。 关于萌萌高昂的手术费,我打算找江莱悦先借,后期以工作的方式偿还,等还清了债务,我便一个人到处走走,然后过几年自己想要的生活,关于爱情这东西,我真的不敢想,更觉得自己没什么精力去想了。 回到青旅,我决定先找辆车子,将我的物品悉数拉到快递站点,邮寄回家,然后轻装上阵,和朋友们告别一番就离开。 白天的时候,屋顶的帐篷相当热,舒马一般都在大厅里面玩游戏,为了感谢他昨晚的帮忙,我决定在走之前请他吃一顿饭。 坐在舒马旁边,他正玩得火热,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屏幕,我告知道:“这两天我打算走了,中午和我一起吃个午饭吧?” 舒马也不顾正打着的游戏,忽然松开了按住键盘的手,面色很认真的向我,问道:“走,你打算去哪?” 我点了点头,一时没有想到继续聊下去的话题,便陷入到沉默中。 舒马满脸同情的看着我,半晌说道:“航哥,我觉得吧,你其实挺幸运的,能够遇到两个好姑娘那么真心对你,但我觉得黎诗姑娘可能更适合你。” “我突然决定中午这顿饭没必要吃了。” 舒马又咧着嘴笑,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航哥,别这么绝情嘛,都说了请我吃饭了,突然又不请了,真是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 我指了指电脑屏幕,然后起身返回自己房间。 果然,身后传来舒马杀猪般的叫声,打了这么久的战绩…… …… 收拾了一番后,舒马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他果然还是个孩子,为了之前游戏的事情闷闷不乐,见到我也不愿理睬,估计是把我恨透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又指挥道:“来,陪我去把我这行李寄了,然后带你去吃东西。” 舒马板着脸陪我到快递点,寄完了物品后,他感叹终于可以吃顿午饭了,却不料再次听到我晴天霹雳的话:“走,租两辆车子,我带你去吃地锅鸡。” “不远吧?” “不远,享受一下骑行的快感,边走边玩,一会儿就到了。” 单纯的舒马真就相信了,于是我一路听到他骂骂咧咧,好几次停下来,扬言要返回景区,说什么我不厚道,早知道也该提醒他带点零食出来什么的。 其实吧,骑行这种事是会上瘾的,虽然每次出行都会有点淡淡的落寞,但浪了一圈之后这种感觉就会荡然无存。每个地方、每个城市、每座山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再加上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吃到不同的东西,原本只是从网络书本中描述的东西就会鲜活起来。 这些天我太压抑了,想借这次骑行释放一下自己,即便知道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我总是觉得该归还在这里的东西便留在这里。 渐渐的,舒马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弯着腰跟在我身后。 我放慢速度等着他,他也懒得骂我了,质问道:“余航,你说这次神经的骑行究竟是什么鬼?” “你看我们已经经历了十多公里,在路上被纯粹的自由包裹,我保证你回去以后常常魂牵梦萦。旅行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得不去低头看内心在想什么,然后顺从它走。做了这几年旅游行业,最大的感悟就是在一个地方想怎么呆就怎么呆,才不要去什么景点,小巷子小路一个人想呆就是一天,处处去发现触碰惊喜。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看见什么人都想上去唠两句。我向来不愿意随便将就旅行同伴,毕竟同伴决定了一场旅行的质量,这也算是航哥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听我这么一说,舒马也不再絮叨了,回忆道:“之前也一个人去过很多地方,这玩意就像一个闸门拉开了就闭合不来,每天都在这样的路上面,一个人唱着蓝莲花,迎风踩着自行车狂奔,手机随手一拍都能当壁纸,今天我要不是肚子饿,也不会抱怨……” 我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小村庄道:“别抱怨了,到了!” 舒马瞪大眼睛感叹道:“没想到郊区还有这么精致的地方,简直就是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奇迹啊!” 我笑着却没有回应,却感叹已经过了这小子情绪用事的岁数,如果我也能够瞬间忘记烦恼该有多好。 进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饭馆,我按照之前答应舒马的,要了个地锅鸡,又点了些小菜,然后要了些冰啤酒,选了一个靠近演唱台的位置坐了下来后,女老板对我挥了挥手,按照每桌食客可以点一首歌的惯例,手抱吉他让我点歌。 舒马以为我会给他机会,挠了挠头发苦思冥想,我几乎没有想,便说出了那首《他和她》,我想听听,这首歌女性在演绎时,是否也像我曾经那般无可奈何。 老板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撩了撩散落的头发,然后便拨动吉他弦唱了起来。 这首歌被她演绎的很平静,却又饱含深情,而这也不好说他未能演绎出这首歌的精髓,只是换了一种表达的方式而已,想来这是和人的性格有关的,是我太过害怕黄昏和脆弱。 片刻之后,老板唱完了这首《他和她》,又亲自端着做好的菜向我走来,笑着说道:“这是你第三次来这边,每次看你状态都不同,希望这餐饭能给你带来新的体验,慢用。” 我随即点了点头,报以致谢,实际上我很喜欢在现在这个环境里吃饭,也很喜欢老板以这样的方式,唱歌给这些有故事的过客们听。 与舒马一边喝酒聊天,一边听着老板给其他人演唱,忽然,桌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我本想直接关机,以免影响情绪,却发现是曲森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告知我江莱悦在婚礼上大闹,在和江文的拉扯中受伤了,伤口在脖颈…… 第163章 舒马给我的启示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但总算还没有乱了方寸,立即回拨了曲森的电话问道:“江莱悦现在情况如何?” 曲森一边剧烈喘息着,一边说道:“现在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救护车刚过来送去医院急救了,留了很多血,只怕虽无性命之忧,但也伤的不轻。” 我还想再问一些,可曲森表示自己要专心开车,便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挂断音,我的心里好似砸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充满了窒息感! 挂断电话,我就这么茫然的坐在桌子边,却也不愿把这沉重的情绪带给狼吞虎咽的舒马,然后在不安中食不知味的继续陪他吃这顿饭,因为至此一顿饭之后,我和这萍水相逢的朋友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聚。 事实上我不敢前往医院,是害怕看到江莱悦失落的模样,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已经被江文决然的判了死刑…… 失神之间,最后两道菜送了上来,不断腾起的热气和在空气中弥散的香气味终于让我稍稍回了神,启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了舒马,我直接拿起啤酒瓶向他举了举说道:“来,再喝一个吧。” 舒马也举起啤酒向我示意,瓶子碰在一起后,两人便各自喝了起来,我喝了小半瓶,舒马却一口气喝完,我仅看着都嫌猛,要知道这可是冰啤酒,太扎人了…… “啤酒不要钱呐,谁允许你一口气喝一瓶的,你是不是逮着机会往死里坑我呀!” 舒马被我这话说的一阵翻白眼,然后叛逆似的又开了一瓶,仪式性的又喝了一大口,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你说我俩出来吃饭消遣的,又不是赌气,你干嘛老和啤酒过不去啊!” “和谁俩呢,你吃个饭抓耳挠腮跟个猴似的,我有说你一句吗?”舒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对我说道。 “行行行,好好吃饭。” “我饱了,先去个洗手间,回来接着吃。” 说完,舒马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起身前往洗手间,而与此同时,曲森再次给我发来信息,说江莱悦已经送进急诊室,正在全力救治。 我叹息了一口气,虽为一个平凡人,但想到江莱悦的遭遇,仍然心痛不已,她耿直要强,从来不爱低头,如今却受到这样的磨难,我能感觉到她的挫败感,是的,一个那么巨大的商业战舰,却不能由她操控,心高气傲的她却被亲情所折磨,这种感觉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且我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受人摆布的人,她是有抱负的,这点曲森曾经和我说起过,只是江文似乎过于想掌控她,而她又过于想摆脱,这才会陷在漩涡里,难以自拔! 舒马回来后,我用勺子给他盛了碗鸡蛋豆腐羹,说道:“这东西不错,吃点吧,味道挺独特的。” “你心事那么重,还记得给我盛东西,难得!” “说话别不着调,你余航哥就一苦命人,自然懂得照顾人这些事。” 舒马并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对我说道:“航哥,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不管你正在遭遇着什么,但至少还有期待,还有个黎诗这样的坚实后盾,你失意的时候,她总归会站到你身边的,而有些人……”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你觉得黎诗会成为我后盾?” “虽然我来青旅没多久,但我觉得她一直是……” “你是说我幸运还是说我狗屎运?” “至少你的幸运是别人买不来的,例如我,只有羡慕的份。” 我一边骂着舒马假正经,一边问自己,相比于黎诗、江莱悦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我真的是幸运的吗? 也许吧! 将自己瓶中剩余的啤酒喝完,我对他说道:“人最擅长的,便是在落魄的时候,羡慕别人所拥有的,例如江莱悦,就是那个江总,如今受了伤正在医院急救,你觉得她富有便快乐吗?” 舒马凄然一笑:“在生命面前,金钱、地位、名誉算个屁啊!” “所以啊,你哥我生活已经这个样子了,我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这个时候我能够安然的度过余生。” “那个江总生病,你该去医院陪着才是,能在她的身边,陪她走过人生中最黑暗的低潮和苦难期,那你以后的事业算不用愁了。” “她现在也陷在困境里,无法自拔!” “所以你们更应该同甘共苦,一起走过这段人生中的低谷!” “刚刚你不是还说黎诗是我坚实的后盾吗?现在怎么又让我去陪伴江莱悦了,你这小子真是花心大萝卜,不知道什么叫一个吐沫一个钉?” 舒马喝完我给他盛的鸡蛋豆腐羹,擦了擦嘴道:“我只是猜测她现在心态应该很差,更需要陪伴而已。” 我望着舒马,觉得他真的是用一颗干净的灵魂,将事情看的都很透彻,即便江莱悦在落魄中扭曲,我也能抱以理解,毕竟曾经的二十多年都活得顺风顺水,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难免会产生挫败感。 我轻呼出一口气,对他说道:“你要是这样好好陪江总聊天,说不定她醒来后给你在集团内部找个一官半职的,不比你在沿路卖零食强啊!” 舒马闭上眼睛,仰起头,不计后果的喝着,我没有继续陪他喝,只是有些失神的听着屋檐上那串风铃碰撞的声音,而事实上没人能够安慰得了江莱悦。 舒马说话虽然无厘头,但他独特的视角为我指点了很多迷津,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谁会真正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我们需要学会自我适应。 …… 吃完饭后,我和舒马缓慢的骑车往回走,打算到景区还了车子后便前往医院。 在速度的刺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在阳光肆意的挥洒,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外围,以至于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一草一木,都是被岁月认真打磨出来的艺术品。 骑行间,我宣泄不出心中的快感,本能的将车骑得飞快,直到舒马被我甩在身后,直到我筋疲力尽,这才将车停在了路边,我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拿着烟盒,在铺满阳光的树荫下,重重伸了个懒腰,等待着舒马赶上来。 不远处蜿蜒的河流,让我再次想到青旅门前那流动的河水,我又想起黎诗当着我的面下水拉行李的场面,此刻,四下无人的寂静中,我终于有底气把自己的人生幻想的极其丰满,幻想着黎诗是我女朋友多好,而好似有了她,我便可以摆脱了人生的刁钻,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第164章 死了! 和舒马回到景区后,我让他回青旅休息,我则打车前往医院。 曲森在医院大厅接了我后,两个人直奔病房,而将我送到门口后,他便示意自己还要替江莱悦办一些手续,让我好好安慰醒来后一直不愿说话的江莱悦。 由于曲森的带领,我顺利的进入到vip病房,病房里,窗帘被拉着,相当昏暗,江莱悦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冷色光源的吊灯阵阵失神,这是我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的绝望。 “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准备,你现在怎么样了?” 江莱悦稍稍动了动,将目光看向我,那凌乱的头发让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她用煞白的嘴唇努力对我笑了笑,表情充满了麻木,让我不禁感叹,这笑容背后,是承载了多少无能为力的心酸。 “余航,我想吃大白兔奶糖,你能去给我买一包吗?” “好,你别动,我这就去给你买,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走出病房,赶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包大白兔奶糖,又迅速返回。 …… 再次进入病房,却让我看到揪心的一幕,江文根本不顾江莱悦需要静养,乌泱泱的带着一帮人在病房,见我到来后,他也不愿停留似的说道:“既然你这么任性,我会找律师代理,清点你手中所有的资产,只要是我的,我都会收回,还会带利息的拿回去。” “你干脆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拿走好了,命要吗?” 江文站起身,微微回头道:“这命你自己留着吧!” 经过我身边时,江文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一脸不屑的离开,好似我的存在根本无关紧要,甚至他都不介意一个陌生人来看自己的女儿。 是啊,她怎么会介意呢? 正当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时,江文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夺下了我手中的大白兔奶糖,他拿过糖袋看了看,然后厌恶似的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我捏着拳头恨不得上去踹他几脚,却被他身边的人架住,直到他上了电梯才被松手。 我不敢过分喧嚣,生怕吵到江莱悦的情绪,而饶是如此,她两行眼泪就这么挂在了脸上,哭的很安静,哭的像个大人,又像个孩子! 我在她痛苦的呜咽声中,再次想起了她和我说自己一定要成功的情形,如今却被江文以这样的方式直接击沉所以的梦想,这种痛简直可以将人撕的支离破碎。 “余航,给我块糖。” “你等着,我重新去买。” “不用,把垃圾桶里的捡起来!”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愿再违逆她,弯腰从垃圾桶里拿出糖袋,剥开一块糖衣,捏着糖放到她嘴边。 她有些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然后用白瓷般的牙齿咬住了糖,慢慢的吞入口中,便将脸转了过去,眼泪又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向耳边。 沉默了许久后,她喃喃说道:“他是在报复我!” “我知道。”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坐在没有灯光的墙角里抱头痛哭的,虽然嘴上说着可以承受一切,但那只是人前的假装,我恐惧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孤独会酿成最苦的毒酒,让你在肝肠寸断间苦苦挣扎,在半死不活之间,把生活的痛苦,扔给自己那颗并不强大的心,独自承受,独自死熬!” “所以你需要一颗糖的甜头去化解?” “谢谢你那么了解我,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帮我拿个纸巾,我想吐掉。” 我再次按照她的要求,抽出一张纸巾,从她的唇齿间将那块已经融化一半的奶糖抽了出来,扔进了垃圾篓里,却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这么听着…… …… 许久后,江莱悦忽然停止了哭泣,可还是剧烈的喘息着,她痛苦的吞咽着口水,终于似笑非笑着说道:“一个魔怔的父亲,一个背叛爱情的亲妈,两种罪孽留给我一个人承受,这世间所有的罪孽圆满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知道是一种惩罚,又何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要将我丢在街头,然后独自离开,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就这样丢了该有多好,可我偏偏被找了回来,那个女人离开也就算了,可偏偏被人发现她改嫁了,于是那个男人为了报复这段感情,选择再婚,拿孩子当做这段孽情的惩罚,逼着她低头认错,为这段孽缘救赎,可人总有不愿低头的傲气,凭什么要拿我作为牺牲品……” 我隐约听出了大概意思,却也只能安慰,不能代替她承受这段痛苦,低声安慰道:“你没错,不怪你!” 江莱悦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委屈的泪眼朦胧,她好似哀求道:“余航,扶我坐起来。” “可你的伤口……” “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口,要命的伤口在心里呢!” 我稍稍一迟疑,直起身子拥抱住了她,慢悠悠的将她扶起,她的气息还是那么明显,我好似全然被她的哭声抽掉了灵魂,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她在我耳边轻声,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缓慢扶起中,我悠着劲,拿肩膀给她做靠背,轻轻安慰道:“难过就哭会,别苦了自己,也别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哭过就忘了吧!” 倔强的江莱悦看了看我,终于缩在我的怀里,她慢慢的哭出声音,哭的不能自已:“余航,我好累、好委屈……为什么……” 江莱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她的脸上全是绝望…… 我轻声安慰着,却又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而她那足以绞杀一切的哭声是如此绝望,也许这些年,她从未哭过,独自承受着幼年“失去”父母的痛苦,难怪我记得从前好似听她谈起过亲妈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死了! 这个时候,办理完手续的曲森敲了敲门,而江莱悦终于控制了情绪,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把我放下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将她轻轻的安放到床上,曲森很识相似的,连忙往外退,好似有意给我和江莱悦之间创造机会,我想他是误会了什么。 “余航,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了病房,然后先问道:“什么事?” “我本来不想说,但我还是得跟你透露一下,江文正在对江总集团下所有业务下手,我看你和她感情相当不错,有了这个消息,她会更加对你感激……” “想必刚刚你也已经听到江文要处理江总了吧?” 曲森看着我,表情复杂,道:“他刚刚说了?也是……总归要泄露消息的,他很久前便下手了!” 他这句话这更证明我的所听非虚,江文并不是在逢场作戏。 我又想起江文先前的一番话,而曲森好似很早前便知道了,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语气无法平静的问道:“你说他很久前就动手,难道你知道的时候,江莱悦却还不知道?” 第165章 我要离开了 曲森并没有立刻回应我,片刻后拿出手机,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之后才拨了电话,然后将屏幕递给我看,备注是“j”,我并没有立马表态,我知道,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鲁莽的去做事情,如果做了一定会有一番深思熟虑。 曲森并没有避讳我,在电话连线成功之后,便将通话模式切换到了功放,而我竟因为即将要听到所谓的阴谋而有些局促。 片刻之后,江文接通了电话,习惯性的用职场中身居高位的口吻说道:“是事汇报?” 曲森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转入正题,而是跳转话题道:“江总裁,她现在情绪很不好……” 江文稍稍沉默后回道:“从今天开始,这种事情就不用向我汇报了,我让你在她身边不是为了让你汇报吃喝拉撒睡的,知道了吗?” 曲森很会逢场作戏,立马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然后挂掉了电话。 通话后,曲森看向我,问道:“什么感觉?” “我一个局外人,活的那么摇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也看不清现在的状况。” “我也和你一样,即便被江文拿来当做棋子,可我毕竟在江总手下工作,能做的也只有周旋,得罪谁都不好,所以即便知道一些消息,也不会轻易传达给谁,我爱沈琳,我要赚钱为她疗养身体,我想有个家庭,生个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将这消息告诉我,还有沈琳怎么需要疗养身体?” “沈琳的事情就别说了,看见她你也别多嘴问,我将这消息告诉你,是想你去跟江总说,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总很重感情,你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上,如果你小子飞黄腾达了,我也就放心了,做兄弟的就怕你过得不好。” 我没有急着说话,和曲森一人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才感叹道:“这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大学毕业都已经4年了,这四年你我很少联系,再见面却是感触最多的。” “我本以为这几年我已经活成同届生中的佼佼者了,没想到依旧是你活的最潇洒。” “潇洒?” 曲森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笑道:“我挺羡慕你一直活得很自我!”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曲森好似丧失了抽烟的欲望,掐灭掉只吸了一半的烟,对我说道:“余航,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大学时候羡慕你随心所欲的玩乐队,良好的家境让你不必为了金钱,像我这样把四年时间都用在了赚钱生活费上,我去过你家一次,叔叔阿姨特别好,不像我活在单亲家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一开学初就认识了,你爸妈帮你铺着床,而我一个人扛着蛇皮包,在一屋子家长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打了招呼,然后埋头收拾物品,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装的一口袋自认为高中时期最好的物品,穿出去后才知道是破鞋烂袜,后来大一一整年唯一的名牌就是你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的那双匡威帆布鞋,恐怕你都没见过我穿吧,到现在我还用自封袋装着放鞋盒里,除了当你面试了试,一次都没穿过……” 过程中,我几次欲打断他的回忆,但都被曲森的手势拒绝了,示意我让他说完。 再次点上一支烟后,曲森继续说道:“毕业这么些年,我原本以为再见面时候,我终于可以不去羡慕任何人了,可你还记得上次摄影展上,那个救你于尴尬局面的气质女子吗?我当时一看就不平凡,果不其然,现在成了你有途的老板……后来,我将你引荐给江总,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很自豪,大学那几年,你帮了我很多,我记在心里,如今我终于能够帮你一些了,我觉得很舒心。至于我今天对你说这番话,是你可能不知道,自从那次见面之后不久,江总对你的关注便越来越多了,以至于到后期,有事情总是第一个想到你,我本以为可能是这几年你家境剧变,是你变成熟了,可你并没有改变最初的那些不羁和躁动,事业上也不见得比别人努力,但如今你的生活却是最有潜力的,毕竟江总眼光绝对不会有错,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们这些兄弟再次甩在身后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是遇到了几个有能力的女人,然后个个扶持了我的事业,我就走上人生巅峰?” 曲森笑了笑,道:“这点你能否认吗?” 我无话可说,心中有些不舒服,可能曲森只看到现在的我,而没有看到生活中挣扎的我,事实上我现在也很挣扎,但倚靠女人成功这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接受的,毕竟我和黎诗认识也就三个多月,和江莱悦的交集也只限于工作和朋友的关系,更没有什么爱情可言。 我深吸了一口烟,终于对曲森说道:“谢谢你作为朋友能够直接面对我说出这番心里话,但有些观点兄弟我恐怕并不全然都能接受!” 曲森摇了摇头,道:“说这番话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相反是羡慕你,如今我能够坦然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是我觉得现在自己的日子好过了,有了房有了车,有了稳定的情感和生活,接下来的目的就是做一番大事业。” 我沉思了许久,才对曲森说道:“所以,现在该羡慕的人是我,不过我没有那么大的报复,能简单的活着,家人健康快乐,再求个衣食无忧我也就满足了,但作为朋友我还是建议你,人生几十载,不必带着戾气活着,求而不得很痛苦,你现在拥有了沈琳,拥有了普通人所羡慕的生活,保持下去就很好了。” 曲森将烟熄灭,才笑了笑对我说道:“这些话我也只是对你说说,我自己就算这么想,也没有条件这么做,其实和你一样,现在的生活我就觉得挺满足的。”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 曲森看着我笑了笑,终于意识到和我继续这个话题实在没有什么意义,随之陷入到了沉默中,而我忽然想起了江文离去前,对江莱悦放下的狠话,便向他问道:“你跟我说说江文最终目的是什么?” 曲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似释放着自己身上的压力,他对我说道:“我在江总手下任职时日不短了,也很珍惜现在的工作环境,可江文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你别看江总旗下业务众多,但基本都是江文在操控着,大厦倾覆只在一瞬间,就看爆破的这根引线什么时候点燃了。” “我今天看江文来势汹汹,似乎已经准备下手了?” 曲森的表情明显的焦虑了起来,捏着手中的烟头,有些艰难的对我说道:“这次怕是很难说了,江总在婚礼上当着众人的面起底了江文的黑历史,也就是过去多任情感上的女人,这种丢尽脸面的事情怕是已经让江文丢掉了最后一丝耐心,这次怕是……” 我充满忧虑的看着他,许久才说道:“那你会明哲保身吗?” 曲森沉默了许久,拍着我的肩,笑了笑说道:“距离江总全面失守还有一点时间,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说,我相信江总不会坐以待毙的,你好好劝劝她,让她抓紧重拾信心,这几年她肯定积累了一些合作伙伴,只要能拉到投资者,江文一时间怕也很难达到目的!” “我希望你能够站在江莱悦这边,毕竟她身边的人并不多,而你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 曲森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努力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我能感觉到曲森身上所面临的压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最后实在不行,你也为自己的生活着想,另谋高就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很现实!” 曲森点了点头,我正准备说话,江莱悦穿着病号服打开了门,吓得护士赶紧跑了过来。 江莱悦脾气向来不愿受人约束,所以即便医生和护士也奈何不了她,她对曲森示意了一下,让他先回去,而曲森很有默契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 我知道她因为失血过多而相当虚弱,并且一旁的医生一再提醒脖颈的伤口有很高的破裂风险。 江莱悦叹息,眼角有些湿润,她终于对我说道:“受了点伤,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满世界的人都来关心我,这种感觉真好。” 在场的医护人员听完后也纷纷感叹,也许他们见了太多住这样vip病房,却身不由己的富人,生活又哪能事事如意呢? 江莱悦沉默了很久,眼睛里含着的泪水已经掉落,她终于有些哽咽的对我说道:“扶我进去吧!” 我应声与医护人员一起,将她安置道病床上,然后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用沉默让自己平静,直到不再掉眼泪…… …… 夜晚已经来临,原本这应该是一个炸裂后回归寂静的夜,可却因为江莱悦拒绝吃饭而陷入到僵局中。 我有些烦躁,却意外接到了黎诗要过来的消息,她表示对医院不太熟悉,麻烦我在医院等她一下,我想了想,应该是大嘴舒马告知了她事情的经过。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一束刺眼的灯光撕破了夜的黑幕,黎诗的车子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还没有停稳车子,我便迎着她走了过去。 黎诗拎着手提包从车上走了下来,我在路灯散发出的朦胧光线中,望着她疲倦却又美丽到有些温柔的面容,刹那间,有些丢了神。 她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没有再用满面的倦容看着我,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道:“等了很久了吧?” “也没等很久,只是很意外你会过来。” 黎诗只是笑了笑,然后将被夜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过了许久才说道:“这几天就要离开了,她也算是这段时间有交集的朋友,理应过来看看。” ——……——……——……—— 今晚大章节,一章! 第166章 青旅总裁未成年 听到黎诗口中的将要离开,我的心还是忍不住的揪了一下,即便我知道她应该和老苟签订了某些协议,但还是有些不愿接受…… 黎诗是善良的,抛开各自立场,她能够在离别之前来看看江莱悦,已然是把这里的每个人都当成了朋友。 “前些天不是说还有几周才会走,怎么现在又成了几天了?” “世事无常呗!”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把这句“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反反复复的嚼了很多遍,却依旧咽不下,许久才问道:“这次走了还会回来吗?” 面对我的疑惑,黎诗依旧表现的很是淡然,她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回道:“有些事情我们都无法确定,不过这儿让人遍体鳞伤,再回来怕也是没有勇气了……” 夜深人静让我变得敏锐,又一次质疑道:“难道这儿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黎诗迎着我追问的眼神,与我对视着,她的面色忽然变得温柔,温柔的可以将我融化,转而笑了笑说道:“抓紧时间带我去江莱悦病房吧,我接下来还有些安排。” 我只得收起疑惑的心思,带她前往江莱悦的病房,事实上,我多么想听她说这里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朋友,包括我…… …… 病房前,出于礼貌性考虑,我在征得江莱悦同意后,才将黎诗带入到房间内,让人很讶异的是,原本我还担心不合拍的两个人,似乎情绪都很平静,而一向不爱与陌生人多接触的江莱悦也异常的平和。 我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这两个本该优秀到不兼容,却又出奇和谐的两个人,坐在门口思绪万千着。 约莫十几分钟后,黎诗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然后示意我去跟江莱悦说一声,她想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没有追问她要带我去哪里,只是再次推门进入了江莱悦的病房,她平静的看着我笑了笑,心情似乎释怀了很多,示意我给她削个苹果。 我很纳闷她和黎诗聊了些什么,便问她:“怎么情绪一下子好了很多,难不成你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江莱悦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她很深刻的说道:“余航,你是善良的,我希望以后你能为自己想要的样子而活。” 我不明所以,将削好的苹果清洗后递给她道:“我今晚要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 江莱悦拿着苹果轻轻咬了一口,平静道:“医院想赚钱,我也想清静,索性在这里住着罢了,流了点血,但不是什么致命伤口,你放心,我特别惜命。” 看她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我确定这个坚强的姑娘已经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带着心疼笑了笑,便离开了病房。 下了楼,黎诗已经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着我,见我从电梯里走出来后,便拎着手提包走了过来,我很认真的看着她,她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着,这让我完全没有办法在她的表情里猜到刚刚和江莱悦聊了些什么。 黎诗微微笑了笑,向医院外走去,我终于按捺不住,向她问道:“我很好奇你和江莱悦聊了些什么?” 黎诗回过身正准备回答我,忽然被一阵吵闹声所惊吓到,不远处的一辆救护车上,家属呼天抢地的哭声让每个人揪住了心,不约而同的朝着救护车看过去。 一对年过百半的中年夫妻几乎晕厥,瘫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宣布他们的儿子死亡。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在这冰冷的医院,生死是最稀疏平常的事,可一个鲜活年轻的生命还是让人为之惋惜。 我努力平复情绪,感叹生命无常的同时也关注着黎诗的情绪,片刻后才对她说道:“你先前说要和我去哪?” 黎诗仰头轻呼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我,她轻声说道:“去城墙上走一走!” 我点了点头,也振作了情绪,然后看着眼前逐渐散去的人群,仿佛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最后一次告别,然后惨淡的散场…… 离开医院已经是八点钟,可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放弃要去城墙的想法,我驱着车,按照设定的路线向城墙方向驶去。 上了车后,黎诗示意自己睡会儿,等到了地点便叫醒她,我示意明白,选了首轻音乐,然后将车窗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只一小会儿,她便仰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焦头烂额的应付中,她真的太累了。 熟睡中的黎诗,往我的方向靠了靠,也许此时,在她一直晃荡的睡梦里,正寻找着自己无比需要的安全感!我开始自恋的想象着,也许她拥抱着我的时候,灵魂和气息都会变得安宁!也许,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开始,我们便有了化不开的故事! 我的思绪化作了她胸前的那根安全带,拥紧了她,即便她在片刻之后又侧过了身体,而我却沉浸在对她的依恋中,时而恍惚,时而亢奋…… 半小时的行驶,我终于在疲倦和兴奋的交替中,到达了城墙角,我叫醒了熟睡的黎诗,让她在停车场外等待着我。 停好车后,已经完全清醒的黎诗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她的发丝随风飘逸着,这个场景好似要将我融化,在短暂的失神后,我笑了笑,示意看谁先跑到城墙脚下。 黎诗翘起脚,让我看了看她高跟鞋的脚,好似在提醒我这场比赛无法完成,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她做出这个动作后,本能般的一把将她抱起,然后往城墙脚下跑,这种力量的澎湃,好似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而不断奔跑的脚步,好似是想带她一起,把那些撕扯的过去和曾经的痛苦统统甩在身后…… 买了门票后,我很想将她继续抱上城楼,可体力有限,加之不知道该怎么再次将她抱起,毕竟冲动之后是无尽的羞涩,即便先前黎诗没有反抗,可明亮的路灯下,她早已经尴尬的红了脸。 …… 再次漫步在城墙上,本想和萌萌再连接个视频,却被爸妈告知萌萌正在积极调养,准备手术,已经休息了,于是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值得高兴的是,配型后,萌萌亲生父亲只有六个点相符,而小宝有八个点,小家伙对救姐姐毫不含糊,即便知道过程可能会很痛苦,我们无法忽略手术会给小小年纪的他带来伤害,却又不得不自私的想守护住萌萌的生命,期待着她骨髓移植后的新生…… 今晚的气温和景色都相当好,好似知道来这儿的人即将面临着离别,而黎诗好似想将自己融合进这光线和夜色中,脚步放的很慢,她一直将手放在城墙垛上,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边走一边轻轻拍打着。 我问道:“你这么将手放在城墙上拖着,不脏么?” “很好玩儿啊!” 我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又挑着眉,略带挑衅的向她问道:“扮了那么久的高冷总裁,怎么临走之前,还给我留个未成年孩子心性的形象?” 黎诗没有理会我,依然跟随我的脚步,将手放在城墙上拍打着,好似在数着每一块城墙砖。 我的无聊心里又开始作祟了起来,停下了脚步,嘲讽着说道:“喂,小孩,你说你都要走了,我也犯不着怕你了,咱俩来玩个游戏,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任意选一个,只玩一把,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黎诗也不像从前那么排斥我,接过话题对我说道:“玩什么呢?” “数三十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最少数一个数,最多数三个数,谁数到三十这个数,谁就算输,输了可以问对方三个问题怎么样?” 黎诗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抬头道:“在这个没有规律的世界,玩这样带着数学规律的游戏,好像没什么意思,我不希望你输,也不想赢,不玩了……” “还没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输?” “那你敢让我先数吗?然后我按照规律数1、5、9、13、17、21、25、29……” 我:“……”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疑惑,可是余航,我带着满身的疑惑过来,就让我带着满身的秘密离开不好吗?没有任何牵绊的离开,才是最好的道别方式。” “你这是耍赖。” “你刚刚还说我是孩子,未成年心性不成熟情有可原。” 我望着神情看着这个世界的黎诗,好似也跟着她看透了眼前的一切,也看到了自己流落在这无趣的生活中,用成熟和理性处理着每件事是多么的可笑而荒唐,因为我们总在自以为是,总觉得成人的思考是带着理性的光芒,却忽略了孩童时代的纯真、纯粹,我想黎诗口中的未成年绝对不是指年龄,而是那颗不愿世俗的、干净的心…… 我转头凝视着身边的黎诗,只是笑了笑,用和她一样平静的语调,回道:“今晚,我也做个未成年,和你一样,无聊、无趣,却深情的活着……” ——……——……——……—— 许久没有熬夜写章节了,今晚熬夜写第二章,因为夜晚干净又纯粹,这也是我习惯晚上在疲倦一天工作之后,还乐于写作的原因,安静又没人打扰! 很多人都说书变味了,我觉得始终未变,世事无常,愿我们都能在这薄情的世界深情的活着!写书几年,坚持到《青旅》,我从来都不是因为这每个月不到三百块钱的订阅稿费而坚持的,在我眼中,最幸运的事情,便是:我还在,你也未离开,你来了,便不再离开! 第167章 夜色中的畅聊 黎诗眯着眼睛朝我笑了笑,我在她干净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种叫做“知己”的东西,而这个想法的产生,也让我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更好的生活,命这个东西不能算,什么都了如指掌,你又能过得怎样?除了小心翼翼,担惊受怕,难道还有什么精彩? 我点上一支烟,难以想象黎诗离开以后,我还会不会来这里,或者以什么样的情绪再来这里,缅怀或是期待未来? 烟雾飘散中,黎诗许久过后,才低沉声音对我说道:“余航,即便未成年这份纯真让人向往,可我并不愿意你对所有人都展示这一面,如果有一天,有人用你的善良伤害了你,你会很难过……” 说到这里,黎诗凝视着我,道:“有时候,重情重义和善良真的你,让人感到很心疼,可这个薄情的世界很现实,有些人从来不知道去珍惜你的情义和善良,将这些当作伤害你的工具,如果你不愿反击和去回应,那么请你至少别那么傻下去了……” 我被烟凑了眼,眯着酸辣的眼睛看着她,回道:“怎么忽然说这番话?” 黎诗笑了笑,她又理了理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注视着我说道:“你不用作出反应,听着就好了,我只是有感而发,我们认识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了,谈不上一起经历过人生的起落,但也算相识一场,这也是我今晚想和你到这儿再走走的目的。” 我撇了撇嘴,又低了低头,很想将那句“不走行不行”说出口,最后只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黎诗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也越发变得平静,面对远方那城市的最边缘,却在最没有心里准备的时候再次看见城市之外的那片孤岛,哪里荒芜的土地上,变得枝繁叶茂,像是遥远世界之外的乌托邦。 “黎诗,你看,城市之外那儿有片海,海面上有座岛屿,那儿从前荒芜,现在草木丛生,鸟儿吟唱,太美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配合你表演?” 我被黎诗焦急、无辜的表情逗乐了,她果然把童真的一面都给了我,也意识到这种无实物的表演的确相当考验人,毕竟“城市之外的孤岛”只存在我的信仰之中,我并没有和黎诗描述过那儿。 “我想告诉你,那儿空旷、辽远,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空气里有花草的香气,如果有天我能到那儿,即便满身风尘,也会一脸的喜悦,那种喜悦的光芒是由内到外的散发,无矫饰,孤岛对于我来说,就是信仰的力量,物质世界的满足,永远不是我的追求,因为那是可以追寻一生的信仰。” “世界保留在天真的人那里,我想说,因为天真,才会一直在路上,因为天真,所以毫无顾忌的去追寻,也还是因为天真,活着才不会那么无趣。岁月变迁,一些被内心忽视的东西,很容易丢失,你的信仰,让人看到了一个不同的追寻。” “你的回答好官方啊!” 见我不满意,黎诗耸了耸肩,道:“我怕回答的太精彩了,你又要接着聊下去。” 我将快要熄灭的烟,再次放在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当烟雾全部从她的口中弥散后,失落和孤独感随之涌来,看了看手中捏着的烟,说道:“离开西安,恐怕你再也找不到这么好夜景的城市了。” 黎诗没有针对我的言语做出应答,她只是将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安静的眺望着远方最朦胧的霓虹,然后转身往回走,这一刹那,我们好像走在了逆转的时光隧道上,变成了一对初识的朋友,还记得那次为给萌萌开视频来这儿的夜晚,我也是跟在她的身后,踩着光影往回走。 我轻轻的一声叹息,想象着在我们离开这儿以后,仿佛便开始走向了分别的岔路口,而刚刚沉默无言的这段时间里,黎诗到底想了些什么,我无法猜测。只能在边走边张望中,努力把这个夜晚牢牢记下,将充满岁月印记的城墙石砖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提醒自己该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了,为了将来,也为了自己曾经卸下的责任…… …… 西安作为一座不夜的旅游城市,好似极力用热闹哄逗每一个孤独的游客,我驾车穿行在已经不算热闹的街道上,一晃而过又不断向后倒退的马路灯光,好似交替诉说着这个城市的喜怒哀乐,然后不断退场。 回到青旅后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这个夜晚,我不知道自己在青旅门前的石桥上站了多久,想回到店里休息,却又意识到自己的物品已经全部寄回家了,于是就这么孤独的流落在街头,在漫长的夜色中煎熬着…… 整个景区的摊位都还在营业着,而莱悦酒店似乎已经打了烊一般,走近了看才发现是歇业整顿,江文行动的确很迅速……我终于有了去向,我想回医院看看江莱悦,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不一定要与她对话,只是站在门外,确定她已经睡了,心中也会安定一些。 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再次回到医院,进住院部大厅前,我站在楼下,仰头看了看,江莱悦所在那一片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强光,也许,此刻的她已经进入到睡眠中,也或者,她褪去了白天坚强的伪装,正躺在被子里默默的抹着眼泪。 实际上,我真的谈不上有多了解她,可潜意识中,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坚强,以至于她今晚对我笑的时候好似落寞和掩饰的成分多一些,我并不是怜悯世人的神仙,却不希望看到和自己一样无助的人在深夜落寞。 我站在楼下又抽了一支烟,心中冲动着想上去找她,可是只在走上楼梯的第一步,便没有能够再迈出脚,我想起了她在今晚那掩饰的模样,这种状态提醒着我,她现在需要的是独自静思的空间,数次的反复之后,我决定试探一下她是否休息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她:“别胡思乱想,记得盖好被子。” 她回了我的短信:“你也别着凉了,找个酒店休息去吧!” 如我所料,她果然没睡,也许她一直站在窗前,在我刚踏入住院部时便看到了我,一番犹豫之后,我低垂着头走出了楼道,停留在原来站过的地方,又抬头向她所在的房间方位看了看,然后一阵阵失神,我情愿她没有回复我的信息,至少证明她已经睡下了。 …… 离开了医院,我便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这些天以来,我几乎没有一次睡眠充足过,而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的精神状态萎靡到极点,我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然后打起精神去面对明天的事情! 次日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如往常一样,我依旧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整个城市还在苏醒之中,一缕穿过云层的光,穿过两栋楼之间,悄悄的落在了我身前的窗檐上,楼下缓慢而有序行进的生活节奏,让整个世界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我双手抱在胸前,凝望着远方,仿佛丢掉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在沉默中看着往事化作碎片,追随第一缕阳光,期盼着新生的生活…… 休息了一夜以后,我回到了青旅,却意外的发现数日不见的杨学军来到了青旅,此刻她正和黎诗坐在院子里聊着天,我当即意识到他可能是带着合作而来,不禁欣喜起来,如果他能够和黎诗合作,那么黎诗便有了不走的筹码。 我总算带着理智,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心中却期待着待会出来的结果…… ……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他们谈论的话题似乎并不在于业务上,倒更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而聊着聊着两人意见似乎出现了分歧,争吵了起来。 想来也是可笑,我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杨学军身上。 片刻后,杨学军愤怒的甩手离开,而黎诗却没有跟出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看着她,半晌没有开口,因为在这个充满侥幸的想法里,我一直祈祷着她会在自己的身边,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梦想被消磨殆尽,即便我极力告诉自己这也没什么,顶多是有些遗憾,可依旧说服不了自己。 我追上杨学军,问道:“杨总,这次来谈的项目有进展了吗?” 杨学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理会我的欲望,只是说道:“你已经知道黎诗要走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这些,看得出来她对你很信任,可如此信任的助手,怎么就不能帮她抵御苟永强的侵害呢?我现在不想和你多说,我去找苟永强算账。” 我的心情被杨学军的话语不断的触动,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也挽回不了她要走的局面?” “我和你实话实说,从我对黎诗的了解来看,其实你本来是有机会挽留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最后没能有这样的机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的个性我知道,决定要走,任何人留不了……” 我心中好像被针刺了一般难受,只是低垂着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扎着利刃,却平静的对杨学军说道:“你也别去找老苟了,即便所有人传他和黎诗的风言风语,但我依旧不信,也没什么意思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杨学军看着我,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注视着他,他却讥笑道:“什么叫别人传她和老苟的风言风语,你放哪门子屁呢?” 第168章 决定今天走 我被他骂的无语,却又不愿在此刻计较言语得失,耐着性子道:“难不成你知道黎诗和老苟的关系?” “我当然知道,看样子黎诗并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她和老苟究竟是什么关系” “苟永强对她的生活有重要的启示和指引,她对苟永强只有崇拜!” “此话怎讲?” 杨学军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道:“你没发现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我们,我不喜欢站在这儿聊天,丢身份。” 我:“……” …… 找了一家茶馆落座之后,杨学军点了一壶茶,服务员帮我们各自倒了一杯,便替我们关上了门。 我和他谁都没有端起喝上一口,而我们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茶,于是我直切主题的对他说道:“说吧,要和我谈些什么。” 杨学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眼神凌厉的向我问道:“我找你就是想确认,黎诗真的决定要走了吗?你也留不住她?” 我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甘和不善,但依旧保持着平静回道:“没错,她一直是说一不二的人,这次又那么坚持,留下的机会可能微乎其微。” 他眉头紧锁:“是因为你口中的流言蜚语?”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因素,但这种话题放到谁身上都不会舒服,她好像和老苟打了个赌,输了便自行回英国。” 杨学军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他低沉着声音对我说道:“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只是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此生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过错,我在她的劝说下活了下来,然后一直坚信这份感情坚持就有一份结果,可如今还是改变不了她不喜欢我的现实,如果这次离开是因为我上次的不投资和不作为导致的,那我真的会恨死我自己。” 我沉默许久,终于对他说道:“我想知道黎诗的过往和一些身份问题,也许我了解了以后,就能把她留下来了。” 杨学军表情充满决然的说道:“她自己不愿意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如果她真的被你留下来的话,那你个人分量太重,也太可怕了,与其让你成为竞争对手,不如我去英国自行请求原谅。” 尽管之前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从杨学军口中说出时,我心中还是翻起了一阵阵汹涌的愤怒,我克制着自己,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既然你没能力帮她守住什么,就别在她身边纠缠了,否则她在英国也不会好过。” 我顿时变得警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学军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又喝了一口茶,半晌回道:“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我不希望你这样的人再纠缠她,更受不了她开口闭口都是你,让人听了想摔杯子,从前我还有几分地位,如今除了苟永强便是你了,真让人厌烦。” “你混账......” 杨学军闭上眼睛,满脸的痛苦之色:“早知道我就不该故意为难她这么久,我该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也许助她彻底摆脱苟永强的操控,事情也就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是我错了!” “所以你情愿让所有人不好过……” 杨学军愤怒了,他声色俱厉的说道:“别人好不好过我管不着,我的命都是她给的,她现在就是我的命,她一回国我就应该过来的……那时候听说你粗暴的把她赶在青旅门外,我还以为有个人驯服她脾气会好些,没想到终究改变不了什么,她依然那么倔强、那么冷艳,而经历了那么多,其实你会发现你根本配不上她,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可你呢?” 看着眼前杨学军狰狞的模样,我不禁问自己:我真的和她有那么多界定吗?我也忽然有些弄不懂索取和付出的界定,可是我心里却是希望她好的,只是真的无法付出太多,因为直到现在我依然挣扎在生活初期阶段…… 我终于对怒视自己的杨学军说道:“话说到现在这个程度,我们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我觉得你能给黎诗的,是什么都给不了,有些情绪你可以直接找黎诗沟通,她会给你明确的答案,这样你也就不用去猜了。” 我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杨学军冲着我的背影喊道:“余航,你真的想看着有途和你身边的一切跟着黎诗消失吗?” 我怔在原地,想起自己对有途无法割舍的感情,心一阵阵抽痛,依然咬着牙回道:“我情愿相信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如果这一切消失了,从此黎诗更没有再回来的理由……” 杨学军没有言语,因为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我绝对相信他的内心是不愿意断掉黎诗回国最后的路径,可如果那失去的痛苦不断的去挤压他,刺激他,没人能保证,他还会保持着理智,而这对我而言,便是一种赌博,可是我真的不愿意放弃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哪怕这是一种自私! …… 离开咖啡店,我一直心不在焉的在坐在河边,心里却仍被一种情绪痛苦的拉扯着,我害怕做选择,因为每次选择都意味着自己的人生会陷入到低谷中,比如选择去江莱悦的公司,比如选择再回青旅后对黎诗的伤害,而这次选择过后呢? 一个人愣神中,黎诗在不远处叫了我一声,回过神后,我赶忙起身跑到他身旁,我们在一个开满花的花坛旁见了面,而吹了一个夏季的热风,终于带着舒适的温度从我们的身边吹拂而过,仿佛连这午间的阳光,都在替我们扫清心中的阴霾,最后很肆意的穿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心头。 我带着一些抱歉的笑容对黎诗说道:“事情弄得这么糟糕,我很抱歉!” 黎诗没有看着我,她有些失神,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回道:“余航,我想在我离开之后,你能答应我一些事情,也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最后的一些请求。” “你说!” “在我走后,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经营这家青旅,我还是店的老板,而你每年固定向我给你的账号打五十万,你能做到吗?” “你既然拿下了青旅经营权,能不能留下来自己经营?” 黎诗淡然一笑道:“余航,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能不能所能决定的,你要知道,即便我离开了,我也期望着你能将这家青旅做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其实这青旅就是我们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不是吗?” 黎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在光线散落的午间,打量着这座带给我们太多悲喜的城市,她闭上了眼睛,好似要记住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 我的心情有些低沉,随即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也只是在她的身边默默站着,心中竟然产生了要珍惜此刻每一秒与她在一起的想法。 终于,她还是说出了那句我最不想听到的话:“我决定今天走!” 第169章 故事结尾是离别 我低头黯然,下意识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嘴上,却在抬头呼吸时,看到了那条一直延伸的青石板路,我曾骑着自行车带黎诗走过,它的尽头有抓娃娃的娱乐机器,也有隐藏在巷子里的美味,而从此以后,这条路承载的将会是我的最美回忆…… 此刻,神经被撕扯的很痛苦的不仅仅是我,可能还有不远处商务车里,正一直注视我们的杨学军,可车里的他看上去平静,甚至没有再下来和黎诗说上几句话,仿佛只是来做最后的道别,她是尊重黎诗的…… “什么时间的机票?确定好路线和行程了吗?” “嗯,已经确定好了,我今天晚上飞北京,先去看看萌萌和小宝,顺便和叔叔阿姨道个别,明天早上从北京出发。”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北京吧!” “不用了,告别要趁早,送的越远越难过。” “既然难过就不要走。” “不可能。” 黎诗说完这些后,好似丢掉了再待下去的欲望,转身顺着河岸前走去,我这才点上了烟,趴在护栏上,想起了这些年的是是非非,我忽然便感觉到了疲乏,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黎诗的背影喊道:“我能为你再做一顿午饭吗?” 穿着碎花裙子的黎诗忽然停下了脚步,在风扬起她裙摆的时候转过身,笑颜如花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小时候记得每次有人远行,家人便会做一顿好吃的,当做临行前的送别,想来我真的把黎诗当成家人了。 去附近副食品店买了些食材,然后以做饭的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许某天,黎诗想念我的菜,便会回来看看我,哪怕万里归途,也是带着思念的。 带着这样的幻想和期待,我又一次努力让自己变得轻松,一头扎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将那些食材进行归类,然后分别处理。 西安的特色菜其实非常多,但我最终决定给黎诗做一次葫芦鸡,这是西安的传统名菜。葫芦鸡的传统选料,是用西安城南三爻村的“倭倭”鸡。 这种鸡饲养一年,净重一公斤左右,肉质鲜嫩。制作时,经过三道基本工序,即先清煮,后笼蒸,再油炸。 越是费时间的菜,我越是愿意去做,甚至自私的想黎诗吃这顿饭误了点,便可以在先多留一个晚上。 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我将煮过的鸡放人盆内,加酱油、精盐、葱姜、八角、桂皮、料酒,再添些肉汤,入笼蒸熟。油炸技术要求严,菜油烧八成熟,将整鸡投入油锅,用手勺轻轻拨动,炸约半分钟,至鸡成金黄色,立即用铁笊篱捞出淋净,随即放入菜盘上桌,配一碟椒盐佐食。 很快那食用油煎炸出的香气便开始在我们的屋子里弥漫着,这时候返回的黎诗在门口问了句:“好了么,我还得去咖啡店和念歌聊会儿,一个菜也就够了!” 我口中重复着“快了快了”,手中却加速了起来,也许我的厨艺已经生疏,竟然有些手忙脚乱,完全找不到先前做饭时的节奏和从容,现在不奢求黎诗误点,更多害怕她因为时间问题放弃这顿饭。 想到吃饭的时候,我还想和黎诗聊聊,便不敢再耽搁了,迅速炒了两个时蔬便开饭了。 …… 饭桌上,一向爱吃我做菜的黎诗胃口依旧很好,她对我的葫芦鸡给了很高评价,又感叹道:“来西安几个月,我还第一次知道有这道菜,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 原本准备了很多话,可被她这么伤感的一句话,我被打乱了所有节奏,酝酿了许久的强颜欢笑也没能“演”出来,我也尝了尝葫芦鸡,可能火候没有掌握好,虽然用心,可做出来的味道终究不如从前,也是,有些事情不是尽全力就一定能做到完美…… 如此一个该尽善尽美的日子,却有了太多遗憾,可人生哪次不是由遗憾构成的,如此想来,我人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还要在意俗世间,那些让人烦恼的生死离别呢? 时间好像设置好了一般,黎诗吃了二十分钟,抬手看了看腕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得去咖啡店了,谢谢你这餐饭,我很喜欢。” “我能开车送你去机场吗?” “我已经约了林柯送我去机场,不过你现在可以和我去咖啡店。” 我点了点头,来不及收拾碗筷,便拿着钥匙去倒车,只片刻,黎诗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青旅,她和店员逐一道别,然后将行李放到了车子旁,打开了后备箱的门。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还是用以前被我摔在门口的箱子,虽然表面有了划痕,可不影响使用,那些翘皮微笑的娃娃,增添了许多趣味,我再也没有像第一次看到那样厌恶了。 站在门前的黎诗,让我忽然想到三个月前她刚来的时候,盛气凌人中又带着理性…… 此刻阳光下,她带着墨镜,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看到了一些朝她张望着的目光,她的姿态和容颜,总是能够吸引一些陌生人的注意力。 我下意识的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她却张开手臂和我要一个拥抱…… 我带着紧张的呼吸,眼睁睁的看着黎诗离开了怀抱,带着最后的请求道:“能把墨镜摘了让我看看吗?” 黎诗点了点头,示意我替她摘掉,我试探了一下,准备伸手,却发现她鼻翼慢慢滑落下来晶莹的液体,刚伸出的手又像触电般缩回来,心有余悸道:“上车吧!” …… 去往“一见”咖啡店的车上,黎诗坐在靠后的位置,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也许是因为这一路熟悉的风景太乏味,片刻之后她有些疲倦,靠在车座上,好似睡了过去…… 到达咖啡店后,她好似提前和宋念歌约好了,两个人寒暄一阵后,便挽着手进了店内。 早已经在咖啡店等候的林柯,在舞台上唱着沉闷的歌谣,被我瞪了几眼后,又改换成欢快的曲风,可情绪又岂能是一首歌欢快歌曲所能控制的,越听我越难过了。 黎诗好似有很多事情和宋念歌交代,她有条不紊的叙述着,可我却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些什么,我多希望最后的这点时间她会留给我…… 沉闷中,我走向舞台从林柯手中拿过吉他,却没有任何哗众取宠的意思,只想安静的给黎诗来首音乐,作为她们谈话时候的背景音乐。 在脑海中搜刮了半天歌曲,我总算想到一首歌《其实》,在看了几遍歌词后,照着手机上搜索的吉他谱,边弹边唱道:“……那天我们走了很久没有争吵过,分开时难过不要说,如果被你一笑而过,还不如让你选择想要的生活,分开后我会笑着说,当朋友问你关于我,我都会轻描淡写仿佛没爱过,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在我唱歌的时候,黎诗忽然停止了交谈,她专注的看着我,听着我的歌,以至于我分神看错了词,连歌都没唱好。 时间好似缓慢,却过得很快,我不断的唱着歌,希望她的目光能够多在我身上提留片刻,可黎诗终究收回了目光,然后起身拿起了手提包。 要离开时,她又在往常所坐位置的角度,望着那片甚至是光线也刺不透的爬山虎,许久才说道:“余航,我走了,再见!” 我的思维似乎已经停滞,有些承受不了这句“再见”给我带来的冲击,就这么看着黎诗,许久才迟缓的摇了摇头,道:“现在就要走吗?” “时间不早了,你保重,好好经营好青旅,在店里结交南来北往的朋友,唱自己喜欢的歌……” 我有些鼻酸,再也忍不住的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答应我,如果还能再回来,一定要忘记今天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做一个快乐的自己,找回你的骄傲、你的蛮横、你的无所畏惧,比起现在忧伤的你,我更喜欢看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好,我答应你!” 我还想说些什么,黎诗对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背过身,示意林柯抓紧离开。 …… 仓皇中,黎诗终究在暮色中上了车,她摇下车窗,神情的看着目送她的每一个人,然后朝人群挥了挥手,最后顺着风的方向,从城市的边缘处往机场方向开去。 我的心中空空落落的,不敢再去张望眼前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子,因为我已经找不到黎诗的车子,林柯很懂我,他知道车开的越慢,车子在我视线拖得越久,我越难过,此刻,我有点看不清方向,也弄不懂时光,更不确定,人与人最后的相处是否都要这样悲伤收场…… 实际上,秋天已经来临,风吹在身上并不燥热,只是吹落了天边那昏黄的太阳,带给离别的人无边的寂寥,和无处诉说的凄凉…… 我仰起头,咽了咽口水,没有向前,也没有往后,在原地站了很久,再次喃喃唱起那首歌:“分开时难过不要说,如果被你一笑而过,还不如让你选择想要的生活,分开后我会笑着说,当朋友问你关于我,我都会轻描淡写仿佛没爱过,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宋念歌在一旁轻声安慰着我,我苦笑着,直到惊觉另一个焦急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我们打了个照面,他表情痛苦且无比紧张的向我问道:“黎诗走了?” 我坐回到长椅上,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看着眼前谢顶肥胖,欲哭无泪的男子,满腹的心思,道:“如你所愿,她走了!” ——……——……——……——……—— 录了这首《其实》,想听的进群264684194,最近有些感慨,一些想说的话,写在书评区置顶了! 第170章 再见 老苟平淡的看了我一眼,故作轻松,然后打断道:“用不着你提醒我,我知道她刚走了……” 我冷笑道:“如你所愿,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老苟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绝望的表情,而我也陷入到了绝望中,此刻,不仅仅是我,连黎诗的好闺蜜念歌也陷入到巨大的失落中。 在我感伤的时候,老苟也彻底绝望了,他仰起头痛苦的吞咽着口水,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展开后递给我道:“青旅转让合同我已经签字了,你自己拿去,已经生效了,从此以后青旅就是你的了,也算是我偿还你三年前的彩票钱,答应我,做好青旅,这也是黎诗的意思。” 我避开了老苟的眼神,可是他还在望着我,等待我给他一个充满野心的回答,可是经历了许多之后,我真的对青旅的归属权和未来前景没有太多的欲望,我只想让生活回归本真,然后安静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至于青旅这家店,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伤悲和苦痛,放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终于对他说道:“从三年多以前我第一次来到青旅,我便被这家店的氛围吸引了,即便很多人都不看好它,中途一度有人建议放弃投入,但我很庆幸的是,你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是一直用实际行动来支持着,我曾一度觉得在我所遇到的人当中,只有你的歌声能和林柯所媲美,也许是我矫情,我对青旅大部分的坚持,除了来源于自身,便是你在青旅院子中,年会上演唱了一首《恋曲1990》,这几年我常常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怀,才能将这首歌的层次处理的那么细腻,不可否认,我的确带着个人的偏私对青旅几近执着,这段时间,我觉得我自己的做法很荒唐,却又觉得有些必然,黎诗便是最好的验证,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来是那么决然的要卖掉青旅,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便爱上了这里,以至于走的时候是恋恋不舍的……现在,我觉得自己累了,也不愿再去背负这样一段的过往,我的物品已经寄回了老家,而我也将离开这里,到北京先做一段时间,等还清了债务,就找个随遇而安的地方停留,至于这儿变成按摩店也好,变成火锅店也罢,我都不管了……” 老苟注视着我,许久表情中带着痛苦对我说道:“余航,你真的已经不计较别人怎么看你了吗?你又忘记了当初如何才保住青旅的吗?……我真的希望你能按照黎诗的想法把青旅经营下去,而不是现在这样......你到底懂不懂?” “就算经营到世界第一青旅又能怎样,那些因为得到而失去的东西,每一件都鲜血淋漓,青旅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说这番话是在报复我,可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与他对视着:“我为什么要报复你,我已经从有途辞了职,我们之间还有任何关系吗?” 老苟这一刻终于避开了我询问的目光,然后一言不发,他的不回应让我有些烦躁,便点上一支烟,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余航,我就不喜欢你浑浑噩噩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要是这么些年让我觉得你没变,那就让人太失望了。” 老苟的表情终于变了变,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道:“你这样只会让黎诗走的不安稳。” “你又想做什么?” 老苟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我,说道:“可以不聊这些吗?” “不可以,有些梗在我们之间的话必须要说清楚。” “算了,我们之间现在很清楚,以后就是单纯的商业合作关系,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了,我现在很累、很累……”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 我的强势再次让老苟感觉到无能为力,而我终于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但有些事情他不说,我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找出答案,但一切似乎又没那个必要了。 “好,我记住了,既然黎诗离开了,一切关于她的事情以后就别提了。” 想到黎诗惨败离开,原本该结束和放下的事情却让我再次热血上头,我对老苟问道:“苟永强,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黎诗桌上那个娃娃里的电子设备是你放进去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看着老苟惺惺作态的样子,我真想用拳头给黎诗要一个公道,她不能白白承受这算计,可即便把老苟暴打一顿,又能改变什么,我之所以没当着黎诗面说出此事,就是害怕他对人性更加的失望透顶。 老苟一脸纳闷的看着我,如过是他,那他这演技水平真够达到相当高度了。但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沉思中,一直没有回店里的念歌拍了拍我的肩,轻声说道:“余航,进店,姐为你煮一杯咖啡,陪你聊聊。” 我抬起头看着她,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了,最后留在我身边把共患难当作是一件事情去面对的只剩下了念歌了。 我莫名被念歌的话戳中了最心酸的地方,强忍着痛苦,确定自己不会失态,才笑着点了点头,道:“姐,今天给我做一杯最苦的咖啡,我一口干了。” 宋念歌也含着眼泪,却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又说不留我了,催促着我离去……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我忽然很想拥抱她,在下一刻才想起,这个被我拥抱着的女人,一直如姐姐一般悉心照料过我,我们有着深深的情谊,现在,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这种情谊,其实,时间带着一些泛旧的记忆走了很远,可那些情谊,一直在我们的心里珍藏着,且依旧是那么的真切。 这个傍晚,我没有喝到最苦的咖啡,却在黎诗住过的房间度过最难熬的夜晚。 约莫夜里十一点半左右,老妈给我发来几张照片,是在机场拍的,由此看来,黎诗真的去和爸妈告了别,而爸妈也同样到机场为她送别。 照片中,看着带着墨镜的黎诗,我完全看不到她那时的眼神,而她那在灯光下白皙的面容,美的不好用言语形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我被弄得有些恍惚…… 失落间,老妈告诉我,黎诗乘坐的飞机起飞了,我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晚,想象着载着他的飞机穿过云霄,又一次感觉到了莫名的空洞,为了填满这空洞,便将我们在一起的趣事想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在疲乏中睡了过去,却在梦中被一张巨大的网给困住了,于是整个生活的齿轮忽然停止了转动,定格在最痛苦的日子里。 我仰躺在床上,一闭上眼,便感受这里似乎就充满了她的气息,我知道,在这间房里,她劳累过,无助过,也哭泣过……想着想着,我连觉也不想睡了,情愿这么干巴巴的睁着眼,大脑里的世界却充满了她的色彩,然后喃喃道:“再见了,黎诗!” ——……——……——……—— 抱歉,琐事太多,今晚依旧一更,后面补上! 第171章 黎诗留的任务 次日黄昏,我一如往常的站在店门前望着青旅,可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老苟将青旅转给我而喜悦,心中反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更有预感,未来的几个月,将会成为一个多事之秋,我的命运将会因为一系列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彻底改变。 黎诗就这么离开了我的生活,可是我们却没能延续查令街84号里的故事,保持一封信的联系,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渐渐把彼此遗忘,然后笑对那些刻在记忆里,却不再提起的日子,难熬的日子终究难熬,现在的我都无力去阻止,所以心中更加的渴望自己可以越来越强大。 我没有被此刻更加的渴望力量过,于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拨通了江莱悦的电话,一是询问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二是想让她在青旅的经营上给我点建议,我必须摒弃婆婆妈妈的思绪,认真的将青旅好好经营一番,否则我坚持是为了什么?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便被江莱悦接通,她语气不耐烦的向我问道:“干嘛?” “火气这么大,你在干嘛?” “真添堵,我在卫生间,便秘。” 我有些无语,她似乎什么话都能肆无忌惮的和我说,可我也实在没有哪里给她添了堵,便正色说道:“便秘的事情以后再聊,先和你说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 “我想和你咨询一下青旅经营的事情,毕竟你得酒店经营的有声有色。” “你弄到青旅经营权了?” “嗯,拿到了。” 江莱悦微微疑惑,试探着问道:“你怎么就拿到了呢?” “是老苟主动给我的。” 她忽然便陷入到了沉默中,许久才笑着对我说道:“苟永强倒还真是个信守诺言的真君子,事业做的不怎么样,人品倒是没太大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别打扰本姑娘如厕了,经营的事情以后慢慢聊,哪天我要是一无所有了,你就应聘我去你那当顾问,我一天八小时给你讲课。” “我觉得你真该好好堵一堵。” 江莱悦出奇的没有继续与我斗嘴,正儿八经的对我说道:“好好经营这来之不易的青旅吧,毕竟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该好好珍惜才是!” “我现在想搞个主题装修,如果你说我这青旅客栈开在武侠世界里,墙上该贴些什么呢?” “要打出去打……” 我:“……” 江莱悦好似丢掉了和我说话的欲望,直接连招呼都不打就挂断了电话,而我还沉浸在之前的话题中走不出来,难道黎诗和她见面时候说了些什么?找个机会我该好好问问的。 …… 这个夜晚,我来到林柯的路谣酒吧,在这里一心想学习林柯逼格的舒马,立刻迎了上来,笑道:“很高兴为您服务。” “你高兴的太早了。” 舒马气的想拿盘子砸我脑袋,怒骂道:“航哥,对不起,我们可能不太适合做朋友。” “放屁,我百搭。” “我说你这人说话真损,怪不得一直单身……如果你是别人,你愿意和自己处对象么?” 我挠了挠头,不愿将自己的坏情绪传给他,索性继续胡侃道:“想都不敢想,哪有这种福气。” 舒马气到语塞,目光却如刺一般看着我,我避开了她的目光,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东张西望,他一扔盘子,坐在我对面道:“航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舒马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意,终于又对我说道:“林哥养了两只乌龟,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品种,但特别喜欢,你能不能和他说说,我可以当一个月免费劳动力来换?” 为了逗乐他,我故意夸张,冲着林柯所在方向道:“我的天呐,好你个舒马,你不会潜伏在这里就盯着他的乌龟吧?” 舒马缩着脑袋,就差把我丢出酒吧了,他“嘘”道:“航哥,你别鬼喊鬼叫的,我问你,乌龟一般能养多久?还有,林哥买了多久了,我怕养久了感情深。” “买了怎么着也有两三年了吧!至于这乌龟能养多久……那要看你怎么养了,养好了,能送你走。” 舒马叹了一口气,估计是觉得自己没戏了,我苦中作乐的和他斗了会嘴,情绪倒是好了不少,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他的,在这个没有太多压力的年纪,能为一只乌龟不惜搭上一个月的劳动力,欲望这东西,果然是个好东西。 这个夜晚客人很少,先是刮风,又下了雨,而雨还又越下越大了起来。 我和林柯点着烟站在窗户口,眯着眼睛向窗外的夜色看着,好似在寻找那个叫做遥远的地方…… 他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反正你现在被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聊聊你和黎诗吧。”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说些什么,你看你一脸丧气样,我知道你心里堵得慌,说吧!” 林柯比我更容易受情绪支配,若是聊起这些,难免会勾起他和莫秋的伤感往事,我没有正面回答,企图搪塞过去:“我倒是想问问你,昨天你送黎诗去机场,她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林柯重重将口中的烟吐到透明的玻璃上,直到烟雾消散,才点了点头对我说道:“说了很多在青旅的日常琐事,都是和你一起经历过得,没什么多说的……对了,你来的时候看到巷子口那边的车了吗?黎诗让我开回来,留着你以后工作需要的时候用,你也就别在我面前推辞了,我觉得这是她对你的一份好意。”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拼命捏着烟嘴,半晌道:“她对我有什么交代吗?” 林柯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道:“没什么特别的交代,只是让你每个月按时往这张卡号里打钱,开户行就是她本人,一个月最少三万,最多五万。” 我拿过纸条,上面写着卡号,还有“加油”两个字,这秀气的字体是出自黎诗之手,我会心一笑,如今有关于她的一切,都会让人怦然心动。 林柯感叹道:“我在想今晚让不让你喝酒,毕竟你待会得把车子开回去,放在路口被剐蹭一下都让人肉疼,我听说车子刚保养过。” 我拍了拍他的肩,终于脱离了悲伤的情绪,笑了笑道:“没事,咱兄弟俩也好久没痛快喝一次酒了,我现在就给店里员工打个电话,待会麻烦他打的过来,连人带车的把我接回去就好了。” 林柯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们都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宽慰,他爽朗一笑,手臂勾搭着我的脖子,前往吧台旁。 …… 雨停了,满怀心事的我也喝醉了,夜就这么深了,林柯搀扶着喝的有些发飘的我离开了酒吧。 巷子外的路沿上,我和林柯不顾泥泞坐在一起,等待着店员的到来,片刻之后,店员便来到了巷子口,在他的协助下,林柯打算将我扶上了车。 我推开了他们,原本打算沿着眼前的路,自己像住的地方步行走,可终究因为双腿发飘不听使唤而放弃,一番折腾之后,最终做进车里返回青旅,一路上,醉意十足的我却不断的想起黎诗,刹那间有些混乱,虽然心中很想给她打个电话,却迟迟无法付诸行动,不禁好奇:她又是怎么面对这结局的,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只是当作一场梦? 也许,她真的可以做到,而我却做不到……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纳闷,我和黎诗并没有确立关系,为什么我会在离别时刻那么悲伤,而这些悲伤又是从何而来,恐怕是日积月累的一种信赖和习惯,支配着我吧! …… 分神中,电话没有任何征兆的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看,这是我最害怕接到的一个电话,可却有些犹豫,然后在犹豫中接通了电话,随即便听到了景琪那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只是声音中多了些疲乏。 她告诉我,最近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可以抽点时间来青旅找我聚一聚了。 我在醉意中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最后连怎么挂断电话的都不清楚。 ……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即便酒后会有可以发泄的借口,可我终究没有自言自语的说太多的话,也没有能很快的安然睡去,我都深知,不管未来如何,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会被我铭记一辈子…… 已经是凌晨,我翻了一个身,却反复回忆着江莱悦说的那番话,以至于头脑越来越清明。 想着想着,我心里再次打翻了五味瓶,黎诗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在我的心中抚平,有时候情愿看破,只是一个害怕痛上加痛的选择,我忘不了曾经不成熟的我,很多次在她面前用言语挖苦她,说她把灵魂卖给了老苟,并因此憎恨她。 实际上,我不够了解她,对我而言,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因为她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一切都给了我,我甚至惭愧到,替她感到委屈,替她感到不平,毕竟她受了那么多风言风语,渴望成功却在最后败给了老苟…… 思绪的翻转中,我从口袋中摸出写着卡号的纸片,看着黎诗为我写的加油,她绝对不是因为钱才给了我这份压力,而是为了鞭策我,生怕我放弃了她的好意,所以她选择了我最好的兄弟转交给我,我将卡号输入手机中,暗暗下定决心,从明天起,重新打扫营业…… 那些颓废萎靡,都是无病*的矫情人干的事情,我经历了那么多,深深懂得务实比吟诵来的更实在。 第172章 女英雄 时间继续朝前推进了一周,这个傍晚,有几日没有和我联系的江莱悦,忽然联系我,到她的郊区别墅见面。 这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下了车后,我忽然真切的感觉到秋天的来临,那潮湿的冷风告诉我,这个发生了那么多事的夏天,已经走远了。 听到声响后,江莱悦打开了门,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脖子上因为伤口的原因,因此系了一条黑色围巾,她朝着黎诗留下的车子看了看,然后轻声道:“快进来吧!” 进屋后,江莱悦将空调温度提高了些,温暖的气息顿时包裹了我,好似要将屋外那寒冷的世界全部驱逐,除了几句关心她病情的话,我再也找不到话题,而江莱悦也在认真煮着咖啡,这几天,江文多方齐下手,似乎已经将他那番狠话悉数变成了现实…… 压抑和忧愁弥漫在屋内,混合着热气弄得我有些窒息,我听着屋外的寒风依旧以呼啸的姿态,与窗子击打出一阵凄厉的嘶吼声,倒又怀念屋外那寒风了! 一番不算繁杂的操作,江莱悦将一杯制作好的咖啡端给我,我并没有心思喝咖啡,示意她有事直说,短暂的沉默后,江莱悦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叠文件对我说道:“余航,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客户信息,莱悦旅游这块估计也没戏了,所有的客户信息电子档已经被我销毁了,这是之前打印出来的,你收着,将会对你接下来的工作开展有很多帮助。” 我下意识的打断道:“销毁客户资料无异于将后路彻底断绝了,你太傻了。” 她低沉着声音回道:“这是我反复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之后,做出的决定,但我不后悔,销毁掉总比落入别人手中好得多,对你有用的资料我全都整理给你了,我是逼不得已,可你不一样,你做了青旅,再通过关系网争取游客资源,初步积累财富不成问题。” 看着她的痛苦和惊慌是如此的真实,我的心情也无比沉闷,许久才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莱悦低垂着头,那发丝便挡住了她的面容,她好似在和自己进行着激烈的博弈,差不多过去了一支烟的工夫,才抬起头,对我说道:“我已经仔细思考过了,绝对不会屈服于任何恶势力,想将我囚禁在笼子中,成为他们商业的筹码,拿出去任意羞辱,我宁愿鱼死网破,莱悦集团可以摧毁,但绝对不能更名。” 我震惊到无法言语,虽然之前已经隐隐察觉到一些什么,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而眼前的江莱悦又是以什么心情度过这段时间的? “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你手中不属于集团的产业,抓紧时间核实转移,这些将会是你东山再起的筹码,称霸商界又不是不可能,毕竟你得实力在,我不希望你被打倒。” 在我提议以江莱悦名下资产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时,她霎时皱眉看着我,声色俱厉的说道:“余航,你真觉得我看重的是称霸商业界吗?”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江莱悦气到语塞,目光却如刺一般看着我,我避开了她的目光,像往常一样,能做的只有沉默。 她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意,终于又对我说道:“我所谓的拼命运营集团,只不过是悲情命运的小人物求生本能,为了*控而已。” “那你更需要一些筹码,以便不时之需啊!” 一向强势的江莱悦,却被我说的怔住了,半晌没有再言语,而这个时候我端起面前的咖啡,递到了她的手上,继续说道:“这些资料我会替你保存起来,并加以维护和利用,等你一旦需要,我将全部归还于你,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被折磨到认命了,但是江莱悦,你要想到你自己曾经的高傲,江文如果能从其他方面将你打倒,何须用这种手段,而他也只能这样做而已,只要你自己有了坚守,其他人又何所畏惧?” 我的这番话让江莱悦陷入到争扎中,直到我喝完了一小杯特别苦的咖啡,她才说道:“我现在没资格谈论什么坚守了,关于名下财产这块,我会找律师清点的,至于是否东山再起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不愿意让她此刻过于为难,终于点了点头,却仍然感叹,她这么一个要强的人,最终要一个人消化这次失败所带来的苦痛。 时间已经是夜晚的10点,江莱悦拿起身边的手提包,对我说道:“莱悦酒店已经停业了,我可以去你的青旅住吗?” 想到她此刻情绪不好,加之一个人住在这远离城市的郊区,有些突发事情很难预测,我赶忙点头说道:“嗯,可以。”说着便从她手中接过手提包帮她提着。 江莱悦说了声“谢谢”后,在我之前向屋外走去,我跟上了她说道:“即便你一无所有,仍然是我的好朋友,生活里,除了金钱之外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你换个身份也不错,以后别和我客气,你老和我说谢谢,弄得我们之间多生分!” “放心吧,给我一段调整的时间。” 江莱悦心不在焉的回答,让我无从去接她的话,只是在沉默中跟着她的脚步向外面走着。 我们的脚步止于屋子外面的屋檐下,此刻天空依然飘着雨。 我下意识的感叹,道:“明天不知道什么天气,你要不带几套换身衣服!” “嗯!”江莱悦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是处心积虑的想让我在青旅住一段时间,是吧?” 说完,她皱眉看着我,我特欠揍的说道:“我是为了店里的营业额考虑。” 我的话音还没落,江莱悦重重的把我一推,脚下雨水本来就很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顿时让我跌坐在了地上,她撇了撇嘴看着我道:“奸商,心真黑,我这么倒霉了还要被你来坑一把!” 我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一跃从地上站了起来,佯装怒道:“我靠,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没功夫和你乱扯。”江莱悦终于丢掉耐心不愿意搭理我,站在黎诗的车旁犹豫了一小会儿,随即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情忽然低落了起来,却已经不知道再以什么理由多说上几句话,让她开心一下,好似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所有女人都那么悲情,连一向洒脱的江莱悦也未能幸免,逃出这魔咒。 我刚系好安全带,便看着江莱悦的车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她在路上倒成了女英雄了,我倒是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勇敢无畏下去,英雄到底。 第173章 海面上的姑娘 回到青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的10点半,正在值班的店员面面相觑,我示意他们别大惊小怪,帮着江莱悦将行李放到客房。收拾完毕后,她站在窗前望着处于黑暗中的莱悦酒店,一阵失神,我无从劝起,深知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余航,你饿了吗?” “有点,你也没吃东西吧,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嗯!” 夜雨的天气里,我和江莱悦两人在街边寻了一个小吃店,准备吃些夜宵。 也许是因为雨天天气渐冷的原因,此时的景区街道已经没有什么路人,这难得的清静让江莱悦的情绪好了不少,我将自己的牛仔外套脱下来,盖在江莱悦的腿上,不让她受寒。 这个原本再绅士不过的动作,让她莫名盯了我很久。 很快,小吃店的老板便端来了两碗胡辣汤和一盘生煎包,而江莱悦只是喝着汤,我猜想她晚上并不太喜欢吃这种比较油腻的东西,可由于下雨客源少,周围卖夜宵的店大多都关了门,而她似乎不愿意点外卖,也许这种坐在路边一起吃饭的感觉,会让她得以释放些压抑情绪。 我喝了点汤后,暂时放下筷子,终于面色很认真的对她说道:“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有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还能有什么比我现在这状况更背的,没什么不合时宜的,有话直说。” 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将碗放在一边,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说道:“其实,我前些天从老苟手中接手了青旅,打算干下去,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些经营上的意见……” 江莱悦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她放下勺子,说道:“这才是你现在该有的状态,毕竟青旅是你一直以来的追求,我并不觉得那些意气用事的人有什么可赞许的,况且你经历了那么多,懂得取舍二字,人还是务实点好。” 我有些怀疑的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是我的追求吗?” “在我眼里,你是为此付出过很多努力了,难道你忘了曾经加入莱悦的最初目的了,从前的你有些魔怔了,但现在的你更贴近本来的你了?” 我没有言语,却在大脑里回想着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终于对她说道:“青旅承载了太多东西,我早上可以信誓旦旦的说丢了它,但傍晚便会开始舍不得,可以说这些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青旅在我心中的追求,曾经我一度以为我是为了萌萌而坚守青旅,后来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本心。” 江莱悦沉默了一阵之后,说道:“那你的本心是什么呢?我想前期可能是为了一些理性的追求,而后期更多的是感性的追逐吧,对黎诗的追逐……” 我望着她,心中充满了意外,但这种意外仅仅持续了瞬间,因为很多事情,只是江莱悦不愿意说破,但她真的一针见血的说了我的想法。 我没有言语,但已经默认了她的猜测,以及我坚守青旅的最主要原因。 江莱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余航,我的生活一度充满了波折,在这些波折中,却学会了成长,你也一样,有些想法你必须要去追求,就像刚刚你所说的不合时宜的话题,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你不该因为我丢了事业,而你作为我的朋友就去背上负担,相反,我可以为你提供很多想法,新店开张,总要办些活动的。”江莱悦稍稍停顿,然后又笑了笑对我说道:“更为重要的是,我可以利用这次开业策划,狠狠地在青旅白吃白喝一段时间……” “有本事你把自己吃到200斤,这样你就再也打不动我了。” “洪金宝两百斤还拍功夫片呢,我两百斤照样跳起来给你一脚。” 我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个包子,嘲笑道:“敢说就要敢吃,有本事吃它五个生煎包。” 满嘴油腻的江莱悦瞪着我道:“你真是要把我恶心死了。” …… 这深夜里,我和江莱悦的身边除了一个正在胡辣汤的店老板,再也没有其他人,所以我相信这番单独的交流,是她对我的推心置腹,半晌终于向她确认道:“你真的不打算筹划一下,就这么在青旅一直住下去吗?” 江莱悦点了点头,道:“你这奸商变相的提醒我走,是吧?” “我还是希望你先去搏一搏,实在不行,你可以在青旅住到它倒闭!” 今晚的这番交谈,我能够感受到江莱悦对我的鼓励,更让我意识到鼓励他做这件事情的意义,也许她只要持之以恒的做下去,未来就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这种力量,会冲破现实的禁忌,为她创造成功的可能。 “成功了还好,失败了便是毁灭性的打击,你不知道江文对我是有多刻薄,如果是黎诗,你会建议她这么辛苦的继续下去吗?” 我沉默,事实上,换成黎诗我便会想很多,而每一个想法都会陷入到挣扎,江莱悦一直看着我,也许她在等我的表态,也许只是习惯性的看着我,我喝掉了碗里剩余的胡辣汤,回避似的回过头往小吃店外的街道看了看。 终于,我对江莱悦说道:“我明白了。” 江莱悦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的看着我,许久笑了笑说道:“嗯,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是不会贸然出手的,哪怕从商业角度来说,也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选择,我应该对自己的投资方负责,试想,你做为经营者,忽然被恶势力打压,未来还有谁敢和你合作?恐怕很多潜在的合作公司也会因为我表现出来的不稳定,而选择放弃合作的可能性吧?” 我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然后感叹她的智慧,她只是不愿表达,而我却以为她不愿作为,相对于江莱悦,我算不上一个会面面俱到的人,相比她的大智慧,我一个男人,却整天被那些小我的个人情绪所拖累,然后在运行青旅的路上走的畏手畏脚,这已经犯了大忌,其实我可以看得出来,江莱悦本来不打算告诉我想法的,但却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她还愿意选择去相信,这对于我而言,是一种荣幸。 夜,更深了,付完账后,我们走在那逐渐没有了喧嚣的街上,却已经将两个原本孤独的灵魂,深埋在这座城市的土下,我们会在风雨后重新扎根,然后破土而出,当然,我有些遗憾,没能经常和黎诗在这条石板路上走一走,也许沟通的多了,我便会提前了解她。 风雨中,我望着远方那坑坑洼洼的路面反着灯光,忽然像是看到了那片城市之外的河流,原来就在这附近,而它的尽头是一片蓝色的海,而海面上有个穿着白色裙子、带着遮阳帽的姑娘,夜雨淋湿了她瘦弱的肩膀,而她柔弱的眼神中,装满了思念的忧伤,我呼唤着她,她听不见,夜空的北斗也没能让她找到迷途的方向…… 第174章 林柯的事 失神中,林柯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吉他来到我的身边,将我手中燃尽的烟抽了出来,又往我嘴里塞了一支烟续上,帮我点燃后,向我问道:“看的那么入神,难不成你喜欢她?” 我下意识的吸了一口烟,却很平静的反问林柯:“你怎么在这儿?” “来怀念下和你住在青旅的感觉!” 我怼了他一拳道:“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寄回家的物品刚托人寄回来,还没整理,你少特么挤兑我。” “你哪天不是估价寡人了?” “少在这跟我东拉西扯,你先回答我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是不是喜欢她。” “谁?” “少给我装蒜,我看你现在很危险啊!” “哪里危险了?” 林柯顺手冲我肚子就是一拳,疼得我吐掉了烟,抱着肚子,他漫不经心的揉了揉拳头道:“说你危险你还不信,吊儿郎当的,一天到晚和谁嘚瑟呢!” “我看你丫的是疯了!” “我这是在用武力告诉你,你很危险,即便黎诗不在,也轮不到你胡闹啊!” 我揉着肚子,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少在这给我扣帽子,我自己做事有分寸,要不是下着雨,我还真敢给你发个誓。” 林柯抬头看了看天空,感叹道:“是怕雷劈你吧?” “你这大半夜的跑出来,又让舒马给你看店了是不是?” “我从宋念歌那边刚过来,还有几天她就打算关掉咖啡店了,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估计咖啡店也就彻底关了,她考虑让我接手,可我实在没什么信心去做,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想法。” “我已经拒绝过念歌了,因为我也没信心,那家店已经沾染了她的气息,每一根柱子上刻的都是她的灵魂,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店不开也罢!” 林柯点了点头,半晌依旧带着心事说道:“我明天想去找莫秋聊聊酒吧的改造,你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吧!” “你脑子抽了吧?” “她现在进入了私人设计公司,需要业绩,算是帮她冲一冲吧!” “你一直关注着她?” 林柯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淡淡的神色,他盯着我看了不下十秒,随即笑笑说道:“别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我立在原地,半晌无语。 林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然后迈开了步子走了。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他的影子被橘黄色的灯光投射在地面上,斑驳成黑乎乎的一块,内心的百感交集全数涌上来,我说不清自己的心里面是什么情绪,只觉得混乱而复杂,它们一直一直地往上拱,堵得慌。 看了一阵,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正要回身拉上门,然而走到拐弯处的江莱悦忽然冒了出来,竟然稍微侧过身来,朝我意味不明地轻笑一下说:“我对宋念歌的那个咖啡店很感兴趣,想去试一试。” “你可以去找宋念歌谈谈。” 江莱悦有些讶异于我为何这么好说话,毕竟我和林柯都没有同意接手,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我和林柯都带着自己的心魔,而她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同我说不出来。 …… 这个深夜,我摒弃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打开台灯,伏在桌子上开始做起了“青旅”重新开业的主题策划案,又在网上寻找着一些资料。 今年最后一波旅游季,就在接下来的十月一号黄金周了,现在留给我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我必须在一周之内完成资料的收集,然后确定方案,争取在黄金周游客高峰期,初步打响青旅的名气。 如果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在青旅走上正轨后,我也该认真考虑、考虑自己要不要到北京住一段时间,相较于西安的漂泊和不安,或许我心底更喜欢和家人在一起的稳定和安心,即便那儿居无定所。 思维的扩散中,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仰躺在办公椅上放空自己,准备休憩片刻,却无意中看到窗外的雨依旧下的纷纷扬扬,可以预见明天的早晨,气温将会再次降低,而在这雨水的湿气间,我的思绪居然回到了吃火锅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的黎诗在我印象中最为深刻。 烟雾的弥漫中,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看了看,这条深夜里的信息竟然是林柯发来的。 他问道:“你说我明天去合适吗?” 我当即回道:“你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吗?” “事实上并没有!” “那就去吧,因为你已经在犹豫了。” 隔了许久,林柯再也没回我,我以为他是睡了,却不料他发来长长的一段文字:“我忘了自己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支离破碎,它可能是从一场无望的暗恋开始,接下来的都是接踵而来的蝴蝶效应,或者它的开头是源自20岁那一年那一场午夜,或者开始于那一晚那些鲜红夺目的血迹,也或者开始于我们在酒吧的分道扬镳。反正我已经被孤单,绝望,懊悔,愧疚,折磨得太久太久。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熬着向前迈进了那么多年,我以为只要咬咬牙坚持下去,我就能看到生活的万丈光芒。我以为只有不要忘记追逐,总有一天我能接触到阳光,可是我错了,我的生活早已经满目疮痍退到无路可退,是我一意孤行,是我盲目乐观,是我给自己太多希望的假象,到了现在才如此绝望……” 我疲倦的抹了抹脸,迅速回复:“明天九点开车到酒吧接你,好好休息!” …… 次日,我驱车到酒吧时,一向牛仔或者休闲装的林柯居然穿了身西装,腋下还夹着个黑色公文包,我有些忍俊不禁,却笑不出来,很明显,他这是希望莫秋能够看到另一个状态下的自己,告诉她:我可以为你收起轻狂不羁,做出改变! 一路上,相对于我的放松状态,林柯显得一本正经,他甚至连座椅靠背都不靠,端坐的样子显得一本正经。 “你这是怕衣服褶皱了?” “借的衣服。” “我说裤脚怎么长了一截子。” “怕给她丢人。” “又没人认识我们,再说你是客户。” “她认识我。” 我:“……” …… 车子在一家装饰公司前停下来,可能是由于车子的缘故,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公司内部装修各种高大上,我甚至在前台那里看到了一台挺不错的咖啡机。 跟我不断用眼角的余光各种观察环境不一样,林柯目不斜视地走到前台,他淡淡地说:“你好,我找一下莫秋。” 果然,他往那里一站,那个前台就忙不迭地将我们往二楼的办公室里面引了。 我们坐在沙发上之后,那个前台给我们倒了水过来,她说:“先生,请稍等,莫小姐在楼上开会,很快下来。” 我跟林柯坐在那里大概有五分钟,外面的门随即被推开了,有个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并且越来越近。 林柯率先站了起来,他有些紧张的张望,与此同时,我也站了起来,朝着刚进来的莫秋笑一下,以示友好,她依旧一身黑色职业装,扎着一束干练的短辫。 可是很快,林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很明显,莫秋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她不太动声色,盯着西装革履的林柯看了片刻后,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想到昨晚那段长长的文字,我知道林柯此刻的挣扎,本想代替他说,最终还是由他自己说道:“来找你谈谈酒吧的设计改造。” 莫秋又看了他一眼,语速一下子变快,有些不淡定地说道:“我们之间永远离不开那个破酒吧,是吗?” 因着莫秋的话,林柯扫了我一眼,我却分明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些绝望,我们来的初衷并不是这个。 心里面有说不上的难受,也怕话题继续僵硬下去,我赶紧说道:“我估计你们经理还在外面关注我们的洽谈结果,既然你不愿意接,那我们就先走了,在这耗的越久对你越不利。” 莫秋望着局促的林柯,扫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是在给我施压吗?” 我说完后,莫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压制住脾气说道:“既然想谈,坐下来谈吧! 莫秋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我身上,我慢腾腾地说道:“当然,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跟莫小姐合作了。” 林柯有些惊喜的看着我,我则不动声色的坐在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如林柯所说的那样,她的确需要这笔业务。 调整了一下情绪,我用稳稳的声音问了一句:“请问莫小姐这边有笔记本电脑吗?我们提前做了一个大致改造方向的ppt,想给你看一下。” 莫秋很快去拿了一台笔记本过来,我接过来之后,熟练地把u盘插进去点开,找到了那个文件夹。 林柯将文件夹点开,然后放着幻灯片,莫秋不去关注他放什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柯的脸,慢腾腾地说:“我还真是越来越期待与林柯先生的合作了,想法挺多,自己还知道改造的大致方向了。” 林柯好似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却不经意对上莫秋的目光,显得更是惊慌失措,赶紧的把目光放回到电脑屏幕上,强作镇定地说:“先看图片吧!” 莫秋将目光收回,刚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便失了神…… 第175章 被遗弃的人 我盯着林柯的电脑看了好一会儿,是一些手绘的设计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莫秋的手绘稿,也许在她没看清现实的生活的时候,也曾用心规划过理想中的酒吧。 看着两个人趋于平缓的气氛,我很识趣的借上洗手间之名溜了出去。 刚出了洽谈室,一个自称经理的人便迎了上来,然后让我到咖啡厅休息等待,伴随着咖啡溢出的香气,我觉得这真是一个还不错的开始,如果林柯和莫秋的事情也能够谈妥,那就相当让人愉悦了!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随之向对面的高楼眺望着,不知道这么望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林柯和莫秋先后从洽谈室里走了出来。 我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当即向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第一时间向林柯问道:“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林柯言语间带着兴奋的表情,虽然不语,却难掩喜悦, 我看向莫秋,她却表现的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和公司领导点头示意后便向公司外走去。 林柯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她已经许诺帮我做酒吧的改造了,我还有机会。” 我由衷的为林柯感到高兴,因为这样的缓和关系是他梦寐以求的,只要接触便还有机会,虽然我知道林柯可能再次受伤,但有些痛苦的症结,旁人是解不了的。许多时候,因为时间、心情、人物无法碰撞出火花,让很多喜欢的事咫尺相望,却无法成行。 等我和林柯走到公司外,莫秋从自己的车子里走了下来,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双运动鞋,说道:“走吧!去找一些酒吧做些参考,至于到最后做成喧哗、颓废、情调、暧昧、放松,由你们自己决定。” …… 我发动了车子,然后思考着该前往哪里的街区寻找,在我心目中,酒吧以其特有的情调卷起夜色下人的喜悦和悲伤,掩饰着流露着,泛起无数的涟漪,酒吧是白天的延续,是夜晚的浓缩,每一支曲子和每一杯酒打上都市文化的烙印。 日益浮躁的时代,相对固化的生活节奏,也许酒吧的迷离更能让我们的心灵信马由缰。 为了找个能适合参考的酒吧找了好久,我们驱车把整个西安的大街小巷走了一遍,看了一些年轻化的酒吧感觉有点闹就出来了,一些传统的又太老了,后来林柯打了电话问了朋友,选了一家叫“雅痞”的酒吧! 推开门,一股强烈的酒文化扑面而来,整个氛围很文明很浓烈,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顺着服务员的安排进了二楼。 沿着木质楼梯缓缓而上,开门在偏僻的角落,里面靠窗只见几张点着台灯的餐桌,很适合情侣,给我们介绍的位子刚好是个老外坐着,还没买单,很悠闲的品着酒,旁边倒站着几个服务生,整个感觉很安静。 没等多久,我们就在中间靠窗的位子坐下,一个能见到温柔的阳光和车水马龙的南山路的位子,林柯和莫秋相视一笑,倒显得我有些多余了,其实我真是相当多余。 …… 点了酒,我们便打量起店内的装修来,整体透露着美式风情,陈旧的桌椅,古典的灯饰,墙上看似布了很多美国老电影海报,整个气氛透露惬意之感,是我喜欢的,适合和久违的朋友聊天、品酒、阅读、感悟人生…… 巧合的是,林柯和莫秋不约而同的每人点了“玛格丽特”,我随大流,也点了一杯,其实我之前根本没喝过。 角落里,林柯和莫秋相对而坐,我则独自坐一边。 过了会儿,我点的“玛格丽特”上来了,乳白色的酒,杯子沿口沾满了糖,酒杯里轻轻的漂浮着一片柠檬。 我很期待的略带点文盲式的握杯方式品了一口,心中说不出的刺烈,林柯与我相视一笑,知道我可能相当喝不惯,后悔来不急了,只能把它喝下去了。 莫秋优雅的喝了一口后,更显得我窘迫,为了缓解气氛,她解释道:“关于这种酒的起源,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款鸡尾酒曾经是1949年全美鸡尾酒大赛的冠军,它的创造者是洛杉机的简·杜雷萨,玛格丽特是他已故恋人的名字。在1926年,简·杜雷萨和他的恋人外出打猎,玛格丽特不幸中流弹身亡。简·杜雷萨从此郁郁寡欢,为了纪念爱人,将自己的获奖作品以她的名字命名。而调制这种酒需要加盐,据说也是因为玛格丽特生前特别喜欢吃咸的东西。” 而在莫秋说完后,林柯好似很有默契的接上,介绍道:“玛格丽特是我比较擅长调制的一款鸡尾酒,主要是由龙舌兰酒和各类橙酒,以及青柠汁等果汁调制而成,一般在餐后饮用的短饮。因为龙舌兰是一种产于热带的烈性酒,所以刚刚入口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一种烈酒的火辣,但瞬间这种热力就又被青柠的温柔冲淡了,后味有股淡淡的橙味,这种感觉好像就是简·杜雷萨和玛格丽特的爱情一样,热烈,又有一种淡淡的哀思……” 林柯说完后,久久没有言语,他开口竟然是这个,让我有些哭笑不得的长篇大论,以至于我怔怔的望着他,半晌才拿出烟盒在莫秋面前晃了晃,说道:“莫秋,你还打算补充的吗?” 莫秋居然点头道:“调制margarita的基酒为龙舌兰酒,墨西哥的特产。龙舌兰就是我们所说的芦荟,从前,龙舌兰酒只是墨西哥当地的地域性消费酒,随着以龙舌兰为基酒调制的“玛格丽特”鸡尾酒的大受欢迎,使龙舌兰酒摇身变成了世界风行的饮料。除了调制成各种鸡尾酒和加水饮用,曾经有个人还告诉我,龙舌兰酒还有另外一种很特别的喝法:先将盐放在左手手背虎口上,用拇指和食指握一小杯纯龙舌兰酒,再用无名指和中指夹一角柠檬,用手指挤柠檬汁入口,再舔一口盐,然后把酒一饮而尽……” “那个人是林柯吗?” 莫秋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透过杯子看着什么,我着实不知道一款鸡尾酒他们能说出这么多东西,而可以肯定的是,莫秋所知道的,一定是林柯给她科普的,并且她还认真的记了下来。 那会儿她们一定是无比相爱的,只是有些爱情终究抵不过残酷的现实生活,我总有一种被莫名撒了狗粮,又被踢翻狗碗的感觉…… 酒,总是赋予那些有故事有色彩的人,来酒吧品酒多半有两类人:一类是感情受到伤害的人,一类是开心庆祝的人,那我呢?我属于什么? 说是喝酒,莫秋基本没闲着,手稿画了十几页,直至酒吧服务员提醒下午场即将结束,我们还在哪里傻傻的聊着。 “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做了一些创意上的构思,回去给你出一些效果图,等你满意了我再给你出施工图吧!” “不用等了,你直接画图吧,你出的图肯定就是我想要的。” “林老板太随性了,这几年下来,也许你我的想法早就不同了,至于我们今天相谈甚欢,完全是出于合作之间的礼仪,你也别想复杂了。” “好,我尽量不想复杂。” 即便林柯这么说,莫秋依然无动于衷。 我推了推林柯的胳膊:“你能不能别这么听话?” 话音未落,莫秋面色深沉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继而有点局促,便点上一支烟掩饰着。 时间就这么在我的茫然中流逝了几分钟,莫秋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们要是打算坐就再坐一会儿吧,我先走了。” 她前脚刚离开,我和林柯立即起身,跟了上去,而林柯只不过是想和她多坐一会儿罢了,毕竟下次都不知道再以什么样的借口…… …… 快要出酒吧的时候,恰巧乐队也在收拾乐器准备结束,莫秋忽然停住了脚步,林柯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给了我一个眼神后,两人同时迈出脚步,上台和几个乐手一阵协商后,演奏起乐器,而在林柯音乐的引领下,感性的曲子让旁边几个跳舞的女演员,都忍不住扭动曼妙的身体,随着慵懒的节奏轻轻的晃动了起来。 林柯的演奏技巧很高,乐器的音色也很好,一首爵士蓝调风格的歌曲便被完美的演绎,甚至是弹着吉他的我,都沉溺其中说不出的放松,直到音乐收尾那部分,林柯笑着道:“这首音乐你还熟悉吗?” 莫秋恢复了冰冷神色,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发丝,带着一种落寞的笑容说道:“熟悉。” 林柯看着她,笑了笑道:“那时候你说我不够成熟,是吧?” “不够成熟也是一种魅力,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在有生之年也曾体会到一份年少轻狂,最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份完全不再有你影子的爱情。” 说完,莫秋不给林柯辩驳的机会,就这么离开了,可是她离去的背影,却叫我都那么的难受,更不必说林柯了,更难受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难受的根源在哪里,只觉得自己同意是一个被遗弃的人! 第176章 突如其来的告知 和林柯道别后,我返回到青旅,前台告知我今天下午老苟过来了,并且和江莱悦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江莱悦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给她拨了个电话,却长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敲了敲门才得到她应了一声,确认她没事之后,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从前她在业务上一直欺压老苟,如今落魄,一向小心眼的老苟难免会奚落一番,此刻我是不好多说些什么的,毕竟这种情感别人劝慰一次,便多伤一分。 夜晚时分,雨又开始滴滴答答的下个没完,忙到了饭点,我正准备打算询问江莱悦要吃些什么的时候,却断断续续的听到咳嗽声从江莱悦的房间里传出来。 我敲了敲门道:“你生病了?” “咳嗽而已,没那么矫情,你先去忙吧!” 江莱悦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情绪,在门口犹豫了一番,我决定去附近的药店买点治疗咳嗽的药物,给她吃了也便算安心了。 等我到药店买完药回来以后,敲江莱悦的房门再也没人回应,到前台一问,才知道江莱悦已经于十分钟以前开车离开。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她发着烧又开着车,无疑是前往郊区别墅了。见我有些心急,前台又给我提醒道:“江莱悦走的时候红着眼睛,气色很不好!” 我知道她肯定是在和老苟言语交锋中受了委屈,又不愿用坏情绪面对我,所以趁机离开了。 即便身体有些疲劳,但我还是不敢懈怠,迅速拿上车钥匙,前往郊区别墅。 如我所料,郊区别墅的灯亮着,可我撑伞在雨中叫了半天,也不见她给我开门,最后我只能借助车子翻越围墙,然后进入了客厅。 客厅里,江莱悦蜷缩着身体睡在地上,她的脸烧的通红,如何我不来的话,她便要以这样的方式在地上躺上许久甚至一夜,这对于她的身体是极度不允许的。 我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她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咳嗽的间隙,传来若有似无的呜咽声,我的心也好似在这刺耳的声音中,被某种力量疯狂的拉扯着。 “你这么折腾下去,无疑是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我的提醒对她没有丝毫的作用,她嘴唇惨白,很是憔悴。 江莱悦哭的很轻,她双眼痛苦的紧闭,脸颊泛红,我摸了摸额头,滚烫。 这个一向强势的女人,此刻如此虚弱的哭泣着,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的气息顺畅一些,可是她却始终缓不过来,这一幕让人看的很揪心。 “我送你去医院。” 江莱悦试图挣脱道:“不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先回去吧!” “说什么大话,我可不希望被扣个见死不救的帽子。” “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们根本没什么关系,我不是你女朋友,更不是你上司,也不是你亲人……” “你就是陌生人我也不会放你不管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实的外套,裹在她身上,拿上她的车钥匙,撑开伞后一把将她抱起。 门口,我询问道:“还有没有力气把伞撑着?” 江莱悦望着我,不再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也不再挣扎,点了点头,在车旁又替我打开了车门,将她扶上车后,自己才落掉伞向驾驶室走去。 而这一刻的这一幕,让我感觉到了与这个女人,在这座虚妄的城市里,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江莱悦费力去扣安全带的手停了下来,她闭上眼睛,低垂着头,在她的疲态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要强的女人,忽然有一天,被某种力量击垮,那种失落溢于言表。 她咬了咬嘴唇,随后睁开了眼睛,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些真相,假如我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你还会珍惜我吗??” 我不愿在这个时候和她去聊什么情感问题,升起了车窗,迅速启动了车子,那承载着所有欢喜悲苦的郊区别墅,很快消失在了身后的夜色里。 ...... 到了医院,我抱着江莱悦一路小跑到急诊室,医生将我一阵数落,说作为男朋友怎么能放任女友烧到现在才过来,拿到检查报告后,告知我江莱悦还患有贫血和严重的胃病…… 任凭医生再怎么数落,我一言不语,因为我无需在这个时候,和一个陌生人去澄清和我江莱悦的关系,江莱悦似乎也抱着和我一样的态度,实在没必要。 付款取完药后,江莱悦换上医院的病号服,打着点滴,湿衣服则被我请护士拿去清洗了。 疲惫的折腾后,我站在窗子前,那没有停歇下雨的夜空已经有了一了抹亮色,使得这朦胧的世界充满希望的同时又让人迷茫。 我去卫生间洗了个脸,缓解了一下彻夜不眠的疲倦,再次坐到我的病床边,向她问道:“你饿不饿?” 江莱悦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一想到她这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居然还会患上贫血和严重的胃病,我便觉得不可思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而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一阵沉默,心中苦涩的滋味更重,即便我有委屈,也不应该将这个可怜的女人当作发泄的对象,终于放轻了语气对她说道:“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卖吃的。” …… 跑了很远,找到一家夜宵店,我买了些粥,又回到了医院,江莱悦被护士扶起来去洗手间了,我顺手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后发现有条未读信息,信息是景琪凌晨之后发来的。 点开信息之后,是一段小视频,景琪用了特效,给我录了一段特效视频,类似于段子配音的那种。 我笑了笑,回了条消息:“在这么糟糕的情绪下,我自己都忘了该怎么笑了,谢谢你还能让我开口一笑。” 原本以为这个点景琪早该睡了,却不料她很快回复了我消息,反问道:“那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什么笑话吗?” 我表示不知道,并示意自己此刻很烦躁,又提醒她抓紧睡觉,便打算结束这次聊天。 她却不依不饶了,非得问出我情绪为什么糟糕,我拗不过她,如实的今晚的事情告知了她,与其说聊天,不如说倾诉,因为除了景琪之外,我似乎没有可说之人。 景琪听完沉默了很久,只回复了句“我困了”,便中断了和我聊天。 …… 江莱悦从洗手间回来后,我又来到了病床边,替她掖好了被子,然后将粥递给她,便再次站到窗户口向外望着,以便她随时可以叫我。 而躺在床上的江莱悦可能是因为病情的缘故,神情一直很游离。 在路灯的照射下,那雨水滴落在地面上产生的水波,使我好似产生了些幻觉,可是这些幻觉毫无特征,直到江莱悦叫我,说道:“粥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吃点吧!” 我回过身,江莱悦已经端了小份的粥喝了起来。 端起大份的粥,我又给她加了一些,然后连筷子也不用,就着碗就喝了起来,边吃边想,先前怎么就没想到给自己也带一份。 …… 浅睡眠中睡了几个小时后,我又起身寻了个早餐店,买好了早餐再次回到了医院里,叫醒了还在睡着的江莱悦,她有些朦胧的看着我,说道:“我已经好多了,你回去吧!” 我全然把她当成一个病人,询问道:“你身体怎么样,饿了吗?” 江莱悦倒并在乎吃早餐的事情,坐起了身,一边扎着凌乱的头发,一边对我说道:“我不饿,在这儿挺好,有人照顾,记住我昨晚说的话,别对我太好。” “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夜,就是这下场,早知道让你一个人病死在地上好了。” 江莱悦再次恢复了冷漠的气质,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她那般,她质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些肮脏的勾当,你是否还会留下来赖着不走?” 看着语气极其认真的江莱悦,我忽然无法开口,更不敢想象如果从她口中知道了所谓的肮脏勾当,会怎样的难过,因为我隐隐觉得这事情是和老苟、甚至是和黎诗有关…… 思维胡乱的发散中,我又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个下午,老苟在卫生间聊天时的情景,顿感压抑,想来那个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会不会就是江莱悦,如果是江莱悦一手算计了黎诗,我的情感天平又会发生怎样的倾斜? 烦闷中,我将放在江莱悦床头柜上的烟盒拿起来,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示意自己抽一支烟回来再说。 说完,我便迅速走到病房尽头的吸烟区,实则我想靠一支烟的时间缓冲梳理一下情绪……点燃烟无味的吸了一口,又疲倦的靠在墙上歇了歇,我习惯性的望着天花板发呆,有些事情想不通。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吸烟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草草的吸完了一支烟后回到了病房里,江莱悦已经自行拔掉还在输液的针头,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道:“余航,与其让一些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不如由我亲自跟你说,你想知道黎诗走之前跟我聊了些什么吗?” 第177章 不如化作一阵风 我因为江莱悦的这段话陷入到了极长的沉默中,她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我的内心却充满了争扎,只是这种争扎在江莱悦的眼里却像多余的,她似乎非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不可。 江莱悦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半晌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利用了一些手段,算计了黎诗,导致了她的失败!” “也就是黎诗任职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我知道这次游客资料和旅游策划案泄露,导致了黎诗无力回天,所有的变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不愿意走,却不得不走,那种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的情绪,我能感觉得到,她应该恨死了那份赌约了。” “什么赌约?” “我听她那日提起,但终究也没听她详细说。” “这是你们商业场上的竞争,我无权指责你,但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苟永强是否参与了这次事件?” 良久,江莱悦终于和我开了口:“的确是他给我提供了一手资料。” 我有些不能理解老苟是如何将文件在发布之前泄露出去的,便问道:“方案都是我一手提供给黎诗的,他是怎么获取的?” 江莱悦的语气有些疲惫,这种疲惫无关生理,而是精神上的,她说道:“现在没必要计较他的事情,在合适的时间我会交代清楚的,你也在这中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点了点头,但在没有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前,心中还是有一丝的忐忑,我实在不希望这个事情成为我心中的倒刺,可也不愿意再去给江莱悦施加压力,轻声对她说道:“我已经大致知道答案了,你不用再说了,以后别对任何人妥协。” 江莱悦用一种刺透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余航,听我一句劝,我希望你近期青旅保持原有风格,继续往前运营,别搞那些开业形式,休养生息才是经营之道,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就只能成为牺牲品……” 特定的时间中,江莱悦总会有异常的细心和敏锐,她竟然能够听出我自己都没有太在意的话外音,于是我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对她说道:“难不成我开个业还能成为众矢之的?” 江莱悦顿了顿,好似下意识的沉着思考了一番,这才说道:“有心加害于你的人,一定会无孔不入的算计,青旅的整体装修风格不变,运营推广力度做不上去,你重新开业与否并没有多大作用,但你的开业一定会成为一些人心中的心头痛处,正好趁着这个旺季赚上一点周转资金,别和从前一样陷入没有资金运转的绝境,如今你出了“有途”,你妹妹的手术费和后期疗养,怕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江莱悦说的话很中肯,虽然我曾想过这些问题,但一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此时的我,已经承受不起任何风险,要做的是全力守护好青旅,如果我按照这样的进度一直经营下去,每个月不仅可以按时完成黎诗给我定的目标,还能够积蓄点资金,假使某一天黎诗回来了,我可以让青旅为她的回归重新开业。 “我会慎重考虑你对我提的建议。”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我说道:“我去换个衣服,你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吧!” 我点了点头,办理好出院手续后,在一楼大厅等待从电梯走下来的江莱悦,她似乎从高冷的女总裁慢慢变成了接地气的寻常人,会对人报以微笑了,甚至连电梯里的小胖丫头在下了电梯后,都对她挥手说再见,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灾难之后慢慢成熟的江莱悦,总裁的光环走了,一个纯真平凡的她却回来了。 …… 上了车,江莱悦也不再排斥黎诗的车,随手翻出林柯的cd,对着封面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之放入光驱中,读完cd后,播放器内传出的音乐再次裹挟了我的情绪,第一首歌是专辑的主打歌《枝繁叶茂的信仰》。 如同上次黎诗听这歌的时候一样,我下意识的伸手准备将音乐关掉,情景再现,江莱悦阻止道:“听听吧!” 于是,我第二次在这辆车上听起了林柯这首追求着理想的歌:“破碎的城,在梦的另一边是故乡,那里枝叶繁茂,到处都是乌托邦,四方的人们都来到这个地方,把希望种在这片土壤,梦想着到了春天会开出华丽的因果,你看,那满山的鸽子花,就像你年轻时的模样,黄河的水在不息的流淌,流淌着青春和理想,我们却被风沙埋没在了去的路上……” 听到这首歌,我心中莫名难受,歌曲依旧,副驾驶上却换了人,这种难受好似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的习惯,可是谁又能控制的了自己的思维呢? 一首歌播放完后,江莱悦再次做出和黎诗一样的动作,只听了第一首歌,便伸手关掉了音乐,然后疲倦的仰头叹息,双手重重从脸颊抹过,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将悲伤刻进骨子里…… 路过一个红绿灯,车子很快到达了一个熟悉的广场,这是我们举办快闪活动的地方,此刻莱悦广场已经被江文停业整顿,我连忙张望,打算将车子驶向另一条视线触及不到广场的马路上。 即便我再怎么做都是徒劳,这个地方江莱悦走过无数次,怎么可能不去张望,她望着空荡荡的广场笑道:“只恨此刻我没有一张遮羞的面具。这一刻,假若我站在偌大的广场上,只会成为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丑,在痛苦中承受着竞争对手奚落的目光,谁也不曾想到,不可一世的江莱悦最后被自己的父亲整的一败涂地。” “别胡思乱想了,我想你应该重新规划一下未来,赶紧在危机中寻找转机。” “余航,我真的有些疲倦了,也不止一遍的问着自己: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要如此重复的去体会亲情中的悲痛?挫败感,好似冻住了我的血液,在失魂落魄中,还不如化作一阵风,掠过城市、掠过虚妄……” 我专心开车,迅速绕过市区,将车子开到城郊的路边,江莱悦可以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好好发泄一下,她打开了车门,站在空旷的公路边上,好似将这几年忍受的痛楚,集中爆发了出来,她对着旷野大声的呐喊着…… 我站在她的身后,陪着她,好似看到了那些在生命中留下沉重烙印的屈辱,也看到了,她自己所有的努力,被别人当作垃圾糟践着……于是,我陪着她呐喊,直到喊的声嘶力竭,恨不能炸裂自己的身体,在苦痛中释放痛苦! 或许是缺氧,或许是累了,江莱悦坐在了地上,她低垂着头,而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然后带着发泄后的透支,剧烈的喘息着…… 江莱悦挪到了我的身边,她故作洒脱的模样让人心疼,我以为她会像往常那样霸道的踹我一脚,却不料是挽住我的手臂,将额头靠在我的肩头,似乎在哭泣,又似乎没有,但她的身躯却是微颤着的…… 她的声音轻的我几乎听不见:“我好想去你口中的那片孤岛看一看!” “它在城市的边缘,等我哪天找到了,就告诉你!” “好!” 江莱悦起身先一步坐回了车里,而我依然坐在原地,享受一支烟带来的快感,于是在弥漫的烟雾中,迎着远方,带着想看透未来的信念,看着远方…… 第178章 再相见 回到青旅已经到了饭点,我和江莱悦找了一家小饭馆,菜上齐后,我给她和自己各倒上一杯啤酒,两人碰了个杯后便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的杯子时,江莱悦很直爽的对我说道:“余航,你觉得宋念歌会让我接手咖啡店吗?” 我望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莱悦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太功利了,如果咖啡店到我手中,我会将它商业最大化,破坏掉咖啡店的韵味,即便我那么喜欢那里的慢节奏,可生活不允许,思来想去,我决定不去接手,我不断暗示自己,江莱悦你现在也渴望着平凡,渴望着一杯啤酒和一场电影的满足,即便你已经走在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 说完,江莱悦颤抖着嘴唇,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而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点头,除了尊重她的决定和想法,我无言以对。 …… 吃完饭,我和江莱悦走在一条熟悉的街道,可心情却已经不是从前的心情,以至于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很久,再次到达莱悦酒店的小型广场时,江莱悦才停下了脚步,对我说道:“你还记得林柯在这里唱《九月》的场景吗?” “这首歌是林柯抑郁时候唱的,你可别吓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得上抑郁症那玩意的,因为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其实现在也不错,也没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影响!” “你说的是真话吗?” 江莱悦摇头笑了笑:“当然是假话,但好似失去所谓的财富,真的对我没什么影响,我也无所谓真和假了。” 我茫然的看着江莱悦,不知道她说的到底对不对,但只要想起江文的手段,心中还是如此的五味杂陈。 时间就这么在我的茫然中流逝了几分钟,终于江莱悦开口道:“送我回郊区别墅吧!” 说完,江莱悦先一步转过身,即便她嘴上不说,可看她离去的背影,我还是那么的难受,更难受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难受的根源在哪里! 将江莱悦送回住处后,便看到她给我发来的信息,她说最近打算出去走一走,重新找一找出路。想到她最近的遭遇,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我发了条信息,让她外出时,随时给我发送旅途所见所闻,这样也好知道她的动态和消息。 …… 时间就这么到了十月,黄金周的余热还未退去,这又是一个在忙碌后迎来的傍晚,我点上一支烟,泡上一杯清茶,坐在青旅的楼顶上,入神的看着门前正在流动着的河水,心思却一波接一波,回忆着黎诗下河给我拖拽行李的场景,也忘不了她在门前写生的画面,好似从她离开以后,我对青旅的记忆便再也逃脱不了她的影子了。 夜色将晚时,一个熟悉的背影又走进了我的视线里,片刻后,她便来到了楼下,仰头站在了我的面前,言语中布满凯旋将士般的向我喊道:“余航,我来了。” “带着姨妈一起?” 景琪将手中的包一丢,然后双手叉腰看着我道:“你说什么?” 我连忙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景琪并不理会我接下来的话,迅速提着包进了青旅,等我转过了头,她已经上了楼顶,堆着笑容回道:“你既然这么怀念我姨妈,要不要我带来给你认识一下?” 看着她这次回归又恢复到从前洒脱的模样,我不禁感叹,远离了沈浩,便是她重获新生的开始,便开玩笑道:“这样的亲戚少见为好,毕竟你……” 景琪顿了顿,表情更愤怒了,骂道:“余航,你个死缺德的东西,我不骂你几句,你就心肝肺疼,是吧?” “你还别说,这段时间没见你,还真有点想念你的声音,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就放心了,看样子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啊!” “何止不错,那是相当不错,毕竟我是个在国际上获奖的模特了,好几个品牌和我约通告呢!” 成功的转移了景琪的注意力,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人红是非多,你可得小心点,怎么获奖的时候也不知道给我传点照片什么的,我好把照片放大制作成海报放门口,说不定还能招些住客。” “听说这家店成了你自己的了?” “没想到你消息还很灵通的嘛,是不是已经决定给我拍一组宣传照了?” 景琪笑了笑,二话不说,一脚在背后将我从摇椅上给踹了下来,怒道:“你倒是会捡现成的用,想让我拍广告赶紧预付点资金,我这么一个大腕岂能是你说用就用的,之所以没告诉你获奖消息,就是打算亲自告诉你,然后看你张大嘴惊讶的反应。” “得了吧,我一个堂堂老板,什么世面没见过,想再吓到我,你就是再跳水里恐怕都没门!” 景琪蹲下来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我,似笑非笑的语气说道:“那要不我跳到门前的河里试试看?” 我拍了拍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说道:“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就门前这条河水,狗掉下去都淹不死,你少动这些歪脑筋了,如今日子那么好过,享受还来不及,别作死。” “余航,我发现这次见面你对我说话语气变了……” 我弄不清景琪这所谓“变了”的内在含义,便再次动用话题转移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更加乐观开朗了,难不成是这次出国,遇到了什么让你为之改变的事情了!” “那倒是没有,如果说改变,我好似觉得你发生了些变化,但我一时间说不出来,可这种直觉告诉我,你好像自信了很多!” 我点了点头,也算是承认了她的说话,可能我现在面对景琪更加坦然了,既然聊到这个话题,便也关心起她的近况,问道:“说句破坏气氛的话,你最近和沈浩还联系吗?” 景琪无动于衷的看着我。 我推了推她的胳膊:“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景琪面色深沉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继而有点局促,便点上一支烟掩饰着。 “给我拿支女士香烟。” 她久久没有言语,开口竟然是这个让我哭笑不得的要求,以至于怔怔的望着她,半晌才拿出烟盒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我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抽女士香烟。” 景琪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带着一种落寞的笑容说道:“没烟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次回来我就是打算和沈浩彻底做个了断,他再也影响不了我的心情,而我不再认为自己再亏欠她什么了。” “你打算怎么解决?” “余航,一路赶过来,我现在有点饿了……” “好,不说了,我们叫上林柯一起吃饭?” 景琪终于露出笑容,很期待的点了点头,我当即便给林柯打了哥电话,然后约好了吃饭的地点。 和林柯见面后,景琪俨然变成了一个受宠的小妹妹,而一向高逼格却对景琪相当包容的林柯,居然帮着她一起损我…… 第179章 难以释怀的感悟 晚餐快要结束时,林柯和景琪单独聊了起来,聊了聊她最近在国外的工作和生活,原来乐观的背后并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充满着无奈和心酸。 我无能为力的听着,虽然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帮助她,可大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就像她和沈浩的事情,我只能建议却无法干预,正是因为重重制约,我们的生活也只是无能为力的随着眼前的窘迫,不安的沉浮着,天知道“安稳”这两个字,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我们三个人的身上。 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余的酒,我无奈的笑了笑,又给自己和林柯续上了满满一杯啤酒,在膨胀的泡沫中,好似又一次看透了生活的虚妄,我渴望着生活的改变,我很想换一种状态去生活。 气氛就这么在推杯换盏凝固着,我们没有大梦一场的快活,却被现实弄得有些悲伤,小片刻后,林柯抬手看了看表道:“她应该快来了。” “谁?” “莫秋。” 林柯在提前没通知的情况下约了莫秋,着实让我和景琪有些惊讶。 数次的张望中,通过林柯忽然变化的表情,我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她依旧穿着黑色的职业正装,脚上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她的神情看上去不是那么的轻松,神色间尽是忙碌之后的疲惫。 林柯有些心疼,景琪却看着莫秋走来的方向,笑了笑感叹道:“为什么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那么看不开呢?” 我不动声色的望着林柯,脚下踢了景琪一下,示意她不要乱感叹人生。 莫秋走进了饭店内,随即来到了景琪的对面坐下,我的提醒似乎对景琪没用,她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余航你是怎么了,又不是见到豺狼虎豹了,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看着我干嘛?” 听完景琪的话语,莫秋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我立马收起严肃的表情,一副无所谓的说道:“景琪,能陪我出去买包烟吗?” “自己买去。” 我知道景琪可能是在为林柯上次轻生,迁怒于莫秋,便拐着弯提醒道:“能不用你的情绪影响别人的心情吗?” 景琪一脸不屑的看着我,然后托腮看着莫秋,又顺手给林柯夹了些菜,感叹林柯太瘦得多吃点,这让莫秋的尴尬又增加了一分,于是瞪着眼睛与她对视着…… “林柯,你今天叫我来是谈公事还是私事!” “都谈,可以吗?” “我觉得私事还是别谈了。” “不谈就不谈,咱们自个跟自个儿玩,余航你少给我在这摆谱,黑给脸给谁看呢?”景琪说完后,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指桑骂槐的揶揄着莫秋,这也不怪景琪刻薄,毕竟她知道林柯这两年过得是多么的艰难。 我不愿意这么和她继续斗嘴下去,便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林柯,莫秋要是没吃饭你带她吃点东西,我和景琪到附近转转,买包烟过会儿再回来。” “算了,我陪你去买包烟吧!毕竟我刚刚对你吹鼻子瞪眼也挺心怀愧疚的,毕竟这人做事得凭良心,如果我一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那也算不上人了,是吧莫小姐。” 景琪的出头,让林柯有点心虚,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霎那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陷入到沉默中,又频频向窗外望去,心中估计也不好受。 气氛弄成这样,气到了莫秋,景琪也并未显得有何成就感,她先一步转身走出了饭店,我应付场面的和莫秋客套了几句,然后出门寻找负气的景琪。 不一会儿,我便在一处叶子脱落一大半的柳树下,看到了手中捏着烟的景琪,座靠在公共椅上,白皙长腿舒展伸直,尽显好身材。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仅是人群中拔尖漂亮的,也一定是相当独特的,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让人不禁想去了解她身上的神秘气息。 我故意离她几步之外停下来,路人甲似的教育道:“我怎么发现你烟瘾怎么比我还大,不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啊!” “同样都是人,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伤的还能不是肺啊!” “你这逻辑思维倒也独特。” 景琪目光温情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开口。 我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了还未抽完的烟,熄灭扔进垃圾箱里,然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想和从前一样当暖男?” “这些都是我发自内心做的。” 景琪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回答,但这个回答提出来,无非就是那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做着对比,因为我正式动过感情的,也就只是景琪和黎诗两个人。 她愣了愣,才回道:“余航,你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感情,因为你的好在我眼中无人能及,所以更该幸福下去。” “你也是,走出自己的阴影,好好善待自己。” 景琪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却是复杂的,但一定有感动,感动我在遇见她后发生的改变,而我忽然在她的眼神中,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这种感觉在黎诗身上都从未有过…… 交谈之间,一向晚上才会和我通话的老爸打来电话,他语气中透着兴奋道:“萌萌的手术时间确定下来了,后天中午便会进行手术。” 我难掩激动,握着手机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手一滑将手机脱落到地上,又连忙捡起来靠到耳边道:“我今晚就过去。” 老爸示意我不用着急,安排好手头的业务再自行做决定,我应声中挂断电话,这种心情不亚于苦苦征战多年,忽然听到打赢了持久战的喜悦,尽管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我们幸运的从死神手中抢回了萌萌。 我茫然的看着景琪,还是她先反应过来,伸出手和我击掌,然后笑出了幸福的泪花,我几乎带着飞奔跑回到饭店,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达给了林柯。 …… 告别了林柯,匆匆赶回到青旅,我来不及抽上一支烟,迅速的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我想赶在萌萌手术前赶到北京。 这时候,与我一起返回青旅,来不及休息的景琪提议道:“余航,我今晚和你一起回北京吧!” “你行程那么紧,我查了查今晚只有硬座火车票了,你不如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做飞机返回北京,这样不会劳累。” “你一个人走路多寂寞,反正到火车上也是睡觉,管它硬座还是硬卧,困的时候自然就睡着了。” “那行,你物品多明天让店员给你快递寄过去,咱们今晚轻装上阵。” 景琪点了点头,迅速回屋准备,而我也很快便收拾好了简易的行李,在即将离开黎诗所住过房间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因为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坚持到这一步,可惜黎诗并未能看到萌萌从手术室出来的那一刻。 再想想,人生本就如梦、本就无常,谁也没有能力让这个冷酷的世界,顺着自己规划的轨迹去发展,所以我根本不值得为了这无常的世界去患得患失,而这些感悟只是我稍稍学迟了一些,所以难以释怀。 小片刻后,景琪也收拾完毕,与我一起前往火车站,而这次北京之行,怕是我最期待的一次日程了,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等车的空隙,我将最近的想法和萌萌即将手术的消息通过短信,发到了黎诗那早已拨打不通的手机号上…… 第180章 借 发完消息后,我和景琪继续等待着,很不凑巧的是火车晚了点,夜晚的等待加上行程的疲劳,这让本就担心误点的景琪有些焦急。 上一次和景琪一起坐火车,还是很久以前,我不放心景琪的状态,亲自送她回北京,只是如今的风比那次吹得冷了些,而来往驶过的火车也似乎不再轻便,我们好似从陈旧的火车上看 小片刻时间里,景琪又往铁轨延伸的地方望去,半晌没有言语,然后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似乎已经等的不耐烦。 嘈杂的站台上,大家纷纷坐下等待,景琪也一样,躺在了我的腿上,我不忍推开她,顺带着将自己的外套也披在了她的身上。 “余航,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着急等这列火车吗?” “因为你累了,也因为看我累了,是吗?” “你依旧那么懂我。” “所以这列火车那么不善解人意,估计是想拖些时间给你我聊天吧!” “这点时间终究抵不过漫长的一生,只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我轻声叹息,却无从回答景琪的潜台词,心中想的尽是人生的无奈,哪怕这段时光再美好,我们依旧还要为了生活继续奔忙。 坐上火车以后,列车员播报还有几个临时空出来的床位,想要办理卧铺的旅客可以前往指定车厢办理,我喜出望外,对着脸上并无欣喜之色的景琪笑了笑,吩咐他看好物品,然后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赶往列车长办公室。 一番折腾后,终于到达了卧铺车厢,我与景琪隔着几个床位,并不在一个车厢,这时候,车厢的灯已经熄灭了,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成了禁锢,变得小心翼翼,替景琪安排好后,我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侧躺在狭窄的床位上,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内心的声音了,这就像是自己一个人的旅行,你遇到的美景、好玩的事情,也没有人可以和你分享;你遇到的困难,也没有人可以帮你。坐火车自然比不上自己开车,只是黎诗不在,我并不想碰那辆我们一起开车出行过的车子。 火车虽然慢,但旅行的时候,你可以更好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在火车上重复机械的晃动,枯燥到会让你思考,人生未来的路,该要怎么走。火车上,你会遇到各种形形*的人,大都数都是好人,他们对你的帮助,让你对这个社会,会有不一样的认识,也许还能找到人生的答案。 记得舒马跟我讲过他骑行的经历,觉得装可怜骗取别人同情,就可以让老板少算一点房费,可精于算计,别人对他的真诚却令他始料未及。大家都以为无商不奸,,却没想到人间处处有真情。他说印象最深的是坐在济南午夜的烧烤摊,听着那些年长我五岁八岁的骑友谈他们对生活的感悟,对骑行意义的理解,感触良多。骑到一半的时候,他想曾想过放弃,坐在路边,车子躺在一边,不想起来,找家当地的快递公司寄了车子,然后坐大巴返回,可想了很久,还是一个人默默推起车,继续骑行。 我做旅游这行这些年,看多了南来北往的游客辗转,却看不透世俗的人情冷暖…… …… 迷糊中睡了几个小时,在凌晨后我醒了过来,去了趟洗手间后,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无聊的刷着手机,发了一条只有一串感叹号的动态,配上定位。 几乎在我发出去的眨眼功夫,景琪便为我点了一个赞,很显然,她是一直在刷朋友圈的,在我思索的片刻,景琪已经穿着拖鞋走了出来,她那微卷的长发自然的搭在肩膀上,路边时而亮起的灯光将她的面容照的忽明忽暗,侧影之下的景琪一如当年我见到她时那样清明,直到走近后,我才看清她的脸庞。 夜色还是那么深,火车所路过的城市灯光昏暗,似乎都还在沉睡之中,我与景琪相对而坐,不约而同的看着深不见底的夜色。 片刻后,她示意不方便说话,生怕我们的交谈吵醒沉睡的旅人,迅速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着,然后拉住了我,将手机递给我看,她问我:“你为什么不睡,是想黎诗了吧?” 我有些诧异,半晌才拿过手机,通过屏幕对她说道:“没有,我就是单纯的睡不着,白天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到北京,到时候困了我再睡!” 景琪面露失望之色,又在手机上按出一行字递给我看:“很难想像,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我想这中间一定有那么多的逼不得已,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毕竟选择不爱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艰难,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爱过你,而不是爱着你!” 看完屏幕上的文字,我有些晃神的看着她,刹那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黎诗的面容却在这一刻越来越清晰……我望着景琪,随即又在我的脑海中带出了那一段段共同经历的往事,我曾经暗恋过景琪,但那是曾经,脚踏两条船是渣男的行为,我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重要,实际上对于景琪,让我回忆,我也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看待那一段过去的! 也许,相对于其他人,黎诗是用一种特立独行的方式进入我的生活,然后我们在疯狂的扯皮中经历了一段荒诞的生活,但很多偏离了轨迹的脚步,终究会走上归途,在丢失中找回的东西,会更加去珍惜…… 我接过景琪的手机,删删改改,终于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总有些风吹不散的认真,也许在某个清晨,你会重新找到自己爱的人……” 景琪看完手机,抬起头看着我,那过道里的风将她吹得越发单薄,坐姿端正的看着我许久,我则在明知表白的愧疚中继续看向车窗外的风景,无边黑暗中,终于,一束刺眼的光亮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声音,从远方飞驰而来,不仅用灯光撕破了黑夜,好似连那带起的气流,都让车厢更加寒冷了一些…… 最终,两辆相遇的火车在短暂的相遇后,又遵循命运的轨迹遗憾的错过,带着疲倦的吼叫和呜咽,继续奔向远方。 景琪插上耳机,然后给我一只耳机,一段旋律后,一首无比遗憾的歌曲响起:“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得不深,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无边夜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它写进眼里,他不敢承认,可是啊,总有那风吹不散的认真,总有大雨也不能抹去的泪痕,有一天太阳会升起在某个清晨,一道彩虹两个人,借一方乐土让他容身……” ——……——……——……—— 这是第一章,第二章可能会晚些,大家早晨起来看吧! 第181章 被风吹散的人 在这样感性的夜晚,我没有办法在和景琪听同一首歌的时候保持理性,当她被吹起的发丝撩拨在我的脸上时,我再次感觉到了那无比熟悉的气息,一瞬间便恍惚了起来,可身体本能的在某种信念下排斥着,与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景琪倚靠在窗子上,这一刻,我再也看不到她往日里的恬淡和安然,反而有一种自我排遣的孤独。 这不禁想起那个幻想和沈浩过一生的她,那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个样子,甚至有点小女人的思维,只是希望有一个安逸的家庭,然后她在这个家庭里,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 她曾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自己一点也不希望在鱼龙混杂的模特圈里沉浮,所以她拼命的赚钱满足沈浩的贪念,甚至希望能够用这样轻贱的姿态,以及这笔投入的资金,换来沈浩撑起家庭的能力,可换来的是沈浩的玩世不恭,还有那无休止的索取。 起身走到车厢的连接处,这里风最大,也让人最清醒,我习惯性的站在吸烟处边抽着烟,边失神的看着正在泛着亮光的天际,天终于要亮了…… 烟雾缭绕中,我就这么掉进了回忆的漩涡里,然后又想着未来生活的模样,渐渐陷入到了困倦中,等我回到走道,才发现景琪已经回床位休息了。 这个夜晚,我做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梦,梦里我没有轰轰烈烈的事业,却把日子过的平凡又琐碎。 事实上这才是我最想要的,这几年我过得大起大落,虽然变得坚毅、敏锐,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渴望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光线将家旁那片树林都照的通亮,恢复了健康的萌萌在树林里戏耍,父母站在屋檐下喊着我吃饭,然后萌萌牵过黎诗的手跑进院子里…… 可是,这样美的梦境并没有持续多久,我便被车厢列车员呼喊的到站声吵醒,醒来的一瞬间,我忽然又觉得这个梦境有些脱离了自己现实处境,因为黎诗已经真切的离开了我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她在英国的哪一个城市,甚至不知道人海茫茫,她在哪个角落里回归自我,生活留给我们之间的,只有越走越远和渐渐淡忘。 …… 次日下午时分,一路辗转我们终于到达了北京,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景琪在探望萌萌后,先回公司处理些事务去了。 我握住萌萌的手相视一笑,浑身插满仪器的她很想张开手抱抱我,可惜条件不允许,脸色极差的她咬着下嘴唇对我做了个鬼脸,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声“哥哥,萌萌好想你,萌萌浑身都疼,也看不见你!” 我和萌萌终于都笑不出来了,这才意识到她并没有看清我,却给了我最暖心的信任一笑,我将脸凑近的眼前,眼泪却陪着她止不住的往下掉,这一刻,一旁的爸妈难忍心疼的背过身去,而原本还嘻嘻笑的小宝也留下了清泪,手里握着老爸刚削好的苹果,没吃一口……为了给两姐弟相互鼓励,医生特意将萌萌和小宝安顿在一间病房内,而小宝为了手术需要,也胖了一圈,原本蜡黄的肤色终于有了些红晕,这些日子以来,姐弟俩俨然成了生死之交…… 病房里压抑的情绪及时被前来查房的医生打住了,他们提醒我要给萌萌鼓励,创造一个轻松的环境,由于小宝的出现,萌萌的生命便会出现另一个奇迹,得知了小宝和萌萌故事的医生都纷纷感叹,能够找到失散多年的姐弟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不仅是生活给的奇迹,也是一场人性坚持下的胜利…… 老爸在听完医生的夸赞后,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事情,他面色深沉,示意我跟他到外面吃个饭。 可能是临近饭点的缘故,我和老爸找了好几家饭店,结果客流量都相当大,有心谈心事的老爸舍不得花包间的钱,又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谈心,最后我们只能一家又一家的换着饭点,最后走了好几公里,在远离医院的地方,才找到了一家类似于小包间的冒菜馆。 点好食材之后,我又要了几瓶啤酒,打算陪老爸喝上一些酒,记忆中父子俩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吃饭,更别提喝酒了,而我也想借着酒劲,和老爸聊聊心事。 和老爸喝了两杯啤酒之后,煮好的冒菜终于被送了上来,那刚出锅的冒菜产生的热气也在我们中间弥漫了开来,我夹了一片白切肉给老爸,向他问道:“爸你最近身体还好么?” “还那样,就是熬夜胸口不舒服。” “等萌萌做完手术以后,你和我妈好好休息,出去走走转转。” “没那么多闲钱,也没那个精力了,你爸老了。” 我一阵沉默后,说道:“手上五十万这笔钱应该差不多够萌萌手术费了,我最近接手了青旅,没进什么账,但找人借个三五万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别为钱担心。” 老爸皱了皱眉,道:“总是为这个家付出,自己成家立业的事情,你也该好好放在心上想想了,有些事情错过了怕再也圆不回来了,是这个家庭拖累了你,你这几年那么卖命工作,也多亏苟总对你的扶持,要不凭你的本事也拿不了多少工资,更别说接手青旅了,等我以后找份工作,一定替你把人情还了。” 想到老苟的种种,又想了想原本排斥青旅的我最终接手了青旅,再想到黎诗的黯然离开,我实在无法将“人情”二字和老苟联系起来,对老爸说道:“爸,你太看轻你儿子了,这钱都是我自己业绩赚的,并不一定是人家施舍的。” “你这孩子还是看不透人情练达。” 我喝了一杯酒,然后在这个自己不想去交流的话题中,习惯性的沉默着,好在老爸不是唠叨的老妈,只是一声叹息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但喝酒上也不与我互动了,自己斟饮着。 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便说道:“爸,黎诗是你和老妈送的?” 老爸放下了酒杯,看着我说道:“是,怎么了?” 见他如此在意我的问题,我终于试探着问道:“黎诗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或者有没有谈到归期,或是她住什么地方?” 老爸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小黎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和你妈却不约而同的感到可惜……”老爸没有说下去,又经历了一阵沉默之后才说道:“还记得送她的那天,她直接哭成了一个泪人,却一声不发,那种沉默的哭泣更让人心疼,你妈抱着她一个劲的安慰,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问她什么她也不肯说,这种情绪真让人揪心,你说她在西安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国去了,本以为这样的好姑娘能成为你的另一半,没想到成了空想,记得我和你妈在她深夜登上城楼为萌萌开视频时,就已经认可她了,当不成家人,当一个闺女也好啊!” 听到老爸的描述,我又想起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惹哭黎诗的情形,那次她也是沉默着哭泣,如老爸所说,他和老妈早已忽略了黎诗的家庭背景,因为她确实是个务实的好姑娘,可我却是个不安稳的人,我们那短暂的感情在平淡和躁动的交织中黯然结束,虽然没能成为童话故事里平凡人配公主的结局,但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毕竟她一直是我不忍亵渎的信仰! 我终于笑了笑对老爸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她也会拥有自己的新生活……” “说的话是容易,但生活艰难,如果等不到小黎,你打算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也尽力把婚给快点结了,不让你和我妈等太久,毕竟我们家已经很久没过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了,至于那些被风吹散的人,只能说缘分不够深……” 老爸并没有附和我的打算,他先是严厉的看着我,又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对我说道:“看的出来小黎走的是那么不甘心,她似乎有意避开了关于你的所有话题,虽然我和你妈跟她接触不多,但有些事情不难看出,难道你就没打算想想办法去挽回点什么?” 我低下了头,许久对老爸说道:“我什么也挽回不了,你儿子太渺小了,根本无力追求甚至无力去主宰自己生活。” 老爸点了点头,说道:“行吧,但我还是得提醒你,这也是我和你妈商量后的想法,你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彻底做个规划,如果你承认渺小,无力主宰生活,怕平凡的生活也无法主宰吧!” “以后我会把事业做的更好,撑起自己平凡的生活,一旦有机会,我便会去尝试。” “你要真能这么想,我也就安心了!” 我点了点头,也没心情喝酒了,刚端起米饭吃了几口,便接到了小苏姑娘的电话,她告诉我自己刚下飞机,年迈的奶奶想孙子和孙女想的厉害,手术在即,她带着小宝奶奶来北京了。 ——……——……——……—— 第二更,近几天会把所有章节补上,我并没有不守信用,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开口请假,丢失自己的建立的口碑。 第182章 直到长大成人 原本打算和老爸吃一顿家常饭,没想到中间还是有了些插曲,小宝奶奶让我相当感到震撼,一个从未出过大山的老年妇女,为了自己的孙子孙女跋山涉水赶到北京,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无可替代。 匆匆吃了个晚饭,我和老爸行走在夜色渐浓的北京街头,作为经济、文化、政治中心,这里的行人匆匆忙忙,到处是闪烁不定的霓虹和拥挤的人潮,龟速前行的车子开的格外慢,然后在一个个红绿灯路口等待着前行。 老爸走在前头,我仔细的盯着他行走的身影看了很久,他老了很多,记得小时候来北京旅游的时候,我贪睡又躲懒,硬是耍性子不肯走路,他便驮着我走过一条又一条闹市,直到我伏在他身上迷糊睡去,入梦在了北京街头…… 路过一条小吃街时,我在一个卖山楂片的摊位前停下脚步,老爸回过头,朝我笑了笑,问道:“西安特产,你打算买点?” “嗯,听摊主说话是咱陕西滴,老乡,带点走吧!” “那行,这东西你从小吃到大,知道你好这口。”老爸同样用西安话回了我,说着拿出了钱包,父子俩地道的西安话,迎来摊主一阵友善的微笑。 我拒绝了老爸为我付款,一边说话一边扫了摊主的付款二维码,然后道:“爸,现在不流行现金支付了,都扫码。” 老爸局促的收起钱包,笑道:“知道流行,还没学着用。” 和爸妈聚少离多,这几年我们相聚的时间很少,我已经很久没教只有中学文化的父亲,学着使用源源不断出来的新软件了,记得我高三毕业教他玩qq号的那会儿,他始终不愿意学,我和老妈架着劝了一两个月,我告诉他“这玩意发消息开语音都免费,咱爷俩交流就不花钱了”,他才嘀咕道:“爷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没事多关心关心你妈就行了!” 老爸性子轴我是知道的,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搁着了,没想到我大学刚开学不到一周,我为老爸申请的qq号便弹来了视频邀请,打开之后,他和老妈凑在视频前,尴尬的笑道:“你妈非要看你!” 往日的事情让我忽然迷失在北京街头,眼角发酸,直到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扭了扭头,示意我别耽搁了,抓紧往回走。 …… 夜色里的光线还在闪烁交织,路上形形*的人在光线中聚拢,又往不同的路口分散着,每个人的目的地不相同,相同的是都在努力的更好生活,各自奔忙。 临近医院的十字路口,我在等待人行道红绿灯时偶然的张望中,忽然好似产生了错觉,我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尤其是那散落在肩膀上的微卷长发,此刻的她正在我对面,并且往另一个方向行走。 我呼吸紧张,生平从未觉得三十秒是那么的难熬,渐渐的,数字仿佛成了一种命运计时器,我目光一边追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一边看着不断减小的数字,等再收回目光时,信号灯终于成了绿色,我示意老爸回医院,自己稍后就到,然后奔跑着往那熟悉的身影追去,可等我奔跑着过了马路,她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甘心,又顺着她消失的方向奔跑,可那个身影好似已经与远处的灯光融合了,留下的只是记忆中的一个模糊残影,我再也寻不着了。 …… 返回医院的路上,我的心绪难以平静,一路上都在回想着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她,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又看到了好几个同样长发披肩,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错觉了,毕竟她已经在很久之前去了英国,又怎么出现在北京的街头呢? 惆怅中,我渐渐想明白了,也许是我太过于挂念,正是因为失去了联系方式,又急于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才会如此莫名紧张,又在紧张中患得患失…… 在这阵患得患失中,我的思绪被迎头来的一阵冷风吹得好似散开了花,然后牵扯出西安吃烧烤的那个夜晚,那逐渐远去的夜晚却成了我最深的记忆,那个夜晚,端着啤酒杯的黎诗露出了第一次笑容,我端起喝光了酒水的透明酒杯看着她,嬉笑怒骂的要把酒杯变成“照妖镜”,想看看她是什么变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许久之后,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个夜晚,我看到的是日后拿来相思的爱意,还有那一去不回的刻骨铭心…… 回到医院中,在萌萌专属病房的门外,小宝的奶奶正在拿一个煮熟的土豆喂着他,见我到来后,她将土豆交到小宝手上,佝偻着背却急切的走着,远远的便伸出手,我回应着她,当一双手纤瘦粗糙的手握住我时,我很意外的感受到了亲情。 小宝奶奶还未开口,干瘪的眼睛便留下泪水,她激动的晃着我的手,老泪纵横的哽咽道:“我听苏姑娘说了,小丫头还有救,就是苦了你了!” 望着她苍老的模样,我无言,萌萌的病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两家人得以相逢,小宝的妈妈去世,父亲成了植物人,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奶奶身上,我曾听小苏姑娘说起,奶奶守着六亩低产的土地,种的洋芋卖掉还不够给小宝爸爸治病,一个年迈的老人养了那么多家禽,每年光拖麦秆都要花半个月…… 我也曾听说:奶奶在雨天下地干农活,摔了腰躺在床上十几天,小宝便站着凳子学着做饭,一个连油盐都不分的四五岁孩子,硬是将一日三餐做了出来。 生活总是这么无情:让越是累的人活的越坚强,活的越坚强的人越累。 小苏姑娘迎了上来,她轻柔的提奶奶擦掉眼泪,说道:“奶奶,别难过了,你一难过大家都跟着难过了。喂完小宝土豆,我抓紧带你去休息,坐了那么久的车,你腰疼怕又是犯了。” “孩子,奶奶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这里有点心意,你千万要手下……”说着,她松开了我的手,从上衣的内缝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格子手帕,解开后又是一层报纸,拆开后是三十来张钞票,面额一百、五十、二十不等,她什么也不说,颤巍着往我手上塞。 这点钱对于城市工作着来说,两千元多元可能也就是半月不到的工资,可对于靠一年两收的庄稼人来说,七八毛钱的玉米要上千斤,几十口袋才能换这点钱,每一个颗粒都是汗水泡出来的,皱巴巴的钱写着的是心酸。 我说什么也不能收,一个年迈挑着家庭重担的老人积攒这点钱,可能是半年,或是一年……说着,小苏姑娘也握住奶奶那双有些粗糙的手低泣着,半晌道:“奶奶,这笔钱你留着给小宝爸治病,两个孩子我们都会帮助到底的,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第183章 去英国找她 我再次望向和黎诗同样长发披肩的小苏姑娘,她们都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长大成人”这四个字像是一种承诺,更是一种对成长的祈祷。 尽管我们这么说,奶奶的执着还是让我和小苏姑娘无可奈何,僵持了许久,我灵机一动道:“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有时间给我做份蛋炒饭吃,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奶奶蠕动干瘪的嘴唇,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滴落,她摇了摇头半晌说道:“这算不上报恩,有空我给你们做,上回和你一起到家里的姑娘没来?” 提到黎诗,我仿佛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情绪,又假装无动于衷的摇了摇头,回道:“她没在国内了……” “哦……这样啊!” 我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口中,我这个不喜欢掉眼泪的男人,伸手抹掉了眼里的泪水,点头道:“明天萌萌就要做手术了,您先吃点东西就让小苏姑娘找个地方,陪您好好休息一下,从明天起,一切都将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小苏姑娘点了点头,而坐了一天一夜火车,我也需要找个地方休息,最终,我决定和小苏姑娘一道,到附近找个入住的地方。 按照小苏姑娘的计划,她打算带小宝奶奶到附近酒店开个房间,可奶奶似乎知道那里贵,执意不肯入住,无可奈何之下,小苏姑娘只能在咨询路人之后,到医院附近的小招待所找了两个便宜的房间。 点了外卖送达后,小苏姑娘和奶奶在房间里吃饭,我则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一边喝水,一边想着些心事,而今晚追寻身影的事情再次占据我的思维,我的心情也迅速低落了下去,下意识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当烟的灰落了一地,弥漫的烟雾便让我迷离了,在这种迷离中,我想象着假若有一天我事业有成了,黎诗会不会知道,她又会怎样看待这份成功,会不会带着一种庆祝的姿态回到国内…… 一杯水很快喝完,一根烟也燃烧殆尽,我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再次坐回到床上,靠在枕头上却完全没有睡意。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是小苏姑娘的声音,她问道:“睡了吗?” “还没。”说着我便迅速跑下床开了门。 开了门,小苏姑娘打量着我道:“深更半夜的,一个陌生敲门你就毫不犹豫打开了啊?” 我打量着穿戴整齐的自己,连鞋子都还没脱,不禁感慨道:“我这衣服扣子都没解,难不成我该不开门,把你直接拒之门外?再说你也不是陌生人啊!” “你还有理了。” 我被这一阵无理取闹弄得哭笑不得,感叹道:“好吧,我错了行了吧?” “你还用疑问句,这难道不该是肯定句吗?要不你怎么还单着身,人家女朋友都会吃醋生气了,你女朋友怕是还在漏气吧?” “你好污啊!” 小苏姑娘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稍稍沉默之后,说道:“对于黎诗出国,这件事你怎么看!” 一种梗塞的感觉顿时将我堵的有些缺氧,我也痛恨自己过去做的那些错事,可我不喜欢这些错事被人翻来覆去的说起,于是,我在沉默中重复沉默! 小苏姑娘似乎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自行结束这阵沉默,终于,我先开口对她说道:“你找我来是为了黎诗离开的事情?” “她在出国前和我联系过,并且在我这里放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萌萌的手术以及术后疗养,说算是最后的心意吧!” 这一切对我而言,像一道道没有愈合的伤口,又被野蛮的撕开,往里面撒着辣椒面,我在疼痛中急切想知道黎诗是否留给小苏姑娘一些信息,我好凭借这些信息做些什么。 小苏姑娘看着我,许久才问道:“你可曾想过和什么样的女子在一起?” “我现在没资格谈什么爱情……” “所以造就你现在这样的无动于衷?” 我打断了她:“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你到底又在向我释放着什么信号?” “你怕是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了。虽说讲到黎诗到国外时,我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失落的表情,但这些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也是能骗人的,我曾经错误的接收了这样的信号,所以落得这几年从未快乐过,与其这样,倒不如保持现在的状况,又去操什么心呢!” 我喘息着,大脑一阵热,一阵冰凉,许久才说道:“我更想知道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在向我释放什么信号?你是不是知道黎诗的消息?” “我不知道。” 我无奈的笑着,在笑中不断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放不下,我又在放不下什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充其量算个走到陌路的朋友,为什么她要对我这么好,让我一辈子都还不了人情债……” 小苏姑娘不语…… 许久,她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坐以待毙,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出国找她?” “出国?谈何容易?签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不说,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英国那么大,能够在没有联系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怕也只有在小说剧情里才能发生,况且我都不知道她在国外的生活状况,如果我的出现再次搅乱她的生活,那更成了罪人,也许她在国外过得很好呢!” “你真这么想的?” “我只能这么想。” “如果你要靠一大串的借口来抚慰自己的伤口,那你也太可笑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一个人若是带着迫不得已离开,她不会幸福,日子里充满的是等待,她越是不留下任何信息,便越是期待在意的那个人能够找到她,你口中的幸福,终究不该是让她孤独的理由……”说着说着,小苏姑娘的眼中含满泪水看着我,她终于绷不住了,她哭出了声音,呜咽着说道:“我相信黎诗就和我一样,充满着期待和悲伤,我曾想就此远离悲伤,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折腾,轻贱的在青海湖畔疗伤,那种孤独你不曾体会,是感受不到的……” “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往事。” “没什么,带着小宝奶奶来这边,顺便再将这张卡交给你,我的事情也就算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去完成我自己的事情了。” 我从小苏姑娘手中结果卡,望着她道:“你要去哪?” 小苏姑娘转过身,直到门前才停下脚步道:“天气凉了,我养了一株茉莉还在风雨中,我得为它找个家。”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一株茉莉带着什么样的寓意,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到无限的悲伤,算上她,已经是第四个人问我关于黎诗的话题了,在床上躺着,我在这极其有限的空间里寻找着有限的安慰,然后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个念头:忙完国内的事情,我想去英国寻找黎诗。 第184章 生命的延续 这个早上,我从睡梦中惊醒,一整个夜晚,我做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梦,在浅睡眠中等待着清晨,梦境的内容我已经记不得了,唯一残存的记忆也在清醒后消失殆尽。 打开宾馆的门,意外的发现小宝奶奶蜷缩在椅子里,她深埋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散落的下垂着。 我轻轻叫了一声,她一抖动,立马从睡梦中醒来,顾不上眼皮耷拉,立刻提起身旁的保温壶道:“给你炒了蛋炒饭,怕你觉不够睡,就没敢吵醒你。” 看了看小宝奶奶身旁的保温壶,我有些心疼,一边打开一边问道:“奶奶,你从哪弄得米和做饭的地方啊?” “我和苏姑娘早上去附近店里买的,找这房子老板借的锅灶,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趁热吃点。” 端着手中很质朴的蛋炒饭,蛋多饭少,或许在奶奶的认知里,鸡蛋是个好东西,所以放了很多。我在她身旁坐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吃着,味道相当好,这份浓的化不开的亲情,早已胜过舌尖上的美味。 …… 吃完早饭后,我们一行三人步行回到医院内,而此刻距萌萌手术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医生告知我们,手术风险很大,但成功率也相当高,绝地求生中,我们早已把一切当作最好的安排,小宝的出现,已经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我希望萌萌能带着这份幸运,彻底战胜病魔。 手术前,为了稳定萌萌和小宝的情绪,全家人一起出动,而小宝虽然是弟弟,却表现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我们心疼让这么小的孩子参与到这场手术,但别无他法。若干年之后,我们老去、离去,萌萌将会成为陪她最久的亲人…… 病床前,萌萌再次蠕动嘴唇,我马上凑上前去,她贴着我的耳边细声道:“黎诗姐姐怎么没来?” “她太忙了,所以才错过萌萌的手术,等你好起来了,她就回来了,见到你健健康康的,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会回来看我的,对吧?” “对。” “哥哥不许骗人。” “小样,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萌萌见我如此肯定,心满意足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闭目养神,而我哪来的自信,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 在萌萌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坚强的朝我笑了笑,然后又对我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和她之间的约定。 我站在手术室尽头的长廊,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每个人。医院一直是生命延续和终结最频繁的地方,这儿的人似乎将生死都能看透,却不能接受,每个人都在为活着挣扎,每一个往来的患者,都带着生的希望,奔走于各个诊室。 是啊!活着真好,活着才有那么多的可能。 在做了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按照计划,萌萌和小宝的整个手术耗时两个半小时左右,当两个孩子被顺利的推出手术室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我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卸掉了最重的石头,被人从深井里打捞出来,从此日子里只有阳光。 几个小时后,两个孩子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萌萌被继续观察着,而来自于小宝的滚烫骨髓,将会点燃她接下来的生命,使得渴望上学玩耍的她,和正常人一样,回到课堂,享受花季。 这个下午,我站在医院顶楼的天台上等待着黄昏的降临,而此刻,我倒是更想背着吉他,到后海酒吧唱一首歌,听说林柯在北京时,经常在那里演出。或者,我可以到某个不知名的湖边溜达一圈,让自己的背影和夕阳一起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 黄昏就要来临,小苏姑娘在提前和我没有联系的情况下,也来到了这里,她手中拿着啤酒,像是来散心的,以至于我俩看到对方时,都微微有些惊讶。我和她坐在高处的椅子上,俯瞰高层之下,视野开阔的北京。 “昨晚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忙完这段时间,在积极准备之后,我会采纳你的建议,到英国尝试一番。” 小苏姑娘放下了手中的易拉罐,顺着我的目光抬头眺望着,她笑着回道:“这才是你该有的爱情状态,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爱情这东西,谁主动谁就容易受伤。” “如果必须有人要受伤,那我宁愿是我自己。” 小苏姑娘抬手用手背抹掉了嘴角残留的酒液,一副轻松的语气对我说道:“没错,你和我的想法一样。” 我随着她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躺在椅子上遥望着天空,变得有些慵懒起来,可却又在这种慵懒中再次想起了黎诗,这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我没有了她的消息,却仍然每天这么盼望着…… 我并没有直接的回答小苏姑娘,语气依旧很认真的对她说道:“听说你在兰州事业做的很大,我刚接手了一家青年旅社,虽然做了几年,但自己运营起来还真的费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小苏姑娘转移了视线看向前方,又喝了一小口啤酒,半晌才对我说道:“这事情我怕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为什么呢?” 小苏姑娘言语很轻,却暗含一种出于本能的排斥,说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我在兰州多年的打拼毁于旦夕,有什么资格在这跟你说教。” 我无言反驳她,只是用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失败有失败的经验,用不着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这脾气烈的跟江莱悦似的,如此一想,她和江莱悦倒真的很像,如此说来,江莱悦的感情观就显而易见了…… 话题尴尬中,我意外的接到了景琪的电话,她希望我能到她住处,辅助她亲手做一些食物,好和爸妈简单的吃顿饭,自己做的东西更显心意。 我同意了她的想法,在挂断电话后,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即将离去的想法,而小苏姑娘倒也洒脱,直接对我挥了挥手,然后继续仰头看北京难得的晴空万里。 …… 换乘地铁到达景琪租住的房子,她基本已经将菜切配好,只等下锅炒了,厨房里,我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控制好了火候之后,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一想到将去英国提上日程,我的思绪便止不住的扩散,想到下午和小苏姑娘的交谈,我便那么的感到害怕,害怕失去,害怕找到她以后,她觉得跟着我回国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如此反复的思维折腾之后,我真的有了些疲惫的感觉! 做好饭,装好饭盒,我和景琪正打算出门,门却打开了,推门而入的是沈浩,他醉醺醺的看着我和景琪,忽然笑着问道:“哟,家里来客人了啊?” 第185章 最诚实的决定 骤然看到沈浩,景琪整个人都好似石化了,以至于手中装了一半的汤差点撒出来。 沈浩的出现同样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素日深情款款的眼神此刻带着仇恨,我讶异于此人放浪的程度,简直超出了我的认知,脸上好几个色号的口红印都没有擦干净,通过醉醺醺的样子可以判断出不是刚出夜总会,就是刚从酒吧出来。 景琪受到不小的惊吓,惶恐的看着我,短暂的震惊之后,我迅速的在大脑里思索着要如何回应他。 我很诚恳的说道:“我来这边做个饭,现在就离开,你无须多想。” 在我表述完毕之后,沈浩面露思索的表情,许久才对我说道:“看你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出了点事情就急于开脱了,真是怂货,我现在要是站在楼道里大吼一声,你觉得谁会更难看些?” 沈浩又一次面露憎恨的表情,我则静静的等待着,身边的景琪却轻轻的推了推我,通过眼神向我示意,显然我也不愿与他一个醉汉纠缠,便回应道:“少在这跟我胡说八道,没时间陪你胡说八道,景琪我们走。” 说完,我提上饭盒,用身体将景琪与他隔开,然后迅速离开。 我们的闪躲并没有让沈浩善罢甘休,他踉踉跄跄的一直追我们到小区外的马路边。 沈浩小跑着,拨开了我走到景琪面前,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不可抑的骂道:“景琪你就是一个畜生,我告诉你,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刺激我,你自己是人是狗自己没个逼数吗?” 景琪捂住自己的脸颊,却避开了沈浩痛恨的目光,我一把扯住他的手,然后挡在景琪身前。 这时候连身边的几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问道:“你谁啊,怎么动手打人!” 这一问,让沈浩的兽性再次激发开来,目光挑衅似的看着众人,她又看向景琪,练过跆拳道的沈浩忽然一个过肩摔将我放倒在地,反手又是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了景琪的脸上,鲜红的血当即从景琪的嘴角处流了出来。 景琪越是反抗,沈浩就越兴奋,他目中无人的样子让周围的人纷纷避开,敢怒不敢言。 回过神的我,再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让她得逞,这时候景琪做出了一个让我吃惊的举动,她趁势一巴掌甩在了沈浩的脸上,力度绝不亚于沈浩,顿时五个鲜红的指印留在了沈浩的脸上。 她言语冷的像寒刃般对沈浩说道:“沈浩,我再跟你说一次,你可以打骂我,但你没任何资格动我身边的朋友,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触碰了我的底线,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沈浩彻底愤怒了,疯狂的挣脱着被我捏住的手,弯腰指着景琪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有种就来弄死我啊,死女人,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 面对叫嚣的沈浩,景琪面色痛苦,她红着眼睛说道:“我欠你的会慢慢还你,但你非要闹得个鱼死网破,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你想要的设备我都会想办法给你买,你的所有恶劣态度我也能容忍,但你若是一直这样将怨气撒到其他人身上,我决不允许,哪怕是千刀万剐的罪恶,我也会去造。” 沈浩没有理会景琪,痛苦的蹲在地上抱头痛苦的低吼,而我终于松开了放弃挣扎的沈浩,适时的挡在了景琪的身前,不让她再与沈浩发生冲突。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牵着景琪迅速到前方不远处打了车。 上了车后,景琪目光痛苦的看着后视镜里的沈浩,他依旧埋头蹲在原地,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盯着后视镜的过程中,景琪下意识的紧咬嘴唇,表情很是复杂,明显因为这场景陷入到了挣扎中,她蜷缩在座位里,很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厚重的压抑:“他很可恶,也很可怜,我们这辈子都无法救赎自己,他悔恨三年前的吵架,我悔恨三年前的落水。” 我心情彻底被搅乱,而后视镜里的沈浩已经随着城市的霓虹,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有些恍惚的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恍然间觉得整个城市忽然变得虚假了起来,充满了无法抹去的罪恶。 “余航,有些罪恶不是别人施加的,而是自己心魔未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便哽咽了,哽咽变成抽泣,最后望着我,一言不语的掉着眼泪…… 我手足无措,手中的饭盒因为方便袋的倾斜洒出了汤汁,终于找到情绪转移的我慌乱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掉了手中的油渍,却怎么擦不掉落在心里的尘埃。 街头的光越来越明艳,我在疲惫中丢掉了所有的方向感,就这么茫然的看着,然后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身旁的车来车往,听着汽笛破碎的声音…… 景琪的沉默让我有些惶恐,生怕言多必失,也用沉默回应着她,于是这个夜变得更安静了,而那不安的灵魂,随着车窗吹来的风晃荡着。 回到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救护车,响起一阵阵刺耳的声音,终于让我在茫然中回过了神,景琪将手中的塑料袋交到我手上,交代道:“现在我的情绪和状态都相当糟糕,有时间我再去拜访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因为景琪和沈浩之间的关系,我已经有了重新的认识。沉默中,她伸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后,很快便随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 回到住院部,我将景琪的心意交到爸妈手上,老妈很快便察觉到我情绪,她示意老爸将饭菜打开,趁着这个功夫,将我拉到一旁,问道:“怎么了儿子?” “情绪莫名的低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从前你身上背负的太多,如今萌萌的手术顺利的做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吧,老妈支持你。” “我能有什么事情可做的。” “去找她啊,你不想念她吗?” 原本我并不是为此感到难过,被老妈一提起,却又转移了情绪,不知道为何,此刻的我已经开始怀念与黎诗在一起的时光,甚至是每天争吵时候的点点滴滴。 不禁回想这几个月以来,我和黎诗之间有过什么,记得有过争吵,和好,争吵,再和好,她为我江湖救急拍了婚纱照,又挽回了我最好兄弟林柯的性命,为了我放弃青旅的争夺,与我看了机会难遇的“蓝眼泪”,替我解决了萌萌的医药费……现在想来,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难忘的事情,抛开这里面发生的所有事件,也成了我们之间的情怀,所以她去英国我悲伤了那么久。 我又想起,我们之间还有一些没有实现的约定,没遇到她以前,我不知道何为孤独,可自从遇见她以后,孤独、脆弱、敏感仿佛已经成了我一部分…… 老妈捧着我的脸庞,轻轻的摩挲着,安慰道:“明天你就回西安,抓紧处理好国内的事务,然后去英国找黎诗,好吗?”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生平最诚实的决定,我一定要找到黎诗! 第186章 暴风雨来临前 从北京返回西安以后,我做的首要事情便是制定来年的宣传计划,并且一直托圈内的朋友帮我办理出国的相关手续,从事旅游行业在这方面倒是有一定的优势,到时候在英国那边也会有专门的负责人替我引路。 时间不断向前推进着,十月底的西安已经相当寒冷,这个傍晚,我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城墙上孤独的走着,这儿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回忆,不同的只是那时还是夏季的夜晚,而如今已经快入冬罢了。 在城墙上走了一会儿后,我找到了从前停留的那个位置,然后在黄昏中渴求能够再次寻找到城市之外的那片孤岛,可与之相反的是,即便我视线眺望的再远,城市之外依然是另一片城市,根本没有那所谓的孤独,想来这本就是我想的太过于理想化,西安地处西北,哪来的海,更别说海中会有孤岛和船帆。 将熟悉的场景选好角度后,我拍了几张照片点击发送,自从黎诗离开以后,我保持了一个习惯,就是遇到好的风景,我都会随手拍下来发给她,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将我拉黑,我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 记得黎诗走后,整理她所住的房间时,她为我留下了一本画册,里面只有四张画,分别是青旅、咖啡店、城楼和路谣酒吧,这几处具有代表性的建筑,基本构成了她在西安所有的记忆,而我忽然很想看看她留下的画了。 这种情绪不断膨胀后,我忽然很想回青旅,给植物浇浇水,犹记得那次我发疯般的砸了青旅的所有盆栽,最终被爸妈耐心的重新栽植,而黎诗也为自己种了一棵樱桃树,她说樱桃树花很美,果子还好吃,现在想来她还真是一个务实的吃货。 一个多小时的行驶后,我在黄昏中回到了青旅,先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让空气流通,然后兴致勃勃的给院子里的每一株植物浇水,最终又给吧台上的每一位入住的客人泡了一杯柠檬水,这才疲乏的躺在沙发上喘息着。 我渐渐的放空了自己,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然后就这么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手机铃音给吵醒。 我费力的翻了一个身,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在朦朦胧胧中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张曼丽打来的,自从离开有途以后,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她忽然给我打电话,会所谓何事? 我带着疑惑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她语气很是低落,直切主题的对我说道:“余航,你现在在哪儿了?” “在青旅,张经理找我有事?” “你叫我张经理是出于尊重还是习惯,亦或是对有途还有留恋?” 我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甘和不善,但依旧保持着平静回道:“习惯。” 张曼丽笑了笑,不悦道:“我以为是其他呢!” 她的不悦,让我感觉到自己说话的确实很冒失,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忠于公司老板的员工而已,本质上她以前做的事情并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如今我的确没有必要与她计较什么了。 我有些抱歉的对她说道:“我只是习惯罢了,你无须多想,你要无聊可以来青旅坐坐,这里面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挠了挠头,无奈的苦笑道:“有事你直说好了。” “有途没了。” “什么意思?” “原莱悦集团业务经理曲森,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直接带公证处的人过来收购了有途,而文件竟然是苟总自己签的字,苟总现在电话都打不通了,公司内部乱作一团。” 尽管之前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从张曼丽口中说出这个消息时,我心中还是翻起了一阵阵汹涌的愤怒,我克制着自己,笑了笑道:“曾经费尽心机从黎诗手中拿回青旅,现在又送出去……既然是苟总自己签的字,又有相关的公证律师,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有途成了今天的样子,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苟总不是最擅长做这种事情吗,也许今天送出去了,他明天就能拿回来了……” “你这话……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想法?” 即便内心再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我依然表现的很淡然,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讲故事,看着窗外已暗的天色,我也无心在聊下去,决定先去买些吃的东西,解决自己的饥饿感,于是在张曼丽略带抓狂的抱怨声中,直接挂掉了电话。 也许在张曼丽眼中,作为有途曾经的一员,我应该在震惊中痛哭流涕的崩溃着,可相反,我并没有这样的情绪,相反倒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最终接手有途旅行社的会是曲森? 在青旅附近的小吃店点了一屉小笼包,由于还得排队等会儿,我便先买了杯豆浆喝着,手持着豆浆沿着路一边散步,一边想着青旅未来的经营…… …… 一路沿着街灯,不自觉的走回到青旅店门前,在一瞬间,对面的莱悦酒店忽然亮起了灯,我往前走了几步,料想着会不会是江莱悦回来了,不禁站在路边出神的盯着巨型霓虹logo看了许久。 忽然,不远处处驶来了一辆英菲尼迪,我看着很陌生,不免多看了几眼,直到走的很近,才发现下车的曲森,此刻显得威风凛凛的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我也够不上与他打招呼,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 眼看着曲森干练的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他看了一眼后,我的耳边便传来挂断声…… 心中纵然不爽,可我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切事发的很突然,也犯不着怪罪曲森,我掖着衣服抵御着秋天夜晚的凉风,返回到包子店取了包子。 这个夜晚,我照例坐在屋顶的帐篷里和舒马聊天,这小子脾气相当倔,先不说他能耐着性子在林柯酒吧做了那么久,就单单冒着严寒还坚持住在屋顶,我已经佩服他五体投地了,但这敬佩之余,我常常想,这么冷的天,这小子究竟是在坚持什么? 舒马告诉我最近新学了几款鸡尾酒的调制,又跟着林柯一起做了电台直播,这小子每次和我聊起天就滔滔不绝,学了点歌曲就硬是要唱给我听。 交谈终于让我的情绪有所好转,可居高临下中,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蹲在垃圾桶旁呕吐的曲森,短短一个多小时,他似乎喝多了,在呕吐之后又晃晃悠悠的指着身后的一群人,像是在破口大骂…… 随后,我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沈琳,众人纷纷回避之后,他们先是拉扯着,然后又争吵了起来,沈琳在情绪的激动中甚至不顾周围是否有人,举起高跟鞋往沈浩的身上砸了好几下,曲森先是忍耐,之后忍无可忍,从沈琳的手中夺过了高跟鞋,一把扔了老远,这还不够,他又强行将沈琳的另一只鞋子也躲了过来,随后一起扔掉…… 赤着脚蹲在地上的沈琳失声痛哭着,声音连我和舒马都能听到,可曲森却并没有理会,一头钻进了车子里消失在了莱悦酒店。 见曲森离开后,我这才准备下楼找沈琳问个究竟,莱悦酒店的员工搀扶起了她,她也停止了哭泣,世界好似短暂的静了下来,可我深深的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沈琳待会和我聊些什么。在起身的瞬间,沈琳疯了一般的朝青旅这边冲过来,然后一个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第187章 让灵魂透气的地方 青旅门前的这条河流虽然只有五六米宽,又正值枯水期,但深度和寒冷程度依然不可小觑,加之河底可能有砖石瓦砾,造成身体上的巨大伤害。 落水声并没有引起游人的注意,沈琳的一声尖叫,然后便传来了她痛苦的呜咽声,我心中一阵慌乱,疯了一般下了楼,也顾不上任何观察,直接跳进了水里,渗入骨头的寒凉瞬间让我一个激灵,身体继而颤抖麻木,我努力的将沈琳拉起,然后在闻声而来的店员帮助下,将沈琳拉上了岸。 顾不上自己被划伤的手臂,我望着痛苦的抱着自己脚踝的沈琳,当即意识到她一定在跳河的时候伤了脚了,顾不多想,我当即蹲在了地上,撩起了她的裤脚,只见脚腕处一片红肿,她痛苦的如此真实,我心疼着责备道:“疯了吧你,不要命了啊!” 沈琳闭着眼,河水混着泪水断了线般的往下落着,却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还是像曾经那般倔强,连哭都不让自己痛快。 我关心她的伤势,顾不上她说些什么,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连忙招呼店员找一块简易木板来,一边蹲下,一边拉住了她的双手,一发力后,将她抱上了木板,然后向青旅院子里跑去。 可能是由于我的姿势不到位,疼痛中的沈琳用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掐着我,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中,伤口就好似被撕裂了一般…… “你别再挣扎了,掐死我也没用,这么作践自己好玩吗?你知道你这样会有多少人跟着你一起难过吗?” 训斥起了效果,沈琳终于不再挣扎,我好似又一次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哭出了声音。 客房里,我迅速拿来毛毯铺到床上,然后将沈琳慢慢挪到床上,询问她除了脚上的伤,还有哪里疼痛。 沈琳侧过了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低声向我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别打岔,我现在问你哪里疼。” 我的苛责中,沈琳的面色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再次在我的面前哽咽:“心算吗?” 空气好似在这一刻凝结成了颗粒的固体,我感到窒息,在窒息中问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和曲森争吵,要走到这一步?” “他弄死了我的孩子。” 我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已经难以负荷情绪的波动,很久,很久,才终于积蓄了力量向她问道:“他爱你爱成那个样子了,不止一次想和你要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琳更加的痛苦,好似想起了一段不堪的经历,她双手掩面呜咽着,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我的身躯,问道:“求你别再说他爱我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多魔鬼,他只想要男孩,发现是女孩之后竟然设计让我流产,如果你知道他的龌龊事,你会觉得这么些年交了个猪狗不如的朋友!” “他对你做了些什么?” “太多了,我不想说了……” 我痛苦的吞咽着口水,数次想要问个究竟,可是每次都在沈琳的抽泣声中强行压迫下来,打消了念头,而且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开过去和未来之间的业障! 沈琳看着我笑,她仿佛不再痛苦,对不言语的我说道:“这只是我悲剧的开始,但我不会离开,我要和这个魔鬼抗争到底。” “我曾那么费劲心思的撮合你们,没想到却将你交给了魔鬼……” 沈琳终于用手背擦掉了眼泪,却已经没有能力去故作笑容,只是推开了我,说道:“我也渐渐认命了,不会再去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说了也只会让自己痛苦,我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离曲森而去,是的,我曾那么的喜欢过你,甚至幻想过一些东西,但有些情绪终究只能放在心里。” “你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勉强……” “无需勉强,相反,我会祝福你,只是和你曾经经历的一切,注定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可是这种不忘记,只是脸孔,只是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它与爱情没有一丝关联,记住的只是我们一起疯闹过的青春,而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你我都已经应该领悟到生活里的遗憾和缺陷是多么的真实,所以,我打算找一个可以让灵魂透气的地方,不再那么压抑的活着!” “我不管你如何,你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想不开,为了一些人不值得。” 沈琳闭起眼睛哽咽着,然后点了点头,我终于在她的世界一片慌乱时,恰巧路过,却没有做什么,只是捎带了一些勇气,而这份勇气,终将需要她自己熔炼,铸成坚不可摧的钢铁,来抵御生活的伤痛和是是非非。 屋外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我用手擦掉了她额头上的水迹,轻声说道:“让女医师给你换套衣服,衣服是我们的工作服,不好看也得将就着穿上,好不好?” “衣服只是拿来遮挡的,美丑我从来都不在乎,我只有一个要求,待会我自己一个人去医院,请你别跟着。” “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掺和我的生活,这种小恩小惠只会让人更难受。” 我痛苦的吞咽着口水,咬着牙,点了点头,开门将医护人员带进了屋,然后看着沈琳咬着牙上了救护车,继续向那好似看不到尽头的灯火处走去,我不敢去深想沈琳现在对我说的一切,因为我们之间在错看了风景之后,真的已经没有再经历过一丝欢声笑语。 世俗中,一些奔赴永恒的信誓旦旦、悸动不甘的默然期许、隐匿在无私后的自怜,成了暗含于付出中的枷锁,如果生命的价值在于体验,那么我已经赚的钵盆满溢。而那些在路上、望着前方、充满期待、眼中泛着光的年轻人,我给一句建议:只有我们对爱情少一些执念,才会更加接近“爱”的本质。 …… 时间继续向前推进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一直尝试联系曲森,却一再被他挂断电话,看样子,他已经很清楚我所为何事。 而自从沈琳那个夜晚从青旅入院后,便没有出院,我想医院可能让她短暂的获得了安全感,并且是能够让那压抑的灵魂透透气的地方…… 这个傍晚,我正打算到西安走边看一看,给黎诗的账号发一些图片,可是,还没有离开这座城市的外围,我便接到了林柯的电话,他说amy回国了想和我聊聊,我本想委婉的拒绝,他又告诉我是很重要的事情,想到amy和黎诗的关系,我没有再犹豫,立刻调转车子返回。 十分钟后,我来到了与林柯约定好的茶楼,此时,amy已经坐在包厢里等着我,我停稳了车,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包厢门前,直接拉开了门坐进了屋里,对她说道:“是不是给我带了一些消息回来?” 我的急切让amy没有多说什么,她直接切入了正题,问道:“听说你要去英国找黎诗,可出于什么充分的理由呢?” 这是一个让我感到为难的问题,但事关重大,并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面色凝重的反问道:“我这脸暂时先不要了,怎么,你知道她在哪?” amy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才说道:“当然知道,她最近过得相当不好……” 第188章 去英国的准备 我知道amy此番会给我带来黎诗的消息,却从未敢假想过她过得不好,此番amy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势必知道些什么事。 我眼巴巴的看着她,急切的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她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直接带上墨镜,转过身不再理会我,自顾自的喝着酒。这种沉默,已经代表着她的一种默认,又不愿意将情绪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中。 “请你告诉我!” amy小酌了一口之后,她放下了酒杯,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腔调对我说道:“我又不是你们之间的传话筒,别总让我给你传消息,我在国外是参加展览,又不是去英国陪她谈心聊天的!” 我皱了皱眉:“你们不是好友吗?” amy墨镜下的眼神我看不到,但我的质疑并没有让她慌乱,说道:“看事情你别总看表象,你眼睛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们是好友,可你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总是指望着别人解决。” 这时候,一旁的林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摸了摸鼻子开口道:“amy,如果你了解什么情况,还请你跟余航说说。” 经林柯这么一说,amy好像收敛了脾气,墨镜也摘掉了,望着我说道:“给林柯一个面子,我就把黎诗的地址告诉你吧!但有一点你得清楚,她不一定在那儿,至于到底在哪,你自己去找,不经历一点疲惫,你不知道什么叫失而复得。” amy伸手拿过我的手机,边输入地址边说道:“英国签证还是比较简单的,按官方网站上的材料提供即可,流水单余额建议5位数。需要注意的就是领馆的电话询问,一般两种可能,一是领馆对你提供的材料有疑问,二是随机抽查到你。领馆问什么答什么,不要过多的提无关的事情,注意回答的问题要与提交的材料一致,领馆会同时电话到你的工作单位,所以材料中提供的你工作单位电话,可能接到的人都要知道有你这个人,并且知道你要出国旅游的事。” 我点头道:“以前帮人办过这些业务,我比较熟悉流程,你主要给我讲讲出国要注意点什么,再根据黎诗的地址,给我规划一些路线。” amy刚打算挖苦我一顿,却看到了已经抱着吉他坐过来的林柯,终于再次舒缓的笑了笑,态度终于不那么尖锐,回道:“关于行程规划,我给你两种,一种是从伦敦进,一路北上到苏格兰,然后爱丁堡飞伦敦转机回来;另一种是伦敦转机先到爱丁堡,苏格兰找一圈北下到伦敦。” 我迅速的录音,记录下amy说的地址,然后继续等待着她开口。 “南部伦敦市区可以买张交通卡,地铁很发达,看着地铁图就能都找到。离开伦敦之后,我建议往牛津方向,因为可以顺道经过英国最大的outlets比斯特购物村,即便是找人,你也可以去购购物啊。牛津再往西南就是巴斯和巨石阵了,之后就可以折返北上了。自然风光的话推荐湖区,在北上的必经之路上。” “我不是去旅游的。” “我知道,用不着你强调,你说你一个做旅游的,就不能出国门长长见识啊,我就不信你就光看人,周围风景一点不看?” “我不和你钻牛角尖,你继续说。” “英国火车十分方便,当然我出门从来不坐……车票的话,长距离可以在国内的一些代理网站,或者直接去英国的一些网站上购买,会有一些折扣。短途的直接在当地买就可以。有一点注意的就是,如果距离长到一定长度,内陆机票会比火车更便宜一些,这就取决于你的行程安排了。”说着,amy又白了我一眼,借机损道:“如果驾驶技术不是特别特别好的话,不太建议租车,因为那边的驾驶习惯和中国差别比较大,总觉得不*全,当然,你也没那闲情雅致和技术。” 林柯停下手中正在弹拨的吉他,提醒道:“余航这小子胃不太好,到那边吃的你再跟他说说。” 换做是林柯询问时,amy脸上再也没有不情愿,倒像是一个导游似的,耐心的对着林柯介绍道:“在英国,大城市一般都会有中餐馆,可以预先查一下比较著名的几家,味道还算可以。其他的像简单的三明治+饮料的组合10镑以内都能解决。西餐厅门外都会放一本菜谱,可以翻看以后比较价格再选择是否用餐。英国不止商店关的早,饭店也关的早,基本6以后就剩下kfc和m记这类快餐了……林柯如果你要去,我可以带你去,伦敦比较著名的就是哈罗德百货了,里面非常的漂亮可以去逛一逛。” 林柯挠了挠头道:“我不行,我英语太差,到那跟个哑巴似的,还是留在这看酒吧好了,现在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也离不开人。” amy手托着下巴,深情的看着林柯道:“你英文不好跟着我啊,你要丢在英国,我保证一天就能找到你,然后带着你去买羊绒围巾,苏格兰也就这个比较有名了,价格也不贵,可以多买一些回来送人。” 短短的言语中,我意识到amy很可能已经爱上了林柯,或者说这种爱可能源于林柯高傲的逼格所散发出的无限魅力,征服了这个对所有人都冷漠的女人。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amy能够顺利的让林柯走出前一段感情,那固然值得欣喜,若万一林柯和莫秋的纠葛一直未了,最终伤害到痛失男友的amy,那恐怕就太痛苦了,像amy这种敢爱敢恨、直白表达的女人,一旦将自己表露出来,便已经开始受伤了…… 和林柯聊了一阵子,amy心情也好了起来,又不忘提醒道:“国际信用卡不用说了,英镑尽量让银行换给你小面额的,用起来方便。在苏格兰有时候会找给你苏格兰银行的英镑,在英国使用没有问题,但是回国以后中国银行不收,所以回来前都要用掉。我所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回去以后好好准备,刚好可以在圣诞节前后过去,还热闹点。” “我都记下了!” “祝你成功,能挽回、能珍惜的,就别让它失去。” 我明白:人在下意识中说出的话,往往是最真实的,这个时候,amy起身推开了酒吧的门,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后,又回到灯光昏暗充满酒气的房间里。 amy处理问题向来简单,她朝我问道:“听说黎诗走之前给你定了目标,你现在完成多少了?” 我在amy简单到近乎粗暴的问答方式中,有些失措,道:“刚达标一个月,其他的可能还需要努力……” 她望着我,久久不肯言语,在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中,终于说道:“你这样的状态想带回黎诗,恐怕需要费一番功夫,甚至找到她也是白搭。” “她现在被人控制住了?” amy忽然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林柯,又看着我,许久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为什么你的想象力总是这么天马行空,为什么这件事情,我这个置身事外的人却要跟在后面撕心裂肺啊?” 我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对amy说道:“因为颜值即正义!” amy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说道:“既然确定好了,就漂洋过海去找她吧!剩下的事情别再问我了,问我我也不知道,到英国更别联系我。” amy态度的转变让我始料不及,但她确实也不愿再搀和这个事情了,说完了这些,便独自离开了“路谣酒吧”,只剩下我和林柯。 我自己去吧台,倒了满满两杯暖啤,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林柯,等他猛灌了一口后,问道:“amy走了,你和哥们儿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吧,这么些年你对莫秋到底是什么感情,对amy的追求又是什么想法。” 林柯点上一支烟,对我说道:“对莫秋,我感情没变,而amy这件事不适合拖,更不适合当机立断,容我再想想,怎么回绝她吧!” 我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些对比是没有太多意义的,毕竟莫秋是莫秋,amy是amy,不同的经历和人生背景,自然会造就她们截然不同的性格,而善于发现人性里闪动光辉的地方,才是林柯要去追寻的。 …… 时间不断的向前推进,十二月中旬,我终于拿着相关手续站在机场外,看着国内夕阳散发着最后的光辉,在机场的屋檐上跳动了一下,落在了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而一个小时以后的飞机,将带我前往充满向往的地方。 飞机上,我在半梦半醒间一直憧憬着,就这么把这段时间利用了起来,想了很多生活中的琐碎,于是,我坚定的在寻到黎诗以后,对她表个白,去做一个靠谱的男人,忘记曾经的自己,然后去经营好自己的未来。而过去的种种不愉快,或许用回忆更贴切些,并且适合黎诗一起,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独自一个人,去怀念我们之间经历的一切,而两个不分开的人,在一起回味过去,才是快乐和幸福的! 临出国前,amy看在林柯的面子上,为我找了个临时导游的人,她只告诉那个人很古怪,却没说到底怪在哪里,凡事让我自己看着办。 第189章 初到英国青旅 下了飞机,这片陌生的土地丝毫没有让我感到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寒冷的风吹的人焦躁,我用较为蹩脚的英语,找到了amy托人替我预定的酒店,然后见到了替我预定了酒店,却死活不肯去机场接我的人。 高而瘦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初次见面,我和这位英国华侨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聊了起来,尬聊中,得知他叫中文名叫戴乐,一个服装设计师,如amy所说,他给人的感觉的确和一般人不太一样,30多岁的成熟男,蓄着小胡须,一身休闲的蓝色西装,配上米色礼帽,整洁不邋遢,那种别样的气质我形容不出来。 短暂的歇息片刻后,我并没有急于入住,询问戴乐道:“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青年旅社吗?” “职业病犯了?” “可能吧!我个人觉得,全世界的青旅有个共同特点,都是天南海北的过客,住在这酒店里一个人孤独又无聊。” “这倒真是你个人觉得,你还打算在英国交几个朋友?” “你觉得我这英文能和谁说上话。” 戴乐煞有其事的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 等地铁的时间里,我想尽快了解这边的生活感受,戴乐给我讲解道:“伦敦的青旅市场有点诡异,市中心最好的几个地段有不少价格低廉的青旅,但是环境非常可怕:狭窄的房间挤着十几张铁架床,一扇小小的窗透出一点点光,住过几次实在怕了,所以我打算为你换个地方。” “那我们这次去哪里?” “选择了市区北部稍远的地界,地铁直通,交通也还算方便。” 我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犹豫了半天,心中琢磨着既然他是amy的朋友,那他是否会和黎诗认识呢? 在没了解他之前,我不敢唐突的问出这个问题,如果他是黎诗的朋友,很可能了解黎诗在国内的遭遇,而我的草率,可能招来他的反感,最终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青旅在一幢砖红色的维多利亚式大宅中,这件事就已经很酷了。 经过戴乐的一番英文交流,店主带我们穿过巨大的大厅,走上带雕花柱的木楼梯,地板、床铺和壁橱都是深木色,地上铺着深红色的短绒地毯,挂着同色床帘,洗手间也是巨大,英伦风真有范儿啊。 店长在前面带路,简单的介绍了景点后,我便与戴乐刻意放慢了脚步,私下交流着,戴乐向我问道:“还满意吗?” “这个真是相当不错,劳你费心了!” “你是amy的朋友,我理应帮你,这儿远离了游客区,伦敦的北部安宁又富裕,我记得有一回在周围瞎走,闯入一片中产的街区,大树和灌木修剪整齐,沿路都是淡色雕花的古典式大宅,建筑极美,像异世界一般。” “看你相当富有,你也住过青旅?” “住青旅跟有没有钱有关系吗?难不成你对青旅就是这样的认知?” 我摇了摇头道:“我对青旅的认知是陌生到交集,再到离别。曾经在青旅和一个陌生人聊天大概到两三点,然后各自回屋睡觉。睡醒了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这大概就是喜欢青旅的一个特点吧:不问来处,不探去路。有的只是当下,我们熟悉仅仅因为时机和就是自己。” “你一个人出来玩不寂寞吗?” “有时候会,可是青旅像是一个短暂的家,每当出门回家都有人给你问候。像我在国内,一个人在重庆也可以约人吃火锅,在西宁找室友互当摄影师逛吃逛吃,在青海湖可以一起在星空下三国杀,一起看日出,在北海可以找人吃螺狮粉吃海鲜烧烤,在拉萨买个大西瓜围在客厅边看快本边吵吵笑笑旅途的孤单不就这样被化开,还会认识很多有趣的陌生人,这也是我做旅游行业最大的收获,况且我这次来不是游玩的,是来找人的……” “国内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这边青旅似乎没太多让你感触深刻的东西。” “我个人觉得,青旅是在烟火气上时不时冒出来一点人情味。在青旅你只需要体验,不需要计划。选择住在青年旅社原因挺多的,不一而足,便捷、价廉,还有就是大概会有粗糙刺激的事发生。” “itsreallyunbelievable!比如说呢?” “抓典型比如:西藏和丽江。如果没住过,第一晚青旅你会又紧张又兴奋,但其实第二天早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又或者你在别处看到听到青旅多美好,选了一个多人间,在没摸清环境前,你放在外面的东西,早晨起来,除了穿在身上的内裤,可能就只剩下人……” “那么夸张?” “可不,不用瞎寒暄,多数情况下你们不会交流或是不愿交流。运气好遇上有人会弹吉他,甭管好听难听,最好一脸平静,下面可能有沧桑的故事听。有些混住的,而且大部分喜欢混住,运气不好,你进去绝对各种鞋子杠过脚,走那么多路,扑鼻算是轻的。如果混住的人志趣相投,一圈人不管怎么吹牛逼,坐在看顺眼人旁边,聊困了旁边人很可能会借势勾搭。不管加微信留电话时候多么想见恨晚,最后挥一挥手,能带走的很少。” 戴乐被我的话题带嗨了,见面以后第一次主动拿出烟扔给我:“跟我说点有趣的事情,我想笑一笑。” “有次遇见个事儿逼,曾经把吃了半包的话梅丢在床上,回来后不见了,就嚷嚷要跳楼自杀,实际上所谓的楼是平房,大家都憋着没笑。我半夜想爬起来看星星,结果星星没看见,只有此起彼伏的磨牙和呼噜声,很有节奏,我都会忍不住抖腿……晚上我听见胸腔的声音穿过老房子的薄墙,当我起床打开灯,惊恐地发现:妈蛋,地上有只超大的小强,这还不是重点,打死第一只之后,第二只出现了……我当时揪住一只,审问了半天,尼玛,你们这是在搬家吗?要是妹子估计会抱着被子睁眼一夜无眠……还有套路的,有人半夜敲门问我要夜宵不,我心里会很忐忑,这人怕是看上我……的钱包了……” 戴乐听的相当入神,而先前端着的高冷形态,也随着话题聊开放下了不少。 谈话间,几个路过青旅房间门前的异国妹子,看到身材修长的戴乐深情款款的站在床边,不禁捂嘴感叹,看来花痴还真是不分国界,倒是戴乐似乎习惯了别人的赞美,转而又和我交谈起来:“你对国内各个地方应该都相当熟悉了吧?” “也不是都特别熟悉,有些地方手机没卵用,你就要找面善的路人问路,因这事遇见过一个好心的大姐,当时我问她一个酒吧,对方也不知道怎么走。她说你等下,然后立马打电话问朋友,我说不用了,实在太麻烦您了,她说不会啊,这样下次再有人问我,或者我要去,就知道怎么走了。这不,还是好人多!” 戴乐的表情有些复杂,许久之后,弹掉手中的烟灰,带着一些茫然回道:“我个人倒是觉得青旅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文艺。” “不可否认,青旅出其不意发生的故事,确实在无形中降低了旅行者的逼格。很多人有了一定收入保障,脱离青旅,大概是不想和二十来岁的小毛孩住在一起,体验那种粗糙的刺激,因为这时候你是想真正地旅行了。” 戴乐看着我笑了笑,终于意识到和我继续这个话题实在没有什么意义,随之陷入到了沉默中,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似释放着自己身上的压力,对他说道:“你觉得我这样能有什么女孩子会看上我,冬天在人潮涌过时,蹲在青旅墙角,想念过心爱的姑娘,虽然有点挫……” 戴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没有发表任何观点,但我说的是事实:我依旧看到喜欢的女孩会有点羞涩,会心疼身边的姑娘和自己一样辛苦,尤其是她们对自己笑的时候。和黎诗这样的女孩子一起走夜路,你会觉得两颗心闪闪发亮。年轻时在躁动,想要艳遇,想穿越世界,而如今随处可栖,偶尔杯中有酒,指节有力,睡了嘎吱嘎吱的床…… 我常常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真多,怎么办,有你声嘶的歌唱,人世间有我用坏的时光,到最后背影落下满脸胡茬长…… 聊着聊着,戴乐接了个电话,就没有再和我继续聊下去,告诉我赶着去见一个客户后,便匆匆离去,而我又习惯性的失神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从包里找到了手机,然后发了条朋友,告诉朋友我一切平安,最终又不免单独给黎诗发了个位置共享,期盼着她能够看到。 戴乐离开后,我到前台购买了几瓶啤酒,吃着自己带来的零食,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时差让我毫无困意,透过窗户看向夜色下的这座城市,空旷又安静,而我心心念念的黎诗,就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第190章 青旅的情怀 喝完几瓶啤酒后,我便晕乎乎的躺在了床上,然后很死的睡了过去,却又再一次梦见了黎诗,梦里她再次以一种不告而别的方式,转身离我而去,我便开始满世界的寻找着她,要她给我一个说法,可梦里给予我的尽是失望,让我在失望中惊醒。 我拉开了床头的灯,点上一支烟,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而心里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将梦境与现实等同,只觉得是自己太久没有见过黎诗彩,最近几天又因为长途跋涉过于劳累和压抑,才导致了这个满是绝望的梦境,占据了我的思维,有时候,我真的并不介意自己爱的过于卑微,只要她在我身边,会在未来某一天,说上一句喜欢我余航,我便觉得是一种幸福。 想着想着,我又有些倦了,却在闭上眼的那一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是黎诗出现在我视线里的,这次她却没有逃,带着最干净的笑容,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我,望着她的笑容,我终于平静的进入睡眠…… …… 次日清晨,趁着戴乐没来的功夫,我打算好好的将这家青旅转一转,这是一栋足够老的建筑,外表是老旧的房子,有大大的窗户,我猜想夏天它的外墙应该满是植物,窗户上面都是鲜花,在一个僻静但是交通便利的路边,门口有一片带花园或绿树的空地。 这栋房子里面有足够大的公共空间,装修个性饰物很多,可能每个都有自己的故事。 古老的英国仿佛更愿意享受慢生活,优雅的气质是刻在骨子里的,我站在迎风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音乐和咖啡的香味,*的朋友窝在舒服的沙发里,放肆着享受自由的快乐。 即便英语口语不太好,但我仍然愿意去交流,四周有大量的书籍、杂志、电影,是一个能自由享受但不拘束的环境,甚至不需要周围的景点,呆着就很舒服的地方。 我所在的这家青旅店长,是一对中年的夫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打理,我幻想着有一天能和他们一样,有一个白头到老的妻子,有一双可爱的孩子。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着青旅给我的改变是什么呢?是遇到背着吉他走南闯北的人,还是遇到各种奇葩……直到后来才明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每个人生活的背后都是有原因的,有人说了声再见,然后背着背包右转之后,消失在巷子口,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背影,有人我静静地看着他们进了火车站的安检,然后看她朝我挥挥手说再见,或者是我站在门前,看他们把行李箱抬上车,看汽车绝尘而去,更多的人在我还在酣睡时,收拾行囊就踏上了下一站。 后来想想很多时候我都有些惋惜,没有好好的抱一抱,没有认真的道别。以至于后来我自己走的时候,就是偷偷的搬走了东西。听说流浪的人大都薄情,在那里的半年里,我也不记得多少次因为离别哭成傻逼…… …… 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我始终没等到戴乐过来,来英国每天都在高额消费,甚至还可能会被遣返,我的时间根本耗不起,于是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 伦敦夜晚的街头静谧又浮华,我走的不到半个小时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警报声,接着便看到在一个交通中牺牲的两个外国人。 车子像绞肉的机器,瞬间带走了两个鲜活的生命,哪怕远在异国他乡,在听不懂的言语哭喊中,我仍然懂得世事无常的悲伤。 巨大的失落中,生死仿佛已经被我远远的丢在身后,我再次品尝孤独,然后在人群中继续执着的寻扎着。 …… 从前在国内,遇到外表相似的人我都会追上去看看,到了英国,这种方式似乎可以更加高效的完成,因为黎诗的身高、身材在这边时那么的与众不同。 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忽然,不远处有个走姿相当熟悉的人,她披散着头发朝我走来,我一点也不相信,此时向我这边接近的女人是黎诗,但她确实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她的长发在冷风中飘扬的是那么真实,可因为距离和陆续走过的人群,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走路的姿态,和完美的身姿与黎诗实在是太相像了,我尽管不太相信她就是黎诗,深知缘分这东西没那么奇妙,但我还是心怀期待的奔跑了起来,想将她看个真切,可是,她却背过了身体,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便消失在了灯火阑珊中。 患得患失中,她早已经远去,我还在眺望着,继而那挡不住的失落感,再一次重创了我,许久才恍然醒悟,赶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确认是否是她,可过了许久才意识到,我根本没了她的联系方式。 想到黎诗走之前对我的期许,她希望我能将青旅做好,包括她在内,当我在运营的过程中,很多人给我很多鼓励,也有很多人问我,这么难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去做,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理想? 我也在这些外界发问,和自己内心叩问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理想主义者,我是一个忠于现实活出理想的人。 为什么要在最美好的20-40岁,去做一份你不喜欢的工作,然后40岁以后再用这些钱去买你理想的生活状态?何不从现在开始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概这就是我们起航的最大意义。 不辜负生命是一句很假的话,我想把这句话踩实,做青旅只是为了生存,并没有太多生活,并且我发现大家对一些事情有一个误解,把难度抬高了,他们觉得做这些事情很难,其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不难,难的是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对时间的浪费是对生命的折磨,而如今,我将时间用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即便跋山涉水,似乎也并不过分…… 如此安慰自己,那失落感终于轻了一些,可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好似失去了方向一般,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再者我根本没意识到会走远,出来时并没有带什么现金,纠结中,难不成还得劳烦青旅的工作人员过来接我,恐怕他们没这个闲情逸致。 我尝试着给戴乐拨了个电话,可这个人真如amy所说,电话总是占线或者关机,相当古怪,似乎只有他联系我的份,我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 这个夜晚,我该去哪里为自己找一个可以安生立命的地方?或者,就这么在这个街头边待上一夜? 寒冷中,我游走在喧嚣的街头,圣诞节气味渐浓的英国街头很是热闹,我只恨自己现在没有一把吉他,否则一场即兴的路演,一定会给自己带来些收入,如果运气够好,连回青旅的路费也有着落了。 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能求助的人却不在身边,街区的尽头,灯火已经不那么炫目,而行色匆匆中,一个站立在街头的流浪歌手也就醒目了起来,我站在对面看着,他似乎很擅长抒情风格的歌曲,音乐无界,我踩灭了被自己吸完的烟头,随后走近了他…… 我连交流带比划,他很快便明白了我的想法,很友好的将吉他交给我,而我的到来,也迅速以一种新鲜的方向,吸引往来的游客,他们纷纷驻足停下脚步看着我。 没有太多的寒暄和客套,我拨弄吉他,再次唱起最让人动情的歌曲:“借一盏午夜街头,昏黄灯光,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双……带着那摇晃烛火,漂往远方,借一段往日旋律,婉转悠扬,把这不能说的轻轻唱,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得不深,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无边夜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总有那风吹不散的认真,总有大雨也不能抹去的泪痕,有一天太阳会升起在某个清晨,一道彩虹两个人,借一方乐土让他容身,借他平凡一生……” 尽管我和黎诗有着一个约定,可是因为她离去而产生的失落,却像一种不能治愈的伤痛在我的体内蔓延着,我闭上眼睛点唱的撕心裂肺,在没有温度的灯光下,在这没有熟悉感的街头,将自己彻底融入了这歌之中,悲伤不已。 一首歌曲唱完,我带着期待睁开了眼睛,多么希望黎诗能够站在人群之中听完我这首歌,所有的掌声雷动,换不来她温柔一笑。 我没有想到在国外,即便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依然能收获一批粉丝,他们将热情的掌声无私的奉献给我。 我并没有去提要打赏的钱,只是在众人的掌声中悄悄离开了,再次回到了漫无目的的行走中时,戴乐适时地打来了电话,问我去了哪里,我将地址告诉他后,便按照他的指示上了出租车,然后他通过电话对司机描述了一番,最终我得以安全的回到青旅。 而这个夜晚的寻找,成了我今后爱情生活的一部分,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为这份感情做过什么样的努力…… 第191章 意外的消息 这个深夜,戴乐并没有回去,躺在我身旁的沙发上,他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细致的折叠着手帕,然后安放在胸前,几次调整后,才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这种极致的苛求倒是很符合他贵族的气质。 整个晚上,戴乐一直把话题围绕在如何运营青旅上,在话题冷却下来以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也想着开一家青年旅舍?” 戴乐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好奇的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在提到创业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不是就是“青年旅舍”?每个文艺男青年和每个文艺女青年,心中都有一个青旅店主梦,有梦是好事啊!但悲剧的是:有些文艺青年的这个青旅梦真的付诸实现了!” “悲剧?” “悲剧在于,你也就真的因此辞职了,这是典型的“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你被一个风花雪月的场景感动了那么一下,然后就成了你挥之不去的创业梦想。” “把理想做成生意,继而以生意置换生活不是很好吗?” “为了这个梦想,至少几十万的投资之后,还要投入所有的时间精力去经营,我往乐观了算,就当你不赔钱,每个月盈利几千元又如何?和普通工薪阶层的月薪差不多。而且,闲下来的时候令人抓狂,淡旺季总归是有分别的。别做梦了,如果让你去淘宝卖东西,只怕你连叫个“亲”都觉得肉麻好笑,你想过怎么对付那些有着各种古怪要求,花25元住个床位都觉得自己是上帝的人?” “本以为开家青年旅舍很风花雪月,实际上事无巨细才是它的常态,可能这本来就是门生意,照你你这么说,为什么有些高智商的才女会陷进去,难不成真的就是因为情怀?” 我不语,因为当她举这个例子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黎诗,和戴乐说这番话,不是我的牢骚,而是真实的生活感悟,实际上对青旅的很多情绪,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可我爱这份事业也是不需要怀疑的。 “也许才女会做出最负责的决定,与情怀无关,最贴切的说,应该是那份接地气的生活。” “如果你爱黎诗的话,为什么会让她出国,现在再来寻找,是手段还是真性情?” 我没想到戴乐会将话题转到这上面,也许他正在迁怒于我,而此刻,我无比遵循内心的说道:“因为当时我没有勇气,也尊重她的决定,现在想来,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情,又何来一成不变的决定……” 这完全出于真情实感的回答,却让戴乐怒视着我,半晌说道:“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高尚吗?......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告诉你,余先生,你现在已经呈现病态了!” 我看着戴乐,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只与我认识数日的人做出的评价,我感到悲哀,因为我也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了,可哪怕病态了,也依然把这份自己格外珍惜的事业弄得岌岌可危。 戴乐与我对视着,一声叹息之后,轻声说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帮你制定一个找人计划吧!” 这一次我终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却没有开口挽留什么,点了点头道:“谢谢!” …… 戴乐离开以后,我便关了灯躺在床上,可疲惫的身体依旧没得到休息,思维还在快速运转着,此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amy的话了,这个戴乐应该是黎诗的朋友或是追求者,也许他想从我身上了解到,究竟是什么愿意让黎诗喜欢上青旅这份工作。 一夜无眠中,黎明终于刺破了夜的深邃,窗外的一束光线透过了窗帘,荡在我的床尾处,可是我并没有等到黎诗的回信,于是心情再次因为这特定时期的敏感而陷入到了不安中。 整个城市似乎还没有睡醒,我却在困倦中接到了林柯的电话,他开口便问道:“有结果了吗?” “无从下手。” “amy不都给了你地址了吗?你拿着手机翻译软件,挨个寻找不就好了。” 在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寂静中,我摇了摇头说道:“我问过这边青旅前台了,她说amy给我的地址几乎都是来自于英国的一本小说,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我再去问她,你也别灰心,这可能是她在代替黎诗考验你。” “不用,我现在不想到任何地方去,我想黎诗应该知道我来找她了,也许她会来找我呢?” “如果她不找你,签证又到期了呢?” “交给缘分。” “你错了兄弟,寻找和等待只是过程,而起因源于缘分,你不该迷信的把自己未来交给缘分,你小子没谈过恋爱可能不懂,等着等着可能就散了!” “我记住了,下午的时候我再问问amy为我派来的这个人。” 林柯没有再说话,我们一起陷入到了沉默中,此刻的林柯有自己的沉痛,他没有能力在我和黎诗的事情上发表太多的看法,而我的沉默,是因为我把目光放在未来的生活上,不愿意妥协罢了。 …… 睡了一个上午,我在睡眠中接到了戴乐的电话,他依旧不多言辞,交代几句话便给我发来了约见的地址。 吃完了青旅提供的午餐,我便打的去了与戴乐约定见面的咖啡店,让我意外的是,先到来的他并没有进店里,而是站在自己的车旁边等待着我。 刺眼的阳光下,我眯着眼睛才看清了今天的他穿了一身英伦风的休闲服,记忆中他没这么穿过,至少在我遇到他的这几天,他一直西装革履。 我迟到了十来分钟,带着歉意走到了他的面前,想开口,他却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们进去边喝咖啡边说。 还没进入店内,我的手机信息声便响了起来,我那萎靡的精神随之一震,我知道这个信息很有可能是黎诗发来的,她可能看到我信息了。 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果然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自己出发,你想办法到摄政街试试看,也许会有收获。” “你是谁?”我停下行走的脚步,颤抖着手立刻回复道。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将来的人。”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自己却疑惑这是谁给我发来的消息,顺着号码拨过去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将手机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却表现出平静向戴乐问道:“摄政街离这边远吗?我想了解一下,那边是不是很好玩啊!” 戴乐眉头一皱,对我说道:“摄政街是英国伦敦的有一条著名商业街道,已有两百年的历史。1811年,年轻并热爱时尚的摄政王乔治四世命著名建筑师约翰·纳什为其从摄政王宫到摄政公园间设计一条全新的道路,纳什用了十年光阴,最终设计修建而成,这个宽阔且拥有漂亮、流畅大弧度的皇家大道,也就是后来的摄政街。经过改造,现在仍是伦敦最典型的时尚地标之一。” 我带着感激,很诚恳的看着戴乐说道:“能把路线给我写下来吗,我想去那边转转,购点物,也许说回就回了。” 戴乐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轻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理会他,于是他又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第192章 再次发来的信息 喧闹的咖啡店街头,我和戴乐以一种尴尬的气氛站立着,周围的冷风恰如冷漠的情绪,圣诞节的气氛渐浓,很多店铺的门口都做起了装饰。 僵持之后,戴乐对我说道:“摄政街离这儿挺远的,喝完这杯咖啡再去没问题吧?” “你告诉我路线你自己过去吧!” 戴乐似乎带着一种不情愿,这时候,我再次收到一条消息,这个陌生人告诉我黎诗已经离开了摄政街了,至于去哪了就不知道了。 我在莫名的紧张和欣喜中又有些失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知道了黎诗在伦敦,也许我们哪天在某个街角碰面,那该多浪漫又让人欣喜,只是这种概率真是小之又小。 无处可去,我接受了戴乐的提议,与其在压抑和痛苦中强行工作,倒不如找个咖啡馆地方散散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一塌糊涂的人生。 咖啡店的包厢里,戴乐要了壶咖啡,然后便摸着下巴往窗外看去,他的消费层次很高,包厢的窗子向外看去,便是最繁华的街道。 片刻后,戴乐好似看穿了我此刻的心情,笑了笑问道:“余先生,我看你并不是诚心想回去的吧?” 我有些窘迫,不太自然的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反问道:“我的想法……有那么重要吗?” 戴乐笑着点头:“你平时喝咖啡不爱加鲜奶或者方糖,这么苦能喝的习惯吗?” 我一阵沉默后,回道:“还好,我倒是没察觉,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发觉了。不过生活苦习惯了,这点苦倒也习惯了,本质上苦的东西,强行去改变它本来的口味,虽然变得美味了,倒有点得不偿失。” “那你说说,你为自己的感情都吃了什么苦头呢?” “我还没有一份被认可的感情,这不,我来努力了。” 戴乐并没有急于回答,和我一样反问道:“假如你找到了黎诗,你能确定她真的能跟你回去吗?如果她心有不甘,却为了你所设想的生活隐忍着,以后会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隐患,再者,你确定你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生活了吗?” “我……”只说了这么一个字,我便被梗住了。 见我语塞,戴乐又说道:“余先生,想象是一回事,生活又是一回事儿,这两者之间是有界限的,你有想过黎诗是什么样的性格吗?” “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戴乐再次端起身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才说道:“黎诗自小到英国生活,她渴望家庭生活,一个母性特别强的女人对家庭的眷恋是超乎想象的,我和她认识了很多年,知道她每一件难过的事情,她生平高冷,连自己都说自己百毒不侵了,我也没见过她有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但这次回英国后,我发现她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比以前忧郁了、失落了,我问她却怎么也不肯说,明明是回国寻亲的,最后却自己孤零零的回来了,和她妈妈发生了几次口角争执,现在连家都不回了,当amy说有人来找她时,我是感到了一丝希望的,但和你接触后,发现你似乎并不能为她带来理想的生活……” 我被他的话触动了,于是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中,而这种沉默似乎是一种无力回击…… 戴乐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等待我回应他的这番话,我却再也没有开口! “如果你能给她幸福生活,带她离开英国这个伤心地,我当然欢迎,但你似乎并不能改变这一切,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别插手了,与其将生活弄得一团糟,不如早些放手,你走你的路,她有她的新生活。” 我终于开了口反驳:“生活之所以有意思,就是因为来的不轻易,有些东西可以缺乏,但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我现在给不了的东西,不代表以后给不了。” 戴乐笑了笑,道:“是吗?那这顿咖啡你买单吧!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把我这些天的花费全报销了,毕竟你不差这点钱。” “你没有必要和我扣这些文字游戏,我的认知一直很清晰,如果黎诗觉得回国是她跨不过去的坎,我可以完全遵从她的内心,放她去做想做的事情,我是不会阻拦她的……” 戴乐打断了我:“这种话谁都会说,我怕你可能还不知道黎诗在英国的产业,她的富裕程度超乎你的想象,你觉得她若是真心跟你生活,你会愿意看到她苦笑着说我不用化妆品、不买衣服、不买包,甚至连一支新品口红都买不起,这样的日子是你愿意给他的?即便黎诗能够跟你过这样的日子,那你们的未来呢?” 我咬牙看着戴乐,却已经没有办法再反驳…… “余先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件和世事无常有关的事情,即便黎诗和你在一起了,那她身后的家庭呢?她的亲人可会同意?如果你还有思想和仅有的自知之明,我想不难判断出这些都是极度荒谬的事情了吧?” “黎诗的家庭成员有哪些人?” 戴乐摇了摇头,道:“这涉及到黎诗的个人隐私,她似乎也不愿意在你面前谈起自己的家庭,我当然也没有权利替她说太多,只是给你提个醒.,黎诗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你为她设计生活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点实力,就继续找下去,如果觉得生活还得继续朝前走,那就趁早放弃!好好思量我的话,我先离开一步。” …… 结束了和戴乐的对话,我一直在咖啡馆里坐到了黄昏,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心思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将那些事业和感情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路灯亮起,才停止了这些心思,可是看着着异国街上那来来去去的人群和车辆,又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 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个被自己深爱过的女人,陪我在这样充满文化气息和人情味的街道走一走,我们可以聊聊生活,聊聊事业,也可以讲上一个笑话,互相调侃几句,那也是一种远离孤独的充实,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去享受这些,于是再次安慰自己,总有一天,我会以潇洒的姿态摆脱这该死的一切,重新在生活中找到活下去的乐趣。 结完账后,我走出了咖啡店,如戴乐所说,这咖啡相当的贵,但我还不至于喝不起,人活在世上就为了争口气,不是吗? 手机中的口袋再次发来消息提示音,我双手重重的从自己脸上抹过,渐渐的平静后,终于拿出手机翻到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伦敦眼附近,你可以寻找,明晚就是圣诞节了,今晚的平安夜我祝你心想事成。” 我有些愕然,却立即起身打的前往黎诗所在的地点,无论是真是假,总得一试验。 第193章 相遇 国外的平安夜,算是相对隆重的节日了,而雪花和伦敦这座有情调的城市一样,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为节日增添了不一样的气氛,这个傍晚,天空有些阴霾,雪花稀稀疏疏的从天空往下掉落着,可并不能因此说今天的天气不好,毕竟,这雪花飘飘的天气,对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来说,真是太难得了,在国外过的第一个有雪的圣诞节,是何其幸运。 我乘坐地铁达到伦敦眼附近,又打了车,在附近不断的寻找,由于雪渐渐大起来,司机打开了车子的雨刷器,刮掉了在玻璃窗上融化的雪片,在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堵了许久后终于启动了车子。 短短的一段路程中,雪花便以密集的姿态纷纷的往下飘散着,雨刷器来回拨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前方有些拥堵,司机可能感知到了我的焦躁,便打开了cd播放器消遣着时光,年过五十的大叔相当有情调,听的是披头士的歌曲。 披头士是我喜欢的乐队,也是英国的骄傲,一首首熟悉的旋律仿佛记录着那时的信仰,我不禁有些入神,直到司机轻轻敲了敲我的手臂,我才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车窗外看去,原来是因为交通太拥堵,他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建议我下车步行,我看到了厚厚的积雪,下意识的感叹,道:“这么大的雪,难怪把路堵成这个样子!!” 司机大叔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个劲的说着抱歉,而我在微笑着付完钱,推门走进了雪地里。 身后的车子还在缓缓向前移动着,而我却乐得自在,至少我没有车子的负担,想走就能走,而那纷纷而下的雪花便混着冷空气,冲进了衣领里,我下意识的一哆嗦,克制了这阵寒意! 走了二十多分钟后,所有的诗意都化成了寒冷中的无助,我浑身发热,手脚却已经懂得麻木了,只能将脖子缩在羽绒衣帽中,双手哈着气,很是狼狈的张望着。 找了一家客人爆满的餐厅喝了杯热饮,我终于暂时从寒冷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心中却失落的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这样找寻起来难度更大,而陌生人的信息依旧没有给我发过来,但我在猜想着如果消息时真的话,既然对方没继续给我发信息,那便说明黎诗还在伦敦眼附近。 有了这个大胆的推测,我忍着严寒,继续回到寒冷的室外,然后在人潮涌动中张望着朝前走。 夜渐渐深了,路上吹起了阵阵冷风,我靠在了栏杆上,望着远处的伦敦眼,掖紧了自己的衣服,即便知道遥遥无期,却一直都没有产生离去的欲望,尽管我和黎诗没有任何联系,可是因为这种寻找不到的失落,却像一种不能治愈的伤痛,在我的体内蔓延着,我眯着眼睛费力的点上了一支烟,在没有温度的灯光下,将自己彻底融入了这个冰雪世界。 我在孤独的寻找着,如果此刻的黎诗也在这附近,她又在干嘛呢? 也许,她正看着坐在落地窗旁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温暖的室内装点着圣诞树,然后在睡梦中迎接圣诞节的到来,又是一个睡眠后,迎来的便是全新的一天!又或许她此刻正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踩着雪朝前走,在一串串脚印走孤独的朝前走着…… 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按灭了手中的烟,我不再猜测黎诗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生活着,也不再猜测她此刻在干嘛,因为那些都是她一个人的经历,有些事情,我想和她一起经历。 我快步的奔跑着,虽然中途狠狠的滑倒过几次,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此刻我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野狗,没有安全感、没有落脚点,自由却毫无归属感……跑过了这座城市的地标,我看见了伦敦眼的光线在悄悄的变换着,向所有参观的人昭示着它的魅力,奔跑中,有一种坚强的意念在我的体内悄悄的生长着,我要的归属感,我一定要找寻到。 …… 时间一直往前逼进,我已经记不得我奔跑了多久,只知道热汗在我慢步和快跑的时候,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再过几十分钟,便是十二点了,我在伦敦眼的附近来来回回的寻找,手中握着寓意平安的红苹果,如果我能找到黎诗,一定亲手将这份祝福送给她。 身体极度虚脱中,我坐在一个蛋糕店的台阶上,看着往来的人群,在快要放弃之时,再次接到了陌生人的信息,告诉我,黎诗就在我的附近。 我迅速站起身来,总觉得自己想被人监视了一般,这个归属地显示的正是英国的区号,如果这个人我认识,那么又会是谁? 我再次燃起斗志,也记不得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那片被灯光环绕着的广场,广场的烟火已经准备就绪,众人围在四周,歌唱着、祝福着、祈祷着…… 我站在广场的边缘,默默的看着,看见了欢笑的孩子,看到了神情严肃的老人、看到了拥吻的情侣,然后在目光的扫视中,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长发姑娘,她围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像是丢失了什么似的,孤独的张望着。 烟火陆续的点燃,像是在祈祷声中救赎,我在12点的钟声和烟火燃爆的声音中,站立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倩影摇晃的女子,她的身姿势是那样的熟悉,雪花落在她柔顺的发丝上,厚实的衣物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材,望着她闭目祈祷的模样,这么久,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模样丝毫没有变,变的是比从前更白了,我失神一番后,也连忙闭上眼睛,和她在同一时间内,一起许上一个最真实的愿望。 等我许完愿睁开眼睛时,黎诗已经转身朝前走,慌乱中,我一跑,又滑了一跤,我也顾不得忍着疼痛爬起来,坐在地上大声喊道:“黎诗!” 一阵烟火的燃爆声音盖过了我的声音…… 我急了,握着苹果从地上坐起来,又冲着她的背影喊道:“黎诗!” 朝前行走的黎诗忽然停下脚步,隔了几秒钟后,转过身在张望中回应道:“哎!!” 第194章 不变的是人和感情 黎诗转身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只有绚丽的烟火还在悄无声息的绽放,那亮如白昼的光线照亮夜空,也照亮黎诗的脸庞。 我曾无数次幻想我们再见面时的场景,却不料此刻上天是如此作美,看着她落上白雪的头发,我站立在原地只会傻笑,却不知道说上一句什么。 这一刻,我也不管自己与她从前是什么身份,冲上去抱住她,然后脸与她的脸靠在了一起,我将她的发丝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我无比眷念的对她说道:“再过两天就不得不回国了,让人庆幸的是终于找到你了。” 黎诗出奇的没有推开我,直到我说完话后才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我道:“浑身怎么摔的那么脏,你来伦敦多久了?” “记不得来时,也忘了归去。” 黎诗皱了皱眉,好似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终于开口道:“谢谢你依然活的那么健康、那么诗意。” 我们对望着,两人皆陷入到了失神的状态中,这种失神无关于此时的风景,更多的是在珍惜遇见后的每一个时刻,至少我是这个样子的。 …… 牵着黎诗的手朝前走了一会儿,我停下了脚步,却不愿意再看见那稍瞬即逝的烟火,还有哪些相遇和分别。 我牵住了黎诗的手,嘴里碎碎念着,这些日子以来寻找她的经过。 路过一家午夜的中式餐厅,我和黎诗相对而坐,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我们,黎诗脱去了红色的外套,又将围巾也挂在椅背上,然后手衬着下巴看着我。 由于圣诞节客流量大,等了许久,点好的东西终于被服务员送了过来,我打开了啤酒盖,给黎诗倒了杯,然后递给她,说道:“为了庆祝,陪我喝一点吧。” 这是我们进店后的第一次交流,黎诗从我手中接过,笑了笑说道:“只可惜这边没有烧烤,要不我也请你一顿烧烤,实在不行两顿也可以。” “我想天天让你请,行吗?” 黎诗注视着我,并没有表明自己是否真的懂,但却手捧啤酒瓶向我举了举,然后“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这一刻,我们从西安的小吃街头坐到了伦敦的一家中餐厅,变的是食物和地点,不变的是人和感情。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青旅经营状况如何?” 见黎诗还心系着青旅,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于是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对着黎诗胡吹乱侃,笑着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又见过了很多不同的人,但毕竟不是旺季了,平日里大多数都是本地的客人,这些并不是青旅的目标客户,不了解青旅的配置和理念,所以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交流,有时候可能房间快住满了,大厅却除了自己空无一人,我就抱着吉他干坐着,偶尔一对情侣开房还秀恩爱,两个人的嘴跟沾了502胶水似的,就没分开过。节假日的时候会来很多游玩的客人,青旅会变得很热闹。当然,你走了的这段时间,我们在网上做的主题广告发挥作用了,来了不少人,不过我也碰到过很不可理喻的客人,比如说网上预订觉得床位40、50元是整个多人间的房费,到店之后责怪我们只给留一张床而他们有六个人。还比如说拿一百来块钱的青旅房间,和五星酒店房间比,然后一直贬低我们,想让我们给他们再便宜一点。再比如说各种想尽办法拖欠房费,最后消失在人海,简直心力交瘁得怀疑人生。另外,让人糟心又不得不面对的就是旅舍装修的耗损,看着旅舍一点点变旧的,今天这一点小毛病,明天那一点小毛病,修得精疲力尽……哎,好像说得都是不顺心的事情,因为真正经营起来真的就都是不顺心的事情啊!曾经有人过来打听开青旅的感受,我看他想入行,就奉劝“每天一杯咖啡,一点阳光,一只猫咪,一些花朵好文艺又钱赚”的都只是美好的梦想啊!我说这些会不会特别叨叨……” 黎诗摇了摇头,并不嫌我唠叨,一直拖着下巴注视着我,这种注视里不仅包含着一种耐心,好似还有一种期待,所以不管我表现的多么放肆,她也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 而这些稀疏平常的小事我也愿意跟她分享,我想用自己的描述,让她知道在她离开了以后,我做了哪些事,青旅又发生了哪些改变。 酒喝多了一些,我便开始和黎诗抱怨着:“其实,从你来西安的第一天起,我并不想和你作对,我现在都后悔第一次粗暴的对待一个人,那就是你,我对青旅的执念伤害了许多人……一开始,在老苟的劝说下,我是一时冲动,只为了美好的梦想、为了浪漫来开青旅的,我也知道这一路肯定有很多困难、很辛苦,并且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那时想的困难和遇到的困难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过程只有尝试过的人才知道,已经入行的,除去开业前的辛酸,开业后也是失去了自由,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被绑住了脚,以前大学还有个节假日,现在感觉每天都没上班,又感觉每时每刻都在上班,那会儿自己一个人里外打扫卫生累断腰,还会碰见各种奇葩客人,但是成就感也会满满,自己一点一滴做出来的东西会格外的珍惜。你知道吗?当你来收青旅的时候,我该有多么的排斥,现在有途没了,我必须更好的守住青旅,算是一种传承……你又知道吗?我最大的喜好,就是希望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在青旅的院子里,围着篝火,喝着烈酒,聊聊这个总是让人感到孤独的世界!” 黎诗显然还不知道此时的有途已经被收购,她眉头蹙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有途怎么了?” “有途已经被江莱悦的父亲收购了……” “那苟总呢?” “很久没联系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黎诗还没有开口,嘴角已经微颤着,白皙的脸庞上,泪水很快便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这种反应我始料未及,她哽咽着对我说道:“公司好好的,怎么会被收购,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苟总去哪了?” 第195章 我可以吻你吗? 黎诗的表现让我意识到她对老苟以及“有途”还有很深的感情,但是老苟已经为了自己的决定在回避着,黎诗和他这种休戚与共关系,让我一时竟不太知道要怎么开口回答,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以为黎诗对老苟的态度,也只是上下级关系而已。 我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为了求证自己心里所想,便向她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和老苟的关系应该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他是你的某个亲人对吗?” 黎诗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不……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结束了,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与他那一段不该发生的过去,去影响他的工作和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他这些年拼搏的很不容易,所以觉得遗憾,他的人生轨迹,恐怕也要彻底改变了吧!” 沉默了一会之后,我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说道:“既然是一份已经结束的感情,就把眼泪擦一擦吧,这么好的节日,我不希望看到你掉眼泪。” 黎诗从我手中接过了纸巾,然后擦掉了挂在脸上的泪水,我这才又对她说道:“国内现在的局面大不相同了,江莱悦失去了手上所有的商业资源,而曲森却莫名其妙的被江文提拔,现在管理了有途,可这中间一系列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我离开公司许久是不太知道的,你在职的时候,是否签过什么样的文件?” 黎诗终于不再哽咽,对我说道:“没有,除了业务上的交锋,我和你口中的这些人没有半点协议。” “这就奇怪了,也许你应该找苟总问问。” “自从回到英国,我就已经很久没联系上他了。” “我在国内这段时间也没再碰见到他,甚至连有途被收购的时候,他也没有到场,最后我还是从张曼丽口中得知的。” 黎诗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已经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而这时,服务员也终于将我们点的几个家常川菜送到了包间内。 等服务员离开后,我示意黎诗先吃点东西,然后继续往下说,她拨弄了一下菜,夹了个鸡丁放入口中,随即放下筷子,说道:“除了辣好像没有任何味道,国内任何一家小餐馆都比这儿正宗,即便所有的材料来自中国,可换个地方,终究还是失了味道。” 黎诗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但我已经理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也终于找到了话题切入口道:“既然你那么想念国内的那段日子,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已经在这边生活很多年,理应习惯这里的生活,况且好似也回不去了,如果能回得去,我也不会走。” “萌萌现在的病好的差不多了,爸妈最近带着她和小宝住在一起,就住在我们那几天住过的学校宿舍里,虽然乡下生活设施跟不上,但他们很快乐,刚好现在冬季清闲,爸妈也能带着小宝奶奶到城市里走走……还有林柯、念歌,甚至是舒马,他们都盼着你回去,这些人都是你西安断不了的怀念,不是吗?” “那你呢?” “我也是。” 黎诗一脸幸福,道:“我很庆幸萌萌找到了最合适的骨髓,成功挽回了生命,这些事情我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了,打心眼里开心,这也算这次西安之行最大的收获吧!关于那些老朋友,请你一一代我问好。” 说完这番话后,黎诗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我终于带着些无奈对她说道:“其实你说的这番话我早就料到过了,我知道你有很多我并不了解的苦衷,我这次来是打算勇敢的尝试一次,也没敢期望着有什么结果,你的决定便是最好的决定,我在想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要不我借用厨房给你做两个菜吧!” 黎诗收起了情绪,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这边饭菜没味,我们换一家餐馆就是了,你大老远的来怎么能再让你做饭。” “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仅此而已。” 黎诗终于不再阻拦,叫来了服务员,然后我们又和这位来自重庆的老板,进行长达十分钟的交涉,他这才同意我们使用厨房,并且让我为他们顺带着多做一份,以此作为抵偿。 …… 厨房里的油烟机声一直在轰轰作响,呛人的油烟味混着菜的香气,让整个操作间充满了烟火气息,黎诗隔着玻璃,一直坐在不远处托着下巴看着我,她的手边是我为她冲泡的一杯蜂蜜柠檬水,红色灯光散发着朦胧的光,我不时的望她一眼,她的脸上是柔和的红晕,写着安静和满足,这种注视让我偶然间产生错觉,我们好似是谈了很久恋爱的情侣。 哪怕此刻窗外寒风飞雪肆虐,但这小小的中餐厅里却是温馨的,我为黎诗做了一道红烧茄子,一份土豆烧鸡,一份爆炒鱿鱼,外加一个鸡蛋羹,此刻餐厅里面人已经相当的少,在服务员将菜端上桌的时候,我抬头望见老板那边也迫不及待的开动了,他们似乎很久没回家了,也在贪恋家乡人的新鲜手艺。 看着桌子上的菜,黎诗似乎找到了一份乐趣,她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朝我笑了笑,一副即将开动的模样,夹起一个鸡块放入口中,然后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回味,小片刻后竖起大拇指说道:“味道比以前还要棒。” 我也试了一下口味,可能是用心想做好,在调料并不全的情况下,的确是稳定发挥,而邻桌那边老板也不时的朝我竖起大拇指,然后来一句:“巴适!” “老板你这么看好我,我还不如直接在这餐厅当厨师,这样你每天都可以吃到正宗的中国菜。” 老板当然也知道我这只是个玩笑,戏称我是不是每天为了给女朋友做饭才有了这样的打算,却表现出异常期待,夸下海口道我给你日结工资,你想干几天干几天。 黎诗埋着头,很缓慢的吃着,我又给她盛了碗鸡蛋羹,提醒她趁热吃口感才好,她没有回应我,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她并不善于表达。 在我吃碗一小碗米饭之后,黎诗放下筷子说道:“你慢吃,我吃饱了。” “我也饱了,吃个饭怎么还红了眼睛。” 黎诗将擦完嘴上油渍的纸巾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里,回到我身边,有些遗憾的看着桌子上的菜,说道:“我可以把这些剩菜打包带走吗?” 我有些懊悔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付了钱又实行光盘计划,多光荣。我去让服务员为我们打包,早知道刚刚就多做几道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土豆烧鸡了。” “好味道该被怀念,而不是一日三餐,这些足够了!” …… 打包完走出餐馆,而天空好似要配合那种说不出的忧伤格调,竟又飘起了小雪,寒冷的风夹着雪再次让我们回归现实,黎诗给我和她自己口中各塞了一片口香糖,我帮她拎着装餐盒的方便袋,随着她向人多密集的地方走去。 走出了巷子,灯火也随即通明了起来,哪怕已经是深夜,可我们依旧低估了圣诞节的狂欢,游人们似乎打算决战到天亮,而眼前高楼林立中闪烁的霓虹,好似又在展示着这座不夜城的迷离。 “你今晚住在哪里?” “一处我叫不上英文名的青年旅社,amy朋友带我过去的,她似乎也是你的朋友。” “戴乐?” “没错,是这个名字。” “你有青年旅社的地址吗?” 我拿出手机,给黎诗看了我所拍的青旅名片。 “这边不算远,我们去那边打个车,今晚我送你回青旅。” 伦敦的中国人似乎也很多,至少我们在等车的功夫里,就有不少人试着用中文和我们打招呼,然后试探性的等待我们回应。 雨雪天气,交通异常拥堵,等车似乎成了一种漫长而煎熬的事情,我喜欢和黎诗这样独处,又不忍心她跺着脚挨冻。这段时间里,路过的人都用或羡慕、或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可能是大家把黎诗当成了我的女友,而因为黎诗出众的气质,她身边的男人有了一种光环,可能别人觉得做她的男朋友是一件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我们别站着了,继续往前走着,哪里有车就停下来上车,要不然可能会冻成雪雕。” 黎诗采纳了我的意见,又看了看重新被白雪覆盖平整的地面,尝试着在平整的雪上踩一下,又快步走,接着小跑,丝毫没有担心摔到之类的事情,然后回头看自己的脚印,我在她身后三五米远,一直就这么宠溺的看着她蹦蹦跳跳,觉得自己像是在雪中谈了场恋爱。 一处公交车站台旁,一对青年男女深情的拥吻,很显然,他们是在依依不舍的告别,这又让我和黎诗自己的气氛凝重了许多。 收回目光,我入神的望着黎诗,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混账想法,低声问道:“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黎诗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个要求,以至于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想在我的表情里看到我的情绪,但我一直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因为我更想知道她现在的情绪,说完却又后悔,因为我害怕被拒绝的滋味…… 第196章 薄荷的香气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而那覆盖世界的冰雪好似将世界包裹的那么小,我甚至可以感受她呼吸出的气息,这种气息是我第一次触及,却让我感到迷恋。 我有些慌乱,试探性的抱住了她的腰肢,黎诗下意识的朝后一退,却被我手搂住了,这么些年我还没有接过吻,想来这也算是我被爱情荒唐支配的第一次冲动行为。 我迎了上去,黎诗在无可闪躲中闭上了眼睛,双手掐着我腰间的肉,我笨嘴拙舌的用舌尖顶开她的牙齿,她手足无措,我探进一步,她手上的力气就增加一分,在我的支配下生涩的回应着。 触碰到她舌尖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了一阵清凉的感觉,想必她也有一样的感觉,因为我们在这冰天雪地里,都嚼着那片清新口气的口香糖,那薄荷的味道依然残留在我们的口腔里,这种体验又让这个吻充满了别样的味道! 这个雪夜,我好似丢掉了束缚了自由的脚链,奔跑在自由的路上,雪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我们的脸上,于是接了个吻又尝到了雪花的味道,我很在这个吻中沉沦,将她的腰肢搂的更紧了,于是感官里只剩下了触碰中的柔软,欲.望之门也在这一刻被打开,欲望的火焰就这么在雪中燃烧了起来! 过往的驾驶的司机降下车窗,以一种看热闹的口气尖叫着,然后路上行走的行人便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我们,黎诗推开了我,用拳头捶了几下我,气氛变得很暧昧。 一阵迷离后,我喘息着,迎着行人怪异的目光看去,大脑里却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这个夜晚漫长而甜蜜。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缓过神问黎诗。 “今晚真是太荒谬了。” “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荒谬了也没办法,要怪就怪这个世界太荒谬了,爱情太荒谬了!” 我不动声色的将今晚没把控住的欲望推给荒谬的世界,可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荒谬”这两个字好似逼出了我感同身受的伤,一声叹息后,黎诗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不远处来了一辆空车。 可没等我们靠近,刚刚在站台下亲吻的一对情侣迅速赶了过来,男人在我们之前将女友塞进了车里,随即冲我们 摇头笑了笑,转身顺着道路往回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我对这种情侣之间的事情似乎很敏感,于是看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们是我遇见的第几对情侣,也不管这是一件多么没有意义的事情,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回过神,跟上已经朝前走的黎诗。 脚步虽然跟上,可是那落在雪地霓虹灯下的背影,却终究还是因为荒谬而孤独,我却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已经彻底告别了这种孤独,那么,此时的孤独可能不是黎诗一个人,我也有份! …… 深夜三点的街头,我和黎诗没玩没了的走着,可我们似乎都没感觉到疲惫,而黎诗也没有搭理我的无聊,一边吃着先前买的冰糖葫芦,一边继续向前走着,我依然尾随其后,伺机想聊一些让我们都感到轻松的话题,或者聊聊回国的事情,因为我始终没有忘记此次来的目的,我不想强求她,但想尽力说服她跟我一起回国。 我几步走到她的身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她手中将那根没有吃完的冰糖葫芦给抢了过来,然后以小人得志的模样逗着她:“伦敦还有卖这玩意的啊!没吃完我替你吃了。” 说完,我咬了一个冰糖葫芦,然后回头望着她,我喜欢看她冲我生气时的表情,更喜欢看她追逐的样子,可万万没想到,黎诗只是立在原地看着我,气的剁了脚,我却心惊胆战的跑了起来,慌张回过头时,却猛地脚下一滑,左右踉跄着! 黎诗惊呼:“小心……” 我连忙一侧身,可为时已晚,还是脚底一滑,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就连手中的糖葫芦也被扔出很远。 黎诗迅速的跑到我的身旁,将疼的龇牙咧嘴的我从雪里拉起来,一边掸着我身上的雪,一边责怪道:“摔哪儿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冲动的坏毛病,你要吃我给你就好了,我包里还有一串呢!” 说着,黎诗拿了一串还没有撕开包装的糖葫芦塞到我手里,又将丢在几米开外的糖葫芦捡起来扔进垃圾篓里,然后示意我:“吃吧!” 我自认为在青旅当皮条客已经练就了厚脸皮,却仍然架不住这尴尬劲儿,拿着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幸好一辆在不远处放下客人的出租车救了我,在伸手拦车后,黎诗依然第一时间提醒我吃了糖葫芦。 我又将糖葫芦重新塞到她手中,借机感叹道:“我这本来打算劝你回国的,也不知道你最终能不能回去,这东西在英国估计是个稀罕物,你还是留着吃吧,毕竟西安的小吃街你也是知道的,这些东西多的是。” “你还是想问我能不能回西安是吧?” “这是我来的目的,但我又不想为难你,有些遗憾的事情我自己承受着就好。” “余航,除了我回国,你近期还有其它规划吗?我给你制定的青旅任务你又完成了几项了?” “很抱歉,我没能实现。” “那你告诉我,青旅失去了有途的资金支持,还能走多远?” “我一定会想办法将青旅做起来,也希望你能回国助我一臂之力,毕竟青旅本身就是你借给我经营的。” “你还记得自己当初坚守青旅的初衷吗?” “在这个浮躁的世界,我愿意相信有一类青旅、民宿、酒店从业者是有情怀的;因为他们的情怀,这些信仰会走的更远。” 黎诗笑了笑,主动往我的肩上靠了靠,然后世界静了下来,甚至听到了落雪的声音,将这座城市里那些还在雪中奔跑的无助灵魂,得以抚慰和安息。 ……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回到了青旅,黎诗和老板交流起来,她流利的英文让我折服,即便我知道她在英国生活了许多年,我喜欢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漠气质,忘不了她在面对陌生人时,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从容;也忘不了她是如何跳进冰冷的河水拉起我的行李,又是如何用冷漠和指挥与我抗争到底,最终收回青旅的。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构成了我对她的印象,很奇怪,从前觉得她那些刻薄到让人讨厌的往事,如今看来都是那么的值得回味。 小片刻后,黎诗眉头微皱的走了过来,我急忙问怎么回事,她有些尴尬的说道:“房间全部住满了,我想我得回去了。” “我的房间很大,你可以住我的房间,我睡地上,我保证不胡来。” 黎诗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有点不敢冒险。” 一想到今晚我自己情不自禁的亲吻了黎诗,我又看了看她,她依旧是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还在后怕,我尴尬的扯了扯头发,发誓道:“我保证控制好我自己。” 第197章 很难深情的活 黎诗将信将疑,但最后仍然选择给我留了面子,到前台办理了一系列的入住手续后,随我到达了小而精致的房间,她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上,我则坐在一张木头的椅子上,昏黄的灯光下,两人沉默无言。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黎诗的沉默,并没有太慌张,只是等待着她主动开口的那一刻,可事与愿违,黎诗至始至终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也许她的心里也被某种不确定的东西禁锢着,所以我们在面对彼此时,是小心翼翼的。 在她的沉默中,我向前台要了两床备用的被子,这样配上地暖,才起到一些效果,犹豫了一会儿,我才对她说道:“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准备熄灯睡了。” “好,那你先把灯关了。” 我伸手关掉墙壁上的灯,然后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仰躺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喘息,黎诗便提议道:“余航你来床上睡吧,我体型小,睡沙发刚合适。” “沙发又硬又窄的,怎么能让你睡,我能将就一晚上,放心吧!” “早知道我们就不过来了,什么样的酒店找不到,你漂洋过海的来这儿,还让你睡不好觉。” “我已经习惯了,你不用心疼我。”我故意这么说,试探黎诗的反应。 “你接下来还有很多任务要做,还有很多路要走,懂得爱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把自己变成了一块没有思维的石头,善于经营才能让你走得更远,我希望你这次回去能把盈利当成目标,好好干。” “我会的,不仅是盈利这么简单,这也是青旅新一年的考验,如果真陷入绝境,那么怕是真保不住了。” 在我表完决心以后,黎诗又静了下来,她好似经历了一番挣扎,过了许久才说道:“麻烦你这次回去一定帮我找到苟总,答应我,好好劝劝他,让他想开些,他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 “这件事情操作起来很有难度,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再说,我的劝说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屁而已。” “他很欣赏你,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有些事情也只是走错的路无法回头,希望你不要记恨他,这些年,他拼命的维持着公司,一着不慎上了别人的圈套,我对不起他,也不希望他一直这么悲观下去。” “你爱他?” “你别胡乱猜测了,苟总值得你尊敬。” 当尊敬这两个字从黎诗口中说出来,我冥神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想起了第一次在青旅遇见他时,他那孤独、凄苦的模样,这些年,他的确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他好像并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黎诗,你那么聪慧,我想问你,你觉得苟总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步呢?” “可能是太过理想主义了,不能说理想主义害了他,但理想主义的确让他走了很多不该走的路。” “我倒是不像你这样想,我觉得理想主义是:比如我下定决心要去摘那颗苹果了,和几个伙伴一起,那条暗黑的路是阻挡不了我的,那棵高高的树也阻挡不了我。我慢慢地摸黑走进那条路,猜测路上会有各种危险,所以要小心一点。幸好,还有伙伴在我身边。走着走着,我们终于熟悉了这条黑黑的路,速度也加快了一点。尽管如此,我仍然不敢完全放心,“砰”,我不小心摔进了一个小土坑里,还好,土坑很浅,拍拍土继续走就是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边走边安慰自己,起码我知道“啊砰”,起码我知道,前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坑。等我好不容易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再跳进后面无数个坑,我终于走完那条黑黑的路了。我竟然活着走过来了!我想跟伙伴们分享我的喜悦,可是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的伙伴们,有的走了几步就回去了,有的走上了岔路跟我们分开了,有的死在某个深深的坑里。我的身体比刚出发的时候强壮了很多,一路上捡到了木棍,绳子,匕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丢了很多我出发时带的东西。树上有蛇,没关系,我在路上有对付蛇的经验。树很高,没关系,我现在爬树没问题。现在,我觉得我是能摘到那颗苹果的。” “但他真的在不幸中一直坚持,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便觉得他活的太过脱离社会,有些事情幻想便是错的,在thegreatgatsby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daisy的一句话,ihopeshellbeafool—thatsthebestthingagirlcanbeinthisworld,abeautifullittlefool.我觉得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是他相信他的梦想总有一天会被实现。究竟能不能实现,whysoserious?或许他身在炼狱,可心仍在天堂吧!” “有些人觉得这样的想法天真烂漫,甚至幼稚可笑,可我相信,这是最适合我的人生之道。并非所有人都需要知道一个真相,得到一个答案。看得懂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同时又满怀着期待,保持一颗纯净的心,有何不可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又何苦被别人的想法左右。真正的理想主义是在看清真相的残酷之后却依然对世界充满希望,幼稚仅仅是对这个世界抱有不切合实际的认识和期待。” “所以我愿意继续支持你的梦想,你什么时候回国?” “已经见过你了,这趟英国之行也没什么遗憾了,明天就回去吧!” “好,我明天送你到机场,早点睡吧!” …… 这一夜,即便我再碎碎念,黎诗也没有再回复我一句,我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反正我一夜没睡。 这个上午,办完退房手续后,算了算到英国的日子也有小半个月了,大部分时间我是在寻找中,临走之前,我又想起了戴乐,不禁问道:“这些天戴乐怎么没出现?” 黎诗一边帮我收拾物品,一边回答道:“去法国参加服装展去了,下个月才能回来。” “他喜欢你是吧?” 黎诗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物,抬起头道:“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被迫吧!” “那你会对这份感情妥协吗?” 埋头继续收拾衣物中,黎诗苦苦笑了笑道:“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深情活着很难,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哪天坚持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198章 干脆的告别 当黎诗说出这句“薄情世界很难深情活着”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无比震撼的,她并不是表面那么坚强,也会遇到不得不妥协的事情,只是她很少将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大部分的时间里,她收起俏皮,以冷漠对抗冰冷的生活,和并不了解她的人和世界。 收拾好物品后,黎诗联系了青旅的负责人,帮我叫了辆车,送我前往机场,其实机票是早就买好的,让人庆幸的是我在离开之前终于找到了她,如我前期所想,我最终没能带她离开,正如她当时走的时候那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一阵疑虑再次在我心头萦绕,给我发信息的人是谁,他(她)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地址和黎诗所有的动态的? 再三犹豫了许久,我拿出短信给黎诗看,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黎诗接过手机看了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认识。想来也是,这明显是一个拿来隐藏身份的小号,又怎么会轻易让我认出来呢! …… 冰雪覆盖的道路让车子行驶的异常缓慢,这也在无形中增加了我和黎诗相处的时间,可也意味着我们在机场告别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望着车窗外缓缓驶过的车子,我在即将离开伦敦之前,感受了一次异国的雪后风光,随着导航提示离机场越来越近,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如果有时间,可以回国看看,哪怕几天也好,回去之前提前给我发个消息,我给你留着房间,对了,从前的微信你还用吗?” “偶尔上一下看看你给我发的消息,最近倒是没怎么上。” “为什么不勤快的刷刷朋友圈,我每天都有在为你更新动态。” 黎诗向这条路的尽头看了看,轻声说道:“看的越多越想回去,不如不看,只要知道你们都健健康康,我就很开心了。” “你是被家人困住了,还是被人胁迫了?” “你觉得现在这种法治社会还有胁迫的说法吗?我打赌输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定下的决定,与别人无关。” “和谁定的?” “我妈。” “为什么定下不回国的赌约呢?” “这里面有太多复杂的事情,牵扯到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恩恩怨怨太多说不清,也不想说了,她开心我也就安心了,况且我也违抗不了……” “这并不是你的性格,我还是喜欢从前那个一言不合就开撕的你,真实、有个性!” “你有受虐倾向吧?” “当然没有,你知道我是那种你扔了我东西,我一定顺手把你东西也丢出去的那种人,没风度、赖皮又没修养,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如果我有机会回去,一定会把你箱子丢在青旅的门外,然后扯着嗓子和你大吵一架。” “一言为定。” 黎诗比出个ok的手势,便再也没有说话,话题的沉默中,却有了一种离别的伤感,只是这种伤感像阳光照射在雪地,没有太多的温度,却融化出一股潜滋暗长的河流,先是缓缓而过,最后奔腾到无法阻挡…… …… 司机并没有将我完全送到机场的候机厅,只是停在机场前的那片广场上,甚至没有将车子熄火,告知我们前方太拥堵,无法再往前了。 我没有让黎诗下车,自己下车拿了行李,之后敲了敲车窗,等她放下了车窗的玻璃,对她说道:“送了也怪难过的,我走了。” 她的回答很简洁:“好。” 我实在接不上第二句话,更不想将这种伤感的气氛继续蔓延,看了看她,便转身离去,这个时候,她又喊住了我:“余航,等等。” 我回过了身望着她,她终于打开了车门,站在我的面前,将自己脖子上的白色围巾解开,为我戴上说道:“登机这段时间会很冷,这样会暖和一些。” 我知道这是黎诗临别前的安慰,我点了点头,回道:“谢谢你,这条围巾我会带一整个冬天的,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 “回国后代我向所有人问好,圣诞节前后我已经寄了一些礼物回国内了,到时候麻烦你帮我送一下,还有一份给你的慢递信件,也应该在元旦前后寄到念歌的咖啡店了,你记得签收一下。” 望着冷风中的黎诗,她那白皙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镀了一层白光,清透美好……我被周围刺眼的白雪弄得有些恍惚,又仔细看了看她,然后张开手臂,问道:“学些潮流,假装一下我女朋友,来个临别前的拥抱吧!” “我为什么要假装?”说完,她下巴微微上翘的望着我,主动上来抱了一下。 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黎诗便径自打开了车门,随后坐进了车里,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将离别弄得那么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站在偌大的机场,我连悲伤都还没来得及。 我站在原地,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心中揣摩着黎诗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实际上我并不需要去过度的解读,因为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我却不敢往最好的那方面去想。 即便这样劝慰自己,我还是在车子转弯的那一刻,最无助的看到了掩面的黎诗…… 有时候,我并不惧怕黑暗,可怕的是一个人将我带到光明之下,然后再将我关进深渊,如果不曾拥有,也就无所谓失去,可一旦得到,便再也不会停止挂念…… 我摇头苦笑,不禁问自己:缘分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便会漂洋过海来英国? 也许,这种感受只是一种自我的审问,有些事情根本无法用某个答案却解答,在这千变万化的世界里,我们都是不同的存在,我们也都曾为爱情努力过,只是这戏一样的人生,注定我们从一出戏的开始,到一出戏的落幕,谁都不是主角,又都是主教。因为台上的人演绎的是台下人的寂寞悲喜;而台下人看到的是台上人的云散萍聚。 …… 飞机穿过云霄,我终于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自己从一个地方飞往另外一个地方,当两个时空开始交错时,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莫名的悲伤,为了填满这悲伤,便将最近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在疲乏中睡了过去,却在梦中被一张巨大的网给困住了,于是整个生活忽然停止了生长,在一个越来越紧的网中苦苦挣扎…… 次日傍晚时分,我回到了西安,却没有直接回青旅,将行李放在念歌的咖啡店,并提前联系了林柯,让他放下手中的事情,到念歌的咖啡店聚一聚。 寒冬的傍晚,空气中依然充满了干燥的味道,咖啡店已经歇业多时了,只有一个店员还在维护着。 我擦了擦桌子,点上一支烟,想了许久,莫名其妙的唱起了折磨林柯许久的《九月》,电话却在刚拨动吉他弦的那一刻响起,于是又一次被禁锢,不得不克制了唱歌的欲望,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我低头,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景琪的声音:“看了你朋友圈的动态,你小子回来了?” “怎么了?” “沈浩说是明天晚上想请你吃饭,希望你能来,我觉得他在尝试着和你化解以前的那些不愉快!” 我沉默了一会儿,应了声,便结束了与景琪的对话,弹唱的兴致好似被卸掉了一半,仰躺在椅子上,等待着林柯的到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路边再次有了路灯的倒影,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提着一只烤好的红薯,沿着路向我这边走来,我定神一看是江莱悦,而店员也适时地提醒道:“这个江姑娘最近每天都会过来坐坐,一坐就是半个小时,每次不是沉默就是发呆。” 我没有想到,她依然保留着每天来咖啡店的习惯,这让我觉得,现在的她是如此的不容易,那撕心裂肺的日子一定还在纠缠着她,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活在两个永远不会交集的世界里,。 起身走出店门外,我们就这么打了哥照面,我点头向她笑了笑,她回应了我一个笑容后,正纳闷她为何变得如此矜持、深沉时,她拍了拍我肩膀,上来就是一脚,问道:“小伙子,最近混的可以啊,见到本姑娘都不知道问好了。” “嗷……江莱悦,你个驴踢了脑袋的二傻子……” 江莱悦一脸无邪的笑了笑道:“好久不见,算是见面礼咯!” 我揉着腿,叫嚣道:“脖子伸过来,让我掐死你个妖精。” “挣扎什么啊,别自取其辱了,你又打不过我,没意思,我吃红薯去了。” …… 路边的长椅上,我低头看着江莱悦脚上的帆布鞋,带着些惆怅说道:“你终究是落魄了,这大冬天的穿什么帆布鞋,坐在路边吃红薯,真是完全蜕变成屌丝女了!” 江莱悦向路的尽头看了看,轻声说道:“落魄其实并不可怕,你没发现我现在挺享受这样的身份吗?” 我知道这是江莱悦的自我安慰,点了点头,回道:“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开心!” 江莱悦含着些笑意,向我问道:“听说你去英国找黎诗了,如今看你一个人回来,是没找到吗?” “找到了,没跟我回来!”我无奈且沮丧的回道。 江莱悦忽然放下手中的红薯,一本正经的双手捧着我的脸,又抚摸我的头发,柔声说道:“没事,反正你当单身狗也不是一天了,再等等,会有人爱你的。” 我笑了笑,欣然接受了她这个玩笑,起身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包烟,一边和老板聊着人情冷暖,一边等待着林柯,而江莱悦依旧坐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吃着红薯,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能将优雅与暴力同时放在一个人身上,并且是那么的和谐…… 第199章 来自林柯的评价 回到了“一见”咖啡店,我意外的发现,林柯叼着烟坐在自己的摩托车上,皮衣加厚实的围巾,一副机车型男的打扮,他很耐心的在等待着我们,我向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后,随即说道:“去店里坐坐吧!” 林柯熄灭烟,看着一旁吃红薯的江莱悦,又看了看咖啡店的招牌,感叹道:“咖啡店缺了念歌,也就不那么回事了,坐在里面很闹心,换个地方喝酒玩玩吧!” “既然你这么说,去的地方应该很熟悉了吧,咱们去哪儿喝酒?” “带你去一个很放肆的地方,不过巷子曲曲折折的,车子可能开不进去。” 我颇有兴致的说道:“没问题,我回去骑上我哪自行车。” 江莱悦踢了踢我问道:“那我怎么办?” “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动脚的,玩什么野蛮游戏啊!” “信不信我拿这红薯塞你嘴里。” 林柯连忙拦着道:“姑娘消消气,看我面子先饶这小子一条狗命,我这摩托车后座有点松了,可能承受不来太多重量,你就罚他骑自行车把你载到喝酒的地方,这寒风呼呼的,冻死这丫的不为过。” 蔫坏的林柯说完瞪了我一眼,一瞬间,我仿佛成了一个活该出苦力的囚犯,可能怎么办呢?用江莱悦那句话说,打不过只能委曲求全。 …… 回到青旅,我从墙上取下自行车,找来气筒打了些气,然后便载着江莱悦,跟在林柯的后面,他小子相当潇洒,一会儿加速,一会儿降档,在我前后闹腾着。 西安虽然没有下雪,但冷风丝毫不比伦敦弱,我缩着脖子弓着腰,卖力的跟在林柯身后,车子后面的江莱悦,此刻显得很安静,好似不愿给我添加负担似的。 我努力的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因为这辆车子,已经和黎诗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我不敢想她身上的味道,也不敢想她贴在我身上的发梢,还有她用力拉扯我衣服,慌里慌张的样子。 思维抑制不住的发散中,江莱悦忽然贴在了我的后背上,即便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感受到。 这个时候,林柯忽然放慢速度,指了指我身后的江莱悦,小声说道:“她睡着了。” 我一脸惊讶的看着林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林柯拿出手机给我拍了张照片,示意我别乱动,否则江莱悦可能因为不平衡而摔到地上,照片中的她还握着那只没吃完的红薯,带着卫衣的帽子,轻轻倚靠在我的后背,像一只流落在巷子里许久的猫,充满了慌张和不安…… …… 二十分钟路程后,我们便进了一个小巷子,穿过巷子,是一处空旷的小广场,摆满了塑料酒桌,两对中年夫妻在经营着,看来像是一个露天的啤酒广场,可现在已经过了吃龙虾喝啤酒的季节了,在寒风中来这儿喝酒,倒真是需要一种勇气。 我停下车,江莱悦也醒了过来,不过她还是有点模糊,在原地晃悠的走了几个醉步,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人群中,我一下子便看到了沈琳,她今晚正好在这里驻唱,骤然见到我,非常之意外,当即放下了手中的吉他向我走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柯说这儿有意思,我们便过来了。”说完又对江莱悦说道:“这位沈琳小姐是我朋友,你们应该见过面了。” 江莱悦与沈琳相识一笑,算是问候了,便独自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我手抄着口袋,往四周望了望,最终问道:“最近怎么样?” “我一直不就那样,听说你到英国找黎诗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她有自己的苦衷和生活,我干预不了,所以灰溜溜的回来了。” 沈琳捋了捋头发,陷入到无话可说的状态,她依旧很酷,抱起吉他便往舞台的方向走去,哪怕是一句客套话也不愿多说。 在林柯身边坐下,我还没有看到菜谱,江莱悦便开始点起了啤酒,又点了些烧烤,然后吩咐抓紧送过来。 不得不说,这里充满了人情味,几把吉他靠在桌子旁,旁边便是炒菜和烧烤的锅灶,这特殊的场景似乎有意将理想和生活融在一起,我大胆的猜测了一下,这两对中年夫妻里面,至少有一对会唱歌。 林柯很享受,手指跟着沈琳自弹自唱的歌曲打着节奏,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了药量的他,渐渐走出抑郁症烦恼,懂得了如何更好的生活。 想着和黎诗一起吃烧烤的时候,我总是口不择言的故意惹她生气,可这些故事终究属于我们两个人。 江莱悦陷入到无聊之中,为了活跃气氛道,我故作不安道:“糟了,江莱悦,你刚刚趴我背上睡觉是不是流口水了?” 我的“污蔑”迅速遭到江莱悦的反击,掐着我胳膊上的肉说道:“余航,你说你烦不烦!” 我在疼痛难当中,赶忙改口喊没有流口水,林柯笑了笑,继而环视整间广场对我说道:“这个露天酒吧很有风格,感觉还不错吧?” 江莱悦代替我答道:“是不错,就是有点冷。” “寒冷的气氛加上温过的酒水,应该有不一样的感觉。” 林柯向我竖了竖大拇指表示称赞,又说道:“你能吃辣吗?” 我摇了摇头,道:“最近被青春痘困扰着,我这不还是青春期了么,别闹!”说完又对老板说道:“姐,别太辣。” “明白。”老板娘很大方的说了一句后,便转而招呼服务员为我们拿来了啤酒,自己也不忙活了,到了演唱台上自弹自唱了起来。 我拿着开好的啤酒瓶与林柯碰了一个杯之后,便陷入到了自己的心事中,我在揣摩究竟是谁给我发了信息,而这个人和黎诗又是什么关系? 林柯似乎很有喝酒的兴致,直到将一瓶啤酒喝完之后才又对我说道:“莫秋没有按照从前的想法为我改造酒吧,你说我还要顺从她改造下去吗?” 我面色疑惑的向林柯问道:“从前方案不都是谈好了吗?现在改变这个酒吧酒吧不太切实际吧?” 林柯笑了笑,回答道:“你说都是出自她手的设计,为什么我就说服不了自己采纳她现在的方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纠结什么,也许她一直没有错,真的是我太执着了,我的执着害了她……” 我很坦诚的对林柯说道:“其实你们都没错,或许是真的不适合,我们都在成长,你为什么纠结、又为什么忧愁,正是因为这份感情带来的不同感受,让你这一生过得不平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你和莫秋握手言欢,以后便真的会幸福吗?” 林柯点头,道:“实际上我能看到她坚强外表下的脆弱,这些年我也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她可能是我平淡生活了的一个例外,因为我觉得她是一个在世俗环境中纯净的女人……” 我无法反驳林柯这番带着感慨的话,心中却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个懂得欣赏的人,细细想来这便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感情缘分了。 江莱悦轻轻咳嗽了一声,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但却能看到她那笑容,笑着道:“我也想经营这样的烧烤摊。” 我回过神,问道:“你是一时兴起还是有长期规划,能聊一聊你对以后发展上的想法吗?” “准确说,在我的发展规划中,这个公司文化的一个部分,我希望做一个可以怀旧和放松的体验公司。” 林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我确实在这里看到了文艺性的一面,但是怎么规模化呢?例如烧烤摊你目前也打算涉及吗?” “等我想法成熟再说,还有些新元素可以添加进去,那才是真正将文艺发挥到极致的创业。” “行啊,我们很期待!”林柯说着,又举起杯子与我和江莱悦碰了一个杯。 说完,江莱悦拿了把吉他给林柯,又给他找了个曲子,自己便随着林柯的吉他伴奏唱起了歌,这首歌我并未听过,课却有鲜明的感受,节奏明快的吉他音墙作前奏铺成,仿佛带领听者驰骋在春天阳光普照的高速公路,而江莱悦既帅气、洒脱又内敛、甜美的嗓音,就像是午后暖暖的春风拂面,具有强烈的春天气息。 一首歌唱完,林柯感叹道:“这首《绽放爱》我第一次弹,歌曲做出了中文歌少有的音乐律动感,“轻摇滚+电音元素”的混搭曲风,非常时髦,很契合江莱悦的个性特色,专属自在轻摇滚风格,整首歌节奏轻快、副歌朗朗上口,我听过一次,就已经差不多能跟着一起唱了。” “你对她评价还挺高的啊?” “如果女人像散文一样,那么江莱悦一定是最不安稳的韵律美,她眉宇之间流淌的气质除了干练、泼辣,还有淡雅、简约,给人一种非常愉悦的感觉,我现在倒是觉得,比起黎诗,她更适合你。” 当林柯说出这番话时候,我有些震撼,却是越想越无奈,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与愿违,而你觉得完美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却可能是灾难,例如我在这件事的选择上! 第200章 江莱悦的个性 细细揣摩之后,我好似有些理解林柯话里的意思,他觉得相对于黎诗的淡漠,江莱悦的放纵不羁更适合我的心性,更害怕我一直这样沉闷下去,会走上和他一样的老路,如果江莱悦真适合我,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或许是因为长期相处的过程中,我们总是处在争吵怄气的状态下,这种争斗让思维产生了一种惯性,惯性的认为她只是我的一个损友,而我真的也没往其他方面考虑。 等我从思维中跳脱出来的时候,江莱悦已经唱完了歌,这时候的她依旧像刚刚那般看向别处,那阵阵吹过的风,将直射的光线都吹得飘摇,朦胧了她的容颜。 “其实她安静下来挺孤独的,这样能为你出头的人不多了,你不知道她多勇猛,听说曲森做了什么对不起你朋友和“有途”公司的事情,她开车二话没说就把曲森抡了一顿。” “江莱悦给你多少钱,你这话题还有完没完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没有几年青春可以耗得起,既然黎诗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那就说明你们之间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忘了她吧!” “行了,你就不用考验我了,别人不知道你性格我还不知道吗?黎诗救了你小子的命,你怎么可能劝我去找别人,现在是在考验我,看我等不等得起吧!” “我是知道等人煎熬,才让你理性等待,你要知道,你在等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等着你。” “换个话题吧!” 林柯好似有意成全我的转移话题,没有再追问什么,却很配合的说道:“这啤酒是小麦酿造的吧?” 我:“……” 说话间,我张望着江莱悦,她身后的霓虹灯招牌很是晃眼,在各色的灯光中有些晕眩,世界再次恍惚了起来,江莱悦她是怎么了,按照生活的轨迹发展,她应该衣食无忧的幸福一生,可生活似乎将她戏弄的太多,该得到的都失去了,生活将一向高傲的她弄得有些狼狈…… 过了一会儿,江莱悦回到了饭桌旁,我先倒了一杯酒,举起,带着歉意对她说道:“对不起啊!刚刚你唱歌我刚好发呆,后半部分基本没听。” 江莱悦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个,苦着脸对我说道:“兄弟啊,你太不社会了,你知不知道这首歌我用尽了全力,居然给我来了句没听?” 说完,江莱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看上去相当郁闷,而她这无比苦恼的表现,让我更加好奇她刚刚唱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美女,刚刚好像听你说起晚上不是不吃宵夜、不喝啤酒,为了保持身材的吗?” 这么一提我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禁又看了看江莱悦,她却一点也不在意,依旧吃的很专注,吃了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笑着回答林柯道:“不吃没力气。” 我又陪江莱悦喝了一杯,终于问道:“听林柯说你把曲森打了一顿?” 江莱悦满脸的心有余悸,喝了一口酒压了惊后才对我说道:“沈琳在这那边,这事情你就别提了,要是你非得知道,我也只能告诉你他们简直丢死人了,曲森那小子太不社会了。” “你这话倒真像一个女土匪。” “土匪不土匪,该出腿时就出腿。” “你找他约架了?” “是他自己发信息约我的,后来我猜多半是他那不争气的女朋友发的,那天晚上我在郊区别墅里刷朋友圈,嗖的一声,院子外一辆白色车子停在了门口,然后我看他那新女友就从车上走了下来,那气势逼得人不敢直视,说要跟我单挑,说什么我从前亏待了曲森,害得他情绪喜怒无常,把我一顿乱骂,闹了好一会儿,最后我把那女的连人带胸罩一起挂在了门口的桂花树上,曲森赶到了,说话不太客气,我就一起动手解决了。” “曲森有了新女友?” “你鬼叫什么,这是话题的重点吗?” 见江莱悦很较真,我也不合适继续打断她,对她说道:“然后呢?” “曲森手忙脚乱的放下那女的以后,好家伙,她没一句废话,开车就要撞我。” “这女人简直不要命了。” 江莱悦脸上的露出无奈,拿起烧烤吃了一串,说道:“我怕她?我连警都没报,打开门,瞬间就开着我的保时捷撞了上去,眼睛都不带眨的,反正又保险公司呢!我这举动的确把她吓得半死,怂了,只见她调头就走,你说是不是很不社会!” 我听的冷汗直冒,点上一支烟,连吸了两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柯也用餐巾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继续说道:“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啊!曲森的新女友还真是野蛮女友的代表人物,不料却碰上了比她更有气势的女汉子。” 我重重呼了一口气,再喝一杯酒,叹息说道:“江莱悦你以后别再这么二百五了,这么冲动迟早搭上自己小命!” “我本来没打算怎么样,但曲森胆子混肥了,他居然敢骂你和沈琳有勾搭,要不然怎么拼了命的跳进水里救了她……你说我能容忍他歪曲事实吗?我俩以前在沈琳家吃过饭,那曲森表现的真是一个殷勤,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德行了。” 听完江莱悦讲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我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想起那晚我在青旅门前救了沈琳,她已经够撕心裂肺了,可曲森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是他起了恶念,要用沈琳来祭奠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去吗? 如果是,那这么做的意义又何在?我有些想不透。 “喂,余航,我寻思着曲森是不是误以为沈琳和你之间有什么瓜葛啊?就冲他那天的表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真感觉是对沈琳的余情未了!” 我在心中想了很多,越想越不对劲,伸手冲远处的沈琳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一下,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沈琳放下吉他,缓慢的走了过来,最终坐在了我的身旁,我喝了一杯酒又点上一支烟,用沉默避开了先前的问题,而林柯和江莱悦也没有再多问,与我碰了一个杯后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 想起曲森从前对沈琳的豪言壮志,我朝她看了看,一身素净的她,身上没带一件首饰,我愈发的不懂她,她到底追求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又吸了一口烟,掐灭掉手中的烟头,很认真的向她,问道:“跟我说实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不会就在这儿一直唱歌吧?” “没打算以后,随便过吧!”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失落,更觉得自己的问题冒犯了她,半晌对她说道:“一切现状都不好才更要努力,你说你不喜欢从前的冲动了,那就找个稳定的工作吧!” 沈琳转过身与我相对,表情严肃语气却很低落的对我说道:“余航,我不像你,也不相信自己堕落到底,还能绝地反击!于我而言,现实生活就是一口深井,当你掉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掉进泥潭,掉进冰冷的深水,水井四周光滑无比,再想往上攀爬的时候,你可能要付出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最后还是失败。” 林柯也掐灭掉手中的烟,看上去有些茫然,许久才说道:“姑娘你别那么消极,生活的精彩远远不是婚姻能够感受到的。” “我真搞不懂,既然你不喜欢他,当初为什么又要和他在一起?”一旁的江莱悦问的很直接。 与我的沉默不一样,沈琳回忆似乎很温柔,甚至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当时没想过未来,因为感情失意,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情……” “即便再荒唐你也不能妥协啊!” “可能你们感受不到,大学毕业后的手足无措,一旦你这三四年里面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按照家里的安排,匆匆忙忙的结婚,这一生基本已经定型了,你会在柴米油盐中,周转着、乏味着、枯燥着,最终,惶惶不安的度日,生怕生活给你一个打击,甚至连病都不敢生,当这些生活艰辛全部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痛了,这个时候你已经学会了沉默寡言,已经学会了逆来顺受,那些曾经的不屑一顾和高傲,绝对鄙视的赚钱方法,都会成为你的救命稻草,你会不断的去尝试,其实,你并不是在突破自己,而是已经被生活所折服所打败!很多人就是这样的,毕业以后一两年就结婚,最后想一想,结婚好像只是个仪式,只是青春告一段落的任务,你有了新的家庭,然后在为生活继续奔波着……” 江莱悦没有回应任何人,许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并不是鄙视毕业完结婚的这件事情,而是代表着你已经碌碌无为的老去了!” 一刹那,我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但是沈琳的回答却在我的意料之内,只是作为老同学,只是希望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也更希望,日久生情并不是童话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最后可以在我们所有人的身上发挥作用。 第201章 黎诗也喝过吧? 这个夜晚,我、林柯、江莱悦和沈琳四个人都喝了些酒,可谁都没有醉,不知道是寒风吹得我们提神,还是我们都并不愿意大醉一场,可能彼此都知道,一旦酒醒了之后,还要面对痛苦的现实,这种落差太难受,便放弃了买醉的想法。 吃饭的过程中,我一直以为林柯会一时兴起,拿起吉他吼上几嗓子,可他并没有,也许他已经找到了唱歌之外的发泄方式。 犹记得从前和沈琳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嘻嘻哈哈的疯闹,时不时的来几句人来疯的rap,虽然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纷纷埋下头,可也都笑着感叹青春无敌便算了,而现在的她,终究随着年龄的增长丢失了很多东西,我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着她,她至始至终都显得很安静,我却在这种安静里看到了生活的艰辛,这种艰辛和物质无关,是她的心态,已经被生活渐渐抹去了青春和无畏的色彩。 沈琳向烧烤摊那缭绕的烟雾看了看,面色有些恍惚,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余航,除了青旅,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目前没有。” “我想回大学看看,然后完成一些没完成的事情。” 我没有追问下去,心中隐隐有一些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可是又不能肯定。 在我的沉默中,沈琳很少有的主动对我说道:“算了,不聊这沉重的话题了,我再去给大家唱首歌,然后我就得回去了。” 说完,沈琳抱着吉他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唱着歌,林柯和江莱悦选择了一个比较好的听歌位置,坐在一个角落里,林柯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而江莱悦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对面的老旧房子,说是听歌,可都在歌声中各怀心事。 我来到他们身边,拍了拍林柯的肩膀,示意他给我让点位置,随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林柯扔给我一支烟,关切的问道:“我看这姑娘情绪有些不大对劲,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不行,你们既然是同学,你该想个办法帮帮他。” 江莱悦回过神,也殷切的看着我。 我将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带着失落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方法……不过,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林柯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 夜渐渐深了,沈琳在我们之前离开,她背着吉他,依旧洒脱的和我们挥了挥手,然后往巷子的尽头走去,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是以这样的姿势和我告别,记忆中的她基本都是夏天时候的模样,扎着一个丸子头,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尽显身材的铅笔裤,永远穿着匡威帆布鞋,从前我说她不摇滚,如今想来,这身打扮和她的暴脾气截然相反,倒让我在她的身上见到一种很少有的淑女气质。 江莱悦与我一起目送着沈琳离开,没有在言语,以一个相当矫情的姿势在我的身边坐下,又学着我双手支撑着下巴。 我们的四周越来越安静,好似被夜幕隔离在这偌大的城市之外,一阵夜风吹拂过,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安宁,而我终于体会到林柯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寻找无所畏惧的安宁。 “好了,该回去了!” 林柯站起身提醒了一句,抢着在我之前去结了账,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了,是该回去了。 分别手,林柯骑着自己的摩托车“突突突”的迅速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而我依旧悲催的卖力踩着自行车,感叹着机械交通工具的神奇。 路上,江莱悦没有再睡着,一边打着响指一边问我道:“余航,你喜欢哪个歌手?” “从前爱听许嵩的歌,现在是李志。” “这个歌手我倒是很少听。” “从前你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当然不会去听,李志的歌,唱出了城市里所有的孤独。很少呐喊,最多是戏谑,像自言自语,唱了很多城市,南京、郑州、成都,也唱了很多条街道。居庙堂之高的人可能不会爱李志,处江湖之远的人也不会爱李志,只有沉浮在路上的人们,才知道,那是唱给无数个自己的歌。” 江莱悦好似并未介意我这么评价她,许久感叹道:“没人生下来就会用世俗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我们都在被后天的环境决定着,身不由己的生活着,如果让我选择,我又何尝不想让自己更平凡的去生活,没有名牌,没有高级的化妆品,即便每天被买不起奢侈品所困扰,但那至少有念想,有了一些追求总比轻而易举的得到好得多。” “你这样的想法,依旧是站在一个ceo的角度去感叹人生,正因为你有了很多不平凡的见地,曾经在商业场上挥斥方遒,所以才会觉得平凡可贵,这就好比你在池塘里活得很好,泥鳅很丑但会说喜庆话,癞哈蟆很马虎但很有趣,田螺是个温柔的自闭症,小鲫鱼是你们共同的女神。有一天你听说,江河湖海,哪个都要更大,更好。你跳了出去,遇见了美丽的海豚,雄壮的白鲸,婀娜多姿的热带鱼,的确都是好的。就是偶尔,觉得世界很空,生活很咸……” 回到青旅后,江莱悦找我借了笔记本电脑,然后坐在院子里忙碌着,我生怕她着凉,拿了床毛毯来到了江莱悦的身边,此时的她,正手持着屏幕调到最暗的手机,以最微弱的亮光看着,而发丝却因为低头而遮住了她的眼角,这让她看上去有些朦胧。 我将毛毯披在她的肩上,感叹道:“不至于坐在这儿查资料吧,你这是在让入住的游客看看拼命三郎,然后躺到床上反思?” 江莱悦没有抬头,语速很快的回道:“这边气温寒冷,能够让我随时都清醒着,保持顺畅的思维。” 我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又感叹道:“我记得你以前好似没这么卖命,难道现在想从头做一番大事业?” 江莱悦抬头将低垂的发丝别在了耳后,然后看着我,颇为抱怨的说道:“胡说八道,我以前不够拼命吗?” 有意无意的试探中,我发现江莱悦似乎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过去的失败,也算安心了,便开玩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没人追求吗?” “为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言语。 江莱悦却皱眉问道:“你笑什么笑?” 我摆手说道:“我不是随便笑的,只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那气势逼人的样子,怕是你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吓得大家都把你当成了性冷淡的女总裁了吧!” 江莱悦愣了愣,然后毫无道理的向我骂道:“你这乌鸦嘴,怎么不去死,我要是嫁不出去,就赖着你了,你这乌鸦嘴!” 被她骂了后,我无言了半晌,然后进屋子里给她泡了杯热的蜂蜜柠檬水,说道:“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再骂。” 江莱悦从我手中接过了杯子,问道:“你拿这水泡过不少小姑娘吧?” “怎么说话呢,这是店里的赠品,每个客人都可以免费获得,我怎么就落得这个帽子了?” “那我不喝了。” 我非常意外江莱悦的拒绝,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半晌言语不出,心中却充满了被拒绝后的失落,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对她说道:“不喝也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以吗?” 江莱悦看着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似笑非笑的说道:“真酸,不用问了,这蜂蜜柠檬水黎诗也喝过吧?” 第202章 你这无聊的骚青 即便我不说,江莱悦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冲我竖了个鄙视的中指之后,终于不再给我难堪,继续背过身子忙手头的事情了,看着她的背影,我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嘴欠的和她搭话,还给她送一杯所谓的赠送饮品。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取消赠送蜂蜜柠檬水这一暖心举动。” “哟,这是打我脸呢?” 我立马选择闭嘴,假装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植被的气味,许久才睁开眼对身边的江莱悦笑着说道:“开源节流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每天省下十几杯水钱,一年下来也能省不少。” 江莱悦笑了笑,却不言语,任夜风将自己的发丝吹得凌乱…… 我也陷入到了沉默中,于是就这么与江莱悦相对无言的僵持着,直到舒马走进旅社内,我才又开了口,冲他喊道:“喂,回来了啊!” 舒马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江莱悦,说道:“喊什么啊,把这边人几个人都当聋子啊,大半夜鬼吵鬼闹的,还让不让人休息啊?” 江莱悦顿时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我轻声对她说道:“舒马他开玩笑,你别介意!”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介意。” 舒马克制住了自己,言语冷漠的回道:“就是,有什么好介意的,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我稍稍放下心,赶忙对舒马说道:“天也不早了,抓紧时间回去休息。” “我在这碍你事儿啦?” “你小子抓紧去休息,别在这儿给人添堵。” 舒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边上楼梯边说道:“航哥,人不能走错路啊!” 望着舒马一脸正经的模样,我觉得这孩子少年老成,已经彻底没救了,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舒马回到了楼顶的帐篷,我再次坐到了江莱悦的身旁,嘴欠道:“直接给你开了房间,房费还没给呢吧?” 江莱悦被我一刺激,倒也没有恼火,起身就准备去前台,被我一把拉住,商量道:“一百块钱房费我也就不要了,不过请你给我目前的生活状态一些客观的评价。”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女人啊,你能站在女人的角度,给一些忠实的劝告,而且论起讲事实摆道理,你肯定比我强,我吵嘴赢过吗?” 江莱悦看了看我,语气很平淡的回道:“你不用为自己担心,你的生活过废了,也有人把你拉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生活也不会过废的。” “此话怎解,难道还有高人指点?” 江莱悦有些不悦的看着我,似乎我的笨嘴笨舌,已经触及了她的敏感,我也顿感自己有些得寸进尺,所以我也应该懂得适可而止。 我看着江莱悦笑了笑,随即选择了闭嘴,闭嘴了片刻,又向她问道:“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怎么了?” “有个朋友在民俗街那边开了个手工店,让我明天去参观一下,顺便我也打算挑些物品送给朋友。” 当我说出“挑礼物”这个词,江莱悦的脸上也露出了期待之色,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微微笑了笑对我说道:“明天看我心情,我手头有点事情,可能去也可能不去,最近我在筹备着一些新的计划。” 我有些失望,但是能够理解她的工作,也回应了她一个笑容,问道:“那也行,明天再说。” “当然,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我一定要给自己放个假,这些年,我似乎从未让自己放松过,现在一无所有了,倒也觉得轻松。 我点了点头,不禁感叹道:“你明明还拥有很多,对你来说还是一无所有,就你那套别墅加上车子,怎么也得七八百万了……” 江莱悦一脸无语的看着我,半晌说道:“挤兑我有意思嘛你?” “我就是觉得有时候你得想开些,和你父亲争斗,你也并没有获得一丝一毫得开心,既然现在陷入僵局,你也稳定下来了,何必再打破,难道你们商界精英追求的真的只是商业上的巅峰,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江莱悦没有理会我的疑惑,不依不饶的说道:“我现在除了让自己经济实力强大起来,其他别无选择,换句话说,我除了强大起来,还有退路吗?集团业务丢了,亲情已经崩塌,我还剩什么?” 江莱悦的质问让我心中一阵压抑,许久才说道:“我不是阻止你成功,而是希望你能平常心对待,你可以找个心仪的人,尝试将自己的目光和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生活上。” “那你觉得沈琳放弃了自己的爱好、追求,现在活的就好?” 我沉默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在一阵比她还长的沉默之后,道:“你这么偏执倒也没错,我也只是给你点建议而已,希望你能尝试着回归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把职业装换成休闲服,多做一些接地气的事情。” 江莱悦看了看我,终于收起了职场中的姿态,带着柔软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明天下午我收拾完,你骑着车来接我。” “那儿那么远,骑车我估计得死在路上,开车吧!” 江莱悦一脸反感道:“开车,开什么车?挤公交去吧!” …… 次日,江莱悦在清晨时分便离开,直到中午时才打电话告诉我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青旅的门口。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推门走到青旅外,刚一探头,便看到了一身休闲装的江莱悦,她擦去了口红眼妆,甚至连首饰都没带,穿着简单的运动鞋,一条米色的裤子搭配黑色风衣,冲我洒脱一笑,好似在等待我的认可。 望着她素颜的模样,我上下打量一番,不禁想起第一次看到黎诗的场景,也是那么的惊艳,思绪蔓延中,变得又有些无聊起来,不禁感叹道:“这一身打扮还真是十分美好啊!” “你想表达什么?” “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你这无聊的骚青。” “你说我什么?” “滚你丫的,不是说了不说话就很美好,还不闭嘴。” 无聊的胡思乱想,终于帮我冲淡了些往日的惆怅,和江莱悦的嬉闹中,又转念想起了黎诗的处境,想必这次伦敦之行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在一起了,生活轨迹的不同,终究是一个难以逾越的界限,毕竟,我只是一个偏执又傲慢的骚青。 也许,我们会在某个阳光的午后,在这青旅门前再次相遇,可那时候已经她是她,我是我了,我们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经历,由此最后会被时间冲淡,一瞬间,我的心情又忽然惆怅了起来,这人果然都是在假设中,逼着让自己不好过…… 第203章 我好像喜欢你了 江莱悦捏住我的耳朵,使劲的晃了晃,然后凑过脸来与我眼瞪着眼,她和我越来越接近,我第一次近距离的将她看了个真切,她的眉眼与某个当红明星有些相像,但是着装的风格却很显张扬,甚至连某些当红女演员都比不上她,因为在素颜的情况下,美相中还有几分底蕴和从容,高傲和锐气,这很难得,也很少见。 “难得出去转悠一次,你这还没出门就走神算几个意思?” 我沉默了良久,回应了她一个笑容说道:“不聊这些让人伤感又无力反抗的话题了,我来叫个车,得等一会儿。” “不是坐公交车的吗?” “我们得打车到公交车站啊!” “看来享受平凡人的生活还真需要一定耐心啊!” “你打算放弃了?” 江莱悦背过身,眺望着河对面照常营业的莱悦酒店,低沉着声音说道:“有时候你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加肆无忌惮,有些事情不是求和就能得和的,要和谐,也得有生存下去的空间啊!余航,如果有一天我变得连你都不认识了,请你不要拉我,就让我一路骄纵到底吧!” 我被她的话语震惊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音调都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分说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 “余航,这段日子以来,我已经没那么强的报复心了,但拿回自己的东西,这是我一直在坚持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一直支持我,这份支持不需要任何经济、人脉,你只要在我累的时候,问候一句就好。” 我的大脑被她的话弄得很混乱,以至于过了许久才问道:“你又何苦这样苦了自己。” 江莱悦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言语轻柔的回道:“我不是在做一个假设,也不是一种预防,而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当然,这种感觉目前还没那么强烈!” 我万万没有想到江莱悦会为了这个事情触景生情,以至于思维被梗塞着,死活找不到一条通畅的出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咬了咬牙对她说道:“车子等的太久了,我不想等了,我们开车去吧!” “不行,不能半途而废,反正又不赶什么时间。” 江莱悦捂住胸口,脸上出现了极度痛苦的表情,继而蹲在了地上,这个举动吓傻了我,言语颤抖着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向我摇了摇手,道:“没事儿,就是得了一种不愿等待的病,你别管我,我自己缓一下就可以了。”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的看着她,对于她的要求,我真的很无能为力,因为我并不是他男朋友,也不便对她要求太多,便妥协道:“坐你车走吧!” 许久过后,江莱悦终于站了起来,面带着歉色对我说道:“对不起,我该顾及你的建议,不应该和你提出这个要求,就这一次纵容我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道:“又不是烧我的汽油,去哪我都不亏,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穿的那么少,不到傍晚估计就冻缩着脖子了。” 江莱悦打开车门,招手示意我上车,上了车才说道:“还没听说谁少穿一件衣服就能冻死的,怎么着我也得赚点回头率吧,我这样高颜值的美女裹在被子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得了吧你,抓紧开车,少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江莱悦撇了撇嘴,迅速发动车子,然后示意我设置导航。 出了景区,眼前的道路渐渐宽敞了起来,我将车窗合上了一些,那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发出的噪音便被我隔绝了,耳边没了声音,忽然就感觉到了孤独,我觉得自己的躯体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却渐渐无法融入到这片浮华中。 在我的倾斜的世界里,整个城市喧扰而繁华,车在刺眼的阳光下行走,城市的窒息给我带来了一点绝望和心灵的震撼,我们无从选择,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这里的人都只顾自己的生活,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个被工程师雕琢地危险笼罩的城市,也没有时间去装扮这个蛛网成群的城市文明。 到达目的地才发现,这条街道居然是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安静,人也少,路面不宽,两面是旧式建筑,也阴凉,慢慢走过去整个人都能平静下来,江莱悦比我还要享受,舒展了一下身体后,便全身心的投入到逛街中。 我们先到朋友开了个手工店,参观一番之后,我顺手挑些物品,打算寄给远在英国的黎诗,而邮寄的地址就根据她给我寄礼物的地址。 正在我认真挑选的时候,江莱悦凑过来,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忽然冒了一句:“你挑选的时候就不能先问问我吗?我一个大活人在这儿,你就不知道先送一个吗?” “你自己不是正在挑着呢吗?” “能一样?我说你个大男人能不能靠谱点,送我个东西怎么了,你就非要我点拨一下啊!” 我看着江莱悦,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腻,但这种细腻却让我感到不太舒服,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看着她一脸不乐意的模样,一直冷着脸不愿意搭理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我的提问,显得我有些不识趣,我连忙道:“你干嘛啊,我先给你选不就行了,这是我朋友的店,你选个贵的,就当给他支持生意了。” 江莱悦笑了笑,看着我说道:“看看,这一屋子的全是葫芦,最高价格也就一百五,装什么大款呢,你干脆买个金葫芦送给我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江莱悦的试探,于是打算开个玩笑带过这个让我排斥的话题。 江莱悦果然没要我付款,自己随手提了个葫芦就往外走,我连忙也付了款,加快了脚步向前面走去,江莱悦依旧悠悠的晃荡着,我的大脑里却在想着某些事情,她却趁我不备,直接跑了起来。 我气喘吁吁的找到她,她已经在河岸边寻找到一处有台阶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倒映在河面,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便向她问道:“你最近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 江莱悦面色深沉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继而有点局促,便点上一支烟掩饰着。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江莱悦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余航,我……你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江莱悦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带着一种落寞的笑容说道:“我好像喜欢你了。” 第204章 我要走了 我的思维似乎已经停滞,有些难以置信的消化着江莱悦这句话给我带来的冲击,就这么看着她,许久才迟缓的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表达什么,你是在跟我讲白富美爱上小职员的网络小说故事吗?” “存在即合理,小说也有纪实类的啊!” “可是我们真的不能玩这么刺激的游戏,我和你认识这么久,这种念头一次都没有过,你怎么就能喜欢上我呢?” “你这思想挺顽固的啊!” “我只是不敢相信,你一个那么成功的商界精英会喜欢我这种无所事事的职场小人物。” “如果我要放弃职场了,你还会这么认为吗?虽然我不敢说这是大彻大悟,至少也是一种领会,钱它代替不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它只会将我托在一个越来越高的地方,每天在沉浮中忽喜忽悲,如今我一无所有倒也轻松,至少我已经很久没有为处理不完的事情熬夜了,昨夜我反复思考了你对我说的话,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也愿意去改变我的固执,这一刻,我终于感觉自己可以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尽管是那么的冰冷,但却让我无比清醒更庆幸,是你让我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了新的希望。” “可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尽管她在远方,也许她还不知道……” “我并不是愿意插足别人感情的女人,这番表白是基于前些天晚上,听你和林柯谈起英国之行无功而返的基础上,我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回来,但你也知道你和她并未确认关系,所以我也不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你应该知道,我对黎诗是有感情的,即便我们并没有太多可能。” 江莱悦握住了我的手,充满了真挚,说道:“余航,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表白,还是那么主动,我知道我这种行为不社会,也不光彩和体面,但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我,犹记得小时候,我几乎是被抛弃般成长的,物质不那么匮乏后,我对物质的要求也就逐渐降低了,而我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那些对我好的人,和你认识短短的日子以来,我看到你的改变,也知道了你的脾气,也许在你心中你会觉得我们之间有那么多不可能,但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主观的判定,有了彼此的真心就够了,答应我,给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我们开始过平凡的生活吧……” 我感受着她手心里传来的力度,知道这对她而言是一个鼓起无数次勇气后的决定,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力量支配着她喜欢我,但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贪慕物质的女人,刚爱敢恨也许会成为她的铠甲,但也可能成为刺进她心脏的长矛,而我随时可能变成那把利器…… 我对她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我还是太平凡了。” 江莱悦微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那我就陪你一起做平凡的人吧,只要你点头答应和我交往,我真的能毫不犹豫的放下那一切,因为我很清楚此刻要什么。” 我就这么看着她,一直听着她说,也毫不怀疑她真的会为爱情放弃一切东西。 她又说道:“余航,对于我来说,勇敢的日子真的太少了,从前我一直觉得只有在经济实力上与江文对抗,那样压制他产生的快感才是我追求的,可如今我渐渐发现,我得试着为自己而活,不受情绪左右,那个在婚礼上喝醉酒大闹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而我的心愿就是每年给自己八个月的赚钱时间,然后剩下的四个月,每个季度抽一个月去旅游,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美好被我错过了!” 这是我认识江莱悦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带着微笑畅想未来,也是她最爱说话的一次,她的决定震撼了我,这是一份平静的无法再平静的生活,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也知道她在迎合着我所追求的生活方式…… 我的思维仿佛在一瞬间变的通畅,不假思索的回道:“你这么好的姑娘,不该为一份冲动的感情买单,我觉得你该把目光散开来,商业圈里精英多得是,即便你一无所有,你的才华,你的执行能力都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我不希望你的未来因为我而黑暗。” “余航,难道你的眼中只有经济实力对等才能产生恋爱关系吗?如果这样,你觉得你和黎诗的几率能有多大?而你一直用这样的思维方式处理问题,是不是你也看重所谓的物质,那你又何来劝我放下呢?” 江莱悦这一连串的质问,再次让我陷入到了无言中,虽然曾经我一度认为物质并没有那么重要,也劝过她别把物质看的太重,但经历了最近许多事之后,我改变了这个看法,人不需要太有钱,但不能没钱;不能把钱看的太重,但决不能轻视钱的作用。 沉默之后,我终于对她说道:“我的情况和你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江莱悦的语气有些戏谑:“哟,你还真是一颗黑心两手准备,一边教训我,一边说服自己啊!” 她这些带有些嘲讽的话,让我有些失落,我们似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相处,许久对她说道:“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喜欢我的这个决定吧,当然……” “当然什么?” “如果你能搞定自己现在的生活,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就当我昨晚没对你说那番话,我一定尊重你的选择!” 我话语里的低落,也许给了江莱悦些许的触动,她终于放轻了些语气对我说道:“明明是我在对你表白,那么纯粹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参杂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本来挺透明的一个空间,现在被坏情绪弄得乌烟瘴气。” 此刻,我能体会到江莱悦的疲倦,对她说道:“你也不要多想,正因为我知道你该获得幸福,所以才让你更慎重的选择。” 历经了一段极长时间的沉默,江莱悦才开了口:“可是我想听到的不是你对我说这些,你走吧,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江莱悦并没有给予回答,只是说道:“不要问了,你走吧,我也打算离开青旅了。” “你告诉,除了青旅,你还能去哪儿?” “随便,反正我也已经在这座城市漂泊惯了,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她的话,让我再次想起我被赶出青旅时,那些无处可去的日子,我一个人在深夜晃荡在景区里,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这些回忆里的孤独,再次让我变得无助,我有些呆愣的望着她。 “既然分的那么清楚,待会你就自己打车回去,别坐我车了。” 说完,她找了个垃圾桶扔掉我送她的葫芦,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终于闭上了眼睛,将她离去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因为我曾听说:只有记住拒绝时候的场景,才会避免在日后犯错误。 江莱悦走后,这个下午又变得无聊了起来,回忆起刚刚她刚刚泛红着脸说喜欢我的样子,不禁感叹,原来爱情这东西真的能让我褪去所有的坚硬外壳,以最柔软的姿态示人! 无聊的胡思乱想,终于帮我冲淡了些惆怅,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一见”咖啡店的小孙急匆匆的打来电话,告诉我咖啡店失火了…… 第205章 失火后 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是冲着电话崩溃到吼起来,询问他为何好端端的会失火,可小孙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央求着我赶紧到咖啡店主持一下事情。 念歌还在进行自己的旅行,已经很久没与我们联系了,我赶紧拿出手机尝试着和她联系了一下,电话无人接听,微信也没在线,想发一条微信消息告知,可是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要发些什么,这才在失落中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表达,还有遇事的应急处理。 我瞪大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明明宋念歌的联系头像近在眼前,却习惯性的不愿意与她联系,因为这样的消息对她打击肯定相当大,一旦消息发出去,势必会对她接下来的行程造成影响,可我也不能瞒着她,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看损毁情况再说,如果能够修缮,那便不告诉她了,如果完全烧毁,那只能将这份遗憾永远的种在心里了。 我坐在拥挤的出租车上,在压抑着缓慢的前行着,道路的拥挤让我相当急躁,坏情绪传染给司机,让他也眉头紧锁着,最近琐事缠身,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平定,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崩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念歌的咖啡店和林柯的酒吧,都是在西安这座城市中沉淀下来的情感之地,它们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犹记得第一次认识念歌的时候,她在深秋的傍晚,坐在咖啡店门前的藤椅上,亲自为来往的游客送上一杯免费咖啡,那长发及腰的模样,一颦一笑都散发着迷人气质。 也是那个傍晚,我自发的为她帮忙,一直忙到天黑,夜色中,我看着她的样子,然后听着她说自己的故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但那会儿便感到震惊,实际上,这个女人的这么些年是真的孤独,她没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她的孤独注定会给她带来不安全感。 路灯将昏黄色的灯光透出来,好似在城市中倾倒了一片橙色的海洋,路上匆匆的行人,并没有太多人会注意到这样的场景,我不安的张望着,年轻的白领裹着风衣在街边等待公车,妆容精致却遮不住满脸沉重的倦意,车一辆又一辆呼啸着过去,整个城市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 走了二十几分钟后,小孙给我发来消息,告诉我火已经扑灭了,可以江莱悦因为冲进火场受了些伤。 我再也控制不住,冲着手机发语音吼道:“她也就比我早走一小会儿,怎么刚回去就往火场冲?” “因为黎诗姐的新年礼物,还有信件。” “她哪里受伤了?” “我看到她好像有一小片皮肤被灼伤了,但她拒绝去医院,医生问她哪里受伤她也不肯配合,店里物品抢出来了一些,她是帮你去火场找信件,好像是找到了,不过也烧毁大半部分了,有些内容基本辨认不清了。” “你们怎么都不拦着她,房子损毁到什么程度?” “房子内部设施烧毁了一些,其他都还好。” “你在店里怎么还能让店着火,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余航哥,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就是借咖啡馆想给女朋友做一顿烛光晚餐,点了蜡烛出门接她,几分钟回来就这样了。” “我还有五分钟到咖啡店,你想好怎么给我解释吧!” 挂断电话后,我望了望前面又渐渐拥堵的道路,示意司机给我靠边停下,然后一路狂奔跑向了广场附近的咖啡店。 顾不得喘息,我快步跑到现场,此刻消防员已经收起了救援设施,而好似一直坐在咖啡店对面座椅上等我的江莱悦,在张望中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然后拒绝了医生为她包扎伤口,开着玩笑说道:“唉,总算眼巴巴的把你这个木头盼回来了!” 我看了她一眼,脸上贴了两张创可贴,身上尽是灰尘,就连新做的指甲都毁了,见我来后,兴奋地像个孩子,蹦起来鼓着掌。 我不禁怒了,训斥道:“你站起来做什么,伤的严不严重,赶紧让医生给你伤口包扎一下,别留下疤痕后悔一辈子……” “来去都是一副空皮囊,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我一阵感叹,终究没有开口发表自己观点,只是说道:“我先去现场看看,看损毁的怎么样。” “别进去了,里面乌烟瘴气的,现在颗粒悬浮物、有毒气体太多,你别进去!” 我瞥了一眼咖啡馆,随即往嘴里扔了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说道:“你说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学点功夫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了?” 江莱悦望了望一旁熏得发黑的包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满脸的怅然若失,许久才答非所问的回道:“记得我上次受到新年礼物,还是许多许多年前,一转眼都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倒是招人稀罕,居然漂洋过海的给你送礼!”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伤的不严重,明天我带你去逛一逛,不管忙不忙都给你过个元旦节。” 江莱悦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面露紧张之色对我说道:“小孙过来了。” 我当即收起笑脸,然后在寒风呼啸中看着一脸紧张的小孙,我几次欲言又止,等着他主动开口认错,可他终究一言不发,用自己的沉寂渲染着这个寒凉的夜晚。 我终于对他说道:“今晚这事情你说怎么办吧!” “这属于人为的意外,保险公司赔的可能并不多,剩下的我慢慢补上就好了。” 这时候,小孙的女朋友也上前来,表示自己愿意和小孙一起承担,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我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劝道:“这寒风厉害的很,姑娘你别再着凉了,还是先回去吧!” 女子无动于衷。 我推了推小孙的胳膊:“天也不早了,你和女朋友估计都还没吃饭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在处理,你先带着女朋友回去休息吧!” “小曼,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这个叫小曼的女子看着小孙,重重的摇了摇头,然后紧扣住了他的手。 此刻,江莱悦面色深沉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继而有点局促,便吸了一口烟掩饰着,但依然没有对我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小孙女朋友的面色已经有些苍白,那露在外的肩膀已经被冻的一片紫红,我无奈于她的倔强,便闭嘴陪同他们一起忍受着寒意,眯眼看着远方。 “这位先生,请问这点修缮需要多少钱?” 女子说完真诚的等待我回答,她久久没有言语,开口竟然是这个让我哭笑不得的要求,以至于怔怔的望着她,半晌才说道:“你打算帮他付了这笔钱?” “对,我打算!”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应该并不算是土豪,但说话相当霸气。 江莱悦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带着一种落寞的笑容说道:“行了,你们一起赶紧走吧,损毁的部分我会找人来还原的,钱我出了。” “为什么你会帮我们还?” 江莱悦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女子说道:“为了你这份纯粹的感情,这个够了吧!” 第206章 信的内容 江莱悦的说法似乎有些牵强,却换来了小孙女友感激的眼神,我知道他们并没有偿还的经济实力,却又在良心上过意不去,而江莱悦的说法则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这样的说法足以让他们在心安和温暖中继续生活。 “以后能为爱情负点责任,多做点靠谱的事情吗?” 江莱悦在反问这句话时,职场ceo的那种气场便显现了出来,以至于让小孙愣了一愣才应答道:“我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了,今天这场火灾够我内疚一辈子了。” “你无须内疚一辈子,别带着自我摧残去活,带着你女朋友好好过日子,你们走吧!” 小孙一阵点头,然后又深鞠躬致谢,带着女友风一般的迅速离开现场。 示意小孙和他女友离开后,江莱悦望着身后狼藉的店铺,终于面露心疼之色,却依旧没有多向我多说什么,她甚至没有看着我,而是长久的望着咖啡店后面那座并没有因为霓虹的光亮而温暖的城市,说道:“这家咖啡店不复存在了。” 一阵沉默之后,我终于对江莱悦说道:“这家店的灵魂从来都不是这间房子,而是宋念歌,只要她回来,一切还会和从前一样的。” 江莱悦满怀心事的点了点头,终于微微笑了笑道:“拆开信封看看你心上人给你写了什么吧!” 我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轻描淡写道:“不急,我得拿回去把灰擦一下,烧毁的地方也不少,回去再慢慢看吧!”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敢当我面拆。” “有什么敢拆不敢拆的。” “那你倒是拆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拆似乎倒真有些尴尬了,我满怀期待的用衣服擦了擦邮件信封,签字栏是黎诗秀气漂亮的签名,沿着破损处小心翼翼的打开封口处,从里面抽出一张被烧毁一个角的皱巴巴a4纸,展开后,让我略感意外的是文字是打印体,内容区域已经被损毁了一大半。 信件的内容大部分已经辨识不清楚,但是其中有一小段我却看的清清楚楚,黎诗写道:“……一个人,或许偶尔空旷,但并不寂寞;一个人,也许习惯独处,但并不无趣。一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定制自己的生活,会逐渐找到自己的节奏,而不仅仅依附别人对你的选择。如果你可以过好一个人的生活,那你一定可以过好这一生。我已经决定了这样的生活,希望你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我决定在英国结婚了……” 最后一句清清楚楚的文字,让我神经陡然的刺痛起来,如果这不是从英国寄来的信件,我甚至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见我这般模样,江莱悦一把从我手中扯过信件,看了看后直接丢到垃圾桶里说道:“你就当这封信被火全部烧没了。” 我低着头,身子发抖,却发不出声音,第一次感觉到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因为这样的痛,是安慰不住的,因为这恰恰的揭示了我和黎诗天然的距离和不可逾越的障碍。 沉默中,江莱悦的情绪好似也变得脆弱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明天你有时间吗?能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回过神问道。 “明天我告诉你,今晚我就先回郊区去了。” 我的情绪实在不适合照顾其他人了,也不挽留,只是叮嘱道:“现在晚高峰,你自己开车慢点,有事给我发信息。” 江莱悦点了点头,示意我自己用手机叫个出租车,随即向停车区走去,我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的为这分别而惆怅,继而摸出一支烟点燃,看着她的车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惆怅中,我望了望地上成堆的礼物,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黎诗很守信用,她真的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而这份好意,更加刺激了我的情绪,不管信件内容是真实的,还是仅仅为了敷衍我而写的,但此刻想起,我的心绪还是会涌起阵阵撕裂般的抽痛…… 手中的烟灰渐渐脱落,我向不远处的那个垃圾箱走去,将烟掐灭在垃圾箱的熄烟处,却在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了远方那个我曾经和黎诗坐着聊天的公共椅,我有点心悸! 那个夏日无聊的夜晚,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很清晰,但却不常常想起,我始终认为这不是一种错误,而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怀念,此刻,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丝毫的交集了,虽然联系名单还存在于对方的通讯录里,但有一种情感它生来便背负着忘却的宿命,我和黎诗一直向这个宿命奔赴着,最终以她的婚姻为节点,走到了尽头。 …… 也许是思维想的太多,身体却一直静止,我被冬夜的冷风吹的有些受不了,下意识的裹了裹衣服,又将黎诗送我的围巾系紧了一些,明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觉得身体里涌起阵阵暖流,好似她就在我的身边,给着我温暖。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踏实,只是我的每一份怀念都将变成自我伤害,也许如她信中所说,我该学着忘记了。 这个时候,一阵摩托车的急刹车声刚在耳畔响起,林柯熟练的来了个回旋,直接停在了我的身旁,他身上背着吉他,头发被风吹得向后翻,显然是演出接到电话便火速赶过来,焦急的问道:“店被烧到了什么程度,怎么还贴了封条?” “消防人员说晚上进去可能会有危险,明天会专门过来检测一下,再开放处理。” “念歌不在,还出这种事情,火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小孙给女朋友准备烛光宴惊喜,出门的时候蜡烛烧了桌布,引起了火灾。” “那小子看着就不老实,警察给他逮局子里了没?” “放他走了,毕竟他还要生活,江莱悦说帮他出这笔修缮费。” 林柯目光深邃,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问道:“这是你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是,追究又能怎样,也是我们太大意,辜负了念歌走前的嘱托,既然已经烧了,好在人没事,就成全他吧!” 林柯闭上眼睛,手紧紧地捏着车把手,叹息声从他的口中传出来,但却没有个只言片语,许久拿起吉他坐在门口的小石凳上,唱起了《春歌》。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背夕阳斜……” 我曾听过何训田的《春歌》,那是局庙堂之高,悲天悯人,有更多宗教的意味。而林柯唱的这首《春歌》,更像是乡野小调,再加上大篷车似的曲风,有一种农闲之后水烟大碗茶的畅达。 对于人生来讲,无论你身处江湖或庙堂,最后难免殊途同归,所以,还是笑笑喝茶吧。 来往的人在感叹火灾的同时,也在欣赏着林柯的演唱,这是我第一次听林柯嬉笑怒骂的唱一首歌,却也是第一次听不懂他歌曲背后的含义。 一首歌唱完,他甚至没给自己回味的时间,直接背上吉他,又跨上摩托道:“照顾好自己!” 林柯留下这句话后,就这么逆着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我靠在护栏上,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成排的路灯忽然灭了,我的世界只剩下手中的烟头还在忽明忽暗…… 第207章 过生日 乘坐出租车回到青旅,我提着几只黑乎乎的箱子下了车,出来帮忙提东西的几个店员几乎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荒唐可笑。 回到房间,我将物品逐一拆开,然后清点着每一份礼物,黎诗很心细的用漫画式的表达,为每一位礼物的主人画了个肖像,并亲手写上祝福,这让我有些无法言说,原来他并不是吝啬写字,而是分人。 所有的礼物中,并没有我的东西,但给爸妈、萌萌、小宝、林柯等人的小礼物,却是相当用心,细致入微到每一个胶带都封的整整齐齐。 也许:她是彻底打算让我断了心思,故意以这样的方式与我道别,有时候不联系,恐怕便是一种最好的祝福。 就黎诗的事情来说,好似现在所有的错误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没有我曾经种下的因,就没有现在的果,忽然便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多余,好似生存在这个世界都浪费了许多的氧气。 我心中难过,却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述这种难过,以至于又点上了一支烟,有些茫然的看向被黑暗笼罩的远方..... 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表达的欲望,便克服了疲惫与困倦,打开电脑,准备将自己最近的感悟用文字做成一套完整的方案,这份方案将会是治愈系的旅行方案,至于最终是什么样的主题,我一时间还没能想到。 …… 次日,醒来时,已经快接近中午,打开手机准备看看准确时间,却意外的收到了一条微信,是江莱悦发来的,内容很简单,一个难过的表情附加一句“我在买盆栽!” 我有些想不通:买盆栽便买盆栽,为什么要附加一个难过的表情,又有什么好难过的,难不成是因为我没去帮她搬吗? 我笑了笑,给她回了信息:“买到了没有,你买的什么盆栽,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养起植物来了?” 发完信息,我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12点,如今已经过了旅游旺季,清闲的生意让我不用再紧紧张张的了,于是便陷入到等待中,以至于连洗漱都忘记了。 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我赶忙从茶几上拿了起来,江莱悦却给我回道:“我在长安路的蛋糕店,你现在抓紧过来吧!” 按照推测,江莱悦在蛋糕店,难道今天是要给自己或者别人过生日? 既然她没直接告诉我,我也便假装不知道,这样也算是给她积攒点兴致,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处于情绪低落期,即便没有强颜欢笑,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这并不自然,我知道这并不是她,我认识的江莱悦是高冷有抱负的。 等我到达长安路的蛋糕店附近,远远的便看到江莱悦的车子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玻璃,我发现江莱悦闭上眼睛,仰靠在椅子上,眼泪从她的脸上落了下来。 我有些惊愕的看着正在哭泣的江莱悦,赶忙拉开车门,说道:“怎么了这是,蛋糕被人抢了?” 江莱悦将脸转过去,不让我看到她的面容之后,说道:“十几寸的蛋糕鬼来抢啊,你拿上小票去店里看看做好了没。” 我低头看到手边的订单,然后看了她一眼,车内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安静中,过了许久江莱悦才面对着我,说道:“快去拿,后面还有很多事呢!” 江莱悦满脸疲倦,她已经不打算再和我多说什么了,这种沉默让我在相对的气氛中感觉到了压抑,又在压抑中想起了曾经的她,我感到痛心,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些过去的洒脱,此时又被她放置在了哪里? 取回了蛋糕后,我忽然注意到后座位摆着一只盆栽,里面的植物比葱稍微高点,不禁感叹道:“你这也太抠门了,这植物得长到猴年马月。” “生命的蜕变需要一个过程,自有风云雨雪给它历练,而它现在不能参天,可终究会变成未来……” “你今天打算带我去哪呢?” “去一个生死不分的地方。” “生死怎么会不分,活着可以做很多事情,而死了只是一文不值。” 我生怕江莱悦会胡思乱想,所以有意识的提醒着她,生活还是充满味道的,至少我们可以自由的呼吸、思考,也可以纵情奋斗,实现自己的愿望。 “你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经历过绝望,今天我让你开开眼界。” 经她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我们要去的地方,一阵沉默之后,我终于对江莱悦说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用最好的心态、最健康的方式生活下去,也许你现在很消极、很辛苦、很绝望,但这些都并不是你想要放弃的理由,因为你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 “你这是在劝我应该有点追求?。” 我点了点头,道:“我陪你出来散心,并不是要追求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只是想活的明白些,我已经糊涂太久了!” “我看你应该还会糊涂下去,因为你考虑到生死的时候,你更改的是年龄的层次,却没有从人文内涵去考虑,这种怕会成为住一种手段。” …… 让我更意外的时候,车子并没有在市区附近行驶,而是离郊区越来越远,沿着这条路延伸的方向,一直走,好似逃出了天际。 我精疲力尽的躺靠在椅子上,幻想着当自己的世界,被浓缩在这间小空间里时,我好似感觉自己停止了生长,更不知道未来要何去何从…… 车子刚停稳,江莱悦便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了出来,尽管步伐很快的向路边借了纸巾,我们边边聊,她虽然一直试图让自己放松,但仍能感觉到她有些忐忑。 江莱悦抱着盆栽,我提着蛋糕,走了一小会儿之后,面前赫然一堆建筑,我仔细辨别了一下,是一家精神病院。 离医院越近,江莱悦就越兴奋,脸上终于挂满笑容,道:“希望能过个愉快地生日。” “你跑到这儿来过生日?” “是啊,怀念!” “那我们就好好过个生日,待会我给你唱首《生日快乐》歌。” 江莱悦的语气愈发的轻松,她还在口中不停的重复着“生日快乐”这四个字,而我也意识到这四个字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第208章 她的心碎了 进了装修相当高档、类似于山庄的精神病院,江莱悦轻车熟路的找到负责人,办理了探望手续,然后我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一个采光很好的病房。 宽敞的房间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女人,医生告诉我们,她预计会在一个半个小时后醒过来。 我和江莱悦轻轻将物品放下,然后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她的面容显得有些衰老,额头已经冒出了白发,却依旧掩盖不住曾经的风华,她安静熟睡中透出的优雅、淡然,我猜测这应该是江莱悦的妈妈,因为她们眉眼之间有那么多的相似。 江莱悦将椅子拖到病床前,手肘支撑在床上,托着下巴,望着病床上的女人,一脸安然幸福。 我拿起苹果,想给她削个苹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水果刀,这才想起来我们正在一个类似于疗养院的精神病院,如果不是门口生硬的文字,我会以为我是陪江莱悦来探望归隐的母亲。 小片刻后,我发现江莱悦伏在床边睡着了,可以猜测的是,她从昨晚到现在基本是没有休息的,我伸手将她和自己的手机音量模式都调到最低,奢望着他能在这阳光明媚的午后,好好的睡上一觉,此刻,她不再是无家可归的猫,不需要成为竖着刺的刺猬,她只是一个在撒娇中睡着的柔弱女子。 我在沉默中静静的等候,和医生预测的时间差不多,江莱悦的母亲果然先醒了过来,她对我恬静一笑,然后便将目光注视到伏在床边的江莱悦,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 我很有默契的保持安静,然后看着江莱悦妈妈轻轻起身,批好衣服示意我走到对面加了几层防护的阳台。 来到阳台上,我很恭敬的和她打了招呼,喊了声:“阿姨好!” “悦儿带你一起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阿姨,我叫余航。” “别叫阿姨,不亲切,叫我秦姨吧!” “好,秦姨。”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微笑着叫了声,秦姨有些激动,握住了我的手,用真挚的表情对我说道:“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我还是正式的给你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莱悦的妈妈,一个南方人!” 我不知道秦姨为何要强调自己是一个南方人,而她便小声的为我介绍江莱悦。 我已经非常熟识,对她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和江莱悦认识很久了,是很好的朋友,而秦姨则表现的很诧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好几遍,又不确定的问道:“你真是莱悦男朋友?” 望着她渴望的眼神,我一时间没了主张,在秦姨情绪波动的时候,我不敢擅自说话,生怕刺激到她。 这时候,秦姨转身走到房间,推醒了江莱悦,欣喜的问道:“悦儿,你说等你有男朋友就会带来给妈妈看,这么些年你终于带人来了,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 江莱悦面露为难之色,我知道她很想敷衍一下情绪波动的秦姨,可又碍于我的感受,迟迟没有开口,所以尽管步伐很快的向我这边走来,但仍能感觉到她有些忐忑。 秦姨终于开口向我问道:“小伙子,你真是我们家悦儿的男朋友。”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秦姨精神再失控,最终只能靠药物压制,弄得这场生日会不欢而散,伸手攥住江莱悦冰冷的手,笑着点了点头,而江莱悦似乎在回应我,握紧了我的手,又低着头,一副腼腆的模样。 江莱悦还想说些什么,秦姨却冲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先去吃饭,她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 一个明亮的餐厅里,秦姨执意安排我与江莱悦坐在一边,她独自坐在另一边。 这里吃饭好似也故意有着仪式感,需要点单,我则从服务员的手中接过了水壶,为秦姨倒了一杯水,而一贯洒脱的江莱悦,却显得有些拘谨,或许是因为秦姨把我当成她男朋友的缘故。 我帮江莱悦也倒了一杯水,又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不用太拘谨。 江莱悦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模样简直与往常判若两人。 秦姨终于点好了单,按照惯例,此时,秦姨应该询问我的家庭背景,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问,这让我很是诧异。 再想想也就明白了,我多少听过江莱悦的身世背景,即便江家再有钱,江文不是照样找小三,弄得江莱悦从小就饱尝家庭破碎带来的痛苦,而钱财、身世背景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有时候新闻经常爆出女方漫天要价,我想这正是因为自己对感情和未来不自信,所以才要靠这些外物去维系一段感情,最终忽略了虽然过的是日子,却不该让金钱成为全部,从而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和另一半走到了一起。 而这些问题正是因为盲目的对婚姻失去自信,在不敢再放纵的适婚年纪随意找个人嫁了的结果,最终将对婚姻的不满转移到物质保障上,这个时候,其实生活已经成了一张网,网住了可以飞的翅膀,而我们自己也忘却了在碰撞中,脆弱会累积成担当…… 这时,秦姨喝了点水,先打破了沉默,她向江莱悦,问道:“最近工作忙吗,手头上各项事务可还应付得过来?” 江莱悦看了看我,才答道:“不算太忙,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有时间休息的。” 我瞬间意识到久居疗养院的秦姨可能还不知道江莱悦已经失去了一切,这也不能想通,江莱悦又怎么会将这些事告诉秦姨,增加她的心理负担,这对她的病情毫无好处。 秦姨终于顺势开了口,对我说道:“余航,你支持她做事业可能顾不上家吗?” 我点了点头,道:“我支持她。” 秦姨面色有些冷的说道:“那你说说看,可以纵容一个女人在外打拼,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做事业不分男女,事业也不分大小,如果一条小溪汇入大河,那它可以不必跋涉千里便可以安稳一生,如果一条小溪非要执意跋涉千里汇入大海,那我们也不能说它就是错误的,毕竟那里有更辽阔的空间和未来,追求决定生活格局,这不是纵容,是包容。” 在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秦姨忽然表现出一种:只有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才有的那种气场,对着我和江莱悦说道:“你们就是活的太明白了,所以什么都得不到。我那些同学,当年什么都糊里糊涂,该结婚结婚,该工作工作,现在什么都有,不像我现在被弄得一无所有。” 江莱悦显然为这番话伤感着,我并没有急于反驳秦姨,转而说道:“我觉得莱悦这点做得已经相当平衡了。” 我的话没有说完,秦姨便点头说道:“我愿意相信我女儿处理生活和工作的能力。” 秦姨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说,江莱悦帮我解围了,她很平静的对秦姨撒娇,说想吃蛋糕了,秦姨话到嘴边,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而我更庆幸她就这么沉默了,因为我已经将所有该说的话都说到位了,如果她还是不满的话,我也无计可施了,更生怕言多必失。 “悦儿,全家福照片带来了吗?” 江莱悦连忙从包中拿出一张彩色照片道:“当然带来了,你看。” 秦姨终于笑逐颜开,一边摩挲着照片,一边问道:“对了,你爸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今天怎么没来?” 江莱悦始料未及,连忙解释道:“我爸今天忙,所以没过来,我们别耽误过生日,他晚点就会过来看你。” 秦姨眉头紧皱,她忽然情绪波动的看着江莱悦,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来了,答应陪我回福建过一段时间,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 “爸他真的忙……” 秦姨的语气愈发的痛苦,她还在口中不停的重复着“他忙、他忙……” 这两个字,我意识到这场景是触动了秦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又顺着江莱悦的话轻声安慰着秦姨,表示江文最近真忙,让她平息情绪。 为了不进一步刺激到秦姨,江莱悦示意我先离开房间,留她自己安抚,而我作为一个冒牌的“男朋友”,更没有胆量去面对这场面,就这么站在这冷冷清清的屋外,面对难以调解的场面,有些怅然若失! 长久的吵闹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又听到秦姨那充满哀怨的声音:“悦儿,你告诉我,为什么有些事情,我总感觉自己经历过,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你告诉我,我的记忆究竟丢在了哪里,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妈,想不起来,你就不要强迫自己去想了,有些事情忘记反而是一种解脱,你真的不要再这么为难自己!算我求你了,忘掉过去,好好生活,你还有我啊,答应我好不好?” “不行,我要回福建,你爸肯定在海边等我,我要回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静到让人快要窒息的沉默,我透过窗户看到了江莱悦那近乎崩溃的表情,她终于低声对秦姨说道:“妈,他已经当你死了,你接受现实好不好,别再活在记忆里了。” “不,我不信他骗了我,他说拿着那笔钱做大了生意就陪我回福建的,他不会骗我的……”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来,你的记忆为什么停留在过去。” 剧烈的争吵中,我听见了瓶子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几个护工从我身边跑过去,直接进了餐厅内,控制住了秦姨。 江莱悦有些心疼,连忙让医护人员松手,然后端起蛋糕,哭着哀求道:“妈,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啊!” 秦姨一阵愣神,抓着头发思考了片刻,忽然从江莱悦手中夺过蛋糕,一把扣在了她的头上,骂道:“你给我滚,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折磨我,我恨你!” 几个护工连忙将秦姨架了出去,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看到的是一个几乎狰狞的面孔,也许这也正是爱情被撕扯掉皮囊最终的模样。 江莱悦的身子忽然就软了,倚在餐桌腿上,不让自己跌坐下去,可是,那渐渐走远的惨叫怒骂声,让她的心破碎了…… 她将全家福的照片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仰起头,眼泪便顺着脸颊落进了衣襟里,然后愤恨的将照片撕了个粉碎,企图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去缓解心理的剧痛,她崩溃了,屈膝抱腿埋着头,顶着一头的奶油,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第209章 她在吃醋 我找来毛巾,想替她擦去头发上的奶油,可是这些奶油就像痛苦的记忆一般,有的能被身体吸收,有的则变成了最脏的污渍,可是污渍还能被水洗去,而那些受过的伤,则怎么也不能被时间愈合。 江莱悦哭到变了嗓音,最终带着鼻音对我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走。” 搀扶起江莱悦出了餐厅门,然后我们便听到了秦姨撕心裂肺的叫声,她用带着攻击的话语谩骂着江莱悦,质问她为何要将自己关在这里。 身旁的江莱悦极力的控制自己,快步的朝外走出,我们还未到达门外,一个破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莱悦送的盆栽被楼上的秦姨重重地从窗口扔了下来。 江莱悦看着地上的花盆碎片,她精心挑选的植物被摔死在地上,而秦姨前后像换了个人一般,双手抓着窗台的铁床,疯狂的吼叫着,无所不用其极的言语,让江莱悦再次泪流满面…… 我迅速的拉着江莱悦离开了疗养院,而那些被秦姨吼叫声调动起情绪的精神病换着,像幽灵一般在我们身后放声嚎叫着,而这种声音长久的回荡在耳边,挥之不去。 车子迅速的穿过一片树林,江莱悦仰躺在座椅上,她示意我停下车子,问我要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犹豫了半天,又从我手中拿过火机,笨拙的点燃,只吸了一口,然后因为不熟悉如何吞吐烟雾而剧烈的咳嗽着,而我也不愿再看她这样继续下去,便直接拿过了她手中的烟,将烟雾从口中延伸着吐出,随后下傍晚的光线融合,又消散…… 我不知道今天的创伤会让江莱悦难过多久,只觉得她的背负甚至比我从前要多更多,这些艰辛在她失去事业后更加明显,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一直拼命维护事业,其实只是想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这种靠物质带来的安慰,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一支烟快要抽完时,我才发现自己想的实在是有些多,江莱悦已经擦干了眼泪,重新起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静静的等待我。 生活却真的很奇妙,总会用不同的选择,给予人无限的考验,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只能随波逐流的在这些考验中,或喜、或悲、或痛…… …… 时间继续向前推进着,离新年越来越近了,这个中午,趁着景琪在西安,光线又比较好,便约她为青旅初春的宣传拍一组写真。 数次的张望中,我终于在上次一别后看到了景琪那亲切又熟悉的身影,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回去换一身衣服,依旧穿着上个片场的衣服,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靴子,寒冬里这身单薄的打扮让她看上去不是那么的保暖,脚步间尽是哆嗦和颤抖,我有些心疼,身旁的舒马却看着景琪走来的方向,笑了笑感叹道:“一个女人的气质太重要了,为什么景琪姐能生的这么漂亮呢?” 一旁的江莱悦也随我们向不远处看去,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端起那杯没有喝完的免费蜂蜜柠檬水又喝了一口。 景琪一如既往的和我击了个掌,算是打招呼了,然后便往店内走。 我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了手提包,拉开座椅,让她坐下来后,又去吧台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柠檬水,让她缓解这一天的疲劳。 这些都是我发自内心做的,却让江莱悦笑了笑,道:“余航,真是想不到你也会变成一个贴心的暖男,我以为你只会乱吼乱叫呢!!” 景琪向江莱悦问道:“难道你以前了解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吗?” 江莱悦没有想到景琪会有这样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提出来,无非就是那我和曾经的自己做着对比,至少我觉得这意义并不大。 江莱悦愣了愣,才回道:“即便我认识他很迟,但通过相处下来的感受,我敢判断他以前就是个温暖的男人,哪会是现在这么的放荡不羁,话又说回来,相处时间长不一定是优势,有时候也可能成为劣势,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劣势,自己去想!” 景琪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却是复杂的,但一定有感叹,感叹我们在相遇之后发生的改变,而我忽然在她的眼神中,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那时候的我,曾经暗自喜欢过景琪好一阵子,可让人庆幸又遗憾的是,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彼此真正的想法。 …… 按照我之前写的创意计划书,林柯和舒马帮忙布置好现场,根据剧情:一个足迹踏遍很多国家的流浪歌手,最终在青旅找到归属的故事,然后在青旅的门前办了场盛大的结婚仪式,这场婚礼没有豪车、亲属助阵,有的只是精通乐器的男主角,一件又一件的教着路人演奏某一小节乐曲,然后汇聚成一首歌…… 创意虽然不算太新鲜,但一贯苛求质量的林柯,还是在拍摄即将进行前,意外的为我请来了amy,我在惊讶之余不禁感叹林柯的魅力,要知道这个amy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不说话是错,说话也是错,少说一句是错,多说一句更是错上加错。 设备准备到位后,由林柯担任男主角,景琪担任女主角,在一段精炼的对白后,提前训练过的群演都很给力,一声令下后,忽然响起了各种乐器的声音,瞬间如石头扔进湖面一般,打破了这个平静的午后,林柯叼着烟,坐在架子鼓前,与其他乐手,进行着之前磨合好的演奏。 拍摄间隙,我忽然发现amy托着下巴,有些失神的看着林柯,实际上我都明白,她仍用最没有存在感的方式迷恋着林柯,即便知道林柯的心事更多的放在莫秋身上,或许连amy自己都不能理解这种死心塌地的迷恋,但了解林柯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上有一种让女人着迷的气质,尤其是音乐这个领域,是为数不多有灵魂的歌者。 随着助理的打板,第一次拍摄结束,林柯对我们笑了笑,说道:“下个月,有一场属于amy的个人摄影展就要开展了,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到时候会来很多文艺圈的朋友,包括一些领导,我已经让人在最好的展区搭个小舞台,由林柯为整场影展配乐。” 众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都点了点头,为amy高兴的同时,更为林柯感到高兴,因为这么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的成名也许只要一个恰当的时间! amy又对江莱悦说道:“其实林柯最应该感谢的是江莱悦,多亏她当时借了场地,让我们录了快闪视频,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林柯的酒吧有了人气!” 江莱悦笑了笑,回道:“林柯他有真正的音乐才华,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如果还有合作的机会,我依旧会把握住,只是余航似乎从未想过我会当宣传片的女主角吧?” 我有些尴尬的望着她,总觉得她今天说话好似都在吃醋似的…… 第210章 文艺女诗人 一阵冷风吹过,江莱悦掖着衣领,继续看着我,却沉默不言,这让我有些局促,但仍故作平静的与她对视着。 “看什么看,再看打爆你眼。” 我瞥了江莱悦一眼,给林柯扔了支烟,随即给自己嘴里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说道:“咱们这个朋友还能不能做了,你怎么老是想打我?” 景琪往我们这边看了看,复杂的目光中带着落寞,随即又收回目光,继续配合着amy拍摄。 我不愿影响她的情绪,推搡着江莱悦出了拍摄场地,直接走到了青旅店门外的桥上,一起吹吹冷风倒也不错。 江莱悦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石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满脸的怅然若失,许久才答非所问的回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15岁那年,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深夜,忽然想起抽烟能泡到妹子的同学,我鼓起勇气偷了我爸的烟,趴在床头点了根“寂寞”,刚抽两口,以为就此成为王者,哪知道后来……我爸推门进来了,我习惯性的给老爸发了一根,老爸接过去点上,谁也没有说话,静谧的时光在父子俩的指尖慢慢流逝,老爸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烟圈,然后淡淡的说道:等下揍你的时候忍着点,别吵到邻居。” “你还需要泡妹子,读书那会儿众星捧月的感觉应该常有吧?” “你好像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哪来的那么多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感不感兴趣的,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喜欢你,所以你说的话题她都感兴趣,你叫她听的歌都觉得有意义,你说的电影她都觉得有深意,你口中的风景她都觉得好美丽,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你,仅此而已。” 我的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眼神充满了回避,可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笑了笑说道:“你从前都是和我来直来直往的这套,今天怎么变成文艺女诗人了?” 江莱悦点头应道:“又不是干惯了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虽然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也不能太直白吧!”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喜欢一个人了,是什么感觉?” “你要什么版本的?” “你既然这么想当文艺女青年,那就来个抒情的。” 江莱悦真把我玩笑当成了要求,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他本来浑身是光,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黯淡了,成为宇宙里一颗尘埃。我努力回想起他全身是光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发现,那是第一次见到他时,我眼里的光。” 不可否认,江莱悦的情商很高,她的比喻让我躲避不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不太喜欢把未来看得太远,所以这份感情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模样,我不敢假设。 “你倒是挺会比喻的,果然有商业场女精英的气质。” 江莱悦也不管自己上一秒还是文艺女青年,伸手就掐了我一下腰,怒道:“余航你个王八蛋,不挤兑我会死啊,你非得弄得我不开心才满意?” “形象,形象。”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招架她的拳打脚踢,当然只是嬉闹。 “要什么形象,早没有形象了。” “景琪在后面看着呢!” “少骗我!”江莱悦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伏在护栏上,重复着我刚刚的动作,入神的看着在河面上晃荡的光影,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孤独。” “真的在后面呢,我没骗你。” 江莱悦往后看了看,虽然没有言语,却停了手,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冲我竖了个鄙视的中指之后,终于不再给我难堪,起身向前方走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有别于看见黎诗的时候。 景琪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终究还是先开了口说道:“已经拍完了,晚点给我发个样片,这次的主题里有个“冬去春迟归”我挺喜欢的,我在拍摄的时候就想了个文案,已经手写放在林柯那边了,你要觉得合适就用。” “这套衣服就是拍摄这个主题的吧?”我打量着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风衣,发梢的绿色丝带更加有味道。 在我感叹的时候,我以为景琪会自信的表示穿什么像什么,却不想她低头打量着自己,半晌害羞说道:“我根据你主题搭配的,可还行?” 她突如其来的娇羞让我不知所措,以至于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说道:“天气那么冷,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好的,我也得收拾一下回家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爸妈现在在甘肃那边,忙完这边我也就过去了。” 景琪点了点头,便低下头沉默了,许久转身返回青旅,结束了和她的对话,我意外的发现一束午后的阳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在了青旅的招牌上,这样的画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已经陈旧的招牌好似被镀了一层闪光的东西,这好似预示着青旅那一片光明的未来。 叼着烟的林柯走了出来,以同样的角度,和我一起仰头看着招牌,随后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回个神。 “amy已经把片子都拍好了,年后具体会有什么样的营业额,就看你的人品和情怀了。” “做青旅,情怀无一不被说烂大街,我从来都不屑于去高谈阔论贩卖情怀,只是跟着自己的内心做人做事,用心经营。” “还记得你刚接手青旅那会儿,真的太用力了,江湖豪气也重,来来去去住店的基本上都会跟你成为朋友,请人喝酒吃肉更是常事,别人只需要斗地主的时候,输你几块钱就行了。我看着你把自己的青旅简直当成了视如己出的孩子,可以不谈恋爱,不慕远方……。我也知道有姑娘住店,出门玩耍回来丢了手机,你带着小姑娘请吃请喝,临走不收房费,住过的老朋友们来来往往,从一个城市住到另一个城市,窜着大家叙旧撸串喝酒,碎念有朋至远方来,把故人喝挂。常常还不要脸的给人瞎指挥人生迷惑,客人走了以后,你就收到四面八方给寄来的土特产。” “这些土特产不也有你一份。” “临近的店铺你哪家没送?” “青旅做成什么样,做的好与坏全凭各自的本事实力。还记得刚接手那会儿,我从来不想着搞什么恶性竞争,甚至有时为了让大家住的舒服,洗澡方便,没满房也不接客,任性傲娇。” “老说自己念书不多,待人接物却彬彬有礼。” “有时候对父母心存愧疚,觉得年老不能在身边好好陪伴,但是我必须努力做下去,坚持下去。这几年我一心造旅舍,把她变成王国……这是我的信仰,也是我的梦想。如果来往的人有缘遇见,也许青旅不如游客想象中的那样,没有多么牛逼的硬件,多么逼格的设施,但是我一定会给酒喝,一定会抽烟唱歌……” …… 景琪离开后,我从走出来的amy手中拿过景琪书写的文案,她写道:“我很想要过这样一个温暖的冬天,有一场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大雪,有路灯下昏黄得模糊的暖光,有趴在桌下酣睡的猫咪,有热烘烘的烤红薯,有一壶暖胃的酒,有本想看的书,有窗上的雾,有大毛毯,还有……” 文字的最后,景琪用一串省略号结束了表述,而最后省去的字,我猜不到,也不敢去猜测。林柯望着我,终于也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我的肩,便背起吉他,骑着自己的机车,载着amy先行离开了…… 第211章 把这封信交给她 众人都离开后,江莱悦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踩着落叶,一蹦一跳的朝我这边走来,最后停在了我的身旁。 我终于掐灭掉手中没有抽完的烟,为了融化掉凝固了的气氛,笑了笑说道:“鞭炮声此起彼伏的,还有一个礼拜就过年了,你有什么计划?” “往常这时候都在忙着年尾促销,突然没了商场活动,也不知道该干嘛了。” 江莱悦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低头踩着脚下的落叶,我知道她依旧适应不了身份的转换,每次谈到过去总是强忍着情绪,如今更是无处可去,可以想象,往年她都是将这些情绪转移到工作上,如今连最后的情感寄托怕是都失去了,只怪江文下手太狠,丝毫不留余地。 “你愿意跟我去甘肃那边过年吗?” “啊?” “你没听错,没什么事就一起过去吧!” 江莱悦注视着我,神色复杂道:“可我对那边并不熟悉,也不像黎诗那样温柔大方,万一惹你父母生气,那多尴尬。” “又不是让你去见家长,哪来那么多担心,一起过个年而已。” “我怎么觉得我额头好像都冒冷汗了。”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的好像有冷汗,但还是半信半疑的问道:“你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没必要那么紧张吧?” “说了你也不明白,这可是我第一次正正规规的过个新年。” 我伸手将她脖子上的围巾系紧了一些,然后示意道:“我打算今晚出发,明天早上也就到了,那边乡下没这边空调暖气之类的,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晚上我们约个地方见面,然后出发。” “车票应该买不到了,我的车子在山地开也是没事找事,我们怎么去?” “我前几天已经找林柯约好了,开他的面包车去,你回去拿东西,到时候我取了车去接你。” 江莱悦点了点头,迅速的开车离开了,而我也打车前往林柯的酒吧,取车。 为了给我们长脸,从青旅回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巷子口的寒风中精心擦拭着车子,可车龄放在那儿,无论怎么整理,都稍显寒酸,可温情的是,他直接在车里放了一堆东西,都是买给爸妈还有萌萌的礼品。 我悄悄在他吧台里塞了一些钱后,开着车子返回青旅,带上黎诗为爸妈以及其他人准备的新年礼物,然后到约定的地方等待江莱悦。 在我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莫名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那边直接开口道:“余航你别挂,我曲森,想找你谈谈。” “我还有事,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江莱悦的事情,你有兴趣吗?” “你不用拿这种事情来跟我约谈,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就这样。” “等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江莱悦为何一再能够制衡黎诗,将一个好好的公司弄到如此地步?”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需要懂,你只需知道如果解开某个环节,黎诗可能因此而回国就好了。” “事情又和黎诗回国有什么关系?” “你别问了,我有东西交给你,地点就约在一见咖啡店吧!听说那边烧的快没了,现在只能在门口喝咖啡了,说什么维持着经营的传统,我倒是觉得一把火烧过之后,咖啡店更有趣了呢!” 曲森怪异的腔调让我心中极不舒服,我回了个“现在过去”,便挂断了电话。 我是一个很守时的人,如果约见曲森,便很可能要耽误和江莱悦约定的时间,可曲森选择在这个时间告诉我这些,俨然应该知道我们前往甘肃过年的计划,这一点也不稀奇,执掌财富的江文雇几个眼线监视江莱悦,那简直太平常不过了。 停好车后,我望着意气风发的曲森,时隔多日再次碰了面,他似乎更加享受此刻的身份……我们各自摘掉墨镜,却没有说上一句话,一前一后向咖啡店门口走去。 咖啡店门口落座之后,曲森点了一壶白开水,服务员帮我们各自倒了一杯,却谁都没有端起喝上一口,而我们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水,于是我直切主题的对他说道:“说吧,费尽心机的找我来,要和我谈些什么。” 曲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眼神凌厉的向我问道:“你看清楚,现在是你在有求于我,能不能别把从前审问的语气放到现在这种场合,ok?” 我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甘和不善,但依旧保持着平静回道:“我没有太多的情绪浪费在你身上,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走人。” “把这封信交给江莱悦,然后你就等着结果吧!”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曲森从文件包内拿出一只信封,然后顺手就要撕开。 曲森也不阻拦我,只是冷冷说道:“这封信你看了也白看,因为里面的东西你根本看不懂,而你看了江莱悦的信件,恐怕她会不乐意,而所有的事情恐怕都会变得不是你我所能控制了。” 我端起杯子直接将水泼地上,讥笑道:“我怕你是谍战电影看多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掌控的,你曲森谄媚逢迎,能得几时好?” 曲森眉头紧皱,一咬牙,继而又笑道:“希望你以后都能这么说硬气话,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跳梁小丑能撑到几时。” 我窝着一肚子火,捏着信封站在原地,直到曲森驾车远去,从钱包内取出茶水钱丢在桌子上,便揣着心事前往和江莱悦的住处接她。 …… 天色渐渐昏暗,冷风中的江莱悦背对着我,站在原地跺着脚,听到我的喇叭声后,才转过身,朝我挥了挥手。 我本以为她会抱怨我迟到二十分钟,却不料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来,交换个位置我开,见你久久没来,我煮了点粥,带在了保温壶内,你趁热吃点,后半夜长着呢。” “好。” 应付一句后,我摸了摸口袋中的信件,犹豫着要不要交给她,因为我不知道这封信内究竟是什么内容,所以不敢轻易告诉她,生怕坏了她的兴致。 埋头吃着白米粥,江莱悦则略带紧张的驾驶着面包车,她好似发现我情绪有些不对劲,目光依旧盯着前方问道:“想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吃个饭都能走神,今晚开车我也不敢指望你了。” “放心,我没事。” 江莱悦忽然将车靠边,踩了个急刹车,原本面带喜悦的表情,霎时转冷,她看着我,气氛在彼此的沉默中越来越僵硬。 我终于在窘迫中打破了沉默:“怎么不开了?” 她没有理会我的疑惑,却看着我问道:“你和之前判若两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还是后悔带我去甘肃过年了,要是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就直说,我不介意的。” 我摸了摸鼻尖又挤出笑容说道:“你别多想,真没什么事。” “察言观色的活了这么多年,我能分辨出一些情绪的,我懂了,你不用解释,车子才开出十几公里,我叫个车回去就行了。” 她的话让我心中莫名一疼,也终于明白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新年能够拯救她的孤独,我终于低声向她解释,道:“你别胡思乱想,我迟到的这段时间,是因为曲森找我了。” 江莱悦的面色更难看:“是吗?你迟到居然是为了见他!” 我的思维忽然就停滞了,无法再进行二次解释,正准备将信件交给她,而江莱悦忽然丢掉了耐心,重重推开了车门沿着路边跑去。 我回过神,拔腿向她追去,然后再一次拉住了她,不想让她这么离开,江莱悦挣扎中皱眉说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第212章 你到底有几面? 狂野的风由远处呼啸而来,从我们身上凛冽而过,我酝酿了很久之后,终于将一个深埋在自己心中的疑惑向她问了出来:“黎诗公司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江莱悦忽然变得强势,眼神中尽是复杂之色,语气却充满威压的说道:“商业场上从来都是竞争至上,没有什么对与错。” “所以最后你输了赌约,丢了集团业务;黎诗输了和老苟之间的赌约,出了国?” “事到如今你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有些命运游戏不是你能掌控的。” “我的确掌控不了。” 江莱悦已经失去了和我对话的耐心,伸手道:“行了,车钥匙给我。” 我本就知道她和江文的赌约,在这千变万化的商业场中,又凭什么以一己认知去责怪他人,便将钥匙递给她道:“别跟*桶似的,一点就炸,我又没说你什么。” “就是不需要你说。”说完,她气鼓鼓的转身向车子走去。 我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保持一段距离,不给她任何压迫感,却不料她直接上了车,将车子掉转头离开,我慌了,连忙追着从身边经过的车子喊道:“你丫的这是干嘛!” “回去撕了曲森那个王八蛋。” 江莱悦驾车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而她那短发,被降下车窗的风吹得凌乱,每一根发丝好似都写满了愤怒,在黑夜里给我留下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 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下,昏暗的路灯将远方的路勾勒出轮廓,却让人辨不清方向,同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了被沈浩丢在路上的景琪,那时候她应该比我更无助,至少我没有和江莱悦发生激烈的争吵,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我这大冬天的,这条城区的道路车辆稀少,软件叫车直接提示附近无车,原本贪图绕点路不用等红绿灯,没想到却出这种事。 …… 我一会儿小跑,一会儿快步走,内衣湿了,双腿却冻僵了,走到漆黑无路灯的地方,又鬼使神差的踢起正步,唱起了军歌壮胆,路灯下,我就这么晃荡着向市区走去。 其实也没走多远,不到五公里就气喘吁吁了,正当我傻头傻脑的小跑前进时,对面刺眼的车灯迫使我停下了脚步,我又一次看到了林柯的那辆面包车,而车灯熄灭后,江莱悦站在车旁,神色带着一分痛苦和一分憎恨看着我。 她的到来意味着我终于可以结束这单人旅行,我并没有用表情去回应他,然后迈着和平常一样的步伐,迎着她走去,心里盘算着怎么爬上车,把她也扔在这黑夜里尝尝滋味,这也太欺负人了,我找谁惹谁了? 但这平静的黑夜,她不开心的面容在这一刹那,好似变成某种力量撕扯着我,变得涌动了起来…… 我们就这么站在了深夜的路灯下,以不一样的姿态看着对方! 江莱悦依旧如从前一般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我,我保持着平静,等她开口说话,而她自始至终没有欲望和我沟通的欲.望。 她终于开了口:“你打算站在这跨年?” “你不是去报仇了吗?怎么气鼓鼓的又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累赘,我不回来你打算踢着正步走回去?” “那可不一定,万一哪个好心的姑娘路过捡了个便宜,把我带回去……” 江莱悦上下瞄了我一眼,上了车,我一个激灵,迅速准备开车门,却不料她启动车子猛踩油门,直接又将我甩在车后,我赶忙张望,看她会向哪个方向驶去。 脑补她这次的头发可能比刚刚更凌乱,我意识到自己的有口无心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火气,可是真的要因此置气吗吗?想来,我的生活中已经习惯了与她的争吵、打闹。 这次我学聪明了,不走了,也坚信她一定会回来,果然,她驾驶着车子停在了我不远处,我原本计划着这一箱油怎么也得够到小宝家了,现在真不敢打包票了。 我心有余悸的上了车,立即系上安全带,生怕她忽然来个启动。 “余航,你就摊牌吧,咱今天这路还打不打算走下去了。” “怎么还问我了,你觉得呢?” “那就继续走下去,接下来一路上你给我少说话,尤其是少跟我提我不想听的,否则我铁定一脚把你踹下去。” “你现在掰着嘴我也不敢说了,行了行了赶紧走,后半夜我开。” 江莱悦与我对视着,一声叹息之后,轻声说道:“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曲森的话很重要吗?难道你不知道新闻行业里有个著名的手段叫焦点转移吗?当不利的舆论一直朝着自己进攻时,这时候不是解释,而是制造出另外一个更大的话题热点,以此来转移注意力,使得热点新闻从头条变成一条不起眼的小道消息……” “你真是不可理喻了,说好了不提的。” 她哼起了歌,似乎很享受和我斗嘴的时光,启动加速后,再次重踩刹车,让车子在瞬间停了下来,抄起手中的家伙便指着我说道:“改明儿等你开业了,我就住你们青旅,指明了要你伺候,否则组织我那一帮老员工,把你旅游网广告刷成一星评级!” “你瞧瞧你一脸刁蛮客户的样子,我敢欺负你,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莱悦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结巴道:“操……操纵杆……” 我抓着头发彻底崩溃了,气的直跺脚,七点半出发,折腾一个半小时还没出西安,恼火道:“你说你这一晚上都整什么幺蛾子,一会儿复仇、一会儿加速度的,这油门、刹车你恨不得踩到地里去是吧,满满一箱油你两个来回掉一格,活生生把五菱宏光开成法拉利,你还来去随心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争当老司机,现在拿着操纵杆对我指手画脚的,我还第一次见人开车扭断操纵杆的……” 江莱悦不语,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情绪的过度,只是凝视着我……道:“你是不是后悔带我出门了?” “哟,卖萌没用。” “我没卖萌。” “那你嘟着嘴干嘛?” “我没嘟嘴……”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几面,你的高冷、睿智呢?怎么跟我在一起以后,这智商跟骑自行车走下坡路似的,不用脚踩直接到底、然后翻车……” 江莱悦:“……” 我继续不语,江莱悦辨不清我是稍减了一些怒气,还是继续被她挑战着底线,于是只有两个人的场面变得更加的忐忑和尴尬起来。 她皱了皱眉,好似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终于带着怨气的妥协,说道:“我这就打电话询问附近哪里有拖车和修理站。” 我已经累到精疲力尽了,毫无脾气的点了点头,仰躺在椅子上,再也不愿看前方的漫漫长路。 江莱悦不信命,也不知道怎么弄得,车子忽然被他弄得发动了。 我随着车子的启动一哆嗦,然后慢慢看着移动的路灯,只是这步行一般的速度,很难称之为开车了,一个路灯的间距也就二十米左右,居然走了十来秒…… 江莱悦清了清嗓子,一副端正的开车模样,我敲了敲中控台道:“你沉默有了,倒是踩油门加速度啊!” “加速么速度啊,当老年代步车体验不行啊,我这种开过百万跑车的人都不嫌这速度慢,你个青旅小店老板叫唤什么啊!我还嫌超速想带点刹车呢!” “你赶紧踩刹车,赶紧折腾,熄火了这车子你推,你要能老走狗屎运我下去步行。” 江莱悦再次不信命,故意把车子弄熄火了,又折腾半天启动了车子……我彻底服了,紧闭双眼装熟睡,再也不敢多嘴了…… 第213章 难忘的一夜 车子缓慢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一个汽车修理店,还在亮着灯,周围还有几家亮着招牌的大排档。 将车子交给师傅修理后,我和江莱悦选了一家大排档,点了一份火锅,加两个炒菜,本来江莱悦是拒绝的,表示自己晚上不想吃东西,被我好劝歹劝,提醒她我们还得驾车走很远,尤其是后半夜,不吃点东西根本撑不住,最后她勉强同意了。 菜上的很快,江莱悦又招呼老板,执意要了瓶56度的红星二锅头。 我一边涮着食物,一边提醒她:“大冷天的吃点热菜,待会还得开车,喝什么酒啊!” “我可没本事开,待会再把离合刹车踩地里去,更走不成了,知道车技比不上黎诗。” “你这话可真酸,我也就是说说,关黎诗什么事。” “谁管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喝完酒我就找个地方看星星去。” “大冬天哪来的星星,反正我看不见。” 江莱悦再也不愿搭理我,拧开瓶盖,连杯子都没要,直接拿起瓶子喝了一口,这可是白酒,一般男人都没几个敢拿着瓶子喝白酒的,她却一口接着一口,连菜都很少吃。 我几次按下她瓶子的手都被推开,几次反复之后,把她弄急了,踢开椅子就要走。 我拉着江莱悦在餐椅上坐了下来,又将筷子递给了她,她一脸冷峻的看着我,但还是从我手上接过了筷子,然后冷冷的看着桌子的饭菜。 “让你吃点菜就那么难吗?” 江莱悦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冷冷道:“吃不吃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说完眼眶里却已经噙满了泪水。 “那你这突然大哭是几个意思?” 江莱悦拿起刚刚拍下的筷子就砸向了我,我一闪身避过,也不和她生气,从地上捡起筷子,又拿起一双递给她。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在这装蒜算什么本事。” 当她说出这句话后,气氛瞬间变的让我我不知所措,这句话问出口后,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我的不言不语让江莱悦更恼火了,她似乎也从没有向谁告白过,更不知道如何消化这份情绪,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四周安静的能听到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知道的,我更本就是一无是处的,这种童话故事不应该发生在现实……” “对啊,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一无是处的王八蛋,瞎了眼了!”江莱悦怒视着我说道。 如果这算表白的话,我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表白,这一刻,我看着她泪中带怒的眼神真的不知所措了,她太独特了,连表白都这么与众不同。 江莱悦用脚踢开挡在她前面的椅子,向我走来,我本能的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窘迫的问道:“你……你想干嘛?” 江莱悦一步步靠近我,我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终于江莱悦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失控,她拼命的捶打着我,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生活一团糟,工作一团糟,怎么还遇到你这种人,我简直要奔溃了,你是木头吗?你是傻子吗……我江莱悦究竟什么不好,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一份生活,弥补缺失的家庭温暖,为什么就这么难……” 我也不避让,就这么任由她捶打着我,直到她打累了,却一下扑进了我的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哭的撕心裂肺,上次是在陪她去见秦姨的时候,上次因为亲情,这次因为……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样子,让我们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喷涌而出,心中一直潜伏的某种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我真的很心疼她,尤其是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 潜伏的情绪爆发出来以后,我的大脑开始发热,我对缩在我怀里的江莱悦颤抖着说道:“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消化这一段还没有结果的感情,等我走出来了,就告诉你,好吗?” 我怀里的江莱悦身子轻轻颤抖,许久才抬起头看着我,睫毛却被泪水染的一片晶莹,她的声音很轻,却很严肃:“你能做到忘记吗?” 我沉默,这个问题,至少现在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我能忘记黎诗吗?这不可能,我甚至能想象,只要她回来,说一声:“余航,为了你我回来了!”我的世界会立刻一片混乱,然后继续为她疯、为她狂! 江莱悦看着我,她在等待我的答案,只是我回应她的是无止境的沉默,许久之后她终于摇了摇头说道:“够了,你不用回答了,我不想为难你。” “我不为难,只是不敢为这份感情保证什么,现在的承诺也许会成为日后伤害你的隐患……” “知道我为何这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沉默了许久,江莱悦闭上眼睛,泪水又从她的脸颊滑落,她轻声对我说道:“踏实感,这种感觉是我最缺失,也是最渴望的,和你在一起很踏实,我很害怕别人有目的的接近我,但是你从来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刻意的讨好我,取悦我,每次和你在一起,我莫名的开心,我不需要任何伪装,甚至可以像个正常的女孩子撒娇,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忽然想起来,原来我才26岁!” 江莱悦的话说完,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往往言行举止表达的,才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思维胡乱的发散中,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江莱悦,她嚣张跋扈,甚至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也许这就是她对待陌生人的状态,可如今,她感性直爽,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女子。 …… 吃完饭后,车子还没修好,于是我们只能坐在大排档里继续等待。 四周冷风吹得厉害,虽然有塑料雨布遮住,但还是让人感到寒冷,我示意伏在桌子上的江莱悦道:“我去车里给你找件衣服。” 此刻的江莱悦不太有思考能力,而酒精却好似激发出她不愿意麻烦我的本能,含糊不清的催促,道:“你别对谁都这么好,行吗?一件衣服穿不穿都无所谓,一辈子要冷多少次,难道次次都要你给你找衣服?没认识你之前,我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不活得好好的吗?” 我看着江莱悦,努力寻找那种坦然的感觉之后,便对她说道:“未来我不敢多想,但是当下这是我该做的。” 江莱悦不言语,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然后嚷嚷着头一阵痛,一阵晕眩,便丧失了沟通的能力,昏睡了过去。 从车里找了件我自己的长款风衣,将她包在里面,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江莱悦比我想象中更瘦。 原本以为她在醉酒后可以安静的睡上一觉,却不想烈酒让她从抽痛中数次醒过来,跌跌撞撞的跑到路边,一阵抽空了自己般的狂吐,然后整个人虚脱,绵软无力的起身,眼睛游离的看着我。 “我让老板去给你煮点粥吧!” “不用,胃难受,咽不下东西的,还是给我点酒算了。” 这个时候,修理店的师傅告知我们车子已经修好了,于是,江莱悦在没吃东西的情况下又上了车,只是这次换成了我开车,她喝不喝酒后半夜我都打算让她休息去了。 “我把车子空调温度调高些,你睡会儿吧!明天中午就能到了。”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斜靠在椅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是我许多年都忘不了的。 第214章 一起过年 车子快速的穿梭于高速公路上,在到达服务站时,天际处已经微微发亮,恰巧遇到一辆大巴车乘客下车吃早饭,我下了车,张望着四周拥挤的人群,在各色的目光中有些晕眩,世界再次恍惚了起来。 在推车小贩的叫卖声中,我买了几个粽子和一些包子,又买了两杯稀饭,这才返回车内。 车内适宜的温度让江莱悦睡得正香,可狭小的空间让她睡觉的姿势极其别扭,我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她,口中的是果腹的食物,眼中看的却是历经千帆仍撑着生活的女子,生命中那些精彩的部分,都是说不出来的那一些。就像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但别人不理解,所以你不能说;你承受了最大的苦痛,坚信会开出一朵灿烂的花,但你现在还是一块根茎,没法说;你脑子里时时有旋律飞舞,刻刻有华章跳跃,但连不成篇章,别人不会懂,没有机会说。 回想起我从前以一己之力,顽固强撑着青旅的日子,有些可笑,却又是无理取闹中的一次自我检测,我告诉自己:心里有一个世界,这是幸运的,但身体依旧是普通人的身体,这是悲哀。当大千世界被现实挤作一团,产生的大多是痛苦,无处宣泄的,这也是我们所必须承受的,受得住,走下去;受不住,决裂,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内心世界越是丰富,在现实生活里越是抓耳挠腮,无可名状。 这让我想到还在坚持做音乐的林柯,他总是沉默寡言,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音乐的苛求,如今酒吧生意渐渐好转,他依旧没有放弃坚持做原创,更没有借机敛财…… 有时候我们生活中所遇见的,那些表现在面上的,不过是千分之一,我们赞叹其人前显赫,殊不知那只是大千世界在心里激荡,撞出来的血,显现在脸上的腮红而已。我们总以为那腮红是文艺,其实里头那摊血才是文艺,但是我们没法看到,看到了也不会相信,那摊血腥才是世间美好的本源…… ……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我驾驶着车子,继续飞速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的景色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便一闪即逝,这时候江莱悦已经醒了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表情有些凝重,我却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 “你吃点儿东西吧,吃完再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就该到了。” 江莱悦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示意不想睡,也并没有吃东西。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关切的问道。 “有吗?”江莱悦的回答很心不在焉。 我撇了撇嘴道:“当然有,你的心事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江莱悦笑了笑,示意我没事,匆匆吃了点东西后,便示意我停车,换她驾驶,虽然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但是我却看得出:这种笑容,不过是她的强颜欢笑而已。 …… 六个小时的行驶,我们终于在快要到一点的时候到达通渭,到饭店吃了个饭,我和江莱悦又找了个超市,买了一些礼物之后,便再次赶路。 下午三点左右,手机导航提醒我们到达目的地,由于小路泥泞,车子只能停在村口的路边。 冬季的下午是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我和江莱悦并肩走在小路上,人群中不断有人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江莱悦的气质和美貌,在相对落后的小城镇还是很少见的,我心中却满是惆怅,我的惆怅除了因为江莱悦的境遇,落魄到要和我一起来乡村过年,还有自己的爱情,如果这一次带回来的是黎诗,该有多好! 这时候,爸妈已经牵着小宝和萌萌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江莱悦深深吐出淤积在心中的紧张气息,将车子停稳后,对身边的我说道:“下车?” “嗯。”我应了一声。 我向她看了看,只见她的表情很不自然,这明显是因为紧张所致,我的心中滋味莫名,以江莱悦的性格,竟然会因为即将见我的家人而如此紧张,这说明她是很在乎新家庭对自己的反馈的。 江莱悦闭上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次缓了缓紧张的情绪,然后提起物品说道:“我江莱悦什么没见过,走!” 老妈先迎了上来,表情略微诧异的看着我,即便我之前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表示要带一个姑娘回来过年。 好在她只是略微愣了一下,便迅速接过了江莱悦的手提包,和我招呼了一阵,便挽着江莱悦的手,朝村子里走去。 两个孩子瓜分着从江莱悦手中拿过来的零食,却因为初次见面,显得很拘束,并没有跟着她走,只是在我身边跑前跑后。 萌萌和我亲昵了一会儿后,拿着零食跑去和同村的孩子分享去了,俨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江莱悦回过头尴尬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从身旁经过的老爸,然后露出一种让我猜不透的表情,跟着老妈往前走去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接过了我手中的一个包。 我和老爸很默契的走在了后头,他习惯性的做出一个夹烟的手势,我连忙抽出一支,拿出打火机先给他点上,然后才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支烟,又提起包继续往前走。 父子之间话题永远都是禁锢的,最多不外乎感情和事业,老爸的声音有些低沉,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去英国找黎诗一无所获是吗?” 我故作轻松道:“怎么会是一无所获呢,我上次给你快递的,还有现在手上提的一些小物件,不都是她为你准备的,这么多礼物怎么能叫空手而归。” 老爸停下脚步看着我,显然没心情与我开这种玩笑,叹气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走。 和黎诗在英国道别,一直是我最近梦中的场景,我的心瞬间跌入谷底,那种滋味无法形容。 “前面那姑娘是你带回来过年的?” “是的。” “你上次打电话给你妈,口中的姑娘就是她?” “她没地方去过年,一个人挺孤单的,我就邀请她一起过来甘肃这边转转,大家一起也热闹。” “她不是你们青旅对面那酒店的总裁吗?年底集团里面那么多业务,能走得开,还跑这儿来过年?” “她的集团被她父亲瓦解了,一个姑娘家的无处可去,跟咱们一起过年不是挺热闹的嘛!” “你这几年和谁都这种半吊子关系,自己的感情老是这么模棱两可的,我怕你到时候一无所获还落得一身伤,现在各方面都好转了,年后也该抓紧谈个女朋友,争取把婚事定下来,晓得啊!” “这几年忙着无暇顾及感情,家庭也才刚好转,女朋友哪能说找到就找到,这事情急也不是办法,还是随机缘吧!” “等不到机缘怎么办,年纪轻轻的信什么命啊!” 老爸的话让我产生了极度的无力感,在他面前,我再多的辩解,都显得是那么的站不住脚,结婚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近期势在必行的事情,可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结婚对象呢? 见我不说话,老爸又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点思考的时间,过完年走之前给我们一个像样的答复,最好能把打算给确定下来!” …… 等我和老爸晃晃悠悠的到小宝家附近时,江莱悦好像站在村头等我,几个脸上挂着泥土的熊孩子正拿着水枪围着江莱悦射击,一向脾气暴躁的她,此刻好像受气包似的,背着身子用手臂遮挡着,全然没有在意身上的是上万块钱的名牌衣服。 我立马将熊孩子呵斥走,然后拿出纸巾递给她道:“你怎么能任由熊孩子打你,刚来就受欺负,这还了得?” 此刻的江莱悦重重吐出一口气,似乎也很紧张,看了看我和老爸之后,还是带着笑容说道:“没什么,孩子和我玩闹呢!” 江莱悦的话音刚落,老爸提醒道:“你妈给你们准备了饭,别站在这耗着了,回去吃点饭,再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正准备往前走,江莱悦却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立在原地拉着我,然后撇了撇嘴,这是一种无声的表达,此刻的她或许正被某种情绪控制着。 “怎么不走啊?” 江莱悦看了看我,仍然不言不语,可又好似有话要说。 “余航,西安那边还有点事,我打算先回去了。” 我看着不解,老爸好似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才缓缓说道:“要走了啊,那路上得注意安全!” 江莱悦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气氛又一次陷入到尴尬之中,我的目光在江莱悦和老爸的身上变换着,我不知道这种紧张的状况是因何产生的。 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身边的江莱悦微笑看着我,又注视老爸说道:“看来我这次真是来的唐突,造成困扰抱歉了,我不会再给您添麻烦,马上就走!” 我不解的看着她,手中的烟头却已经燃到了尽头,烫了我的手,赶忙扔掉后,眼巴巴的看着老爸,我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了? 老爸又拿过我手中的另一只箱子,先一步往院子走去了,世界好似又只剩下我和江莱悦,我不解道:“刚来,这好好的,怎么说回就回?” 第215章 冲突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江莱悦的面色终于不再淡然,她抬起头,却没有看着我带着疑惑的眼神,轻声问道:“我觉得我不该拥有快乐,你说对吗?” “你开不开心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没有什么配不配,要是听过无数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那就随着心意任性的走吧!走累的时候停下来,或者永远也别回头,太急没有故事,太缓没有人生,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你该得到的。”我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江莱悦并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安慰,她淡然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局促,尽管很难察觉,但却逃不过我的眼神。 江莱悦撇过了自己的头,睫毛沾上了泪水,她的手背掩住自己的嘴,修长纤细的指尖在明亮的光线中,微微颤抖,我的心也随之颤抖。 “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哭,你知道男人看一个女人哭的时候又不能抱,有多无助吗?”江莱悦的样子,让我的心中尽是怜惜,可我却不敢主动抱着她,因为不知道在何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变得相当敏感。 “那你抱一下会死啊,我是不是就这的那么不讨人喜欢啊!” 我面色惆怅的笑了笑,看着眼前冷漠又美的真不实的江莱悦,突然觉得她产生了如此真实的自卑感,我第一次如此真切体会到她的这种自卑感,这是我从前在她身上从未察觉过的,我不知道她这种自卑感,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产生,她从前是那么的自信,如今却……我手足无措,无助的看着面前的江莱悦! 持续沉默了很久,我这才柔声对她说道:“你就不要用坏情绪折磨自己了,你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毕竟也算是我尽到地主之谊,我会帮你分担,你说我们大老远的开车过来,一路上又是被扔在路边,又是车子出故障的,好不容易过来,怎能说回去就回去?” 江莱悦欲言又止,恰巧这个时候老妈又在院子门口朝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赶紧回家吃点东西。 我顺势拉住江莱悦的胳膊,带着她往前走,她慢吞吞的跟在我身后。 饭桌上,老妈做了很地道的西安菜,手擀做了岐山臊子面,我和江莱悦一人坐一边,爸妈则坐在一旁,按理说他们应该和我聊天,问我最近近况,可屋子里一片寂静,我看的出来,此时的爸妈似乎还没有和江莱悦相处习惯,但热情好客的老妈平时是不会这样的。 我已经很享受的吃了几口面,可江莱悦握着筷子迟迟不动手。 “怎么不吃,赶紧尝尝!”老妈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带着凝重气息的沉默。 “谢谢阿姨。”江莱悦回应了一声。 我起身拉出身边的座位,对江莱悦说道:“要不我们学着小孩那样,端着碗边吃边走?” 江莱悦很拘束的抬头看来看我,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放下筷子道:“叔叔,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但如今以我的实力也没什么能力补偿,只能说抱歉!” 原本就觉得气氛怪异的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爸妈问道:“你们怎么认识江莱悦的?” “有些事就别提了,你们赶紧吃点东西睡觉去吧!”老爸起身先出去了。 老妈解下围裙,也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慢慢吃,跟着走了出去。 光线透过落满灰尘的玻璃投在桌子上,又氲出一道道光圈,但这些光圈却不能照亮昏暗的房间,江莱悦紧咬嘴唇,眼神好似被抹去芳华的花朵,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我的心跳有些加快,身体却有些僵硬。 从老妈见到江莱悦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气氛不对劲,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看着江莱悦,真诚道:“有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好吗?” 江莱悦放下筷子,感叹道:“也许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我对不起你爸爸和他的朋友,如今叔叔阿姨对我这样的态度,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也没了吃饭的欲望,放下筷子,又跟随着江莱悦走出低矮的小屋,然后继续在村子门口的小路上走着,我在等待她和我开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已经没了热量,我坐在山脚下的石头上,风好似刀子般割在脸上,黄土高原的冬天是萧条的,在这远山开阔的视野中,我看不到任何有趣的景色,却仍觉得这里别有洞天! 我也不嫌地脏,直接靠在一棵枯树上,在淡淡的风尘中仰看天空,偶尔有几只没有南迁的鸟,将天空和带着暗红的夕阳勾勒的更有味道。 点上一根烟,我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格外认真的透过镜头,选着最美的画面,拍摄了几张自己比较满意的画面,我不愿意独享,又将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一众朋友,包括黎诗。 我不期待她会回信,却期待身处异国他乡的她看了这样的照片,能和我是一样的心情,一样的愉悦! 身边的江莱悦拿出收到消息的手机,看了看图片,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余航,我挺羡慕你的,你总是能那么有诗意的活着。” “其实我也痛苦的挣扎过很久,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而已,最近妹妹身体刚好,青旅虽然谈不上有收入,但至少扭转了亏损,可我最近依旧活的不如从前预想的那样潇洒,因为有些时候,你根本不会了解自己到底才能怎样快乐的活着,更别提什么诗意了,有些远方我们根本到达不了,因为没有……” “从前我太任性了,一意孤行让我在一落千丈后再也没有朋友,所以有时候我会缠着你,因为我真的没人可以依靠了,但就在今天,我觉得自己不配成为你朋友了。” 江莱悦的话让我心里莫名难过,出乎我之前预料的,在她眼里,居然不够资格成为我的朋友,按理说她目前的实力依旧可以活的很好,而我只是一个在世俗挣扎、打拼的俗人,若是放在从前,我们根本没有成为朋友的物质基础,但我们的的确确成了朋友,我保持平静的笑了笑,道:“其实是我高攀你了,若是放在以前,我们的确不是朋友,但我们的的确确成了好朋友,如今可以坐在这里谈心,所以你有什么事,是可以对我倾诉的。” 在我借机帮她捋顺心事后,江莱悦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道:“若是你知道我和你爸爸之间经历过什么事,你还会这么说吗?” 第216章 陈年旧事 江莱悦这么问我,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一定为她心疼的,她就像一只伸着触角的蜗牛,看似有着坚硬的驱壳,却只能用最敏锐的触觉,来判断这个并不友好的世界。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淡定又从容,因为我知道,可能从前的江莱悦身上充满戾气,但这并不能代表如今,因为我是看着她一点点的改变的。 “三年前,可能你那会儿你刚毕业,所以你家人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我那会儿也即将执掌莱悦集团,在上任初期和你父亲起过冲突。” “那会儿我基本都在青海地区拓展业务,可能爸妈真隐瞒了我,可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爸爸不是装修公司的项目经理吗?他带的施工队在给莱悦广场施工时,发生了工程事故,当时的确是双方的责任,我们已经商定好赔偿协议,可中途工人忽然病情恶化过世,你爸爸便带人到莱悦总部讨要说法,事情发展趋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情急之下,公司职员和工人发生冲突,你爸爸在拉扯我的过程中,被我情急之下用笔筒砸伤了额头……” “这的确是双方的责任,也许是爸妈难以释怀这件事吧!” “我的确做错了事情,当时我们协商赔偿150万,可最终闹得走上了司法程序,法院判决只需要赔偿80余万左右,为此,受害者家属在法院倒戈,指着你爸爸的鼻子大骂他多管闲事,事后你爸爸找到我,希望我能按照原价赔偿,被我拒绝,那会儿我说话做人做事都没分寸,言辞激烈的将他拒绝,这样的结果应该让他内疚又气愤,所以一直不能释怀吧!” “无论发生什么,都过去了,如果我们总是活在过去,那如何成全现在和未来?” “你是这样想的?” 我许久、许久,没有看到江莱悦如此轻松的笑过了,给她很认可的眼神,情绪的极度复杂中,她再也不能控制,两串泪水落了下来,问道:“那你呢?愿意放现在和未来一条生路吗?” “我再给自己一段缓冲的时间,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可我并不愿意做备胎,爱情不他妈敢爱敢恨,活着多憋屈,我不会做一条吸血虫,需要依附着你生活,因为我的性格从来都是一颗子弹,如果真的只是过客,穿过你的胸膛,便不会做片刻停留……” 我又换了一种心情,这种心情很复杂,但一定有伤感,尽管我已经重复了千遍这种伤感,可是再次面对黎诗的问题时,我依然在这种伤感中清醒,或许我的人生中也唯有这种情绪,是永远清醒不会麻木的。 江莱悦靠在肩膀,不再发出声音,也许她朦朦胧胧,却未能真的睡着,我不敢睡,因为我怕江莱悦会真的睡着,她的痛似乎比我还多,所以她更容易睡着。 她就这么靠在我的肩头,呼吸均匀的陷入了沉睡,我小心翼翼的又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渐渐落山的太阳,这样空旷和孤寂让人在落寞中又多了几分思绪,呆久了情绪都会受影响,等江莱悦醒了,我便会离开这里。 “醒醒,该回家了。”寒气上来,太久我怕江莱悦会感冒,我推了推身边的江莱悦。 小片刻后,她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凝视我,一霎那,四周静的让我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昏黄的日落中,看着她的样子,我陷入一阵迷离,她的美丽是一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存在。 回家的路上,路过从前和黎诗住过的村小,可是光景不在,房子似乎废弃了,我上前询问,负责管理学校的校长兼老师接待了我们,他依然坚守在这里。 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来到大山任教,一辈子没结婚,老了也无处可去,因为他的心已经扎根在这里了。 江莱悦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破旧的窗子,而校长则拿着一块小抹布擦拭着裂开的上课钟,小心翼翼中透着苍凉。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那批孩子去哪了?” “镇上说这里不够办学资质条件,让孩子都去镇上读书了,去就去了吧,除了远点,其他都比这边好,很多孩子还去城里了哩,都有出息了……” “校长,那你有何打算?” “能有何打算,我这辈子除了教书,什么也做不了,可如今即便我把这铃铛敲碎,却再也看不见人头攒动的场景,又有谁知道我把这心遗落在了这山旮旯里……” 我叹息了一声,曾经这块最好的地势留给了学校,如今落后的教学设施逐渐让这里失去了优势,这里可以看得见遥遥的灯火,却如天上的街市那么渺茫…… ……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透了,厨房里的老妈走出了,提醒我她已经将饭菜又热了一遍,老爸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串门了,让我们赶紧吃饭。 我知道老爸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原谅了江莱悦,可江莱悦示意自己真的没有太多胃口,我知道她还在自我惩罚,觉得自己不配吃这些饭菜至少从从下午和我聊天的时候,一直以“你爸爸”称呼。 这时候恰好奶奶端着盘子进来了,不锈钢盆中盖着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她听说我来了,又给我送来了蛋炒饭。 我和奶奶叙叙旧,示意她早点休息,明天去看她,送她出门后,又将蛋炒饭一分为二,示意江莱悦吃点。 饭还没扒拉几口,老妈忽然大叫:“对面怎么冒烟了,是不是失火了?” 我站在门口一看,浓烟处带着火光,果然是失火了,山里风大,房子又大多都是黄土烧制的,开裂不说,院子里的柴火和秸秆要是被烧光,那怕是要过一个难熬的冬天了。 村里人很快叫了起来,原本陷入到夜色的村子忽然活跃起来了,大家都过去救火,我让老妈给我拿个工具,江莱悦示意自己也要去。 挨近过年,村子里的人依旧不是很多,且大多都是老人,想来年轻人都在城市定居生活了。 由于水源宝贵,大多都是夏天收集的雨水,取起来也很困难,扑救难度也变大了很多,在大家奋力抢救中,最后也没能保住院子里的草垛。 江莱悦和同村的一些年老妇女,帮着转移物品,她从来都不柔弱,几次身披湿被单冲进火里。 …… 半个多小时候,火被扑灭,江莱悦已经被烟熏火燎弄花了脸,她的面色有些憔悴,俏美的脸上写满疲惫,这样一个忙碌的夜晚,已经透支了她的体力。 即便物品被烧毁,但是屋子和物品最终还是保住了,房屋主人一个个的递上烟感谢,得知我和江莱悦今天刚到,更是连连握着我们的手,我和江莱悦在致谢声中就这么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时间就这么在我们的沉默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一旁的老爸老妈看着我们,却没有打断,直接拿着工具先回去了。 临走之际,屋住忽然捧着几个烧熟的土豆递给我们道:“这个还给你们,堆在草垛里的,都烧熟了,你们尝尝。” 江莱悦看了看我手中的土豆,半晌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却咬着嘴唇看着我,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屋主的手就这么无措的悬在半空,又沉默片刻之后,好似明白了什么,将土豆塞到江莱悦手上,轻声说道:“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今晚是你们帮了我们大忙啊!” 江莱悦憔悴着面色,轻声说道:“我能自家买了这些土豆吗?” 说完这些,江莱悦依旧咬着嘴唇,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我轻轻叹了一息,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帮她接过土豆,而她则迅速的从口袋拿出两张百元钞,塞到屋主手上,便迅速拉着我离开。 走了一小会儿,我的衣角突然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拉扯着,这使我没有办法再前行,回头看去,江莱悦正拉住我。 “怎么了?”我没有挣脱她,只是转头问道。 她眼眶里隐隐有泪水转动,却仍旧不肯说一句话,就这么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衣角。 看到她的样子,我心中莫名难过,,心中不忍,只得这么看着她,等待她主动开口对我说些什么。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静静的剥掉土豆的皮,将冒着热气的土豆递给她,她却不要,这期间,数次有参与灭火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但这些都未能让江莱悦松开拉住我衣角的手,却也始终沉默着。 “松开好吗,我们回去了……”我轻声对她说道。 江莱悦摇了摇头,就是不肯松开我,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我无法揣测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怕回去再无法面对爸妈?”我生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将土豆塞到她手上,声音都比平常轻了好几分。 江莱悦又将手中冒着热气的土豆塞给我,然后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我的衣角,转身自己向前方走去,直至此刻她仍旧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此刻她的心思对我而言如同汪洋大海一样,深不见底。 我快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拦住她,道:“趁热吃完这个土豆,我吃过很好吃的,今晚我安排你去奶奶家睡吧!” 在我说完后,江莱悦愣了一愣,总算开口说道:“好,你和家人许久未见了,今晚肯定需要叙叙旧,这样我就不会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吹去土豆上的灰尘,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拿起土豆轻轻的咬了一口,又是一口,看样子,她是真的饿了…… 第217章 做一个傻姑娘 一路走走停停,将江莱悦送到奶奶家以后,我们一起铺了床,等到她房间灯熄灭了,我才离开,回到爸妈所住的小院子,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点上一根烟,享受着冷风的肆虐。 这个院子是村长家二儿子的,一家人搬进城里了,房子空着,就把住在小学里的爸妈带了过了,虽然房屋不算宽敞,倒也很有家的感觉。 原本以为爸妈已经睡了,可我一支烟还没抽完的功夫,他们房间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老妈披上衣服,又把搁在热锅里的饭菜给我盛了一碗,抽掉我手中的烟按灭掉,示意我赶紧吃。 我点了点头,口中吃着熟悉的饭菜味,想着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吃我妈做的饭了,心中挺感慨这熟悉的味道,可我不太敢表露,小心翼翼的隐藏着情绪,吃的很慢。 “因为那个姑娘,还跟你妈置气呢啊!” “没有,就是太饿了,想先吃饭,再说话。” “是没想好怎么说,说什么吧?我还不了解你,从小就是闷葫芦的性格,有点事就憋在心里,表面上无所谓,心里面早就波涛万丈了。” “妈……” “行了,妈不说了,你赶紧吃,只是你吃完得和妈说说黎诗的事情,不许隐瞒。” “妈……” “少给我飙这杀猪音,把邻居吵醒,你明天自己去道歉,让你吃饭你还真光顾着吃饭了。” 我继续扒拉一口米饭,低声道:“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她来去匆忙,终究不属于我的世界,想多了给自己压力,也会给远方的她带来负担……我在英国借用一家中餐厅给她做了一顿饭,可是即便那顿饭菜滋味再好,也不可能成为三餐四季……” “她是我们家的恩人,也许真的是我和你爸太期许了,所以才会失落,你觉得小苏姑娘怎么样,她也是做旅游行业的,你俩聊聊看,也许有共同话题呢?” “妈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和小苏姑娘压根没有太多交集,况且我们之间是因为萌萌的病结缘,如今事情解决了,你再麻烦人家,说这些唐突的话,多不好!” “那么漂亮的姑娘,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你不争取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听说人家以前也和江莱悦一样,是开购物中心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叫苏茉。” 我把碗递给老妈道:“妈你就别唠叨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留点精神操劳一下,这是咱家这几年来第一次过个像样的安稳年,你得好好准备准备。” 见我吃完饭了,老妈似乎也放心多了,起身道:“你也别跟个木雕坐在这了,这风跟着吹,怕是要下雪了,早点睡,小宝那小家伙硬是要给你暖被窝,等你等得怕是已经睡着了吧!” “行,我坐坐就回去。” …… 老妈回屋后,我又独自在院子里坐了许久,思考着一份感情到底能承受多少的历练,经历过太多次的悲欢离别,我越来越懂,即便最初的感情曾像火焰一般燃烧过,即便交集比缘分来的更多,也会被风给湮灭,或许某一天,我和黎诗会比陌生人更遥远。 我拿起手机,想看看过去那些照片,却突然想起,我手机上次被刷了系统,关于过去的经历,我连一张照片也未能留住…… 找不到过去和黎诗的痕迹,我便强迫自己去想未来,我告诉自己要把未来想象的很美,于是我假想出一幅这样的画面:那时候的我已经成了家,有个可爱的孩子已经开始学会走路了,他晃晃悠悠的在前面跑,我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而身边的女人,会是谁,我却再也不敢去想…… 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画面中,我忍不住偷笑,这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披着被单的小宝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道:“大哥你没事吧?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在这傻笑干嘛,我都把被窝焐热了。” 等我回到房间时,小宝又睡着了,有时候真羡慕小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安然入睡,屋里的热炕的确比外面要暖和的多,我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却怎么也睡不着。 玩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收到了江莱悦的一条短信,她问我睡了没有。 我正闲得无聊,又担心她还是揣着心事,便连忙回道:“还没睡呢!” “外面好像下雪了。” 我探出头看了看窗外,果然下起了雪,不禁感叹道:“果然是年关临近,上次下的积雪还没化,居然又下雪了。” “我们出来看看雪?” “大半夜的不能再折腾了,小家伙抱着我的膀子睡得正香呢!” “那行,晚安晚安!”江莱悦和我发完最后一条语音,便没有再回复。 我穿好衣服,哆哆嗦嗦的到屋外的厕所小解完,院子后面再次亮起了灯,接着门灯又亮了,我还没走近,忽然看到江莱悦穿着红色风衣,打开门在雪中欢快的旋转起来,仅几分钟,雪陡然又下的大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我点上一根烟,没有上前打扰,站在墙后的一个角落里,有些落寞的吸着。 我想起了圣诞节的雪夜,那天是我时隔多日后再次见到黎诗,却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我仍记得,自己是如何依赖着虚拟出来的美好假象,而继续苟活着…… 我也记得,那个伦敦眼景区附近,在漫天的烟火雪夜里,我们在人海中相遇,那个女子给了我当时极其渴望的温暖,我们一起吃了一顿最温暖的饭。 人总会触景生情,我知道只要是下雪的日子,我便不会忘了:她的脸上、头发上落满雪花,却蹦蹦跳跳的将路走成一个可爱的卡通图案。 那时的我是幸福的,可现在却心如刀绞,我用手指抹掉了在不经意间落下的眼泪,却将所有的祝福送给那个女人,希望她可以和那个给她婚姻的男人,幸福开心的过一辈子,那我便喜乐而无憾了。 从春夏到秋冬,这似乎是一个轮回,今夜,或许我该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江莱悦似乎不止学过跆拳道,舞步也很轻盈,她能够在薄薄的雪地里自由旋转,我看她忽而双眉紧皱,表现出无限的哀愁,忽而面带微笑,表现出无边的喜乐,她和我一样,喜欢这场雪,红色的风衣旋转着,像美丽的蝴蝶般飞舞着,美的让人陶醉。 等她停歇下来时,不知是累了,还是难以控制停歇下来的身体,抱着腿蹲在了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好似想控制着自己却控制不住…… 我慢慢走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仰头看了看我,对我笑了笑道:“释放了许多,好轻松!” “从此以后,做一个没有心事的傻姑娘吧!” “会的!” 这一场雪要了我的命,当笑中带泪的江莱悦仰头看我时,我的心动摇了,我以为自己可以一心一意的去爱先一步走进我生活的黎诗,只是此刻才发现那只是在她离我很近时…… 我想我该放自己一个自由,也不该以自己的任性给黎诗压力,我渴望时间快些飞逝,抹掉我所有的回忆,而她的名字,我再也不会记起…… 准备起身各自回屋时,江莱悦踮起脚尖,那寒凉的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几番缠绵后,带着香气的舌尖,就这么进入了我的口腔里,我在不知所措中有些晕眩,慌张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心中那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便这么在这雪夜里被激荡了开来…… 这个夜晚,我和江莱悦在雪中站了很久,直到冻麻了腿才回屋子里,除了亲吻,我们没有发生任何逾越的事情,因为这个夜晚太过美好圣洁。 回到屋里,我再次钻进温暖的被窝,小宝像是一个温暖的水袋,我却不敢靠近他,生怕冰冷的身体会把他弄醒,恍恍惚惚的躺在床上,身体暖了,可心却又荡漾了起来,想起刚才那舌尖碰触在一起的缠绵,我心跳骤然加速,在我的记忆里,我和江莱悦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触觉迅速在我心中瓦解,我像失忆了似的,再也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只能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段,却根本回忆不起肌肤碰触在一起的感觉…… …… 次日恍惚起床,我一个人想到外面走走,踏雪走了许久,电话没有任何征兆的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正犹豫要不要接,电话却被挂断了。 中间只隔了数秒,这个陌生的号码再次响了起来,可我却有些犹豫,然后在犹豫中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却没人说话,于是,我们就这么在电话里沉默着,但并不是无事可做,至少我还在抽烟,听着对面轻微的呼吸声,让自己在冷冽的风中越来越清醒…… 对面传来一声水杯破碎的声音,随后又陷入到了沉默中,我抽着烟烟,以蹲着的姿态眺望着眼前那一座座被雪包裹的山头,像一张张笑脸,我渐渐入神,任那寒风从自己的身边呼啸而过。 电话再次被挂断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你去甘肃通渭了?思来想去,还是一起过年吧,我去找你…… 我盯着消息看了半天,脑子像是被重拳击打了一般,小心翼翼的将消息读了一遍又一遍,点开了微信,又发现黎诗在微信里给我昨天发送给她的图片,回了个赞的表情…… 第218章 我一点都不傻 我难以置信的将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只是一个表情,但至少证明黎诗还使用这个微信,难掩兴奋中,我迅速给她回复了一条消息,只是结果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石沉大海。 即便黎诗没有回复我消息,但我知道她一定已经收到了我节日的问候,她还给我回信息,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又忘乎所以的点开浏览器,关注着英国的时间、天气,甚至看一些关于伦敦的新闻都觉得很幸福,只是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我仿佛觉得自己双脚各踩着一个独木舟上,下面是无尽的深渊,因为我给了江莱悦希望…… 独自站在风雪中,原本寂寥的天地之间忽然冒出一团红色,许久后,从修长的身姿上,我看出了来的人是江莱悦,她脖子间缠着一大团围巾,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却已经小跑着向我过来,越来越近,我竟有些紧张,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情绪对待她,又不知道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她会如何对待我。 江莱悦双手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来到我面前,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似被这干燥的冷风吹出了些泪花,她望着我,问道:“一大早上怎么跑到这么荒芜的地方来了,雪下那么厚,脚放在雪里不冷吗?” “我出来转转,难得放松一下。” 她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手,用温热的手把我冰冷的双手捧在手心,哈了哈道:“你果然单身了二十多年,开个旅社把别人伺候的好好的,却对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 我缩回手,将手缩在袖子里道:“还是袖子里暖和些,你手拿出来待会也冻得跟我一样了。” 江莱悦不言语,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巾,蹲下身子来帮我擦拭着已经泥泞的黑色马丁靴,可我却因为她这一蹲,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她擦得小心翼翼我立在原地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心中不可避免的想了很多、很多,终于掐灭掉手中的烟,向还在抽纸擦鞋的江莱悦说道:“你手都冻得红了,这鞋子待会走回去还是会脏的,现在擦了也没用。” “明知道会脏,就不去清洗,明知道事情最终会变得糟糕,就不去努力了,是吗?” 我忽然回答不上来她的话语了。 江莱悦久久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回答,我心中忽的产生一阵不能克制的窒息感。 即便我开口这么说,她还是很认真的蘸着雪,一点点把我鞋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继续把手插进口袋中。 此刻我们的距离极近,她看着我也不说话,我甚至能在寒风中感觉得到她如幽兰般的鼻息,于是我有点心跳,却不敢靠近。 江莱悦轻呼了一口气,依旧没有表情的看着我,忽然就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在我面前晃了晃,我下意识的去躲,她本来没打算砸我的,被我的模样一刺激,来了精神,任由我闪躲,最终一个敏捷的动作,雪团直接砸在我脸上,然后双手抱在胸前耍猴似的看着我。 顿时,冰冷的感觉在我脸上弥漫了开来,我又被她给算计了。 江莱悦趁机推开了我,使得我脚底一滑,直接坐在地上,她并不打算放过我,又踢了我一脚,终于开口道:“想照顾你一辈子,所以能把你打残就打残吧!” 我抹掉脸上的积雪,又一次顽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你还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一大堆,这还没怎样呢,竟然就敢动脚踢我了!” 江莱悦摇了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道:“我人生中两次学习走路,一次是小时候,一次是今天走向你,昨夜回去我想了想,我不耽误你,还会有别人耽误你,那我可不甘心,还是我来耽误你吧!江湖太远了,我不去了,前半生到处心酸闯荡,后半生就为你学着煲汤吧!” “你今天怎么那么感性。” “我知道有三个人喜欢你。” “谁呀?” “我呀,我呀,我呀!” “瞧把你机灵的,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 江莱悦忽然捂住我的嘴,道:“你当我男朋友好么?” “你这也太……” 江莱悦打了胜仗似的看着我,却保持着一惯的沉默,我又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她的沉默,就这么干瞪着她。 于是,两个人带着迥异的情绪,站在漫天的大雪中相互对视着。 终于,江莱悦对我说道:“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含糊和拖延失去机会,该说的我都说了,人生五味,勺在你手,我决定收拾东西准备回西安了。” 这时候,雪又开始飘洒起来,江莱悦背过身子,她孤独的身影好似让我变的感性,在感性中又不愿意让她孤独离开,于是冲她喊道:“一顿胡乱的表白之后就打算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 “不走我能干什么?” “刚刚是你先拿雪扔我的,难不成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 “滚你丫的,本姑娘说了那么多话,你就记得我拿雪砸你,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这雪地里爬不起来?” “来踹啊,踹残了你就在这照顾我三四个月,吃喝拉撒全赖着你。” “真烦人,没功夫和你乱扯,我走了。”江莱悦终于丢掉耐心不愿意搭理我,随即转身向返回的路走去。 我去拉她,却不料她一个转身,伸手就过来推我,没想到我没被推跌倒,她却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这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下,让她疼得眉头紧皱,仰头恼火的看着我。 “手给我!” “拿开,你个大尾巴狼,少在这装好人,我江莱悦瞎了眼,怎么遇到你这种臭不要脸的,卑鄙、龌龊!” “这么大雪,你连村子都出不去,更别说回西安了,还有四天就过年了,老老实实待着吧你!” 江莱悦一把打开我的手,自己手撑地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丢下话道:“去哪不要你管,别跟着我。”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情忽然低落了起来,却已经不知道再以什么虚伪的理由留住她,然后多说上几句话。 点上一支烟,只能默默的看着江莱悦从我的视线中渐渐走远,我小跑着步伐追上她,不顾她对我捶打,一把抱起她道:“少给我耍脾气,老实的待着。” “跟个傻子似的,为什么每次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人。” 江莱悦虽说我傻却是一种责备的关心,这种关心似乎已经驱赶掉了先前的不愉快,我笑了笑对她说道:“我一点都不傻,心里跟明镜似的。” 第219章 有话好好说 江莱悦胳膊挽住我的脖子,往我怀里靠了靠,她贴在我的胸膛,柔软的发丝贴在我的脸颊上,这一刻我却更加的茫然了起来。 陪我聊了一小会儿,江莱悦渐渐沉默,偶尔的回应我一下,最后在我怀里安静的睡着了。 我低头凝视她熟睡的样子,料想她很可能是一夜未睡,此刻她在我怀里是那么的小鸟依人,可是在残酷的商场中,她依旧沉沉浮浮的,还未在失去事业后找到生活的支点,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让她成为一个平凡的女人,在平淡中好好体会人生百味,不用站在高处身心俱疲的挣扎。 可我这样的想法终究是幼稚的,就像我,已经够平凡了,可依然要经历不可避免的苦痛……只是我很想知道,江文是用了什么样的决心,又是怎么判断和决定的,让亲身女儿遭此磨难?又是什么在江莱悦柔弱的身躯里,支撑着她的冷酷和坚决,而她自己又是否明白,这种冷酷和坚决,轻易的便将自己推到了生活的悬崖边! 只睡了小片刻,江莱悦便醒过来,我倒希望她还能再睡上一会儿,因为不用立即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醒来的江莱悦没有言语,只是往我怀里靠了靠,她的眼神却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于是我又将她搂紧了些,许久后,她终于对我说道:“放我下来吧,再抱着我你手臂受不了。” “上来容易,下来可就难了。” 江莱悦没有理会我的感叹,又向我问道:“你放不放下来?” “怎么着,你还想恩将仇报?” 江莱悦笑了笑,好似对我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行吧!那你就一直这么抱着,反正又不是累我。” 于是,我又装模作样的感叹,道:“苦命的小白菜啊!” “要不你放我下来,我来抱你试试看?” 我因为长时间的抱着她喘着粗气,边走边艰难道:“得了吧,瘦的跟猴子似的,有些事情别老逞强。” “你现在不就在逞强吗?为你,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即便不打算再逞强的我,也愿意试试看。” 她的话让我一阵阵悸动,继而迫切的想表达自己,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 最终,我还是因为体力原因,把江莱悦放了下来,极度的体力透支中,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让你早点放下来你不听。” “这可能跟我初恋有关,有了阴影。” 江莱悦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故作奔溃状,回忆着刚上大学时候那段痛苦的经历,悔恨道:“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和我谈了半个月的女朋友在草地上散步,我走在前面,女朋友走在后面,她说,你别动,你站在那里别动,我扑到你背上,我说好,然后她就启动了……” 江莱悦来了兴趣:“然后呢?” “本来按照道理,剧本应该是她扑上来,然后我抱住她,两个人亲热一番的,但我当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蹲了下来,她飞过去了,我还笑她,哈哈哈,没想到吧!然后……然后我就没有女朋友了,是四年都没有的那种……” 江莱悦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放肆的大笑起来。 我嘟囔着感叹道:“一宿舍六个人,最后就我一个人单身四年,这就是我初恋的故事,还是那会儿太年轻了,哎,傻逼啊,骂的就是我自己。” “所以你现在抓住就不肯撒手?” “也没有,主要我穿的少,抱着你也暖和。” 江莱悦顺势抓了把雪,捏了个雪球就跟在我身后追了起来。 …… 走到半路上,老妈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道:“听说苏姑娘又来村子里,你打个电话,约人家过来吃个饭。” “你自己打就可以了啊!” “你们年轻人有话题,还是你打比较合适。” 江莱悦问候了一声,却没得到老妈的热情回应,独自蹲在路边堆小雪人。 小苏姑娘的确是我们全家感激的一个人,从老妈的手中接过电话,我顿感心跳加速,拼了命的在脑海中想着开场白,却在将电话放在耳边的那一刻彻底沉默了,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她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我苏茉,请问哪位?” “你好,我……是余航,听说你来十舍村了,想……请你吃个饭!”我有点语无伦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纳闷道:“吃饭就吃饭,怎么还成结巴了?” 被小苏姑娘开了一个玩笑,我终于轻松了些,这才以正常的语调,说道:“没结巴,兴奋而已!” “我是来参加朋友的新年小型晚会的,就在小学北面的一个农家饭店内,到时候在他那边碰面吧!” 凑近听电话的老妈向我使着眼色,表示很满意,提醒我们早些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 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想到晚上可能会有小型歌曲晚会,我从村口车子里取出林柯放置在车里的吉他,和江莱悦前往农家饭店。 步行了一段路程,天空再次阴晦,不一会儿雪花便飘了下来,路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追寻着雪片的踪迹,从他们那疲乏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们对落雪成堆的渴望,如果这场雪下的够大的话,来年应该是个丰收年。 风雪中,我们很轻松的找到了农家饭馆,体力却透支的相当厉害,远远望去,房子几乎被雪覆盖,只有门口那两只红灯笼在风中晃着,好似成了雪中燃烧的火焰。 不得不说虽然店不大,风雪中看起来也不起眼,可布局相当考究,一块没有刻字的招牌挂在门口,在古朴气质下显得相当别致,这也不难看出店主的用心程度,空板一块,名字由每一位来吃饭的食客在心中决定。 走近后,心细的江莱悦发现招牌旁边有三个小字,名为“风沙漫”。 正说话间,厨房里传来一阵询问声,道:“找谁?” “我们约了人,苏茉姑娘你认识吗?” 一个穿着黑色棉鞋,围着围裙的长发男人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提着菜刀从屋里走出来,我的心一紧,连忙先开口道:“您是在做饭?” 长发男一见到我,二话不说,轻轻放下菜刀,拿起拖把就朝我砸过来,我没回过神,直接被她拖把杵在脸上,反应过来的江莱悦一个飞旋踢,将她放倒在地。 店里探出头的一个小姑娘被这突如起来的场面弄得惊慌失色,连忙躲在了桌子后,小步的往后退。 “你个王八犊子,还敢有种来,捣糨糊捣到我妹身上了,老子今天非阉了你。”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我忙不迭的连忙往后退,心中却更加弄不明白了。 第220章 寻找苏茉的陌生人 长发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起身又跟我身后追着,我跌跌撞撞的一脚滑倒坐在雪地里,恐惧的解释道:“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被长发男子说翻脸就翻脸吓得心惊肉跳,半晌说道:“你可注意点素质啊,看到我身后这姑娘没,我们可是大老远步行过来找小苏姑娘的,你素质点,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长发男子顿时有点不爽,脱下脚上穿着的黑色棉鞋又举了起来,做了个要抽我的动作,吓得我脑袋下意识的一缩。 江莱悦上前,锁住男子脖子,一把撮住男子油腻的长发放倒在地。 原本我以为这一摔会激怒他更激烈的反抗,却不料他忽然爬起来,一屁股坐在雪里蹬起了腿,可能是被俊俏的身手吓得不轻,撇着嘴就差哭出来了,朝我和江莱悦看了看,弄得江莱悦有些尴尬,尴尬道:“我又没怎么打……” “这位兄弟,我们无冤……” 我话还没说完,长发男子身手抓了一把雪,捏成团朝我砸了过来,天知道我是怎么捱过这一下的,脏雪砸的满脸不说,还有一块直接扔我嘴里去了。 “算是扯平了,说吧,来找苏茉干嘛!” 江莱悦连忙拿出纸巾给我擦脸,恨的她想冲上去再踹两脚,我拉住江莱悦,然后盯着心情大好的长发男子,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傻愣。 长发男子将棉鞋丢下,动作极其潇洒,估计本想酷一把,也不管脚上的雪,伸脚就往鞋子里插,不料脚后跟半天也没崴进去,许久低下身子拔起鞋跟甩了甩头发,说道:“问你话呢,找苏茉干嘛!” “是小苏姑娘让我们来这儿等着她,说过来聚一聚的。” “你是说小苏姑娘今天会过来?” 我故意“咋呼”道:“她没跟你说?兄弟你够可以啊,都不知道身份就把我们一顿穷追猛打啊!” 长发男子一副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你自己说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们是西安来的,因为待会……这么着,我们在这儿,等苏茉自己来了亲口说。” “西安来的?”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没有,里面请!”风子态度变得这么快,让人哭笑不得,我和江莱悦看了看彼此,最后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走进店里。 这样的插曲并未影响江莱悦的心情,她对这家“风沙漫”小餐馆充满兴趣,继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形态各异的老物件上,老式的收音机还有满墙壁的文艺插画,既个性,又不显张扬,这个店的气质倒真和喊打喊杀的长发男子有些不搭。 “说吧,想吃点什么暖暖胃。” “你们这都有什么啊?” “我这儿以前是一个小酒吧,主营当地的啤酒、饮料,可这边旅游业并不发达,后来,我会给来消费的人做菜,至于做什么,那得看厨房有什么,很随性、也随心。久而久之,就成农家小饭馆了。” 我和江莱悦坐下后,要了两杯茉莉花茶,然后等长发男子给我们做吃的。 江莱悦安静的欣赏着,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抱怨自己没把相机带出来。 这并不夸张,我也很喜欢这里,风格不统一却不显杂乱,每张桌子上的台灯都不一样,处处充满着叛逆的青春记忆,各式各样的复古旧物,和挂满墙壁的黑白相片,在西北干燥荒芜的这样情调里,蕴育着许多来来往往的故事。 …… 过了一小会儿,我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苏茉发来消息,示意自己十分钟左右到,长发男子似乎还挺期待和她见面的,因此在做饭的过程中,时不时的站在门口张望着。 小片刻后,我们所有人的目光向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聚集,好似产生明星效应一般。 只见小苏姑娘依旧散着瀑布般的长发,身穿长款的红色呢绒外套,修长的腿在黑色丝袜的包裹下,美到极致。 长发男子几乎本能的迎着她跑去,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摘掉墨镜,看着店,我们在落雪中对视着。 她和长发男子问候了几句,我向她挥了挥手,她点了点头向我走来,于是长发男子的视线又转移到我的身上,其中不乏羡慕的目光。 小苏姑娘和江莱悦不熟悉,两人似乎天生的高冷,互相之间既不热情,也不显得过于冷淡,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把忙自己的事情了,江莱悦拍照,小苏姑娘看着一本杂志。 小苏姑娘到后不久,长发男子便开始上菜了,他一边做着夸张的动作,一边不停地甩头发,那自信的姿势似乎在给洗发水代言。 “吉明,除了我这两位朋友,没人来过吧?” 长发男子摇头道:“没有啊!就你这两位朋友刚刚差点被我削一顿,我寻思着是兰州那边过来的呢!你不知道上次兰州来的那个叫辰逸的小子,一过来就大放厥词,最后气的我把穿了半个月的袜子脱下来塞他嘴里,这才堵住狗嘴。” 小苏姑娘抬头看着吉明,问道:“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直接翻白眼,然后蹲在门口吐到虚脱咯!不过他也不夸张,我自己偷偷闻过一次,熏得我眼睛疼,不过我已经想到好方法了,我现在不穿袜子了……” 江莱悦一脸崩溃,冲我嘀咕道:“他做的饭能吃吗?” 我赶忙很真诚的说道:“你没看他对小苏姑娘那么有礼貌,所以肯定不会拿太次的食物来做饭的,也不会太邋遢到哪里。” 正说话间,屋外忽然又传来一声陌生男子的叫声,原本安静看书的小苏姑娘忽然被电击似的,她身子微颤了一下,连忙起身,示意我们到后厨躲一下。 虽然我们不明所以,但仍然听从了她的安排,但我确实想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进入后厨,她小声的对吉明交代了几句,然后由吉明去接待。 通过她紧张的神情,我知道这个人一定和她的过往有关系,这次,吉明并未像先前接待我们时那般狂躁,而是很有礼貌的按照小苏姑娘的话传达着。 …… 窥视中,我终于见到这个让小苏姑娘紧张的男子,身材健硕、皮肤白皙,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清秀,要不是口音的缘故,我都不敢相信他是北方人。 吉明说话的过程中,男子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他低沉着声音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不在这儿呢,怎么会不在这儿呢……” 在店里站了一小会儿,他还是不愿离去,转身时看到了墙角我带来的那把吉他,刚伸手拿起吉他,小苏姑娘情绪便有些难以自控了。 男子轻车熟路的拿起吉他,随意拨弄了几下,正准备坐下来弹一曲,我注意着小苏姑娘始终在徘徊着要不要迈出脚下这一步,出去与男子相见。 我不敢掺和其中,这一切终究需要她自己抉择…… 这个时候,一个长发垂肩的女子站在了店门口,轻声问了句:“钱辰,找到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似乎也失去了弹唱的兴趣,收起吉他道:“我们走吧,这家店的老板说没见过有姓苏的姑娘来过。” 长发女子略带遗憾的叹息了一声,替男子系紧围巾,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会去哪里过年,我们走吧!” 小苏姑娘的眼眸忽然闪烁着泪光,收回了想要迈出去的脚步,紧咬着嘴唇看着消失在门外的那对男女。 一直在她眼眶里转动的泪水,霎时就顺着她白皙的脸颊落了下来,她带着痛苦哽咽着,却没有哭出来…… 小片刻后,小苏姑娘走出了后厨房间,她顺着那对男女离去的方向望了许久,直到雪落白了她的肩膀还在原地站着,冷风吹的她发丝飘动,在这极寒的天气里,看上是那么的单薄,而这单薄恰恰映照了她的人生……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向天际处看了看,那不间断在空中飘下的雪花阻碍了我的视线,于是目光便停留在那晶莹剔透之中,我有些晕眩,在晕眩中感觉到了风吹来的彻骨寒意。 这种压抑的气氛和糟糕的天气相当默契,江莱悦双手抄在裤兜中,也若有所思的望着根本看不到景色的远方…… 我掖了掖衣服,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或许这个雪天我是等不来春天吹起的风了,我的心好似被一阵莫名的力量困在这寒冬里,而时间也带不了我走进未来那春天里,尽管春天已经不远了。 江莱悦好似感受到了我的无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店内走去,而我看着她的背影,除了无奈,又增加了一分羡慕,我羡慕她对生活的极致消化能力,可是我不行…… 怅然中,小苏姑娘转身站在我的面前,她表情很是平淡的向我问道:“问你件事,你刚刚听出来他弹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有一点我不敢肯定,他弹奏这首歌背后是否有其他含义,因为这首歌名字叫做《朋友变情人再变朋友》。 第221章 曾经那么痛苦 我的沉默让小苏姑娘的情绪更加低沉,她明显还在伤痛中,向我问道:“只是一首歌而已,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伤害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吧!” 她的话深深的震惊着我,我痛苦的吞咽着口水,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应她这个看似已经与自己无关的消息,却还在深深的伤害着她。 江莱悦看着我,情绪好似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我也没能从沉默中走出来。 小苏姑娘似乎不愿再让气氛凝固着,微微一笑后恢复神色,我知道她已经将痛苦放在最秘密的地方,独自承受了。 我终于苦涩的笑了笑,回道:“这雪下个不停,我们都快成雪人了,还是回屋吧!” 意识到身上积满落雪后,小苏姑娘主动拉着江莱悦的手,示意我们赶紧进屋。 …… 回到屋子内,我跺了跺麻木的双脚,又拿起纸巾递给两个人,这时候吉明将热菜陆续上来,示意我们抓紧吃,别凉了。 昏黄的灯光下,暖色的红光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照的格外让人有食欲,不得不说,吉明的手艺那是相当好,小苏姑娘端起冒着热气的花茶,端起喝了一口,感受到了入口的温暖后,便表示不再去想那些给自己造成困扰的事情。 餐桌上的食物再好,却仍然不能让人完全忽略寒冷,原本坐在一旁摆弄老式物件的吉明,注意到了苏茉有些颤抖的身子,他迅速的跑回房间,又提着取暖灯跑了出来。 光像暖炉一般照射了过来,温柔的躺在了桌子上,我忽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刚入夏的傍晚,落日前的光线穿过大门,安静的落在青旅前台的水杯上,在那个看不到头又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惶恐的熬着。 小苏姑娘细心的挑出鱼刺,却并没有将鱼放入口中,怀念道:“这让我忽然想起刚创业的那会儿,那差不多也是年前的几天,我们终于按照目标销售到预定数额,整理完财务,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大学一直下,又找不到饭馆,最后我们就在电流拆了几个电磁炉,又把能涮煮烤的食材从货架上找了个遍,大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吃了一餐饭,当时我也是拿着这样的暖灯给大家取暖,最后可能是大功率电器用的太多,店里忽然停了电,然后我们就拆开被子躺在店里的沙发上,总之一切都是用店里的,从那一刻开始,我便意识到这个店不是我一个人的,许多人要靠它吃饭生活,我至今记得躺在我身边一个小姑娘感叹道:姐,我们现在一点都不能,这样机会多难得,我们是躺在草地上,看着成片的树荫,仰望着天空的蓝,日子都是飘荡着的……在场的那几个员工都坚持和我走到如今,只是谁也没有想过,就在前几天她们都走了,没想到几年后的我们,是带着这样的结局,把分手的痛苦刻在骨头里,用生命的火焰消融着那夜的寒冷……” 小苏姑娘说的的轻描淡写,却并没有一丝一毫释怀的样子,仿佛功名利禄就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写照,人们看到的只是有利可图,谁还会在意曾经的天空有多蓝,阳光是多么的温柔,阳光下的我们又是多么简单。 “你也失去了自己的事业了,是吗?”江莱悦语气小的可怜,试探着询问。 “还有一份并不属于我的爱情。”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当初跟着她的那批员工是因为公司被夺权,最终被迫离开。 …… 饭后,我们就窝在小沙发里,听着吉明唱了一首又一首歌,他声音里那种豪放忽然让我想到初次见面便不修边幅的一面,想来,有些人终究不去在意世俗的目光,活出了自己。 他一边喝着自酿的烧酒一边嘶吼着,灵魂好似在凌冽的风中自由飘荡,直到嗓子沙哑,直到因为疲倦和酒劲而意识模糊,就这么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小苏姑娘到房间找了一个厚毛毯给吉明盖上,然后问我:“吉他是你带来的,你会唱歌吗?” 我并没有推辞,一口气唱了好几首,然后心血来潮问道:“莱悦,你要不要来首?” “我在考虑唱什么,真没眼力价,你先问问小苏姑娘啊!” 我点了点头,随之将身边的那把价值不菲的fender吉他递给了小苏姑娘,还没等我开口,她便说了声“谢谢”,抱着吉他,犹豫了一阵子后,手指轻轻按住琴弦,动作稍显笨拙,却相当用心。 江莱悦目光中带着深意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小苏姑娘想尝试一下的,但女人准确的第六感让我不可思议,墙角边是放着一些乐器的,架子鼓,还有一把擦得锃亮的电吉他,只是它和青旅墙上的自行车一样,大部分时间应该是装饰品,可能是因为饭店的经营状况不好,并没有请乐队,所以接下来小苏姑娘将完全是自弹自唱,而这很考验功力,我不禁怀疑她能不能驾驭的住。 只见小苏姑娘先试了一下吉他的音,闭上眼睛似乎回忆着乐谱,这才拨动了吉他的弦,只是这一下便看出她指法运用的很娴熟,我很期待她会唱什么歌。 一小段前奏谈完,小苏姑娘的指法忽然变得混乱,很多地方连旋律都找不准,这和前一小节简直是天差地别,我琢磨不透中,她有些奔溃的放下吉他,手指插进头发中,用力的扯着。 “没关系,后面不熟悉可以再练,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相思》,我回家练熟了,过两天教你怎么样?” 小苏姑娘向窗外看了看,面色有些恍惚,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曾经有个人,只教了我前一小段,我很笨,不到一分钟的前奏学了许久,后来种种事情搁置,他再也没有教过我,于是我只能反复练习这一小段,我也曾找过一些弹了多年吉他的人,帮我把后半段教了,可我怎么也学不会,我忘不了他教我吉他时候的眼神,那段时间他失恋,脾气狂躁,只有在教我吉他的时候才稍稍平静,我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他,却终究没能换来诗酒趁年华,想来我终究没能成为她的灵魂伴侣,可我依旧很感谢她让我曾经那么痛过……” 第222章 我们决斗吧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心中隐隐有一些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孤独,在我的沉默中,江莱悦很少有的主动的说道:“既然他已经有了新的归宿,就让他幸福去好了,你要相信自己,总会遇到一个人,恰如其分的适合你,不用刻意迁就,任意撒娇,你们相爱并且默契,不要感谢前任让你成长,让你变得更好,我觉得不是这样,那些痛不欲生撕心累肺的日子是你咬着牙一步步熬过来的,凭什么要谢别人,你要谢谢你自己。” 小苏姑娘眼中含着泪水,好似想起了这些年和那个人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她靠在沙发里,哽咽着说道:“让该过去的快点过去吧!” 江莱悦有所期待的看着我,看着她期盼的面容,我知道,我们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将关爱和照顾融进了对方的生活里,所以我们的感情也已经渐渐往爱情上升华了,这更加昭示着这份感情的珍贵,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都很难再离开彼此! 一直到傍晚时分,我喊醒了吉明,他起身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按着自己的脑袋,显然比我更不能适应这里面的沉闷,这也难怪,毕竟先前喝酒加唱歌,又窝在沙发里睡觉,可能是缺氧了。 昏暗的天气阻止不了小苏姑娘离去的决心,分别时分,小苏姑娘坚持给吉明付了双倍钱,这时候我们才得知,他前些天便开始预约小苏姑娘,为了这顿饭的食材,雪天步行十几公里买的食材。 我和江莱悦很有默契的扫了他墙上的支付二维码,给了两笔小费后才离开。 略显沉默的道别只有反复的几句“注意安全”,但这顿饭让我们彼此更加珍惜这个下午,虽然没有太多的劝勉,却都产生了让自己活的更好的信念。 缓缓驶去的车子,伴随着交织的光影远远离去,要不了二十分钟,苏茉会走上一条宽敞的乡道,然后到达较之繁华的县城,拥有一个温暖的夜晚…… …… 和江莱悦步行返回到住处,我远远便看到院墙边,一个踩着土块往院子里张望的男人,这人我再熟悉不过了,许久未见,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小心翼翼的顺着草垛,走到他的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他。 他不耐烦的打开我的手,我顺势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饶是穿着秋裤,可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他肥硕的身材上,他吃惊的看着我,问道:“你还真是住在这里啊?” 我被他这话问住了,短暂的失神后,迅速反应过来,带着滑稽的口吻调侃道:“哟,老苟,你这鼻子还真灵,一路闻着什么气温跟来的。” 苟永强压住火气,用警告的口气对我说道:“我再说一次,不准叫我老苟!” “不叫也行,那你告诉我你来这做什么。” “找你啊!” 我脑子一轰,有些站不稳,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少跟我油腔滑调,说什么骚情的话呢。” 老苟用中指撩了撩粘在脑门上的头发,决绝道:“瞧把你激灵的!” “光头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了假发套!” 老苟面色惊惶,继而拿小粗腿踢我,声调都高了几分,道:“你给我滚,立刻。” “我要是不呢……” “信不信我踢你。” “你不怕我扯了你的假发,你就来!” 老苟急的团团转,我却不打算放过他,再次问道:“老苟,你不声不响的跑过来干嘛?” 老苟纳闷的看了江莱悦一眼,恼火道:“我不是提前跟你发过消息了,说好一起来过年的,你还兴奋的给我回了一大堆消息,要不我也犯不着来。” 我依旧死撑着笑道:“那消息是你发的?” “不是我还能有谁?” 我愤恨的扯掉他的帽子,就让他光头暴露在风雪中,上去又是一脚,冻死这丫的都不委屈。 江莱悦的脸上终于露出曾经的不信任,她把我拉到一旁,皱着眉对我说道:“你不会真的把他留下来过年吧?” 老苟一溜烟打滑着跑到我面前,盯着江莱悦,然后紧咬牙看着我,摆出一副任我宰割也坚决不走的姿态,却冻得直发抖。 我叹息:“先赶紧回屋里到炕上暖一暖!” 老苟点了点头,虽然迫切的想换掉衣服,却仍走在江莱悦的身后,他在江莱悦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致使江莱悦站在原地,再也不愿挪步子。 …… 我顺手抓起一把雪戏弄了老苟一下,然后拉着江莱悦进屋。 一进屋,老苟很友好的和爸妈寒暄了一番,然后在老爸带领下跑进屋,脱掉湿衣服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却仍瑟瑟发抖。 说话间,江莱悦跟着走进房间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我,让我递给老苟,虽然她面色很差,言语中仍有关切的说道:“我去奶奶家给他熬点姜汤吧!” 老苟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并不领情道:“不敢劳烦江总动手,余航,麻烦你去把我村口车里的年货取出来,都是我们往年年夜饭时吃的菜,我都带来了,一个人过年挺无聊,不请自来,你们多多见谅。” 爸妈自然知道老苟曾间接对我们家的帮助,连连说道:“您是余航老上司,来这就当是在自家过年。”说完安排我陪老苟聊天,然后便开始张罗晚饭去了。 “老苟,你就单纯的来找我过年?” 老苟并不理会我,盯着江莱悦说道:“说单纯来过年那真是假的,倒也是真的,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希望你明白,我凡事都看得开,但这并不影响我记仇。” 江莱悦回击道:“谁不是从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被现实折磨成一个心机深重的疯子,少在这指桑骂槐。” 老苟瞪了江莱悦一眼,傲娇的把头撇了过去,自顾自的喝水。 我替江莱悦回道:“不要太在意某些人说的话,他们有嘴,但不一定有脑子。” 此言一出,老苟将还没来得及喝下去的热水一口喷了出去,呛了半天,才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道:“余航,你怎么老是损我,还能不能过了。” “少在这跟我娘腻吧唧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穷与丑却能同时拥有,胖和矮还和你如影随形,我损你是一天的吗?” 老苟掀开被子,费力的从地上捡起拖鞋,光着脚冲下来,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样子:“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跟你拼了,我们决斗吧……” 第223章 我不是胡闹 我一副嫌弃的模样上下打量他,直接损道:“得了吧,收起您那肥嘟嘟的粉拳,你说你捏着拳头也就罢了,另一只手翘着兰花指算什么事?” 老苟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却又带着一丝讽刺说道:“你除了会挤兑我,还敢对别人放肆吗?” 我好似被这句逗乐的话勾勒出了回忆,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意,陷入过去那一幅幅画面中,过了很久才说道:“刚进公司那半年,我挺怕你的,后来我真是胆大包天,做了许多正确却又固执的决定,说真的,要不是因为黎诗的事情,我会一直尊重你。” 老苟情绪转变相当之快,陷入沉默,忽然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又看着天花板,许久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要卖掉青旅的事。” “你怎么不问问我,假如再来一次,我还会坚持保住青旅吗?” “你会,我无需问。” “我自己不敢这么肯定的回答了,过去的余航是一个战士,满腔怒火,会用不惧沙哑的嗓子咆哮,现在他不会了,被生活压倒了,他不想再战斗了,只是想妥协安稳的活着,自顾自的回忆……” 老苟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说道:“余航,你变了,敢于去面对逃避的事情了,听说你去英国找黎诗了?” “你倒是挺关心她的,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 “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在伦敦眼附近有一家小巷子,那里有家华人老妇人开的店面,是一个国外设计师和国内艺术家合作的民族服饰店。” “我没去过。” “我去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不厌其烦的进去看那些手工刺绣和色彩斑斓的扎染图案,尽管我负担得起标签上咤舌的数字,可我并不去买,这样的店在摩登的街巷里格格不入,充满了俗世的烟火气息,在纷杂的招牌间,还会有隐然发现的惊喜,如同生活的本质!” “你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何不去争取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喜欢的东西就去争取,这是你余航的风格,然而你现在呢?到底是找到了真爱,还是在用一段感情麻痹愈合着暗恋未遂的伤?”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这话没什么意思,我和黎诗没有任何外界传言的关系,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追求,她是个好姑娘,如果我没猜错,以她的性格,她会回来过年的。” “你怎么知道?” 老苟黯然低着头,许久也没有再说话,伸手熄灭了床头灯后顺势躺下,他身子背对着我说道:“我累了,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我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带着异样的感觉离开房间,夜色再次深沉了起来,寒风一直不肯停歇的吹着,我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脖领的最顶端,在风中站了许久…… …… 晚饭时间,老苟是被老爸叫醒的,我和江莱悦帮忙收拾着碗筷,老妈则忙着给小宝喂饭,对小宝的宠爱甚至超过小时候对我。 饭桌边,我与老苟都是独自坐在一边,爸妈坐在另一边,江莱悦则和奶奶坐在一边。 老爸和老苟寒暄客套着,我则拿着酒瓶为大家倒酒,为老妈和奶奶各自倒了一杯果汁,而江莱悦却显得有些拘谨,或许是因为之前老爸老妈表现得不够热情的缘故。 我帮江莱悦也倒了一杯酒,又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不用太拘谨。 江莱悦点了点头。 众人举杯后,老爸连忙劝说老苟吃菜,而一度将江莱悦放置一边,这时,一向不善言谈的奶奶破天荒的打破了沉默,她向江莱悦举杯道:“姑娘,奶奶拿饮料陪你喝一杯?” 我自然明白奶奶的意思,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缓解江莱悦的情绪,我顺势起身道:“奶奶,我和江莱悦两个晚辈理应敬您,毕竟您是这里的长辈。” 老妈终于开了口:“小江,菜还吃的习惯吗?” 江莱悦点了点头,道:“很久没有吃到家里的饭菜了,有妈妈的味道。” 老苟面色有些冷的说道:“江总吃不到这种家常味道也很正常,犹记得从前莱悦酒店隔壁有一家很地道的家常菜馆,硬是被你折腾走了,后来听说因为这事情弄得夫妻俩闹离婚了……” “苟先生,您觉得我是在胡闹吗?” 江莱悦在反问这句话时,职场中的气场便显现了出来,以至于让久居商业场的老苟都愣了一愣才应答道:“我只看到了不想看到的结果。” 江莱悦并没有急于反驳老苟,转而对老爸老妈说道:“抱歉叔叔阿姨,我们又把家宴当成谈判场了。” 老妈笑了笑,示意没关系,我接上话题道:“你的话是另有隐情吗?” 在我又准备帮江莱悦解围时,她很平静的说道:“苟总只知道我最终取缔了她们的店,却不知道这家店在我收购之前,就已经被她赌鬼丈夫抵押出去了,我想方设法买下了店,最后还给了那女人一笔钱,她正是用了这笔钱周旋,才得以离婚,我不知道你断章取义的说我破坏家庭,是出于什么角度。” 老爸和老苟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显然有些怀疑,但这样的怀疑却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江莱悦之前的事情,使得老爸还有些梗。 这个时候,老爸终于开了腔:“过去的事情就不谈了,我们继续喝酒。” 我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而我更庆幸自己就这么沉默了,因为江莱悦已经将所有该说的话都说到位了,如果爸妈还是不满的话,恐怕她也无计可施了。 几杯酒下肚后,江莱悦借故胃不舒服,提前离开了饭桌,我随即跟着她走了出去。 江莱悦强忍着情绪背对着我,但身体却在颤抖着,这种颤抖隐含着不能抑制的情感。 她穿的很单薄,又因为饮酒而虚弱,再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晃荡,我入神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又一次撕心裂肺了起来,这种感觉也只有当初和黎诗告别时才有过。 我终于不能控制自己,然后从后面紧紧的拥住了她,几乎哽咽着对她说道:“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口舌活着,更无须去解释那些流言蜚语。” 江莱悦重重的点头,却没有回头看着我。 第224章 老苟的忠告 就在我费尽心思寻找安慰话语的时候,却再次看到她的面容,她回过了头,眼眸中隐隐含泪,却微笑着对我说道:“中途离席很不礼貌,我们回去继续吃饭。” 我顺从的进了房间,而我可能仗着在家的缘故,所以比平时放了些量,因为一家人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的在一起吃过饭了,很快,我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恍惚,而一直和江莱悦少有交流的老苟,却忽然向她举起了杯子,说道:“江总,论以前还真接触不到您这样的大人物,今天有幸,一定敬您一杯酒,万一你哪天东山再起,请您把我那小公司重新卖给我。” “我现在没能力为你解决烦恼,虽然你的公司是被曲森接手,但他如今已经不是我手下的人。” 老苟好似有些激动,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行,我懂了!” 江莱悦的面色终于稍缓了一些,对老苟说道:“这是余航家宴,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去讨论西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老苟仰起头,等他再次看着江莱悦时,眼眶却已经泛红,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有本事,如果有一天你能重新掌权,一定要把有途还给我,你能做到吗?” 江莱悦的面色终于变了变,许久轻声说了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可以答应你。” …… 这个夜晚,我和老苟住在了相对拥挤的小房间内,事实上,这已经是最大的房间了,他醉的喃喃自语,我醉的心事重重。 夜里,我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外的墙角一阵抽空般的狂吐,然后整个人虚脱,绵软无力的回到房间,倚着床靠背坐着,发愣的看着昏暗的墙面。 老苟没有一丁点打呼噜的声音,我知道他睡得很浅,甚至可能没睡。 酒在味里灼烧,我有些口渴,端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也不管它已经放凉了很久,在冷水的刺激下,我意识渐渐清醒,便想起了之前饭桌上的一些对话。 我下意识的问身旁老苟道:“苟总,你这次来真的只是为过年吗?” “我真想过年就留在西安了。” “我觉得你最近做的每个决定都像迷局,如今你又把有途卖掉了,今后可有打算?” “如果我告诉你卖掉有途,是为了让黎诗回来,你信吗?” “可是她并没有回来。” “如果她回来再也不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目前的感情?” 老苟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我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如果有一天我真要面临在黎诗和江莱悦之间做选择,那我一定无从下手,更不能原谅自己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尤其是我如此不优秀却伤害了两个优秀的女人,这种行为无疑是作孽,假如真要面对,我宁愿都错过也不敢选择。 “怎么,酒都不能壮怂人胆?” 人在酒精的刺激下,言行举止表达的往往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不被意识支配的我会激烈挣扎,最后做出的选择怕是自己都不敢相信! 老苟伸手打开了床头灯,坐起身来直面我说道:“余航,我这次来就是跟你提个醒,黎诗肯定会回来的,如果你还在犹豫,就把控好自己,还有即将会糟糕的局面,如果到时候你还像现在这样,你这样会害了自己,感情中最大的悲剧,就是源于你的左摇右摆,不要在她们需要安慰的时候,你给的却是伤害。” “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告诫我这些?” “过完这个年,我就打算去远行了,至于到哪都一样,反正我根本没有家,而你不一样,我们之间的恩怨仇恨都过去了,如果有一天你回想起这段日子,还会骂上几句或者会心一笑,这段艰难的日子就没有白费……” “你能告诉我黎诗的来历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青旅,明明可以留下来却又选择离开,而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黎诗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之后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就找个机会去问她吧!” “你这一年几乎败光了自己几十年的事业积累,我真不明白让你疯狂的决定,是出于什么考虑的,想到刚来“有途”的那年,你本来说拿出百分之0.05%的股份送给业绩突出的新员工,后来居然这点还是嫌多了,要知道当时按照这个比例也就等同于几千块钱的年终奖,就这样你都舍不得出血,如今公司说丢就给丢了,即便黎诗回来又能如何?让她力挽狂澜,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希望黎诗能回来,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财富,那些于我而言都是过去了,我只想她能够重新认识西安这座城市,在没有我的胁迫之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爱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假如你能够早点想到这些,有途还在,黎诗也不会走,我真不知道你当初不择手段的刁难黎诗是为什么,如今盼她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酒意上来了,想睡觉了,最后说几句:想经营好青旅,不是你弹弹吉他吸引点粉丝就能满足的,以后凡是要懂得听人规劝,如果我此刻还是像你这样的年纪,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再去轰轰烈烈的爱一次,而不是去什么狗屁创业。” “或许就是你放弃了那个真的的自己,才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老苟披上衣服,起身道:“我出去小解抽个烟透透气,你睡吧!” “你不是酒意上来想睡了吗?” “人都是善变的,我是,你也是!” 老苟挪着步子走出房间,身体摇摆不定,最后伏在门框上站了许久,才走出房间,他喝多了,却更清醒了…… …… 烦闷中,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无味的吸了一口便熄灭,又疲倦的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老苟的一番话挑拨着我的情绪,我是想念和黎诗在一起的日子的,哪怕曾经和她处于敌对状态时,她也没有置我于不顾,现在想来,我的潜意识里尽是她的美貌、地位、财富,然后在靠近后便因为小小的挫折而退缩,最后将自己禁锢在一个怪圈里。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一直躺在床上思考着怎么去面对老苟口中自己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可是一点思路也没有,所有的一切像是一个痴人,做着一个空乏的梦,于是更加的失落,更加的茫然。 …… 在三天后的傍晚,我正和江莱悦坐在小院里帮奶奶择菜,老妈急匆匆的告诉我老苟在十几分钟前开车离开了,谁也挽留不住。 老苟明明说过来过年图个热闹的,为何又匆匆不辞而别? 老妈的话没有说完,我的手机信息声便响了起来,萎靡的精神随之一震,我知道这个信息很有可能是老苟发来的,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果然是他发来的,他说:如果不出意外,黎诗今晚便会过来,为了不给你们添堵,我就先离开了,记住我说过的话,做好自己的选择…… 第225章 不如归去 江莱悦看出了我的心思,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表情陷入一阵迷茫中,一旁的老妈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想想怎么善后吧。” 老妈把决定权交给我,以离开的方式给了我思考的空间,她并没有过多干涉我最后的选择。 沉浸在痛苦中的江莱悦,终于回过了神,惊弓之鸟似的拉住了我的手,语无伦次的乞求道:“余航,你会轻易的回头吗?” 老苟的预言几乎很快应验,我终于知道爸妈这些日子的态度,其实也是在替我抉择,不至于让我在此刻为难。 我的犹豫深深伤害到了江莱悦,她甩开我的手,满脸无助,颤抖着嘴唇再次看着我…… 我心中充满了挣扎,因为无论作何决断,对她而言都是极大的伤害,思量了许久之后,我终于向她问道:“你能给我一段时间处理这段感情吗?” 江莱悦沉默了很久:“你真的这样想就好了,可你不会的。” 我很认真的看着江莱悦说道:“如果我不能处理好这段感情,便会一直带着这样的阴影生活,况且她对萌萌是有恩情的,于情于理我都该给她一个交代。” 江莱悦下意识的紧咬嘴唇,表情很是复杂,明显因为我的这番话陷入到了挣扎中,足足一分钟后才对我说道:“别怪我敏感,我不需要你任何承诺,我妈当年就是轻信了承诺,才落得被抛弃,如今住在疗养院不死不活的下场,我不会重蹈覆辙了,这些主观轻诺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好吗?” 我充满震惊的看着江莱悦,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会伤害她这么深,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在抉择上和我开玩笑,我甚至能够遇见,也许某天我的抉择会变成我的悲剧。 江莱悦忽然很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厚重的压抑:“我已经清楚你的选择了,别再耽搁了,趁着黎诗没来之前,抓紧送我离开这儿。” 我劝说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过个安稳的新年,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天怎么能送你走。” “你真觉得我只是来过年?” “我知道你为了我……所以很多事情是可以缓和的……” 江莱悦寸步不让的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现在就是想看到你的一个态度,但我显然太高估自己了,你也不用太抱歉,总不能让大家都不开心,与其这样,我更喜欢商场上那个冷漠的自己,将受损降率到最低,这才是生存之道,你就这么执行吧。” “生活不是商业场,用不着你牺牲。” “别这样,真的别这样了,余航你不明白,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艰难,这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新年,也是我重生的开始,我可以不重生,但我不想毁灭,你不想我难过死就送我走。” 我无神的看着江莱悦,忽然咬着牙说道:“你要看到我的态度,是吗?” 江莱悦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去意已决,你别难为自己对我做任何表态,我不希望看到为难的你,我现在去收拾东西,你不送我,我自己步行离开。” 我就这么木讷的站在原地,然后看着江莱悦进进出出的整理着物品,她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收拾的很快,只是在一条灰白色的围巾上面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将围巾送给了身后的奶奶说道:“奶奶,我就要离开了,还没相处够就要走了,没吃到你做的年夜饭有点小失落,等忙完这阵子,我抽空来看你。” 上了年纪的奶奶,显然对直性子的江莱悦产生了浓厚的祖孙情,她仰头摸着江莱悦的头发说道:“姑娘以后冬天别把头发剪这么短,冻耳朵,遇到事情别太为难自己,事情在心里盘多了,就会打成死结,要快快乐乐的……娃娃,有空就多回来看看,晓得啊!” 江莱悦始终带着微笑,像个孩子似的拿着奶奶的手蹭了蹭,然后提着包示意我往村口出发。 奶奶示意我们等等,小跑着回屋用方便袋装了些炒熟的花生和瓜子,又塞了几块刚烙好的花生糖馅子的饼,刚塞到江莱悦的包里,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屋里提了一个小篮子,示意我们再等等。 …… 我和江莱悦提着东西往外走,然后站在村口等待不知去向的奶奶,但她很快便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驼背的她在雪地里快步的走着,头上的绿色头巾让她特别容易辨认。 我们迎了上去,她步子走的更快了,可就在十来米的距离,她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摔到了路面上,手中的篮子摔出几米远。 黄色的蛋液摔在路面上,我们这才知道奶奶是去借鸡蛋了,昨天我听说奶奶嫌江莱悦太瘦,每天早晚都给她煮个鸡蛋加餐,说土鸡蛋有营养。 善良的奶奶一直觉得江莱悦住在自己家是委屈了,她看着地上摔碎的鸡蛋,痛心的捶打着自己的腿,然后挪着身体去捡鸡蛋。 江莱悦跪在地上把奶奶拉起来,让她不要再去捡那些摔碎的鸡蛋,她难过的骂着自己不中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摔了鸡蛋不说还耽误我们时间。 我们把奶奶扶站起来,确认她没有伤着之后才松了口气,江莱悦情绪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直到奶奶掏出一个蓝格子手帕,把一卷钱塞到江莱悦手中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把钱塞给奶奶,然后跪在地上抱着奶奶的腰便哭了起来,只是爆发的情绪很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便离开了奶奶的身体,站起身提着包头也不敢回的往前走。 我告别同样抹着眼泪的奶奶,快步跟上江莱悦的脚步,她用围巾裹着眼睛一下的面部,把情绪隐藏着,压抑着,再压抑着。 …… 我还打算借机劝她留下,可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却再也不敢将这番话说出口,她比所有人都大气,但唯独对感情,敢爱敢恨的她容不得自己轻贱下去。 路上积雪虽然消了,可是路面还有些打滑,因为临近过年,交通压力骤然增大,狭窄的乡道车来车往,我们的这一路走的并不顺畅,天黑时,我们才到了离县城不远的一个服务区,我本想买点热乎的东西,可江莱悦不愿意在拥挤的人群中吃快餐,她要了杯奶茶,坐在车上吃着奶奶给的花生糖烙饼…… 为了不耽搁时间,我喝了杯粥便继续赶路,江莱悦不太有胃口,拳头大的饼子只吃了一半,便将它放在了车子的中控台上,表情有些茫然的看着路上堵成列队的车子。 我对她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畅通,要不我们回去吧。” 江莱悦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我在她的肢体动作中看到了她心思的繁重,她可能已经疲于应付我的话,所以直接选择了沉默。 我在一阵沉默后,又向她问道:“回西安你打算去哪?” “别管我了。” “再把自己封闭起来?” 江莱悦的神色充满了苦痛,好似又回忆起了那段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她终于说道:“可能我真的不配拥有快乐的日子,稍微庆幸一下,便会被打回原形……男女交往最忌讳的是什么,陪你聊几天你就喜欢他,谈恋爱还没几个月就想过一辈子,交个朋友稍微对你好点就想来往一生,难怪我的怨气那么重、悲伤那么多,这都是天真的代价。我天性不宜交际,在多数场合,我不是觉得对方乏味,就是害怕对方觉得我乏味。可是我既不愿忍受对方的乏味,也不愿费劲使自己显得有趣,那都太累了。我独处时最轻松,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自己承受,不累及他人!” “我草率的给了你承诺,却不能给你最终的结果,终究是我鬼迷心窍,做了最糊涂的事情!” 江莱悦没有言语,只是握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带着暖意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完全可以笑着说公平竞争,但没必要让所有人不开心,黎诗的出现似乎直接把我们的感情钉在了墙上,这种感觉不是我矫情,而是女人的直觉,我做不到让你为难,事实上你也不会再爱我了,我不需要你把对我的感情出发自同情和施舍,说白了,感情就是不联系就没有的东西了,你没有挽留,我没有回头,如此余生各自安好也挺好,但愿你会好过,好到忘了我曾来过,毕竟,我们能评价的只是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关于未来,谁也没有那预知能力去做出评估……” “我从未把你的苦难当成同情你的方式。” “黎诗会让你活的更有诗意,至于我,不如归去……” …… 我和江莱悦遭遇了断断续续的堵车之后,终于到了县城,进入市区后,那些昏暗的霓虹灯似乎在为这座城市唱着守卫的歌,可我却不能像路灯那样,忠诚的守卫自己的信仰,有时候人的善变还比不过一盏路灯,至少它在自己固定的位置发散着忠诚的光线…… 光线穿过玻璃窗落在了密闭的车里,晃出了一片忽明忽暗,而正在奔赴归途的车主们,在路况较差的地段纷纷鸣起了喇叭,好似嘶吼,好似告诉我们,这座城市从来没有如此拥堵过,只是它不知道,有人正团聚,有人在离别…… 我将车子停在了火车站门口,江莱悦用手机抢票软件,抢了张站票直达西安车站,这也就意味着她要站十二个小时左右…… 第226章 无味的日子 其实,这一路上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聊起更好的解决方式,但是她依然在回避着,想必,一直以来,她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都是只有等到不得不去面对的那一刻,才会做出选择,我知道,江莱悦父母之间的陈年旧事一定给她留下了极深的阴影,所以这些年的她总是看上去很淡漠,实际上却是用淡漠掩饰着痛苦。 火车站门口充满了烟火气,这个万户团圆的除夕夜前夕,小贩们做着年前最后一笔生意,卖力的推销着。 江莱悦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坦然一笑,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回去,然后故作轻松的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落寞离去的江莱悦,拥挤的人群把她推推搡搡,她终究不是自己口中的女战神,拳脚功夫抵不过人群的挤压,此刻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弱女子,在寒风中依旧要裹紧衣服,孤独来的时候依旧要一个人咬牙承受…… 就在她即将被人群吞没的时候,我迅速拨开人群,挤到她的身旁,顺手接过她的包,在她耳边轻声道:“别介意我再送你一程。” 江莱悦没有言语,只是往我怀里靠了靠,她的眼神却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于是我又将她搂紧了些,许久后,她终于对我说道:“不用陪我等车来,时间还早着呢,你该回去就回去。” “你一个人坐在这,待会上车前上洗手间,物品怎么办?” “车子上不是有卫生间吗?” “有但你不一定能够穿过人群进去,再说洗手间卫生实在太差,根本下不去脚,你要想去洗手间方便,只能坐在车厢连接处,坐在洗手间附近……” 江莱悦眉头微微皱起,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她,似乎在害怕纠结着,我觉得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消化了将要面对的恐惧,无所畏惧道:“多新鲜啊,这人呐,二十岁的时候,千万不要花精力和时间去犹豫和纠结什么选择是最好的,因为没有人知道,有想法就大胆地去尝试,感受不同的生活,多尝试工作类型、多读书、多旅行、多谈恋爱、多结交朋友,把这些该交的学费都交了,如此一来,三十岁以后,你才有可能从容不迫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轻声叹息,心情也因为江莱悦的释怀而变得轻松了一些,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途中能够遇到善待她的好心人。 江莱悦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无所适从的拍了拍腿道:“真想把幻想、把失落、把孤独全部留在这个破旧的火车站,然后潇洒的扬长而去,让不断前行的车轮绞碎这该死的一切,从此痛苦都与我无关,这该有多爽!” “你想得美,要是情绪都能丢弃,那余下的日子岂不是太无味了。” “无味的日子不好吗?” 当江莱悦反问我时,我有些回答不上来,许久才说道:“无味的日子,不也是被人为筛选的结果吗?其实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从未真正离开,只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随时卷土重来罢了。” “我挺喜欢这儿的生活节奏,可这儿并不属于我,离开这里,又得回到从小长大的那座城市,那儿冰冷到没有喜怒哀乐,可我离不开西安这座城市了,我的灵魂早已经深埋在那里,喜怒哀乐全都圈禁在那儿,就像被捆绑一样逃不了了……” “我也喜欢这里,可我终究要回去,那里有一把唱着孤独的吉他,有一座藏着过往的酒吧和咖啡店,还有一间抚慰着我的青旅。” 她的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但我却能看到她那释怀后的笑容:“那我们西安见!” 我点了点头,最后在沉默中,传来了车站广播的声音,这也意味着分别的时刻到了。 江莱悦从我手中接过了行李,挥手和我道别:“我跟着队伍往前走就是了,丢不了的,你主动和黎诗联系一下,别错过了。” “别老是担心别人了,照顾好自己。” 我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抱住了我,声音哽咽,重重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你丫的别撩拨情绪行不行,不就是一个春节嘛,我自己都过习惯了。” 我仰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笑了笑对她说道:“习惯就好,想过节了,天天都是节日。” 江莱悦点头,替我理了理拥抱后凌乱的衣服,说道:“再不排队我就落伍了,不和你浪费时间了,走了。” …… 告别了江莱悦,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黎诗并没有到村子,我猜测她是为了给我个惊喜,便故意给她发了个定位。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黎诗很快给我回复了一条消息,虽然只是一个ok的手势,但我知道这恰恰是她回归的信号。 我一个人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这家旅馆我曾经和黎诗住过一次,她是能够找到这里的,据我分析,她很可能是坐大巴过来的。 洗了个澡后,我以为我会在喜悦中很快安然入眠,可自从躺在床上的那刻起,我就不停的想起黎诗回来的画面,她在温暖的空气中,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用红色丝带束着,再次见面,我们没有争吵,没有嬉闹,只是安静的站着,认真的看着彼此的眼睛。 …… 这个夜,我彻底失眠了,然后在失眠中一遍遍的回想着过去与未来,可这种回想,于此刻而言,又是那么的致命,于是我在胡思乱想中愈发的痛苦,我想找个人倾述这种痛苦,可夜已经深不见底,最后连吵闹的车站都陷入到了睡眠中。 浅睡眠中,我被楼下吵闹的声音弄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我都有种恍惚,觉得下一刻黎诗便会顺着楼梯走到我面前。 时间就这么缓慢的流逝着,好似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光年,清晨的阳光终于透过窗帘间的空隙,照进了屋子里,可我的精神却是那么的恍惚,因为直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完整的睡过一小段时间。 醒来的第一件事,我便拿起手机看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夜晚,可黎诗并没有给我任何消息,洗漱之后,我没有一点的清醒,却也没有一点想休息的欲望。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我就这么看着阳光从那缝隙里,换了数个角度照在我的床上,直到电话响了起来,才在迷迷糊糊中回过了神。 我立刻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鼻音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喂,余航,我到车站了。” 第227章 学会将感情分类 我兴奋、期待,但在心里某个隐蔽的角落还有一丝忐忑,因为我不知道这次的黎诗是带着什么情绪回来的,而我们的未来是否又会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你看到我给你的微信定位了?” 电话那头相当嘈杂,应该是在出站检票,黎诗在慌张中说道:“嗯,看到了,我刚好是坐火车过来的,你现在方便来接我吗?” “好,你不用跟他们挤,慢点,我马上过去。” 我花一分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跑到小旅馆楼下,料想着黎诗还没吃早饭,便给她买了一个一斤重的烤红薯,还有一杯小米粥。 跑到出口,我下意识的张望,在不断涌出人群的出口,我并没有看到黎诗的身影,心情却已经开始激动起来,我想象着待会儿她会以什么造型出现在我面前,是淑女范儿,还是职场范儿,或者是休闲范儿,这种等待久别重逢的时刻,总会让人不自觉的胡思乱想,经历过的人都会懂。 又过去了几分钟,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翘首以盼,只是我不知道此时的黎诗是什么心情,是否也像我这般不能自持呢? …… 出站口的人群忽然从拥挤变得稀少,而身旁和我一起等待的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一个带着白色围巾的女人,这种瞩目好似产生明星效应一般。 我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前方看去,果然是黎诗,只见她留着长卷发,身穿长款的宝石蓝色呢绒外套,修长的腿在黑色丝袜的包裹下,美到极致,打扮出尘的她,依然以最简约素雅的方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从圣诞节分别到今天的除夕,我们已经两个余月未见,我本以为自己会本能的迎着她跑去,可人来人往中,时间好似禁止了,她似乎也发现了我,摘掉墨镜,看着我,我们在人潮拥挤中对视着。 今天的阳光分外的好,连续下了两天的雪终于有了停下来的迹象,这个早晨难得的见到了阳光,不过气温相较于前些日子却低了很多,而不断传来的鞭炮声将年味的氛围渲染的越来越重,这种声音总是让我不自觉的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是孤独的站在西安的街头,和远在北京带萌萌治疗的父母通电话,而此刻,人生像翻转了一般,似乎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新的开始。 一阵冷风吹来,那落在枝头的积雪,便纷纷从两旁的树木上飘落了下来,而我便站在人潮涌动间,提着粥和红薯,好似体会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幸福。 我向她挥了挥手,顺便快步向她走去,她点了点头也向我走来,于是旁观者的视线又转移到我的身上,其中不乏羡慕的目光。 若不是周围嘈杂的人群,我很难相信黎诗终于漂洋过海来到我面前,一刹那,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有些傻愣的看着她,我曾以为伦敦一别,回是我们宿命的终结。 黎诗目光含情的看着我,突然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我,她的头埋在我的怀里,哽咽着却无言,我当然知道,她是有委屈的,而这些委屈是生活赋予我们的特殊使命。 我也紧紧的抱住她,抚摸着她的秀发,柔情泛滥,这种拥抱不同于在伦敦离别前的依依不舍。 …… 不知道拥抱了多久,黎诗终于松开了我,手放在我的双肩之上,细细打量,半晌说道:“你头发上怎么沾了那么多水啊?” “这不是接到你电话,胡乱洗脸弄湿的,没来得及吹一下就跑出来了。” 我以为黎诗会嫣然一笑,谁知她白了我一眼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青旅里的顾客?” 我讪讪道:“我以为你会说生病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许久未见,黎诗这个崇尚暴力的女子,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掐着我的腰,这哪像久别重逢,分别就是上门讨债。 …… 我将烤红薯和小米粥递给她,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拖着行李箱和她来到我住的小旅馆。 她顺手掰了一半烤红薯,小心翼翼的剥去外面烤糊的皮,递给我。 我问黎诗:“你是准备在这儿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回家?” “我这两天赶路几乎没吃东西,吃完烤红薯后,打算洗个热水澡,缓解一下双腿,至少得干干净净的去见叔叔阿姨。” 我盯着黎诗看了许久,试探着问道:“你意思是站了一路过来的?” “回到西安才得知你来通渭过年了,我只能过来,可听说大雪封路,为保安全只能买火车站票,本来要不了这么久,谁知道路上因为雪太大,火车停在半路修整,幸好2路上遇到一对夫妇,我还坐了很久,并且吃了一盒小熊饼干,孩子主动给我吃的,嘿嘿。” 黎诗轻描淡写的说着,我却在她的话语中莫名的感到一丝内疚,众所周知,春运不亚于一场战争,从上车到下车基本是全程拥挤耗费体力的事情,黎诗尚且能够遇到好心人让座休息一会儿,那么江莱悦呢? 在黎诗洗澡期间,我拨了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可能没有太多坐火车经验的她,已经将手机电量消耗完了,亦或是一夜未睡的她,此刻难得找到休息的地方,正在关机休息。 我给了发了几条消息,叮嘱她下车之前一定给我回复一条消息。自从认识江莱悦以来,我几乎被她的顽强和隐忍所折服,她不甘于命运束缚,却又总想命运低头,不了解她的人或许觉得她很难接近,一旦接近了之后才知道她是如此的脆弱,需要人照顾。 黎诗坐了一夜火车到了通渭,她却拿着相反方向的车票,重新回到孤独的世界中,这个新年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冰冷的轮回,也许她此刻并没有睡着,而是站在火车上某一个拥挤的角落,孤独的看着风景,和火车上大部分团圆的人不同,她独自走向了孤独…… 这时我才明白,人是多么的擅长自找烦恼,如果早些时候便能确定自己的情感,或许也就不必承受那么多的代表着虚妄的痛苦,我心中有些懊悔,这种懊悔的情绪让我明白,我要渐渐学会将感情分类,不能将喜欢和友情混为一谈。 其实,所谓爱情当你决定放下时也就不过如此,如此的轻薄,交给一阵风,便吹的烟消云散…… 混乱的思绪还在持续着,忽然,从卫生间传来一阵轻快的歌声,正在洗澡的黎诗唱起了歌,随着流水的声音交织成一曲美妙的音符。 我躺在了床上,企图将注意力转移到最近的生活上,压制住这让我浮想联翩的声音,可是一种种画面还是无悬念的控制了我全部的思维。 为了抑制兴奋,我甚至唱起了周云蓬的《九月》,可悲苦的歌曲也无济于事,就在这个时候,黎诗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简直让人疯了…… 第228章 安全感 面对玉雕般白皙的黎诗,我吞咽了口水,却不敢有过多的非分之想,而她也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箱包中找出一套内衣,迅速返回卫生间,换好之后才走出来。 我们似乎都在有意回避着之前的尴尬,不过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所取代,按照我的想法,我希望黎诗稍稍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返回家中过年,而她担心路上交通问题,希望早点回去,以免最终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 等我收拾好下楼,黎诗站在我面前,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她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副很卡通的手套带上,有些意外的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开林柯的面包车来的?” “你那车子太好,开上路心疼,那不是损耗车子,是一路撒人民币。” 黎诗因为寒冷跺了跺脚,又哈了哈手,然后才笑问道:“怕是避讳吧?” 我当然不会说因为避免让江莱悦尴尬,所以才没开她的车,机智的转移了话题道:“赶紧上车,你看你鞋子都放在雪里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的脚一天到晚都是冰的了。” “还能为什么?鞋子太单薄呗!” 黎诗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看了看鞋子说道:“因为我腿太长,供血不足,也就是所谓的高冷。”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 “你坐后排吧,待会儿车内温度上来了,就好好睡上一觉,车子我慢慢开,不会太颠簸的。” “还是陪你说说话,突然走了那么久,还是有很多话题想聊呢!” 最终,我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将面包车后座位收拾好,以便她随时可以躺下。 …… 路况果然被黎诗说中,甚至比想象中更加拥堵,由于前方发生交通事故,车辆不得不缓慢行驶,中途甚至还停了几次,我不想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发生任何意外,开起车来更是小心翼翼。 车子行驶了十来公里后,再次拥堵起来,小一会儿,黎诗便开始打哈欠,她似乎早有准备,拿起保温杯,冲了两杯咖啡,递给我道:“堵在路上也是难得的享受,喝杯咖啡提提神。” “喝惯了现磨咖啡,这种速溶的还真不愿品尝了,念歌的咖啡店要是还在就好了。” 黎诗有些诧异的问道:“她还没回来吗?” “是啊,已经离开许久了,咖啡店又失了火,我和林柯帮着简单的修缮了一下,但是很多损毁的东西都得念歌自己回来列清单,才能找回原来的样貌。” “事故责任人找到了吗?” “就是店内留下来看店的员工,因为一时大意而已,希望年后念歌能够回来,毕竟新一季的旅游旺季又要开始了。” “念歌真的不该扔下咖啡店,毕竟这样的商业模式带着情怀,又在位置极具优势的景区,不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她出售呢。” “其实她的咖啡店定位很明确,针对的就是有消费品质的当地商业老板、南来北往愿意停歇的游客,还有那些不愿付钱,却可以用信件找人代付的蹭客,例如我!” “所以,还是有一些人为了蹭一杯咖啡而草草写一封信?” “刚开始会有很多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一旦进入“一见”咖啡店内,怕是都会收起这样的念头了,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每个人都会觉得手中的笔很神圣,在泛黄的纸张上面写着生活的琐碎,写着酸甜苦辣……一杯咖啡不值钱,今天选择写信换咖啡的人,明天可能就转手买一杯咖啡送给别人了,所以这几年咖啡店的生意一直很好,从未出现过亏损。” 黎诗点了点头:“念歌在商业营销上是很有天赋的,我希望这样的店能有传承。” 我稍稍沉默,说道:“你有时间吗?有的话你可以收购下这家店,我相信念歌一定愿意托付给你的。” 黎诗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知道她的顾虑,也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毕竟这样一家店如果落在任何一个注重商业经营者手中,都将彻底改变,这也就是当初为何江莱悦没有收购成功的重要因素,但黎诗也是有顾虑的,因为在她上次的信件中说过,她可能不会在国内停留太多时间…… “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还没能够确定下来,见到苟总再说吧!” “我很纳闷,你和苟总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似乎对你的事情格外上心,我现在甚至敢大胆推测,我在英国收到的提示消息,是由他发送的,甚至可能在伦敦的街头和他擦肩而过,否则他怎么会将你我的动态了解的那么清楚。” 黎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点头确认道:“是的,他总是事无巨细的为我打理着残局,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所以你最终还是会如信中所说,回到英国结婚是吧?” 黎诗微微疑惑的看着我,随即恢复了神色道:“结婚?这事情离我太遥远了,至少近期没有打算……” 我在心中嘀咕道:“既然你没打算结婚,为什么要给我寄那样的信。” 黎诗并未听到我的抱怨,只是眺望着远方那落满雪的山头,我随着她一同眺望,好似看到了被时间瓦解的生活化成碎片,随雪花融化成河,最后在阳光的映衬下,泛起一阵银光,被风吹散在了世界的尽头。 …… 昨天晚上到今天,我送走了江莱悦,迎来了黎诗,可心中仍残留有曾经在惚恍间留下的感动,想来所有的美好,都是源于不完美,所以我和江莱悦彼此间的关怀越来越近,可关系却已经越来越远。 终于,我对黎诗笑了笑说道:“别看风景了,睡会儿吧!” “好,我不看了,路过的都是风景,留下的才是人生。” 黎诗微微一笑,然后闭目打盹,我们便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一起透过车窗看向那被白雪笼罩的城市,我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黎诗也习惯性的没有表示反感,反而将摆放在她那边的烟灰缸递给了我。 我回过头看了看她,虽然已经许久未见,可还是有曾经和她在一起时的贴心,还有给自己的安全感。 我呼出一口气,然后用最坚毅的笑容看着浅睡的她,我相信带着曾经的插肩而过,我们一定会完成这一刻对彼此的期许,也许在未来能够有所收获。 我将双手捂在嘴边,避开了冷风的骚扰,直直的吐向窗外,当烟圈和雪花交融时,飘渺又飘渺,不过我注定享受不了这份浪漫…… 忽然,我的耳边传来一阵香气,黎诗飞快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继续歪着头睡觉,我在不知所措中有些晕眩,心中那压抑了许久的原始欲.望,便这么在这雪里被激荡了开来,她的调皮模样让我难以自持…… 第229章 可爱的黎诗 我捂住自己胸口,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说道:“天呐,你居然偷亲我。” 黎诗似乎早就已经想好,她对我说道:“借了你一个吻,什么时候还给我?” “那我先不还了,拖欠个三五年的。” “这是什么逻辑?” 面对黎诗的疑惑,我并没有正面做出解释,只是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会撩吗?我拖欠,等还你的时候,是不是能多亲几个呢?” 黎诗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又连连拍打着我的手臂对我说道:“你是不是经常逗小姑娘玩?” “这句话问的怎么像出差回来的女朋友盘问花心男友似的?” 想来黎诗已经在为我改变,这样的行为已经超出她的准则,可能是被我问的羞了,她从包内拿出一副墨镜迅速带上。 透过墨镜,我完全看不到她此时的眼神,而她那白皙的面容,却在透过玻璃的光线下,宛如纯白的丝绸,美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我小心翼翼的跟着车,用余光望着侧身睡去的黎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这一刻我终于感觉到:我们像是一对在过着生活的情侣,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吃烧烤的那个夜晚,这时候,黎诗拉下墨镜偷瞄了我一下,发现我在看她时,她又把墨镜戴上,相对的凝视中,我把这感觉深埋在自己心中,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回味,生怕下一次又要等上很久。 就这样,我一边开车,一边看着留恋窗外风景的黎诗,而她,不时的提醒我认真开车,有那么一瞬间,生活好似脱离了命运的束缚,变得自然了起來。 窗外的风雪渐渐弱了,这场不期而至的阵雪好似要停了,于是车子里变得更静了,好似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可不断哈欠的黎诗表情却越来越平静,握紧了面前的安全带,像是自言自语,轻声的重复着:“是不是醒来就能到家了?” 我轻声应道:“安心睡吧,很快就能到了。” 这一次,黎诗好似听到了我的暗示,彻底沉默了,她睡得像一只小猫,双手蜷缩在胸前,而身子微微倾向了我。 想来人生真是奇妙,如今发生的这一切,只源于一次简单的交锋,假设如果我没有坚持要保住青旅,没有一种叫爱情的东西成为羁绊,也许现在的黎诗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与我毫无交集的避开,何至于去经历痛苦的抉择和离别,但命运就是没有道理的,既然已经被命运编排在了一起,那就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 傍晚时分,离家还有二十公里左右再次遭遇严重的堵车,车窗外一辆辆正在等待通行的车纷纷亮着双闪灯。 已经睡醒的黎诗解开安全带,和大多数等待行车的人一样,走下车溜达起来,可我们并未溜达多远,前方的车子便动了起来,吓得我和黎诗催着小步连忙往车子旁跑,虽然小心翼翼,还是滑了一跤。 狼狈加上疲倦走了一路,终于到了小村庄,而与我一直保持联系的爸妈早早的站在路边,为我们铲出一条通到家旁边的小路。 见到老妈,黎诗把包丢给我,张开双臂小跑着迎到了老妈身旁,两个人亲热的像亲母女,而老爸也连忙接过她的包,示意老妈赶紧带孩子回家,小心在外面冻着。 犹记得几天之前江莱悦到来的场景,我不能怪爸妈势力,只是黎诗在爸妈眼中,全是恩情……站在原地点了支烟,重重吐出了口中的烟,烟雾的袅绕中,我好似看到了前两天饭桌旁的江莱悦在沉默中满是负罪感和抱歉。 想来她又何错之有,毕竟生活却始终飘忽,我们终究抵不住岁月的挤压,所以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寻找生活的安全感…… …… 饭桌旁,黎诗和萌萌小声的交流着,她们似乎有说不完的小秘密,老妈烧了一桌黎诗爱吃的菜,甚至连咸淡都拿捏的刚刚好。 在鞭炮声的此起彼伏中,我和老爸碰了一杯,感叹这曲曲折折的一年,终于在一家团聚中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萌萌不但成功做了骨髓移植,还找到了自己的弟弟,青旅失而复得,又为我带来一个善良的黎诗…… 一阵沉默后,老爸再次和我碰了一杯,向我问道:“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一年了,你表个态,新年有结婚的打算吗?” 骤然听到“结婚”这个字眼,我有些不太适应,潜意识里总感觉离自己过于遥远,毕竟我现在连对象都没有呢,喝着果汁的黎诗看了我一眼,我抱怨老爸不该把这样话题放在除夕,生怕黎诗误会这是老爸在暗示,不知道此时的她是怎么看待结婚这个问题的,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遥远? 我和黎诗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都期待对方会有合适的表态,然后解决这棘手的问题,可是几分钟过去,除了大眼瞪小眼,哪里有什么灵光一闪! “余航,我看你顺着叔叔的意思好了,毕竟你身边不少合适的女子啊。” 黎诗的话让爸妈相视一笑,感情他们还真是有备而来! “余航,你怎么不说话了,觉得我的建议不好吗?”黎诗对陷入沉思的我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许久才说道:“等找到女朋友再说呗。” 我这没心没肺的话惹得老妈一个白眼,顺手将我面前的蒸蛋端到黎诗面前,还挤兑我人丑就吃点土豆得了,这明摆着是不打算要我这个儿子了。 …… 陪爸妈看了会儿电视,我和黎诗顺着门前的小路一边走一边看烟火,然后打听着哪里有卖烟火的。 最终我们还是败给了现实,路过一个院子,我以给小孩送一个游戏皮肤为交换,买了几个小孩子玩的烟花棒,打算过过瘾。 黎诗显然因为这几个烟花棒兴奋起来,我故作嫌弃道:“还没点上呢,挥来挥去又不冒烟。” “那你倒是点上啊!” “别急,等我抽完这支烟,拿烟头给你点上。” 我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又掖了掖自己的衣领,风有些许的寒意,黎诗就这么在这阵寒意中又蹦又跳,而我被风吹凉的身体,又开始躁动了起来,继而有些燥热,便一口吸完了小半支烟,然后给她点上。 凉风吹动了黎诗的衣衫,她将发丝别在耳后,在无边的夜幕中向我问道:“如果我待会拿个烟火许愿,会不会显得特别幼稚啊?” 第230章 老苟是故事里的人 我笑着摇了摇头,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长发,示意她拿好烟火棒,陆续用烟头帮她点着,她先是小心翼翼,紧接着放肆的蹦跳起来。 白雪之中,微弱的烟火,让旷野变成一个由光影构成的世界,尽管烟火并不盛大,但依旧热闹非凡,我和黎诗笑着、闹着,最后,她仅有的几只烟火插在地上,我逐一帮她点燃,她真的一脸憧憬的闭目祈祷。 望着她虔诚的模样,我不禁被这样的画面感动了,匆匆数月,我们在这白雪覆盖的西北旷野上,以默许的方式做了很多从前难以决定的事情。 我跟着闭上眼睛养神,却并不太喜欢闭眼片刻的黑暗与孤独,偷偷睁开眼时,却发现黎诗也睁着一只眼睛偷偷看着我。 我推了推黎诗问道:“许愿你干嘛睁着眼睛偷看?” 黎诗俏皮的朝我眨了眨眼睛,表情憧憬的回答,道:“因为……我的愿望里缺一个男主角……” “我以前连跑龙套都没做过,突然做男主角,就怕不能胜任,惹了导演生气。” 黎诗不知道什么时候挽住了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怀里,而我沉溺在她难得的温柔中有些恍惚。 “总比戏精好。”黎诗轻声说道,身子又往我怀里靠了靠。 寒冷的旷野中,我们彼此很依赖这种温暖,也紧紧抱住黎诗,呼吸间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随着夜晚的清凉被我吸进了肺里,短暂的清醒中又是一阵迷离。 “这次回来不走了行不行?” “余航,你觉得一个人怎样才能自由的生活?” “现在是法治社会啊,谁能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自己不被牵绊,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 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我的手上,黎诗将我抱的更紧,哽咽着对我说道:“余航,在国外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回来,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解决上一辈的恩怨,但我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宁愿不回国,那样也就不会遇到你们,更不会打破这份属于大家的宁静,最后弄得苟总丢了公司,而我更是一无所获……” 黎诗的话让我有些惶恐,我无言安慰,只是用手帮她擦掉了脸上的眼泪,除了将身体借给她依靠,我并不能再为她做些什么。 一直吹着的冷风终于小了些,黎诗离开了我的身体,我这才看着她问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和苟总究竟是不是大家猜测的那层关系?” 黎诗看了看我,并没有一丝神色上的变化,似乎这个夜晚将要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她的预料之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问了那么多次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点了点头。 “故事很荒唐,一个家庭不幸福的姑娘,为了躲避家人,逃到了西安去上大学。她大概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在大学期间酗酒、泡夜店、逃课、抽烟、傍大款,以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愤世嫉俗的样子出入酒馆和旅店。有人曾问她为何这般绝望,她只是潇洒的说:那是她想要陈列给全世界的样子……” “后来呢?” “没过多久,她遇到了一个在西安做生意的年轻人,与现在相比,那时候他还很瘦,年纪轻轻却像个糟老头,干瘦,黄牙,秃顶,浑身散发着一股洗不掉的动物皮毛的腥臭味,皮肤耷拉在为数不多的肌肉上,看着令人厌恶。” 我纳闷道:“女人会选择他,而不是世俗里的厌恶?” “她当然也厌恶他,但是他出手阔绰,愿意养她。她厌恶他,但是,她也喜欢这份厌恶。就让他糟蹋自己吧,他看上去是一个顺手的工具,那份厌恶会更加凸显她的优势:西安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年轻,貌美,乌黑浓密的头发缠绕着婀娜多姿的身体,走在大街上,每一个当时呐喊摇滚、放荡不羁的青年都忍不住地要向她张望。” “故事里的女人,最后因为钱和他在一起了?” “她肆无忌惮地胡乱瞎花他的钱,在床上羞辱他的腐朽和臭气,在西安酒吧边上的街道上逼迫他下跪:让他在来来往往的俊美年轻人中出丑,抱着秃顶的脑袋说自己真的没法离开她,求她,求她不要和自己分手,她想要多少钱都可以,他的钱全部都愿意给她花。大学四年,这样的把戏她玩了无数次,每一次他都愿意跪着求她回家,别在外面胡闹,不管是凌晨两点,还是凌晨四点。” “这种病态的感情观恐怕伤害的不止一个人吧!” 黎诗护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吞咽着口水,我索性选择了闭嘴,此时思维过于活跃的自己,很难控制着话里不带出“情”这个字,而被伤了的人,只要听到这个字,都是要疼痛的。 “她存心不想让自己好过,她也存心不想让他好过。色鬼,谁让你贪图我年轻的肉体?你活该!她将自己所有的仇恨和愤怒,悉数倾倒给他,他照单全收,他痛哭流涕地说:无论你怎么样骂我,我都爱你。你是这么年轻漂亮,你是这么聪慧伶俐,我活该被你折磨,因为我原本就不配……她当然也哭,哭自己糟糕的家庭和不堪的命运。” “所以女子最终选择了结束这段感情?” “没有,寒风瑟瑟的西安,冬天像把刀子,故事里的南方女人终于想念海风习习的福建了,她逼着自己看透,看他的眼神终于渐渐有了不同,起码到了大四,她不在冬天胡闹了,因为男人的膝盖生了病,病弱到根本无法下跪了。最终他们去了福建生活,她怀孕了,男人生意却越来越不好,他终究在体力和脑力上都拼不过新入行的年轻人了,他说:我们年龄不搭,孩子你别生下来,我不想你以后吃苦,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今后的生活,你离开我吧,你值得找个更好的人……” 说到这儿,黎诗停顿了,我们就这么陷入到沉默中,体会的却是活着的无奈,尽管故事里的人睡在了一起,可并不会真的生活在一起,因为两个人走的路并不相同,终究有一天会在分道扬镳中看不到彼此。 我已经猜到了故事中的男人是谁,也知道黎诗和老苟对这段往事讳莫如深,心情更沉重了,如果这样的过去是一道伤疤的话,此刻这道疤连着血肉又被生生撕开了,我有些慌张,生怕急于求证的行为让黎诗受到伤害。 黎诗苦苦一笑道:“男人离开之后,女人最终坚定地生下了孩子,是一个女孩,可她很厌烦这段不愉快的爱情诞下的产物,说生下来只是为了提醒自己那段羞辱颓废的生活……话虽如此,她又回到原来住过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而男人始终不愿意再介入生活,直到去年女孩找到他的时候,他笑着说:还好不像我,还好不像我……” “他始终如此固执,这么多年没变过。” “论长相,你和老苟真沾不上边,我第一次觉得你们像父女,也是因为你倔强的脾气。” “苟总过得不好,那个和她放纵过青春的女子也没放过自己,她还在煎熬,却从来不愿意承认这段感情……” 夜深不见底,旷野里只有一户院子还亮着灯光,黎诗依旧蜷缩在我的怀里,我们似乎都成了缺乏安全感的人。 远处的烟火升空炸裂到熄灭,在远处微弱散发着光线,四周静到可以听清黎诗的呼吸声,时而微弱,时而沉重,这个时候的她正承受着精神和现实的双重煎熬,可她不愿意再哭了,真是个倔的要命的女人! 第231章 回归原点 我们似乎喜欢上了在这寒凉的夜里,彼此依偎和思考,夜深了,远处的村庄,爸妈为我们留下一盏灯,黎诗依旧蜷缩在我的怀里,我们似乎都不困。 冷风从身边掠过后,黎诗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体,她理了理被自己泪水染湿的鬓发,看着远方没有街灯照亮的幽暗,表情里已经没有了柔弱,许久转过身看着我,对我说道:“等年后天气回暖,我们去城墙上走一走,我很想念那儿的视角。” “好!这次我们白天去,再带上吉他,在那儿唱一首《鼓楼》。” “城墙也算是西安的景区了,你说会不会有人给我们扔钱呢?” “带上林柯估计还能有点,可他不愿意别人扔钱,因为他觉得自己每首音乐都属于富有灵性的生活,而歌曲只是借他的口唱出来罢了。” “林柯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生下来就开始接受逻辑的训练,任何事情都要去分析,必须有语言的参照才有安全感。但是音乐需要丢掉常识,如果不是仅仅为了娱乐、仅仅为了忘记痛苦而暂时分散注意力的话,我们会发现没有语言的参照,才可以打开内心的世界。好的音乐可以唤醒直觉,而直觉可以指引我们接近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要是林柯能听到你这番分析,怕是高兴死了。” “音乐应该有价,如今的社会,只有加上物质的衡量,才会被人重视,一首歌是一个作曲家的心血,以歌曲养生活是一种明智选择,理想这玩意,你得用生活养它,才有可能实现它。” 黎诗清淡脱俗,谦和平静,很难想象这样白皙文弱的女子竟能说出那么强大气场的话,她从容安静的外表下,会冷不丁冒出一股顽皮,偶尔又直率精辟地针砭,迅速解答了我对音乐的理解。 “我觉得你和念歌倒是有相似之处,外表看起来是一头咆哮的老虎,但内心可能是一头温柔的小鹿,特别容易受伤害。” “念歌是什么样呢?” “她可以穿长裙看上去很优雅,也可以披着头发,穿着特别烂的牛仔裤和马靴,就算潦倒到抽别人剩下的半根烟,再还回去,也不会抱怨,很多时候,人恐怕在两个极端里困惑,才是真的自己。” “余航,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黎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愣了许久才回答,道:“有很多事情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实现,只是……你会坚持下去吗?” 当我心虚的问出这样的问题,黎诗的语气变得失落:“怕是你在嘲笑我不够坚定吧?总是你千方百计的找到我,我却没有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些什么。” “怎么会呢!……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差距正在缩小,也正是求而不得,让我们此刻能有滋有味的站在这里。” “你要努力,把青旅做起来,这样也不负苟总对你的期望!” “你打算一直以这样的称呼和身份,和老苟继续相处下去?” “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先这样吧。” 我点了点头,又向远处看了看,夜色如墨,白雪绵延,在那遥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一颗指明方向的星星在闪烁着。 这一年我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太多次,现在想来也挺刺激,甚至可以说是冒险,比如我孤身一人前往伦敦,对待生命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没有人可以拯救你,到最后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绝处逢生的喜悦,大难不死的庆幸,都不是你所想象的“人品守恒”。在这个世界面前,生活是无比具体而烦琐的藤蔓,你只有从中体会到酸甜苦辣才知道它最后的余香。 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安排,唯独你的心不可以。这个世界失去谁都不可怕,唯独失去了你自己。让远方是远方,让生活是生活。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也许,迷失的人会继续迷失,可相逢的人会再次相逢…… …… 过完春节,原本打算在家多住上几天,可初六这个早上,林柯给我们打来电话,说初七晚上打算在酒吧办个新年音乐会,希望我们都能到场助兴。 我和黎诗自然都不愿意错过这个玩耍的机会,下午便开始返程,在次日傍晚,到达了青旅。 黎诗将车子开去洗了一番,一副要为林柯撑场面的气势,我将前台收拾了一下,又习惯性的为黎诗泡了杯蜂蜜柠檬水,然后特欠揍的强调道:“每一个来店里入住的顾客,作为店长,我都会送上一杯柠檬水。” 对于我的调侃,黎诗并不多搭理,趴在桌子上,观看着旋转的水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起身指着我的房间,一脸淡漠道:“麻烦你从我的房间搬出去,居然趁我不在霸占我房间。” 此刻我哪还敢把她行李箱丢出去,一脸女侠饶命的表情看着她,并连忙点头哈腰表示小的这就去搬。 她一副得胜的表情看着我,喝了几口柠檬水,又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个崭新的速写本,走到店门口绘画。 我打开风中摇晃的红灯笼,为夕阳中的青旅早早添一份温暖的颜色,处于创作之中的黎诗,身上依旧散发着安静和迷人,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我们刚认识不久的场景,我习惯性的走到她一侧,伸头看向了她的速写本,却不料这一举动立马招来了她的反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许久情景再现道:“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带着微笑嘀咕道:“不想看到我,你可以走啊!” “你说什么?” 我捂住胸口,扭曲着脸做了个疼痛的表情说道:“都认识这么久了,请你不要这么绝情,尤其是面对一个帅哥。” “无聊。” 我努力回想这当时的场景,假装好奇心突起,推了推身边的黎诗说道:“抛开个人偏见和恩怨,你觉得初次见面时,我这人怎么样?” “你能不能别让我觉得:你除了这张贫嘴和长得高瘦帅之外,毫无长处?” “你知道我和你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吗?就是:我除了帅,一无所有;而你除了丑,还有病……”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打扰,迅速在速写稿上签上了日期和姓名,然后在暮色之中转过头,莞尔一笑道:“想来当初的对话还真是直来直去的,原来我们连对话都还能记得。” “你说我今晚要是唱首嫩的滴水的《栀子花开》,会不会惹来尖叫?” “你还真敢说,我是觉得太冒险……” 我被她这么一笑,弄得自己都不自信起来,彻底在心底否定自己,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在学校乐队,被无数女生尖叫呐喊的民谣男神了。 为了把车子还给林柯,我和黎诗各自开车前往酒吧,一路上,我尝试了很多歌曲,可始终没能找到一首自己如意的。 纠结中,我再次来到熟悉的巷子,黎诗提着包,站在车旁等待着我,穿过小巷子,黑色吉他盒依然是酒吧门前最吸睛的物品,虽然是新年,酒吧里的游客很多、很热闹,我大老远便向等待我们的林柯挥手致意。 林柯挤开了人群来到我身边,面带喜色的对我说道:“哟,稀客回来了?” 我笑了笑,看着身旁的黎诗,却再次想起林柯评价的那番话,他说我和黎诗并不合适,想来他这个情感专家,也有失算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林柯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余航,有件事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事?”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了吧,你怎么也学藏着掖着这套了!” 我向林柯看了看,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并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心不由得惊了一下…… …… 进入酒吧后,我和黎诗找到一个有座位的角落坐了下来,要了些啤酒,趁着林柯组织活动的空隙,三人又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黎诗看了看表,打断了我和林柯,说道:“不是说念歌也会过来的吗,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吧?” 林柯算了算时间,点头认同道:“应该快来了。” 我没有太多思绪考虑其他事情,脑子已经被林柯卖的关子占据了,心里却想不透他要表达什么,问她他又装死,死活不肯说。 黎诗推了推我问道:“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拿起啤酒瓶喝了一口才回道:“那你得问林柯。” 黎诗瞪着我,说道:“我刚刚说念歌姐快到了,你不要关心一下吗?” 我点了点头,示意会关心,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生涩,便向林柯咨询,道:“喂、情感心理学领域的专家,我待会该说点儿什么合适?” “废话不要多说就好!” “这好吗?” 林柯点头确认。 我推了推闷在一旁抽烟的林柯,问道:“你就打算用个鸡毛蒜皮的事情调死我是吧?” 林柯看了我一眼,随即答道:“她不让我说,我也没办法。” 我敲着桌子对林柯说道:“你还能被人管制着?” 林柯垂死挣扎似的说道:“待会她来了,你自己看吧。” 第232章 彻头彻尾的傻子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我只能暂时将这个话题放置一边,专心的听乐队演唱。 这个时候,林柯突发奇想,敲了敲桌子,建议黎诗可以上台唱一首歌,因为她的气质很符合今晚某个主题的设定。 黎诗欣然接受,拿出手机找了首《相守》的吉他谱,认真看了一遍后,走向了酒吧的小舞台…… 带着清寒的小酒吧,因为黎诗的歌声忽然温馨起来,暖色系的灯光将她的脸颊照的泛红,我转动着手中的啤酒杯,拖着下巴安静的望着。 林柯给客人添置完酒水,又坐在我身旁,感慨道:“舒马那小子回家过年了,没了他这客人一多我还真招架不了。” “他年后还来吗?” “挺希望他来的,又怕耽误人孩子的大好青春,世界之大,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 “你丫现在越来越没逼格了,从前做情感点台给别人疗伤,现在怕是自己都治愈不了自己了吧!” “少挤兑我,我抑郁症还没好,小心我抽你。” “你丫抽一个试试看。” 林柯一撇嘴,示意道:“用不着我动手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话间,江莱悦拎着手提包从入口处走了进来,因为我们坐的地方周围人很少,她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们,随后向这边走过来。 林柯给江莱悦让出了位置,她将包放在桌子上,环视四周,又看了看小舞台上的黎诗,依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旁若无人的翘起了二郎腿。 我不想让气氛过于沉闷,笑了笑对江莱悦说道:“想喝什么,让林柯请你。” “林柯请又不是你请,废什么话,我让黎诗请,记她账单上。” 江莱悦的回答让我诧异,随之问道:“耍小脾气了?” 江莱悦往表演台看了看,道:“非要耍脾气才能蹭酒?你瞧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那么小肚鸡肠,我喝她杯酒怎么了。” “喝我的和喝她的有什么不同吗?”林柯也很诧异的问了一句。 江莱悦瞪了林柯一眼:“就你话多,怎么活的那么随心所欲,给你省点钱不行啊!” 我笑了笑代替林柯回答,道:“你说的都对,赶紧给你上酒赔罪行了吧!” “还来平时的粉红伏特加?” “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我得改掉嘴刁的坏习惯,就来你们这儿最差的啤酒。” 对于江莱悦的自怨自艾,林柯只是笑了笑,招呼来了服务员,果真帮她要了一杯最低价的啤酒。 我正准备挤兑林柯这也太实在了,却不料江莱悦在我和林柯的注目中,端起来喝了一口,她皱了皱眉,看样子是真的没有喝过普通啤酒的习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我问道:“你们平时都喝这种?” “常喝,今晚比较奢侈而已。”我答道。 林柯关切的向江莱悦问道:“尝也尝过了,给你换杯粉红伏特加?” 江莱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那些腐败奢靡的生活已经配不上本姑娘了,这啤酒挺好的,人总得学会适应生活不是,多些经历不是坏事,像我这样82年拉菲都不屑一顾的土豪,就喜欢尝个新鲜……” 说完,江莱悦又迷了一小口,再次面露失望之色…… 我摇了摇头,道:“你就别体验生活了,还没拮据到和一杯啤酒较劲,再说都让黎诗请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江莱悦没有回答,执拗的又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等她放下杯子时,对我说道:“不要用这种语气和一个身价不菲的女土豪说话。”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也不言语,专心听黎诗唱歌。 …… 酒吧人渐渐多了起来,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走出来的是曲森和沈琳夫妇,他们靠的很近,却并无交流,沈琳还是从前的样子,短发、帆布鞋,只是眼神中少了锐气。 我有些难过,自从上次沈琳气急投河自尽,我们三个人的大学情谊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很显然,以沈琳的性格她根本拜托不掉曲森,这个心机极重的男人早已抓住了她人性的弱点,否则不会逼到她投河也不去反抗。 酒吧人多,我也不想当着沈琳的面和他起冲突,将沈琳夹在中间,只是埋头喝酒,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 曲森堆着笑容,一如既往的满脸殷勤道:“余航,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望着他,久久不语,想和他谈谈,有些话又不适合在沈琳面前说,便起身说道:“走,出去抽支烟。” 沈琳冲我打了个响指,仿佛又恢复了一些神采,然后对林柯说道:“待会可以把你的吉他借我用一下吗?” “你自己的那把fender呢?” “摔坏了。” 林柯好似明白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之将身边的那把价值不菲的fender吉他递给了沈琳,沈琳说了声“谢谢”便抱着吉他向表演台走去。 曲森随我走出了酒吧,脱掉了身上的夹克外套,向我勾了勾手指,挑衅的说道:“想为沈琳出头是吧?” “曲森,我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曲森向我走来,面色沉得好似结了冰,抬手向我挥了一拳,我本能的向后一仰躲过了这一拳,一把扯住他衣服将他摔到地上。 曲森看着我不屑的笑了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打抱不平,有对沈琳充满了保护欲,那干脆和她过一辈子好了,我现在把这个生不了孩子又得了绝症的怪物让给你好不好?”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揪,曲森却没有给我想太多的空间,他继续说道:“你不必惊讶,更不必觉得我多牲口,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我没必要再付出什么,如果不是她今天求着我来给她撑场面,我是不会和她同框出现的。” “你说这些话,真是太混账了。” “混账的是你余航,你大学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珍惜她?那时候我就不希望她和你在一起,因为你这个人不沉稳,市井气息太重,我曾经劝过她很多次,但是她从来没有听过,跟着你玩什么破音乐,一事无成不说,现在一败涂地的连医疗费都没有!” “闭嘴,你他妈有病吧。” 曲森推开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带着邪魅笑了笑,随即转身顺着巷子往外面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才收拾好情绪返回酒吧内。 越过攒动的人群,我往沈琳坐的位置看了看,她正在和身边的乐手聊天,似乎没有关注人群中发生的一切事情,这种流露在外的淡然,是否是她此时内心的真实写照呢,我觉得:我们之间虽然有未了的缘分,但是未来的路却更难走,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当年的她能放下音乐,过一个大部分女生都会幻想着的公主生活,她的美貌和身材,可以在世俗中找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她可以不必工作,她可以活的很好…… 只见沈琳先试了一下吉他的音,闭上眼睛似乎回忆着乐谱,这才拨动了吉他的弦,只是这一下便看出她指法运用的很娴熟,人群中开始有人喝彩,继而安静下来,更期待她会唱什么歌。 第233章 可怜的江莱悦 遗憾的是,伴奏声响起,我并没有听出是什么歌,而身边的林柯吸了口烟,轻描淡写的说道:“估计在场的没几个人知道这首小众的歌曲。”又转过头问我道:“你也不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示意并不知晓。 “这首歌叫《山羊》,她大概是在唱自己吧!” “太阳灼烧着我摇摇晃晃,川流不息的尘土在飞扬,屏住呼吸困住了自己,看到路边孤单徘徊的山羊,沉默的山羊变得慌慌张张,像迷途的小孩丢掉了翅膀,我说山羊,跟我回家吧,它咩着小曲把羊角擦亮,寻寻觅觅,美丽山羊,边走边唱你要去何方,奔波着,向往着,转瞬即逝留下这片枯黄,不知轻狂,倔强山羊,迷住双眼的是不是理想,遥望着,辗转着,任命运支配这一刻时光……” 我没听过这首歌的原版,但通过歌词大概能猜出来是民谣,可沈琳唱出来的时候,更偏于摇滚,她不是轻声诉说,而是带着一种迷茫和期待,因此有部分歌曲近乎呐喊着唱出来。 这首歌曲被她改的相当成功,我对她的音乐水准越来越看好,而沈琳并没有在歌曲结束后接受大家的喝彩,她背过了身,身子有些微颤,想到曲森刚刚那些恶毒的话,我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滋味,随即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 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这种气氛,因为它背离了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 窗外的风把屋角的风铃吹得响声不断,而沈琳以这种别扭的姿态,已经沉默了很久,可众人却把这种行为当成一种艺术,更加热烈的鼓掌。 远处的黎诗和江莱悦面对面的坐着,她们彼此并不熟悉,因此话题也特别少,而我更不敢此时过去刺激江莱悦情绪,便上台接过沈琳手中的吉他。 她望着我,咬着嘴唇却不表露出任何情绪,我手持吉他,闭上了眼睛,在大脑里思索着,要唱一首什么样的歌,可以接上她之前歌曲表达的情绪。 思来想去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那首《繁华之处》。 我做了个深呼吸,随即拨动了吉他的弦,很快那熟悉的旋律便在酒吧里回响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我终于开了口,只是第一句,情绪便完全沉浸在了歌词里,黎诗托着下巴深情的望着我,而我也想起了与黎诗认识以来在一起渡过的每一个片段,然后在这些片段里寻找着自己。 “如同一头麋鹿闯进一座花园,我是一个动物踏进你的眼里,在热烈的纤柔中闪烁,在颤摇的山谷中流荡,繁枝之中出落你,花雀一样的悄吟,而我只想抱你抱紧你……” 唱着、唱着,我忽然看到沈琳起身离去的身影,在出门之前,她又回头望着我,而这一幕完全被我捕捉到了,这种对视让我忘了旋律和歌词,有几句甚至跑了调,而我像个盗贼一般,生怕任何人发现,连忙收敛情绪,一直闭着眼睛唱完了整首歌。 掌声响彻在这小酒吧内,我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一个个原本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然后我便看到了眼中含泪的黎诗,哪怕她曾多次听过我现场演唱,她依旧会被我打动着。 我放下了吉他,走到黎诗身旁,她不语,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情绪的过度,只是凝视着我。 江莱悦旁若无人的哼着歌,手指不断的在桌上敲击着,还没等我开口,忽然问道:“余航,你能不能把你那辆自行车借我用一段时间?” “你会骑吗?用腿掏着骑?” 我刚过了嘴瘾,江莱悦一脚踢我推送,也不管我龇牙咧嘴,自顾自的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就说借不借吧!” “你是体验生活还是搞行为艺术?” “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你要同意了,我今晚可就过去取了啊!” 区区一辆自行车,我怎么好意思驳她面子,当即答应了下来,而江莱悦心满意足的喝了最后一口啤酒,嚷道:“回家去了,我江莱悦明天正式起航了。” …… 因为走了一些人,此时酒吧已经不那么拥挤,只剩下一些等待林柯唱歌的人,而我和林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等待上。 我在黎诗的身边坐下,她向我问道:“念歌今晚会来吗?” “这么晚怕是不来了。” 黎诗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我们说了些什么,可能她对于我们沟通的结果已经了然于心,而我更没有说什么,与我们而言,念歌已经成为了我们长久思念的老朋友…… “余航,我靠着休息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黎诗挽住我的手臂,往我怀里靠了靠,我顺势搂住了她,感受着她发丝的柔软,自己却更加的茫然了起来,又不禁担忧此时的念歌走出感情困局了没有,我希望她早些归来,又希望她还能再多转一些地方,因为旅行的疲惫,不用让她过多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黎诗已经在我的怀里睡着,我再次凝视她熟睡的样子,在我怀里她是那么的小鸟依人,可是在残酷的生活中,她仍旧以最坚强的一面面对生活…… 这个夜晚,我终究没有等到归来的宋念歌,而安置好半昏睡的黎诗,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冒着寒风站在了青旅的屋顶,想以一种登高望远的姿态看透自己此刻的生活。 门前的河水依旧顺着风往北方流去,河面倒映着的灯光有些晃动,我有些恍惚,无法将眼前的河流幻想成一条幸福的河流,因为沈琳曾经将所有的愤恨,连同自己的身躯一起葬进这冰冷的河里…… 恍惚间,我忽然发现与我同样没睡的还有江莱悦,她并没有口中的日理万机,而是穿上了工作服,清扫着门前的积雪,又在寒冬里擦着酒店的玻璃。 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却有些疑惑,她可以沦落到骑自行车,却不愿意妥协,是什么在她柔弱的身躯里,支撑着她的信念和坚决?她现在拥有或失去的一切,对她而言是不是一种负担?如果是负担,为什么不能坦然的卸下,去过上一些平凡的生活呢? 我在寒风中俯视着江莱悦,然后拨通了号码…… 第234章 弄臭了爱情 风中的江莱悦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后,轻轻的放下了工具,这才拿起电话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接通后轻声问道:“真让我倍感诧异,你这个男人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这么晚不睡觉打我电话做什么,我已经喝醉了,想睡觉。” “醉了说话还这么利索?”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道:“能不能别跟我一般见识,有事放屁,没事挂机。” 我愣了片刻才回道:“想问你点事情……江文同意你接管莱悦酒店了?” “你觉得土匪会让出自己的山头吗?” “那你现在待在莱悦酒店算怎么回事?” “我在等一个机会,还有,这家酒店已经不叫莱悦了,你以后也别再这么喊了,省的我老是惦记着。” “你本就不是平凡的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我等着你呼风唤雨归来。” 江莱悦冲着手机笑了笑,这才再次放回耳边说道:“你不怕我继续和你抢生意?你还记不记得青旅一度被我弄得一个月都没一个客户?” “少跟我提那些卑劣手段,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恶意在网上差评,隔三差五的来破坏青旅设施,店里好不容易申请了一笔资金搞微信转发集赞活动,结果你雇了几批人,硬生生的把几百个五十五度杯都顺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来来回回登的都是那几个号,嚣张的连头像都不改……” “那你怎么还把奖品都发了。” “我不发你能保证不组织人来闹?” “我的确做了太多的坏事,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罢了,否则你根本不会觉得我可怜。” “我从未觉得你可怜过,只是江莱悦你应该知道,凡事别让自己太累,有时候太过强求会让自己变得不快乐的。” “就像我喜欢你是吗?” 我用沉默拒绝了回答,事实上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我占主要责任。 一阵极长的沉默之后,江莱悦终于说道:“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其实我最感谢那些会来找我说话的人,不管是无聊了,还是很久不见了,会打电话过来问说在干嘛、要不要出来走走?或者一条信息说最近怎么样?可能即使是无聊的时候会被想到也会觉得蛮好的,至少那么多人你想到我,还记得我就好。” 江莱悦背过了身,不再看向远方,许久低沉着声音对我说道:“我得去睡觉了,你也别太晚。” “嗯。” 一应一答之间,江莱悦忽然回过身子朝我这边张望过来,我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很显然,她是看不到我的,可这种心灵感应像是真实存在似的,即便我们的身体存在着距离,可目光却好似交集在一起,她对我说道:“我也很想在这座城市有一个真正的家,有一个可以在以后成为丈夫的男朋友,只是挣扎了这些年,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些小的憧憬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也才明白,自己孤身一人抵抗江文是那么的微小,微小到一阵微风便能将我吹的飘摇,然后留下不甘和黯然,随着风飘离这座城市。余航,我不需要你的爱情,更不需要你的同情,因为我爱的不是现在的你……” 说完,江莱悦转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酒店,我在错愕之后渐渐清醒,连自己都厌烦现在的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的以一副情圣的姿态,去抚慰江莱悦心中的创伤呢,她高傲的像一只长了角的山羊,所有的高傲都举在头顶,我错在了把欣赏的权利当做了靠近和抚摸,于是,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便受到了伤害。 可即便这么想,我也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冷清的街道和熄灭最后一盏灯的莱悦酒店,衬托出的是我的孤独和在这操蛋生活里的无助。 店门前几近枯萎的河水依旧顺着冷风往前方流去,河面倒映着的灯光有些晃动,我有些恍惚,无法将眼前的河流幻想成一条幸福的河流,尽管曾经我曾经如此坚信过这条河流会流到城市之外的海洋,环绕在孤岛周围…… 回到房间洗漱后,躺在床上,我思维很乱,也不敢去规划自己以后的人生,听着窗外的风声,我又开始想那些曾经憧憬过的未来,可是现在想起又是那么的苍白和乏力,而承受这份苍白和乏力也是我咎由自取。 …… 我在半睡半醒间恍惚着,忽然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已经将近凌晨,给我打来电话的却是林柯,待我刚接通,他便气喘吁吁道:“开个门。” 我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套了件羽绒服,连忙掖着衣服开了门,风有些许的寒意,林柯就这么在这阵寒意中背着莫秋来到了我的身边。 寒冬深夜,他冻得脸颊通红,而安置在桌子旁的莫秋已经不省人事,刚一放下便是一阵呕吐,林柯来不及倒杯热水,又忙着打扫地上的呕吐物,我不用问,也知道莫秋喝了多少酒,而在这样的场合里,她酒的量也诠释着一些事情。 林柯手忙脚乱,又将莫秋放置到沙发旁,尝试着和她说话,她却只是沉重的喘息着,不停的说自己心里很难受。 “我们走的时候她不是还没去吗?你怎么让她喝这么多酒啊!” “她想喝,我阻止不了。” “那也不能让她喝成这样,估计胃烧的难受啊!” “我知道她难过的不仅仅是身体,更难过的是那颗无处安放的心,这几年我们相互折磨,都没一天让自己好过过,但这一切终究会有一个结局,我早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但仍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想来我们都活的太认真了。” 说话间,莫秋又痛苦的吐了一次,却没有食物,全部是那刺鼻的酸水味道,而这个时候,黎诗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小药箱,想来她是听到了动静。 在林柯的帮助下,黎诗给她喂了些解酒的药,又回房间找了一身换洗的衣服,然后让林柯将莫秋抱进了自己的房间,给她洗个热水澡。 林柯并没有离去,坚持到洗衣房给莫秋洗衣服,在甩干的空闲里,他沉默的吸着烟,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烟雾只是断断续续的吐着,而我也一直没能闲下来,到厨房煮了粥,等莫秋清醒后,让黎诗给她喂点。 熬粥时间,林柯拿着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递给我,说道:“莫秋的手机,我男的不方便接,你帮我接一下,看这个方韬到底是谁,半夜三更一直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我也是男的啊!” “少废话,让你接就接。” 我接通了电话,一番简单的交流后,得知对方是莫秋的同事,因为晚上约好有份文件要传送,这才不停打电话过来询问…… 就在我准备继续打探的时候,林柯猛地夺过电话将其挂断,他看了看我,并没有一丝神色上的变化,似乎这个夜晚将要发生的事情,一直在他的预料之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死缠烂打,我能感觉得到,这几年我和莫秋暗中较劲,我知道她故意让我不痛快,我也曾怀疑自己当初选择继续开酒吧的决定是否正确,是不是我太狭隘了,我也在观望他最后的选择,以无所谓的态度看着她继续找到下一段感情,可我如今错了,我们今晚吵得很凶,一段感情真的容不下看似简单的道理,事实证明,没有谁不在乎自己的挚爱在爱情中心存杂念,我做不到,莫秋同样也没有做到,我们不能接受的本质和动机没有区别,可无可否认,我弄臭了爱情。” 第235章 多远都会来 楼顶上,林柯居高临下,有些失神的看着房间,他死活不肯一个人先回去休息,我只得陪着他一起等待着。 实际上,我很明白,即便他们之间彼此折磨,可他仍用最不易让人察觉的方式迷恋着莫秋,或许有人不能理解这种死心塌地的迷恋,但从我短期内和莫秋的接触来看,她并不是一个可以用表象去评判的女人,恰恰相反,她的身上有一种让男人着迷的气质。 而林柯这样优秀的男子,连amy这样极致优秀,脾气又暴躁的女子都能为之折服,足见其优秀程度。尤其是林柯坐在乐器前时,他便是艺术家,更是音乐这个领域,为数不多有灵魂的歌者,如果莫秋不是因为致命的分歧,肯定是不会离开他的。 结束了和林柯的谈话,我又陷入到深邃的黑夜中,重复的茫然着,许久才想起看看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发现了正在渥太华参加时装秀的景琪更新了几条朋友圈动态,大多是她在这段时间走秀的照片,照片里的风景很美,而她也像没有负担一般的笑着,我犹豫了一会儿,给她点了一个赞。 最终,林柯在隔壁的一个客房睡下了,黎诗却没有休息,我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她进了厨房。 我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问黎诗在煮什么,她则心领神会的来了句:“在煮粥呢,我再加点水,顺便帮你也煮一碗吧。” “不加米吗?” “不加,有的吃就好了,哪来那么多要求。” 我刚准备“回击”,景琪发来了一条消息,惊讶的疑问道:“国内应该深夜两点了吧,你怎么还没休息?” “没睡呢!” “那你在干嘛?” “看黑夜绞死我,还是我寂寞死它。” 景琪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是什么又触动了,大半夜在这搔首弄姿的!” “骚。” 景琪这次回了一条语音信息:“你终于过上了自己从前期待的生活,我祝福你!”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却没有选择和她一样,选择用语音方式回复她,最终点击屏幕回复道:“你呢?” “我无所谓……” “你该考虑一下自己今后的生活了。” “暂且等等吧!我的生活需要一个逗号,让自己知道下一步想去哪。” “什么时候回国?” “快了,这次回国我会做个决定,到时候希望你能支持我……余航我问你,如果有人在背后诋毁你,你会生气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只有两种人会诋毁你:窝囊废一样的男人,和不如你的女人,比你强的人,都懒得理你!” “我懂了。” 听完她给我发的语音,短短三个字里尽是疲惫,我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回复她道:“景琪,你的命是我的,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请爱惜你自己,我们都是在夜里崩溃过的人,我们都是心里头有一部分死掉了的人,我们每天都在变得更无所谓,我们拒绝了煽情之后,每一天都在哈哈哈哈,在我们堆砌起来的不羁里,总该有什么藏在最深处吧?” 这次景琪也选择用文字回复我,好似生怕通过语音被我感知到情绪:“我已经很努力地把人生过成喜剧,却比小丑更可悲,我活在了这个世界上,却总是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你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太理性。你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付出也是适可而止,为了避免所有的结束,你避免了所有的开始,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个人可以看穿你怕受伤的心,坚定地站在你身边。你知道,生活中没谁可想也不是件好事。” 景琪没有再回复我,却发了一张她的自拍照,渥太华与国内有12个小时的时差,使得我们处在两个极端,她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在无边寒冷的黑夜……照片中的她抱膝做在楼顶的天台上,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出她背影的孤独,在我印象中她从来不恐高,即便是面对一步之遥外数十米的高楼。 结束了和景琪的对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我又说不出来具体有什么心事,而这个时候黎诗提醒我到吧台喝粥。 我很居家的穿上一条厚实的秋裤,又套了件羽绒服,这才来到吧台,黎诗已经回房间给莫秋喂粥去了,而吧台上的餐盘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还有一颗剥去壳切成两半的咸鸭蛋。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思索着这大概就是生活吧! …… 次日临近中午,莫秋才醒过来,从黎诗一脸疲倦的表情来看,显然是被折腾了一夜。 此时,我正在和林柯搭建一个架子,见莫秋出来,便拿胳膊肘杵了一下他,林柯站在我的身边不言不语,一向木讷的他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显然莫秋已经知道是谁送他来这儿,可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我破天荒的微微一笑,又对黎诗一阵歉意的致谢,然后便示意自己还有事,急匆匆的离开。 她刚离开青旅,前台小严便跑过来告诉我,莫秋留下了五百元现金,收还是不收? 我示意不收,让小严追出去还给莫秋,这时候身旁一直目送莫秋离开的林柯说道:“收下吧,她性格如此,你不收会让她觉得自己亏欠着。” “那她对你呢,你们之间呢?” “一双鞋,刚买的时候蹭上一点灰都要蹲下来擦干净,穿久之后即使被人踩一脚可能也很少低头。人大抵都是如此,不论对物还是对情,最初,她皱一下眉你都心疼,到后来,她掉眼泪你也不大紧张了。这事情不怪她,终究是我的自私阻碍了我们……” 林柯带着孤独的身影离开,这又让我想起了昨夜的景琪,在我身边,仿佛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将孤独刻入骨子里,在看不到边际的生活里奋力的挣扎着,我很慌乱…… ……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到了三月底,门前的柳枝被日益频繁的小雨浇灌出新的枝条,这半个月来游客明显增多了。 这个早晨,我端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感叹原本可以生意兴隆的一天,就要被这随时可能飘下来的小雨影响。 青旅的生意比之前有了显著的改善,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因此而轻松,因为现在的生意仍然支撑不起整个运营。 如我所料,这场雨还是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冷风将这偌大的城市吹的那么微小,微小到一阵微风便能将天地吹的飘摇,吹散这城市的温度、在路上努力奔跑的人,留下不甘、黯然和叹息。 闲了一阵子,匆忙从外面回来的黎诗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这是感冒的信号,我连忙给她拿了条热毛巾,趁着她换衣服的空隙,又给她泡了杯热茶。 雨还在下着,呼呼的风将门前的木质招牌吹得摇摇晃晃,门只开了一会儿,雨水借着风力便将地面打湿,我找来了一条干毛巾蹲在地上吸着水,心中便想着要不要将外面的屋檐再重新装修一下,而黎诗也终于在我的思虑中打开了屋子的门,披着一条毛毯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赶忙从沙发上又拿了一床毛毯裹在了她的身上,直到将她裹成一个粽子似的,略带成就感的说道:“看,这样应该暖了多了吧!” “我还能动吗?” “你动一下试试看!” “臭流氓。” “我这是关心你身体,怕你冻着,怎么,你还怕我为所欲为啊!” “你还真是猥琐。” “你就老实在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煮一碗姜汤,预防着点儿。” …… 片刻之后,我便给黎诗端来了一碗姜汤,可是她却没有喝,只是示意我往屋外看。 屋外的冷风中,江莱悦穿着透明的塑料雨披,站在门口招揽着过路的游客,而这些匆忙的过客,很少有人留下来。 “余航,你煮的姜汤多吗?” “多着呢,叫她进来喝一碗吧!” “嗯,我端一碗躺被窝慢慢喝。” 黎诗的意思我很快意会,她知道江莱悦好强,如果她坐在这儿,江莱悦是不会进来的。 当然,我也不能以怜悯的心态来对待她,毕竟她现在的行为,曾经是我生活的常态,我曾经最极端的是在四十多度的高温,穿着小丑衣服在路上吸引客人,做青旅从来没有轻松可言…… 我从柜台的抽屉里,找出一个背包客从尼泊尔带回来的口哨,站在门口鼓着腮帮子吹了吹,背对着我的江莱悦转过身来,我又挑衅般的吹了几声。 她蹲下身子捡了个小石子就扔过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到我腿上,然后迅速走到了我身旁。 江莱悦抽出一张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却也是一副等待我先开口说话的模样。 “请你过来喝完姜汤。” 江莱悦点了点头。 “有馒头之类的吗?光喝汤太辣了。” “有,你先进屋坐,我去给你加热。” 等我加热好馒头,江莱悦已经把汤喝了一半了,她今天话很少,这种一言不发的脆弱的表现让我意识到,最近的业绩可能真的刺伤了她,莱悦酒店的住宿群体大多来自于莱悦旅游公司,根本不用担心客源,如今偌大的酒店只能依靠景区的生意,丧心病狂的江文关掉了莱悦酒店所有的网络预定渠道。 我有些心疼,却也无法开口说些什么,而她表情淡漠,只是轻轻的拢了拢垂下来的秀发,试图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但我心里却明白,即便她能够放下曾经商场天之骄女的身份,在生活发生巨变后,仍旧若无其事的努力经营,可坚强背后,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需要被人呵护着的姑娘。 “吃个馒头吧!” “有果酱吗?” “没有。” “白馒头不好吃,算了,不吃了。” 简短的对话后,我们再次陷入到沉默,江莱悦呆呆的看着我,听着屋外的落雨声,小片刻后站起身,又被我手边雕刻着花纹的口哨所吸引,指了指道:“在哪买的?” “背包客送的,你喜欢我可以送你。” “这样好吗?” “有什么,反正我又不常用,如果以后你有事,就站门口吹个哨子,我就会过去。” “多远都会过来?” 她话语里的低落,给了我些许的触动,我终于放轻了些语气对她说道:“嗯,多远都会过来。” 我又开始想起那些曾经和她一起憧憬过的未来,可是现在想起又是那么的苍白和乏力,而承受这份苍白和乏力的也仅仅是我们不堪一击的承诺,我很清楚,没有了我,江莱悦也一样会生活的很好,我坚信她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依旧可以不用为了物质发愁,她可以用物质去填补情感的空虚,实际上她的情感也不会空虚,她这样的好女子,应该有自己的宠爱,被一份不期而遇的感情所触动,无关于物质和羁绊,不似与我这般,是带着情感的空缺,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因为被爱情所触动,由心而发的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可以骄傲的、放肆的对着我说:“看,这才是我真正的爱情!” 第236章 浓烟下的诗歌电台 江莱悦安静的喝完了姜汤,屋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她抬头将低垂的发丝别在了耳后,然后看着我,颇为抱怨的说道:“吃个饭心情弄得跟寡妇上坟似的,好在我心理素质够强大,强忍着吃完了。” 平息了一会儿,我似乎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江莱悦,便开玩笑道:“去把碗筷洗了。” 江莱悦打了个响指,端起碗朝着厨房走去,却又回过身道:“你居然敢对前上司指手画脚,我这种身份,是洗锅抹碗的人吗?” 我笑笑,点头却没有言语。 江莱悦却皱眉问道:“你笑什么笑。” 我摆手说道:“我不是随便笑的,只是想起我上次应聘时候,你一本正经的模样,就觉得你其实是反差萌,那时候的你根本就不凶。” 江莱悦愣了愣,然后毫无道理的向我骂道:“我那时候怎么就没使劲折磨你。” 说完,我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心照不宣的笑,是对曾今的一种缅怀,我无比的感谢她当初的信任,虽然并没有能够为她做些什么,跳槽也没能为有途的经营做些什么改变,这也许就是真实的商业职场吧! 哪有什么一个方案便能起死回生的商业奇迹,正在成功的大多都是百转千回的挣扎与坚持。 …… 时间猝不及防,加深的却是感情,这个上午,黎诗去机场接杨学军,我居然有一种吃醋的感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待黎诗出门不久,她便给我打来电话,说“一见”咖啡店前站满了人由于自己在红绿灯路口,无法下车查看,让我赶紧过去看看。 自从上次店里被烧,咖啡店就成了我比较敏感的神经,我很担心它会成为拆迁的对象。 我迅速前往咖啡店,门口果然堵着一堆人,让我意外的是,店门是开着的,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拿着手机拍照,在一些熟悉景区的游客眼中,这里一直都是一处景点。 因为店里陆续进人,咖啡店里此时已经拥挤不堪,可秩序相当好,人虽然多,却毫不嘈杂,我刚挤到门口,便听到了念歌自弹自唱的声音。 被火灾烧毁一半的屋内,尘现出一边破败,一边完好无损的景象,这两种极端的场景放在一起,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墙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很多木质家具都被损毁,念歌抱着吉他,坐在布满灰尘和熏烧痕迹的小舞台上,像一个失去鸟巢的云雀,她随着音乐摇晃着身子,而那头发自然垂下,恰如她安静内敛的气质。 停唱间隙,她拿起身旁的啤酒喝了一口,眼眶顿时就湿润了,用手指掸掉眼角的泪水,却笑着说道:“抱歉!” 念歌一首接着一首,唱着咖啡店里从前经常演出的歌曲,她像是在缅怀,而我觉得,这种画面像是灰烬里重生。 终于,当她唱到《理想三旬》时,现场逐渐有人忍不住合唱起来,我心潮澎湃的站在人群里,一边跟着唱,一边用手机录下这段视频,发到一个短视频软件中,这样的场面,将会是“一见”咖啡店最好的软文广告。 “旧铁皮往南开,恋人已不在,收听浓烟下的诗歌电台……时光匆匆独白,将颠沛磨成卡带,已枯卷的情怀,踏碎成年代,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你渴望的离开,只是无处停摆,就歌唱吧,眼睛眯起来,而热泪的崩坏,只是没抵达的存在……靠嬉笑来虚度,聚散得慷慨,辗转却去不到,对的站台,如果漂泊是成长,必经的路牌,你迷醒岁月中,那贫瘠的未来……” 一首歌唱完,念歌已经泪目,她哭的不仅仅是自己和遭遇,还有这个曾经带给她最后慰藉的咖啡店。 一个小姑娘坐到她的身边,递上纸巾,正当大家都在安慰她的遭遇时,我却陡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那句“收听浓烟下的诗歌电台”,刺激到我的灵感,此刻,怕是没有比“一见”咖啡店,再符合这首歌的意境了。 我当即拨开人群,来到宋念歌的身边,却没有急着和她寒暄,而是对着大家说道:“今天来这边的应该都是一见咖啡店的老顾客了吧,我们都曾在这里喝过一杯免费的咖啡,给陌生人写一封信,亦或是为陌生人付一杯咖啡钱,等待陌生人与自己分享故事,一见咖啡店这种模式在全国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小众,但仍有那么多人买单,在这个随手便可以编辑一条短信的年代,拿起笔,用文字的方式写下带着墨水香气的回信……而今,咖啡店被大火损坏,却没有损毁,这是一个有灵性的地方,刚刚我听念歌在唱“浓烟下的诗歌电台”,忽然想到了一个改造方案,在不改变店内框架的基础上,将咖啡店重新装修,保留这里的文艺气息。” 待我说完后,众人此起彼伏的叫好,而我只是作为咖啡店曾经的消费者,代替大家发言罢了。 念歌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咖啡店,这种目光让我明白她已经打算继续经营下去了。 “大概什么时候重新开业,我来捧场。”人群中有人问道。 念歌擦了擦眼泪,起身道:“改造花不了多少时间,半个多月吧!六月十六号,重新开业。” 在得到确切的开业时间后,大家心满意足的散去,而念歌也对此刻不能为大家提供一杯咖啡感到抱歉。 游客们离开之后,店里面变得很是安静,我跑到店外的小卖部,买了一些啤酒,和念歌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喝着。 久别重逢,我们却没有平常的感叹和拥抱,仿佛只是午后醉酒打了一个盹,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然后又见了面。 “余航,你刚才说的改造方案,该如何实施呢?” “再损毁墙面和柱体上搭木龙骨骨架,订制可以拼接的木板,进店消费的顾客,可以从墙上取下一块,刻上字以后再装回去,这样可以起到装饰的作用,又极富纪念意义。” “听上去很不错!我真没想到咖啡店会成这个样子,即便收到短信后,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来了之后还是情难自禁……” “会好起来的,装修改造的事情交给我!” 念歌很信任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中取出一个袋子,拿出两条丝巾道:“这是我去西藏那边给你和黎诗带回来的,你帮我转递给她。” 我拿起丝巾包装袋,忽然被上面的旅游地图吸引了。 “怎么,你是打算最近出去旅游了吗?” 我抬起头看着念歌,又看了看手中的包装地图道:“嗯,想带黎诗出去转转,国内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 “现在你和她到哪一步了?” “我不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她呢?你姐我可是活生生的例子,缺少沟通很可怕的。” “其实我就是不自信。” 我的反应让念歌皱了皱眉,道:“难道不可以吗?你们都相处那么久了,为什么你就不能自信一点?” 我着实被念歌这番话打动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冲动,我倒是很想问问黎诗,我在她心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也许有了一个定位之后,我才好努力! 第237章 对不住了,兄弟 于是,我在人群拥挤的街头拨通了黎诗的电话,我现在就想和她聊聊生活,聊聊未来。 电话很快接通,我手心出汗,紧张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即便你时而不靠谱,时而有坏脾气,但我就是觉得你不错……哎呀,我这笨嘴笨舌说了一通什么,你能明白我说了什么吗?反正我自己也说不明白了,索性……” “索性继续不要脸下去?”电话那头传来杨学军的声音。 “……”我一脸绝望道:“黎诗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可能是出于信任吧,她去洗手间了。” “那你就可以私自接她电话?” “这不是看你打来的嘛,咱俩不是熟人吗?” “接电话怎么不出声,别咱俩咱俩的,跟谁套近乎呢!” “是你刚刚让我先别说话的,怎么我不说话了,你还有脾气了。” “谁啊?”这时候电话里忽然传来黎诗的声音,吓得我连忙挂断了电话,来回踱步后,沮丧的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 咖啡店对面,忽然响起了各种乐器的声音,原本安静的小广场瞬间热闹了起来,今晚,这里将举办一个景区音乐节。 乐手基本已经就位,进行着音乐会开始之前的磨合,念歌将啤酒搁在花坛上,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们一起向广场看去。 她托着下巴,有些失神的看着广场,我明白,她仍用最单纯的方式迷恋着过往的日子,可是生活这东西,最难做到的就是回头。所以我们,会感叹日渐消散的年味;越来越弄不懂现在孩子的童年;喜欢搜索一些关于童年记忆的图片,顺便感叹一去不回的时光;偶尔故地重游,发现那些童年记忆中的人,大部分渐渐老去,亦或变成冰冷的墓碑…… 这时候,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一身朋克打扮,面容很羞涩,表示自己曾经在咖啡店看过念歌演出,想邀请她去唱首歌热热场,顺便帮他们做一下效果调试。 在我的催促声中,念歌拿起未喝完的啤酒,跟着他向广场走去。 舞台上的短暂交流,宋念歌又唱起了那首她经常演唱的《赴约》。 “告别辜负的、乏味的、空寂的、迷失的心事的错写,已然宽恕的岁月;忘却纵情的、熟悉的、无眠的、契合的灵魂中赴约……” 一对争吵的情侣驻足停了下来,从拉扯到依偎在彼此的肩头,最后走向那没有了喧嚣的广场,很显然,一首歌,已经将两个原本并不默契的灵魂,深埋在这座城市的土下,我相信,他们会在某时回忆起这一刻…… 原本躁动的现场,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忧伤,却又有一种全力前行的力量,好似烟火冲破了黑夜,用绚烂寻找明天的希望,而念歌依旧闭目安静的演唱,每个人从歌曲中听到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内心深处罢了。 看着树荫下演唱的宋念歌,我疲倦的靠在了椅子上,直到抽完一支烟,才鼓起勇气拿出手机给黎诗发了条消息,而内容也仅仅是让她在回来后,到咖啡店来带我一程。 …… 等待黎诗的这段时间里,我和宋念歌将店里杂乱的物品整理了一番,幸运的是仓库了很多设备并未损坏,稍稍收拾一番后,稍稍有了一些往日的模样。 在我和她的闲聊间,咖啡店的门忽然被打开,带着墨镜的黎诗就这么兀的站在了我们面前,随即便听到了她的惊呼声:“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念歌连忙从柜台走了出来。 黎诗摘掉了墨镜,随即向念歌张开了手臂,然后两人拥抱在一起,念歌笑着对她说道:“你们这么想我,我要是再不回来多不够意思。” 这时候,杨学军推门走了进来,我们很客套的点了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了,而他带着戏谑一笑,估计再嘲讽我之前的行为。 念歌和黎诗拥抱过后,杨学军很绅士的和她打了个招呼,眼眸中多了些温柔,少了些凌厉。 稍稍沉默后,他才故作重逢对我说道:“余航,很久不见了。” “嗯。”我应了一声,但这已经不是我们曾经的节奏,若是从前,我应该会损一句的。 杨学军站在与我半米远的地方环顾着咖啡店,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说道:“之前我多次听黎诗说起过这家咖啡店,这么有味道的咖啡店,终究是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们已经想好解决之道了。” “但愿这家店能够继续继续经营下去,否则还真是这片景区的一大损失。” “小诗,对面广场今晚有个啤酒音乐节,没什么事的话就过来,我请客,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咖啡店的照顾。” 黎诗很乐意的点了点头。 “我能参加吗?”杨学军笑问道。 “当然!” 小站了一会儿,念歌想去花卉市场买些盆栽,店内需要一些生机和绿色,这时候杨学军自告奋勇,示意黎诗先回去,由他陪着念歌,念歌和黎诗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了。 我搭着黎诗的车向青旅驶去,上了车,我感叹道:“这小子还真是无事献殷勤,青旅马桶堵了好几个,明天我请他和我一起清理。” 黎诗一脸嫌弃的看着我:“余航你今天说话怎么那么酸,跟个小男人似的。” “小男人能长成我这样一脸正气?” “正气就是在别人背后骂人?”黎诗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有些心虚道:“我骂谁了我?” 黎诗依旧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一副冷淡的表情开着车。 “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故意找茬啊!” “你不胡说八道会死吗?”黎诗终于不再淡然,一双美目充满厌恶的瞪着我说道。 “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 “你敢说你今天没有胡说八道,还打电话骂我了。” “我什么时候打电话骂过你,是不是杨学军在你面前诬陷我的?” “你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 “放我下车。” 黎诗降低了车速,随即在路边停了车,对我说道:“满足你。” “我靠,你还真停车!” “我是不想再听你说废话了!” 我立即进入了吵嘴仗的状态,不爽的说道:“你是一路上和杨学军讲话太多,嘴累了吧!” 黎诗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我,却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半晌说道:“我打算再去买条藏獒,这次买只大的。” 我:“……” 就这样,我把天聊死了,无聊中,又不禁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冷淡的模样,牵着一直还未训练的小藏獒便把我收拾的服服帖帖,不禁感概时间的力量,我们都随着它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真切,越来越像朋友,当然这只针对我和黎诗,而相较于她之前的冷淡,我更喜欢现在这个真实的她,至少不像曾经那般遥不可及。 …… 回到青旅,恰巧碰到一个客人退房,我指手画脚道:“黎诗,去把房间给我打扫了,毕竟你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 “你怎么不去。” “两间房一人一间,谁抢到小房间,就交给命运吧!” 说完,我从柜台下取出打扫工具,一溜烟的往前跑,而黎诗终于丢掉了耐性,甩掉高跟鞋,一把扯住我,然后纵身一跃,跳到我的背上,跟一块橡皮泥似的粘着我。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接走到角落的沙发旁,往沙发上一坐,她自然的便落座到沙发上。 一坐一起之间,我迅速脱身,拿起打扫工具便往院子冲,待我跑到二楼客房时,发现黎诗光着脚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一脸愤恨的看着我。 灰溜溜的钻进房间打扫卫生,不一会儿,隔壁传来黎诗打扫的声音,看样子她是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标准间很小,我很快便整理完,而黎诗打扫的是三张上下床的打折客房,任务量自然重些。 小人得志后,我推着清洁车在客房门前停下来,随口叫了一句,房间里的黎诗并没有回应我,可能真的被我刚刚的言行气的够呛,我又敲了敲门说道:“小黎同志,打折客房是我们热销房间,一定要仔细打扫,千万不许偷懒。” 房间里没有动静了。 我探头探脑的进了房间,头刚伸进卫生间,耳朵便被一把揪住,黎诗气氛的说道:“你还有脸进来,来了就别走了,给我老实待在这打扫。” …… 傍晚时分,念歌给我们发来消息,说已经订了桌位,让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 我拿着洗面奶在水房洗脸,这时候黎诗已经收拾完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头微卷的长发已经扎了起来,并换了一件比较轻薄的薰衣草色裙子,手中拿着车钥匙,对我说道:“我先走了啊,你待会自己打车,提醒你一句,这么晚车很难打到的。” 我语气紧张的对我说道:“我就洗个脸,很快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黎诗,回头问道:“你还要脸做什么?” 我也顾不得脸上的泡沫,追出去拉着她的车门,一动不动的站着,当然是为了赖着时间。 黎诗叹息,一脸无奈的说道:“人就是这么堕落,对不住了,兄弟。” 我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人在屋檐下的悲凉,哀求道:“大姐您行行好。” 黎诗眯着眼睛笑了笑,从车里将我的钱包丢了出来,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她却乘机踩了脚油门……走了! 几十米之外,她忽然停下车,冲我招了招手,我刚准备追上去,她又带着戏弄启动了车子,这次却没有再停下来,留下满脸红色火山泥洗面奶的我,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238章 做自己喜欢的事 穿着不跟脚的人字拖往回走,一边的带子还在奔跑中崴断了,道路两旁商铺的老板都盯着我笑,暑期大拇指的那位,我干脆发个朋友圈,你受累到那儿点赞去,我余航这辈子过的也太虚假了,居然幻想着双腿能赛过四轮…… 返回青旅洗漱完,已经将近六点,如黎诗所言,这个点车子很难打,除非挤公交,但是公交是绕着景区景点设站的,也就意味着我要多花一倍多的时间。 来不及多收拾,找了套合身的休闲服,套上便急着出了门。 万幸的是,青旅附近有个公交中转站,这里都是始发车,我挑了个靠后的座位,便拿起手机,打算好好批评黎诗一顿。 车子摇摇晃晃的一走一停,上人越来越多,身边坐了一陌生大妈,上来就吃水萝卜,身旁人什么目光她丝毫不在意。好不容易萝卜吃完了又吃鸡爪,这…… 一阵砸吧嘴后,大妈的鸡爪终于吃完了,原本以为能得空眯一会儿,没想到大妈的手机又响了,可她偏偏不接听。 我小声提醒道:“美女,您要不把电话接了,或者挂断,不能老是一直响着啊!” 大妈似乎觉得我的话还算中肯,终于接电话,十分爽朗地对着电话说:“啊,我今天晚上没空儿,车子坏了,在坐公交呢,找了一鸭子,很帅的,准备去开房呢!” 拥挤的车厢瞬间安静……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大妈,她对我晃了晃已经挂断的电话,等我转回脸来的时候,发现全车人都在盯着自己…… 在众人瞩目中,我索性歪过头去闭上双眼,于是听到不远处有人嘀咕道:“你看那人开始装睡了……” 这种误会也就算了,关键我和大妈还在同一个站台下了车,我不知道车里有没有熟人,反正今天这笔账,是算在黎诗头上的。 …… 夜风覆盖了这个夜晚,我沿着路边一直走,霓虹映衬着我身边的一切,在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夜景中我又点上了一支烟,然后看着烟雾弥漫最后散落。 快步奔走中,在我前方停下一辆凯迪拉克,中年男子降下车窗却并没有下车,这种场景很常见,疲惫的一天工作之后,很多中年男人开车回家,熄火后,要在车里坐一会儿才会出来。伴随着发动机声音的熄灭,一切变得安静。他们点上一根烟,什么都不想,享受这一天中最放松的五分钟。 在车子这头,是家庭的责任;在车子那头,是上班的压力。只有在车子里头,才是属于自己的空间。我虽然没有老婆,却是一个有压力的青年男子,但我从来不会坐在车里——因为我没车。 …… 等我到达,广场上已经开始了演出,念歌订的座位很好,二楼露台,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演出,此时,黎诗正伏在护栏上看台下演出,杨学军和念歌则在喝东西。 见我来后,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余航,你怎么来的这么迟啊,是车很难打吗?” “打车很难,打你却很容易。” “你还想打我?要我大喊几声寻求保护吗?” 我环视这家烧烤店,深知此刻“动手”对自己是多么不利,但还是想试试,终于对她说道:“咱们敢来一场正面较量吗?” “什么较量?” “比谁吃的鸡翅多。” 在我说出要进行这种比赛时,黎诗显得很是意外,左右看了看后才说道:“余航,你疯了吧,你想吃垮念歌姐吗?这儿一串鸡翅就两个,十五元一串,咱俩比起赛来,我就不说了,你吃三五十个,这顿饭不得上千啊!” 正和黎诗聊得火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争夺声,我和黎诗对视了一眼,发现杨学军正在极力说服念歌,好似是要给咖啡店投资。 黎诗走上前,目光复杂的盯着杨学军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帮念歌推开银行卡,她说道:“你是打算用这次聚餐的机会完成自己的投资目标?” “你误会了,这笔钱我是提前下的订单,下半年我会组织公司过来旅游,到时候会到咖啡店里消费,这笔钱就当提前预支的。” “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真的不愿去接纳这笔定金。” 气氛因为宋念歌的拒绝有些尴尬,为了解除尴尬,我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烤辣椒道:“你要是实在想投资,可以来青旅看看,多好的项目,我正愁没人入股呢。” 一听我说话,杨学军看上去很是疲劳,喝了一口啤酒,还是带着些笑容对我说道:“你倒是会见缝插针。” “难道你投资还分男女?” 杨学军耸了耸肩,说道:“这话严重了,不过一个经营者的气质也代表了品牌的气质,很显然,你这方面可能做的差一些,但我今天真诚的给你一个机会。” 我喝了一口啤酒,不和他在面子上较劲,大脑里思考着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杨学军,我的青旅是独特的。 我还没有开口,杨学军便又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青旅的营销策略已经做出来了,不过在用户推广资金上遇到了困难,缺的也仅仅是资金。” “何以见得?” “我是相信黎诗的智慧,她不会弃青旅不顾,所以缺的只会是广告渠道费。” “是啊……我们这样的青旅花重金去做广告是不切实际的,但又确实需要广告宣传。” 杨学军点头:“你那间青旅的硬伤很多,如今互联网大潮,同等级青旅之间的竞争又激烈,几乎每家都很有特色,没有一些过硬渠道,想从里面脱颖而出几乎是不可能的。”稍稍停了停,他又问道:“能和我聊聊你的营销策略吗?” 我当即将最近的计划说给了他听。 他听完后沉思了小片刻,对身边黎诗道:“我以前也开过青旅,你还记得吗?” 黎诗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不记得你也开过?” 杨学军显然对黎诗的忘记有些小小的不满,叹了口气后说道:“说到开青旅,也算是机缘吧。在经历着生意上徘徊不前的迷茫、失落、挣扎与自我怀疑中,我踏上了大西北的征途,打算在旅途中聊以慰藉。只记得冬季的青海湖,没有了夏季的喧嚷和热闹,只剩下辽远、空净和安详,雪山、草原、荒漠、公路、结冰的湖面,一望无垠,寒风凛冽、心很静。我告诉自己,我喜欢这个地方,刚好一个朋友盛情相邀,自己又不讨厌,决定就是这么简单。” “后来怎么又不开了?” 这个问题却让杨学军想了想才说道:“老实说,在开青旅的打算之前,自己压根都没有住过青旅,更不要说有什么青旅梦,什么情怀了,都是扯淡。当时做的这个决定,对于我来说,更多的可能是逃避,是我所不愿意面对生活的一种方式而已,陌生的事,出现在了对的时间吧!” 我一针见血道:“那是你自己压根没真正热爱它!很多朋友知道我开了青旅之后,无一不是说多么多么羡慕我,可以这么自由的生活,钦佩我有勇气做自己喜欢的事,诸如此类。 我只能呵呵一笑,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做你喜欢的事,也需要勇气去承担这个决定的代价和后果,况且你所看到的,并不是我全部的生活,你所羡慕的,只不过你臆想的自由,相反我失去了更多的自由,我必须24小时待命,守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还要逼着自己变得全能,从装修时候的搬运工、粉刷工、水电工,到营业后的保洁、做饭、浣洗、营销…… 这个市场就这样,作为青旅管理者,你必须无一不通,天天都是这些琐碎的事,占据全部的时间,偶尔还要陪客人聊天、吹牛.逼、玩桌游,你还必须是旅游达人,给客人旅游咨询,你要晓天文、通地理,可文青、可逗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要协调与左邻右舍,以及物业的关系。凌晨两三点,还在守着等着将要到店的客人,半夜送水土不服的客人去医院也不稀奇……” 黎诗托着下巴看着我道:“对,你就是这么全能,你的能量超乎你想象,虽然我可能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潜能的一面,但今天我发现了,生活把你逼得相当可以的。” 念歌举起杯子道:“最好的时光在路上,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这份不算事业的事业,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奋力去书写自己的故事,继续自己的生活。生活不止苟且,我的、你的、他的,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我们干杯!” 碰杯后,杨学军很干脆,一口喝了酒,他似乎还在回味念歌脱口而出的软文鸡汤…… …… 凉风阵阵从屋顶吹过,烧烤烟雾将霓虹招牌弄得有些恍惚,正聊着,我忽然注意到一个和我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背着一个小孩,在我们身边转悠,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小偷扒手什么的,所以就疯狂给黎诗和念歌使眼色,意思让她看好钱包。 第239章 关于信仰 很快,那个女人背着孩子转悠到我们这了,我下意识抓紧口袋的手机。结果,女人说着西安方言,腼腆地向我们推销花生,说是自己家做的盐水花生。 相较于其他灵活的行走商贩,她的确不太适合做生意,这样很容易被人误解。 我比较尴尬,也不是很想吃,但是黎诗和念歌很有默契的买了不少,可能女人觉得女人不容易? 付完钱后,中年女人朝我们善意一笑,四处张望了一下,转身从邻桌吃剩的餐盘里拿起烤肉,尝了一口后,递给了背后的孩子,然后孩子就开始狼吞虎咽,接着她又拿起一杯只剩下一半的奶茶,喝了一口也递给了孩子。 这样的场景看的我们心里都不是滋味,这个时候,黎诗不动声色的对我指了指烧烤摊,让我去多买一点烧烤。 然后,我们从头到尾都默契的没去动那一盘烧烤,待女人再转回来的时候,黎诗又让老板热了一下,我们便起身离开。 我欣赏黎诗的智慧,在于不动声色! 下楼时,她身上熟悉的香气飘进了我的鼻腔里,酒意正浓时又是一阵迷离,我抬起头看着她,明亮灯光下的她轻轻将发丝勾起,的说道:“你今天打电话要和我说什么?” 我无法用目光去迎接她,撇过头,却重重的吸着手中的烟,只是一口,半支烟便被吸成了烟蒂,我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笑了笑问道:“你猜猜看。” “我不猜,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在等我告诉你呀……”我顺着黎诗说道,却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一旁的杨学军脖子伸的跟长颈鹿似的,生怕错过我们的对话。 黎诗将烟头从我的指缝间抽了出来,看着我说道:“不要当着我面前抽烟了,你应该更加注意身体,以后想抽烟就嚼木糖醇吧!”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想说话,她却已经从包内取出瓶子取出两粒,塞到我的手上。 沉默之后,我终于对她说道:“我会努力改变的。” “选择和你一起做青旅,我没臆想生活有多么美好,在这之前,我有问自己有没有勇气和耐心去适应日复一日的琐碎,有没有决心和毅力去继续这份坚持,愿不愿意舍弃自由和时间,重复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无趣,情怀和梦想能不能支撑我走下去,现在我想通了,我愿意陪你放手去做。” 我像被电击了一般,颤着手臂扶住了一旁的护栏,没心没肺的一笑道:“兜兜转转了一圈,青旅保住了,你也从英国回来了,我觉得人生圆满了,去年种的花,今年都开放了,从今以后,我陪着你接待四方来客,每天听来自*的故事,或奇葩、或心酸、或有趣的经历,可以和刚刚认识的朋友肆无忌惮的疯闹喝酒,收到来自远方的陌生又熟悉的认可、鼓励和感谢,那也会很感动,很庆幸,终于能有人和我分享这些事情,我很感激命运的安排,也感激你。” 黎诗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像个骄傲的公主,和念歌跑向了演唱会现场。 站在护栏边,我嚼着口香糖,专注的向远方看去,虽然目光被高楼遮住,可城市之外的那片海却渐渐归来,一幢幢房子像海中的孤岛,在海面上顺着风往北方流去,天空倒映着的星光有些晃动,我有些恍惚,将眼前的河流幻想成一条幸福的河流,只想带着爱的人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 这个夜晚,我忘记了后来的事情,反而醉在了车子里,连后来演唱会都没看,而这次醉酒也是我最近少有的一次。 后半夜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床上,衣服未脱,身上盖着薄被,看来是黎诗送我回来的。 想到这我又一阵后怕,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些醉话,或者做一些傻事。 口渴中,我起身披衣到屋外找水喝,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前厅里只有一个男生在上网。 泡了杯蜂蜜柠檬水,无聊之下看了会男生打游戏,小片刻后便觉得无聊,最终,我被桌上一本纸页发黄的大册子吸引,翻了翻大概是从前的住客留言,写的都很文艺与煽情,我不禁轻声感叹文艺青年确实多,之后,我看到了这样一篇: “昨天,我在这里遇见了她,我在天台上弹吉他,她和着我的旋律唱着歌。那一刻,成都的夜晚星月稀疏,我的心情却晴空万里。就在刚才,她已经答应做了我的女朋友,明天我们就将一起前往丽江,彩云之南,将会见证我爱情的花开。” 瓜子于2017年4月19日。 作为并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这次,我着实被故事感动了一瞬,并犹然生出各种阴暗的羡慕嫉妒恨。 按下心中的起伏,继续朝后看,就在两眼昏花即将翻完这厚厚的一本时,我又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今天是我和她相识的一周年纪念日,我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这是我和她梦开始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她。曾经对她说,我愿为青苔待她轻踩,愿为夕阳为她抛洒余晖。 曾经许诺要带她去抚远、喀什、三亚、漠河,要在中国的东西南北,留下我们的爱的印记。人面至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分手以后,曾经的诺言,如鸿毛般消逝,我忘不了她的一切,却只有在梦里相见,我想再次牵起她的手,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捉不住,急醒后发现,脸下潮湿的枕巾冷如清霜。 再次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后天,我将从这里出发去丽江,只想最后一次回忆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这是记忆中的永恒,也是向隽秀过去的告别,希望我能振作起来,开启新的生活。” 瓜子于2018年4月19日。 看完这一段文字,我被并不相识的“瓜子”感动的几近拍案,尤其是今晚上,我在如此感性的日子里…… 我决定等到这个“瓜子”再来的时候,我一定送他一次免费居住体验,一段邂逅的爱情里,相识相恋到缘尽别离的过程该有多么凄美动人? 情深不寿,念念不忘,却再也没有回响。长情的瓜子兄啊,你我虽不相识,却在这一刻,我几乎要被你掰.弯了…… 就在我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不能自拔时,我才发现页末还有两行相同笔迹的字: “姑娘好,如果你看到了这里,我可以有缘认识你吗?需要你的安慰,无论你在哪里,都可以加我的微信xxxxxx,或者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时光的信徒,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是个身体健康,性情幽默的大男孩,当然,江苏省的最好,我在南京等着你哟,瓜子留。” 突然出现的约.炮信息导致大逆转,让我好不容易产生有关爱情的信仰轰然倒塌。想起之前的感动,智商和情怀双双被侮辱的愤怒让我浑身战栗。 于是,我提笔在下面用尽量娟秀的笔迹补充到,“姐妹们别上当,我见了他,他身体根本不“健康”——一个后悔万分的女生于2018年5月20日。” 写完这段话,我披上衣服返回房间,却意外的收到老妈大清早发来的消息:余航,你早上起来去汽车站接你表舅去,他回国听说你开了青旅,非要去住一段时间…… 我吓得一个激灵,谁来青旅不好,偏偏是我这表舅,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第240章 远道而来的表舅 说到我这个表舅季解,那真是十足的戏精,和我之间的亲戚关系那也是九转十八弯,反正我至今没弄懂。 我俩都喜欢搏击,他从我10来岁就陪我练拳。当然,我基本没赢过,但又好胜,每次他只要一句:“小仔,要不要来一场?”时,我都不愿示弱,答应下来迎战,最后挨他一顿胖揍,脸肿到我妈说我像大脸猫。 后来,他搬家去国外了,见面的频率越来越低,我也是成年人了,打打闹闹也有点不像话。 几年前一个亲戚过生日,我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表舅。 吃过饭后,他说出了久违了的那句:“小仔,要不要来一场?” 一场下来,我随意的连打了5拳,他只躲过了一拳,剩下都硬接下来的。 于是,他开始喘起粗气,双手撑着膝盖,抬头看着呼吸平稳的我,问:“你说,究竟是你长大了,还是我老了呢?” 我没说话,他自己顿了一下,继续说“都有吧……哎,舅舅老了,我想陪你玩到玩不动为止,却不知道还能陪你玩几年……” 我沉默了一会儿,忍无可忍道:“你丫的就比我大两岁,装什么b?” …… 这还不算过分的,要说过分的是在我大学毕业前,就是实习那段时间,我沉迷于lol不能自拔,甚至无心工作。 这家伙就建议我爸妈专门在阳台给我弄了个小隔间,找人帮我配了台高配置电脑,专门让我玩游戏。 我开心的那叫一个手舞足蹈,立马给他发去感谢短信:抱拳了,这才是亲表舅啊! 结果第二天,我爸又在小隔间门前按了个打卡机,让我每天早上八点打卡,开始玩lol,中午12点休息,下午14点又开始玩,必须玩到下午18点,每周还必须有3天以上要加班,吃完晚饭继续玩到21点才能下游戏。 我知道,这一定是季解的馊主意。 这还不算,他还建议我爸,让我在规定时间内,必须打到什么段位,不然就不给我零花钱! 这样整整一个月之后,我只要听到“召唤师峡谷”这五个字,就条件反射,想吐…… …… 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涌来,我本想着拿上黎诗的车钥匙,开着她的保时捷macans去接季解,可后来一想,这也太便宜他了,他这人一向爱要面子,我肯定不能如他所愿。 在门前坐等了半小时左右,我坐最早的公交车到车站,按照时间推算,表舅应该已经到了几十分钟了。 下了车,我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到车站广场的,心想着人海茫茫,找到他估计还得花上半个小时左右。 这次致命的迟到,他怕是得说一个夏天,叨逼叨到返程了。 广场上,赶早出门的人很多,匆忙的脚步中,我老远便看到一群驻足的人,带着疑惑走上前,如我所料,不是季解还有谁? 几年未见,他烫起了卷发,穿着一身格子装,面前带个格子小围脖,貌似走在了时尚最前沿,可我总觉着远看像烫了头发的刘欢,近看了像高晓松。 他左手托着一盆仙人掌,右手托着一盆仙人球,旁若无人的撅着屁股练习蹲起,丝毫不知羞耻,把偌大的车站广场当成健身公园,在路人眼中,这姿势倒更像是行为艺术,引得众人围观。 我真不想上前和他相认,尴尬的隐藏在人群中,他倒是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了我,没心没肺的叫道:“外甥你可算来了。” 这一喊,四周的人纷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我硬着头皮僵着脸笑了笑,然后推开人群往回走,他在身后叫喊着,托着仙人掌就跑过来了。 说实话,做青旅这几年,我什么样的奇葩客人都见过,却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居然还是我亲戚? “你捧着仙人掌做什么?” “送给你啊,唯有仙人掌能够代表你的品格,顽强的在逆境中生长……” “说人话。” “其实,我就是看你那么久没过来,就步行在附近溜达,寻思着第一趟过来,空着手总有点说不过去,经过花鸟市场,发现盆花又太贵,就选了两盆仙人掌,一盆二十,两盆三十五。” 说完,表舅将两个盆栽放到我手上,自己则念念有词的摸着我的头,道:“一转眼你就长大了,舅舅却已经老了,除了把自己的真心带过来,也没什么送你的。” 我双手托着花盆,不好反击,他却继续得寸进尺的让我不要乱跑,在原地等他,自己回车站管理区取包裹去了,说话的口气,像大人对孩子,他明明只比我大两岁。 小片刻后,他提着两只大的编织袋,那气势和眼神,好似走上了戛纳红毯,极其夸张的走到我身旁,问道:“崽儿,你的车呢?” “我没车,直接坐公交回去,直达。” “没车你来接我,我提着这包能挤上公交车?你是怕我自己不会坐公交车?” “你可以选择打的回去。” “算了,你舅舅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前面带路。” 于是,我俩神经病似的,一手捧着仙人掌,一手提着编织袋,不知廉耻的上了车,这次坐车极其顺畅,仿佛不曾遇到周一早高峰似的,大家都对我们避而远之,准确的是对我们手上的仙人掌有所忌惮。 表舅好奇的关注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公交车上,一小学生拿着假期作业本对他妈妈说:“妈妈,我周末作业太多了!” “哎,国内孩子都这么辛苦?”表舅一脸痛心疾首,仿佛自己没经历过似的。 我茫然的睁开眼看着他,这时候,夸张的一幕出现了,孩子他妈妈伸手就把作业本撕了扔出窗外,还潇洒地嘱咐儿子说:“老师问,你就说爸爸妈妈打架,妈妈撕了作业本!” 小学生还没发话,身边表舅坐不住了,一拍大腿道:“有这样老妈,是多少学生的梦想!” 小学生看得目瞪口呆,一脸幽怨的回头看了看表舅,过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刚做完……” 这时,也不知道哪件事刺激了表舅的神经,他话匣子打开了,拍了拍我大腿道:“给你讲个笑话,校长有天路过学校后门,忽然听到一句:我要考牛津!校长顿时感动不已,没想到自己学校有如此有志青年,决定看看是哪位,忽然又听到一句:再给我来两串大腰子!” 我并未觉得哪里好笑,他却嘻嘻哈哈的讲了一路,真后悔出门穿了个短裤,靠他一侧的大腿,被他打的都发紫了…… …… 下了车,走几步便到了青旅,表舅抬头看了看牌匾,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许久才怅然的说道:“我找到了灵魂栖息地了。” 要论逼格,林柯已经很装逼了,没想到他比林柯还要厉害,我真想上去踹一脚,让他清醒清醒。 表舅回过头,眼眶顿时就湿润了,掐灭掉手中的烟,用手指掸掉眼角的泪水,却笑着说道:“来青旅入住的游客很多吧,这感觉就像是在街头采访视频,路过的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只是在镜头前短短的停留,但总让我看到了他们的青春、遗憾、喜乐、成长,步履不停的人,也总想找个与世隔绝的角落,悄悄地吐露心声,静静地缅怀追忆,睁开眼,我们又是赶路人……” 我被他突然的感伤弄得不知所措,他却忽然破涕为笑,一把将包丢给我,猛地往店内冲,我刚准备提醒有门槛,他已经趴在了地上,而脸,直接扣在了手中的那盆仙人掌上。 第241章 联系方式给我 我在惊慌失措中扶起表舅,他没有发出杀猪般尖叫,而是攥着拳头痛苦的呜咽着,慢慢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脸上的刺,疯狂的叫了起来。 黎诗穿着睡衣跑了出来,显然是被这声尖叫吓醒了。 我在一旁急的来回转,手忙脚乱的找可以取刺的工具。 “余航,去后厅把我车钥匙拿来,赶紧送去医院。” 我急忙跑到后院,从黎诗的手提包里拿出了车子的钥匙,跌跌撞撞的将车子从附近停车场开了出来。 这时候,黎诗从储物间取出了一个红色塑料小桶,在表舅上车前交到他手上,叮嘱道:“套在头上,放置物品蹭到脸。” 疼到焦躁的表舅跺着脚,将桶套在头上,然后钻进车里。 “余航,你车技好,你来开。” 一路上不敢多耽误,景区好几家诊所都没开门,最后到了市二院,一个急症医生和三个护士一起上手,花了半小时,才确认脸上的刺被取尽。 在表舅输液的空隙,我终于松了口气,去超市买了些饮品,递给同样受了不少惊吓的黎诗,以最放松的姿势,仰靠在了户外长廊柱子上,恢复着已经透支了的体力。 休息间隙,我和黎诗抱怨道:“刚刚去对面超市买东西,差点就被坑了,收银员找我一张假钱,50的,特气愤。” “那你怎么处理的?” “撕了,不能让假币害人。” 可能是感知到我的气愤,脸被纱布裹成粽子的表舅,肿着腮帮子,也不忘开导我:“别伤心了,曾经有人找我一张假100的,也被我撕了。” “找了张一百的?季解,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表舅:“……” 黎诗好奇的凑到我身旁,低声问道:“一大早也太惊心动魄了,他真是你舅舅?” “八竿子打不着的表舅。” 黎诗一脸哀怨的看着我道:“别这么说,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什么长辈,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大人做不出他这事的。” “一年总得来几次医院。” “生老病死,反复无常,谁能保证一生平安呢!” 黎诗点了点头,将我的胳膊挽紧了,我们又起步往前走着,直到遇见一个小型的喷泉池,才再次停下了脚步,然后两个人有默契的靠在一起坐了下来,空乏中,我的手又情不自禁的摸向口袋中的烟盒。 想点上一支,黎诗却不让我抽了,将我手中的烟盒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中,又拿出木糖醇,问道:“戒烟能不能有点毅力?” “必须能。” 我的回答让她变得小鸟依人,她靠在我的肩上,然后望着水波流动的河面,似有感慨,却久久也沒有开口说话。 沉默中,忽然有些想法和疑问在我的心中酝酿了出來,我向她问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苟总了,你最近有和他联系过吗?” “你愿意叫他苟总了?” “指不定哪天就成我岳父了,还是尊重点比较好,要不显得我大逆不道,毕竟他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油嘴滑舌的,你还是叫他老苟吧!” “别啊!他现在的动向你知道吗?” “我几乎是知道的,但我不愿去过多打听,我知道他是在逃避一个人,他怕那个人有一天忽然出现,他措手不及。” “那个人是你妈妈吗?” “这么多年了,他并没有走出我妈的阴影,自己辛苦打拼多年的有途都能放下,只想逃离这里,可见他还是无法面对曾今那段并不荒诞的岁月。我曾想过把有途重新收购回来,可他说不必了,如果真舍不得,当初就不会出手,现在只想逃离西安,逃离过往的生活。” “如果这样他能够获得真正的解脱,我倒是祝福他,和他相处的这几年,我知道他的性子,凡事都不愿屈服和低头,我倒是记得有一次年终会上,当时公司请了一个歌舞团来助兴,人家演员正跳着舞,他喝得五迷三道的,摇摇晃晃的就上了台,大伙本来都带着捧臭脚的心态,敷衍的鼓掌,哪知道他《花房姑娘》一开口,现场便炸裂了,你可不知道,那肥嘟嘟的小身材,在台上旋转跳跃,高音撕裂有力度,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资深的摇滚迷。” “真羡慕你,你和他相处的日子比我多,从小到大,我们几乎每年只见一次,一次只有一周时间,所以我连父亲、爸爸这样的称呼都不习惯叫。” “喂喂,别动,快闭眼,眼睛上有东西。” 黎诗一脸惊讶,迅速闭上了眼睛。 我是为了缓解气氛故意转移话题,看着她闭着眼睛的脸庞,我有了一种情到深处,情不自禁的冲动,低头亲向了她,她忽然睁开了水波似的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而我同样没什么经验,只会生涩且迂回的探索着,在彼此“砰砰”的心跳声和嘴唇间柔软的潮湿中,一份温情在我心头弥漫开来…… 爱情,是这样子啊!也许你单身了很久很久,久到,你都觉得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去爱的能力,却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早上,睁开眼看见刺眼的日光,平静安稳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黎诗,你就是我的惊涛骇浪! “余航,你又躲在这玩猫腻,还亲上了,你舅一把年纪,都快给尿憋死了。” 我一回头,看见头上裹着纱布的表舅,他哀怨的举着吊瓶。 黎诗羞红着脸,催促着我快去。 …… 从医院返回到青旅已经将近十一点,我老远就看到青旅门前停着一辆路虎,这辆车的牌号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沈浩强逼着要,景琪节衣缩食,攒了一年半的商业活动片酬才买下来的,可沈浩并没有开着它去拍沙漠、拍雪山净化心灵,倒是炫富了好一阵子。 我将车子停在了沈浩的车后,随即拉开了车门,他似乎也发现了我,同一时间从车上走了下来。 和以前一样,他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讥笑道:“哟,开的保时捷啊!豪车啊!” “那也比不上你厚着脸皮要辆路虎来的畅快啊,你是舒服了,景琪却神吃俭用了一年。” “别忙着说教,你还不是和我一路人,开着女人的车……我记得对面那个莱悦总裁,以前也是开的保时捷啊?她的车你也开过吧?怎么,现在她落难了,你就抛弃她另寻良伴了?” 短暂的沉默中,我车子里瞄了一眼,此时低头坐在车里,可能是在玩手机,而我暂时收起情绪,又和对沈浩说道:“少说这种屁话,我的店不欢迎你,走吧!” “走也可以,把景琪新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料想,一定是景琪反感与这种人再有瓜葛,所以换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连你作为男朋友都不知道她的动向,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少在这给我装蒜,她去国外演出多日了,一个电话都没有,要不是你给她出了馊主意,她敢这样背叛我?” 原来,这沈浩今天是来找茬的。 第242章 你变了,你没变 待黎诗下车后,沈浩也不再轻浮的吐烟圈,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阴郁,又无奈的笑道:“有时候还真觉得你是命运的宠儿,身边不但美女围绕,还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有空多拉她出去拍拍照片,青春过了无少年呐!” 一向爱憎分明的黎诗,并不愿意和沈浩这样的人多言语,她示意我先带着表舅进屋换药,把空间留给了我。 “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手画脚,你不珍惜景琪,有人会去珍惜,你不爱惜自己没关系,别毁了她。” “哟,和我宣誓主权呐,看来她还真是外面有人了,怪不得这一个多月都没往我这打钱了。”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压榨一个女人的钱,用的还这么理所应当的。” 一支烟已经抽完,沈浩看了看手表,往路口处看了看,抱怨道:“我得抓紧开车回去了,别待会堵车耽误我向媒体爆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联系方式你给还是不给?” 我沉默了半晌,也回应了向晨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我这人偏偏软硬不吃。” 沈浩似开玩笑,似认真的问道:“我已经托人查过了她的日程,这两天她便会回来,本来还打算在她回来之前协商点事情,你这么一搅和,算是彻底完了,等再过些日子,你要还能像现在这样笑的得意,我佩服你,你肯定会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悔憾终身的。” 对于沈浩的话语我懒得辩驳,这时候,嚼着黄瓜的表舅走了出来,指着自己脸说道:“能看到我嫌弃你的表情吗?嘴里叼个烟,裤腿卷那么高,装什么西部牛仔,就一下河摸鱼的料儿,你这种人,我都能想到你作到最后的结局,只配坐在床边吸烟,烟头烫一下老婆,然后看着老婆一点一点漏气,以后日子有你难过的。” 沈浩皱着眉头,他是真看不到表舅的表情,毕竟表舅头已经包成了粽子。 “你脸上扎了那么多刺,现在嘴还能吃黄瓜?” “本来是打算敷脸上的,可纱布还不能拆,只能吃肚子里了。” “……” 我和表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直接忽略了沈浩,他站在原地忍耐着,可僵持对我来说丝毫不起作用。 沈浩唯我独尊的本性当即又露了出来,在启动车子后,降下车窗,冲我竖了个中指道:“会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表舅几步跟上启动的车子,随手将吃剩的黄瓜扔进车里,叉着腰道:“大眼瞪小眼,装神弄鬼的。” “表舅,你还真是敢爱敢恨,没有你,我今天指定受欺负。” 表舅压根不领情,回屋坐在椅子上,带着抱怨道:“你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没事也不和表舅谈心了,还记得,你小时候什么事都跟舅舅说的。” 我有些无语,索性不说话,可实在是有些无聊,终于又按捺不住向他问道:“表舅,你这次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待到我找到女朋友为止。” “之前那个呢?” “*爱,所以分手了。” 我:“……” “和她总是那么恩爱,每天睡觉,都用手臂搂着她,让她睡在我厚的肩膀上,舍不得放开,直到后来……我得了肩周炎,她得了颈椎病。” “活该!” “幸亏我及时发现,现在我一个人睡,一点毛病也没有!” 我一副受不了我的表情,半晌说道:“表舅你怎么活的越来越loser了?” “别对长辈指手画脚,你们青旅就没有策划什么活动吗?比如什么团队出去夜游什么的?” “最近有个野外生存活动,你要参加吗?” “具体是多少号?我这脸到那天能好吗?会不会影响我颜值啊?” 我摇了摇头道:“一点小伤,两三天就好了,再说你套住脑袋其实是在整容,我觉得你此刻美极了。” 表舅像个孩子似的,直接脸趴在桌子上,然后是一阵惨叫…… …… 闹腾之后,表舅要倒时差,回房间休息去了,青旅店内再次恢复安静,想起沈浩之前的言语,我心中是失落的,景琪在他眼中,连一个提款机器都不及。 对于他口中所谓的报复,我有些后怕,以沈浩的处事方式,他一定是手握卑劣的东西,来威胁景琪用,这让我忽然想起景琪好几次极其厌恶,却欲言又止。 烟瘾犯了,我下意识的往嘴里扔了一片口香糖,翻出了景琪的微信号,等发出视频邀请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情。 “余航,有事?” 视频中,景琪睡眼惺忪的躺在床上,显然是被我吵醒的,我沉吟了半晌终于对她说道:“半个小时前沈浩来过了。” 尽管我没有把话说透,但景琪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他威胁的话都和你说遍了吧?” “嗯。” “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随他折腾去吧!” 景琪手背遮住额头,我只是看着他,并不予以回应。 景琪好似看穿了我的情绪,又补充道:“你无须担心,我还有两天就回国了,这次回国将会开拓我事业的新局面,一个新锐导演邀请我参演网剧,这是一本超级流量的ip,如果我能走红,影视方面的制作人肯定源源不断的来找我拍戏了!” 我终于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沉默后才说道:“好好生活!” 景琪在我之前挂断了视频通话,我顺手翻了翻她朋友圈,看到了她在海边拍完照的一条动态: 后来,你也没有比想象中过的更好,生活泥沙俱下,时间救你于深渊,同时又将你推入新的深渊。海浪喧嚣,每一朵浪花都是巨浪,那一刻,你照见了海里的自己,你只是坐着不说话。但我知道,未来之所以美好,就在于它可以被想象。而我们的分离,就是我们相遇的意义。 …… 这又是一个忙碌后迎来的傍晚,我坐在客栈的门前,入神的看着对面正在流动着的河水,心思却一阵接着一阵,然后又陷入到了毫无意义的重复之中。 黎诗为我泡了杯蜂蜜柠檬水,刚递给我后,便被一阵电话铃声支开,约莫五分钟后,她欣喜的回到我身边:“杨学军给我们介绍了一笔业务,福建那边一个食品厂组织员工分批到西安旅游,后天下午抵达西安火车站,这批次大约有两百人,青旅肯定是住不下了,我打算将四分之三的客人安排到对面的莱悦酒店,你看如何?” “这样妥当吗?” “有何不妥,她也曾帮助过你,就当互帮互助吧!再说,我们也必须要将客人安排入住啊!” “行,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这段时间被撤去了广告资源,生意基本靠回头客,也挺艰难的。” 一阵热风吹过,黎诗的鬓角处已经有了些细微的汗水,她抽出纸巾,稍稍沉默后,语气很轻的对我说道:“一个人撑着一个店,很不容易,我看到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忙,顺带着替我鼓励她几句吧。” 我点了点头,黎诗随即起身,又向远处那群正在玩耍的孩子走去,而我没有再打扰她,打算起身去对面酒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江莱悦。 莱悦酒店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在休闲区放的几台电脑,有一台是开着的,界面是一款《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 我估摸着这是个新手玩家,哪有玩植物大战僵尸,在前面放豌豆射手,把坚果放在最后面的。 只一分多钟,僵尸便吃掉了所有的豌豆射手,然后继续去啃坚果。 这款游戏我用了三天便通了全关,还养成了轻微的布局强迫症,不由得直接结束了游戏,然后按照合理的排兵布阵,将植物有序放好,坐等胜利。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又走进了大厅,她拿着拖把,猫着腰慢慢的靠近我,这行为简直侮辱我的智商,不尊重我可以,但能不能不要忽略墙上的镜面? 正思考着该怎么陪她演下去,她便站在了我的身后,言语中布满杀气的向我喊道:“余航,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谁让你动我游戏了,你怎么把坚果放前面了。” 我转过了头,果然看到了江莱悦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堆着笑容回道:“你应该输了不少把了,玩游戏闯不了关,都不会百度看看攻略吗?” 江莱悦的表情更愤怒了,扔掉了手中的拖把,又摘下手套,做着要掐死我的动作:“你个死缺德的东西,我摆放的位置哪有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这么摆?” “那个坚果样子笨笨的傻傻的,所以我要保护它。” “那豌豆射手就不需要保护了吗?” “豌豆射手还能反击,可坚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你是在暗示什么?” 江莱悦二话不说,一脚在背后将我从摇椅上给踹了下来,怒道:“我这一身功夫还需要你保护?” “你保护我行了吧!” 江莱悦蹲下来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我似笑非笑的语气说道:“其实你刚刚的布局也不错,不过我会用自己的坚持闯过这关。” 突然,我这看似成熟的想法,其实丢了很多很多。 我拍了拍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说道:“江莱悦,你最近真的变了很多。” “别这么轻易下定论,只是个游戏而已。”说完,她想了想又问我道:“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我许久轻轻一笑,根本不需回答。 第243章 夜聊 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给你带个好消息来,准备好接纳一个百人旅游团吧!” 江莱悦瞪大眼睛,开始烧水泡茶,继而又矜持道:“你哪来的客户,逗我玩呢!” “你眼看人低的毛病跟谁学的?” “少挤兑我,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找我,不怕黎诗吃醋吗?” “不怕。” 江莱悦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看着我追问道:“是黎诗让你过来的?” 我没有当即表态却和江莱悦对视着,不禁疑问:接待旅游团和谁叫我过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江莱悦说完后便没有再说话,好似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渐渐煮沸的茶水上,至于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接不接。” “哦。” 江莱悦心不在焉的回答,让我无从去接她的话,只是在沉默中跟着她沉默。 她熟练的泡着茶,这让我不禁想起刚认识她时,她事事都要依赖助理的样子,如今却能熟悉的操作各个环节,看样子最近没少练习…… 生活总会出尽奇招,使得我们付出成长的代价,历尽千帆,认识并充分地感受到痛苦的真相,我们会从原先的那些幻象当中解脱出来,认清生活。 从她手中接过茶杯,我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仰着头,缓缓的将滞留在口中的茶水给咽了下去,却没有睁开眼睛去看那刺眼的水晶吊灯。 “喝个水弄得跟服毒似的,我泡的茶就那么难喝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莱悦故作洒脱道:“我当然是双手欢迎,管它是谁介绍的,对待商业问题,我从来不感情用事,如今莱悦酒店大量客房闲置,若此次能够重新积累口碑,赚取一笔运转资金,我的胜算就大了几分。” “你能这样想那真是太好了。” “抓紧把统计的数据和游客到达时间发给我,我好提前着手准备。” “我会抓紧时间和对方沟通,争取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把确定好的第一手资料交给你。” 江莱悦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并没有立即开口说什么,默默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 临走前,我又多嘴问道:“饭点了,你打算怎么吃?” “弄得跟旧情人藕断丝连似的,吃喝拉撒都要管,我待会去做个蛋挞,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墨镜给自己带上,便不再理会我。 我自讨了个没趣,深知不负责任的羁绊,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也不做逗留,快步离开了莱悦酒店。 离开了“莱悦”酒店,想着黎诗肯定也还没吃东西,我在夜色的深邃中,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着,在两百米之外,有一家关东煮味道相当不错。 到达时,食客们已经围堵了起来,看样子如果想买到,还是得考验一番耐心的。 想到手头还有工作,我只得选择放弃,到隔壁的餐馆要了三份蛋炒饭和两个炒菜,等待打包的过程中,一边抖腿,一边听着不远处书店门前女歌手的演唱,她的气质十分出众,要知道,将烟夹在指缝间弹吉他,不是人人都能驾驭,一首歌一支烟的姿态,让她在浮躁的小巷子中,显得尤为特别,路人的驻足,便是最好的验证。 …… 提着盒饭走在昏暗的巷子中,路上偶尔有几个脚步缓缓的游客,路的尽头,便是青旅了,犹记得去年我和黎诗骑着车子,穿过这条幽暗的小道,那时候她掐着我的腰,在车子后面摇摇摆摆,各种威胁我。 现在想起来,这些日子像被镀了金的花瓣,每一片都闪着光华。 站在青旅的门口,黎诗已经将发光灯牌上的字修改了,列出了今日优惠客房,而那两只在风中轻轻摇晃的红灯笼,喜庆又俏皮。 等我进入店内,舒马双手捧着一只超大的碗在喝汤,从上次回家过年一别,我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面了,他面露喜色的看着我,说道:“航哥,你回来了啊!” “你哪来的面条?” “黎诗姐给我煮的,说管够。” 说话间,黎诗和表舅一人端着一碗面条走了出来,见到我略有吃惊道:“余航,你没去外边吃饭啊!” “我打包带回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煮面了。” “我看你手艺挺不错啊,舒马吃的脸都埋碗里了,锅里还有汤吗?” “好像都被表舅盛来了,要不我再去给你煮。” 我示意不用,将炒菜打开,又到厨房拿了个碗,把三份蛋炒饭又匀出来一份,然后坐在舒马的旁边吃了起来。 吃饭间,表舅问道:“余航,这哪有宠物店,我要养只猫。” 舒马扒拉着炒饭,头也不抬:“喵!” 黎诗戳中笑点,差点没站稳,而舒马全然不知,急着吃饭,热的脸颊泛红。 “我算是发现了,你这孩子怎么刚来就和我犯冲呢!”表舅揪着舒马耳朵。 舒马嘿嘿一笑,继续嚼着米饭。 “我觉得舒马这孩子哪哪都好。”我开始站队,黎诗也举手赞同。 表舅:“哼~” 我:“不是,你几个意思?那你觉得他哪不好?” 表舅:“瞎!交了你这么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朋友,哪像我,浑身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清香。” “嘿嘿,可我想和表舅做朋友,他可是去过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人,我想多听听他的传奇经历。听说那儿层峦叠嶂,夹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巨谷,无比的苍劲壮丽。” 表舅再也挑不出毛病了,脸上写着得意,吹嘘道:“哎呀,这也算不上什么辉煌经历,行了行了,今晚咱俩睡,我好好跟你讲讲我在grandcanyon(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传奇经历。” 论装,我只服表舅,一番吹嘘之外,还不忘秀一下英语。 …… 收拾完卫生,我迅速忙碌起来,在让黎诗帮我整理青旅客房具体可接待数量的同时,抓紧与福建那边负责人取得联系,统计男女比例人数,争取在十二点之前将资料发给江莱悦。 正忙着呢,表舅穿着他睡衣,在我身旁转了个圈,憨憨问道:“我穿这睡衣如何?” 我从电脑屏幕上勉强挪过来一眼:“胖!” “瞎说!我这还叫胖啊?” 我又转回来,仔细看了看,想了想:“壮?” 话刚说完,气的表舅直接想拿拖鞋招呼我,甩手示意自己和舒马去聊科罗拉多大峡谷了。 …… 夜更深了,江莱悦在拿到数据后,又提出了几个急需解决的问题,这一讨论,时间已经推延到深夜两点。 黎诗托着下巴侧脸看着我,瀑布般的长发盘在桌上,她的等待,让我觉得这一切变得那么有意义,而夜晚的静谧,将这场景谱写成了一首小诗。 我不愿辜负这美好的深夜,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吉他,黎诗心领神会,把拖鞋换成了帆布鞋,然后跟着我出了门。 青旅不远处的榕树下,我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这儿不会打扰到任何人,放心大胆的自弹自唱了起来。 从民谣到摇滚,我每首歌都是即兴唱那么几句,虽然有时候会忘词,但玩的就是个气氛。 “你去英国的那段日子,我经常会来这儿唱歌。”一曲唱完,我笑着说道。 话题好似被打开了,黎诗双手抱着膝盖,好奇的问我道:“那段日子,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说实话,你出现的太猛,走的又太急,根本没给我适应期,所以后来的日子里,我从游刃有余变得有些手忙脚乱,我会自己做一大桌菜,味道尝起来还不错,但没有人夸赞。灯泡坏了没人打着手电筒,只能搬个椅子,咬着手机爬上去换。路过电影院看到新出的电影,肯德基里第二杯半价的甜筒,都没法买,一个人宅在家里,想点外卖却不够起送费……” “说的真可怜。” “哎,好在这个冬天的午后阳光温暖,我可以穿着软软的毛衣,坐在阳台上放cd机,厨房里煲着一盅汤,流浪猫趴在我脚下,我捋顺它的毛,我和猫都很想你……我常常想,如果你在,我们就可以一起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可以絮叨些琐事,默契的聊天,然后盛一碗暖暖的汤给你喝。” “从明天早上开始煮汤也不晚啊!” 我思维跳跃道:“那你呢?有没有想起我呢?” “没有。” 我瞪着黎诗,有些失望,胡乱的拨弄琴弦,发出一阵噪音。 她噗嗤一笑,这才正经道:“回到英国后,我不想画画时,就开始写诗,有时候一天一首,有时候一天好几首。它们都藏在我的草稿箱里,连同我的心事一起,藏的地方,连风都找不到,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再相遇,我会把诗都拿给你看,但一定是偷偷的给你,你千万不要当着我的面念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一定会红着脸跑掉。” “快,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 “都说在邮件草稿箱里了。” “你自己最好坦诚的给我交出来,否则我肯定偷偷上你账号。” “我警告你,别做偷窥狂,继续唱歌吧!” 我负气似的唱起了黎诗讨厌的口水歌,一首接着一首,她却没有阻拦我唱下去,等我低下头看了看,才发现黎诗已经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第244章 可怕的爆料 我轻轻拍了拍黎诗,她却没有给我回应,我便将吉他背在身上,抱起她,向客栈方向走去。 回来时,经过莱悦酒店,江莱悦也还没睡,愣神似的坐在莱悦酒店的门前,最光亮处的她,显然看不到绿植阴影下的我们,她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黑夜,享受着晚风温柔吹拂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将黎诗送回房间,我发现舒马躺在客厅沙发上翻来覆去,顿生奇怪,道:“怎么还睡沙发了,你和表舅吵架啦?” “没!” “没吵架不聊科罗拉多大峡谷,跑来睡沙发做什么?” “真没吵架,我睡不惯房间,明天还是把帐篷支起来吧。” 无论我怎么问,舒马就说没有的事,死咬着睡沙发是因为晚上要起床看星星,鬼才相信他大半夜起床看星星! 我从柜台取出一张房卡扔给他,威逼利诱道:“说实话,给你房卡去客房睡。” “是表舅……老在被子里放屁!” “放个屁不很正常啊,多大个事啊!” 舒马扯着头发,相当奔溃道:“他还把我头蒙被子里面!” 我:“……” “航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今晚吃了超多洋葱和黄豆,放屁就放屁,跟放鞭炮似的,拿连环屁这么欺负人,算什么?” 我:“……” “一次连放十几个,我都晕了都!好不容易钻出来,下床直接栽地上,他还哈哈哈,哈哈哈的笑,科罗拉多大峡谷算什么,睡个觉比野外求生都要命!” 我:“……” 这时候,门外偷听的表舅忽然贼贼的叫了声“数码宝贝,跟我回房睡觉了!”继而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一句话,把独自徒步走过塔里木盆地的舒马,吓得从沙发上掉下来,抓着我的胳膊死命的摇头,愣是不撒手。 我:“……” 最终,我还是没把舒马交到表舅手里,毕竟孩子才二十出头,大好青春,不能让屁给毁了。 …… 次日清晨,我刚从公共洗手间出来,便听到表舅怂恿舒马:“你去叫余航起床,不许留情面,也别看我面子。” 舒马表态,说我昨夜睡得太晚,还是不要打扰我休息的好。 于是,表舅和舒马打赌,说五分钟之内,肯定能把我叫起床,我一边刷手机一边寻思着:今天我偏要半个小时候再起床。 很快,我听到表舅溜溜达达地脚步声,赶紧背过身装睡。他轻轻推开门,给我掖掖被子,整整枕头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便发现压在枕头下的手机不见了。 为了打压表舅的锐气,我硬是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才起床。 这时候,表舅哎哟哎哟地从洗手间弯着腰,扶着墙,慢慢地挪出来,面色痛苦,眉目纠结。 我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要手机,赶紧去扶他。 “怎么了,怎么了?不会是肠绞痛,阑尾炎,胆结石,痔疮犯了吧?” 他停了一下,一脸“你是傻.逼么”的表情看我,推开我,缓缓俯身,轻轻抚小腿肚,吐出一个字:“麻!” “该!” “余航,我发现你真不盼我一点好啊!” “把我手机还给我。” “我只是把你手机从枕头下面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了,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缺乏观察力,我们那时候,可比你们……” …… 忙完手头上的琐事,已经将近十点,福建那边已经将定金通过转账方式汇了过来。 黎诗还没起床,我将早餐放在厨房,示意舒马等黎诗起床后提醒一下,便独自前往昨夜选择的景点,确定旅游团的就餐和娱乐地点。 西安和艳遇的丽江一样,一到景点,各种气质的美女,将街道妆点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正临街寻找着,两个陌生女生上来搭讪,询问能否结伴同游? 我感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可换了个思维一想,自己在行业内摸爬滚打几年了,眼前这两个女生从言谈举止来看,并不是品行恶劣之人,便也欣然接受,刚好同路也可以和她们咨询一下,当下青年游客偏爱的旅游方式。 其中一个女孩身高一米六左右,身穿一件浅白色外套搭配深蓝百褶裙,大方简洁,再配上一双白鞋,青春气息十足,总的来说,肤白貌美,但还没有美到让人见一眼就觉得怦然心动。 打完招呼后,她指着身旁的女孩,笑着对我说:“这是我的好闺蜜,我们一起结伴旅行,这样搭讪的方式你不介意吧?” 我当然不介意。 如大多数两人结伴旅行的女孩,一个开朗活泼,口若悬河,一个比较羞涩,在旁边面带微笑。同样,她闺蜜长得也很清秀,脸上妆容也淡。 我们沿着街道散步,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房子肩并肩靠在一起,沿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土特产店、民国服装店、银器店、小吃店、咖啡馆和酒吧等,无不充盈着现代商业气息。 我给她们逐一介绍着,并试着了解她们的关注点,很快,我便发现她们关注的焦点大部分都在临街特色的酒吧上。 自然而然,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一个酒吧,两个女生小声商量一番,走进酒吧内。很显然,她们的品味不错,酒吧音乐似有若无,灯光明暗相宜,氛围刚刚好,总之是个有情调、适合闲聊的所在。 走进酒吧,看到酒水单价格后,我开始有一丝丝怀疑,一眼瞥到价格牌,最便宜的是599元的“送你一场风花雪月”套餐, 两个姑娘很爽快的从钱包内各取出一百,省下来的部分自然落到我头上,我付完余钱,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很快服务员便送来两打啤酒,一个果盘,几碟花生和瓜子。 于是,我们一边玩扑克牌,一边喝啤酒聊天,两个女生酒量似乎都很好,喝光了所有酒,却没有嘴的迹象。 “我觉得你经历真丰富,你给我们讲个小故事吧?”女孩的闺蜜很少开口,依然面带微笑。 我擅长讲故事,但又不太爱卖弄,让女孩失望会使我内心不安,于是想了想,说道: “你们有看过一部同名小说电影电影叫《查令十字街84号》吗?这个苦甜交织、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根据美国犹太小说家海伦妮·汉夫的自传体小说改编而成,以一个纽约的女作家和伦敦的一个书店老板书信往来的20年反映出对文化的向往和热爱……” 讲故事的期间,服务员主动上来询问,是否要添置一些啤酒,我没表态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将啤酒送了上来。 女孩拿起酒瓶,给我倒了一杯,问道:“这就完了?” “完了。”我说。 她们露出勉强笑笑的表情,似乎是在配合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或许,都敏俊那样的故事才是她们喜欢听的。 她俩微微一笑,笑完以后,携手去了洗手间。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那个女孩和她闺蜜好像对这酒吧的环境很熟悉,和服务员保也很熟,因为去洗手间之前,她直接就把手机给了服务员拿去充电。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知道被骗的事实后,顿时兴趣索然,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这酒也是我点头同意点的,他们并没有强买强卖。 结完账出酒吧,两个女孩又跟了出来,露出崭新的笑容,带着娇嗔说道:“我有点饿了,你们想不想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想去。”这一次我回答得极其干脆利落,因为我早已对她这种故意卖弄,来引我上当受骗的伎俩了然于胸。 很快,她俩似乎意识到我有了戒备,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潇洒的对我挥了挥手,不知道哪个倒霉的游客,要接着被宰了。 好在,我和这片景区的旅游协会负责人还算熟悉,翻出联系方式后,立马将情况发了过去,无论是否有效,至少不能让一些人用肆意妄为的手段,破坏了西安这座历史古城的人文名片。 …… 一直忙碌到下午六点,我终于和几家比较中意的店达成协议,交了定金后准备返回。 公交车摇摇晃晃,正打算眯眼睡一会儿时,却忽然收到了林柯的微信,他让我以“景琪博出位”为关键词,搜索今天的娱乐新闻,我有些诧异,但还是拿出了手机。 接着,我便在某个知名网站的娱乐版比较醒目的位置,看到了一条关于景琪的新闻,新闻爆料说:模特新人接知名导演新片,为博出位不惜重金炒作。 我又点开标题,看了看文章,大致内容是景琪今天上午刚参加完影片开机仪式,下午便被爆料出一些黑历史,很可能是自己为了博出位,甚至这次和知名导演的合作机会可能都是不正当交易换来的,爆料者扬言只要景琪出镜,便会放出不雅照,将博出位的她打回原形。 我忽然想到了沈浩之前的威胁! 这是一条无法确定真实性的新闻,而自己身边朋友上了头条还真是第一次,关键这次还是与世无争的景琪。 我当即拨通了景琪的手机,准备向她求证,我希望这只是主办方开机仪式宣传的一场闹剧,至少,这比沈浩参与安全的多,如果沈浩参与其中,那真是太可怕了,他和景琪同居过,他的极端,很可能毁了景琪的人生。 于是在手机拨通后的提示音中,我更迫切的想知道真相了! 电话在拨通后许久,景琪才接听,她有些诧异的向我问道:“你也看到新闻了?” 第245章 你活的太悲观 我因为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沈浩手上?” 景琪先沉默,然后笑了笑说道:“他就是这样性格,我这两天去选一部新款相机送给他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头的景琪,看似给了我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但我仍有些质疑的问道:“你这样一直迁就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在忌惮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多年前高一开学,女孩认识了最要好的几个朋友,闲聊时,她说:有帅哥,看门口。 女孩顺着手势回头,见到他,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所有背景都暗了,视野里只剩下他的身影,说不出的亲切,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就软了,温热温热的。之后安排座位表,女孩坐在他身后,前后桌。我那时候觉得,这么巧,就是命中注定。 那时候,女孩经历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失落,旁人可能不太理解,也是,每个个体的人,是无法得到另外个体的理解的,所有的快乐自己快乐,所有的难过自己难过,无人可以分享,人本质就是无法消除的孤独。在和心爱已久的他倾诉时,就好像初次见他一样,黑暗中那么一束光彩,他可以和她感同身受。 因为有许多一样喜爱的事物,分享彼此的快乐,一份快乐变成两份,因为有一样的遭遇,分享难过,一份难过变成半份,女孩竟然在明白了孤独之后,第一次觉得不再孤独。 那一年,女孩的抑郁症,也在和他的交流中捱了过来。 后来,他们都变得比以前更好,心性开阔,少了怨恨淡化了悲伤,对生活多了许多期望,待人处事,成熟许多,好像都比以前更加勇敢。 女孩很感激他,能让她有那多回忆,能让她那么幸福过,能让她变得更好。他也比以前更乐观了些,为女孩带来了快乐。 后来,女孩听闻他有一个不愉快的家庭,他的父亲欺瞒母亲,生育他之后,才告知婚前有一女,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让他父母关系十分紧张,于是,他和父亲的亲子关系也十分糟糕。几乎一整个家庭生活都从记事起,就在负面情绪下度过。 女孩和他的经历很俗套,那高中三年,在女孩一厢情愿的追求下、被拒绝,追求下、被拒绝,追求下、被拒绝……有次关系闹僵了,半年都没说话。 毕业后,女孩离开南方在北方上学,他留在当地复读,毕业那个假期做回朋友,恢复了联系。 那一年,她们在一起了,从没那么融洽过,女孩喜欢读书,他也喜欢,女孩喜欢旅游,他也喜欢,他喜欢摄影,女孩便成了他的模特,他们对许多事物看法一致,处理方法一样,他们相爱八年,却未成正果……” “所以,你就是那个痴恋的女生?” “我不是,相反,是我害得他再次一无所有,失去一切,今天他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本就是我欠他的……” “你和口中的那个女孩有关?她现在在哪?” 景琪:“……” “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如果他这次真的爆料,对你都是百害无一利的打击,这可能会毁了你的事业和前途。” “娱乐圈向来就是一个充满规则的名利场,想在这个名利场出位,需要做出的牺牲,本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也怪我,或许我真的不该进入这个圈子……” “他要是真想折磨你,你做任何工作都无济于事,” 沉默中,景琪又对我说道:“余航,先不说了,经纪人找人我有事,晚点聊。”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以为景琪会挂掉电话,她却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对我说道:“千万不要因为我去迁怒任何人,我还是你喜欢你每天乐呵呵的样子,吊儿郎当中又有着自己的信仰,做个简单的文艺青年挺好,也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我追求的不是文艺青年的生活,就像笑,不一定就是快乐!” 景琪长久的沉默之后,说道:“那你追求什么?” “那些情绪化的人,大抵都是看似孤独,实则自由,哭笑随心,喜欢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追求的是内心的宁静,超然于世俗。然而,时间久了,你会发现这只是一种生活常态,没什么好羡慕的,只要你愿意,这也是你的理想生活方式……” “我理想中的婚姻生活是:两个人有各自热爱的事业,工作结束回家腻歪在沙发上,陪孩子或看电视,一起做饭,一起打扫房间,彼此微笑,晚上抱着睡去,早上彼此吻别去工作,一起旅行,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有什么话首先会对彼此说起,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如刚洗过的白衬衫。然而现实的爱情,却是不断洗不断穿的白衬衫,一段爱情经历了各种磨难、苦难之后,两人会更加珍惜彼此,然后迎来新的磨难,如同一件心爱的白衬衫,穿穿洗洗晾晾,直到某一天苦难不再来到,白衬衫泛黄,感情就像反复搓洗的衣领,再也无法熨烫平整。” “你活得太悲观了。” “得不到的,我只能想想便算了……” 景琪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她说完后便挂掉了电话,而我却有些失神。 或许此时的她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以一种只伤害自己,不伤害他人的方式救赎着,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声轻叹,我将手机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即将隐匿,我沿着稍纵即逝的光亮向远处的繁华走去,在黑暗和光影的重叠中,世界渐渐变成了一个巨型金字塔,人门都在拼命的往上攀爬,可塔顶,只允许那么一小撮人站立,最后,原本携手前行、互相勉励的伙伴,顷刻间,便成了随时可能推你跌落的罪恶黑手,谁又能评说对与错…… …… 我顺着河一直往前走,要说舒马和表舅的友谊真是来的莫名其妙,昨夜还为屁大打出手,此刻,他俩已经动作一致地搬小板凳,用一样的鱼饵,动作一致地甩勾,动作一致地伸着脖子开始认认真真专注于钓鱼,并且不时展开技巧讨论与互相吹捧,当然也少不了自我吹捧。 我伸头一看,果然相当有默契,都是空桶。 晚饭后,已经将近八点,我坐在电脑前做着账目,黎诗则在手绘一些纪念卡样本,打算给福建这批游客当做纪念。 店里一片安静,让人总觉得少点什么,黎诗也发出同样的疑惑,我之前便发现墙角不见踪影的钓鱼竿,头也不抬道:“两个环保爱好者又喂鱼去了!” 第246章 赶尽杀绝 时间不断推进,为黎诗泡的那杯蜂蜜柠檬茶,已经被她喝了一大半,很显然,她已经喜欢上了青旅的招牌饮料,忙完手头工作,我又在柜台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黎诗停下了画笔。 这次,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赏她的作品,想起上次偷看她作品,跟做贼似的,便觉得很滑稽。 黎诗的绘画水平一直保持高水准,从作品内容来看,我觉得她的作品内容形式由地标性建筑,转为如今的市井生活,反而更加的贴切生动。 她为青旅创作了一整套明信片,并且不吝啬的将周围商铺一并加入自己的创作中,这对包括“莱悦”酒店在内的商家推广,无疑是有益的。 六幅作品中,有一幅油画是作为封面来用的,画中,阳光从遮蔽的树荫中穿过,落在地上成了零散的光斑,槐树上的白花,晃的是那么的明亮,而树荫下,抱着吉他的那个男人无疑是我,作为人物出现在画中,这次,我从自己的背影中看到了一种欢愉的气息,仿佛与诗意的画面,融为一体。 我又仔细的看了几幅速写画,忽然在一幅描写院子场景的角落,发现了一串风铃。 这串风铃的样式我很熟悉,却不是景琪送我的,因为她的那串风铃被我无意中失手摔碎了,黎诗并没有见过。 思索了半天,根据形状,我忽然想起这是和黎诗初次见面,被我粗暴摔碎的陶瓷风铃,一串让强势的黎诗,为之落泪的陶瓷风铃。 “黎诗,你这串风铃在哪买的?” “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重新买一串送给你。” 黎诗很无奈的看着我,半晌说道:“不说这事儿了。” 我能明显的注意到她情绪上的变化,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问道:“这串风铃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废话,风铃陪伴了我十七年,那是我第一次回国,苟总在江西景德镇特意买来送我的,也是我这辈子收到父亲的第一份礼物。” “太遗憾了。” “你能够反思说明你还有救,只是凡事不可逆转,即便你认错,东西也无法复原了。” 黎诗的话让我再次想起自己的种种恶劣行径,有点不太好意思,转移话题说道:“我这人吧,有时候就是有点神经大条,爱冲动发脾气,其实本性不坏。” “余航,你是要我真实表态还是虚伪表态?” “当然做真实的自己,有话直说!” 黎诗不和我多言,直接粗暴将我拖到一面镜子前,然后特淡定的问我:“好好看看你自己,和个傻子有什么区别?” 我:“……” “找到区别了吗?” “没有。” “没有就对了。” 反应过来的我指着她道:“我靠,你居然绕我。” “我只是不想耍你罢了,否则你还真不是我对手,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傻子。” 我捂住胸口,扭曲着脸做了个疼痛的表情说道:“靠,说不过你了,你好恶毒。” 黎诗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忽然就平静了下来,语气淡然的说道:“不提风铃这事情我对你还真没意见,既然你提起来了,从明天开始,你就等着为自己的行为救赎吧!” 我:“……” ……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进行简单的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上,月光正透过窗户洒向房间,淡淡的,柔柔的。 在世界上所有熟睡的人们的梦里,这月光显得无足轻重,我却难以入眠。即便景琪再三宽慰我,我仍走不出自我设置的障碍,担忧着事情一旦爆发,对她的伤害该有多大。 思维极度疲惫中,忽然觉得人生旅途上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美好的或是悲伤的,最终都极有可能成为一个笑话,然后一笑了之。 …… 次日一大早,我起床买早点,看到对面莱悦酒店顶楼晒满了白色床单,看样子,江莱悦已经在为今晚做准备,能够看得出来,她对一件事情的专注程度相当之高。 回到店内,我也迅速组织店员,将青旅客房内生活用品进行了一次清洗整理,以确保洁净程度让客人满意。 正当我在洗衣房忙碌时,舒马忽然跑过来说道:“航哥,你赶紧去对面酒店看看,出事了。” 我和黎诗对视一下,不约而同的扔下手中的工作,跟着舒马跑了出去。 “莱悦”酒店门口聚集了一大帮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而陪同安检而来的人,居然是曲森。 江莱悦站在酒店门口相当显眼,势单力薄的她,面对的是几十个身穿制服的人,而她的身后,仅仅两个保洁阿姨。 我上前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江莱悦语气不悦道:“曲森说带着这帮人来进行安全排查,要封楼三天!” “江总,我也是按照您父亲的指示做事,希望您别怪我,反正也就三天,配合完集团安检部门的检查,酒店您还是可以照常开下去的。”曲森这番话将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真让人厌恶无比。 我之前便觉得江文将酒店给江莱悦经营没那么简单,原来是这番筹谋,为的就是给她希望后,再亲手结束她的梦想,这种周而复始的挫败感,一般人恐怕经历不了几次,便会完全奔溃。 面对逼近的安检,江莱悦急了,用身体挡住大门道:“我看今天谁敢!” 曲森搬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依旧表现的很无所谓,仿佛下定决心在这儿耗着。我心中却因为江莱悦那气色很差的面容而阵阵抽痛,此刻的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和宽慰。 “江总果然还是从前的雷厉风行,凡是都做到极致,连野蛮的方式都如此特立独行,任何在你手下工作的人,根本没自尊可言,如今看你继续为事业奋斗打拼的样子,我真的很感动,这人呐,就得经受考验才能成长!” 江莱悦因为愤怒而涨红着脸,伸手将手中的抹布甩在曲森的脸上。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我连忙示意黎诗将江莱悦带到青旅去。 曲森恶心的将抹布放到脚底踩了踩,借势就要追上去,却被我用身体挡住,气得他指着我骂道:“跟个搅屎棍子似的,哪都有你,麻烦工作人员这几天就住在酒店里,给我认真检查!” 我指着曲森,竖了一个中指,提醒道:“做人不要赶尽杀绝,会有你哭的时候。” 曲森哈哈一笑道:“哭也是你先哭,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从前连个青旅都搞不定,你打算拿什么让我哭啊,你的拳头?” 我并没有发怒来成全曲森报复的快感,垃圾人走到哪都是要倾倒负面情绪的。 …… 青旅的店门前,江莱悦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腿,看上去很安静,却又显得有些单薄和凄凉,此刻她眼睁睁的看着对面二十几号人,粗暴的进入酒店。 我又看到了她手臂上套着的清洁护袖,心中一阵酸涩,因为总感觉,所谓事业和工作,对她的人生而言,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辛苦和折磨。 她眼中含着泪水看着我,却依旧用沉默和平静回应着我的焦虑和难过。 “没想到江文会在这个时候,拿出如此绝情的手段,害的你们计划也跟着受影响。” “这事不怪你,再说客人不是还没到,还是会有解决方法的。” 江莱悦摇了摇头道:“太难了。”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但是却能感觉到她的不甘和委屈。 一向很少和江莱悦开口的黎诗主动安慰道:“放心,幸好不是谁一个人面对,至少还有些时间。” 江莱悦站起来背过了身,不再看向我们,许久低沉着声音对我和黎诗说道:“我到附近走走,别跟过来,游客晚上就要到了,你们先自己想办法。” 江莱悦就这么离开了,可是她离去的背影,却叫我那么的难受,她像一个被遗弃的孤独症患者,在狂乱中失去了掌握,带着无法宣泄的孤独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游來游去。 从前她是不会的,即便遇到再大的打击,也会在自己的世界里云淡风轻,带着对生活的冷漠自由穿行着,可她现在变了,所以才是如此的危险。 黎诗没有放着江莱悦独自一人离开,迅速跟了上去,她们初次合作,并肩向前走的样子,在这繁杂中留下惊世骇俗的美丽背影,只是同样倾国倾城,黎诗却要比江莱悦要幸运太多,至少她不曾在亲情背叛中,体会那撕心裂肺的感觉…… 如今,最大的难题又摆在面前,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就要去机场接机,这一百多的客人该如何安顿? 若是将客户零散的分配到附近其他民宿或者宾馆,暂且不说人群太分散无法管理,就是酒店的档次也无法和莱悦酒店相提并论的,我和福建那边负责人沟通好的,住的是三星级以上酒店,如今若是转手再找个同样星级的酒店,那预算怕是要超很多,这笔单子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赔本买卖! 原本打算借这笔单子让江莱悦能在夏季旅游到来前,积攒一笔资金,如今不仅是她,连青旅同样也陷入困境,留个我抉择的时间,仅仅还有九个小时! 第247章 住宿危机 黎诗和江莱悦并没有走远,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坐了下来,多日未抽烟的我,回到柜台拿出烟点燃一支,蹲在青旅的门口抽了起来。 风依旧以呼啸的姿态从我们的身边掠过,三个人以一种孤独的方式分隔两端,黎诗的衣领在这阵停不下來的风中摆动着,而我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们所在的方向。 公交车停靠又驶出站台,等车的人陆续离去,偌大的站台最后只剩下黎诗和江莱悦,还有那执着不肯停歇的风。 看着渐渐停止哭泣的江莱悦,她终于理了理被泪水染湿的鬓角,和黎诗交流了几句,再次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十几米远的路程,已经足以让江莱悦调整情绪,再次回到我面前时,再次给了我那种霸道的气质。 江莱悦的语气虽淡却自有威严,这便是工作状态中的她:“你一切照常进行,剩下的事情我去解决,莱悦酒店今晚会照常营业的。” 站在她身后的黎诗微微对我摇了摇头,我当即收到讯息。 “少做傻事!” 我已经在江莱悦的回答中得到了答案,可她并不打算再次征求我的意见,直接转身准备离开,而我在第一时间拉扯住她,不让她离去,无论好坏,我都不希望她卑微的去求江文,这种行为对于她来说,不亚于将自尊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说了这件事我来解决,我知道江文切断了所有商户和你联系,并且派人在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可我不一样,我在有途工作了好几年,五个小时后还没想到解决方法,大不了挨个去找他们协商解决。” 江莱悦点了点头,语气忽然低了下来,道:“我听你的。” 黎诗提醒道:“余航,你昨晚整理客房,目前青旅具体还剩多少间房?” “把所有的房源都利用起来,也只能住八十多人,仅仅是游客人数的一半左右。” 这时候,跟着着急的表舅和舒马走了出来,安慰道:“航哥,其实还可以多出两间房,我可以和表舅把房间腾出来,我们住楼顶的帐篷就好了。” 舒马的话莫名刺激了我,随即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中蹦了出来,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解决危机的思维,局限在室内房源上呢,难道不能将房源这个危机进行转移吗? 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形成,我打算将解决问题的关键放在帐篷上。 “黎诗,你还记不记得小苏姑娘之前发过一条朋友圈,游客们在野外露营,所有的蓝色帐篷,在青海湖边的草场上拼成了一条蓝色鲸鱼?” 黎诗面色喜悦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对我说道:“你是打算用帐篷救急,解决今晚的住宿危机?” 我的回答,让一直压抑着心情的江莱悦终于有些松懈了下来,感叹道:“方法是可行,莱悦酒店后面的那片广场完全满足需求,可是帐篷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况且临时采购,真的来得及吗?” “帐篷的规格和色彩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游客是否愿意接纳它,打个电话给小苏姑娘吧,看她能否安排空运发过来。” 我迅速翻出号码,带着忐忑拨通电话,短暂的连接音后,很快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疑惑接通,我没有寒暄,直切主题,将情况详细的和她沟通了一下。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小苏姑娘部署的声音,几分钟后,她高效率的给了我一个准确的答复,说在中午一点时分,有个航班从西宁飞往咸阳,而咸阳到西安开车不过数小时,如果中途不耽搁,下午三点左右,帐篷就可到达咸阳。 我粗略的计算了一下,晚上七点大巴从机场接机,吃完饭回青旅怎么也得九点左右了, 帐篷从咸阳到达西安将近五点左右,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四小时内,安装好六十顶左右的帐篷,即便里面有一大部分是充气帐篷,可这无疑还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舒马,你参加过野外训练,安装一顶帐篷需要多久?” “搭建帐篷对体力要求比较高,半个小时内差不多能搭建一顶帐篷。” 这样的速度远远不够,游客经过旅途奔波,吃完饭后基本上就会要求睡觉,任何活动怕是都不能阻止他们休息…… 巨大的担忧中,江莱悦再次发出质疑:“如果游客提出这和之前安排相违背,吵着要住客房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谁又想铤而走险,可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式,在渐渐逼近的时间面前,我们没有退路。 我咬着牙道:“黎诗,江莱悦被盯上了,可能不太方便……到时候,我会在接机大巴上询问一番,如果大部分游客反对住帐篷,你就抓紧在景区附近寻找房源,以长期合作的名义尽量将房价压下来。” 表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开玩笑,而是带着鼓励性提醒我道: “余航,其实顾客还是在于引导,你与其在车上询问谁住帐篷,不如直接造成一种供不应求的假象,帐篷在并不算炎热的夜晚,抬头可以看夜空,在相对安全的状态下,是一次难得的集体露营,你就引导他们:酒店哪天都能住,这样的集体露营机会才叫难得,并且你提醒只有一半人可以入住帐篷,剩下来的一半如果想住只能等明晚了,这样造成供不应求的状况,两晚的房源都能一并解决!” “好,我会试着引导,但愿如表舅所想,我们能马到成功!” 正当我们搭手准备加油鼓励时,江莱悦和黎诗互相一视,我不知道她们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但一定有同舟共济的感动。 “大家抓紧吃饭休息,我立刻去制作一个时间表,事项严格按照时间表执行。” “能算我一个吗?”就在我部署时,身后传来沈琳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她时,却又看到了不远处跟上来的曲森。 沈琳似乎知道了曲森的所作所为,看样子两个人刚争吵过。 曲森向来见不得沈琳来找我,直接冲上来扯着她的手腕说道:“你来做什么?” “松手!”沈琳坚决道。 曲森心有不甘,却一把甩开,转而带着怒气对我说道:“余航,宁愿在这儿哭丧脸,也不打算和我聊聊吗?” “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为什么无话可说?我们可是大学同学啊,难道不比一个陌生女人感情来的深刻?你确定要为了她和我对着干?” 他口中的陌生女人无疑是指江莱悦,我怎么也想不通江莱悦从前怎么会任用他的。 “你这种出卖上司,游走于权利之间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曲森眼神凌厉的向我问道:“你做事只看表面不动脑子?” 江莱悦眉头紧锁:“曲森你给我闭嘴。” 被江莱悦呵斥后,曲森咬着牙看着她,我能感觉到他神情中的不甘和不善,但依旧保持着平静回道:“没错,我怎么处理事情用不着你来教。” “我懒得管你闲事,总有一天你怎么死的,大家会有目共睹。沈琳,现在跟我回去。”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和魔鬼住在一起太痛苦了。” 曲森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他低沉着声音对沈琳说道:“我们21岁时就相识了,我早就发誓此生非你不娶,努力打拼吃穿用度都给你最好的,现在五年过去了,你依然不愿为我改变,还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追求什么狗屁信仰……我深爱着你,你却肆意的践踏这份感情,就丝毫没有悔意。” 沈琳显然不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感情,沉默许久,终于对他说道:“我当然懂,但是我已经看不透你在做些什么,更不理解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曲森表情充满决然的说道:“行吧,以后你瞧不起的那个家也不用回了,自己外死外葬吧!” 尽管之前已经充分做好面对曲森的心理准备,但是这话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时,我心中还是翻起了一阵阵汹涌的愤怒,我克制着自己,笑了笑道:“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让步,一意孤行最终害人害己!” 曲森闭上眼睛,满脸的痛苦之色:“行,都来挤兑我!江总,作为前领导,你对我还有什么寄语吗?” 江莱悦手指着前方,很明显的潜台词:你给我滚! 曲森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离开了,留下更加迷茫和焦虑的众人。 此时此刻,我能感觉到江莱悦和曲森之间一定有什么过节,而曲森三番五次的告诫似乎总想刻意向我引导什么,但此刻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我继续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开始忙碌于自己的工作,世界短暂的静了下来,可我深深的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今晚的计划是否能够适时开展,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 中午时分,舒马带着表舅提前前往长途车站,到咸阳后从当地包车,将帐篷运回西安。 与此同时,我们带着莱悦酒店和青旅的保洁人员,将广场清扫划分了一番,等待舒马回来后,又将帐篷搬了下来。 林柯闻讯,也带着乐队朋友过来帮忙,有好几个都有露营经验,组装节奏比想象中要快两倍,所有事情按照规划有序进行,接机人员我全部找了之前有途的同事,连大巴也是之前很稳妥的运输公司,在四点时,从青旅出发,前往机场。 第248章 新的问题 晚上七点一刻,我在机场顺利接到来自福建的旅游团,与我一起接机的,还有杨学军,只是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会来。 看到这批游客大部分是青年人,我顿时送了口气,这就意味着,青旅倡导的年轻化思维更容易推广。 在工作人员组织游客上车间隙,我和杨学军站在大巴车旁,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我,被我婉拒后叼到自己口中,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对我说道:“听说在居住上出了些问题?” “你都听说了?” 杨学军的表情有些复杂,许久之后,弹掉手中的烟灰,带着一些茫然回道:“事发紧急,谁也料不到会在最基础的入住上出问题,我给黎诗打了电话,本来想出手帮你们调解一下的,可是她说相信你的实力,并已经找到了解决之道,我也就没再过问。” 我拍了拍他的肩,言语诚恳的说道:“谢谢你的帮助,有心了。” “我希望你能在忙完青旅的事情后,好好帮助宋念歌打理一下咖啡店,她需要你的帮助,尤其是客源引导方面。” “你可能有所不知,一见咖啡店曾是整个景区最火的咖啡店,没被大火烧毁之前,墙上都是念歌和名人的合照,这其中就包括西安本土走出去的几位摇滚大拿,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生意反而是靠在咖啡店做广告引流的。” “她果真是一个少见的奇女子,能将商业和文艺结合的那么好,那种身上淡然洒脱的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我充满意外的看着他,半晌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念歌很关注啊?”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很重感情,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等一个人三五年的,她一定是付出了内心真实的感情,我曾试着靠近她的生活,可为什么有的人喜欢自己默默承受一切,也不愿和别人分享?” “因为把伤口摊在阳光下,会招来苍蝇。” “你是在讽刺我?” “我不会讽刺你,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喜欢是很奢侈罕见的东西,以其发生几率之低,近乎神迹。念歌受过感情上,我想你在没有她前夫优秀之前,就别介入她的生活了,一旦介入,怕是两败俱伤!” “我会为她去改变自己,这种近乎疯狂的感觉,在黎诗身上都从未找到过,当你被她所吸引时,当你知道她的名字叫宋念歌时,当你知道她喜欢吃葱而不喜欢吃姜时,当你喜欢上这个姑娘,你会觉得自己近乎无所不能,可以做她的钢铁巨兽,为她遮风挡雨,可以是她的骑士,跋山涉水只为了摘那朵她中意的玫瑰,也可以在她疲惫的时候,默默替她拎起换下的高跟鞋。你其实很清楚,她独自一人也可以走完那段路,但你就是,舍不得。” “你确定自己不是学表演专业的?还搞起了诗朗诵。”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你更应该证明给宋念歌看,我只是作为她弟弟,给你一些忠告而已,但我不喜欢说教,好与坏,你自己掂量着来。” 杨学军将烟头熄灭,扔进垃圾桶后,在沉默中随我上了车。 …… 车子启动后,我拿起了麦克风,这时候游客还未起困倦,甚至有些兴奋,根本不想睡眠质量,只图新鲜,时机正好,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晚上好,我是这次旅游总负责人,余航,大家路途辛苦了,欢迎来到陕西,我们现在将从咸阳出发去西安,我相信大家如此兴奋,绝对是对这次旅行期待满满,所以我们也给大家设计了不同的生活体验方式,今晚将有一半人可以住到帐篷,这批帐篷数量有限,是我们从青海调运过来的,可以夜观星辰,迎接日出,难得的体验机会,还可以获得一瓶额外赠送的免费啤酒,希望大家不要错过!” 游客们纷纷发出了讨论声,我屏息期待着最终结果。 大巴车司机很有才,恰到好处的在此时播了一小段轻松幽默的音乐,以至于车上气氛又活跃了些。 “那么好的东西怎么不全都住帐篷,这让人选择,多为难?” 游客们商讨后提出质疑。 我耐心解释道:“主要是场地和帐篷都有限,大家刚好可以在西安住四个晚上,轮流着来,不挺好的嘛!不瞒大家说,这批帐篷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搭建起来的,我坐在这辆双层大巴内,就先把这个消息带给你们,稍后我会去下一辆车宣布这个消息,如果这边大部分人不愿意,那就让后面的那辆车先体验吧!” 这时候,杨学军也和福建的老板朋友交涉完毕,老板第一个站起来表示愿意体验,希望能给自己一个名额。 老板带头,员工自然活跃起来,大家纷纷举手,生怕名额不够。 杨学军开始帮我向游客派发抵价券,老板坐镇,现场井然有序,并没有哄抢,也没有冷场,这证明这批游客综合素质还是很高的,当然也符合青年消费群体的特征,他们更注重的是新事物的体验,而不是一成不变的套路。 我迅速拿出手机给黎诗发了信息,告诉她现场情况,示意不用订房了,让大家按照原计划进行。 中途服务区休息,我又换乘了一辆车,将信息传达给大家,很多游客纷纷表示没有尝鲜,感到遗憾,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说实话,我并不倡导在景区附近搭建这种帐篷旅舍,因为这一旦做成产业化,恐怕会对低价住宿市场产生强烈冲击。 …… 带游客到之前定好的饭店吃了西安特色简餐,回到青旅已经将近十点半。 黎诗和江莱悦在路上张望着,那阵阵吹过的风,将直射的光线都吹得飘摇,于是朦胧了她们的容颜。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此刻她们的身姿在灯光的映衬下,美到了极致,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视觉上的享受。 下车后,按照之前分配的住宿,黎诗和江莱悦分别带游客过去登记。 我坐在青旅的大厅前,如释重负的喝了杯水,然后看着陆续登记回房间休息的游客,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轻松了小片刻,舒马便跑过来告诉我:“航哥,你赶紧去莱悦酒店看看,遇到了一个难缠的主。” 第249章 林柯的魅力 这个节骨眼,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差错影响计划,随即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快步与舒马向“莱悦”酒店大堂里走去。 大厅里空荡荡的,这说明大部分人已经前往帐篷休息了,只有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子倚靠在服务台前,以一种死耗的架势对峙着。 江莱悦一脸无可奈何,用一种无助的眼神看着我。 见我来后,她放下了手中正在吃的辣条,还不忘嘬一下指尖的辣油,冲我们笑问道:“哟,小哥们咋又带人来了,人多势众啊?” 看了看她浓艳的红唇,我咽了口唾沫,和她搭话:“姑娘,有何吩咐?” 她不苟言笑的回应我:“你说呢?” “你是顾客,理应你吩咐我们,毕竟你是善良的上帝啊!” 她没有理会我言语间的奉承,依旧冷言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刚刚在车上讲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当时我的确报了名,但我一想很不对劲,当初住宿信息是我确认的,说好了莱悦酒店这边客户都是住大床房的,可如今来了怎么就成帐篷了?我看这儿基本没人出入,墙上贴着检修通告,是不是酒店本身出了问题,或者你们打算把客房腾出来,给明天来的零散游客住了?” 江莱悦坦诚道:“姑娘,我这儿房卡都被收走了,怎么可能再有游客住进来,如果明天你看到有人住进来,我赔您十倍的房费。” 卷发女子低头在包内翻找出口香糖,往自己口中塞了一片,半晌抬头说道:“你是在转移我的话题。” 我一愣,当即讥讽,道:“姑娘你这么天资聪颖,什么都逃不你的法眼,以你的聪明智慧,我觉得很适合去建筑工地上班。” 卷发女子语气不悦的回道:“你是讽刺我很会抬杠吗?” 她的反驳把我弄得哑口无言,气氛开始僵持,卷发女子往大厅的沙发上一坐,冲我说道:“一破酒店,还真当是宝贝了啊,我就坐这儿死耗着,你甭指望坑我。” 卷发女子眼看就要发作,一直没说话的江莱悦终于开了口,她带着笑容对中年妇女说道:“美女,我们实在没想到精心策划的项目会给您带来麻烦,我看您挺喜欢迪奥999的,很惊艳的红,一直以为大红日常不实用,但今天看到你用的999,才发现薄涂,真的很漂亮。” 卷发女子来了兴趣,不忘瞪我一眼,转而向江莱悦问道:“口红几百块钱一支,我常买,我倒是感兴趣你身上香水是什么品牌。”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卷发女子,没想到她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再聊下去,只怕是要暗示江莱悦把香水送给她了。 江莱悦想了想答道:“这款是chanel可可小姐香精女士香水。” 卷发女子打量着江莱悦,撇了撇嘴说道:“售价可不便宜,我记得7.5ml就要两千多呢!” 这摆明了就要宰你的“坦诚”,让我有些无语,当即将话接了过去:“哟,你这还真是变相的劫富济贫啊!” 卷发女子根本不理会我,又捡江莱悦这个软柿子捏,说道:“别拿我当要饭的打发,我又没说让你们送我,别整的我在这儿求个真相,好像是为你们一瓶香水似的。” “不为这,不为那,那姑娘在这为哪般?” “折磨奸商!” 我懒得再和她废话,拉住江莱悦的手就想往外面走,却不想江莱悦根本不愿意离开,对卷发女子说道:“美女要不今晚和我睡吧,我想向你讨教一些美妆方面的问题,你看都快十二点了,熬夜皮肤会很差的,能不能给个面子?” 被江莱悦这么一恭维,卷发女子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有些小得意的看着我,说道:“本来我是想答应的,可这个人说话我贼不喜欢。” 僵持中,背着吉他提着啤酒的林柯走了进来,如释重负道:“今儿个把额饿日塌咧,走,咥(dié,本意是咬)泡馍岂!” 说话间,卷发女子向林柯看去,尽管此时的他带着鸭舌帽,看不清楚脸,可工装裤配马丁靴,还是充满摇滚明星范儿,身上的肌肉,将那束身的迷彩背心完美的撑了起来,时尚不羁的装扮散发着野性荷尔蒙。 我立马向林柯发出求救信号:“这姑娘不愿住帐篷,忙着呢!” 林柯继续操着西安方言,漫不经心的走到接待台,将啤酒放柜台上道:“深更半夜,女娃子饿不?额叫人给你桥一碗活络一喋,你看咋像?” 卷发女子看着深情款款的林柯,怕是已经被他陈楚河般的颜值所征服,瞬间不再蛮横,一脸娇羞道:“我听不懂西安话。” 林柯眼睛一眯,弯着腰贴近卷发女子道:“我是问您饿不饿。” “用你就好了,不要用您了。” “因为你在我心上啊!” 我往完全不再理会我的卷发女子看了看,心中一阵苦涩,一阵无奈,这个颜即正义的时代,林柯真是完胜了,我怎么也没料到他居然这么会撩,这么会聊,这么骚! 幸好他有个求而不得的前女友,要不然,我还真是充满威胁。 “听说你们明天活动还挺丰富的,好好休息还是十分有必要的,这酒店哪天不能住,就真的不愿去我亲手搭建的帐篷里去睡上一觉?” “那么多帐篷都是你搭建的?” 我连忙帮着回答道:“可不,平时这个点他都在酒吧忙生意,今晚真是破天荒的跑来搭帐篷,很难得的。” 卷发女子回过头道:“扁桃体,谁让你发言的,就你突出,你举手了吗?不举手就不准备发言。” 林柯提醒道:“登记完就去休息吧,已经过十二点了。” 卷发女子被这略带沙哑又充满磁性的声音所“感化”,拿出身份证乖乖的点点头,难为情道:“我在飞机上睡了,现在不太困……” 林柯点点头,表示自有安排,从卷发女子手中接过了身份证,给了一旁的江莱悦让她登记,等江莱悦登记完后,便帮女子拖着行李箱,随即往大厅外帐篷的地方走去,而我站在原地,对着同样惊讶的舒马和江莱悦耸了耸肩。 “航哥,你得好好跟老板(林柯)学学了。” 我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将烟雾吐出之后,背过了身不再看外面,向江莱悦说道:“事情总算搞定了,你早点休息。” 江莱悦坐回到椅子上,情绪瞬间低了下去,她做了个深呼吸,许久才对我说道:“前台还真不好当!” 这句感慨,我能听出她话中的疲惫和无奈,却想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语…… …… 疲惫了一整天,可我再无睡意,又一次趁着夜色走在了景区的街上,企图通过这种散步的方式放松自己,然后找到某种心态上的平衡。 绕着景区河对岸走到一半,我忽然听见了林柯的歌声,隔河看到了卷发女子坐在了河边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手中捏着啤酒罐冲林柯挥手再见…… 看着林柯往机车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他这是回去了,连忙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表示要请他吃夜宵,他表示还是自己回去吃面条比较省事,兄弟之间不差这一回。 收起手机,我从一座石桥上绕过,来到了卷发女子的身边,问道:“喝着啤酒听着歌,尽兴了?” 卷发女子从沉浸的画面中走出来,好似丢掉了说话的欲望,没有再理会我,起身迈过台阶,向不远处的一顶帐篷走去,很快便钻了进去,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于是这深夜,只剩下我独自面对清冷的河水和微弱的灯火。 在往青旅返回时,江莱悦抱着一套床上用品,估计也是打算体验帐篷了,她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好似就和她最近的生活一样,一样的变化无常,脱离影子看向她的身体时,我看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从帐篷旁路过时,我听到了微弱的鼾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有欢笑,有温柔的倾诉……我们得祖先,在漫长的岁月里曾席地而眠,在洞穴分享猎物和喜悦,如今的高楼大厦,让我们再也接不到“地气”了,活在空中的人,忘记了地面上的模样,忘了昆虫、草香,忘了土地的汗水味…… 一次误打误撞,却让我感性的认知这次活动的意义,我们应该走出来,生活不止是苟存于屋檐下,偶尔也该探寻生命的意义,毕竟我们诞生在天地间。 天地之间,枕地而眠的游牧式休息,这场景,让我想起席慕蓉的一首诗:“金色的马鞍,搭在,四岁云青马的背上。现在出发也许不算太晚吧?我要去寻找幸福的草原,寻找那深藏在山林中的,从不止息的涌泉。金色的马鞍,搭在,五岁枣骝马的背上,此刻起程应该还来得及吧?我要去寻找知心的友人,寻找那漂泊在人世间的,永不失望的灵魂。” …… 次日的清晨,我起了个大早,一边联系饭店,一边掐算着时间,等游客起床后,便得组织大巴车带他们去吃早餐。 黎诗不知什么时候手捧一杯热茶坐在了我的身边,她推了推我问道:“今天的旅游你打算跟着去吗?” 我抬头看了看清晨的景区,随即感慨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待会看情况,就怕店里走不开,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身体难受,起来喝了点红糖水。” 我当即明白黎诗的潜台词,提醒道:“之前安排你带一个小分队的,你就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黎诗有些难为情,欲言又止,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将头靠在我的胳膊上,一起迎接景区的朝阳…… 第250章 意外之后 景区的清晨渐渐躁动起来,我手托着下巴享受难得的清闲,黎诗则趁这个空隙用自己的手机自拍了一张照,她似乎拍到了一张让自己满意的照片,很高兴的放在我面前与我一起分享着。 “光顾着自己找角度,怎么把我拍的这么丑?” “难道你这不是本色出镜?” “行吧!你就作践我,自古美女配丑男,吃亏的又不是我。” 得到我的认可,她更是高兴,挽住我的胳膊说道:“丑怎么了,丑也有很多优势的,比如集体发言时,总是你先开口。” “这是什么梗?” “丑话说在前头,你丑你先说啊!” 说完,我还没表态,她自己倒是乐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此刻,除了那容貌,她就是一个普通到没办法再普通的女人。 日子就是这么绝处逢生,在越来越有盼头的生活里,我开始学会享受生活,用心经营这家青旅,每天可以遇到形形*的人和故事。 …… 将游客集结带到西安特色饭店吃完早餐后,我们上午就近逛了西安的钟楼,吃完午饭车队前往高冠瀑布景区,这是位于户县东南,秦岭北麓长安区交界的一处景点。 高冠瀑布南500米处的霞翠湖,翠峰环绕,水波涟漪,山影倒映,幽雅静谧。因朝霞夕晖,映照湖面,水泛艳霞,山映翠玉,微风轻掠,如霞红翠绿抖动的锦缎一样美丽动人,故名霞翠湖。 霞翠湖上游为浅水游泳区、下游为深水泛舟区。因其河水流动不停,使得湖水清澈洁净,波光碧绿。 表舅相当兴奋,拉着舒马撒欢似的跑,这边景区我来过很多次,所以兴趣不大,在山脚的一处茶室喝茶,等待导游们集结返回。 一阵微风吹过,帷幔飘起,是玫瑰花瓣的香气,看着周围的一切,被布置的如此美好,明明是浪漫到不行的一切,突然却觉得有些孤单,要是黎诗坐在这,那应该是人生圆满了。 享受孤单,也许是一人旅途中必须要学会的一门课程。 …… 傍晚集结返回时,车子刚上高速,一个中年游客忽然急的大喊起来,说自己的手提包丢在了景区一个小亭子内了,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和一部手机。 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且不说其他,车队返回包是否还在都是个问题,我立刻打电话联系景区,却被告知景区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 女游客在车厢内大声吵闹,要求车队掉头,返回景区找手机。 对于旅游团来说,有些时间是必须要把控好的,集合返程的时候,已经耽误了十几分钟,车子刚上高速,再找匝道再掉头,势必耽误更多时间,手提包是否还在都能难说。 好在车子刚上高速,女游客恰好在坐过的亭子内拍过照,将照片给我看了看,获悉了准确位置,我当机立断让车子停靠,由我返回找手机,以确保行程不受耽搁。 …… 下了车,我给表舅发了一条消息,到站后把情况告诉黎诗,让她无需担心。 离天黑还有一阵子,火烧云把天染的通红,我卖力的奔跑着,希望能够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景区。 只跑了一小阵子,便筋疲力尽了,我导航了一下,还有两公里左右的路程,表舅玩的尽兴,之前我发信息时估计睡着了,此刻才发来语音,大骂我不够义气,怎么不叫上他,骂累了又叮嘱我天快黑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下了高速,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我快步走在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小路上,到达景区时,景区入口已经被锁了起来,幸好我认识景区的茶馆老板,他托人找了一圈,才找到负责人,递给我一把手电筒后,示意我快去快回。 景区植被茂密,水库蛙鸣虫叫,我不敢多耽搁,顶着疲惫一路继续小跑,直到寻到遗落手提包的地方,才停止了脚步。 一番功夫,终于在亭子里找到了手提包,打开后,东西分文不少,这也得庆幸我们离去时基本临近景区闭园,这儿游客相对稀少,亭子又较为偏僻。 我连忙将消息告诉司机,由他传达给游客,然后便打着手电筒往回走。如释重负后,我习惯性的摸着口袋,却发现那仅有的一盒烟丢在了车上,没有烟的困境顿时助长了我的无聊,于是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眼睛却紧盯着四周。 出了景区,我顿时没有了方向,这儿周边是没有住宿酒店的,最近的酒店在二十公里以外,这意味着我可能要徒步二十公里左右! 归还了手电筒,我本想到茶馆蹭个网充会儿电,却发现老板已经下班了。 …… 通过手机软件搜索附近经过车辆,可大部分人嫌路程太远不愿过来,绝望中,我只得坐在店门口微弱的灯光下,忍受着虫子的叮咬,心中痛骂丢包的女游客,却又无可奈何。 一筹莫展之际,黎诗给我发来信息,让我给她手机上发个定位。 我已经抱着在景区附近死耗一夜的心态,气死就是不想打扰她,若是换作平时或许还可以,但今天是她生理期,并且是最难受的一天,实在不适合夜间高度集中的开车。 再三确认地点后,黎诗说已经开车出了景区,她好似生怕我孤独,一边开车一边陪我聊天,训斥道:“以后金子丢了也别帮找了,她要车子掉头让她自己下去,下次别再一个人做这种独行的傻事了,多危险!” 我不厌其烦的听着她的絮叨,她故作严肃,我却觉得字字句句,都是出自柔情。 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是孤独,还是勇敢?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问自己。 如果说,从来没感觉过寂寞,那一定是骗人的。 在过去的这几年的带团旅行中,我遇上过在深夜的西安古城中,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不知所措;遇上过青旅游客亲手为我做早餐的温暖;面对过房间中有虫子共眠的烦躁;也有过穿梭在城市中,一人时的孤单。 但是不论怎样,我依然坚持着,就像坚持做青旅一样,那种孤独与自由并存,勇敢与热爱相杂的感觉,使我快乐,也让我学会了与自己相处。 历尽千帆后才发现,我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岛屿,并且,我不该觉得累,因为这个世界很美好,值得每一个心怀梦想的人,勇敢的去看看。 黎诗见我迟迟不说话,放了一首林柯的狂野之作《善恶》,重金属音乐加上密集的鼓点,让我精神陡然一震。 于是,在这个极度透支的夜晚,我们相互调侃,她突然感性:“你知道吗,我现在有时候做噩梦,梦到僵尸啊灾难啊,在梦里都能感觉到是假的,也很不屑。” “真的啊,以后我叫你黎胆大。” “只有梦到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是真的,觉得我被困住了,走不出去。” 说完,她顿了顿,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我开玩笑了。 我就这么安静的听着,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时,我连屏幕都不敢点亮,就这么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时间做毫无意义的对抗。 电话那头,黎诗唱起了歌,她安静又温暖的声音随着伴奏飘荡了开来,声音好似有一种让人安静的魔力,以至于让我原本焦躁的心情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251章 情到深处是禁忌 这本该一直美妙下去的夜晚,因为我手机的电量问题,被迫终止,手机自动关机后,我长期处于昏暗孤寂中,在昏沉中长久的坐着。 我始终没有去动游客包中的手机,不仅仅是因为有密码锁,更是一种坚守。 昏暗的景区,远离世俗的喧嚣,静谧的天空一贫如洗,穷的只剩下一轮明月,这绝妙的体验,少了些星星当真有些遗憾。 我嚼着口香糖,躺在木椅上,双腿不同的抖动,来阻止蚊虫叮咬,目光专注的向夜空看去。 以前我总在想,为什么大部分人都喜欢对着夜空思考,现在总算明白,月光不刺眼,能够满足长久的注释,要是盯着太阳,能不能做成思想家我不清楚,眼科医院多了一个病人倒是真的。 胡思乱想中,月光渐渐被云层遮挡,形成的昏暗景象却让我兴奋起来, 没有了高楼遮挡,城市之外的“那片海”开始渐渐归来,一座座山脉像海中的孤岛,在海面上顺着风往北方流去,天空倒映着的星光有些晃动,我有些恍惚,将眼前的景象,幻想成一条归来的河流…… 我被这景象深深的震撼着,以至于渐渐忘了时间。 ……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像被抽了鸡血,猛地在我身旁停下来,漫长的黑暗之后,车灯和匆忙到来的黎诗,拯救了我的孤独。 我手遮住眯起的眼睛,努力的打量着她,只见她很少有的穿了一件牛仔短裤,淡白色的t恤,头发很随意的盘成了一个髻,脚上还穿着拖鞋,显然是急着出门。 挣扎着从椅子上坐起来,黎诗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我因为之前奔跑流汗太多,几近虚脱,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用干涩的声音说:“姑娘,你……好美。” 黎诗挤出一丝微笑,然后示意我上车,我这才猛然想到她是拖着生理期虚弱的身体,跑过来解救我。 也不知道浑身为什么充满力气,我拿起手提包,顺手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进副驾驶,然后情难自禁的深情一吻,黎诗那寒凉湿润的嘴唇让我一阵迷离。 这解除禁忌的荒郊野外,我卸下了所有戒备,舌尖就这么进入她带着香气的口腔里,黎诗瞪大眼睛看着我,死死地扯住我t恤,她的不知所措,让我有些晕眩,心中那压抑了许久的原始欲.望,便这么在黑夜里激.荡开来。 我的手不停的探索着,像一只掉落胸.口的果冻,不停的往下滑……黎诗松开了t恤,又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力的推开我,她双手捂着胸.前,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想发火似乎又在克制。 除了夏虫鸣叫,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声,目瞪口呆中,我知道自己冒犯了她。 时间已经是夜晚的9点,黎诗心不在焉的说道:“今天有点累,先回去休息吧。” “对,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上车吧!” 这句话我不敢再浮想联翩,更不敢想象如果彼此没克制住,在生理期做那事情,会对黎诗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风花雪月的夜晚,本就不需要浪漫,夜色何尝不是蜜意柔情…… …… 保时捷macans将黑夜撕开一条口子,飞速的穿梭在黑夜中,黎诗微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她极有可能正体会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我渐渐受够了这比夜色更压抑的沉默,随即打开了车里的音乐播放器,一曲熟悉的旋律便回荡在了车厢内。 本以为音响里传来的会是毛阿敏版本的《相思》,却是男版的,我瞥了一眼屏幕,此刻播放的这个版本是仇志的,很显然,这首歌肯定是黎诗精挑细选过的,我曾听过很多版本,唯独这个版本最清澈柔情。 犹记得去年我在某个午后好像唱过这首歌,当时黎诗问我是否可以录下来,那个时候我和她水火不容,当即粗暴的拒绝了她,如今想来,倒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一首歌播放完,黎诗睁开眼睛,点击屏幕,将歌曲又放了一遍。 “听说昨晚有人非要住酒店,不愿住帐篷?” 见黎诗和我说话,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故意活跃气氛道:“那个女子本想找茬,最后败给了林柯的美色,你不知道林柯骚起来,真是没人挡得住。” “他还不是替你解围。” “哪有,我觉得他是本色演出。” “余航你还真是欠揍啊!” “听我妈说,我出生时脸色青紫不会哭,护士倒提我的脚拍了六七下,我才哭得响亮。我妈老说我生来欠揍,我觉得我是生来沉默。” “遇到你这种厚脸皮的,我还真是无可奈何。” 我一点也不在意黎诗的不耐烦,笑着道:“为了遇见你,差点踩光世上所有狗屎。” 黎诗无语的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眼中流露出的是柔情,让我情到深处,不禁下意识的想握紧她的手。 她笑着摇了摇头,再次闭上眼睛,不再和我搭话,或许她并不太喜欢我的土味情话,有时候可能实在是被我气乐的。 夜风吹拂,我沉浸在这有些恍惚的气氛里,恍惚中又不禁联想到因祸得福的夜晚,自己走过的这一路,包括爱情、包括事业…… 所有人都在黑夜里奔跑,不同的是,有人是为了逃避黑暗,有人则是为了追赶太阳。我知道,风雨从不失约,彩虹却会。 分神中,我驶过一个路口,却忘记了鸣笛示意,接着便听到身后一阵尖叫,于是本能的强行制动,降低车速。 剧烈的惯性之后,黎诗惊恐的睁开眼,问我怎么了。 可怕的不安感迅速袭来,我连忙下车检查,车子没有任何碰撞的痕迹,可刚刚那声尖叫却并不是幻觉,正在我纳闷时,黑夜中冲出一个奋力蹬车的男子。 我连忙示意黎诗打开手机视频录像,这黑灯瞎火的,万一遇上碰瓷的,真是说不清。 男子一身装扮明显是骑行者,看完他肤色我的戒备便放下来了,这种莫名的信任感说不清楚,可能是经营青旅遇人太多了,是不是背包客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他自我介绍说叫木子,夜晚实在骑不动了,问我们能不能带他一程,搭个顺风车到市区。 我很好奇道:“骑手一般都在出发前就规划好路线和时间,你这大半夜的还离市区那么远,要是没人经过,得骑到天亮。” “晚上睡不着,颠倒时间罢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却下意识的闪躲了眼神,我也不多问,找他拿过身份证确认了一下,这才放心。 木子很快将车子拆解,然后塞进后备厢内,黎诗坐到后座位上,他则坐在了副驾驶。 他很感叹道:“本来以为可以在路上看日出,累死在这国道上了,没想到现在坐在豪车里,很快便能到市区旅馆休息,这人生还真是妙不可言。” “一个多小时之前,我和你想法差不多。” “在床上睡不着,刚出来夜行第一次就累的想睡觉,这人就是贱呐!” 我也感叹道:“今晚我肯定不会失眠了。” “兄弟给个付款二维码,我转你五十,别嫌少。” 后座的黎诗说道:“钱就不必了,你走过那么多地方,给我们分享一下旅途的故事吧!” 木子沉吟了一会儿,食指荡了荡鼻底道:“那就跟你说说我懦弱的感情,或许我还是不够爱她吧!看了狗交配时的姿势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与世界背道而驰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日了狗。跨越地域、民族的爱情,在真实的生活面前,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说完,木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烟又轻轻放下,憨厚一笑中,仿佛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人在旅途,分享便成了一见乐趣的事情,聊熟了,也便开得起玩笑了,木子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今年年初,我被西藏辽阔壮丽的美景,以及骑行完川藏线回来后,整个人生都升华了的帖子,撩拨的激动不已。中国那么大,我想是应该出发去看看了,于是辞职,买自行车,从成都出发去西藏,果然,西藏的美是惊艳的,也是神秘的。” 我感同身受的笑了笑道:“梦想不在远方,就在当下,这碗鸡汤你是喝得底儿朝天。” “别提了,骑行川藏线的痛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支撑我坚持下去的,除了来自朋友圈的点赞,就只剩下老司机口耳相传的艳遇了。一路上除了男骑手,还有不少女骑手,这路途遥远,骑手之间互相照顾,时间一长,大部分人难免互生好感,加之天远地偏,好像若不发生点故事,这段经历都要黯然失色很多。甚至龌龊一点,就算有点故事,回去以后也没人知道。” “那你呢?” “我是跟女骑手没缘了,至于为什么,估计还是因为脸吧,我这张出生先着地的脸,还是赶紧洗洗起来搬砖别做梦了。” 黎诗不厚道的笑出声来,惹得木子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 我连忙做了个息怒的动作,继续问道:“你就没有采取一点补救措施?” “你觉得我是坐以待毙的人吗?我偏不信邪,要一路死磕到底——强撩。只要看中眼的姑娘,我就上去搭讪。结果,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还没有走近,就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出卖了,自然是没有撩到一个姑娘。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挫折,唯一的精神支撑崩塌后,我是准备放弃了,也打算放弃骑行。” “然后你就回来了?” “回个屁,我骑到理塘,就是仓央嘉措朝思暮想的地方。” 这时候,黎诗忽然吟诵了一首诗:“洁白的仙鹤呀,请把翅膀借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只到理塘就回。” “哟,姑娘挺有见识啊!或许正因为这首仓央嘉措最后一首情诗的缘故吧,理塘就有一种别样的浪漫气息,理塘的女人身上也别有一种气质。” “然后,你终于遇上不嫌你丑的人了?” 第252章 一个藏族女人 木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我,似乎已经无法用言语和我沟通,许久才阴沉着脸对我说道:“理塘再往前面骑不远,就是整个西藏地区最大也是最美的草原——毛垭大草原了。故事的女主人公,的确是在这个时候登场的。” 说起毛垭大草原,木子还未讲故事,我就心动了。 去过毛娅大草原的人,都感叹造物主的偏心,把这么一块美的让时间都愿意驻足的地方,放在了离我们那么远的高原。套用一句文艺的话:翻过千山万水,只为见你一眼;而那一眼,就足以让人回味一生。 我示意黎诗给木子拿瓶水,旋开水盖后,他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盖上水盖后,还是迟迟不开口。 “要是这个故事不便说,就换个故事吧!” 木子摆了摆手,感谢了黎诗的好意后,好似做了一番挣扎,他再次重重做了个深呼吸后,说道:“都怪那帮不够义气的驴友,要不我也没那么多烦恼的事情。” “不仗义的事情可不是长大才有,跟你讲个我的糗事:小时候,我和七八个小朋友一块去地里偷红薯,烤红薯吃。正烤着呢,一哥们儿说,咱们结拜为兄弟吧!大家一听都说好,点了三根玉米杆,插地里磕头拜了起来,扯着嗓门大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果红薯烤好了,我们因为分红薯打起来了!” 笑话没把木子都笑,倒是把黎诗逗得前仰后合,笑骂我不是人。 车子再次恢复安静后,木子道:“在理塘,我遇上了梦寐以求却又后悔相遇的她。 那天也怪缘分捉弄,我看到路上美丽的风景,便一直磨磨蹭蹭的,一直快到傍晚,都没有到达目的地,这个时候我开始急了,天边的乌云,感觉即将到了一场大雨。 经过短暂的权衡,我决定当晚找一处藏族人家付费过夜。 慌慌张张中,我骑着自行车乱窜,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反正是到了一处藏族的小村庄。” 话到此处,木子终于带着一些绝处逢生的轻松,说道:“挑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民居,我战战兢兢的叩开了大门,里面一涌而出几个藏族小屁孩,还有一个藏族女人。 看到藏族女人,我双眼立马就直了,没想到藏族还有这么好看的女人,现在想起来,她跟央吉玛长的有点像。” 我没有多言语,只是专心的开着车,在静谧的夜色中,等待接下来的故事…… “藏族女人叫泽玛,藏语意为美女的意思,实在是名副其实啊。我结结巴巴说了自己的来意,又一两百块钱作为酬谢,她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晚上,泽玛特意做了几个藏族特色菜给我吃,一起吃晚饭的人,除了泽玛和她的两个儿子,还有她的婆婆。我很奇怪为什么没有看见这家的男主人,但是刚刚来也不好问。” 讲述故事的木子再次停顿…… 车子恰好经过郊区边缘,灯火渐渐明亮起来,车子走在那逐渐没有了喧嚣的街上,将原本孤独的灵魂映衬的更加孤独。 等待红绿灯间隙,我看向他,他却从腰间的小包中取出一副墨镜带上,我下意识的往车窗外看了看,并没有刺眼的灯光,而那朦朦的灯火已然让人视觉恍惚了,但这墨镜带的并不让人很费解,或许是遮掩情绪最好的东西。 “晚饭后的藏族夜空,宁静辽阔,这是我平时在城市感觉不到的,一个人来到外面的小山坡享受这份夜的安静。恰巧泽玛也走了过来,我那会儿心里乐开了花,这夜黑风高的,看不清我这张月球表面的脸,此刻我是充满了自信的,不断套着泽玛的话,也不断挑逗着泽玛。因为这一晚,我爱上了泽玛。” 一种难以置信的疑惑,顿时让我的瞳孔都不自觉的放大,在我的认知里,我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男人在明知对方已婚的情况下,还如此的丧失理智,至少这种行为我不赞同。 木子烦闷到了极点,黎诗好似意识到了他很想抽烟,带起口罩道:“我允许你们抽一支。” 这种理解让木子连声致谢,随即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却仍找不到与我们开口的方式,好似愈发的不安了起来,我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之后,试图让他放松一些,便说道:“如果不相遇,便可不相识;如果不相识,便可不相知;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爱;如果不相爱,便可不相思。” 木子一直将手中的烟抽完,才再次按灭在烟灰缸里,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表情充满了不安和焦虑的说道:“泽玛是个苦命的女人,十多岁就嫁给了他的丈夫,现在才二十多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丈夫在孩子出生以后,为了补贴家用,就和泽玛的公公一起去成都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命运给这个幸福的小家开了一个大玩笑。她的丈夫在工地上打工的时候,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 泽玛的公公,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了面前,巨大的悲痛,导致他没有多久也去了。这个家庭,立马失去两个经济支柱和精神支柱。泽玛说,如果不是两个儿子已经4岁了,她也想跟着去了。” 我为木子口中的女子感到心疼,这个美丽的女人,没想到背后却有如此一段凄苦的身世。 木子的表情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他的手指在不安中蜷缩又张开,咬了咬牙终于对我说道:“听完她的故事,我顿时心生怜悯,把泽玛揽入怀中,泽玛也没有挣扎,我们就这样静静的抱了很久。此后好几天,卓玛带着我去玩遍了周边的美丽的景色,两个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不过,我们始终没有突破那层禁忌,可我很清楚,我爱上了泽玛,泽玛也喜欢上了我。” “那是什么促使你没有留下来?” “我记得那个晚上,月亮格外的明亮,洁白的洒在泽玛的侧脸上,泽玛带我到了我们之前紧紧相抱的那个小山坡,我准备向泽玛表明心意,捅破那层纸。但是,没想到,泽玛却率先表明了心意。她问我喜不喜欢她,我很肯定的告诉她:喜欢,她又问我是否愿意留下来照顾她和她的孩子。我浅浅的吻了一下泽玛,然后拥她入怀,却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 “兄弟,你当断则断并没有错!” 木子又是一声叹息,许久才回道:“或许,泽玛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了吧……第二天,我起床后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收拾好了,吃早饭的时候,泽玛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加油,骑到拉萨,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我有些不舍。看出了我心思的泽玛,让我回去以后好好生活,如果想她了,可以来看她,她说我毕竟是汉族,是外面城里面的人,也终究要在城里面去过完一生……” “那你后来一个人骑到了拉萨?” 当木子给我讲完这个“艳遇”故事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呆呆望着忽明忽暗的窗外,他自言自语道:“到了,只是没玩几天,就打道回了成都,我努力让自己忘了那片风景,可记忆中格桑花开的时候,真的特别漂亮,好想再去看一次啊!” “想去的时候就去吧!” 木子点了点头,又难为情道:“你们能不能绕点路,把我送到火车站附近,听说那儿有几家很便宜的青旅。” “你想住青旅?” “这不是图个省钱嘛!” “住青旅何必绕到火车站,我带你去一家青旅客栈,免费入住。” “哥们你是开客栈的?” “不必那么惊讶。” “还记得去拉萨的时候一路住青旅,在平措的最后一晚,很多人聚在楼顶,一起听歌聊天喝酒。后来有人提议大家说一说各自来西藏的原因,有人为爱情、有人为执念,其实我也没有很仔细地听大家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很享受这种氛围。我们来自四面八方,不问来路不问归处,每个人都带着一堆自己的故事来,然后带着一堆别人的故事回去。” 我比较赞同木子的话,青旅就是这样的存在,很多人可能住过精致而独立的旅宿,可以独自拥有能看到半面海景的阳台……但是青旅能给的,可能是粗糙的分享,但每一个娓娓道来的经过,都可能温暖一个路过的人。 这就是我坚持做青旅的意义! …… 回到青旅,对面莱悦酒店的小广场音乐声此起彼伏,一问才得知是林柯请了老年交响乐团和自己的好友,为游客们免费送上一场小型演唱会。 找到了手机失主后,我将手机地给她,她显然还没从演唱会的氛围中出来,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感叹道:“你们的创意实在太好了,我从来没见过能把朴树歌曲翻唱的那么出色的歌手,那个林柯真是你们旅游公司的宝贝啊!我能从他歌声中听到他的委屈、孤独、坚持……” 我有些失神,这个女人真的很睿智、细腻,在所有人都嗨于表面时,她却听出了林柯真实的内心。 “明天晚上你可以抽个时间去他酒吧坐坐,要不后天晚上返回,就没机会了。” “我会拉着朋友们一起去捧场的!” 听到这话我很是欣慰,也许林柯曾经只想跟世界隔绝,但至此以后,如果在他最孤独,最无奈的时候,能有人陪在身边,这可能燃起的,是另一个关于人生的希望。就是需要这样的游客,让他得以一直坚持将酒吧开下去。因为想要遇到更多的陌生人,触碰更多的爱,唯有将自己打开。 第253章 做出特色 远处的风卷着林柯的歌声吹了过来,他那低沉又治愈的声音随着伴奏在广场飘荡了开来,声音中好似有一种让人安静的魔力,以至于原本喧闹的歌曲被他演绎的相当安静,哪怕是路过的游客,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一首歌听完,也就意味着小型演唱会结束了,即便大家疲惫了一天,却仍然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林柯俨然成了游客心中的明星。 这个时候,问题再次出现了,负责登记客户信息的店员跑过来告诉我,按照之前的安排,昨夜住帐篷的游客应该和青旅游客互换的,可是帐篷体验相当好,一部分人不愿意调换,坚持打算睡帐篷,这更加刺激了没睡过帐篷的客户…… 我立刻给对面广场的林柯打电话,希望能够以他的影响力,主导一部分客户,如果实在不能解决,那将又是一个新的麻烦。 林柯很快意会我的意思,在游客陆续散开之际,又在原地轻轻拨动吉他,众人立马驻足,没有任何呐喊和组织,众人的注意力迅速集中起来,不得不说,林柯这招相当高明。 一首歌唱完后,林柯起来朝大家深鞠一躬,然后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大家,并且呼吁游客能够积极配合。 或许是今天的活动积累了好口碑,一部分游客举手开始响应,接着,一大部分游客开始响应……见此场景,我迅速返回青旅,组织店员进行客户登记,以最快的速度将房卡发出去,毕竟玩了一天,再让大家搬来搬去,实在身心俱疲。 …… 临近十二点,景区再次恢复宁静,我和木子一人提了几瓶啤酒,在青旅门前的小桌子旁坐了下来。 等到开啤酒时,才想起来啤酒开还在厨房,我也实在懒得折腾去拿,用牙咬开一瓶啤酒,木子则很有技巧性的沿着桌边磕开了一瓶,我随即与他碰了一个,示意先干了这一瓶。 可能是刚吃完饭的缘故,喝啤酒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凉爽,反而有些反胃,,勉强着将一整瓶啤酒喝进了肚里,却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我摆了摆手,点上一支烟缓解着。 木子感叹着:“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家情怀十足的青旅啊,我还真是羡慕你,女朋友那么美,事业有成,玩着情怀赚着钱,一样都没耽误。” 我吐出口中的烟雾向他道:“我并没有你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也没有你走过的地方多。” 木子又咬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道:“从前最爱的事情大概是旅行,我特容易被那些新鲜的体验、新鲜的人所吸引,旅行对于我来说,是平凡生活的突破口,是无限接近自由的途径。现在恰好相反,几乎变成了最不喜欢的事情,无论所到之处美好或苍凉,看到芸芸众生,或快乐或悲伤,逃不出自己贪嗔痴的枷锁,实在为他们难过。” “所以你打算返回了?” “有些累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工作吧,不打算折腾了。” “人找领悟总比领悟找人快些,在路上迷茫的更快些,原有的认识不断被粉碎重组,因而也成长的更快些。兄弟,路漫漫其修远兮,向内的道路则更漫长,看看自己的心吧。” “余航你还真是个思想家。”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听说丽江挺好玩的,你去过没?” “去过,当然去过!大理,丽江,网上转载着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故事,更是很多骚青梦想的目的地,可我却一点也不喜欢那里。” “这话倒是很少听到,为什么啊?” 木子满脸苦恼之色,说道:“丽江满大街都是顶着彩辫的姑娘,脸上的粉稍微一抖一抖就可以包顿饺子,嘴唇红的像吃了小孩的后妈。满大街的手鼓店里,哪家不是坐着一个民族风打扮的姑娘,基本全是假唱。现烤鲜花饼倒是不错,可是又贵又少,两口就没了。” 我回忆着从前背包客给我讲的体验,反驳道:“听说大理的生活成本很低,300块包月的青旅比比皆是,轻易就可以找到不要钱的素食餐厅,人民路摆个地摊,随随便便就可以挣够生活费,甚至更多。一位背包客闲聊时说过这些,他觉得这样很好,有利于人们消除不必要的欲望。” “其实不是,这样他们的欲望才更膨胀。在大理见了那么多人,走过的路,变成了他们吹牛的资本,他们不过打着理想自由的幌子,选择了大理,极低的生活成本,更方便他们满足自己的欲望。装逼是才华,不够个性来凑,可毕竟个性不是才华。” “比起这样的背包客们,我更喜欢那些朴素的人,看看生活最真实的样子。况且一辈子旅行的人,也并非看到了全世界,这个世界太多姿多彩了。” 聊着聊着,烟还有最后一口,我猛吸了一口,连同这深夜的清凉一起吸入肺里。 这时,黎诗和表舅突然从院子里走出来,我有些慌,连忙将烟头踩在脚底下,今晚已经在她面前抽第三支烟了。 她见我和木子靠在桌子边,问我俩道:“你俩在干嘛呢?” 我憋不住,烟从鼻子里冒出来,惊慌的转头看向木子,他的表现我至今难忘……他指着我说道:“他在生气……” “喔,气的冒烟?” 黎诗此话一出,立即冷场,虽然木子说的一本正经,但毕竟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这不是糊弄人么。 一向大大咧咧的表舅也因为木子的话而尴尬,好在有他这个救场王在,他抓起一瓶啤酒,就要掰开我嘴灌道:“舅舅来给你灭灭火。” “别闹了,余航,你来整理一下今天游客的建议,林柯特地帮你做的调研。” 我迅速走到柜台上,浏览着游客给的建议信,全身心投入到了接下来青旅要改造的工作中。 我要借助这些建议弄清楚游客们的需求,在品牌推广上,做出一些相应的措施。 浏览的过程中,我收集到最多的建议信息便是:“有途青年旅社”要比其他地方的青旅缺乏主题走向和一些文艺系列的活动。 这让我有些诧异,但又迅速的自我反思,可能是我在青旅待久了,太过于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并不希望它有所改变,但游客真正的需求却被我忽略了,没有了特色的青旅,的确是致命的。 我必须做出补救措施! 第254章 青旅未来规划 根据目前市场来说,入住青旅的大多是毕业前、后,到热门城市旅游的大学生,这个群体很容易接受青旅的,既省钱又可以社交。 接下来,核心是不同性格的青旅老板,做不同的青旅,这就保证了100个青旅老板,就有100个青旅主题,丰富性给入住者不同的体验。 就目前来说,有途青年旅社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投资少,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房量不多,面积不大,两个人完全可以运转起来,减少人力支出。很多钱都省掉了,就少掉了“中间商”,所以保证的一定的利润点,价格便宜这点,对有途还来说,这是很占据有利因素的,但是这些因素,也遮挡不住特色这块短板。 我在留言簿看到个姑娘半个月前的留言,她希望我能加她微信,给她一些青旅经营的经验。 她说计划在这两年开个青旅,在此我想提醒: 任何没有充足酒店经验、旅行经验,甚至连社会经验都没有的小朋友、小姑娘、小文青们,就别想了。还是去开咖啡馆吧,咖啡馆你从装修到开业,到倒闭,也就是半年就能体验一把,努努力三月也能关门。青旅光前期,就不一定过的去,到时候退堂鼓都不好打。真想过瘾的,去广西、云南这些地方,有专业卖青旅客栈的主儿,专门满足文青需求,不过到时候转让,可能得亏点儿。 说起青年旅舍这个概念和住宿形式,在最近十多年,随着中国人的消费习惯和意识,才开始迅速崛起。 它的崛起,带有一定的发展中国家特色。 发达国家hostel会被政府支持补贴,来帮助年轻人更多的了解世界。在国内,可以作为一个完整的行业来运作,它的体量是可以和七天、如家,甚至clubmed这种巨头相比。 伴随airbnb,短租,线上ota,线上旅游平台,酒店预定平台的兴起,小型酒店,客栈青旅,精品酒店被web端外包出去,营销变的不再是问题。只要做得好,不怕别人找不到。很多好青旅都是隐藏在小巷子里。 可以说这个行业是可以赚钱的,不过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以前也都不是干这个的,也就摸着什么算什么了。 我又将之前自发进店的游客意见簿找了出来,一条条读了起来,表舅和木子已经回房休息了,疲倦了一天的黎诗却执意陪着我一同整理。 从之前的反馈中梳理出两条重要消息,综合起来大致内容是: 一、请不要做得太酒店,偏生活,偏聚会,很多人住酒店多了,己经不喜欢酒店了,因为酒店真心不方便,客栈在这个方面就做得很好。 二、青旅作为游客在陌生城市最为期待的落脚点,可以在店内多做些特色推荐,能够顺应季节,做一些推荐,举办一些特色活动。 获取信息后,我决定根据自己经验,做一本a3精装本的旅游攻略,给每个游客介绍我眼中的西安,做一个有特色的智能手环,这种手环可以实时定位,推荐游客当前定位的景点,可以开门、可以坐公交车、打的、还可以去消费,这将非常方便,如果能够联合附近的精品主题酒店做起来,将会产生极大的作用。 头脑风暴后,我泡了两杯蜂蜜柠檬水,看着依旧坐在吧台上整理资料的黎诗,不禁笑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觉得你无知又莽撞,居然想取代我做青旅店长的位置,现在想来,你果真比我适合,没想到你做什么事都能如此耐得住性子。” “你那么冲动,是怎么熬过轻狂日子的?” 这个适合深夜的话题,立刻吊起了我的兴趣,我喝了一口柠檬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摇晃着吧椅回忆道:“当一个文艺逼想要开青旅之前,想的肯定是在吧台抽着烟,喝着beer,把着女文青看着更多女文青,猛吸一口吐个烟圈,清清嗓子,唱唱歌,对着天南海北的客人开始吹牛逼。牛逼吹过三巡,随便拿一张房卡,前台开张大床房卡,搞起。” 黎诗笑了笑道:“这怕是你个人猥琐的志向吧?” 我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反驳道:“我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可能美女在大厅弹吉他唱歌的时候,我正在拿着铁钩子通马桶,一年365天,一个普通游客在青旅呆的时间,也就是个零头,每个人看到的都只是碎片,即使无数碎片拼起来,也不是那个个真实的样子,你自己捏着鼻子通马桶,没人会看到;你踉踉跄跄修水管,没人看到;没有人手帮你扶着梯子换灯泡、每天在别人睡醒前打扫卫生,没人看到;有时候睡吧台、睡大厅,没人看到。房间有一样坏东西,有一个客人看到了,不满意了,投诉了,你就得每天面对这些事情。” 黎诗递给我一张纸巾,用一种好奇的语气说道:“我很好奇,你在青旅这么久,就没遇上心动的女生吗?” 我不应答,盯着黎诗看了许久,这可能是一道送命题,忽然说道:“我有些困了,好累啊。” “说完再睡。” “啊?” “啊什么啊!” “我骗你是小狗,我是真困了。”我再次发誓,激动的言语有点译制片配音的感觉。 黎诗舒展了一下自己,忽然凑过来,速度快的像一阵风,带来好闻的香水味,一阵清凉后,我总有点致命威胁的感觉。 意乱情迷之时,她忽然对着我的大腿猛地一掐,可怜我穿着短裤,毫无遮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却又不敢叫出来,生怕吵醒入睡的游客。 “你丫的掐死我了,我要睡觉有错吗?” “说完再去睡觉。” 我连连求饶,坦白道:“以前暗恋过景琪。” 黎诗用一种猜不透的反应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不打自招了,拔腿准备回房间,却被吧椅上绊了一下,直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黎诗被我没脑子的行为吓了一跳,立马过来扶我,可能害怕我之前动作太大,影响到顾客休息,压低声音道:“余航你没事吧?” 我索性装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叹气道:“人没事,节操碎了。” “你继续装,我先睡觉去了。” 我又想起那些产生隔阂的日子,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道:“别走……” 我死死握住黎诗的手不肯松,生怕自己一个人落单在这深夜。 黎诗有些慌张,她一边挣扎一边让我松开,我又死死抱住她的双腿,好似找到了依靠。 “余航你赶紧松开,又想玩什么花样,你又没喝多,别发酒疯。”黎诗的言语更加紧张,这样的肢体接触对于我们而言过于亲密,也许是之前有过亲吻,她可能害怕我是在一步步攻陷她的防线。 挣脱我的手后,她迅速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回房间关上了门,却把疑惑留给了我。 洗完澡后点上一支烟,我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明天除了起早组织游客之外,我还需要做些什么,索性掐灭掉烟头,蒙上被子睡了起来,既然是明天的事情,那就明天再想…… …… 次日,我起床时,黎诗还在睡着,她规律的作息决定了肯定起不了早,毕竟她昨夜一点多才回房休息。 一大早,张曼丽便穿着一身休闲装出现在我身边,身材纤瘦修长的她,将一件普通的铅笔裤穿的格外好看。 我下意识的叫了句:“张经理,早啊!” 张曼丽苦苦一笑道:“还叫什么张经理,都说了多少次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你现在都当上店长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哪像我们,还在打工!” “你现在的工作收入可观,比操持青旅省心省力多了,况且你工作中指点江山,到哪个公司都会被当宝贝捧着,那里才是彰显你气场的地方,我从前最惧怕的领导就是你,你交代的事情我哪敢违抗。” “越说越离谱了,我这人生来爱自由,哪里喜欢众星捧月了。” 张曼丽生来要强,我似乎隐隐体会到,她这句话,所含的隐痛和羡慕,也没有了和她继续插科打诨的心情,微微一笑,索性淡然听之,不再与她争辩。 结束了和张曼丽的对话,我一直在树荫下坐到了日出,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心思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将事业和感情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游客组队上大巴时,才停止了这些心思,可看着陆续乘坐车辆离去的游客,又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 送走游客,我并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准备前往宋念歌的咖啡店看看,关注一下装修进度。 …… 换好衣服刚到公交站台,江莱悦跑步归来,路过我身边问道:“你打算去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却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一脸心虚的表情,难不成是背着黎诗去寻欢作乐?” “有你这么想人的么,就不能想点好的啊?” 江莱悦一脸不屑的看着我,好似我这个人生来就邪恶似的,这让我的愤怒又增加了一分,于是瞪着眼睛与她对视着。 “到底去哪里?” 她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在我与我的口头之争中找到了乐趣,乐此不疲的重复着。 我不愿意这么和她继续斗嘴下去,便如实告知道:“去咖啡店看看念歌装修进度。” 江莱悦若有所思的沉默一会儿:“你明天给我结算旅行团款项的时候,从中抽出三万,帮我递给宋念歌,就当做为咖啡店出分力。” “你酒店开销也大,这笔钱刚好可以在旺季雇一些服务员,也好帮你高效工作,咖啡店那边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江莱悦沉默了一阵之后,坚持道:“我让你帮我送去你送去就是了。” 我带着不妥协的情绪,不满瞪了她一眼,又笑了笑对她说道:“念歌那人我太了解了,你这毫无理由的帮助,她是不会接受的。” 我这一个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的提议,却让江莱悦瞪了我第二眼,转身往莱悦酒店走去。 我望着她,心中充满了意外,但这种意外仅仅持续了瞬间,因为我很快意识到,很多事情,她是不愿意说破,可能很多时候,是在顾及着我的情绪,不愿意去聊那些过于敏感的话题。 第255章 人为纵火 坐着公交车一站一停,到达“一见”咖啡店已经将近九点,下车后,我随即向前面的广场走去,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终于发现了立在风中的宋念歌,尽管光线刺眼,但我还是能够看清她凝重的表情。 我向她走去,她也在眺望中发现了我,迎着我的面走来。 “一见”咖啡店对面,在广场西边最讨喜的地段,一家新的咖啡店正在开张,此前路过时,所有玻璃窗都挂着遮布,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我竟然不知道它也是家咖啡店。 虽然没有凑近,但是古色古香的装修,比损毁前的“一见”咖啡店更有西安特色,不言而喻,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冲着“一见”咖啡店的生意来的。 来往游客对于这家新开的咖啡店,也是相当买账,纷纷在门口搭建的凉棚里,跟着咖啡师们学习如何制作现磨咖啡。 还在装修中的“一见”咖啡店,堆满了装修材料,与对面放满花篮的新店形成鲜明对比,我不想让见面后的气氛太凝重,笑问道:“一切还顺利吗?” 宋念歌很明显的强颜欢笑,道:“还行。” 她的神情让我有些心塞,心情因为她的强颜欢笑而沉重起来,我很清楚的知道她绝不是因为对面的咖啡店开业而难过,因为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又怎么会在意经营上的事情,所以更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跟在她的身后,在“一见”咖啡店门前的凉棚停下来,她一如往常,很熟练的为我准备一杯现磨咖啡,等待的过程中,我向她问道:“今天工人怎么没来施工?” 念歌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余航,你觉得‘一见’咖啡店最大的罪恶是什么?” 我吃惊的回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念歌语气低沉,满是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完全没有信心继续下去了。” “经营这种咖啡店,本来就需要情怀和勇气,我从未想过你会因为缺乏信心,而无法坚持经营下去,你不知道因为这家店,有多少人将等待重新定义,因为你的经营模式,因为这种传统的交流形式,很多人把等待变成了幸福,把心酸熬成了温暖,如果没有了这家店,恐怕人们再也体会不到等待既是一种焦虑,又是一种幸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定在三五年后,甚至是十年后收到自己书信的人,提前收到了信件,该有多失落?” 念歌低头沉默…… 我很苦恼,却不是因为事情的本身,现代科技的确让我们的交流变得快捷了,但也让我们的交流变得廉价了。我们不再在意每一处的措辞,每一句的达意。有个小姑娘说过:现代通讯的便捷,让离别失去了意义。科技消弭了空间的距离,却不小心增加了心灵上的距离,当我们习惯了在微信上交流情感时,面对面的交流有时反倒显得陌生起来了。 我点上一支烟,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她性格一向如此,重重吸了一口烟,又放轻了语气向她问道:“究竟是何时让你动了这种念头?” “我不想说,很多事情我不愿发生。” 我情绪压抑的难受,一口将小半支烟抽完,但还是保持着冷静说道:“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合适分享情绪的人吗?如果有,我就不多问了。” 在我的质问后,念歌一脸的无助和茫然,半晌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跟我进来。” 我一脸疑惑,跟着她走进店里。 “当时失火时,有没有调现场监控,有没有人对现场做鉴定?” “我是失火后才赶到的,因为当时你的那个店员在场,说自己是因为操作不慎,因为和女朋友出去才导致电器起火,江莱悦因为救火还受了些伤,小孙和他那个叫小曼的女友提出赔偿,最后被江莱悦拦下来,江莱悦表示自己替他们赔偿,早上还因为赔偿的事情和我翻脸,让我替她给你转三万块钱,事情来龙去脉都清楚了,所以也没往其他地方考虑……” 念歌这才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看着我,许久才对我说道:“江莱悦凭什么替他们赔偿?” “你误会了,江莱悦是被小孙和他女友感动了,所以提出赔偿,也怪我当时替你擅自做主,我下意识的认为这起人为事故,你不会追究。” 得到了我的解释,念歌的泪水绝了堤般的流了下来,她抽泣着对我说道:“在前天清理现场时,我发现了这个。” 说着,念歌从柜台拿出一个铝制的小盒子,打开后放在了我面前。 盒子里面是一把被烧黑的铜钥匙,可我想不明白这究竟和火灾有什么联系。 “这把是我放在二楼储藏室的钥匙,最后在失火地点找到了,而这把钥匙是蜡烛箱子上的,那箱子蜡烛都是重要活动才拿出来的,平时也根本不需要点蜡烛,按照你说的失火是在白天,何须点蜡烛?一箱子四十根蜡烛,一起燃烧?蜡烛不放在烛台上,立在地上烧?还靠近吧台桌布?” “你是说这场火灾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这店里的每一件物品摆放,储物间的每一个物品登记我都再清楚不过了,即便现场再被破坏,我也能够分辨得出来……我不知道小孙是出于什么目的,要烧毁什么东西,置咖啡店于不顾,哪怕纵火也在所不惜。” “或许只是个意外呢!” 我想试图说服念歌,让她对人性不那么绝望,可我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一个个疑惑在我心头盘结着,最会绕成一个死结,我在脑海中反复筛选,江莱悦的一系列行为在我心中渐渐清晰起来,但我无法去设想,如果是她,事情会往多糟糕的方向发展。 念歌的声泪俱下让我心如刀绞,可是此时的我,没有办法给她做些什么,如果我替她咬着牙去追查,怕是要连皮带肉撕出血了。 一阵极长的沉默之后,我低声对念歌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报警吗?” 我的问题让念歌的脸上充满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摇了摇头:“你觉得还有必要去追究吗,万一牵扯到谁进来,这种局面到时候如何控制?” 我的心一阵阵刺痛,好似再一次置身于那种让我疼痛难当的选择中,我深知念歌这样的人,平时看似朋友很多,可真正交心的极少,这次她真的是无助和孤独了。 我撇过头看向窗户外,那被烟熏黑的玻璃,已经看不清窗外的世界,灰尘早已经覆盖了透明的玻璃,连光线都不能轻易透过了 压抑中,我再次拿起打火机,走到咖啡店外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在烟雾弥漫中,思索着如何能够补偿念歌心中落下的缺憾,让咖啡店再次恢复温情…… 如果这场火是小孙故意放的,那他出于何种目的,又是受何人指使,我该不该咬着牙去问个明白? 第256章 你像个魔鬼 一支烟吸完后,我随即拿出手机拨打了江莱悦的电话,我想直接问个清楚,无论他给我什么样的回复,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越想知道便越等不到答案,我好似被命运戏弄着一般,她的手机处于了关机的状态。 回神望了望咖啡店中的念歌,她蹲在地上拿着抹布,肩膀微微颤抖,坚强的她还是没能承受住打击…… 坐在摇晃的公交车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空荡荡的车厢中晕车的。 司机紧急停车后,我蹲在路边一阵歇斯底里的干呕,口腔中尽是酸水,这种滋味是第二次体会到,上次是因为西藏的高反。 我步行走了近半个小时,却并未急着回青旅,转而走到马路对面的莱悦酒店。 大厅里依旧冷清,地面杂乱的物品像是被抄家似的,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对我使了个眼色,将通用房卡递给我,又示意我带上柜台上的牛奶,到203房间看看。 我有些纳闷,阿姨却无奈的摇头推着保洁车离开了。 上了二楼刷开房门,我在进门之前礼貌性的敲了敲,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即说道:“递了一杯牛奶给你。”然后注视着房间的动静。 江莱悦没有回应,我又问了一声,她才迷迷糊糊的回答,道:“不喝,你别进来了,我没脸见人。” 江莱悦的回答,让我心中的担心又增加了一分,随即说道:“我能进去说吗?” “随你吧!”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拉着窗帘很昏暗,随手打开灯,江莱悦正裹着毛毯躺在床上,语气依旧有些朦胧,问道:“你怎么来了。” “早上不是已经起床了,怎么现在又睡上了?” 江莱悦坐起身来,我想看看此时的她是什么情绪,她却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说了声“谢谢”,便从我手中接过了牛奶杯。 “你这是怎么了?” “曲森又带人来闹了。” “我搞不明白你从前脾气那么火爆,现在怎么三番五次让那种小丑戏弄。” 江莱悦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对我说道:“余航,你是话里有话吧。” 我望着她,却有些不能做出忠于自己内心的回答,于是就这么沉默着,但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答。 江莱悦点了点头,继续躺下拉上了被子,却并没有立即做出明确的表态,而我好似看到了她心中那脆弱的敏感。 她的沉默让我有些惶恐,生怕言多必失,也用沉默回应着她,于是客房变得更安静了。 我一阵沉吟,不知道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终于对她说道:“告诉我,咖啡店的火灾是否和你有关。”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曲森跟你说了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江莱悦翻了个身,目光直逼着我:“我现在承认或者否定,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重要。” 江莱悦不理会我,转移了视线,她做起来端起牛奶杯后,又愤怒的放下,因为力道过大,牛奶撒了一片。 我从卫生间拿来两条毛巾,一条扔给她,一条拿来擦桌面上的牛奶。 她没有任何情绪的对我说道:“我让你来了吗,让你自作多情了吗?” “我懒得管你。” “那你滚出去啊!” 我收拾着桌面的手顿时就停了下來,抬头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赶紧滚。” 我压制着自己的火气,将桌面的牛奶擦干净。 江莱悦顺手,再次将杯中的牛奶打翻在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便哽咽了,哽咽变成抽泣,最后望着我,一言不语的掉着眼泪。 我等待着她放声哭出来的那一刻,可事与愿违,她至始至终没有用痛哭的方式宣泄自己,撕扯了自己的头发后,好似给我个痛快道: “去年你和黎诗的赌注你还记得吗?最后输的不止是你,还有稀里糊涂的老苟,那么多的资料,都是我花重金买下来的,连黎诗被迫远走英国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上次的余罪还在继续着,你以为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吗?至于咖啡店,那么一个优越的位置,搞得什么乌烟瘴气的慢邮件情怀咖啡,我那会儿双手捧着钱去收购,宋念歌跟我拽大牌,得不到我当然毁掉,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失势了,最终没能拿到经营权,但要不开大家都不开咯!” “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对吗?” “你看你这种人,知道真相还在心存侥幸,你不被骗谁被骗?我江莱悦从来都是高傲的凤凰,只是在落魄时拿你当精神安慰罢了,你以为我贪图你什么?你和江文一样,都是臭男人,脚踏两条船的败类,我就问你,黎诗知道你在一个女人房间站那么久吗?” 江莱悦的突然爆发,让我充满错愕,双手拳头紧紧的攥着,却依旧无法消化心中的情绪。 “少在这让我堵得慌,修理咖啡店的钱我不打算出了,按照之前的合同,该给我多少,一分都不许少。” 此刻,我心中的五味瓶已经被打翻,再次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夜晚,她一个人绝望又无助的哭泣,自己难过了还反过来安慰别人,她总是强势的把所有事情都背负,然后笑着说:无所谓。 “我再问你一次,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给我滚出去,你凭什么质问我,别让我再站起来,否则我一定不择手段夺下你的青旅,然后改成发廊、洗浴中心。”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个魔鬼。” 江莱悦抓狂的蹬掉被子,直接抓起枕头砸了过来。 我没有闪躲,只是望着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替她关掉了灯,然后将手中的房卡扔给了她。 离开了她的房间,在带上门后,我在客房外站了很久,忽然想起小时候,我总觉得柜子里有怪兽,心里有英雄。长大了才发现,柜子里锁着的才是英雄,人心里关的,都是怪兽。 思绪翻涌又被压制,直到扼杀了所有的情绪,我才回到了青旅。 黎诗已经起床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双腿盘着坐在椅子上,翻看一张“萌宠争霸赛”邀请函。 见我回来后,她兴奋的对我招手,示意我到她身边。 我迅速整理好情绪,然后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她说道:“不是吧,你这是要再买只宠物狗去比赛?这种活动就是商家联合主办方骗人的,刺激附近的狗市交易,你觉得比个赛就能拿十万奖金?” 黎诗没有理会我的惊讶,皱眉说道:“我就非得参加比赛才能买一只狗啊,你有必要那么夸张吗?” “不会又是买一只藏獒吧?” 黎诗开始用一副不愿意理会我的表情说道:“小藏獒不会咬人,我不会再买了,这是萌宠比赛,比的是萌,我们一人买一只去参加比赛吧!” 我终于有些不爽:“你还真是傲娇啊!” 黎诗并不为所动,似笑非笑道:“这次比赛如果你赢了,给你一个奖励,我们一起去香格里拉,如果你输了,我就和别人去。” 我稍稍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是轻易放弃的人吗?西安宠物市场你有我熟悉吗?我狗市捡漏都比你买的品种纯正。” 第257章 生死边缘 黎诗并不受我的言语刺激,好似按下决心似的要赢我,我给她泡了杯柠檬水,她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喝着,腿却摆放在我的腿上,与我互相分享着从前在英国时养狗的趣事。 按照我推测,黎诗的性子肯定买一只烈性犬,可通过刚刚的对话,我觉得她真正需要的应该是一只温柔可爱的小动物,这也使得我暗下决心,买一只小博美。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忙着将福建这批游客涉及到的账目,一一和各个店家结清,当然也包括江莱悦的,只是她本人并未出现,只是通过电话,示意我将钱直接转到银行卡上。 忙完手头的工作,我又翻来覆去的,将几家较大的宠物市场逛了个遍,可一直找不到心仪的宠物店,而黎诗那边,不急不躁的,好似根本没有买狗的打算。 …… 连续观察了两天,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她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出门,去离青旅几百米远的一个居民家中,虽然我没能跟踪到院子里,但我断定,她肯定挑选好了宠物狗,寄养在了那边。 打探完消息,我先一步回到青旅,无事可做的拿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的树荫下,等待着黎诗回来。 与往常差不多的时间,她再次出现在路的尽头,然后边走边玩弄着一个玩具小鸟。 我迅速端着小马扎跑到门口,张开腿打算拦住她。 “好狗不挡道,让一让!” “狗不狗的事情咱先放一边,老实交代,你去哪了?” “我去哪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是你……” 还没等我说完,黎诗忽然拿着小鸟对着我吹了一下,弹出来的气球直接抽了一下我脑门,就是那种吹的时候前面气球会膨胀,松开的时候哨子会被气流吹响的小玩具。 我被哨子声吓得一个激灵,后仰坐在地上,黎诗则轻而易举的从我身旁经过,很得意的一摊手。 “我靠,你怎么一点江湖义气都没有。” 黎诗盯着我看了看,皱眉说道:“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我心头一慌,随即说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幼稚,玩这种小把戏,没事还跟小孩子抢玩具。” 黎诗一脸怀疑的看着我说道:“回答我问题。” “你这种人太自私了,不问我摔地上有没有伤着,反而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简直惨无人道!”我信口胡说道。 黎诗依旧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像江湖骗子?” 我有点心虚仍怒道:“再过几天就要比赛了,你的狗买了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看外面这只是不是你的?”黎诗被我吓住了,赶忙跑出来看了看,我又说道:“你不是还没买吗?怕什么?” 我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刚准备站起身,黎诗连连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转身就是一脚,又把我踹在地上,然后不动声色的丢下一张名片,得意忘形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顾不上疼,我连忙将卡片建起来,是一张宠物店主的名片,店面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建省泉州市丰泽区。 我尝试着加了一下微信:347968585,名字叫邻家、欧特曼宠物生活馆。 黎诗在院子里洗了两个苹果,自己吃了一个,将另一个递给了我,凑过来看了看。 接过苹果,我没有急着吃,毕竟吃人嘴软,待会说话不硬气,“你别告诉我你的宠物是在这家网店里选的。” 黎诗这次很坦然,确信的点了点头。 “你心也真大,网上骗子那么多,很多疫苗不全,回来没几天就病死的不计其数,亏你也敢买。” “我不那么觉得,买之前我就信任他,买回来后更加确信我的信任是对的。” “为什么你连陌生人也敢信?” “因为店主帅啊!你没觉得他带个圆眼镜,比你还有气质吗?” 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如今真是颜即正义的社会吗?可为什么我那么正义的脸,却没得到应有的公平待遇? 我一咬牙,也选择了信任,在和店主聊了半天后,确认人品相当不错后,便下了单,买了一只小博美,并让店主按照我的要求,对小博美进行打扮,把博美的耳朵和尾巴涂成骚气的紫粉色。 …… 运输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我在三天后收到了福建发来的小博美,签收时,连派件员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我抓起博美弟弟看了看,小家伙目光凌厉的看着我,仿佛特别嫌弃我给它定的装扮,可不,傲娇的臀部染着粉色,狂放不羁中带着骚气。 正在柜台上玩蜘蛛纸牌的黎诗,笑的脸差点趴屏幕上了,回房间换上鞋子衣服出门,示意待会给我点颜色瞧瞧,不用说,她去取自己的宠物狗了。 我给小博美做了个全身检查,栓上绳子后在青旅门前的道路上遛着。 这时候,穿着白色运动鞋的黎诗朝我这边奔跑着过来,那披肩的长发在风中不断跳跃,我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美景,忽然被她牵着的宠物狗吸引。 她买的卡斯罗,这,还是打算来跟我比萌的吗? 熟悉犬种的人都知道,卡斯罗是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老意大利獒犬的改良种,它是标准的大型猛犬,性情勇猛,具有非凡的勇气,同时韧性十足。是一种紧凑型獒类,具有獒类的爆发力,感情黎诗不是为了参加比赛,这是又买了另一只藏獒来对付我啊! 我可怜的小博美弟弟一看到卡斯罗,吓得跑路都打滑,因为绳子被我牵着,两只腿在原地拨弄着。 “离我博美原地,真是太吓人了。” “你不觉得你的博美很娘吗?” 此刻的黎诗像个女战神,牵着她的“武器”朝我示威,我看了眼怀中的小博美,这狗也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 正逗着狗,对面莱悦酒店中,江莱悦挽着樊超的手走了出来,我的表情开始变的不自然,对面的黎诗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看了看我又回头看去,于是和江莱悦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黎诗的性子并不冷,江莱悦却恢复了她骄傲的生性,面对黎诗的问候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倒是樊超冲我挥了挥手,道:“哟,这么奇葩的一只狗啊!” 我没空管樊超是骂我还是骂狗,只是平静的看着江莱悦。 “你俩这是死灰复燃啊?” 江莱悦久久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回答。 我以为她会这么沉默下去,却不料她笑着对樊超说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没钱、没地位,不能在这个现实世界中畅快的活着,既然有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我还装什么高风亮节,嫁就对了。” 我心中忽的产生一阵不能克制的窒息感,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着的黎诗终于对我说道:“余航,你是出来遛狗的还是出来遛自己的。” 江莱悦挽住了樊超的胳膊,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省的心烦。” 樊超惟命是从,对我笑了笑后,挽住江莱悦向远处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不确定江莱悦究竟是向命运低了头,还是她真的需要这份感情。 黎诗又陷入到沉默中,我知道她心中有不快,但也不忍责备我,却也不喜欢我的不理智,因为这种场景我真的不该多做点评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方式,江莱悦可以在前段时间吃着咸菜馒头,站在路上发传单,就可以坐在高级餐厅喝红酒吃西餐,是我忽略了关键一点:活着的方式从来都该由自己选择。 从前,我认识她的时候:潜意识里尽是她的美貌、她的地位、她的财富,然后将她禁锢在一高高在上的个怪圈里,总觉得她该有着独特的魄力。可生活哪能遂人心意,一路平坦下去,有些应对变故的方式,不是迫不得已,便是力不从心…… 平淡生活的本质,终究也是复杂的,这一刻我也不太弄得懂自己,但又确实被许多的负面情绪所困扰着,于是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触发了此时的情绪? …… 回到店内,我逗着博美,心情却一直低落着,还没缓过劲来,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却不安的响了起来,站在柜台旁的黎诗侧过头看了一眼手机道:“是念歌姐打来的。” “你先帮我接一下。” 黎诗点了点头,帮我接通电话后,脸色忽然变得及其难看,她颤巍着说道:“余……余航,念歌姐说你同学沈琳被曲森撞了,现在正在急救的路上……” 我一个踉跄,强打着精神道:“快问问现在人怎么样?” 黎诗脸色越来越难看,抬头提醒道:“情况不太好,先别管那么多,让楼上休息的小严来看着前台,我们赶紧去医院。” 黎诗倒车出库的时间里,我像漫长的过了一光年,头皮开始发麻。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沈琳人生中最颓靡的那段日子,都是拜我所赐。 曲森的这一脚油门,很可能便将这个喜欢穿格子衬衫、帆布鞋的女子,从此与我天人永隔,从前我一直以为沈琳嚼着口香糖,漫谈着理想,愤世嫉俗活的洒脱,如今看来,她活的最压抑,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一直活在曲森的手掌底下,挣不脱、逃不掉…… 第258章 请你活下去 我先是沉默,随即一种不能抑制的怒意冲上了心头,紧握的拳头恨不能把骨头捏碎,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死更容易的事情,可当生死来临,人居然那么无助。 夏季的雨多得要命,先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就要暴风雨,看来电视剧里大事来临前,总是配上暴风骤雨的剧情,也不是凭空捏造。 车上,黎诗一遍遍的安慰我冷静,可那善于给人制造恐慌的乌云,好似要将这古城毁灭,原本热闹的景区变得空无一人,只有几个讨生活的串巷小贩,在风中拼命的蹲着三轮车,好似命运任由风雨支配。 黎诗小心驾驶着车辆,破天荒的允许我抽支烟缓解情绪,密闭的车厢内,二手烟对人伤害太大了,我最终没有选择将烟点燃。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大学时的记忆,沈琳蹦蹦跳跳的跟在我们身后,闹着要跟我学吉他,我总是不耐烦的贬损她,可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不亦乐乎的在我的吉他盒上,扣上许多搞怪的玩偶,那会儿我一点也不珍惜,觉得挂这些东西一点也不酷,随手便解下来扔掉了,她总是不厌其烦的捡回来,然后噘着嘴看着我。 密闭的车厢内,空调吹的冷风让人眩晕,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念歌打来的,这次,我更不敢接了。 黎诗开车不便,催促我别耽搁,赶紧接通。 我划开手机,欲言又止道:“人怎样了?” 电话那头的念歌哽咽着说道:“医生说沈琳已经有两个月身孕,这次车祸真是太致命了……” 我仿佛失去了听觉,任凭手机从手里滑落,窗外的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的砸着挡风玻璃,越下越大,风也一直没有消停,将道路两旁的树吹的左摇右摆,以至于整座景区看上去都是没有支点的,随着风雨在下坠、在撕裂…… 车子路过“一见”咖啡店,周围的警戒线还没有撤,几名警察正冒雨带着曲森指认现场。 我拍打着车窗让黎诗停车沉重到快要无法呼吸,僵硬着身体,然后不顾一切的冲进雨里,在警戒线之外愤怒的咒骂着,可雨水顺着发梢灌进嗓子,我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地上的血迹隐约可见,像是一滴散开的红墨水,被雨水一点点稀释,我大口的喘息,却仍然呼吸苦难,世界只剩下血红这极端的颜色。 黑伞下的曲森,那常年油光锃亮的三七分已经被雨水打湿,粘在他的额头上,他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了我,忽然情绪暴躁的指着我道:“你这个魔鬼,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四周众人纷纷狐疑的看着我,而两位维持秩序的民警也迅速将我控制。 黎诗连忙下车,拼命跟民警解释。 我失去理智,挣扎道:“你个臭傻逼,寻死为什么要拉上沈琳。” “都是因为你,沈琳才对我如此绝情,她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居心不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她这么些年,爱的从来都是你……” 乌云和雨水仿佛在这座城市里唱起了哀歌,曲森死到临头还不忘反咬我一口,这种人已经难以称为人,我也不挣扎了,用生平最撕裂的嗓音吼道:“爱谁真的重要吗?她怀了你的孩子,两个月了,是你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活。” 曲森看着我,终于低下了头,身体一瘫,然后便陷入到了呆滞中。 黎诗的解释起了效果,民警松开了我,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在快要崩溃的痛苦中手足无措,已经哭不出声音,下意识的将她的手越握越紧,她伏在我耳边劝慰道:“我们别在这浪费时间,沈琳还在医院等着我们。” 我点了点头,迅速的跟黎诗上了车。 车子将我与暴风雨再次隔离开,黎诗斜着身子替我系好安全带,驾驶车子冲破雨雾继续前行,后视镜中曲森蹲在地上,他深埋着头,好似在聆听着落雨声,又或者在想一些心事,但我却不能因此肯定,他的灵魂是否也在风雨中忏悔…… 雨水还是没有停歇,风透过没有关严实的缝隙,吹动着车内的平安福,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终于痛苦的咽着口水,对黎诗说道:“对不起!” 黎诗跟着我一起哭泣,在红绿灯路口等待期间,她擦了擦眼泪,伸手拿起中控台上的烟,抽了一支烟塞进嘴里,笨拙的点燃,然后在猛烈的咳嗽中将烟递给我…… …… 一支烟抽完,我的心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可交通却因为暴雨变得无比拥堵。 雨水不断的泻落,像幕帘一般挂在了挡风玻璃上,我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感到有些压抑。 黎诗在路口做了个决定,她将车子开到一家超市门口,然后举着伞和我一起在暴雨中狂奔。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异常冷静的黎诗无比拼命的一次,后半程,几乎是她拉着我跑。 无巧不巧,我路过从前上学时经常来的清吧,沈琳学会钢琴后,第一次演出就在这里,那会她嚷了半个月,“强迫”着我来看她的第一次演出,结果我中途来了,以至于她紧张到弹错,引来现场一阵嘘声,脸皮薄的她当场哭了出来,弄得大家尴尬着一阵赔礼道歉。 真好,那会儿她哭闹随心,不似如今淡漠压抑。 我继续在这条潮湿的街上拼命奔跑,丢了伞,却不敢停歇,路的尽头便是医院了……我仿佛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了雨水里,又被街上的霓虹灯光搅合着,从清吧向远处延伸而去,继而让我步履沉重,好似要阻止我离开这里,可我不得不离开…… …… 医院的急症室外,我和黎诗站立的地方,已经积攒出一片水迹。 抢救还在进行中,我生怕黎诗会因此而生病,忙劝着念歌带她去医院对面的服装店,买套衣服换上。 念歌从护士那儿借了把伞,连拖带拽才将黎诗带走,而黎诗似乎不愿意我离开她的视线,生怕我做傻事,我对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她放心。 急诊室门口再次剩下我一个人,护士进进出出,却没有带给我只言片语的消息,而身体瘦弱的沈琳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和死神博弈。 实际上,从前是我不够了解她,她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洒脱的女人,可她却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给了我,而很多事情我做的不好,甚至大错特错。 比如,我亲手将她和魔鬼撮合成了一对;因为怕伤害她,不爱她却从未跟她正面说清楚…… 这一刻,我甚至惭愧到,替她感到委屈,替她感到不平,她不应该遇见我的,我们的命运也不应该因为一把吉他而纠缠一起。 半个小时后,黎诗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手中还提了一盒热粥和手提袋。 “车子已经开过来了,车库停满了,念歌技术好,帮忙停路边去了,给你买了套衣服,你去换了衣服,趁热把粥吃了,我在这看着,有消息立刻跟你说。” 我的手指在微颤,接过了手提袋,强作镇定,终于对她说道:“谢谢你帮我分担这一切,否则我真的应对不来。” 黎诗仰起了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低声向我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我给表舅打了电话了,他和舒马决定提前结束西藏之旅,赶明天早上的飞机回来,店里生意不会受影响,你在这安心等待消息就好。” 我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已经难以负荷情绪的波动,很久,很久,才终于积蓄了力量向她问道:“你说一切还会好起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黎诗安慰着我,像安慰一个孩子。 我更加的痛苦,再次想起了一段不堪的经历,双手掩面,片刻后终于抬起了头,然后向急救室外走去。 …… 找到了车子,我立在原地,很久才向停车位走去,念歌将钥匙递给我,便撑着伞小跑进医院去了,她也在消化着情绪。 进入车内,我闭上眼睛,有些乏力的靠在椅背上换好衣服,再睁开眼时,世界忽然变得缓慢了,人群的行走之间,我好似穿过城市的霓虹,在坠落中张望着可那些穿行的车辆,像一只孤独的流浪狗,等待那转动的车轮为我片刻停留,可除了那呼啸吹来的风,和偶尔席卷的雨,在我的感官里,整个世界只剩下忽明忽暗,我彻底绝望了、绝望了。 忽然传来一阵敲车窗的声音,睁开眼,发现是林柯正站在车窗外,他晃了晃手中装满啤酒的塑料袋,打算陪我喝几瓶。 林柯拉开了车门,道:“我们就像平时等沈琳来演出,一边喝酒一边等她来!” 比起粥,我现在更需要酒,但不知是什么力量,促使我还是先拿起粥,喝个干净后,才撕开一罐啤酒,和林柯碰了一个。 我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停了下来,向林柯问道:“黎诗叫你来的吧?” 林柯沉默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为什么不看好,实际上也并不需要解释,如果他说不是才是真的见了鬼,至少此刻我是想不到借酒消愁这个方法。 闭上眼睛,我发泄似的将瓶中剩余的啤酒喝完,冰冷的酒液源源不断的流进了我的胃里,我又一次在压抑中,体会到了那种变异的快感,暂时忘却了生死之间。 一瓶接着一瓶,我和林柯都默不作声,酒入愁肠,在沉重的呼吸中,含糊着将“请你活下去”这五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当傍晚来临时,整座城市好似被挤压成了一个球,里面尽是生硬的墙壁和扭曲的光线。 我靠在车椅上,闭上眼睛,逃避着这里的一切,祈求生的降临…… 第259章 但愿人长久 啤酒源源不断的灌进胃里,此刻我好似十分依赖这种放纵后的快感,因为这会让我短暂的忘记那现实的悲痛和压抑。 几瓶啤酒下肚,冰凉的酒液很快翻涌,我止不住的打嗝,就在我要继续撕开一罐时,林柯从我手中夺过了酒瓶。 他沉着脸对我,说道:“你少喝点,别把自己弄得烂醉,待会不省人事。” “不省人事也挺好,等我明天一早醒来,就能听到沈琳转危为安的消息。”我说着又撕开了一罐啤酒,然后狠狠灌了一口。 林柯按住酒瓶,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道:“现在是你醉的时候吗?即便沈琳是你再好的朋友,此刻你该做的也不是烂醉如泥,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样,黎诗是什么样的感受?沈琳的父母已经来了,自有她家人照顾,你可以出于朋友的关心,但不要过,过犹不及!” 我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向林柯确认,他给了我一个过来人的眼神。 想来今天我的表现是作为一个朋友正常的反应,但是对于黎诗来说,过度的关心很可能会滋生一些东西,这并不是黎诗不够大气,而是人的本能感知本就如此。 我点了点头,最终也没有再反驳什么,因为我还没喝糊涂,心中还是相信林柯的,知道他这是为了我好。 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以后,我拉开车门冒着小雨下了车,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窝在车里,反而让黎诗和念歌在门口守着,这本就说不通! 回到急诊室门口,我坐在了她的身旁,没有只言片语,只一个眼神她便好似读懂了我所以意思,摸着我的发梢微微笑了笑,便搂住我的脖子,趴在了我的肩膀,我调整气息,感受着她的气息。 “但愿我先前的过激反应不会让你吃醋。” “那倒不至于,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吃哪门子醋啊!” 我捂住胸口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 “少跟我来这一套,这里可是医院,装病什么的都没效果,有本事你演一个,还没躺地上,医生怕是就把你拉进急救室了。” 黎诗的回答,让我沉闷了一天的心情得以轻松,终于轻声对她说道:“我可是打算你做我女朋友的。” “谁要管你的想法。” “可我却一直很在意你的想法啊!在咖啡馆偷看你信件,全英文书写,我只能找念歌做帮凶;因为做宣传,鬼使神差的偷偷撕了你的画册;为了了解你每天的日常,甚至偷偷翻阅你的搜索记录……哎呀,我真是被你逼成了一个偷窥狂了。” “天呐,你这种人做青旅店长太可怕了吧!还好我这几年一直喜欢用英文书写,尤其是心情类的东西,否则还不被你统统窥探个遍。” “瞎说,你过年时候给大家寄新年礼物,给我写的信不就是中文,写的那么冷酷无情,我甚至一度认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较真的笑了笑,随即说道:“我那会儿哪有心情写什么信,你觉得我是传播负能量的人吗?我只写了张英文贺卡,无非就是新年快乐之类的英文,怕阿姨看不懂,捎带了几句中文问候语,这也叫冷酷无情?” “你确定?” “以后别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我的笑容瞬间消失,脑海中再次浮现烧的只剩下半截的信件,隐约觉得,这是一场阴谋。我很难想象,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当初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居然还不是最坏的,最可怕的是我身后那双黑手,仿佛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 四人一起吃了个晚饭,我和林柯商量着让黎诗和念歌先回去了,夜晚由我们守着就行,沈琳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并没有给出能够脱离危险的信号。 站在急诊室尽头的巨大玻璃窗前,我和林柯吸着烟,望着高楼之下的西安古城,风停歇了,雨却又大了起來,风肆虐着从窗户边吹过,留下阵阵凄厉的嘶吼。 林柯点着烟站在窗户口,眯着眼睛向窗外的夜色看着,好似在寻找那个叫做遥远的地方。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反正现在被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聊聊你和莫秋吧!上次从青旅回去,她还和你联系过吗?” 林柯重重将口中的烟吐到透明的玻璃上,直到烟雾消散,才点了点头对我说道:“我们之间总是忽远又忽近,真正欢乐的时光都已经被这几年磨光了,我不知道她还能忍受多久,但我们真真实实的越来越远了,可人就贱在这里,距离越远,思念便与日俱增,然后这种执念慢慢变成心魔,我想曲森便是这样,被心魔吞了理智,从此生活里只剩下了愤怒……” “你可别吓我,少做冲动的事啊,若是哪天真有这种想法了,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绑了。” “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别老拿生死说事,多不吉利!” 林柯叹息,却没有再抽手中的烟,再次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言他似乎真的很孤僻,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环境下,问他这样的问题。 …… 次日,雨水依旧淅沥沥的下着,西安在这场不肯停歇的雨水里变得哀怨,那密布的乌云像是审判者一般,怒视着大地上的一切,和林柯简单吃了一个午饭之后,我便一直站在落地窗前,莫名有些焦虑,却又无法释放,沈琳迟迟没有苏醒过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走廊里的一个大爷,拿着收音机反复的播放着《但愿人长久》,这样的音量在医院可以说很吵了,但周围走廊住院的病人没有一个提出抗议,我没有心情跟着哼唱,只能在心中默念: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陪同着沈琳的父母,我们又和医生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沟通,因为状态不好,我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主治医生在最后给我们谈及最坏的打算,说苏醒来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并且沈琳可能随时离去。 沈琳的母亲瘫坐在地上,短短的一夜已经让她苍老了好几岁,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沈琳离开人世,余生于他们而言,会是无尽的思念和折磨。 这个时候,林柯跑过来低声告诉我说,几个便衣警察带着曲森来探望了。 我知道,曲森心里还念及和沈琳的旧情,只是太过极端的方式已经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我迅速跟着林柯到达急救室门口,站在门前探望的曲森,已经哭成了泪人,他的喉结不停的蠕动着,两眼紧盯着重症监护室内的沈琳,情绪明显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这失去自由的第一夜,足够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是他的极端让沈琳痛苦的躺在这里,是他亲手毁掉了本该完整的家,也毁了自己的孩子。 第260章 生活里的心酸 沈琳的父母也得到了消息,顿时赶了过来,沈父情绪失控的撕扯着曲森的衣领,几乎吼道:“你这个人渣现还来做什么,猫哭耗子,还是看看自己造的孽?” 曲森皱了皱眉,可他却始终没有躲避,任沈琳父亲拉扯着自己。 他陷入到了沉默中,似乎在回忆自己这些年做过的种种,痛苦再次写在了他的脸上,却呢喃着说道:“她醒了吗?” 我似乎看到了曲森那颗已经死透了的心,他整个人就这么失魂落魄着,然后丧失了所有表达的能力,傻愣的站着。 “当初就不该相信你,赚几个臭钱就显摆,我瞎了眼让小琳跟着你。” 我连忙上前劝道:“叔叔你松开他吧,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没有再提的必要了,我们现在只期盼着沈琳能够安然醒来。” 曲森抬起头看着我,好似下了很大决心道:“如果沈琳能够醒来,告诉她,我们之间两清了。” 警察拉开了沈父,将曲森带离了重症监护室,临走时,曲森嘴角一斜,苦苦一笑。 我目送着他离开,却没有丝毫的痛快,直到他已经不在我的视线里,我也没有离去,我站在原地想了很多,包括一些人,还有一些事情…… 他的情绪,已经更直观的告诉了我,曾经经受了什么样的摧残,而现在的他或许真的已经将过去看透,所以才能如此平静的面对法律的严惩。 …… 曲森走出大厅后,我忽然看到了躲在角落哭泣的中年女人,虽然许久未见,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曲森的妈妈。可能是为了不刺激到曲森情绪,她刚刚并没有出现在曲森的视线里,只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偷偷哭泣。 曲森一直是她的骄傲! 即便这几年曲森赚钱了,可曲森妈妈似乎并没有改变生活方式,穿着朴素一如从前,望着她痛苦离去的背影,即便作为旁观者,我亦心如刀绞,曲森是贫困家庭,从小便自立自强,家乡是在甘肃一贫困县的村里,弟兄姐妹一共四个,他排老大。 我见过他家的房子,怎么说呢,跟危房差不多,梁顶是蜘蛛网,不多的家具上结满了灰尘,几个孩子住在一间房,凹凸不平的墙壁挂满了奖状。 我们学的是旅游管理,他成绩是真好,大学几年都是标兵,每次拿了奖学金和助困金,做家教拿的钱都往家里打,三百五百的打,那一年,线上支付还没现在这么普及,而他那破旧的,由他母亲缝的布钱包里,连个红票子都没,倒是在钱包里面有不少2寸的照片。 有他父母的结婚照,有他小时候,有他弟弟和妹妹,还有一头老牛。 记得他跟我说过,小时候放学回家,看到妈妈在牛圈里,用擀面杖打牛。因为牛挣脱了缰绳,跑到粮仓里,糟蹋了很多粮食和瓜果。妈妈边哭边骂:“你咋浪费粮食啊,你咋这么不听话啊!” 他呆呆得看着,牛眼睛里也留着泪。就觉得好伤心,牛是庄稼户的命根子啊,你打它,它也不懂。但那时候突然就觉得它懂的,它躲也不躲,留着眼泪,默默得站在那里挨打。 后来他爸说,牛是饿极了才挣脱的,最近它干活多,又总是吃不饱。 我记忆中,总是清晰得记得他讲这番话的那个瞬间,就觉得牛好辛苦,他爸妈好辛苦,生活好辛苦。 大学那会儿,我们玩的很好,他喜欢音乐,有一台破旧的吉他,总是会背着它跟着我们,我跟他偶尔会一起喝酒,喝酒的时候他带着吉他,说要弹唱。 他的歌不是很好听,那会儿我们会去酒吧接一些活,唱唱歌,挣得不少,那时候青春无敌,就拿来组了乐队,乐队叫“灰白色”,他经常用行动“投资”我的乐队,自己出钱雇人在校园里卖演出门票,钱五五分,可往往最后亏的是他,逃票的太多了,我们拿不到钱就算了,他还得付同学兼职费,可令人惊奇的是,我们这样的合作关系,居然保持到大学毕业,那几年在一起培育的感情真的很难得,但不可否认,当中经历的酸甜苦辣,也是整个大学里很有价值的一段回忆…… 记得大二那年,我们乐队暑假第一次到他家,曲森妈妈每天都是从早上便忙活,亲手给我们做土豆粉、做凉皮、做手烙饼,一鸡圈下蛋的鸡,她总是躲着我们偷偷杀,几个同学发现后,心生愧疚,商量着离开。在我们走的那天,我去鸡圈数了数,还剩下五六只,后来我们才知道,每天中午、晚上吃的鸡,原本是曲森妈打算卖掉给家里添置一个煤气灶的。 那时候,我们只知道手工土豆粉、凉皮很好吃,却忽略了制作的辛苦,她妈妈安慰我说这十来天是自己几十年来最清闲的日子,每天做做饭、听听歌,家务事全让曲森爸一人做了,为此,我抱歉了很多年。 大三以后,他的家庭愈发困难,他把业余的时间都用在了给高中生补课上,最多的时候,一天上了4节课。闲暇时,喜欢把人报废的电子设备这里拆拆那里装装,经过他一番试验和维修,报废的东西竟然都可以正常使用了。 我那时为此还头脑风暴,说要不一块开个上门修理的工作室,未毕业便创业,多励志。 他笑骂我是智障,说这种事情,玩玩还行,万一别人一个苹果4手机咱给修坏了,怎么赔得起? 我就说他真没个生意头脑,他说喝酒喝酒,便不再说了。 在外卖还没有兴起的时候,他便开始替一家酒店送外卖,一送就是几年,他是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准备考研,大三那会就放弃了,当然不是成绩问题。 我懂他。 家里穷,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他耽误不起了。 据说,我们的一个副教授想要内推他做自己的研究生,也被他拒绝了。大四的时候,内推的名额他说放弃也就放弃了。 毕业的时候,我特意挑选了一把吉他送给他。我说,希望你以后还继续唱歌,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的livehouse,这个愿望不遥远吧? 他说:看什么时候能追到她吧! 散伙饭的时候,他孤独的望着沈琳,喝了很多酒,然后唱起了宋冬野的《六层楼》,他弹得很生疏了,我也恍惚才发现,原来已经两年没看他拾起吉他。 毕业后,我与大学的朋友联系不多,大多的友谊,也就随着回忆一同消散在西北的风里了,我们都被西安这座大城市驱散了,他去了外地,自此有人四处奔波,有人四处奔逃。 当初举起杯子时的热泪盈眶,也都渐渐地,不复存在了。 那几年,刚兴起的微信大家还并不怎么玩,好几次给他发消息都没回我,直到去年在一次摄影展,我们再次遇见时,他已经脱胎换骨,在西安定居了,也是从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根本不喜欢什么吉他,只是因为吉他社有沈琳而已…… …… 我在回忆中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到了午饭时间,叫了个外卖,送来的时候,汤洒了一半。 外卖小哥不好意思的说:“你看,这个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很小心了,它还是洒出来了。” 我接过汤,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搓了搓衣角,犹豫了片刻,说:“要不……我……赔钱给你吧。” 我立刻说:“不用了,这还有大半碗,还能喝。”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你下次小心一点。” 小哥说了感谢,转身却又没走。 我怕他心里还是有担心,当着他面又打开app特地给他补了一个五星好评。 然而就在几年前,我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我会觉得有些人怎么就那么笨,为什么有些人不能把自己简单的份内之事做好。 现在的我,不觉得那时的我错了,却会觉得那时的自己很刻薄。 人一旦被迫停下来时,才会认真思考,我忽然意识到,所有人都不是曲森,曲森却成了所有人,他贫穷却不移志,他功成名就时,他正直是,他邪恶时……此刻,我似乎放下了很多,我只求沈琳能够醒来,这样曲森能够轻判几年,毕竟,他家里两个弟弟刚考上大学! …… 傍晚时分,我打算回趟青旅,洗个澡换身衣服,便提前告诉黎诗,让她准备一些食材,好好给她做顿饭。 回到青旅,路过黎诗的房间时,我看到她门前摆放的白色运动鞋,心中便莫名的感觉踏实,当自己的情感被这种踏实感填满时,我便会真切的感受到:一番曲折之后,我是幸运的宠儿,我庆幸自己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洗了个澡后,我看见黎诗正坐在沙发上刷平板电脑,她似乎很忙,匆匆告诉我,在我洗澡的这段时间,已经把蔬菜切好了。 我卷起了袖子,回应了她一个笑容后,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向她问道:“你现在做事的速度都这么快了吗?” “我有慢过?” “那倒没有,菜板什么的可有洗干净?” 黎诗将平板丢在一边,奔溃道:“我的天,余航你问这种问题真讨打,我刚刚在开直播,现在全国人民都觉得我从前很邋遢似的。” “我看你刚刚拿着平板一句话都不说,原来在直播啊?别人家直播都是蹦蹦跳跳,有打有闹的,你一言不发的直播方式,配上高颜值的素颜,还真是一股清流!” 在我夸完后,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似乎我说的只是实情,并不是什么夸赞。 我四处看了看,厨房已经被她打扫了一遍,所有零碎的东西都被她整齐的摆放过了,我往砧板上看了看,菜的确都已经被她清洗干净切好了。 我打开煤气灶,黎诗细心的从身后帮我系上围裙,刚往锅里倒了点油,电话便响起来了,是沈琳的父亲打来电话,他哽咽着告诉我,沈琳在三分钟前走了…… 第261章 告别的味道 当听到沈琳离世的噩耗,我整个人陷入非真实的自我暗示中,我不想把听到的这一切当成是真实的,我害怕看到生活的希望碎裂在虚妄中,可我绝望的感觉到,这并不是幻觉,我所担心的一切,还是发生了,所有的碎裂同时发生。 轻轻将手机放回口袋,我重新拿起锅铲,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将包菜放下锅翻炒,为黎诗将这顿饭做完。 “炒完这盘菜,你就过去吧,剩下的东西我自己做就好了。” 我的心情被黎诗的话语触动,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说道:“这没什么赶早的,她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悼念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急这一时。” “可我并不想吃你这盘加了三次盐的包菜!” 我慌忙扔下手中的盐袋,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扎着利刃,却极力平静的说道:“包菜冰箱里还有,我重新来过。” 黎诗摇了摇头,平静的将包菜装盘,示意自己可以用这个下饭。 我心中又是一阵酸苦在翻腾着,拿起身边那只装着凉拌黄瓜的盘子,往她面前递了递,道:“放了那么多盐,别吃了,吃这个吧!” 黎诗并不接,看着我说道:“黄瓜算是后来者救场替代品?” 我又将盘子往她面前递了递,道:“给我个面子,好吗?” 黎诗没有再为难我,终于从我的手中接过了盘子,可是已经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情,始终有些低迷的看着我,这种表现让我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了起来,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注视着她,下意识的往口袋里摸着烟,却又清醒的忍住了。 “谁都会面临生离死别,你与其在这儿失魂落魄,不如去送送她。” “无法面对!” “不面对你永远走不出来!” 我:“……” “我受不了这种场面,就不去了,能看得出来,沈琳一直很喜欢你,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第一个与我有关的大学同学走了,死亡太突然,请原谅我不太会调整情绪。” 黎诗微仰着头,眼泪不断掉落,却并不哭泣的看着我,她一哭让我慌了神,这厨房一时间又找不到纸巾,只得慌忙用袖子替她擦眼泪,她也不回避,依旧等待我给予答复…… 她鼓励我的眼神一瞬间刻在了我心里,永远不能忘。 我闭上了眼睛,痛苦的吞咽着口水,也许答案早就在我的心里,没有再过多纠结和逃避,点了点头,回道:“我去,不会逃避,谢谢你让我诚实面对心魔!” 黎诗点了点头,已经端起了那盘凉拌黄瓜,离开了这个充满焦糊味的厨房…… …… 乘车赶到医院,时间撕扯着我的痛苦,向真相一步步靠近着,我在太平间的走廊,看到了莫秋,她也在人群中发现了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我走来。 莫秋眼睛红肿着,在我印象中,理性的她从来不会被任何事情情绪化,她和沈琳的交集,应该是在林柯的酒吧,亦或是在念歌的咖啡店,可这一切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数次的交集,或许已经让感情中并不幸运的两个人,变成了知己。 “去见见她吧!抓紧时间,林柯已经去联系殡仪馆的车子了,是他让我在这儿等你的。” 站在门口,我往太平间里看,围成圈哭泣的亲属让人心揪着,很怕,我不敢进去…… 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 莫秋也不催促我,努力克制情绪看向远处,又回过神道:“她就在那里,是她自己,等着你去接近,却再也张不开怀抱接纳你。” 我心里难受,难受到想掐自己。 莫秋从包里拿出一只我很眼熟的mp3,递给我道:“她曾送我的,说是无人可送的东西,我想它更属于过去的你,现在交给你!听完你会知道,有个人曾经有过和你一样的心思,唱出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我接过mp3,忽然想起,这是她从前经常递给我听创作小样的那只,那会儿我经常嘲笑她写的歌太小资,纯属是泡菜国的小女生爱情观。 “不打开听听吗?” “不了!” “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已经把里面的歌曲拷贝了一份,我有幸看过她几次演出,她不喜欢称呼台下的人为歌迷,并且挺真诚地感谢着所有成长中的陪伴。我曾在她的微信下面表白,“我是你的脑残粉”,她回复,“别这么说自己”。这mp3里很多歌都是精品,打动别人之前,她写的都是感动自己的事情,她看重亲情,说如果有了孩子,她希望是个儿子,如你一般优秀。她告诉我,快毕业那会儿,不止一次地在夜里想起,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奶奶,“等攒够钱,就买一辆舒服的越野车,带着她去欣赏她年轻时没机会看的风景。可终究,没了时间!”后来,她把更多时间,应该是留给了等待。” 莫秋的话让我忽然想起大学那会儿,有时候出门旅游,给她发一张酷酷的墨镜自拍,她便开心的不得了。 我将mp3装进口袋,快步的走到门口,站在人群之外望着她,她还是那么的安静,因为她已经远离了这个烦恼的世界,唯一能够与她交流的,应该是挥着翅膀的天使了吧! 沈琳的爸爸一边感激我来吊唁,一边给我让开地方,我上前,有些失神的看着她,要不是医院里消毒剂的味道刺激着我,我恐怕会因为发呆而没有了意识,我真的很喜欢她这种状态,如果生前她便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多好,无忧、无虑,悠然、平静…… 恍惚中度过一段难熬的时间,我能做的只有回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后来,又仿佛被切割了记忆,只知道哀乐声中,她被装到灵车上,拉去火化,几个小时后,变成骨灰。 …… 不大的小院里,我和林柯、莫秋、念歌参加追悼仪式,来玩吊唁的人很多,我们一个都不认识,却带着感激对所有来者鞠躬致意。 一个她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当同来吊唁的人不痛不痒的规劝时,她甩开手哭着道: “这就是最难受的事情,当我还在沉浸在这种感情里,而其他人仿佛都没事了一样。我没有办法去跟别人诉说,我很害怕别人对我说:“人都走了,别想了!”怎么能不想?他.妈的,怎么能不想?我最好的朋友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前些天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商量去西安巷子里,找找最正宗的羊肉泡馍。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她是我见过最酷的女孩子,她和我一样爱吃,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变成捧在手里的盒子了!” 傍晚,最后一抹余光照着我的脸,想到沈琳再也感受不到这美好的世界,我终于被带垮了情绪,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子哭的不能自己。 天黑了,经历昨夜的风雨后,夜幕下尽是明亮的星辰,送走了所有吊唁的人,沈琳妈妈对我们说,沈琳生前收集了不少乐器之类的东西,只要不嫌忌讳,我们愿意要什么就拿什么吧,于是,我们各自都保留了一件遗物作为留念。 我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乐器上,而是看到了书架上的一套书。 她生前曾经很羡慕我会讲各种笑话,在姑娘们面前谈笑风生,问我:“应该怎么培养幽默感”,我给她推荐了一位作家,没想到她真的去买了一套书。 最终,我留下了这套书中的一本,这本书我会重新阅读,然后永久珍藏! 林柯选了一个键盘,莫秋则选了一把口琴,选完物品后,沈琳的父亲恳求道:“小琳生前写了一首自己特别喜欢的歌,叫《帮不了你》,可我再也听不到她唱了,她生前那么喜欢和你们一起唱歌,你们唱她肯定高兴,能替我给她唱一次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回道。 沈琳父亲鞠躬感谢,将一张手写的乐谱递给我,林柯凑过来看了看,试着哼了哼,说道:“这首歌,你我唱声线都不太合适!” “可念歌刚刚回去了,要不莫秋你来唱吧?” “我不认识乐谱,还是当个观众吧!” 林柯适时说道:“余航说的对,你嗓子条件不错,要不我来教你?” “短时间我学不会,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沈琳的父亲眼中充满失望的神色,这场演唱会,充满告别的味道,经过慎重考虑,我们还是给念歌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得到念歌的答复,我与林柯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动手帮忙搬运着待会需要用的设备,然后等待着念歌的到来。 …… 半个小时后,门外响起了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然后我便看到了穿着黑色皮衣和马丁靴的宋念歌,而最惹眼的,是她手臂上系着的白花和手中捏着的烟,提醒着我们她并不是来参加一场音乐会。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类似于那种来去皆洒脱的孤独。这种生死离别的场景,她一直都是逃避的,今天我们让她前来,多少有些残忍! 念歌与还在忙碌着的林柯打了个招呼之后,便从我手中接过乐谱,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半晌调试了一下吉他,顺了一遍后,对正在调试midi键盘的林柯,说道:“不要彩排了,有些情绪我承受不了两次,一遍过吧,无论好坏!” 我向沈琳的照片看了看,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端起面前的白酒喝了一口,然后拿起贝斯,示意可以开始了。 第262章 不参加她的葬礼 沈琳父亲拿起手机录像,连同沈琳一起录入视频,念歌做了个ok的手势后,开始拨动吉他,好在我们之前多次合作,虽然没排练,节奏却卡的很好。 念歌颓废的站着,嘴唇凑近麦克风,声线慵懒、沙哑:“把爱情放进鞋里,把鞋子塞入箱底,把箱子送去快递,填好一张快递纸,随它去哪里……这煽情的生活,没人帮得了你,走吧,走吧,往千里之外,寻一场不期而遇的婚礼……走吧,走吧,去时光深处,让造化主宰你……” 沈琳写的这首《帮不了你》,让人心头“一热、一跳、一热。”这首歌极其洒脱,不知道多少被生活禁足的人,心里住着一个说走就走的灵魂,也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都有一座自由的城。 听念歌唱完,好似在这个深夜,心中有点儿难以言说的惆怅,并且不由自主地想要单曲循环一首什么歌,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其他歌根本不能再入耳,嗓音低沉的念歌,已经将这首歌唱的无可替代。 弹完最后的一个音,我早已热泪滚滚,而在一旁录视频的沈父,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我默默的在心中念叨:“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放下手中的乐器,我将贝斯靠在沈琳的灵位旁边,头顶的灯光,从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将惨白的光线投在了贝斯上,我又将身边那被我喝掉一半的白酒,重新端起来,一饮而尽,感受着入口后的辛辣和灼烧,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的种种。 …… 将沈父赠送的乐器收好后,林柯将其归置在念歌车子的后备厢,四个人并排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我仰头看着头顶这座好似与我有宿命纠缠的城市,远方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在这漆黑的夜晚尽情宣示着主权,晃出了一片忽明忽暗,不远处正在拆迁的工地,昼夜不息,又传来了一阵阵机器运作的轰鸣声。 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这里将会被彻底改造,被人们淡忘,就像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沈琳……而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若是日后路过,也只能望着某一栋建筑物,或是自言自语,或是告诉身边的人,这里曾是自己住了多年的故乡! “我们那片,近两年会有拆迁吗?” 莫秋有些纳闷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柯道:“怎么,你是期待拆迁吗?” “那个地方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存不存在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如果你目前工作涉及到那片地区,就跟我说,我第一个挪地。” 莫秋皱了皱眉眉头,继而有些恼火道:“且不说我已经不涉及这些工作了,即便真涉及,你以为我会因为你得罪领导,阻碍城市发展规划吗?” 莫秋的表现让我意识到她对林柯还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她似乎还是有意识的在回避着林柯,这种还存在拉扯的关系,让我一时竟不太知道要怎么开口去调和,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以为莫秋对林柯的态度,也只是回避而已,但这种回避似乎另有隐情。 为了求证自己心里所想,我又旧事重提,向她问道:“莫秋,听说你最近又换了一份新工作,是做室内设计?” “你属狗的?这么爱打探别人消息吗?” “大家这不都是关注你过得好不好么,你看念歌对你这关注的眼神,充满着深情。” 念歌看着我,不动声色,手却偷偷伸到我背后,毫不留情的掐了一下。 莫秋并不在意我们的打闹,很平静道:“我这人从来不会固执,更不会寻死觅活,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今天的生活,是过去无数次选择的结果。” “莫秋,林柯也就是不爱说话这点不好吧?”并不爱掺和事情的念歌忽然来了个神助攻。 林柯也并不反驳,在莫秋面前,他习惯性的喜欢沉默。 莫秋愣了愣,才回道:“念歌姐别被骗了,他以前可是个狂放不羁的男人,你是没看到他以前一口气撩十几个妹子的气势,哪会是这么沉默寡言嘛。” “你们之前怎么认识的,八卦一下。” “你觉得此刻适合聊八卦吗?” 此话一出,立即冷场,虽然我是刻意打开话题,但毕竟莫秋和林柯这宿命似的敌对,这不是找不快活的么。 林柯也因为莫秋的话而尴尬,好在有念歌这个救场王在,她拉住莫秋的手说道:“余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心情聊八卦,他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们多聊聊罢了。” 我又附和,道:“今晚我没打算睡觉,你要不愿意说就算,我自己拿mp3去听音乐就好了。” 莫秋好似是给了念歌面子,终于点了点头,接过了话题道:“当着他面谈论这种话题也不错,省的他自己一个人瞎编乱造,我19岁那年,去学校附近的补习班代课,在过地下通道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打扮的跟流浪歌手似的男生,他唱的很好听,好听得我驻足听了整整一首,他唱的很失落,每一句歌词,都好像勉强用嘴包着已咬碎了的牙齿,后来被我称之为:林氏唱法。” 说完,莫秋给了林柯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说。 “然而,当我开始唱下一首歌的时候,城管突然来了,他们开始指责我,并且想要没收我的钱和吉他。那个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身上已经背了个处分,玩音乐又看不到未来,生怕闹事被休学,支支吾吾了两句,却什么都没有说清楚,最后颓然地坐下,把吉他从身上取下来。” “我靠,最后吉他被收走了?就为了怕处分,这不符合你的脾气啊!” “没收走,当时某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告诉城管们,我和她是一块儿的,她们在做一个社会实验,说我是她们请来的专业人士。” “这姑娘真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连撒谎都用上了。” 莫秋白了我一眼,辩解道:“我算撒谎也不算撒谎,因为那会儿刚好在筹备社会实验,我说的很“真实”,城管们看我是学生,又因为学校也就在旁边,估计是怕把事搞大,他们说了几句小姑娘好好学习就走了。我那会儿傻倒是真的,看了一眼他的吉他,是很旧的那种,为此还难过了一下下,还把我刚买的瓶装饮料递给他,中二病犯了似的跟他说了一句:无论如何,请加油啊!” “如果不是你的这句话,我可能真放弃了,在我打算交出吉他的时候,就打算彻底放弃这个没有未来的爱好了。” 说完,林柯看了看莫秋,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却是复杂的,但一定有感动,感动自己在遇见她后发生的改变,而我忽然在他的眼神中,想起了曾经的沈琳。 我点上一支烟,带上耳机听着沈琳的歌,起身一个人沿着路往前走,一直到烟在手指间烧掉一半。 站在了夜风最容易吹到脸上的路边,对面便是沈琳以前唱过歌的小酒吧,那家酒吧还在经营,她却已经离开了,我能做的只是睹物思人,这么一想多少有些伤感,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继而抖落了烟蒂上的烟灰,不禁感叹,一个人的夜晚真的是那么难熬。 我一步步的踏上天桥,身下路灯发出了泛黄的光芒,我有些萎靡的站在天桥的中央,感受着只有我一个人的落寞,心却越来越宽敞。 这时候,忽然从酒吧走出来一个女子,身姿纤弱,她越来越接近我,我也终于将她看了个真切,她的眉眼与沈琳有几分相像,但是着装的风格却略显迥异,沈琳喜欢干练的衣服,而她跟喜欢长裙似的,我越看越觉得她像沈琳,甚至连走姿中都有一股相似气质,不可否认:她是一个美女,非常美的女人,虽然目光中少了一份张扬和锐气,却也多了一份底蕴和从容。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沈琳往常离去时的背影,她单薄的背影是那么让我心痛,我深深的懊悔,在我们从前都有机会见面时,没有给她足够的关爱,总是忙自己的青旅,忙生活的琐碎…… 身体累了,思维也就疲倦了,我倚在天桥的护栏边上,观察着夜晚的天气,刚放晴一天的天似乎又变了,可能待会儿还会有一场雷雨,这场景像极了我和沈琳初次见面的那一天,记得那天也这么突如其来的便下了一场雨,淋湿了当时正在兴高采烈领新书的同学,也许对我们而言,这几年只是一场下了还没有停歇的雨,多希望一切依然。 晚上,我在沈琳的灵前看了两部电影: 一部是《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电影男主角有句话:我是个糟糕的男人,一直都在逃避她的死,我无法接受事实。说那句话时,那种无助和心痛,也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第二部是《海边的曼彻斯特》,剧中男主没有痛哭流涕,但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剧中没有反转,剧终时,男主仍然带着痛苦生活着。这让我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有权利保留这一份痛苦,这份痛苦值得回味。 次日天还没亮,按照习俗该送沈琳去墓园了,我没有跟着去,因为我不需要这个仪式向我强调她死去的事实,我没参加她的葬礼,在心中她就没有死…… …… 回到青旅后,黎诗的车子停在店门口,让我感到纳闷的是,一向爱睡懒觉的表舅却早早的起了床,一副店长的姿态坐在柜台前打瞌睡。 我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不去房间睡?” 表舅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道:“都快九点了,还睡什么懒觉,我这人作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醒了就睡不着了,起大早还不是为了送黎诗去机场。” “你说什么?送黎诗去机场……她走了?” 第363章 在香格里拉等你 我迅速拿出电话,数次拨打都是关机提示,想到这些日子的事情,黎诗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一定是我处理方式太草率,导致她心中有了疙瘩。 表舅撇头看了我一眼,开始拿出手机玩游戏,他这人脾气我最清楚,虽然我心中急躁,却又催不得,只得伺候大爷似的一边给他冲咖啡,一边想着甜言蜜语去哄骗他。 好在,咖啡似乎很合胃口,表舅微微点了点头。 我见时机成熟,推了推咂吧嘴的表舅,问道:“可以说了吗?” 喝着咖啡,肩膀被我揉捏着,表舅似乎从先前起床气中缓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送完黎诗,便去献了个血,刚刚为何耽误这十几分钟呢?因为就在我开口的这一刻,黎诗的飞机刚起飞,我是受她之托,飞机不起飞,就不能告诉你她去哪!” “她去哪了?” 表舅看了我一眼,随即答道:“难道你不应该先关心长辈献血的事情吗?” “献血怎么了?” “我又不想说了。” 我敲着桌子对表舅说道:“你是长辈,说话做事请注意身份,不要给我们这些晚辈树立坏榜样,快说!” “今天返回的路上,我和舒马猜拳,谁输了就去献血,结果他输了,捏着拳头在献血车前一番挣扎,最终,居然选择献5,这还不算,结果抽到一半,这哥们就狰狞着脸,大喊道:快,快……我不行了,快给我打回去。” “献血也能闹着玩,舒马人呢?” “说献完血头晕,在屋子里睡着呢!” 我双手架在表舅的肩膀上,使劲捏道:“舒马晕血你还让人去献血,这就算了,你还在这东拉西扯的不说正题,告诉我,黎诗去哪了?” 表舅垂死挣扎似的说道:“我是反面教材,你绝对不能作为参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表舅。”说完,又鬼叫着示意我将手拿开。 我又使了一份力气,表舅坐不住了,想挣扎却又逃脱不了,只得求饶道:“你松手,我给你地址还不行嘛!” 我将信将疑的松了手,表舅一脸无辜的揉了揉肩膀,也不耍威风了,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写着英文的地址,没给我反应时间,直接塞到我的手中,说道:“黎诗先你一步去了香格里拉,这是她留下的客栈地址,她希望你能在错开时间里,在旅途中寻找到她,如果十日后你还是找不到她,她会在这家客栈等你。” “香格里拉那么大,这是一次难以完成的任务,恐怕我拼尽所有力气,也只能看缘分。” “这有什么难的,她既然给了你客栈地址,你直接玩个九天,最后一天去这家客栈不就得了。” 我摇了摇头,只是拜托表舅配合店员工作,帮我照看半个月青旅,然后便迅速回房间收拾东西,对于我来说,与黎诗到达香格里拉时间间隔越短,我们越有可能在短时间相遇,否则她跟车去了其他景点,怕就真的很难遇到了。 黎诗这样做,其实我多少能明白她的意思,这一路走来,我们似乎都太顺了,也许在交错的时空里遇到,那样至少我们都为了这段感情努力了一把,对彼此来说也更有意义! …… 按照表舅所说,黎诗是乘坐了早上七点咸阳到香格里拉的直达飞机,而根据航班安排,我只能乘坐下午三点左右的飞机,到昆明再转机到香格里拉。 夜晚十点半,我顺利到达香格里拉,不过还是不能休息,我必须按照早上粗略制定的攻略,坐火车到达第一个景区附近。 似乎全国哪里的火车站都一样,拥挤并且嘈杂,我之前看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总觉得坐飞机的人比坐火车的人冷漠? 现在想来,因为坐火车本身是一次旅途,而坐飞机,窗外是单调的画面,时间又短,只是一次传输。 经过一番拥挤,好在带的行李并不多,顺利上车后,我发现别人坐了我的座位上,那人还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把脚盘在座位上,我没有太多精力去理论,想要委婉的解决问题,走过去说:“大哥,我不认识字,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的票在哪个位置。” 大哥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很讲究的从一堆垃圾中翻出眼镜戴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兄弟,你这是站票,站哪都行……” 我:“……” “瞅啥呢,咋地,社会人呐!” “……我能跟你挤挤吗?” “大兄弟,没看我盘着腿呢吗?”说完,大哥也不顾仪容仪表,直接脱了外套,左青龙右白虎,中间纹了个米老鼠,一看就是带头大哥的模样。 “哟,大哥咋没带大金链子?” “低调,低调,俺们习武之人,出门在外禁止招摇。” “你就给我往里挪一小块地就行,我坐一会儿。”说完,我已经落下屁股,直接把他挤在一边,感慨道:“怪不得您身上一股大侠气质,正直之气那是扑面而来啊!” “还扑面?老弟你是不知道,我刚出江湖那会儿也是小白一个,我这人自幼习武,武校出来以后被骗入传销,可我笨,口才不佳,零业绩,又特能吃,赶又赶不走,因为里面没人打得过我,主要是我也很想赚钱呐。” “后来呢?” “几个月后,别人都瘦了,我壮了……一天深夜,整个组织趁我熟睡后,集体秘密撤离,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这群人渣,混蛋,混蛋……” 大哥捏着小拳头愤怒的样子,属实让人“心疼”,可我却更疼,连忙阻止道:“大哥,气归气,别拿我腿发泄,都被你捣紫了。” 大哥尴尬一笑,收起盘着的腿,说道:“来,往哥这边坐坐。” 看了看大哥胸前的米老鼠,我摆了摆手道:“够坐的,我就这样挺好、挺好。” …… 深夜一点,我终于下了火车,打车到青旅已经一点半,想到明天满满的日程,便早早休息了。 次日九点醒来后,我才看清楚青旅的环境,店门设计的古色古香,屋门前就是一棵大大的樱花树,放眼望去,应该是整条街长得最旺盛的一棵。 天气晴朗,街的一头,几个女孩在打羽毛球,老人搬了板凳坐在门口纳凉,眯着眼打着盹,另一头有男孩搬了吉他、架子、话筒架,摆在门口开起了小型演唱会,我搬了小凳子坐在青旅门口的樱花树下,看着这不足1000米的街道,此刻觉得它如此美好。 屋后的是成片的梨树林,店长把刚从市场买回来陶罐放在吧台上,将梨树林里捡来枯树枝做成装饰,既环保又省钱。 我委托老板为我包一辆当地的车子,这样才能确保我在短时间内到达下一站。 出于同行交流心得,等车期间,我和青旅老板闲聊起来,谈到这几年,香格里拉旅游业频频被爆出问题,这些大大小小能躲过战乱的秘境,却没能躲得过和平时期,人们对圣境的追寻探索,凤凰、阳朔、张家界、九寨沟,一个个养在深闺人未知的处女地,都成了西湖、西塘一般倚门献笑、声色俱丽的献媚名妓。 老板是个性情中人,以前是国内著名平面模特,身高突出,面颊硬朗,寸头,打得一手好架子鼓,往门口一坐,便是一道风景。 他坦言道:小贩的嘈杂叫卖声、灯红酒绿的铜臭,那些还在传承的古时生活方式、传统文化伦理的琥珀,被磨成了映照现代人内心空虚的明镜,那些代表着旧时生产模式、生产关系的反工业化手工制作,最终成为“无烟工厂”用模具批量生产的玩具,而那些带有反消费主义色彩的秘境,被包上原始的外衣,系上情怀的绸绳,标上淳朴的标签,被人们尽情地消费。 聊着聊着,两人就这么分着将小半包烟抽完,我忽然问他:“你怎么想起来在这里做青旅的。” 老板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认真思索后,这才回答我:“旅行时住青年旅舍的感觉,就像每一次的相遇与感动,这是我对青旅的最初印象,记得那会儿开店之前,我在朋友圈做了一个调查,在我工作中认识的人,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并不真正了解青年旅舍是什么,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觉得不理解,青年旅舍不就是像大学宿舍的感觉吗?我都工作了,可以有钱的享受生活了,为什么还要去住宿舍?” 我笑道:“实际上,虽然青年旅舍有很多床位,价格便宜,然而入住的客人根据自己的需要自助,出门也能享受家里的随意,环境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有一个能让住客互相交流的空间。” 我说的是最直观感受:青旅其实颠覆了传统住宿行业,青旅与客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超越工作,成为朋友,在青旅的公共区域里甚至房间里,大家可以交换旅行经验,闲扯一路上的经历,分享旅行信息,尤其对于一个人出行的人,会有一种感觉找到组织的感觉,而这一切都自然得流水,无需刻意搭讪,也无需过度去揣测。 老板无奈的笑了笑道:“很多人觉得,年轻人才会选择青旅,然而,旅途中,也不乏会遇到一些中老年夫妇,甚至很多外国老夫妻,他们并不是走马观花的去一个地方旅游,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坐,慢慢走,感受当地的生活,偶尔也有跟年轻人一起交流,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岁月静好的安宁,虽然是旅行,但是更多展现的是生活,是对自己的所选择所想要过的生活的样子。 当一个选择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时,他表现出来的创造力和生活状态,都会让人羡慕不已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总会这么安慰自己:我们都会上岸,去哪儿都是阳光万里,鲜花盛开。” 车子如约到来,临行前,老板按照传统,拿出一个留言册递给我,让我留一段话,我想了想,虽然不太喜欢咬文嚼字,但还是用最文艺的方式留了几句:善意面对这个世界,乃至善意的直面自己,愿你我都可以带着最微薄的行李,和最丰盛的自己,在这世间流浪,忽晴忽雨的江湖,祝你我有梦为马,随处可栖。 第264章 旅途见闻 青旅老板给我联系的车子是一辆别克gl8,我跟司机对视了一秒,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在青旅也见过不少类型的人,但人常说相由心生,这家伙长得就不像善茬,心想该不会遇上黑社会了吧? 他脸上有一道5cm左右的缝针刀疤,左眼带着近视镜片,右眼带着墨镜镜片,我一度在想,这到底是哪家配镜公司在搞行为艺术? 在他摘下眼镜揉眼时,我发现他右眼球明显的不正常,两眼不能聚焦,先不论开车技术,这视力能达标吗?要是动起手,我还真不是他对手,他至少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应该还经常健身,肩宽背厚,膀大腰圆。 见我提着行李不肯上车,他出于应付似的向我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姓马,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马。” 这,这不是挑战我呢吗? 我试图缓解气氛,说:“啊,你好,我姓白,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白。” “胡说,你不是姓余,多余的余吗?” “好吧,我叫多余!” “我已经掌握你个人信息了,路上有的是交流时间,赶紧上车。”他凶巴巴的催我上车的时候,我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旁青旅老板又给我做了思想工作,说和他合作的司机都挺靠谱的,我心想,这可能是不同地域的人,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犹豫了半天,还是上了车。 拉开车门,车上已经坐了四个人,大家噤若寒蝉,可能车上其他人都跟我的感受差不多,气氛沉闷,各怀心事,见我上车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却并不说话。 马司机往嘴里扔了两粒益达,便把瓶子甩给我们,可谁也没有去碰,他应该也感受到了车内的“低气压”,想以幽默的方式打破压抑的气氛,然而并没有找对点…… 他突然说:“你们要对我老婆好一点,尊重一点,不要在车上随便脱衣服,鞋子、袜子不要脱,被我看到我会把你丢下去的。” 说完,大家几乎都挺直了背,整个车内气温瞬间降到了冰点…… 车内先前的四个人应该是一起的,面面相觑后,把目光投向我,上下打量一番后,似乎看透了什么。 有位阿姨忍不住八卦起来,盯着我问马司机道:“请问,哪位是你老婆啊?” 马司机说:“我的车就是我老婆!” 我与众人:“……” …… 一路上,马司机说话方式很特别,都带着些警告的味道,除了对我们约法三章外,就在给我们主持3·15晚会,各种打假。 不要相信鲜花饼,哪有那么多鲜花给你! 不要买古城里的义乌小商品,要买就去淘宝买! 不要去吃传说中的特产三文鱼,你压根没那口福! 玛卡水太深,不懂不要随便买…… 我身旁一个阿姨,跟着马司机节奏,他说一条,她点一下头,到最后,马司机越说越快,我隐隐觉得她把自己点晕了……慢慢的,我感觉这纳西汉子不是正经的景区生意人啊,也忒实诚了吧! 这个早上,我们去了长江第一湾和虎跳峡,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停止寻找黎诗,幻想着在某一刻,某一个景点忽然遇见她,她披着一条彩色丝巾,在风中回过头看着我。 不知道为何,虽然只分别数日,此刻的我,已经开始怀念与她在一起的时光,不禁回想,这一年多来,我和黎诗之间有过什么,我们曾为了青旅的归属权有过争吵、和解、争吵,再和解,一直到她远去英国,争吵似乎是恋人们之间的常态,而反反复复也成了我们之间的怀念。 中午,大量体力消耗之后,就近找了个山腰小餐馆吃午饭,一桌没坐满,大家便喊马司机一起来吃,马司机婉拒了,说:“你们是上帝,我只是单纯的司机,你们多吃点吧!” 菜很快就齐了,大家也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马司机就边哼着歌边检查起车来,话说藏族的确特有的唱腔真是很多人学不来的,悠远的长调直接陪了我们整顿饭。 等我们吃的差不多了,马司机自己搬了一高一矮两个凳子,一个当桌子,一个当凳子,在角落里坐下来背对着我们开吃,刚才那位善于八卦的阿姨,好奇心又开始作祟,跑去看马司机吃的什么。 马司机腾地站起身,瞬间严肃了起来,说:“人跟人之间要互相尊重,看什么看!” 阿姨碰了一鼻子灰,瞬间老实了,灰溜溜的回到座位上。 …… 下午,伊拉草原的辽阔壮美,颠覆了我的想象,我拿出相机,拍了几张自认为很满意的摄影,马司机便开始催促行程了,说坐他车有个规矩,必须要去藏民家家访,因为他可以按照人头抽取十块钱的回扣。 我被他的耿直震撼了,脑补着类似于老师家访的画面,瞬间觉得有些尴尬。 到最后,可能还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藏家家访除了进门时被献哈达,然后走流水线一样每人被相机“咔”一张外,整个活动轻松自在又不失仪式感。 网上曾今爆出香格里拉游客被强制消费,万幸的是跟着马司机,我们没遇到这种情况,藏民们是真的热情好客、能歌善舞,这跟广场舞台上那些经常跑场的“油子”完全不同,神情和笑容真的很不一样,除了真诚,还有幸福感! 傍晚,一路严肃的马司机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聊着聊着便会哈哈大笑,会嘲笑我捏不成型的青稞团,也会耐心的教我们,并把自己做好的分给大家。 晚餐后,藏民在院子中架起了火堆,我们一起围着火堆跳舞,而马司机,撒了欢的跳起来街舞,开心的像个孩子,也许是光线不好,很奇怪那时候完全看不到马司机那吓人的刀疤呢。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景区客栈,马司机说附近客栈很多,自行找一家便是了,下车时他突然严肃的警告我们:“明日你们在景区自行安排一日,我后天早上就在这地点来接你们,你们几个晚上别去大排档,酒吧,最好别出门,这里很乱,出事了我是不会来救你们的!” 众人显然接受了他的忠告,可在选取客栈上,我和其他人产生分歧,他们偏向于住连锁酒店,而我更青睐于青旅类型的客栈。 分道扬镳后,我按照心情,随便选了一家客栈,进入后才发现客栈里没什么人,一切都是自助式的,老板不愿管理,照料自己生活对于我来说不成问题,这样倒也好,随心所欲。 …… 次日,白天出去溜达,傍晚回来,发现客栈老板,在自家院子里摆上了火锅,还准备了10来张木椅,每个木椅都垫了漂亮的软垫,此时已经有几个人落座了,见我进院,大声招呼我过去一起吃。 席间,我们一边举杯,一边听老板、老板娘讲故事,旅客的故事,如何从丽江转来香格里拉的故事,俩人的romantic,他俩借着酒劲聊得欢,我们一席人真是听醉了。 老板说:“我敬大家远道来的客人”,说罢咕噜咕噜连干三碗,又招呼老板娘说:“卓玛,你也意思意思”。 老板娘长发垂肩,是个娇柔的蠢萌姑娘,大家都于心不忍,劝着不要让老板娘喝太多。 谁知蠢萌姑娘悠悠滴站起身,上一秒嗲嗲地略拨刘海,下一秒抬脚踏在凳子上,开口道:“大家来了就是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东道主岂有不敬之理,妈了个巴子的,喝干它!”说完,咕噜咕噜自斟自饮,连干三碗,然后悠悠滴坐下。 这么爽快的客栈老板,做客人岂能不跟上? 我也撒开了喝,欢快的咕噜咕噜声开始在小院里回荡开来。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玩喝酒游戏,据说老板娘之前开了几年酒吧,从丽江到拉萨,再到香格里拉,最不缺的就是迷死人的故事,每次她都索然无味地听大家讲完,然后讲回一个劲爆的故事碾压我们。 想在故事上赢她是不可能了,于是我们开始鼓动让她输了便自爆糗事,很快,她便输了,轮到她讲糗事了。 大家一脸好奇,她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又是一拍桌子,霸气道:“要我讲丑事,我不要面子的啊?我自罚三碗,这事就算过去了。” 老板规劝道:“你再能喝,也不能连轴转啊,换个方式侃侃也是一样。” “喝死我也不说,我是双鱼座,最擅长用同一个姿势,在不同的树上吊死!” 卓玛老板娘一看就是性情耿直的女汉子,人家不愿意说,我们再为难也不好,最终还是由我转移话题,问道:“你在这边开客栈,有没有遇到什么奇葩客人,就是比你还能喝酒的那种?” “我这个算什么,也能称为能喝酒?曾经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他和你们一样,也是来自由行洗涤心灵的,我们就叫他斑马先生吧,那才叫一个生猛。” 众人面面相觑。 “结果,那段时间查的特别严,整个香格里拉,几乎就只有我这一家酒吧客栈能营业。所以每到晚上,这里都挤满了酒吧老板们,天天跑这里面胡吹海喝、打手鼓、弹吉他,因为也没有地方去啊!我这老公,也就那时候拐来的,那会儿,他身穿白色休闲衬衫,内搭字母t恤,下身搭配修身长裤,背着一把吉他,清爽帅气的造型吸引在场所有女人的目光,可他偏偏只对我一人狂飙土味情话,撩力满分……” 老板在一旁不断的搅动火锅,两人眉来眼去疯狂撒狗粮,低声提醒道:“别跑偏,讲正题!” 卓玛难掩得意道:“斑马先生是某一天下午到的,本来要去丽江,迷路了,误打误撞进了这里,立马就被震住走不动路了。” 我:“被什么震住了?” 第265章 旅行的意义 老板娘一拍桌子:“卧槽你想想,那是大概2007年,香格里拉刚发展的最好时光,差不多全城一半的酒吧老板和老板娘们都在我店里,那一个个可都是从丽江、大理迁过来的情圣啊!每个人都是身怀故事,这个气场,就相当于把全香格里拉的小资之魂拉来了一半啊。” “那后来呢?” “后来我晓得个鬼啊!我自己不要喝酒的呀!总之,斑马先生当天就喝大了,他们喝了什么,聊了什么,我并没有关注,反正那几天他从晚上喝到早上九点,回宾馆,睡到下午六点,吃饭,继续回这里喝到第二天天亮,周而复始。他就这么喝了七天,整整一个五一长假,期间,酒吧老板们来来去去,可他每天都在。” 坐在我身旁一个大叔感慨道:“那他是不是写都市纯爱小说的噢,把老板们的故事都掏空了回去写了本书?” 卓玛噗嗤笑了出来:“哪啊,三十多岁的人喝酒,和咱们年轻人不同,基本上他们就是傻喝而已,再说,你以为谁都能写都市纯爱小说啊?在我心中,也就那素闻什么花开来着,写得最好……” 说完,老板娘夹起一块头金针菇,塞进嘴里,哆哆嗦嗦半天才咽下去,言谈举止洒脱自由,一点也不受拘束,要是换作都市里,这样吃相肯定被人笑话,可在这儿,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吃完金针菇,卓玛又喝了杯啤酒缓了缓,继续讲:“就这么,到了第六天晚上,他喝着喝着,突然清醒了一下,吓得大家一激灵,以为回光返照,你们猜他清醒后说了啥?” 不得不说,卓玛真是讲故事的好手,总是在关键时候断开发问,害得大家伸着脖子摇头。 “只见清醒的斑马先生,恨不得把脑门拍碎,惊恐地说:我擦勒,我特么明天就要走了,来拉萨一张照片都没拍呢,回去怎么跟我老婆交代啊!她肯定以为我是借旅行为名,干什么龌龊的事情去了!” 说完,卓玛好似为我们情景再现,一个劲的拍着自己的脑门。 “当时你不知道在场的人都笑吐了,一个个捂着肚子骂斑马先生不是个东西。媳妇啥家庭啊?家里有矿啊,用得着这么怕她吗?一边笑一边喝,一边骂了大概一千句傻逼,笑着骂。当然,最开心的还是我,大家为了庆祝见证了这个笑话的诞生,又多喝了五十瓶。” 大家被老板娘的情景再现逗得哈哈大笑,这个外表清秀柔弱的女生,俨然在酒桌面前,蜕化成了女汉子,可我有些惊讶,她经营酒吧这么些年,目光居然还能如此清澈干净,宛若香格里拉的湖水。 本以为故事就此结束,卓玛却继续打算给我们补个结局: “大家喝完酒,瓶子空了,天也亮了。这次,众人没让痛苦不已的斑马先生回去休息,还走的动的酒吧老板,纷纷回了趟自己的店。回来时候背上背着长枪短炮,各种无敌兔、莱卡、蔡司,还有人居然背了长焦来。我看到背长焦的那哥们,笑的差点没背过气去,那是50多倍的头啊。哥们你喝的可真大。” “然后,这帮笑了一晚上的贱.人,把已经喝的半晕的斑马先生,给架出去了。上街,找景。木府,寺院,甜茶馆,银器店,长街,民宅,看得见雪山的平台,小庙,小酒吧……” “你放心,这城市哪里好看,我闭著眼睛都找得到。” “你放心,咱虽然喝高了,拍照手不会抖。” “你放心,这个镜头帮我上了一千个姑娘了,你老婆算球!”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别打我……” 说到这儿,卓玛得意了:“总之,整整拍了一天,最后把熟睡的斑马先生送上了火车。长焦那个,最后是在木府,老板在这头,斑马先生在那头,十秒快门,反正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牛逼的照片。我第一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大家最后都在问,白天的十秒快门怎么打光圈啊?我说,我没看到照片,也没问具体怎么操作的。” 听完故事,我就在想: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斑马先生的这次旅行,他想得到什么?得到了什么?没得到什么? 这一出没有按照任何计划去进行的闹剧,到底是毁了这次旅行,还是成就了它?这一切,所为何来呢?想来,旅行也好,人生也好,个中的意义,可能真的无法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定义,所计划,所控制。 我们只是在走着,在看着,在听着,在醉着,在哭着,在笑着。 世间是无常的,但是人性充沛世间,就像卓玛谈到一辈子可能不会再相见的游客:其实,这里和那里并不遥远,即使他们再也不会回来。 …… 在小院住了一晚上,这样吃喝了一晚上,走前想说吃了喝了人家那么多,走时一定要把饭钱补交上。 到了前台结账,发现人又都不见了。 整个客栈又变成自助式,前台连个放钱的容器都没有,只有一盆绿植,叶子上挂了张纸,纸上写着:感谢朋友,有缘再聚,钱你随心所欲的给。 我当时差点把整个钱包塞进那盆绿植里。 旅途很美,人在天堂,脚在地狱。但为了这美景有何不值? …… 比起另一家人,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马司机已经坐在车里等待了,见我提前到达后,他露出欣赏的笑容,一嘴被烟熏黄的牙齿。 他奖励性的扔给我一支烟,说是当地的烟,我抽一口,后劲挺猛的,本以为烟是介绍信,话题会因此打开,没想到一支烟抽完,马司机也再没说上一句话。 约定时间过了十分钟,另外四个人才小跑着跑来,马师傅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四个人几乎是被他提起来塞进车里的。 上午普达措公园,世界自然遗产,人间仙境,遗憾的是,日程安排相当紧凑,只能走马观花。 车子继续穿梭在盘山公路上,马司机放的都是我从來没有听过的音乐,于是我短暂的放空了自己,将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继而昏昏欲睡,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居然是黎诗,她传了一张自拍照给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穿一身纯白色,阳光下的她是如此美好,不禁盯着看了很久,渐渐幻想着我寻找到她的样子,那时,天是风和日丽,整个世界都是软的,她也很软,和香格里拉的山海一起融化进了我的心里。 我将照片递给马司机,他一边开车一边感叹道:“我从来没见过大研会被拍的这么漂亮,做了这么多年客运生意,还真没见过这样美到极致的。” “你知道她拍照的这个地方?” “很近,再有一百公里就能到了。” 我当即兴奋起来,拉下头顶的遮阳板,对着镜子打理起发型来,恨不得此时再来个吹风机,吹完再打点发蜡。 兴奋劲没持续多久,马司机靠边停了车,设置了三角警示牌,这明显是车坏了。 我先前那些美妙的幻想,一瞬间破灭,甚至连接下来的时间怎么过都不知道。而我已经有些不喜欢用烟去熬时间,独自站着,把烟盒揉成了团,也没有再抽上一支。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马司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情绪激动的讲了十几分钟的纳西方言后,一脸抱歉的告诉大家两个消息,坏消息是车坏了开不了了,好消息是公司已经派车维修车来了,但是来要3个小时,回要3个小时,还不包括修车的时间。 大家一脸懵着,马司机说完就跑到马路中央站着了,我差点以为他要想不开,看他拦了一辆商务车才明白,他是要帮我们喊顺路车。 我们是凑出来的临时小团,可把马司机难坏了,要知道大部分车子出发的时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满了才发车,这辆商务车也不例外,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司机表态,最多只能带三个人,要么就一个不带,可是同行的那几个人又不愿分开,拼车失败。 …… 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拦车,被拒,拦车……我看了一眼马司机,他早已疲惫不堪,我们还穿着羽绒服,他却满头大汗,在高原山区,精力消耗得特别快,说实话有点心疼他了,于是,等到再拦下一辆旧面包车时,我们也不管它里面的气味了,决定上车。 马司机跑前跑后,帮我们搬行李,期间宽慰我说不要担心,没事的。 最后,我们上车坐好后,马司机突然弓着腰挤了上来,我以为他有什么东西忘了拿,谁料他拿出钱包,把所有的零钱给了我,说:“实在是抱歉啊,你们到了大研古城,就打的士回束河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先前那个号码的手机没电了,我的新号码你记一下,一到宾馆就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啊!” 确定我记下号码,他又跟司机说了几句方言,这才下车。 这是和马司机见面以来,他一口气说的最多的话,话里满是叮嘱。 车开了,我转过头从后窗里看他,他正咕噜咕噜举着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着,然后如释重负般的把矿泉水瓶甩得远远的,缓缓的往自己的“老婆”身边走去……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画面。 司机出于安全考虑,将面包车开的很慢,最多也就五十左右,我又紧张起来,黎诗给我传来照片,一定是期待着我能找到她的,也许她此刻正眺望着进入古城的路,若是等不到我,定会是一副落寞的神情…… 第264章 人性经不起考验 车子飞速的穿梭于山水之间,香格里拉的天空异常湛蓝,开阔的视野带来的是意识的游走,此时的我,好似被两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着,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从过往那不堪重负中被解救,这是我无比渴望的解放,哪怕很短暂。 司机中途停车靠边休息,刚停稳车,众人便逃亡似的向河边跑去,这可能是源于大家太过于渴望投入自然的怀抱;亦或是在脚臭味的车厢里闷得太久了,都被憋坏了,熏傻了……思来想去,后者因素可能更大一些,几个率先冲到河边的青年,捏着拳头对着河面一阵阵嘶吼,像是尖叫的土拨鼠。 在风景如画的山峰面前,我也跟着喊,喊到缺氧,喊到精疲力竭。 瘫坐在地上,我继续大口喘息着,然后平躺,怔怔的望着那蔚蓝的天空,好似看到了两幅画面,一幅是我找到黎诗欢天喜地的团聚,另一幅则是她失魂落魄独自徘徊,我更加的煎熬了起来,在这天高地远的彩云之南,我们真的能靠缘分重逢吗? 十来分钟后,司机招呼着抓紧上车,我带着残留的不甘和惧怕,重新坐回到车上,车外有几个人你推我搡,就是不愿进,最后表情跟赴死一般一头扎了进来,然后头伸在窗外大口呼吸,车内真的是太臭了。 …… 时间在我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已是傍晚时分,我们到了大研古城,其他人饥肠辘辘的觅食,我则拿着照片四处询问。 用见人就问的原始方式折腾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不得不放弃寻找,最后在一家腊蹄子藕汤店里饱餐了一顿,然后又去古城里逛了一圈,仍然无功而返,这才喊了个车回束河,跟司机聊天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要跟马司机报个平安,这时已经将近半夜11点了。 我拨通了马司机的电话…彩铃声:“我是来自北方的一匹狼,走在无垠的……” “喂?哪位?” “马司机,给你报个平安。” “才到啊?这都几点了,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就是刚刚贪玩,耽搁了一点时间。” 马司机习惯性沉默起来,半天才回过神道:“哦,没事就行,就怕你们这帮没脑子的,被撂在半路上。” 我噗嗤一笑,继而问道:“你那怎么样了,修车师傅什么时候来的?” “哎,今天真他娘的倒霉了,我媳妇又有新状况了,这娘们净给我整事儿,估计回去也都3、4点了,行了,你们休息吧!” “你这咋还整出东北口音来了?” “气的。” 马司机干脆的挂掉电话,我的思绪开始泛滥,已经半夜11点,他却还在那山间公路旁,裹着我们租用的羽绒服,饥寒交迫的等着救援…… 一路辛劳,半城烟沙,他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父亲,谁又在家里焦急得等着他回家? …… 窗外的天色已暗,我有些失眠,便晃荡在院子里,带着耳机一边踱步一边哼唱,心事也跟着想了一波又一波,却仍没有把自己正在烦恼的事情想出头绪来,于是连歌也懒得唱了,再次回到房间内。 香格里拉的夜晚是那么深邃,于是我一直坐在床上向窗户外眺望着,渴望冲破深邃让自己变得简单一些,百无聊赖中,却收到了黎诗给我发的一条微信,我们之间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她也给我拍了一张星空图。 黎诗的这条信息,好似点燃了我心中的一团火焰,我想起了那个与她拥抱、亲吻,无所顾忌的聊起生活和未来的夜晚,于是,我真的在回忆中体会到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而过去那些快要被遗忘的快乐,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让我忍不住去回头张望…… 我迅速将电话拨了过去,得到的却是黎诗挂断的结果,正在失落时,她通过微信给我发来了视频邀请。 带着兴奋迅速接通后,我终于看到了黎诗那亲切又熟悉的身影,她似乎还没回酒店休息,身上还是穿着休闲服,抱着腿坐在石阶上,泛黄的灯光照着她白色的裙裤,这身打扮看上去干练又清爽。 “你也在看星空?” “是啊!今晚的夜空太好了。” 我又随着黎诗的感叹向窗户外看去,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陪她安静的欣赏着。 “余航,你现在在哪?” “从大研古镇刚回束河,我们……应该是完美错过了吧!” “那还真是错过了,我刚从大岩古镇到沙溪,但不打算再继续往前走了。” 我从视频里看着她,却好似在她的脸庞上看到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和雀跃着的灵魂,以至于许久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赶忙说道:“那……我明天就去沙溪找你怎么样?” 黎诗顿了顿,冲着视频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看着她眯着眼睛微笑的模样,我有了一种情到深处,情不自禁的冲动,所以的话题瞬间打开了,一直到她打了个哈欠后,才互道晚安。 躺在床上,我都好似能感觉到那快要来临的黎明,可却依然沒有睡意,只是望着窗外,再次习惯性的胡思乱想,于是,那一个个相遇场景的假设,便在我的脑海中反复排演开来…… …… 一大早,我包的车因为有人拼车的缘故,先从束河到香格里拉,再由香格里拉到沙溪,途经214国道,全程约210公里,耗时大约4小时。 下午时分,我们便赶到了沙溪古镇,经过寨门,一条狭窄、深长的古巷道悠然而来,两边残旧的古铺,悄然耸立在巷道两边,浓浓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使人们不禁想到古时马帮进寨门过巷道的情形。 在接到我到达沙溪古镇的消息后,黎诗便不断给我发来街拍的照片,通过大量比对,我最终将目标放在古镇的一家书店里。 在城市旅行,看见的是人;在书店旅行,看见的是自己。 黎诗选择与我见面的地方,很符合她一贯的气质。 十几分钟的寻找后,我便看到黎诗坐在格子布铺着的沙发上,她将墨镜挂在胸前的白色衬衫上,身穿一袭白色的短裙,安静喝一杯咖啡,凭窗俯瞰这个终日喧闹的小镇,身旁静静搁着一本书,却没有阅读,纵情享受这片刻的闲暇与沉淀,美到极致的她已经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更有甚者拿出了手机,将她的模样定格在了镜头里。 我心中虽然欣喜,却并不急着打扰,反而将目光转向书店的本身,繁华热闹的小书店,除了有书有画,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精彩独立音乐与电影配乐,当然也少不了沙溪本地创意商品。 当沉下心来,一个一个书柜仔细端详,我能发现可看的书原来有那么多。这便是读书的魅力,没有可看可不看的书,只有平静和不平静的心。 …… 等到黎诗喝完咖啡起身后,我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了手提包,然后很绅士的张开手臂,等着她靠近我。 黎诗顺势靠了过来,将我的腰部紧紧抱住,为了怕影响周围的人,我们迅速的离开了书店,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后,又起步往前走着,直到遇见一个用青石板铺成的临河台阶,才再次停下了脚步,然后两个人有默契的靠在一起坐了下來,而我口中的戒烟糖,刚好也吃完了。 想继续取出一颗,黎诗却不让我吃了,将我手中的盒子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中,问道:“你这烟瘾一天要吃多少糖?” “偶尔也会抽烟,但是想起来我就使劲戒烟,毕竟是你给我下的指令。” 我的回答让黎诗变得小鸟依人,她靠在我的肩上,然后望着水波流动的河面,似有感慨,却久久也沒有开口说话。 沉默中,很多想法和疑问在我的心中酝酿了出來,我终于向她问道:“你不是打算让我一直找下去的么,这才第四天,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你那么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等待她继续说下。 黎诗沉默了一阵之后,说道:“因为我怕自己败给时间,怕很多事败给等待,因为日子经不起折腾,所以我不敢肆意妄为,我当然期望能把日子过得精致,但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变糟糕,余航,我真的不愿意去考验人性,因为它根本经不起考验,就如我对一张桌子质量产生怀疑,为了证明它有多结实,我开始不断的去试验,去踩踏,用重物压,可这还是达不到我的目的,因为我不知道最终结果,所以我不断去试探它的底线,直到有一天,桌子不堪重负垮了,我终于以伤害的方式证明了它的质量,知道了它的极限,可我也永远失去了它,人性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的心,好似在刹那间被一个东西揪住了,继而疼痛的难以喘息,黎诗设身处地的分析,让我看到了一种单纯而又伟大的力量,这种力量的存在,已经超越了现实所有的禁忌和灰暗,她真的是充满智慧,因为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何要求自己,并且尽量不给别人添负担。 “既然你害怕日子过不成诗,那我们就把它过成最平凡的日子,不让日子变成担忧中的糟糕,我们吃五谷杂粮,过一年四季,这种日子更踏实!” 黎诗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却是复杂的,但一定有感动,感动我在遇见她后发生的改变,而我忽然在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叫*情…… 第267章 黎诗的态度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迎着阳光向天空看了看,片刻才指着天空对黎诗说道:“你闻到没有?” “什么啊?” “因为你出现后,空气都变成甜的了,这猜如沐春风就是这意思,就像见到你一样。” 黎诗看了看我,继而低头在包中翻找东西,我好奇的探过头,看她在找些什么。 “我记得包里有一颗别人送的榴莲糖,送给你吃。” “那玩意太重口味,你这么甜,遇到你后,我都没吃过糖。” 黎诗皱着眉头,一脸怀疑的看着我说道:“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我有点心虚仍嘴硬道:“不信你来尝尝,看我嘴巴甜不甜。” 黎诗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把我往旁边推了推,继而继续看着远处的风景,犹记得上次依偎在一起,还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坐在伦敦街头的长椅上,在风雪中等着出租车,也在等待中走向分别…… 如今像是换了模样,连吹来的风都变成了温暖的,而远处山脚下驶过的火车,以行驶的姿态将风景切割,带走了我们所有的视觉体验。 我顺势躺在了黎诗的腿上,她不忍推开我,调皮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热的我很快冒汗。 “听着风的声音,我多想在这里沉沉的睡上一觉。” “我也想睡,可就是人来人往还挺尴尬的。” “没想到你还挺有偶像包袱啊!” 黎诗也不反驳,反而若无其事道:“你说有就有咯。” 伴随着风吹过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俩人陷入到沉默中,我甚至以为黎诗也睡了过去,睁开眼才发现她在看着不远处的几个摄影师。 “你看你今天穿的那么美,要不便宜我一下,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用手机?” “人美,什么器材拍都好看。” 黎诗淡淡一笑,模仿我之前的口头禅道:“你这么说我也不和你犟。” …… 树上的鸟在空中盘旋着又下落,从树间散落下来的日光,映衬着黎诗的身姿,她随意的摆着姿势,美得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与青石、流水一样,安静、恬然。 我拿着手机,各种找角度,一副要把手机当做徕卡来摄影的姿态,远处几个摄影大叔瞧见黎诗后,连自己的模特都不要了,赶紧快步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有偿拍摄。 这并不是关乎钱的问题,再说我们又不缺那点,黎诗并不愿意配合他人,出现在别人的相机里,我们俩人很有默契的直接拒绝了对方,然后闲逛起来。 悠然的在景区内行走,路上碰见一个有老年痴呆症的爷爷,所以认不出眼前的老奶奶。闲聊中,听老奶奶讲起他们过往的故事:在过去的一段岁月里,他每天都从花园里采花送给奶奶,让奶奶做“老婆”跟他私奔,奶奶每次都回答“已经是你老婆啦!”,爷爷听后,总是背着手哼着小曲儿,美滋滋的,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美,那么真切动人。 …… 在找了家景区餐厅,店内没有任何软装陈设,四周都是明亮的玻璃幕墙,远处起伏的雪山和绿草,近处的牦牛和色彩明亮的经幡,成了装饰餐厅最好的物件,黎诗很喜欢店内的环境,像个好奇的孩子四处张望。 点完餐,我接到了表舅打来的电话,他不像往常那样嬉闹,说一大段无关紧要的开场白,而是言语低落道:“余航,你这两天抓紧时间回来,我打算回老家转转,然后就打算出国了。” 我也没把这件事情想的过于复杂,稍稍沉默后又说道:“行,要是不着急的话,你就多等几天,我和黎诗回西安前,邮寄些礼物和特产,你刚好带回老家给大伙尝尝鲜。” “我不要什么特产礼物了,你还是抓紧回来吧!” 表舅有些反常的说话语气,让我忽然有些紧张,纳闷道:“是不是店里出什么事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表舅终于告诉我实情,道:“前天下午开始,店内生意出现反常,异常的好,加上昨天晚上,钟点房、过夜留宿的,一共有三百人次左右,我本以为是暑假临近结束,来的最后一波旅游高峰期,还美滋滋的打算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今天早上开始,后台参与合作的app陆续出现差评,排名已经掉到末端了,之前大量预定的客房,均出现退订现象。” “路由app差评量如何?” “这路由app倒是没有任何刷差评现象。” “那就好,我们得订单大部分集中在这个软件上,你现在立即停止接单,防止再出现类似问题。” “好什么啊!这个软件被江莱悦收购了,已经关了我们的商家后台。”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手指敲击着桌面愤怒道:“怎么一回事,这两天江莱悦有没有找过你?” “她哪有时间找我啊,我和她又不熟,据说她父亲突发脑溢血,而她恢复了公司职务,当副总裁去了。” 想起江莱悦之前说过,“等重新掌握实权的那一天,绝对不会放过青旅”这句话,我便不寒而栗,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她对青旅的制裁? “余航,我们坐今晚的航班赶回去吧!” 很明显,对面坐着的黎诗已经听到了我的通话,见菜陆陆续续上来,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至于破坏这顿饭的氛围,我提议道:“管它呢,先吃东西,吃饱了再说。” 黎诗显然没有被我分散注意力,以至于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想在表情里看到我此刻的情绪,但我一直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因为我更想感知她此刻的情绪。 黎诗收拾掉了面前的餐盘,“你先吃,我并不太饿。” 我能察觉出她的情绪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转身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纸和笔,又将椅子往后拉了拉,凝神注视着我,片刻后,低头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于是,小小的隔断包厢里更加安静了,我知道,先前的对话让黎诗失去了这顿饭的胃口,也给了她创作的灵感! “你是在给我画画吗?” 黎诗继续快速在纸上勾勒着,沉吟了半晌回道:“就要离开了,总得留些什么,本来打算第十天再画的,我习惯于到当地的景区,画一些地标性建筑作纪念,今天没时间找了,就画你和远处的牦牛,以及帐篷和经幡吧!” 风从透明的纱帘里吹进来,以缠绕的姿态从我们的身边掠过,黎诗的衣领在这阵停不下来的风中摆动着。 她的沉默让我有些隐忧,生怕言多必失,也用沉默回应着她。于是,这个午后变得更安静了,只有那不安的灵魂,随着吹起的风晃荡着。 不知这沉默持续了多久后,黎诗终于开了口:“我差不多画完了,你抓紧吃,吃完我们就回去,无论如何,任何人都不能威胁青旅,如果江莱悦非要一意孤行,我不惜一切代价,愿意与她一搏。” “如今她已经重新掌握实权,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对付了。” 我这个转移了重点的回答,让黎诗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她这充满争扎的表现,终于让我隐隐有了一种察觉,这次她真的恼火了。 黎诗抬起头看着我,突然好似下定了决心,无比坚决的对我说道:“是吗?我倒是想会一会她,如果她真的丧失本心,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那我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这风轻云淡的话语如平地惊雷,她的性格我很了解,从来不会说空话,这种身居高位的气质,甚至比江莱悦还要硬气几分。 “什么约定?” “什么约定已经不重要了。” 黎诗这番没有任何余地的表态,当即震惊到了我,尽管她在克制着自己,但声调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分,我一阵沉吟,不知道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终于对她说道:“我回去便找她谈谈,至于最终结果,就要看事态发展了。” 强势过后的黎诗,再次陷入到沉默中,许久她撇过头,道:“从前青旅是苟总的,如今是你的,除非你自己打算放弃,否则没人能动得了。” 当她再次表现出这种决然后,我真的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在此刻给了我深刻的震慑感,因为在我对她的认知里,她并不是一个果决与理性的女人,也许,这正是验证了她刚刚对我说的那句话,在她心中:青旅真的很重要,哪怕对手是一个强势的隐患,她也要坚决的去扼杀。 …… 次日,我们冒着雨在清晨时分回到了青旅,生意本已回暖的青旅再次冷清下来,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对面莱悦酒店的大厅里坐满了人,不禁怒从心起。 趁着黎诗休息的时间,我撑着伞走到莱悦酒店的门前,却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我不太知道待会儿该用什么方式,和她理论一番。 我搞不明白,我们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过,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青旅能有今天,我在工作上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青旅对于莱悦集团,只是不痛不痒的小店,她江莱悦凭什么说毁就毁。 烦闷中,我掐灭了手中的烟,终于在接到表舅消息后,给江莱悦打这第一个电话,约她到酒店楼下来见一面。 几乎就在我电话拨出的几秒钟后,江莱悦正好提着一只编织袋,急匆匆从酒店走了出来,她取出手机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我。 第268章 见面后 这好似是命运的安排,我渐渐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可是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江莱悦撑着一把天蓝色雨伞,提着一只保温盒,来到了我的面前,哪怕我们是如此的熟悉,可我还是为她今天的穿着而惊叹。 她只是随意的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一件很普通的黑色铅笔裤,依然因为她独特的气质而不平凡,看上去是那么的精致,可我并不能看透她,谁知道这楚楚动人的外表下,究竟包藏了什么祸心。 对视了片刻后,她往停在车位的车子看了看,示意我到车里面说。 我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随着她的脚步向车内走去,既然她愿意给我聊的机会,我还是心平气和的,希望她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上车后,江莱悦收起雨伞,并没有说话,而是启动了车子。 随着雨刮器的运作,那些模糊的景色,再次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各种思绪将我心中那根原本便崩着的弦,越拉越紧,我感到了窒息,这种窒息数次驱使我要去质问江莱悦,可我终究也没有主动开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 她似乎急着赶时间,将车子调转了头,便迅速驶向公路。 “我没心思和你雨天开车去闲逛,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找你。” “我也没兴趣陪你闲逛,跟我去一个地方。” 说完,江莱悦打开车载音乐,是一首我非常熟悉的民谣歌曲,《九月》,那平缓悲悯的旋律,让车内显得更加的安静,也很适合谈话。 我也没心情管她要去什么地方,直接质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大面积恶意差评问题,将青旅从路由app剔除的问题。” 我以为她会拒绝回答,却不想她只是笑了笑回道:“你为何就那么肯定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若是冤枉了我,良心就不会痛吗?” 我心中烦闷,也不顾密闭车厢,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了一口之后,回道:“除了你这刁蛮小姐的脾气,还能有谁。” 江莱悦那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的波动,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一阵沉默之后,才言语复杂的回道:“对,是我!” “你为何这么做。” 我的话好似狠狠戳到了江莱悦的痛处,转过头时看到她的脸已经铁青着,她严厉的反驳道:“问的什么屁话,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为何不为何的,你把最坏的一面全都加我身上不就是了。” “你说的倒是问心无愧,弄得我跟无理取闹似的。” “以后出门请你带上脑子。” “放我下车。” “回去拿脑子?” “少废话,靠边停车。” 江莱悦依旧不肯罢休,怒道:“这车你想上来就上来,我让你上来你就上来,上车不是你决定,下车我又凭什么依着你,你自己都没脑子分辨的吗?” 本来这次的卑劣的刷差评手段,就已经让我心烦意乱,在被她这么不讲道理的一胡闹,终于在愤怒中爆了粗口:“我cao你你,还有完没完了。” 江莱悦根本不理会我的愤怒,又加了一脚油门说道:“不是想下车吗?你要是个男人,就从这车上跳下去。” 她言语上不断的侵犯,终于惹毛了我,我几乎贴着她的脸用手指重重点着她说道:“你说的。”说完,便斜着身子去拉车门。 江莱悦忽然就没有了刚刚蛮不讲理的气势,扯着我坐回到椅子上,怒吼道:“你简直是个疯子,不要命了啊!” “放我下车!” “就不。” 她委屈着表情,倔强的像头驴,我极力克制自己,紧攥起拳头到手心冒汗,却没有失去理智的去夺方向盘,雨天路滑,这车速一个偏差便会车毁人亡。 车内冷的像结了层冰,我开始将视线转移到车外,很快便分辨出这是去疗养院的路,这是她第二次带我去看秦姨。 想来这个世界已经够无情了,而江莱悦更是人中翘楚,从认识她以来,我无数次见她背离自己的想法,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呵,也是,一旦享受过身居高位的优渥,谁还顾得上这花样年华里的约定,于是,金钱至上的世界就是这么开始乌烟瘴气的,阴暗到连日光都照不透。 分神中,我好似变成了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人,在暴雨如注的车内,隐匿成一个微不足道的蠕虫,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化作一个个虚影,匆匆而过过。 …… 花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最终在熟悉的停车场停了下来,江莱悦拿起一把伞扔给我,自己已经先一步下了车。 我知道她来这儿心情不会太轻松,也不打算在此时此刻和她理论什么,便在楼道口等着她。 环视这家疗养院,发现相较于上次到来,它又翻新了一些,门窗上也换上了新的防护窗,比以前更密,密到只能深处一只手。这让我不禁感叹,更有些隐忧,住在这里的人,究竟能否重新得到命运的眷顾? 在吸烟区时,遇到这里边的医生,闲聊中,他给我讲起了这两天的见闻: 一个三十出头的病人,妈妈来探视,他隔着窗让妈妈把手伸过来,妈妈犹豫了半天没敢伸手。直到目送亲人走后,他跟大夫说:“其实我没什么恶意,就想握握妈妈的手。” 还有一位病人思维松弛,喜欢自言自语。另一位病人有关系妄想,总觉得别人对他有意见,他俩人住一个屋,每当这位自言自语的时候,那位就觉得他在说自己坏话,就这样住了一阵子,终于,昨晚打起来了。 简单的对话后,医生用真实的故事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一支烟抽掉一大半后,江莱悦找了过来,随即示意我上楼。 徒步走楼梯上到二楼,房间门却被关上了,其实房门很容易就可以被推开,但江莱悦还是认真敲了敲门,轻声道:“妈,是我,开下门。” “不开,你赶紧走开。” 房间里传来一个带着惊恐的中年女人声音。 江莱悦叹息了一声,可向来要强的她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于是,我和她就这么站在狭小的楼道里,因为太沉默,连那感应灯都没有亮起,我便咳嗽了一声,昏暗的四周终于有了些许的光亮,我说道: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因为报复我,把太多精力放在青旅上,对于你的莱悦集团,青旅甚至连个小小公司都不到,并且它又不是什么热门地段,实在不值得劳烦你动手!” 雨水飘飘洒洒的打在了身后的玻璃上,“噼里啪啦”的作响,可楼道内却更安静了,我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看着她,她靠在楼梯扶手上也不作答,好似我就不该向她提出问题。 我不死心又问道:“你到底收不收手?” “既然你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我不妨就给你个痛快的答复,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拿下青旅,我才能站住脚,你觉得我会为你心慈手软吗?” 江莱悦决然的给了我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的面色沉了下去,说道:“一个堂堂集团ceo,居然还被人左右,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要觉得可笑就尽管笑。” “我笑你江莱悦太过可怜,坏事做尽之后,你可能走上商业巅峰,但你到时候会发现,身边一个朋友都不会再有,有的只是眼巴巴望着你随时跌下来的人。” “你闭嘴。” 江莱悦背过了身,她的身子有些微颤,我心中也升起一阵莫名的滋味,我很想带着愤怒告诉她,我说这些话,是因为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会如此计较。 “从前,我打死也不会相信江莱悦会背地里下手,如今想来,虚伪这个东西从来都是彻头彻尾,窃取公司资料,私自改他人信件,防火烧掉得不到的店面,你还真把恶心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江莱悦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又愤怒的松开手,头也不回的向楼下走去,我不声不响的站着,她走了几步后回过了头,然后目光与我交集在一起,灯光下,我看得很清晰,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余航你真的太过分了,你今天和我说这些,我只当是质问我,当作发泄、发泄,就算你真要找茬,也别挑难听的说啊!” 我说的确实很难听,甚至用了恶心、虚伪这样的字眼,心中一阵烦闷,也觉得自己不够克制,把话说的太重。 她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一阵沉默后,我意识到的确是有点太冲动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也弥补不了什么了。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打了开来,秦姨探出头,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去。 楼下的江莱悦也听到了动静,连忙跑了过来,站在视线最开阔的地方,表情复杂的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她好似想起了一些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眼眉有些低垂,许久才走进了屋内,而我在她这一系列的举动中,不难看出一种对于家的留恋。 …… 进到房间内子,江莱悦将带来的午餐放到桌子上,秦姨一样一样的打开,然后招呼我和江莱悦一起坐下来吃。 三个人各怀心事,只是简单的吃了一些午饭,中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从见到秦姨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束缚了,我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可以表现出一种谈笑自若,而窗外那死活不肯停歇的雨水,恰如我们现在的心情,被“滴答”声一点一滴的洞穿。 吃完了饭,秦姨坚持自己在厨房洗刷碗筷,江莱悦则站在阳台边长久的沉默,我的心在痛苦中一阵乱颤,我无法忘记,她为了阻止江文婚礼,端着酒杯在众人面前豪言壮语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不可一世,而现在,她所坚持的正在慢慢倒塌,为了复出,竟然选择了当初拼死排斥的人。 我凝视她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真真切切从她的身上,什么叫做生活对于她而言是一种亵渎…… 第269章 就当帮帮我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和江莱悦、秦姨坐在一个三人沙发上,相对于上次需要镇定剂还稳定情绪,这次秦姨已经能够料理自己的生活,即便与江莱悦有再多的仇恨,我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毕竟父母在,尚有来处。 银白色的铁窗将视线切割成无数的碎片,然后拼奏出一幅看似完整的窗外世界,风从打开的窗子不断的灌进来,清醒着我,我不知道要在这儿坐上多久,但实在不忍心起身说离开。 疗养院的墙院外,一个骑着电动三轮车的小贩叫卖着醪糟,秦姨站起身,指了指说道:“去给我买一份吧!” 这或许是秦姨第一次开口提出要求,以至于让江莱悦兴奋不已,顾不得换鞋拿伞,穿着布拖鞋就下了楼。 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我终究还是拿起墙角的伞跟了出去,当然我很清楚自己只是出于一个男士的风度,仅此而已。 江莱悦跑丢了拖鞋,跟着电动三轮车追出二十多米,才将小贩追了回来,等醪糟装好了才知道上了年纪的回族大叔不会用微信,只收现金。 我从口袋拿出一张百元现金递了上去,道:“来两份吧!” 返回的路上,我把伞递给了她,自己则在她身后走着。 她在疗养院的门口找到了跑丢的拖鞋,又穿了起来,上楼后,直接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进屋前,她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也不知道说给我听,还是自言自语,道:“我真可怜。” 我再次打量着她,雨水已经将她头发淋湿,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在她站立的地方形成一滩水迹,那美得不像话的脸,无与伦比的气质,常人无法企及的社会地位,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将“可怜”二字与她联系起来,从来都是她将别人弄得可怜。 将温热的塑料盒打开后,秦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醪糟上,她从卫生间取出一条浴巾递给我,让我擦擦,又嘱咐江莱悦先去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 见江莱悦去了卫生间,我才拿起浴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告诉秦姨自己没那么娇气,秦姨却从卫生间取出了吹风机,示意我坐下,她用手试了试温度,确定吹出热风,才将风口对着我。 她细心的给我吹完头发,又吹身上的雨水,她轻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孩子,小悦的坏脾气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秦姨冷不丁的开口说话,让我惊讶的抬起头,从过来到现在,她说话没有超过十句,而这句温情的话语,让我难以置信。 秦姨伸手将我侧仰看着她的脸转了回去,继续拿吹风机吹着我的衣领,说道: “其实我已经能够控制自己情绪了,你这是第二次来,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善良的孩子,小悦啊从小戒备心就很强,又是死脑筋,以她的性格是不会随意带男孩子来看我的,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安全,更是她内心深处的防备心,我的家庭破裂,早早的便让她成为了婚姻的牺牲品,好在,那么多磨难终于过去了,她终于在可以不必受人欺负了,但她要强的性格也注定要伤害很多人,中午吃这顿饭,你们之间全无交流,你们之间有了矛盾,但你还是跟了她过来,是她强迫的吧!” 我连忙摇了摇头道:“阿姨,我是出于和她朋友之间的关心来探望您,她没有强迫的。” “那你可是从外地出差刚回来?” “是啊!今天早上刚回来。” 秦姨满意的笑了笑,感叹道:“那就对了,这孩子果然找了个可靠的人,前些日子谈到男朋友的事,就聊到了你,她说你出差了,回来以后就把你带过来!” 我立刻意识到江莱悦撒了个慌,而这个慌让秦姨已经产生误会,误认为我是江莱悦男朋友,我连忙辩解道:“阿姨,我想你可能是……” 这时候,江莱悦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穿着一套中年女士的睡衣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我,打断道:“妈,我想起来有个会要开,得回去了。” 这个话题就被岔了过去,等我想再开口时,秦姨拿起吹风机又给江莱悦吹头发,转过头对我说道:“孩子,麻烦你给小悦倒杯水。” 我点了点头,一边倒纯净水一边说道:“阿姨你每天也要多喝水,对身体好,其实我平常也不怎么爱喝水。” 秦姨笑着说道:“我以前每天倒是会喝很多水,在医院没人照顾的时候,肚子饿没东西吃只好喝水解馋。” 这句话说完,让人直心疼。 端着水杯来到江莱悦身边,她低头沉默着,想来有些可笑,素来雷厉风行的她,此刻面对我时,竟然明显有些紧张,一句话也不说,没从我手中接过了水杯,也没有勇气与我对视和沟通。 我将水杯递给了她,轻声说道:“多喝水,防止便秘郁结火气。” 江莱悦却不从我的手上接过杯子,她抬起头看着我:“妈,我不渴!” 我在她的身边蹲下,继续讲水杯端在她面前,她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不想让我看见她那有些闪烁不定的眼神。 这个强势的女人再次让我感觉到无能为力,我终于放弃了逼迫的念头,事实上,我不想让秦姨误会我们这是在打情骂俏。 江莱悦在我打算放弃时,从我手中夺过杯子,一口喝了下去:“我不会拒绝我妈的关心。”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却在这一刻从她眼中了满足感,也许,有亲人的关心,这样生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 …… 临出门前,江莱悦则主动过来拉我的手,我几次闪躲,却被她粗暴的一把抓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指就是不松开。 秦姨叮嘱我没事可以多过来看看她,我没有回绝她,只是回应了一个笑容,用最简单的方式说道:“会的,以后没事我就一个人坐车过来。” 江莱悦也跟着点了点头,叮嘱秦姨安心休养身体后,从她手中接过那只装着保温盒的编织袋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依然带着那招牌似的笑容说道:“妈,下次我还带余航过来,等下次来时,我应该已经彻底掌控莱悦集团了。” 我忽然被触动了,江莱悦做那么多的努力,那么渴望摆脱江文的控制,也许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本能之后的反击,可我实在不明白,青旅在她征讨的江山中,能算个什么。 下了楼后,我几次转头,总是能看到铁床后的秦姨在目送我们,她肯定相当孤独,虽然这里的房间什么都不缺,终究不是家,倒像是一座囚禁自由的监牢。 迎着潮湿的冷风,在确认秦姨视线已经看不到的地方,我终于手一甩挣脱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牵手忘记松开了,一阵手足无措。 回程的路上,天空阴沉的像是世界末日,雨刮器开到最高档,依然看不清前方的视线,到处是闪烁不定的车灯和慌乱避雨的人潮,为了行车安全,江莱悦将车子开的格外慢,然后在一个个路口等待着红绿灯的交替。 前方排了十几辆车,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又是一个需要等待几分钟的红绿灯路口,江莱悦索性拉起手刹,落下了车窗,让窗外的新鲜空气和雨水一同扑进来。 公交车站台上,一帮人拥挤的站在有限的空间躲避风雨,缩着头等待公交车,我轻声叹息,心中想的是人生的无奈,避风港虽能遮蔽一时,却终究不能让我们温饱,我们还要为了生活继续奔忙,冲进风雨。 这时候,江莱悦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我说道:“这是莱悦集团的就业合同,就当帮我个忙,年薪给你三十五万,签了吧。” 我愣了一愣,却没有从她手中接过合同,终于摇了摇头说道:“随口一说便让我签约,这未免也太草率了,我是不会去你公司的,毕竟我还有青旅。” “如果青旅不复存在了呢?” “那我就离开西安,这儿对我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不用拿这些来吓唬我。” 江莱悦继续跟着车流缓慢行驶,她目光前视,言语冰冷的说道:“不来就算,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资料么,我记得有一小部分很重要的客户资源放在你那边了,请你还给我,我可以停止迫害青旅半个月。” “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闭嘴,再骂一脚把你踹进雨里。” “你这辈子打算一直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姿态活着,那真是太可悲了。” “老娘温柔似水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放一句屁,现在在这谈可悲,你还真是善变。”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而我们以这种别扭的姿态,已经对峙了很久,我不堪忍受,终于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我没吃饱,车上还有吃的东西吗?” “没有,忍着。” 极端的情绪,让我彻底失去了与她对话的兴趣,将手搭在窗户的边缘张望着,心里计算着这个绿灯够不够驶过路口,因为我想早点结束这段路程,太闹心了。 张望中,我忽然好似产生了错觉,我好似在不远处的车厢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靠在窗边同样张望着,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在冷风的吹拂下,丝丝飘动。 我又歪着身子往车窗外探了探,那辆车已经缓慢行驶起来,而这个身影也渐渐与远处的车流融合了,片刻之后,她的身影便彻底消融在雨中,只留下一个我根本来不及去分辨的残影。 我的心绪难以平静,一路上都在回想着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她? 第270章 对她一见钟情 走走停停中,我又陷入到夜的深邃中重复着茫然,甚至开始抱怨起这是什么鬼天气,许久才想起看看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浏览新闻链接时,我无意中看到当地资讯博主推送的一条消息,是景琪参演的电影《善恶泯灭》杀青,电影讲的是:一群刚入圈的模特是如何从新人走向超模之路,如何在一次次的勾心斗角中上位,不择手段的功成名就后,又是如何回首救赎的。 这部由国内一线流量演员加盟,金牌编剧和导演团队制作的电影,使得影片刚杀青便上了微博热搜,而景琪饰演的反派配角应该相当出彩,九张推广图片中,有一张特写,两张出镜。其实不难猜出,电影结合她自身的气质和角色的设定,就已经不比那些流量网红脸差了,加之长期的t台表演和姣好的容貌,在剧中大放异彩已成必然之势。 我很喜欢她海报上对于角色阐述的话语:去过的地方都是围城,没去过的地方都是远方。 我忽然想起先前看见的那个在车窗张望的身影,又看了看电影杀青的地点,已经确认是景琪无疑了,可她什么时候回国并没有告知我。 我想发个祝贺的信息,又怕此刻打扰到她,便打算将祝贺押后再说。 …… 路况越来越差,江莱悦将车速放到了最慢,不停的交替变换着灯光,提醒弯道处驶来的对向车,在等待间隙,她再次开口问道:“下次你真的还会陪我去看我妈吗?” “不会。” “可你自己明明答应过的。” “我并不是你男朋友,在没有产生误会前,还是趁早说清楚比较好,至于阿姨那边,我没事自己一个人会去看她。” 江莱悦熟练的取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稍稍将车窗降下一个缝隙后抽了起来,而窗外雨水敲打车窗玻璃的声音却更大了,雨水不时透过缝隙,打在了我们的衣服上。 她不语,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下车!”江莱悦的语气很冷道。 “你这不是在逼我下车,是逼我下去送死吧!”我的语气认真到有些低沉。 “你都不管我死活了,我干嘛要管你。” 我被她说的有点冒火,但也不愿意和她争执,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浑身上下瞬间被雨淋湿,张着嘴却喘不过气。 江莱悦丢出一把伞,缓缓升上车窗,随着车流缓缓向前移动。 我一脚把伞踢开,然后在雨中奔跑着,这场雨甚至比沈琳被撞的那天还要大…… 累到无力后,我索性不跑了,浑身湿成了这副德行,还有什么可跑的,难不成还能逃离这凡尘的阴晴雨雪,春夏秋冬? 好在这离念歌的咖啡店已经不远了,在寥寥无几的非机动车道走了十来分钟后,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进了咖啡店,但我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因为雨水早让我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人了。 店内大部分都是装修工人,还有几个正在接受培训的员工,见我淋成这样,念歌忙给我递了条毛巾,让员工去附近的超市帮我买盒内裤,又去仓库找了一套员工衣服递给我,示意我去二楼冲个澡。 …… 洗个热水澡后,念歌为了准备了热咖啡和芝士蛋糕,此刻正在台上唱着歌,两个小姑娘托着下巴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沉浸在她那与众不同的演唱风格中。 我端着蛋糕和咖啡在角落坐下来,有个小姑娘悄悄的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这才回过神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老板对你真好,你们认识多久了?” “三年多了。” “我觉得她真的好酷,不对,酷中还带着一份柔情,总觉得她带着一股冷冽而疏离的气质,羡慕又崇拜。” “如果你因为能够拥有这种气质而去经历她的苦痛,那不如一辈子保留这种崇拜,单纯到底的好。”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看着我,似乎还想追问下去,而这个时候餐厅的门再次被打开,我又回过头望去,意外的看到了杨学军。 我起身相迎,没想到她与我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随后我向他问道:“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跑西安来了?” 杨学军依旧逼格很高,没当回事儿的回道:“飞机上好睡觉,我来喝个咖啡,晚上回厦门吃晚餐。” 说话间,念歌放下吉他来到了我们的身边,对我和杨学军笑了笑,说道:“你前天刚回去,怎么今天又有空了。” 杨学军摸了摸头发,却避开了念歌的目光,不安的左右张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他已经成了这儿的常客,理由借口早就用光了。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我搭在杨学军的肩膀上笑道:“青旅最近生意不好,我拉他来消费一下,他说今晚给我订五个房的。” 念歌也没有再多问,又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望着她充满疲倦的面容,我转身对杨学军问道:“你小子隔三差五的往这儿跑,想必是生了坏心思吧?” “咖啡店施工安全一直得不到批复,这一拖再拖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前几天我们偷偷试营业了半天,听念歌说生意大不如前了,主要对面咖啡店推出特色太多了,甚至照搬了这边的慢邮件噱头,一见咖啡店这点单一产品,长此以往根本对抗不了。” 我原地转了一圈,再次打量眼前这花了巧心思的咖啡馆,店面以白色格调为主,显得简洁大方又不失高雅,此次规划还加了室外小座,等到晴天,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射进屋内,放肆的撒上一地,温馨惬意。 之前店内被损毁不少东西,如今念歌又去淘了不少过来,都是有质感的老物件,甚至学校的旧课椅也被拿来混搭。因为梦想,念歌开了这家每一个角落都有心思在里面的咖啡店,如今这唯一的情感寄托却面临重重困难。 如果安全审核不达标,这家店将一直无法营业,更别谈其他了。 “我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突破口。” “此次过来我就是来解决此事的,我已经联系到这边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明天会和他碰面,这边工程质量没有任何问题,经得起检验,放心吧!” 杨学军胸有成竹的保证让我稍稍安了心,而念歌听到了我们小声的交谈,背过了身子,她的肩在颤抖,不愿意当着我们的面掉眼泪,可有些事情,不一定要看见。此刻,她内心的痛苦和无助,我可以感知到,她的心思我更能明白,这家店她曾今想过放弃,才会远走,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她一直在自责。 先前嚷嚷着崇拜念歌的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拿着面巾纸跑了过去,轻声的安慰着。 要强的念歌很少落泪,除了谈及过去。 看到她的样子,我心中一阵挡不住的难过,在外人眼中,她是一个有情怀诗意的老板,成功的经营了一家特色咖啡店,所有人都羡慕她能够一边赚着钱、一边诗和远方,觉得她是造物者的宠儿,这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 我想了很多,而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强降雨后,阳光在傍晚开始肆意的挥洒着,为了获取一些温暖。 打开门,我站在了石阶边接受阳光的沐浴,看到了一些为生活匆忙的人,忙忙碌碌的推着电动车向道路走去,这种“活着”的气息被我的感官接受,我的思维快速运转着,想着如何才能让咖啡店和青旅重振起来。 小片刻后,我想到黎诗可能要睡醒了,迅速到楼上收拾好衣物,告诉念歌工作服明日再送过来,便匆匆准备出门。 这时候,正在学着如何烘焙糕点的杨学军,放下手中工作,主动示意要送我。 念歌没有言语,可面色却不是刚刚的那般淡然,她带着些许温柔看着杨学军,又迅速将几个甜点打包交给我,示意我递给黎诗尝尝。 替黎诗谢过后,我和杨学军来到他的车子前,由司机开车,我和他坐在后排。 “既然有司机开车,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怎么,怕黎诗看见我?” “我没觉得你有那份魅力,倒是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对念歌产生非分之想了?” 杨学军瞪着我:“余航先生,我警告你注意言辞,我追宋念歌是合理合法的,至少没你那么小人,乘人之危,毫无风度。” “少在这用酸我了,这话能把人毒死,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就心动了,难道你不觉得她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女子吗?” “你这话对不少女人都说过吧!”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多少姑娘投怀送抱我都置之不理,可宋念歌不同,那次我看着她的背影,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让我眷念,也正是这种眷念,让我完全不在意物质和凡尘的目光,她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取代了曾经的黎诗,成为我生命中的信仰了。” 杨学军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从前,他在我眼中一直是拿钱解决的公子哥,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真诚的一面。 第271章 说起过去 青旅门前的展示板已经搬了出来,我本以为黎诗已经起床了,没想到是表舅坐在前台嗑瓜子。 得知黎诗还在睡觉,杨学军没有继续等待,他说希望利用这点时间多学习一些东西,等念歌开业的时候可以帮帮忙。 车子离去后,属于青旅的这片世界又安静了下来,我想点上一支烟,又怕黎诗忽然醒过来看见,便忍住了,然后听着门前那湍急的水流声,把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想了一遍,直感叹匆匆又一年了。 想着黎诗起来就该吃完饭了,我准备去厨房看看,再去超市买些菜回来,路过前台和表舅打了个招呼后,他对我招了招手,让我给他接杯水。 表舅懒散的穿着拖鞋大裤衩,蹲在椅子上嗑瓜子追剧,见我看着他,不耐烦道:“看什么看,倒水去。” “长得丑还不让人看了。” “烦着呢,别和我一般见识。” “我又没怪你,你自己倒是和自己较上劲了。” “我觉得大部分人的智商情商是五五开,你的话,三三开吧!我都能看得出来,那个江莱悦是喜欢你,故意折腾你呢。” “你少在这瞎揣度,把自己收拾收拾,来个人像什么样子啊!” 表舅一脸什么鬼的疑惑看着我,悠悠道:“有一个这么低智商的外甥,真是以旧换新都换不出去,我玩游戏去了。” 我:“……” …… 做好晚饭后,我在房间玩吃鸡游戏,表舅技术太差没打,坐在前台的电脑边用steam直播全程观战,与此同时在我们队的discord里暗中观察一手资讯。 开局找到一辆车,车开到一半,突然,有个人一蹦一跳的跑马路上被我们撞了。 我沉不住气跳车下来:“兄弟你碰瓷啊?” 结果那边是个妹子,声音挺好听的,卖着萌哀求道:“鸽鸽,鸽鸽,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嗯么么!” 我热血上头,大概是心一软,就带队开车跑了。 结果这时候,表舅偷偷steam发信息给我:“黎诗刚起床,也在discord里呢。” 我一听,又开车回去,跳车一枪打死那妹子以后,故意来了句:“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然后上车跑了…… 表舅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给我来了句:“好外甥,求生欲很强嘛!” 一局打完,我无心再打游戏,偷偷从房间到青旅大厅,瞧瞧潜到黎诗身后时,恰好看到她回过头嘟嘴吹起额头前的刘海,那一个瞬间的可爱样子,真是让人难忘。 “黎诗,今晚我带你打游戏怎么样?” 说完,我很诚恳的看着黎诗,她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我说道:“我可不玩,你带不动我的。” 我的心忽然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中,半晌才缓过来,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道:“就是想保护你一下嘛,你可以学学啊!” “还是算了,你都折腾一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吃了个闭门羹,我只能作罢,其实心里还挺想着听她柔弱的撒娇,冲我嘤嘤嘤道:“小哥哥,小哥哥,快带我吃鸡嘛!” …… 吃饭的时候,舒马说过两天要回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于是表舅也跟着念叨着,过些日子要回老家看看小学同学,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被不会撩的人强撩是什么体验上? 这个话题是舒马带起来的,于是大家逼着他先说。 舒马摆手,尴尬的埋头吃着馒头,被表舅连催几次才不情愿说道:“首先声明,这个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去别的公司实习的时候,他看上了坐他后面那个妹子,暗戳戳的培养了两天感情,让我给他助攻。正准备要微信深入认识,中午时就给我发了消息“完了”,我问“怎么了呀,和妹子不太顺利”?他说“今天她打了个喷嚏,我一时没忍住,说了一句,狗打喷嚏天要下雨。”” 表舅笑点极低,噗嗤一声开始大笑,那肥胖的身体在椅子上摇摇晃晃,最终更是夸张的摔到了地上,然后索性坐在地上要求舒马再讲一个,说这不是他的故事。 平时笑点挺高的黎诗,也被逗笑了,起哄道:“舒马,你看大家那么热情,就再说一个吧!” 见黎诗也这么要求,一向崇拜黎诗的舒马索性豁出去了,讲了一个为何和前女友分手的故事。 他一脸严肃的说道:“说来我挺委屈的,早上五点多吧,我给女朋友带来了早餐,连续十几个电话把她叫了起来,学校女生宿舍门禁,门还没开,她憋着一大股起床气,接过我从栏杆缝里递去的一袋早餐,打开当成就气的要和我分手。” “你早餐买的鹤顶红吧?”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三个馒头。” 黎诗面露疑惑之色:“这不至于分手吧?” “是她自己说身材不好,要吃馒头减肥的,最后却又哭着对我说:你个蠢驴,我要不是和你谈恋爱,还特么以为自己在监狱了!” “你不知道女生的话只能听一半,而且只能听好的那半部分吗?” “黎诗,别总说舒马了,你那么女神范儿,小时候就不少人追你了吧?” 黎诗好似很意外我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就这么看着我,而我居然有些忐忑了。 “小学的时候,我生病请假一早晨,老师让视力不好的同学坐我位置。我前座的男生,不愿意别人坐我位置,就把我的桌布舔了一遍,然后他思考了一下,把我的所有文具也舔了一遍,来一个人坐,就舔一遍,来一个人坐,就舔一遍……我下午回到学校,觉得所有东西怎么都有点潮,他还像个小哈巴狗似的,楚楚可怜的一脸讨好看着我,用现在话说,当时我的内心是奔溃的。” 表舅满脸欣赏道:“我靠,这哥们疼人的方式还真是特立独行,想必一定很受女生欢迎。” 黎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位仁兄是情种,小学四个班,每个班都有他真爱。有一次非要跟我说悄悄话,告诉我其他几个班他分别爱谁,然后一脸怜爱的看着我说,咱们班,我最爱你了。” 笑过后,我又沉默着,沈琳刚过完头七,我再次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她,因为所有的苦中作乐都是暂时的,而苦痛却已经刻进了骨髓里,若说奇葩的方式,倒让我想起她在大学时,当众对我表白的场景。 记得那次是跟着我们玩校园音乐节,她不听话,结束时非得学我们从舞台上跳下来,大家都相安无事落地,唯独她摔断了腿,大半个学期,都只能打着石膏在家休养。 好不容易等到腿稍微好点了,她又开始折腾了,那个有点风的夏日午后,拄着拐杖打着石膏的她,非要来学校找我,并献给我一只所谓定情信物的小仓鼠。 我本来不想见他的,结果她就提着松鼠眼巴巴在后门口站着,最后专业课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催着我出去。我被她“胁迫”一边托举着耗子,一边微笑着听他诉说她对我的真情,一直走到下午放学,我招手打了辆车,送她回家。 我将她扶上车安置好,关上门,正准备挥手告别,她突然冲我喊:“航航,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再寂寞也不能谈恋爱,别怕,以后没人要你,就,嫁,给,我!” 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神他妈烦,校门口,嗓门之嘹亮,气势之宏伟,不听内容以为是来寻仇的,这场面瞬间凝固了一群出校逛街吃饭的吃瓜打嗝群众,然后她乘着出租车一骑绝尘,我在朗朗乾坤下被群众目光生擒…… 黎诗注视着我,疑惑的问道:“余航你怎么发呆了?” “没有,我没发呆。” 黎诗看着我,很耐心的等待着,这一刻,我充满紧张,更无暇细看她的表情,生怕她看出我的情绪。 表舅和舒马继续聊着,黎诗却更安静了,看着她,我疲乏的心忽然一阵悸动,这一刻,我不愿意再想起那些让我伤痛的过去,笑了笑对她说:“吃完饭表舅洗碗,舒马整理,我和黎诗负责出去散步。” 表舅嗷嗷叫,舒马拍手笑,黎诗又看了看我,很乐意的点了点头。 …… 雨后的夜晚,寒风吹起了河面的波浪,于是那些散落在河面的光线也开始不安的抖动起来,我的心情随着没有规律的抖动而起伏。 沿着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被灯光完全覆盖的景区,我们走在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上立了秋,天气已经有了明显的凉意,在这个雨夜表现的尤为明显,而黎诗只穿着单薄的雪纺衫,我便脱下了身上的针织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后搂住她,让她依偎在我的身边,如此紧靠在一起,身体的温度也就不那么容易丢失在冷风中了。 她就这么缩在我的怀里,这种依偎,真的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温暖,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后陷入到迷恋中。 “余航,我们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了,今晚一个到店客户都没有。” “青旅主要的业务都是来源于网上订单,现在几个应用软件被差评刷的直接掉了星级,给谁看都不敢贸然订房。” “此刻打折虽然吸引客户,但难免在价格上落入下乘,好不容易因为品质提升起来的价格,会再次陷入低端,如果每次应急手段都是以打折作为手段,以后价格很难再提升上去。再说即便现在有人来订房,我都担心是不是故意来刷差评的。” 黎诗让我陷入到沉默中,未来,摆在青旅面前的,将会是一条艰难道路。 交谈之间,表舅打来电话道:“又来一个进店客户,还是选择我们的高档客房,要这两天差评最严重的就是高档客房了,你说这单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男的女的?” “我靠,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舒马洗澡去了没法应付,打电话就是告知你一下,至于是不是恶意差评刷单的,你赶紧自己回来判断吧!” “行,我们立刻回。” 第272章 带黎诗吃鸡 这时候,黎诗以一个很洒脱的姿势将衣服丢给我,然后在我之前跑了起来,我来了兴趣,踩着灯影和月光,不紧不慢的追着她…… 被我追上的黎诗表情慌慌张张,忽然蹲在地上赖着不走了,抱着我的大腿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摆明了要我背着她走。 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路灯下的她穿着干净的运动鞋,好似是只擦亮羊角的温顺的山羊,眼巴巴的看着我,让我带她回家。 故作一番无可奈何后,我蹲在地上,让她伏在我的背上,她细细的手腕圈着我的脖子,于是就这么任她靠在我的肩上,然后在我耳边催促道:“小马儿跑快点,拿出刚刚追我的气势。” 当她的发丝贴在我的脸上时,我再次感觉到了那无比熟悉的气息,一瞬间便恍惚了起来,我的身体做出奔跑姿势,可是我的大脑却发不出指令,直到自己麻木,在麻木中贪恋那熟悉的气息和感觉。 “是要我蹬一蹬脚,还是找个开关拧一下你才能启动?” 我:“……” …… 一路背着黎诗小跑回到了青旅,站在门前的表舅朝里面指了指,我朝着吧台看了看,她回眸看着我,与我瞬间有了一个的眼神交汇。 “我说谁那么大胆敢来住青旅。” 景琪看了看我身后赖着不下来的黎诗,比我更显意外,半晌才说道:“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因为青旅这几天被人轮番差评,我以为没人敢来住了,你现在已经是准大明星了,来了我还求之不得呢。” 景琪表情黯然,对黎诗微微一笑,又说道:“还是老房间好了,身份证登记完送给我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当即拿房卡让她进客房。 黎诗跑到饮水机旁咕噜咕噜的喝了两杯水,然后感叹道:“真累啊!” “我背着你,你倒是比我还累,赶紧给我倒杯水。” 黎诗一脸恭敬的端着水杯,慢悠悠的走过来说道:“大郎,喝药了。” “你这还真是解放天性了。” “怕什么,这儿又没有外人。” 表舅一脸二傻子的指着自己笑了笑,道:“嘿嘿,我不是外人!” …… 登记完后,我切了个果盘,连同身份证一起送到景琪的客房,可她并不在房间内,下了楼,我习惯性的往楼顶看了看,她果然还是站在了老地方。 我拿铁盆打了一小盆水,端到了楼顶,然后对着景琪说道:“你应该带点水上来的,今年这棵枣树的枝丫已经长到楼顶了,伸手就可以摘到枣子了,虽然还没熟透,但挺甜的。” “水都拿上来了,就摘点吧!” 我点了点头,借着灯光挑选着枣子,风呼啸着从我们的身边吹过,落在水盆里的枣子一阵相互碰撞后发出轻盈的声音,景琪依旧一言不发,用自己的沉寂渲染着这个寒凉的夜晚。 她的手机一直响着,却始终没有接,我提醒道:“可以过来吃了。” “我想在这站一会儿。” “你的电话响了。” “我听得见,只是不想接罢了。” 我终于对她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天色已晚,明天再说吧!不要想那么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先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我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劝道:“这风厉害的很,你这几天应该有不少宣传活动,别再着凉了” 景琪无动于衷。 我推了推她的胳膊:“听话,赶紧回房间。” 景琪面色深沉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只是在对视中,她似乎落了下风,继而有点局促的看着我,便点上一支烟掩饰着情绪,却依然没有下楼的意思。 又是一阵风吹过,景琪盘腿坐在了地上,顺着对面莱悦酒店的灯光,我这才发现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我无奈于她的倔强,下楼给她找了个毛毯披上,而她依旧眯眼看着远方。 “余航,你看对面的莱悦酒店还在排队登记呢,要不你给我退房,我也去凑个热闹。” 她久久没有言语,开口竟然是这个让我哭笑不得的要求,以至于怔怔的望着她,半晌才拿了颗枣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吸烟有害健康,少抽点,吃颗枣子吧。” “打断那颗枣子就想断了我离去的决心?” “是是是,你现在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改明我把你照片挂在店里,都能当活字招牌了,一个大明星住过的青旅,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 景琪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带着一种落寞的笑容说道:“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吗?” “我今天特意看了你的电影宣传照,道服演都很优秀,应该会在国庆黄金周掀起一波热潮的。” “行,等我热度上来了,我给你微博宣传一波。” “那可不行,不能消耗你广告价值,你经纪人不会同意的。” “我已经能预料到后面的结局了,所以趁着热度给你宣传一波也不亏,免得到后期有心无力。” “别人家崭露头角都想方设法的曝光,按理来说今晚应该有庆功酒会,你那么早就回来了,与常理不符合,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想成名的啊,怎么现在反而闷闷不乐?” “人红是非多,你觉得沈浩会放过我吗?” “他还在缠着你?” “一切都会有个头的,我不会再坐以待毙,我已经把最好的青春都赔给了他,错过我最爱的人,绝对不会再让他来践踏我的余生。” “你打算怎么做,可千万别因为报复她赔上自己的未来啊!” 景琪沉默,我在她的沉默中心痛,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起她对未来的打算,可还是显得太势单力薄了,如果能轻易摆脱沈浩,她不会耗到现在。我想她曾经努力试着爱过沈浩,只是沈浩并没有去接受,甚至不愿去正视这份感情,反而任意糟蹋,可恶至极…… …… 夜深了,我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思索着青旅的出路,思维的扩散中,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把这几年好的经营方式都想了一遍,却仍然束手无策。 烟雾的弥漫中,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看了看,这条深夜里的信息竟然是黎诗发来的。 “明天我要为你做出一个大胆的尝试。” “什么尝试?” “明天你就知道啦!” 黎诗的回信让我笑了笑,我们好似心照不宣的在这个夜晚失眠了,但我知道失眠的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枕在自己的双臂之上,又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我要帮念歌扭转咖啡店生意,最好在短时间内实现扭亏为盈,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客源问题。 “一见”是以慢递为主题的咖啡店,在店里,大家可以挑选并书写各式明信片,或写下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亲人、朋友或恋人写一封信,盖上邮戳待指定的日期寄送出去。如果从还存在咖啡店的信件中精心挑选一批顾客,邀请他们来参加咖啡店的开业,再以一折的超低价将顾客引导到青旅来入住,靠这一批批顾客重新树立起咖啡店品牌和特色,再由这批顾客写下真实入住体验,帮青旅重新积累口碑,打破此刻的窘境应该有七成把握了。 我开启头脑风暴,以此为基点,迅速的提炼出几个相配套的活动,继而,一个“转型和坚守同步进行”的计划便在大脑里成了型。 我迅速起床敲击着电脑键盘,将自己的想法转换成了文字,忙活了半小时,看着新鲜出炉的方案,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我有预感,青旅和咖啡店一定会起死回生。 …… 次日,临近中午时分我才起床,洗漱完穿着睡衣准备去买早餐,却不想看见了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黎诗,凑上去一看居然在玩吃鸡,只是玩了一上午依然处于“谁打我?我看不见”的状态。 想必这就是黎诗昨夜跟我说的事情吧? 我站在一旁观战十来分钟,简直惨不忍睹,每次输了她就打抱枕,这浑身上下哪还有职场女精英的气质,简直就是一副经常泡网吧的网瘾少女。 我看不下去,指点了一会儿,她终于学会了灵活掉头,可一个回头朝着队友开了两枪,发现后不好意思的跑去扶他,对方无语的说:“妹子咱能不能省点资源。” 她脑回路还特清奇,捡了一个*研究半天没明白如何使用,扔向对面的人后,浓烟四起,内心窃喜,下一秒发现自己被炸倒在地,血槽立马见底,华丽丽的来了一个“落地成盒”。 这还不算,最窝囊的一次死亡是:以为敌军是队友,坐在副驾驶乖巧的等人家开车一起走,结果对方不仅不怜香惜玉还翻脸不认人,一顿突突突结束了她性命,还不忘把她的包搜刮个干净。 这次,她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光着脚在地上跺了跺,一副抓狂的拿着抱枕冲着沙发乱打一通,然后委屈道:“我猫在房间里莫名其妙死去,潜在水底毫无价值的死去,刚跳下来还没找到枪,被别人冲过来不由分说的打死,我真的体会不到一点游戏的魅力与乐趣。” 我故意刺激她说道:“你也就只能在现实里欺负欺负我了!” 黎诗顿了顿,忽然心生一计,道:“要不,我也学萌妹子撒娇,让人带带我?” 我一听就急了,自己的女朋友怎么能被其他人带去吃鸡?顿时回房间将电脑搬到大厅,带她开启逆袭之路,要说我实力宠女友那肯定没人反对,到处乱窜,捡起地上好看的白色衬衫,迷彩裤子,拉风大衣到她跟前,都丢给她,毕竟是自己女朋友,得把她弄得漂漂亮亮的。 第273章 丢人现眼 漂亮的女朋友刚扮上,结果开局几分钟,一个转身的功夫黎诗便与我跑散了,结果可想而知…… 落地成盒,黎诗再次拿着抱枕傲娇了一小会儿,接着很困惑问我:“请问你们为什么会对这么无聊的游戏如此上瘾?” 我说:“别急,我玩儿一把,你在边上看着。” 在高速的视角转换,装备置换,狙杀玩家后,我在单排游戏里17杀吃鸡。 而黎诗在旁边看的也是起劲儿,一会儿振臂呐喊,一会儿高声瞎指挥,在结束后比我还激动。 我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乐趣了吧!你总是处于被杀的状态,哪能找游戏的快乐。那些对你没有吸引力的事,那些你并没有从中获得获得成就感的事,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无趣,而是你没有能力去开发其中的乐趣。” 黎诗依然不服气的说:“我也不想啊,那有什么办法。” “你得研究啊,看不同的装备有什么用处,看直播大神如何操作,总结经验。” “我每次自己玩的时候,都靠的是运气,捡着什么算什么,能走到哪里算哪里,能有什么经验。” 我从未想过黎诗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玩家愿意带女玩家吃鸡了,便耐下心来逐一给她讲解,并开始试着配合她。 武器嘛,一开始给她拿喷子和ump9就好,黎诗经常不会点射,不会压枪,拿枪一股脑子弹都打没了,然后被击杀。 通过我之前观察,她步枪打不到,但是一手喷子使得出神入化,s12k是她杀人最多的枪,有时候一把s12k到决赛圈都不舍的扔。 她拿喷子有一个好处,就是小规模遭遇战,她拿喷子站我身后,我冲锋,要是倒下了,对方肯定也没什么血,这时候她一发喷子,稍微有点距离也能喷死,然后把我拉起来。这时候,她会有杀人的成就感和一点母性爆棚感,会很开心。 分析完她的问题,只是几次配合,她便吃了鸡,然后特有成就感的在我面前炫耀。 我问道:“你怎么忽然对游戏感兴趣了?” 黎诗感慨道:“难不成我放任你在游戏里多情?” 话音刚落,舒马便拎着各式早点来到了我们的面前,然后惊讶的看着黎诗,半晌说道:“姐,你不会也学着航哥堕落打游戏了吧?” “你小子这话可得罪了全国人民了,打游戏怎么就堕落了?” 黎诗点头冲他笑了笑,我则示意他赶紧将吃的东西递过来,顺便让我踹一脚。 舒马将方便袋递给了我,然后一溜烟的抛开,看了看黎诗又冲我挤了挤眼睛,这才拎着自己的那一份早餐上了楼。 正吃着,门外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接着我便看到了一辆奥迪车停在了青旅门口。 这辆车出现的莫名其妙,我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车窗降了一下又升了起来,车上的人让我的心情立时变得烦躁,紧接着,沈浩便和一个*打扮的女人先后从车里走了出来。 我握紧拳头,黎诗看了看我,示意我不要冲动,我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向她示意自己没问题。 沈浩和*并肩走进了客栈,这女子三点式内衣,外面挂着一件半透明裙装,风尘女子都不敢这么穿,她倒是一脸走在潮流最前端的自信,真是活见鬼了。 先是*开了口,冲着黎诗上下打量了一番,挑衅道:“你,就是景琪?” 黎诗继续吃着包子,很简单的回道:“是不是与你有何关系?” “哟,赔钱货,现在老实了,昨晚给我男朋友发信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安分。” “这位小姐,我劝你眼睛瞎了就去治眼。”黎诗毫不客气道。 沈浩目光含情的看了看黎诗,将话接了过去,对身边*说道:“不得无礼。” 黎诗似乎很顾及我的心情,起身对二人说道:“难不成你们大白天打算来住店?” *目光不善的看着黎诗说道:“关你屁事,贱!” 沈浩皱着眉训斥道:“珊珊你少在这丢人现眼,再废话滚回车里去。” *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欲离去时,转身言语中满是不屑的向黎诗问道:“你就是用这家店来勾引男人的?” “怎么着,你打算来应聘?” “真有出息,仗着自己一张漂亮脸蛋就来诱骗我男友?景琪我告诉你,论模特界地位,你连老娘脚指头都不配。” “珊珊,你够了!” 这智障*应该直接误会黎诗便是景琪了,一点也不畏惧的与沈浩针锋相对,道:“我供你吃穿,还不能发个牢骚了,怎么着,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真搞不明白,这样的垃圾到底有什么好的?” 我又一次处于发怒的边缘,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只是笑了笑道:“看来又是一个没脑子的笨女人,我说这是闹哪一出呢,原来是带着男朋友来找茬啊?丑八怪我告诉你,与其在这儿闹,不如提高自身修养,管好你自己男朋友比什么都强。” *顿时就要发作,沈浩一把拉住了她,她一把大力挣脱了沈浩,充满怨气的冲我点着头:“让你嘴贱,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沈浩将*拉到门外塞进车里,有对她警告了一番,这才走进店内,语气并不太友善道:“景琪究竟在不在这儿?” “你是打算找到景琪,然后让这个疯女人在公众场合羞辱她?” “今天这事先这样,我会单独再过来的。” 忽然,门外又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不等沈浩上车,*驾着车子已经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我坐回到椅子上,心中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景琪此次真的一炮而红,那么类似的场面还会源源不断的发生,甚至比今天还要糟糕。 还未回过神来,忽然,莱悦酒店门前一阵剧烈的碰撞声,我冲到门外时,*的车子已经和江莱悦的保时捷撞了个对面,虽然人员均为受伤,但两辆车受损都相当严重。 按照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江莱悦车刚从车库驶出来,从青旅河边绕行掉头的*直接与江莱悦的车子冲撞在了一起。 惊魂未定的*走下车,我具体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明显是和江莱悦在理论,她的手中还未戳到江莱悦的脑袋,只见江莱悦反手一挡,紧接着另一只手扬起的巴掌重重落在*的脸上。 等我和沈浩赶到现场时,瘫坐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却面色煞白,带着些颤音对沈浩说道:“这女的气势好足,还动手打人。” “我扇了你肮脏的嘴巴,你倒是继续骂我啊!” “你别太得意,不就开辆保时捷,有什么了不起。” “你这口气还真像有钱人?开着一辆奥迪a6就敢横冲直撞,真的好有钱啊!” 一向气场强大的江莱悦居高临下的看着扶都扶不起来的*,轻蔑一笑,那种身居于高位历练出来的职场气质,足以让*闭嘴。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扔进了嘴里,又往破损的车头看了看,似乎能感觉到空气里还弥留着凶猛的汽油味。 江莱悦越过我,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将余下的事情交由助理解决去了,自己则不紧不慢的坐着另一辆车离开了。 *没有选择报警,与沈浩等着维修人员来将车子拉走后,也离开了莱悦酒店。 至此,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 回到青旅后,黎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继续玩着游戏,其实她不说我也很清楚,她刚刚之所以那样做:一则是不屑与这种女人置辩;二则是为了保护景琪,她刚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任何一条负面新闻都可能成为催命符,与其被不相干的人坏了前程,不如先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小片刻后,全然不知的景琪来到前台,此时的她已经穿戴整齐,并且带了个白色口罩,示意我给她退房。 我顺手将一盒小笼包递给她,然后迅速走到柜台边操作起来。 她将包子放入自己的手提包,拿起手机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提醒我道:“听说过两天念歌的咖啡店就要重新开业了,我不一定能到场,记得给我买个花篮送过去,顺便拍一些现场图片给我。” “好。” “刚刚沈浩来过了是吧?” “没有啊!”我当即撒了个谎。 景琪微笑着沉默,我在她的沉默中心痛,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直面沈浩的问题,可她太势单力孤。 她紧咬嘴唇,用倔强阻止着即将下落的眼泪,却哽咽着对我,说道:“谢谢你们维护我,原谅我刚刚懦弱的没站出来!” 景琪的这番表达让我惋惜,更让我痛心,如果刚刚她站出来,那嚣张的*一定会以最极端的无理取闹,将她踩在脚底践踏。 这时候,黎诗放下耳麦,起身对景琪说道:“我和余航准备去咖啡店,顺路捎你一程吧!” 景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恋恋不舍的转身再次看了看青旅,这种目光让我有一种骇然的感觉,她仿佛在告别…… 第274章 咖啡店和麻辣烫 我心头一紧,但还是以一种轻松的方式宽慰道:“这当了演员果然是不一样了,连回眸一眼都是演技在线啊!” 景琪配合我,敷衍一笑道:“要是拍戏多好,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就可以要求重来,可惜现实生活却没办法ng。” 我意识到自己开了个不该开的玩笑,想安慰她却无从下口,这时候,黎诗从柜台内拿出一个赠给住店游客留言祈福用的小葫芦,送到景琪手中,然后先一步走出了青旅。 将“一元喝咖啡,免费住青旅”的活动企划书发给念歌后,我连忙跟着黎诗往外走,没想到景琪叫住了我,让我再稍等两分钟。 她迅速的跑到柜台上拿起笔,在葫芦下方的小竹板上写着文字。 我玩着手机,靠在前台等着她,偶然瞥见亮起的手机屏幕,是念歌给我回复过来的消息,她应该已经看完了我的活动方案,直接回复:方案没有实际盈利,驳回。 我刚准备回复消息,此刻景琪已经搁下笔,好奇心促使我想凑过去看一下,还没到她身旁,她已经飞快的藏起来,然后潇洒的走到后院,一把扔在了院子中的祈福树上。 一气呵成的动作后,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 我在一旁念念有词道:“这是一棵幸运树,如今你的心愿,和树上成千上万的心愿一样,缠在枝上,落地生根。” 景琪抬头仰望着成百上千的祈福牌和丝带,若有所思道:“但愿能心想事成!” 这场景,又想起了那些细碎的时光和画面,想来,人都是会变的,我们已经认识三年多了,可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笃信、虔诚的祈福,从前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我总会绑丝带祈福许愿,她却把这行为当做小儿科,无论我怎么劝,都不愿意写下一条祈福牌。 如今,我们都变了模样,我变得现实了,她却开始信命了。 …… 阳光肆意的照着景区的每一块青石板,车子平缓的向前,坐在后排的景琪,对青旅的入住体验依旧好评道:“房间越来越舒适了,装修装饰细节定位更加清晰,相信不久的将来,这家青旅会成为大冰小屋那样的文艺者聚集地,任何想得到安慰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灵魂的栖息之所。” 我遐想着,嘴上虽然不说,脸上却不自觉的扬起笑意,陷入那副画面中,过了很久才说道:“日子就是熬出来的,每一份煎熬都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礼物,熬过这段日子,大家都会笑着生活。” 副驾驶上的黎诗,再次拿出林柯的专辑,塞进播放器中,我们在这张“廉价”的专辑中,各取所需。 等待红绿灯时,我忽然又想起被念歌否定的企划书,便拿起手机打开文档让黎诗看看,试着帮我分析一下活动的可行性。 黎诗接过手机,仔仔细细的将文案看了一遍,又针对我的文案提出几个疑惑,我当即将“一元喝咖啡,免费住青旅”计划说给了她听。 她听完后沉思了小片刻,道:“这么说,你所针对的目标消费群体,是那些已经在咖啡店消费过的,并且已经留下地址的人,这部分客户,的确是经过体验并且筛选下来的客户,如果不计盈亏成本,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景琪也将文案仔细的看了一遍,表示除了一些小的人性化细节处理上需要改进,站在消费者的角度,觉得整个方案并无不妥。 方案被否定,这也是不明白的地方,心想着念歌可能有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待会和她好好聊聊方案的操作,并且可以担负此次项目的全部亏损部分。 …… 到达咖啡店附近,车辆和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景琪重新戴上沉闷的口罩,抬起手看了看表后,便和我告别,说是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去咖啡店坐坐了。 她打开了车门,在要走出去之前,又回过头对我说道:“余航,好好和黎诗在一起,我等你们的婚讯。” 我愣了一愣,才向她点了点头,她留下一个祝福的笑容后,在明亮是我阳光下带着一个人孤独的背影,走进了路边那个幽小的巷子,那儿的尽头将会是一个公交站台。 我和黎诗凝视着景琪离去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心中除了为这个挚友感到不忿,也疑惑她到底背负着怎样的一个过往……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狭窄的巷子并没有因为悠长而失去光彩,某个人家门口,正种着两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 进入咖啡店内,一向喜欢在柜台上托腮发呆的念歌却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西装,却系着围裙忙碌的杨学军,见到黎诗后,正在歪着头观察咖啡的杨学军,似乎有些惊慌,他手足无措的搓了搓围裙,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来了啊,这咖啡真奇怪!” 黎诗面露疑惑,追问道:“哪里奇怪了?” 她这种踢皮球的问答方式我领教过,不得不服,让你编出瞎话的时候,还得再编个答案。 “咖啡……如此坚硬的物体,煮出来居然能如此香浓……” “学军哥,你是第一次喝咖啡吗?” “当然不是!” “那你是打算在这儿当学徒吗?” “打住,你们不是来找宋念歌的吗?老是在这和我聊算个什么事,她在楼顶的小天台上。” 黎诗也不管杨学军是否因为她的话而尴尬,拉住我的手,边往楼梯走边说道:“余航,你都不知道,学军哥小时候有多任性,一个小姑娘,拿一盒折叠好的星星送给他,他居然很过分的当着人家面扔掉。我还记得他在一家高级餐厅里说过,男人就不该下厨房,只有在商业场搏击风浪才算男儿本色,这样带着职业偏见又自恋要死的男人,现在居然系个围裙站吧台,这人生还真是变幻莫测,我一定得把这一切如实告诉念歌。” 楼下的杨学军摘下围裙,顺势就要跟上来。 黎诗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再次调侃道:“怎么了,是想跟上来听我现场直播吗?” 杨学军好似出自本能般的说道:“饶命!” “那学军哥你知错吗?” “我知错了,肯定不随便批复信息了。” “告诉你,我这人可护短了。”说着,比我高一阶的黎诗,居然顺手安慰性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靠,我是小狗崽子吗? 不用猜,我也知道黎诗为何这么调侃他了,黎诗也明白了,刚刚的文件回复,说话的语气,应该是身居高位的杨学军,用柜台上的电脑代替念歌给我回复的。 …… 天台上,念歌举目眺望着,她拿着一瓶白酒,站在护栏边上,虽若有所思,但神色却异常平静,这让我放心了些。 我们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发现这天台真是观景最好的位置,不仅视野开阔,阳光也正以最好的角度落在咖啡店的红木招牌上。 风景再好,看久了未免也有些黯淡和乏味,见我们到来后,念歌许久才回过神,她感慨道:“等人等着等着,差点站着睡着了。” 念歌一脸憔悴,肯定是昨夜没睡好,她叹息道:“杨学军找了关系,说上午会带人过来现场确认工程质量,已经过了预定的半个小时,也不知道还来不来。” 黎诗劝慰道:“他已经在下面做咖啡了,应该胸有成竹了,我相信他的办事能力,你别太过担心。” “黎诗,你说一家咖啡店和麻辣烫店,哪个更高级?” “大部分人会觉得麻辣烫是日常,咖啡是远方,但我觉得都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罢了,没有高级和低级之分。” “既然无区别,可在我从业7年的印象里,营业面积相同的情况下,比麻辣烫店挣钱的咖啡馆一家都没有,这又是为何呢?” “总有人负责面子,有人负责里子。” 念歌淡然一笑:“犹记得我在呼伦贝尔的那几天,入乡随俗,过了一段当地人的日常生活。一起搭建营地,一起吃烤肉,喝马奶酒,在晚霞天边的云朵下,相见恨晚。我纵马入草原腹地,像牧民一样生活。晚上的时候,牧民们会点起篝火,拉起悠扬的马头琴。于是一群人唱起来,跳起来,再陌生的人之间的距离都会被拉近。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不要回到“一见”咖啡店,毕竟这里还有许多未寄出的信件,和许多记录下来的照片,满满的故事,对于主人大概是无限的回忆。也许她们早已经忘了这件事的存在,但在未来某一天,若是有缘再次收到自己的慢邮件,那该有多激动,于是我义无反顾的回来了,只是这次回来,却让我更痛苦了。” “一个深刻的灵魂,即使痛苦,也是美的。”黎诗试着安慰道。 痛苦两个字好似又逼出了我感同身受的伤,一声叹息后,才拍了拍念歌的肩,示意她放下紧紧攥着的酒瓶,坐下来歇会儿。 念歌伏在桌子上,双臂枕着头,望着远处灰色调的古城建筑,她的眼眶湿润了起來,这一刻,我好似透过了她的眼睛看到:她曾经为了她的梦想,倾尽心血的模样,哪怕劳累,却仍带着笑意去憧憬着,于是,连我也有了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可我明白,我不需要对她说任何安慰性的话语,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排解着难以消化的情感。 我知道,她的目光会望向宇宙洪荒,望向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而不是望向我所担忧的平庸俗世中,这些搬不上台面的无聊小事。 还没缓过神,楼下空地上的杨学军仰头喊道:“检查组要来了,你们下来准备准备。” 念歌擦了擦眼泪,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与我们一起匆匆下了楼,咖啡店能否继续经营下去,就看待会的检查结果了。 第275章 隐忧的事 大约20分钟后,几辆车子进入我们的视野中,车子停在巷口后,一行人便分成两列向咖啡店这边走来,全程无任何交流,这让气氛多少显得有些沉闷。 杨学军给了念歌一个安慰性的笑容,说道:“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很快,众人来到了咖啡店的门口,而门前景观树上的落叶,好似也要为咖啡店配点格调,竟在一阵风后飘落几片枯黄的落叶。 其中一个质检人员带上安全帽,刚准备进入又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已经全然一新的红漆门对众人说道:“我记得位于北京南锣鼓巷里,有一个客栈兼咖啡馆,老式的北京弄堂建筑,青砖黑瓦,一楼是咖啡馆,从吧台后面上楼就是客栈,去过好几次,房间真不多,多数时间都是爆满。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坐在咖啡馆里喝下午茶,当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温暖又宁静,适合看书。而眼前这家咖啡店,气质更是不同,不论其他,光这门面设计就是整个西安古城最值得相遇的地方。” 这还未进门便给出如此高水准的评价,多少让我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是否也是杨学军安排的。众人附和了一阵,然后取出文件夹各自忙碌,对质检项目逐一开始检测。 正观望着,一辆红色保时捷911霸道的停在了店门口,一只穿着香奈儿细高跟鞋的脚伸出来,接着,习惯于穿黑色职业装的江莱悦从车上走下来。 我下意识的看向她,她撩拨着短发,看着店门口两个相谈甚欢的质检员,面色当即变得让人捉摸不定起来。 在大家都看向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极其平静,带着一种温柔的有些发冷的笑容看了看我,重重关上车门,不打招呼便走了进去,而念歌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黎诗拉起她的手,才回了神。 我不知道她笑容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随即跟了进去,江莱悦走进咖啡店后,屋里的几个质检员似乎和她很是熟悉,一阵热闹的握手寒暄后,她又回过头看向我和黎诗,但这种目光里包含的情绪,却无法让我逐一去解读。 我和江莱悦看着彼此,给她示意了一个眼神,让她跟着我到外面说几句话。 她并不买账的看着我,自顾自的走到吧台旁,取了本关于咖啡的杂志,环顾四周后找一个阳光充足的角落,坐在阳光下静静的翻阅。 我和念歌目光示意了一下,端着之前杨学军现磨的咖啡递了上去,然后顺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江莱悦依旧平静的看着杂志,她没有太多的情绪,淡漠的来了一句:“走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事情过来的。” 江莱悦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却没有理会,似乎在克制心情,端起桌面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满脸嫌弃的丢到一边,她后倾靠在沙发上,说道:“你是怕我待会儿坏了质检的验收结果?” “是!”我如实回答。 “滚!” 我:“……” “你再不滚开我让你横着出去。” 江莱悦凌厉的语气让我有些错愕,半晌回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暴力,开口不是打就是骂。” 她似乎没有太多耐心和我聊这些,沉默后更加不耐烦的说道:“在你心里,就真觉得我那么不堪,特意过来坏你们事的吗?咖啡店开在这儿,我只是路过进来喝杯咖啡,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我做了个ok的手势,并不质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可她向来的强势让我感到压抑,所以沉默着。 等我起身后,念歌连忙跑了过来,一边撤走咖啡,一边示意江莱悦店还未正式开业,如果有需要,她可以立刻去给她重新做一杯。 可江莱悦有些无动于衷,她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了,表示自己再小坐片刻就离开,好似全部热情,都已经消磨在了我那个不友好的问题中。 待念歌退开后,她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窗户外边,而窗外那些稀稀落落的花朵,已经凋谢殆尽,毫无风景可言,对于其他三五成群的存在,她好似成了这个咖啡店里最孤独的人。 仅过了几分钟后,她抬手看了看腕表,起身盯着我看,继而带着一种讽刺的笑容,推门而出,我跟着出去,还没等我靠近,她便启动了车子,然后在我的身边拉出一道气流,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有些说不出的失落,转过身,黎诗还在原先的地方站着,风扇吹的她发丝飘动,在这个阳光正好的上午,她却显得有些清寒。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她走去,并不认为她会介意刚刚那一幕,冲她笑了笑,这才说道:“终于解决了一个麻烦。” “余航你真的觉得她是个麻烦吗?” 我还沉溺在刚刚的恍惚中,半晌才向她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女人的直觉,很准确的第六感,这是我第一次产生可怕的危机感,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她在我们之间将会产生巨大的隐患。” “我刚刚出去,其实是打算说一句……” “不用解释,我们之间还没到需要解释的地步,这边质检就快结束了,其他的事情先别聊了吧!” 我应了一声,黎诗已经低着头向柜台边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忧心忡忡的黎诗,也许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老苟的事情,让她对家庭、对情感有更多的关注视角,这件事,或许是我处理的太草率了。 …… 眼见着质检即将结束,念歌迅速将现磨的咖啡拿去煮,待众人坐下小片刻后,便将咖啡送了过来,依次在我们的面前放下,满脸期待的对众人说道:“这就是小店的特色咖啡,请诸位品尝。” 黎诗没有加糖和奶,先端起喝了一口,我以为她会被苦的皱眉,她却很淡然,喝了一口后,点头对我们说道:“咖啡很苦,但很有滋味。” 一个大腹便便模样的领导,拿起手机将店里的杯盆碗桌,老旧发黄的杂志、书籍及墙上的旧电影海报,统统拍了个遍,这些都是念歌多年的珍藏。 他感慨道:“是我们工作疏忽,早就该过来审核,你这店没有喧闹,也没那些造作咖啡店的花枝招展,下次我一定带着老婆过来坐坐。” 念歌连连鞠躬表示感谢,她将“一见”咖啡店选择替别人买单或者留下一封信的规则告诉众人后,又从柜台取来信封和笔,本着游客自便的原则后,自行走到了新装修的小舞台上,抱起了吉他。 她别出心裁,选了一首王菲的《阳宝》,节奏的吸引,声音的演绎,朴实的歌词,我在几句歌词内接连被惊讶了。“只在阳光下灿烂,善于激情中优美”,“无论我多想是个太阳,却只是另一株向日葵。”这些句子朴素,却情感满溢。 念歌的唱功毋庸置疑,声音一年比一年更加收敛了起来,少了元气反而多了沉和稳。无意间一丝滑音,仍能让人忆起盛年时的声音,让人好似毋地抛起,一身冰凉,又幻作羽毛,轻飘飘下,坠落人间,我细听觉得她这次回来后,声音好像钝了一些,不再那么挠人,但却不失空灵,即便是低空飞行,也有凌于尘世之感。 原来,向日葵看久了太阳,有一天也会变成太阳。 一曲歌唱完后,周旋于商业场的杨学军适时说道:“我知道,在座的诸位有不少官场的朋友,劳烦大家代为宣传一下,与对面咖啡店的喧闹相比,“一见”咖啡店有着明显的不同,它多了一份少女的安静。这家咖啡馆就藏在古城和摩天大楼的交界处,绿植将其隔离,路边没有任何的标示,除非你知道,要不你真的不知道。店不大,并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装饰,也没有过多的设计,从装潢设计到家具都很简单,简单到就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样。我们每天会供应不同种类的甜点,没有固定的菜单,完全是按照心情与当天的食材决定的,这个慢邮件也是特色,各位可以了解一下。” 众人一阵附和,一边喝咖啡一边写信,倒是很享受这个过程。我终于松了口气,这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咖啡店可以继续经营下去了。 …… 中午时分,杨学军带着全票通过的质检团队去酒店吃饭,我和黎诗则留下来将之前的活动方案和念歌商讨了一番。 这次活动方案以信件邀约的方式,纪念品则采取手绘,以咖啡店重新开业为契机,发行一套黎诗手绘的珍藏版纪念卡片,卡片的内容则包含:念歌弹着弹着吉他的速写画、一见咖啡店的风景速写,以及店内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物件。 下午时分,黎诗跟我说自己有些累了,想先回青旅休息,与念歌抱了抱后,便拎起手提包往外走。 我提醒她好好休息,待会儿忙完便买菜回去做饭,她很温顺的点了点头,然后上车离开,而我却继续站在屋檐下,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心中忽然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 傍晚,我忙完手头工作,到附近超市买好食材后返回青旅,一回到家便将排骨炖上,又炸了带鱼,拌了几个清爽的凉菜,吩咐表舅将碗筷准备好,自己则到黎诗的房间,叫她起床吃饭。 让我纳闷的是,敲了半天门,屋内却久久没有人回应,我又试着趴在窗边叫了几句,屋内依旧没有反应,心中随即产生一阵不太好的预感,连忙跑到柜台的保险柜中,找到她房门的钥匙,打开门后却愣住了。 第276章 你有点无赖 偌大的房间里,根本没有黎诗的影子,被子整齐的铺在床上,也就是说,此刻黎诗并不在这间屋子里。 我很清楚,是我白天与江莱悦纠缠不清,刺痛她的敏锐,而她又不愿与我争吵,才选择默默的避开我。 可是她躲到哪里去了呢? 带着些沮丧巡视了一番屋子,我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发现她的手机搁在柜子上,出门并没有带手机,而是将一张便条压在了手机下。 我当即抽出了便条,和预料的一样,的确是黎诗留给我的。 “我想出去走走,不用等我吃完饭。” 看着文字,我只感觉自己的心在瞬间被刺透,然后那后知后觉的痛苦,挡也挡不住的将我淹没。字里行间中,她没有一句埋怨,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出去散散心。 想起年前我不顾一切的去英国找她,她毅然在新年之际选择回了国,这份期待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的。 我很清楚:骄傲的她,宁愿做一只孤独不落地的飞鸟,长途飞行再疲惫,不遇净土,也不落地,长期缺乏安全感,又让她异常敏感。就如今天的事情,她可以对我大哭大闹,甚至冷战,将这件事变成我生命中的禁忌,永不再犯,可她没有这么做,她从不表露自己的不满,给我带来负担,这不是道德,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所以对我百般包容。 而我,一直以一种对自己轻要求的姿态,放肆的生活着。 从黎诗房间走出来后,我立马回房间找了件外套,带上吉他,和表舅交代了几句,开上车前往城墙找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她就在那里。 …… 城市里的灯火,像风里的尘埃,多到将这个原本属于黑夜的城市点亮,我在一处处红灯前停留,又在一次次的绿灯指引下前行,夜晚城市清凉的风,将西北这座城市变得格外冷漠,路上尽是匆匆的行人。 风很大,晚上出来散步的行人很少,我忍着攀爬喘息感,背着吉他一口气登上城墙,然后以一种茫然的姿态漫无目的的寻找。 最终,我果然在上次的那个位置找寻到了她,犹记得在这里,她给萌萌唱了一首张悬的歌,引来众人围观,而我不着调的嘶吼,吓坏了路过的过客。 精疲力竭的找寻后,我在距她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支撑着膝盖,重重的喘息后,叫了句:“黎—诗!” 黎诗下意识的转过头,还没有开口说话,那一头垂肩的长发已经在夜风中被吹乱,她将乱发别在耳后,依然带着那温暖的笑容向我问道:“你是怎么找过的?” “凭直觉。” 黎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要是不来,你还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你猜我过来是干嘛的?” “爱干嘛干嘛,关我什么事。” “既然没事,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不叫上我。” “你在咖啡店忙着拟活动计划,我也有我的任务啊!”说着,黎诗从身旁的双肩包中取出速写板给我看看,原来她是来这为明信片绘画内容取材。 我神经兮兮的弄了半天,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继而转移话题道:“还记得上次我把路人吓得够呛不,今天我是来纠正形象的。” “你有形象可言么?” “听听,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还说对我没意见,心中明摆着嫌弃我。” 黎诗被我气乐了,一边拍打我一边笑道:“余航,你这人还真是有毛病,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听着她自得其乐的笑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拨弄起吉他,唱了一首学了很久的歌,《爱的故事·上集》。 刚唱几句,黎诗便打断了我,说道:“我听不懂粤语。” “学会唱这首歌,不亚于背了一篇文言文,我学了好久的。” “你不是一向喜欢唱那些逼格满满的耍酷歌曲吗?” 我一脸绝望的拍打着城墙,故作哀嚎道:“酷不起来了啊,想到以后你都不会对我好了,我就想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的哭。” 黎诗正色的看着我,向我说道:“余航,既然聊到这话题,我必须提醒你,这世界只有一个江莱悦,同样也只有一个黎诗,无论你最终情感倾向谁,你都只能得到唯一一份最好的感情,如果你不坚定立场,最终可能会伤害三个人。” 我的脸上顿时传來了火辣辣的感觉,继而感到羞愧,半晌说道:“是不是觉得我挺渣的啊!” “我从来没有那么去认为,相反,如果我觉得你渣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因为我不想将自己下半生交给一份充满猜疑和争吵的生活。” 我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犯了错误呢?” “你有点无赖了啊,余航同志。” “没办法,人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难免会招惹些小毛病,我总得心里有点数。” “别以这种试探为犯错找借口,如果你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我保证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不要啊!” “那你就好好的,珍惜这份感情,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更合适的人,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大不了我全身而退。” 被黎诗这么一说,我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分,随之想起那最坏的一幕,不禁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摇头。 黎诗盘腿坐着远眺,我则点燃了香烟,在弥散的烟雾中看着远方城市闪烁的霓虹,眼前好似再次浮现出了一片正在汹涌翻滚着的大海,而大海中是一个泛着光的岛屿,我凝神望着,渐渐有了错觉,好似再次幻想自己踏上了那片海岛,成了在岛上面辛勤的开垦农夫,冬去春来,荒芜的海岛上长满了花朵,那漫山遍野的色彩让人沉醉…… 风没有方向的吹着,一支烟终于抽完,那浮在眼前的海岛也随之消失,我又一次回归到了现实中,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不紧不慢的过去了半个小时,这清寒的温度不适宜久待,便拉着黎诗往回走。 …… 时间又向前推进十几天,咖啡店在之前原定的开业时间上,又向后延迟了一周,一是考虑到信件以快递的方式邮寄需要时间,二是可能很多留下信件的人地址已经变更,得给邮件被退回来留一些时间余地,以此来确定最终到底能有多少人愿意过来参加活动。 事实上,我们谁也没底,一再更改开业时间的“一见”,明天到底能够有多少客人过来,虽然目前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十几人,但这离预先计划的一百人,还远远不够。 相比之下,念歌比我们要松弛的多,她细心的准备着明天活动所需的食材,道具。 前些日子忙着参加音乐节的林柯,也赶了回来,他将摩托车支撑好后,有些心事的将我拉到一边,看着我道:“余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一脸纳闷,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柯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a4打印纸,递给我道:“这打印图是我从沈琳的u盘中整理出来的,应该是她从前写给你的歌,拍成图片存的电子档。我觉得这首歌挺适合咖啡店的主题,旋律也不错,不忍心让它一直埋没着,所以打算把它整理成咖啡店的推广歌曲,但现在要征得同意的人,除了她父母,只有你这个当事人了。” 我接过打印纸,图片下方很洒脱的写着一行模糊小字:写给余航的歌,你始终记得,愿意有个人陪你去流浪。 这,是一张没有送出的歌。 我心中忽然堵得难受,林柯适时地给我递了支烟,各自点上吸了一口,才说道:“你看着办吧!” 林柯似乎用沉默认同了我的话,并没有再追问我什么,对我的决定他已经了然于心了。 我深深的吐出了口中的烟,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护栏,仰望着有些厚重的天空,然后回忆起了和沈琳初次见面时的情形,有时候人是复杂的,有时候感情来的又是简单的,我自己都不觉得身上有什么优点,却被她视若珍宝的爱了那么多年。 …… 回到咖啡店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晾凉的功夫,又和念歌、黎诗一起忙碌起来,而林柯找了个小角落,潜心创作起来。 沈琳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而林柯的创作天赋更是无可比拟的,他的灵感耕织于生活,更容易让人产生共鸣,只用了一个小时,便谱写出了完整的曲子,然后将手中的稿子递到了我面前。 “既然是写给咖啡店的歌,你先拿给念歌看看吧!” 林柯点了点头,将重新手写的词曲拿到念歌的面前,说道:“念歌,你试唱感觉一下。” 念歌从林柯的手中接过,熟悉了一下词曲之后,便哼唱了起来,小片刻后,做出一个ok的手势。 林柯抱起吉他,弹起了前奏,顺带着帮忙和声,与从前一样,念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感染力,而我从词曲中,听出了这首歌的忧郁、无畏。 念歌只唱了一半,便唱不下去了,她放下了词谱对林柯说道:“这首歌歌词太细腻了,可曲子中的感情却是横冲直撞的,不是你以往的风格啊?” 第277章 流浪者的诗 歌曲无疑被创作者注入了灵魂,以至于我们怎么遮掩都无济于事,碍于黎诗在场,林柯也没有说透,只是笑了笑。 被念歌这么一拆台,我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分,黎诗拿起了被念歌放下的词曲看了起来,片刻后递给我道:“余航,你唱唱看,我莫名觉得你的嗓音,和歌曲的意境很契合。” 很显然,黎诗并不知道这首歌是沈琳写给我的,却在某种感情中找到了相通点,我扫了一眼词曲,大脑里随之浮现出一段沉重的旋律,还没有开口,已经在最后不断重叠的歌词中体会到了那沉重…… 沉默良久,我点了点头,同意了黎诗的要求,终于开口试着唱道:“他读过落寞的诗,喝过欢喜的酒,走在午夜的街头,聆听风给的自由;她在街角被遗忘,她在闹市被掩藏,她拼命寻找的存在感,只是谢幕的旁白;他在夜幕中醒来,她在清晨里徘徊;他一个人醉生梦死,释怀远方和破碎,她一个人背着吉他,疲惫的从南走到北……” 曲名叫《流浪者的诗》,而歌词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在我面前筑起了高墙,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背着吉他的流浪者,在围墙里拼命寻找出口,当这个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时,心便有种破碎的感觉。 我是一个很喜欢思考却丝毫不文艺的人,可那些真实经历的日子却历历在目,空气里弥漫着打马而过的迷茫、忧伤,让人情难自禁地回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余航,你明天活动会准备节目吗?”黎诗忽然问道。 “我没有提前准备,有林柯和念歌两位大神在,现场人多,为了追求活动品质,我也就不献丑了。” “我觉得你唱这首歌就不错。”黎诗表情平静的提议了一声,目光中却暗含期待。 我当然感觉得到,也毫无拒绝的理由,于是说道:“那好,我认真练练。” 黎诗目光中暗含期许,仿佛将这首歌当成了我的专属。而此刻,这首歌是谁写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以最好的方式将它演唱出来,便不负这首歌的灵魂。 …… 傍晚时分,因为青旅需要进行一些常规检查,我不得不提前离开咖啡店,前往公交站台。 一阵呼啸而来的风,卷着灰尘让我难以睁开眼睛,使得我不得不撇着头向公交站台走,可公交车每次都是这样,越焦急越等不到车。 大约是见我站的太久了,黎诗在咖啡店门口招了招手,示意同我一起回去。 我也用力的朝着她挥手以示回应,她总是这样,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就会出现,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中没有她,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失落和孤独。 想到这,我小跑过去将黎诗拥紧,感受着她发丝的柔软,透过树梢,看着挂在天边的夕阳,一阵阵迷醉中,仿佛看到了藏在晚霞之间的祝福…… “余航,你这是怎么了?” 我故作扭捏道:“就是想抱抱你。”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别说话,这种宠溺的感觉我想一直记在心里,让我安静的享受一回吧!” 黎诗真就不说话了,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然后哼唱起了沈琳写的那首歌,这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这无比悲伤的歌曲变成了祝福的歌谣,歌中那背着吉他的流浪者,跌跌撞撞的历经风雨,找到了可以永久居留的港湾…… …… 上了车,我第一时间打开了车窗,倚在车座上,不言不语了许久,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虽然有些干燥,有些清冷,但也抚平了我情绪的纷乱。 我开着车,黎诗一直和明信片订制商家交涉着,希望将即将刻板的明信片细节做到最好,对于这批明信片,我都有了收藏的冲动,计划着做好后自掏腰包买个几十套放店里,遇到知己就送一套。 回到店里一直忙到天黑,收拾完手头的事情,我没敢停歇,又马不停蹄的准备晚饭。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忙碌,但多少有些过日子的感觉。 黎诗端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和萌萌视频通话,在线辅导她英语口语,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拿着手机来到厨房,把我忙碌的身影展示给爸妈,以此证明我是个会照顾人的好男人,老爸老妈在手机里一阵叮嘱,交代我必须照顾好黎诗,否则过年就不用回家了。 真是我亲爹亲妈啊! 饭菜准备上桌,舒马却带着表舅去酒吧了,这两个追逐打骂了一夏天的老朋友,相处的日子即将要以后天表舅的离开而结束。 我和黎诗将小桌子拿到屋顶,虽然清冷,却能够看到整个星空,因为明天还有事,也不敢多喝,一人一小杯葡萄酒喝个气氛,饭桌上依旧是红烧鱼和鱼香茄子几个家常菜,黎诗说吃了那么久,就是不腻。 正吃着,我以居高临下的视角,忽然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朝着青旅门前过来,并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许久未见的老苟,这些日子他似乎瘦了不少,可走路姿态依旧未变。 如今,我已经得知她是黎诗爸爸,可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和他没大没小,伏在不锈钢护栏上,居高临下的冲他喊道:“苟总,好久不见!” 老苟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往后退几步,费力的仰起头看着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突然冲我大骂道:“臭小子,我姑娘呢,占了我青旅,还拐走我姑娘,你个缺德鬼。” 黎诗也探着身,冲着楼下脆生生的叫了句:“苟总。” 老苟嘿嘿一笑,以贼快的速度跑到楼上,看了看饭桌,显然也是没吃晚饭,我赶忙下楼给他添置一副碗筷,然后伺候大佬的姿态弯腰奉上,最后在他身旁坐下来,恭恭敬敬道:“苟总,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近来游戏玩的越来越厉害的黎诗忍不住笑了,只留下一脸不解的老苟。 我给老苟倒了满杯,然后一脸悔不当初道:“苟总,你近来在哪里潇洒了,这藏得也太高深了,大半年没见你人,这胖脸瘦的只剩下双下巴了。” 盘着腿的老苟抽出脚,费力的蹬了我一下:“我不要面子的啊!难不成我就不能换种健康的生活方式了?” “苟总怕是不记得自己从前开会时候,别人商讨方案,你却吃了两个肯德基全家桶,还吧唧着嘴,把一个没吃早饭的小姑娘都快馋哭了。” 老苟瞪了我一眼,一副往事不许再提的表情,转而温柔的对黎诗说道:“你最近又要回英国了吧?” 我顿时心一紧。 黎诗摇了摇头,道:“不打算回去。” “你妈过生日你不回去,她能任着你在国内瞎游荡?” “她过生日时是国内的黄金周,青旅会很忙,我没时间回去,等到忙完再说吧!” 老苟没有言语,他似乎有些弄懂了黎诗的意图,叹息了一声后,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酒。 小片刻后,趁着黎诗下楼加件衣服的空档,老苟再次开口,却没有任何玩笑之色道:“最近青旅生意还不错吧?” 我点头如实告知道:“入不敷出的现象不会再有了,但是要想突破销售额,还是挺难的。” 老苟没有了从前的尖锐,他郑重的提醒我道:“要想和黎诗在一起,你恐怕必须做出点样子来,据我所知,如果黎诗这次真的不回英国,她妈妈肯定会来登门拜访的,到时候,你如果不拿出像样点的东西出来,估计不会轻易过她这关,她要么顺利带走黎诗,要么会给你和青旅致命一击,再带黎诗回国,我不是危言耸听,她的考验我素来不敢领教,否则也不会因为她之前回国而躲了那么久。” “你是说在你躲起来的这段时间,是因为她回国了?” “这以后啊,她回不回国我都不用再担心了,有途旅行社已经倒闭了,她应该是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我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如果老苟提供的消息属实,我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可是问题的关键是,现在根本不清楚黎诗妈妈会制造出什么样的危机,本就无还手之力的青旅,只能选择被动的防御。 情绪起伏之间,我抬头仰望着星空,希望可以看见那个在事业成功后意气风发的自己,而那时候再和黎诗在一起,也会惬意很多,当然,我还可以给萌萌和爸妈一个舒适的物质生活,如此想来我真的应该在这优胜劣汰的残酷生活里,活出个样子来。 当老苟再把酒杯放下时,我又给他斟满,自嘲道:“其实这青旅本质上还是属于你的,只是我从前厚颜无耻的霸占了,如果有一天你要回去,也是合理的。” 这时,老苟早已释然一笑,轻声说道:“青旅已经被你买下来了,无论你是否给清了黎诗这笔钱,它都是你的了,你有心让这家店好好发展,就拿去经营吧,等你以后赚到钱了,还给黎诗就可以了,如果她不收这笔钱,你就以给她幸福的方式来偿还吧。” “苟总,你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老苟摸了摸自己的假发,感慨道:“从头开始呗,以后就别叫我苟总了,至于叫我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我是不打算叫你老苟了,毕竟黎诗不喜欢这个称呼。” 老苟没有再回应我,告诉我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往后仰躺着,好似看不到整个世界的样子,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沉默,他却起身静悄悄的离开了。 …… 夜色笼罩了整座街道,取而代之的是整条街道的灯光。 晚饭之后,我在院子里泡好了茶,逛完夜景回来的顾客,可以任意饮用。 角落的沙发里,老苟和黎诗似乎有很多话题,一边喝茶一边窃窃私语,伴随着茶香四溢,我为游客们弹着吉他唱起了歌,也算是为明天的活动预热了,至于明天活动结果究竟会如何,我没有丝毫把握。 第278章 也许会重逢 这场活动我们办的很努力,却依旧没能改变一见咖啡店的现状,几个月之后,景琪电影大火,她在个人微博上分享了咖啡店和青旅,带来了一大波客人。 可相应的问题也随之产生了,沈浩丧心病狂的通过营销账号,散播景琪的私密照,并且发长文指责她背着人命在逍遥快活。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景琪对沈浩无底线的迁就,是因为他们从前的恩怨。沈浩在文章中怒斥景琪是害人精,在一次外景拍摄中,景琪不慎坠河,同在外景拍摄的沈浩前女友将她救起,自己却不幸去世。 难以接受现实的沈浩,开始讲罪恶发泄在景琪身上,而景琪一直以救赎的状态,万分迁就着他。 至此,被誉为新星的景琪迅速负面新闻缠身,各种不实的报道也随之而来,她先是出了国,频繁被跟拍后,索性直接躲在青旅不愿露面。 原本以为我会和黎诗安静的生活着,可只在英国碰过一次面的戴乐,打破了生活的平静,他的到来让黎诗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信心,当我问她时,她又不愿对我说,只是说着应该只需要两年左右,她就可以彻底回国了,也许真是应了老苟的那句话,我与黎诗中间终究是隔着障碍。 而这种障碍,何时才能打破,我不知道。 戴乐是著名服装设计师,她在带着黎诗回英国时,偶然遇见了景琪,感慨一番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模特后,直接邀请她半年后参加自己法国时装周,可早已看透娱乐圈的景琪直接拒绝了。 黎诗走后,我又一次成了孤独患者,唯一不变的是,老苟开始每个月来找我喝一次酒。 值得提起的是,江莱悦掌握了集团全部实权,积极准备上市了,我们先是经常能在青旅门前碰面,后来渐渐很少看到,如今,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面,她已经彻底告别那段短暂而又荒唐的“贫穷”生活。 事实上,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她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凡,她对所有人总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疏离,我们唯一一次可能产生宿命纠结的机会,也被我笑着放弃。 我这个人生来好强,却又甘于平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怎么会结合到同一个人身上。 这个下雨的傍晚,我遵守自己的承诺,带着一些枣糕再次到疗养院看秦姨,出租车还未挺稳,却发现江莱悦的车朝我这边驶来,我连忙低下头,避开了她,不是我惧怕见到她,而是我不想让她对我有任何亏欠感产生,继而找机会报答,她一直都是这么个人。 …… 看完秦姨,撑着伞往回走,我也不顾湿了鞋底,只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能够找到返回的公交车。 走了几分钟,一辆车停在不远处的车再次闯入我的视线,我转身准备避让,车子却鸣了笛,她好似在等我。 我不急不慌的走到车子旁,却没有进入副驾驶室,江莱悦跟着下了车,站在我对面,她没有撑伞,雨水夹杂在风里,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带来的却是一阵清冷,好似淋灭了我们躁动的情绪,她沉默了很久,我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打开后门坐了下来。 车窗外的雨蓑着车窗,最终,果然是江莱悦按捺不住性子,开口道:“过了这么久,你从来没想过道个歉,来修复这段关系吗?哪怕是个朋友。” “你并不是在意道个歉的人。” “余航,看来你从来都不明白,道歉并不一定代表你错了,只是你没有认为这段关系,比你的尊严更重要。” 我故作轻松道:“我活的本来就没什么尊严,没钱没事业,谈什么尊严。” “你这么想没什么毛病,我们是一类人,从来都不相信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像我江莱悦从来不觉得有人能陪我走完这一生,这个年纪的感情真的很脆弱,好像风筝一样,一刮就跑,一揉就皱,一扯就破,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感激他在我生命里,我也没那么成熟,看透这个又看清那个,成长路上没有很多别的东西,我不需要那种隔了很久的问候,从来都不需要。” “我看过网上有那么一段话,你喜欢的那个人终有一天会来找你,走的有点慢,你别急。你看,煎饼果子摊完鸡蛋抹完辣酱洒点芝麻加根油条烤肠,还要等5分钟呢。肉夹馍从火烧烤的酥香到烧肉辣椒葱花剁碎,还要等10分钟呢。就算泡一包方便面,还要等3分钟呢!吃一顿饭都等那么费劲,何况等一个爱你的人。” “我说了不需要,我等不到那个人了……” 江莱悦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我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你看,我就说回避一下比较好吧!” “滚下去!” “好。” 江莱悦的车子疾速朝着远处飞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短暂的避雨后,我再次撑开伞缓慢的往前走,有些路,我终究要独自走下去,尝遍路上的风雨和孤独…… 后来,我也才慢慢意识到,那些我极为偏爱的一些人,可能在不加滤镜的路人眼里,就是平凡人,不难看,有些角度挺可爱,有的搭配还不错,偶尔有惊艳的瞬间。 但是我也清楚的意识到,在我的眼里,她们随随便便都惹人喜爱,头发乱七八糟是散漫不羁,衣服随便穿是有种满不在平的酷劲儿,妆容精致时好看的不需言说,没化好妆的时候是有种小孩学大人的天真气,无心又烂漫,总之举手投足都迷人,每一个让我难过至极的人,都曾让我快乐之至。 …… 半年后,为了响应景区改造,青旅纳入了拆迁范围中,这次,我不得不和它彻底告别了。 直到这时,我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执念,原来,我守着青旅从来都不是青旅本身,之前是为了萌萌,后来是为了黎诗,当她们都从这儿离开后,青旅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地方。 拿到政府补贴的一笔拆迁款,我在山区闲了一段时间,总想找点事情做,最终我将目光放在了拉萨,因为那儿离蓝天最近,离城市最远。 除了经营青旅,我似乎什么也不会,于是我从余航变成了别人口中的余老板,还别说,拉萨真是个好地方,这里总会容易激发各种思考,自然本就是造物者,多余的矫情在它面前都变成了班门弄斧,我慢慢从伪文青变成一个很喜欢思考却丝毫不文艺的人了。 于是我很快就厌倦了那些旅游景点和徒步游,接下来,让我安心流连的场景只有两个:每天白天,在我留宿的客栈大厅,端一壶奶茶,和那些即将出发去徒步转山转水转佛塔以及刚回来的背包客们聊天;每天晚上,在青旅隔壁的一家小酒馆里,脚踩着一箱百威喝到半夜。恰到好处的音乐,加上影影绰绰的灯光,以及投射到地板的文字,令整个空间充满了层次感。音乐会现场,灯光明暗间,从民谣到民族,从摇滚到通俗,空气里弥漫着董小姐的迷茫,朴树的忧伤,仿佛回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我的青旅也没有闲着,林柯时常会带着莫秋来搞个小演出,而终于将念歌追到手的杨学军,正筹划着将婚礼放在拉萨举行。 景琪最终接受了戴乐的邀请,回归初心,重新返回t台,这个忧郁美丽的东方面孔,在国际上渐渐走红,而她回国时也给我带回了黎诗的消息,黎诗在英国帮助她患病母亲处理财产纠纷,她之所以和我失去联系是不想让对手抓住人性的弱点,并告诉我,很快就可以回国与我见面了。 直到这时候,我终于轻松了一些,也许在未来某一天,我推开窗子,忽然便能看到拖着一只新行李箱的黎诗,一切都没有变,她的拉链扣上依旧挂着玩偶,依旧神态悠闲,一头披肩的长发散落着,不时地被吹拂的风扬起,而一条普通的碎花裙裤,被她穿的格外清新…… 冲着我大喊:“余航,我是来取代你青旅店长职位的。” 我必定以最诚恳的态度告诉她:“这个青旅本来就是为你开的。” 那应该是一个正午,风带着些暖意吹来,我们一起面对着远处的雪山失神,而黎诗忽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轻声对我说道:“余航,让我靠一会儿。” 当她的发丝贴在我的脸上时,我便知道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从西安到拉萨,改变的只是距离,而我们的心贴近了。 趴在我的肩膀上的黎诗,哼着歌,吵着闹着要我给她讲故事,这一刻,我再也看不到她身体里的雷厉风行,有的只是表情的恬淡和安然, 我模仿着《海绵宝宝》里派大星的口气道:“海绵宝宝我们去抓水母吧。” 海绵宝宝:“对不起,派大星今天我要去上学,不能陪你去抓水母。” 派大星:“那你不在我该做些什么啊?” 海绵宝宝:“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做些什么啊?” 派大星:“等你回来。” 包括我在内,很多人往往觉得轮回之说只是神棍的一派胡言,其实轮回只是心识的相续,轮回无处不在,真实不虚。我们的旅行不正是那轮回吗?出发,回归,在不同的土地驻足又离开,遇见那么多的名字又分开,也许会重逢,也许不会。我们还是那个我们,我们又不是那个我们…… (全书完) ——……——……——……—— 新书《助理凶猛》已经连载,还在当读小说,余航的故事会在新书里补充,需要新书链接的朋友,可加qq群咨询:264684194,也可以关注公众号“当读文学”,直接进入搜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