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城》 第01章 风波若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02章 相依为命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03章 远行万里 第04章 地火之岛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09章 生自有责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10章 孤岛野望 第11章 梓庆削木 第12章 切肤之痛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17章 命运钟声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18章 杯中之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19章 单向旅程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20章 礼下于人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25章 谈古论今 第26章 博学多识 第27章 孰生孰死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28章 势无生离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03章 言传身教 离德克萨斯州首府奥斯汀北面一百六十公里有一个叫克劳福德的小镇,镇内只有700多人,小镇被农田和牧场环绕着,没有什么称得上旅游景点的地方,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西部小镇,在一般地图上都找不到,用当地人的话来形容,当你驾驶着汽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的时候,如果你在错误的时间眨了一下眼睛,你很可能已经错过克劳福德了。在两年前这里很少有两层以上的楼房,镇内只有一所小学和一所中学,没有饭店和宾馆。 今天,克劳福德小镇上又是人声嚣闹。这在过去的日子中是很少见的,但自从去年这里出了个爱休假的美国总统后一切都变了。 中心街头的一家小餐厅里,几个居民在街商量着是不是应该马上把自己的房子改成小型旅馆,因为总统先生又要来度假了,虽然总统自己有个大牧场可以住,但蜂拥而至的记者和白宫官员,吃、住都是难题。因为小镇上没有旅馆,自从布什当上总统后,经常会有一些白宫官员和记者来到这里,他们一般都住在镇上唯一的一所学校里。虽然小镇居民已经对不时出现的陌生面孔见怪不怪了,但一下子涌来几千人,他们还是有些吃不消。 小餐厅的对面是一家叫作网上咖啡馆的网吧。那原本只供三个人同时理发的发廊里现在至少有五十个人在上网。他们中有一部分是记者,另一部分是当地的居民,他们和全世界的网民们聊天,或者把远远拍到的布什和牧场照片给他们看,如果这些网民愿意多花点钱,他们还能看到现场录像――大批安全人员在小镇四周游荡的情形。 小镇的镇长是这个网吧的主要发起人和第一大股东。他希望这个“网上咖啡馆”有助于外界进一步了解克劳福德镇,甚至澄清有些人对该镇的误解,因为在一些美国人眼里,这个小镇是很落后的地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当地学校在网络建设方面的成就很能反映问题,该镇的中学早在5年前就已上网,每间12年级教室都至少拥有两台电脑,学校还有电脑实验室并教授电脑课程。 “这回我们的麻烦大了,”饭馆的老板拜德看着那不停开过的车子摇了摇头,对着边上的老婆说道,“我估计有五千个人!” “我想他们中的大部分只能到30英里外的韦科市住宿。”老板娘也跟着叹着气。 “这次是为什么?”一个嘴里嚼着一把菜叶的老头抬起头来问道。 “总统度假,另外还要准备怎么接待普京,”另一个小镇居民放下手中的牛排,接口说道,“我的亲戚告诉我的。” 餐厅里的大部分客人都抬起头来,脸上却不是惊喜,而是有些忧虑,他们知道随着各国政要的到来,那些全世界的记者也会蜂拥而至,只要看看外面的那长枪短炮就知道到时候的克劳福德小镇将暴露在全球的聚光灯之下,这里成为世界政治的中心,他们平静的生活也将成为回忆,这就像是农家即将迎接尊贵的客人,小镇的淳朴之情在他们的担心中表露无遗。 克劳福德牧场是布什在白宫以外的唯一住所。除了轻松自在之外,牧场还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毕竟各国显贵政要将会经常聚集在此,安全保障一定要严密谨慎。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内务部这类机构自布什上任就开始调查这个镇上的每一个居民,每个人不但做了三遍的全身检查还不得不花半个月的时间用来回忆自己的所有海内外的亲戚、出生之后交的朋友、上网后交的网友或是其它社会关系。 另外为了保证总统安全所需的土地面积,这个小镇的上空现在有个无形的屏障,凡是有飞行物进入这个半径7英里、高10000英尺空域的都将会被至少一架f-16追杀,所以一年前拜德就不得不把他心爱的鸽子们遣散,不愿意遣散的就变成餐厅的第一批食材, “我讨厌这样,”一个居民一边用力切着牛排一边说,“他应该呆在他的办公室里,那个叫白宫的地方。” “可这里是他的发祥地,他有安全感!”另一个居民接口说道,大家叹了口气,他们都知道去年美国大选投票结束后,布什就回到镇外的牧场。虽然经过一系列选战官司,但联邦最高法院还是一槌定音,确认布什获胜,所以后来布什在这条路上的镇中学的体育馆内宣布了他的第一批内阁人选。 而在餐厅另一个靠窗的角落,有个瘦高的白发男人正嘴里咬着一块三明治,一面看着一份资料,刚翻开的封面上写着:布什,美国的新王朝。 翻开第一页,他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三明治,一面在心中默念前二十分钟才写完的文章:“看着在过去的二十世纪,美国大多数政治家族走的都是下坡路。富兰克林?罗斯福声望何其高,在美国历史上破天荒地四任总统。他4个儿子政治野心一个比一个大,但没有一个能将罗斯福这个姓氏维系在历史性高度上。小富兰克林?罗斯福成就最高,但也不过是纽约市国会议员,在竞选州长时还败北,很难想象美国这样的国家权力仍然是被几个家族把持着,但事实上,如果把每个权力者的关系网放在一张巨大的图上,应该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些什么,唯一缺少的只是你能不能很好地找到那些埋藏在无数表象下的可怕现实,有一句话说得好,成功没偶然,如果非得从三亿人中找到一个人代表国家,那绝对不会象是上帝划拳般随意,更不会真的象是从选票中选取最多数那么简单,听说哈佛有过一个研究,如何在当前的选举制度中赢得胜算,那个项目在开始之后就中止了,表面的原因是这个研究没有意义,但马克怀着恶意去推测的话,结论大概会是这种研究应该受到了某些人的资助而成为了少数人的工具吧……” “马克先生,您的咖啡!”拜德端过来一杯咖啡和一小杯牛女乃,他点点头拿起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口,继续默念,这是他的习惯,自己的文章不但要看起来文字通顺,读起来也要韵律感十足,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派驻白宫了 拜德回到窗前,继续和几个居民闲聊着这几天会有的变化。 “在一个表面上没有王位的国家,布什家族构建了一个事实上的王朝,这个家族的历史是沃克家族和布什家族共同开创的,完全可以同美国的另一个政治家族肯尼家族媲美。”马克读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他拿起笔,加上一句:甚至可以超过肯尼家族。 “肯尼迪家族名声何其响亮,多少年来,这三个字都是领袖魅力与政治野心的代名词。但在约翰被刺身亡后,家族成就止步于他的弟弟———同样被刺身亡的前司法部长、参议员罗伯特,和现在仍健在的参议员爱德华。家族的下一代没有取得上一辈的荣耀,却不得不背负冥冥中对这个名字的诅咒。或许可以说,正是对于权力的渴望才让他们接二连三的走上了早亡的命运,布什家族的人有着与肯尼迪家族人员完全不同的气质,表面上看,带着肯尼迪名字的那些人总是有着异常的光芒,那种才华象是刻在脸上拿不下来的面具,而布什们却显得低调朴实,有时你会觉得他们象是邻家的大叔或是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但实际上,两个家族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政商两界的背景。” 看了一下,他又咬了口三明治,拿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放回桌上,接着默念道:“延续4代的布什家族创始人是外曾祖父乔治?赫伯特?沃克,一位极其富有、冒失和胆小的金融家和狂热的共和党人;曾祖父塞缪尔?布什,另一位富有的商人。他们中的一人在密苏里致富,另一人则在俄亥俄的工业和铁路上发了财。二人都违背家族的旨意获得成功。他们的孩子没有一个继承他们的模式,两个家族联姻了。1921年,布什的祖父普列斯考特?布什同祖母多萝西?沃克结婚。毫无疑问,这场婚姻为美国提供了两位总统、一位州长和一代石油贸易的商人。”马克满意地笑了笑,翻过一页。 “回顾布什家族的从政史,人们可以发现一个显着特征,那就是这条曲线不断上扬,每一代都会取得比上一代更显赫的地位。普雷斯科特?s?布什1952年在岁时当选参议员,在退休前共担任过两任参议员。” “乔治?赫伯特?布什,这位我们通常称为老布什的人继承了他父亲的足迹,甚至走得更远,在国会里干了两届,然后成为里根总统的副手,最终登上总统宝座,成为美国第41任总统。” “在通往总统的道路上,老布什担任过一些相当重要的职务:常驻联合国代表、驻北京联络处主任、中情局局长。最后,他同保守的里根建立了关系。在世界剧烈动荡的时刻,他当上总统,而这个时候冷战消失了,柏林墙倒塌了,戈尔巴乔夫也下台了,美国变得无比强大。拥有过最高权力并能安然退下是一种重要的积累,我很难想象如果老布什连任总统之后的四年会有另一位布什总统,但现在看来他非常明智,这种明智在他当政期间也有所体现,他总是把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很好地做了结合,我们都知道他们家族在能源市场上有着很大的利益渴望。” 马克又翻过一页,抽空再咬了一口三明治,喝了半口咖啡,接着呐呐念道:“所以他也把美国的大兵派到了伊拉克,为一个叫科威特的国家打抱不平,这当然也是因为他不希望一个名字叫[撒旦母]的家伙控制那么大片的油田,因为这个撒旦母会生出许多的撒旦,在全世界范围内撒播邪恶,但他的任务并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也许他的儿子会更加努力,……” “乔治?w?布什则先当上州长,再进军白宫。而他的弟弟杰布也在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到白宫里住上四年,……而下一代布什,” 他又翻过一页,这一页纸却是完全的空的,他开始从怀里拿出一支笔,开始奋笔疾书。 “家族的最新一代中,最耀眼的要算小布什的爱侄乔治?普雷斯科特?布什。而他的父亲,就是佛州州长杰布?布什。他的长相酷似拉丁歌王瑞奇?马丁,去年共和党大会上,他的双语演讲就赢得大批年轻选民崇拜,人们将他视作布什家族的政治传人,并将他与约翰?。肯尼之子相提并论,……不过,美国人在二十年之内应该不见得喜欢有另一位布什总统,那会对民众造成很大的困扰。” 他再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好在那杯牛女乃还没有动过,他又拿起牛女乃杯喝了起来,这个会被上流社会人士耻笑的行为在这个小镇上根本没有人会注意, 小镇北面十公里外,一座极大的白房子伫立在绿树青草之间,一间被布置成书房模样的房间里,一个黑皮肤扁鼻子的高挑女人正站在房间中央在说话,她短短的直发紧紧地包住了半个脑袋,这张脸近来在电视上出现,她是小布什总统的高级助理――赖斯女士。 而四周的沙发上坐着六个人,三男三女,最老的那个是美国前总统老布什,他的肤色很苍白,中年男子一张半黑的猴脸,是现任美国总统,最小的一个男青年长得不错,不知道是谁。三个女人是前任总统夫人芭芭拉布什,中年女子是现任总统夫人劳拉布什,还有一个是小布什的大女儿芭芭拉布什。这些欧美人起名字一向不喜欢用心,儿子和老子名字一样,孙子和爷爷名字一样,孙女和祖母的名字一样,所以一旦有了什么意外或是正常的那种情况出现,外面的人常常分不清到底是哪个人死了, “按照计划,为了接待来访的外国领导人,总统先生和夫人要携带巴尼和斑点提前一天返回牧场,以表达尽地主之宜的礼节。”黑女人赖斯点了点布什脚边的巴尼和斑点,这两条被称为白宫第一犬和白宫第二犬的犬科动物——苏格兰猎犬巴尼和小哈巴狗斑点。 布什和劳拉同时模了模两条爱犬的脑袋,微笑地点点头。 赖斯继续说道:“来访者将会乘坐[海军陆战队一号]直升机抵达牧场。” “那不是我专用的么?”小布什突然发问。 “这样才能表示您对他们的尊敬!”赖斯解释道,小布什皱了皱眉头。 “别让他们在上面装什么小东西。” “能装东西的地方我们都已经装了,他们连个洞都找不到。” 小布什满意地点点头。 “飞机抵达前,总统先生将身着灰色夹克、褪色牛仔裤、系银色腰带、脚蹬牛仔靴,驾驶一辆白色的福特小卡车前往迎宾,并亲自将来访者迎出飞机。”赖斯接着说道,小布什频频点头,他喜欢那种穿法。 “客人下飞机后应当向总统夫人献上一枝黄玫瑰。”赖斯说道,她看到布什又瞪大了眼睛,忙解释道“因为它是德克萨斯的象征,……” “是么?”小布什看了看劳拉,“好吧,你说是就是吧!别是红的就好!” “上车后主客将坐在总统身旁,如果同夫人一同来访,她将与夫人和一名翻译坐在后排座位上。”赖斯继续说道。 “等一下,”布什又打断了她,“我有一个提议。当时最好是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因为这里下雨是好征兆。” 赖斯心中还真是无奈,这个迷信的总统,看来又要搞个人工降雨了。大家都看着他,小布什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可以边开车边大声说,你为我们带来了雨,在德州人们总是对这种事很感激的,没有比雨更好的礼物了。” “好的!没有问题!”赖斯开始在记事本上记下,“那个时候要有蒙蒙细雨。安排提前向天上打炮!” “你接着说吧!”小布什又靠回到沙发上。 “整个接待中的重头戏是在牧场享用十分别致、而且绝对地道的美国西部晚餐。就餐地点安排在这个屋子前面八百米的旷野中,厨师们也将在马拉的大货车上展示手艺。在晚餐进行的同时,德克萨斯的五人乐队将弹唱充满西部牛仔风情的美国乡村歌曲助兴。”赖斯开始描绘一幅美丽的乡间晚宴的情形,所有的人都目光迷离。 “客人将品尝到由西部牧牛人烹制的煎女敕牛腰肉。除了这道德州传统的风味烧烤外,晚宴菜单上还会有典型的德州名菜:南方炸鲶鱼、炭烤马铃薯、酪梨酱沙拉等,甜点则是家制的山胡桃馅饼以及蓝铃香草冰淇淋。”赖斯慢慢地念着,她的嘴里已经充满口水,空气中也仿佛已经飘满了香气,那个蓝铃香草冰淇淋是当地的名牌,当然那个公司的头也和赖斯女士打过招呼了,要不然根本不用想进到这种级别的饭桌上。 大家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大口水,尤其是刚才说了许多话的高级总统助理女士,她的口一下就不渴了。 “这个计划很好,在这样美好的家居氛围中,商谈国际局势、解决双方的分歧自然要更容易取得进展。”这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布什的总结发言。 “总有一天我也要在这里接待他们!”年青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我要让这个地方成为美国的圣地!” 这句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大人们对视一眼,老芭芭拉说话了:“普雷斯科特,当你从政之前,你要塑造自己的名声,先成立家庭、生几个孩子,买一座房子,积极交税,做每个人都去做的事。这样当你以后从政参加竞选时,你就不会说,‘嗨,我是某某人的侄子、某某人的儿子或某某人的孙子’了。” 年青男人垂头丧气坐回位子里。 两个年长的男人笑着拍拍那个普雷斯科特,老布什说道:“你放心,这会成为美国的圣地的,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布什!”他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接下来是cia最近一周的工作汇报,……”赖斯看了看那两个年轻人,眼神里有一丝犹豫,想必这些都是至关机密的情报,不能让非核心的人知道。 “谁来帮我做饭?”老芭芭拉识趣地站起身来,劳拉和小芭芭拉自然要响应了,至于普雷斯科特嘛,他也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因为他目前还算不上是核心成员,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半男人和半个女人。 房间的门重新关上,赖斯开始读着来自cia的一份汇报,她手上拿的虽然只是薄薄一张纸,但纸上那几句话之后却是全世界几千名特工人员的大量调查结果的结晶。 “上个月cia发现有一部分被怀疑是基地组织的成员在我们国内的飞行学校学驾驶。他们的经费来源复杂,银行系统显示来自德国的个人汇款,但我们的人分析这笔钱是来自沙特的拉登家族下的一家公司!”赖斯念完了第一句话,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一老一少两任总统,两人手扶沙发轻轻前倾,面色微紧皱着眉头,看来这个情况带给他们相当的困扰。 “最近三天,其中的三个人带头的在佛罗里达的一家旅馆里住着,他们花钱很大方,还经常去健身房。” “在杰布那儿?”两个布什对视了一眼,“他们想做什么?” “我已经通知了州长先生加强了安全级别!”赖斯冷静地对两位总统说,停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但cia的最终分析是他们想劫机!” “劫机?”两个布什又相互看了看,“目的是什么?” “他们应该不是为了钱,也许是想让我们把前段时间抓的那些家伙放了!或者让我们不要管以色列的事,再要不然就是让我们把沙特那儿的军事基地关闭!也可能让我们别去盯着本拉登!”赖斯试探着解释。 “也许,这些家伙还能想出什么来!”小布什笑了起来,他舒服地靠回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接着问道,“还有其它什么?” 赖斯看了手中的纸,说道:“没有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抓到本拉登?”小布什突然问了一句。 “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只知道他现在还藏阿富汗的山洞里,塔利班在那儿的势力很大,cia办法不多。不过本拉登工作组一直在看有没有机会,他们分析了本拉登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我们已经掌握了他在十几个国家的上千同伙的资料。我们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赖斯认真地回答总统的提问,她说的那个本拉登工作组是1995年底成立的,当时cia和fbi发现他与索马里美国士兵受袭有关。于是克林顿签署了一个绝密文件,授权cia对付本拉登的恐怖体系。于是cia的反恐怖主义中心专门成立了这个本拉登工作组。 “如果我们要拿下阿富汗要多少人?多长时间?”小布什问道。 “五角大楼研究过这个问题,五万人,三个月,其中两个月前期准备,一个月作战!”赖斯迅速回答,看来这个答案她是早有准备了。 “他还想买核武器么?”老布什突然问了一句,他在任上的时候就知道本拉登一直想有一枚自己的核武器。 “自从他被俄国人骗了几次后他开始学乖了,”小布什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他想自己造,在伊朗!” 老布什点点头,沉默不语。 “他现在还在不停地买我们的军火,通过一些中间商!”赖斯严肃地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不必,反正他都要买,与其让俄国人赚不如让我们赚,”小布什摇摇头,“这样我们还好控制一点。不要卖好的,过期的给他好了!” “过期的那些已经卖到台湾了!”赖斯摇摇头。 “那就快过期的吧!”小布什笑了起来,“也省得在国内销毁起来那些环保人士又要叫!” “是的,先生!”赖斯眼里满是尊敬。 “还有事么?”小布什问道。 “没有了!”赖斯摇摇头。 “好,那你出去吧!”小布什说道。 赖斯静静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布什父子。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拉登是个疯子!你还记得那几次自杀式爆炸袭击么?”老布什沉吟了一阵,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了一句。 1998年5月,拉登说,美国陷入黑暗的一天将会很快到来,不久将有震惊世界的暴力事件发生。此后,美国设在中东地区的军事基地风声鹤唳,一片紧张。时隔不久,美国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使馆竟然同时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恐怖爆炸事件。两起爆炸使数百人死亡,数千人受伤。 “哦!”小布什轻轻皱起眉头,也陷入了思索。他也想起了那一连串的爆炸声。他突然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又有一场大爆炸又要发生。问题只是在于:在哪儿?怎么炸? 劫机?他想起赖斯走前得出的结论,一道闪光从他的脑海中划过,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安。 “也许这是个机会!”老布什再一次轻轻吐出几个字。 “机会?”小布什好象不太明白这两个字应该怎么解释。 “乱世出英雄,你不要忘记你这次胜得太险,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老布什轻声说道,“你天天在泥塘里模鱼还没模明白么?” “不错!……的确是个机会!而且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小布什也慢慢笑了起来,他这一次真的胜得太危险了,最后要不是最高法院帮了忙,自己那两个亿就全打了水漂了。但如果他老爸的估计是真的话那对他这种当过兵会开飞机的牛仔总统来说是太有利了,美国人就喜欢战斗英雄,战斗英雄再次当上总统的机率怎么也比一个西装小白脸高得多! 而且有了这样的借口,那做什么事都可以了,反正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不太听话,应该都可以和这事有关, 父子两人开始相视而笑,老布什慢慢地再次说道:“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 “没有人!”小布什也笑了笑,他突然站了起来,说道,“现在是参加100度俱乐部活动的时间了,你一定不会想要和我去!” 老布什微笑着摇头。小布什并不失望,他有的是人,那些他到哪里都会在的人。 他开始走进卧室换衣服,十分钟后他走出门,这时站在门外的保镖们已经开始两腿发软,他们可不太想在100华氏度的炎热天气下每天跟随他去跑步。总统自己可以只穿一条裤叉,在风中晒着胸毛散布,自己可要穿着西装皮鞋,挂着长枪短炮手枪匕首,拿着遮阳伞、钓鱼杆、小马扎、摇摇椅、救生箱和满是水的冰壶,还要提前在总统会经过的地方先踩上两遍看看有没有地雷坑洞和大便,这实在不是个好差使!说实话,这是全美国最糟的一份职业了! “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么?”小布什热情洋溢地看着十多个黑衣人,大家强笑着点头。 看到俱乐部成员的密切配合,总统先生立时开始原地踏起了小马步,一边挥动着双拳一边冲着天花板叫道:“那出发吧,生命在于运动!” 去你妈的!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发出了无声的最强音!开始提着大包小箱挤出一付赤胆忠心的模样跟了上去。 看着总统以冲线的速度当先跑出了门,大家心里一紧,如同前方的道路理应已经被安全人员扫清了所有障碍,就算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挡在总统前行的路上,曾经发生过因为扭头说话被绊倒在门槛上的可怕事件,没有尽到清场责任的特勤人员被扣发了年度所有奖金,而随之而来的隐形福利自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别说不能在城市里拿着黑皮证免费进娱乐场所消费,反而被派到地球最南的地方去观察气温的变化,理由就是国家需要得出温室气体是否真的对地球的大气温度产生足以让人感知的变化,而这一点事关数以万亿美元的工业产值的变化,责任…那个重于冰山 第04章 影业大亨 洛杉机,好莱坞,天气晴朗,从空中三千英尺就可以看到比佛利山坡上那竖立的霓虹灯架,离海边不远,也算是个很不错的旅游城市,但空气中却带着不象是这个世界的味道,街头巷尾到处可见到扛着摄像机的民工兄弟们和举着求龙套牌子摆造型的的帅哥美女,整个城市就象是一个正在呼吸的电影城。 作为影业中心的城市,洛杉机已经把引导地球文化潮流当成了城市文化的一部分,有个评论员甚至说这个城市的dna就是用三组胶片相互緾绕在一起构成,那些基因里就写满了种种拍摄手法或是电影理念,这个城市就是在这种dna的指导下焕发出异样的生命力,把人类和地球上的曾经与未来的各种解读反复地刻写在胶片上。 这座城市里有超过一万个电影棚,想象着把苍白的文字变成影象就能换回大把钞票的场景让无数人在这里的大棚里种植着种类繁多的精神作物。这里每年出品的各种小电影足以绕着地球转上三圈再到月球拐个来回,曾经有个科学家担忧地说如果科技不进步到能大量存储那些影像资料,地球迟早会被那些录像带给淹没,好在这话说后没几年,dvd光盘就出现了,化工产业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它们再也不用为这里提供装着精神毒品的容器。 沿着星光大道的手印走下去,两边都是带着影院的摩天大楼。其中一栋闪着冰冷色调,头顶上支着霓虹灯架的大楼显得并不是那么出众。 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是哈瓦那手工特级雪茄特有的味道,烟雾中闪着暗红色的微光,带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却又心生恐惧的奇特感觉。 这是一个黑暗的放映间,墙上是一个两米乘三米的白色银幕,上面不停地放着一个镜头,一群处于无重力状态的大小石块在相互碰撞着,虽然无声无息却显示出那股巨大的能量,在它们的边上有一个蓝色的星球在缓缓转动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似乎是那个探索频道的配音不小心喝了掺了沙子的水。 “6500万年前,一颗直径为9公里的小行星撞击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在撞击之时,2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马上被气化,或被反溅到空中。地球上出现了沙尘暴和火灾,太阳也被遮了起来,地球温度也急剧下降,寒冷的气候使恐龙再也无法生存下去了,最终导致恐龙灭绝……” 画面上已经有一颗小石头在越变越小向着地球飞去,接着镜头一转变成在地球上望向天空,石块就如一个大火球越变越大,终于一声巨响,火球重重砸在了海里,溅起了高达数千米的海啸,许多恐龙被抛向了天空或是卷到海底,剩下的开始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悲惨地活着,有的嘴里叼着根焦黑的树枝装着在剔牙,有的满头满脸的火山灰象是在做面膜,只是它们的眼睛,全都在悲伤地看着天空那片遮天蔽日的铅云,渴望着那云后灿烂的阳光。 “5万年前,一颗直径为1.5公里的小行星撞击美国亚利桑那州,形成了一个1000多米宽的巨洞……” 画面上是又是一个巨大的撞击场面,一声巨响、一片烟尘之后是尘土飞扬火光冲天,然后显示出一张美国地图,亚利桑那州的位置一个大洞。 巨响之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但不过一会,沙哑声音和拉风箱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1908年6月30日清晨,欧亚大陆北,西伯利亚中部,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空中划过。它着地之后引起了一场大爆炸,扫平了大约2000平方公里的森林,烧毁了大量树木,引起的大气冲击波绕地球两圈。这一事件被称为通古斯爆炸。” 画面上一颗火球划过天际重重地砸在了一片森林中。 “2000年9月1日,一颗编号为2000qwy、直径达500多米的小行星上午在距离地球约240万公里的外围掠过。如果这颗小行星不幸撞上地球的话,严重时可能会导致全球1/4人口——大约15亿人死亡。” 空气中突然迷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只有一阵好象铁匠铺里拉风箱的声音又隐约传来,中间还有八度的起伏,相信是听众们已经被这段话感动得泣不成声了。 “mit的观测数据显示,太阳系内至少有1100颗小行星可能接近地球,对地球构成灾难性威胁。一些天文学家经过计算认为,每1000年到3000年就有一个直径100米大小的小行星可能会撞击地球,其撞击力相当于100万吨级的原子弹,它会毁灭一座城市,掀起海啸,淹没靠近海边的地区。”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声调时起时落,那个风箱也不停拉着,时快时慢,似乎黑暗中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两个乐器的演奏。 “每10万年到30万年就会有一颗直径大于1公里的小行星撞击地球,足以毁灭地球上四分之一人口。每一亿年有一颗直径6英里的小行星和地球相撞。类似这样可能给地球文明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小行星,大约有700到1200个以上。” 而那个风箱好象越变越大,好象潮水般扑天盖地而来,又象是不停地为这精彩的演说击节叫好……更象是来自呼啸山庄里接受命运惨酷的安排却只能无奈地为人类命运悲呼的一声叹息,在那夜色深沉的化作无尽的若有若无的伤感… “目前地球上人类找到的天体撞击坑就有一百多个,最大最老的是南非伏利德佛坑,直径达140公里,已有19亿7000万年历史。……总之一句话,我们的母亲,地球,正处在无比的危险之中!”沙哑的声音慷慨激昂地结束了自己的演说。 那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还在继续,善解人意的灯却已经自动亮了起来,此时的光线已经可以让瞎子清楚地看到房间里的一切。这是个小型的放映室,只有四张沙发,只坐着三个人,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人戴着黑框眼镜,镜框上镶着亮白色的金属标志,那是身份的象征,镜片反射锋利的光芒,反而看不出他眼睛长成什么样子,身上穿着一件有点发皱的休闲装,手边有台笔记本电脑,电脑边上有台投影仪,看来那个沙哑的声音是属于他的。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的头发已经掉了一半,剩下的一些被梳得整整齐齐拢在脑后,他的脸上也戴着眼镜,不过是金边的,他的下巴刮得是干干净净,他身上的西装一看就是高级货。 两个人同时转向第三个人,看来这位才是主角。而那拉风箱的声音就是从他那儿发出来的。 巨大的单人沙发边上摆着一个几案,几案上的烟灰缸里摆着一只燃了一小半的雪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毛茸茸的手臂上戴着一只高级瑞士伯爵表,但看不清楚他的脸,因为他的头已经几乎掉到了沙发的后面,从平行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方形的下巴,还有那硕大的鼻孔和茂盛的毛发。 那震耳欲聋的鼾声正是从那鼻孔中传出来的,两人惊讶地发现这正是刚才房间里那不知名的背景风声的来源,巨大的鼻孔象是哈雷戴维斯车子那富有力量的排气管,有节奏地喷射着带着尼古丁的废气。 “麦卡锡先生!”金边眼镜咳了两下,又叫了几声,只好放弃,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大胡子。推推他?大胡子用隐秘的眼神表示,金边眼镜摇摇头,他可不能胆大冒犯这种贵人,他伸手关掉了视频。还是让这位先生好好地睡上一觉吧,听说有过一次他睡醒了直接签了支票的事情,所以照顾金主的情绪是很重要的。 不过声音一停,这个麦卡锡先生的头又好象从脖子上长了出来,这让另外两个人非常地高兴。 “说完了?我错过什么了?”麦卡锡先生瞪着眼睛问道,一边伸出手去拿烟灰缸里的雪茄。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因为边上那个肉弹好象一直没有吃饱,所以他不得不再三努力去摆平她,四十多岁的人了,好象总是有一点力不从心,他暗叹了一口气,带着些淡淡的哀伤。 知道了刚才自己的话完全白费,两付眼镜心中颇不是滋味,但还是要强装出笑脸,毕竟这是在找投资人。 而这个叫麦卡锡的家伙正是个有着大把钞票的大人物,他至少拥有一家石油公司和两家投资公司,并且有准确的消息说他刚进入mgm影业公司的董事会。《财富》上说他的净资产超过五十亿美金,这家伙在贝弗利山、佛罗里达、巴哈马群岛、法国、瑞士、摩纳哥、列支敦士登和英国都有房屋、地皮和住房,在英国有整整一座宫殿,两架飞机,两架波音737,在纽约的摩天大厦美利坚广场有一套豪华住房,最重要的是,他毕业于耶鲁,是骷髅会的资深会员,……一连串的资料在两付眼镜的脑海中闪过,他们努力保持着笑容。 “麦卡锡先生,事实上才开始,中国有句古话叫[杞人忧天],正好可以作为我解说的开题。”金边眼镜说道。 “中国人?你这个片子不是说行星撞地球么?这种片子和中国人有关系么?”刚从梦里醒来的麦卡锡先生一脸的不高兴,他不喜欢中国人,也不喜欢自己投资的片子里有中国人,除非中国人在里面演反派或是大反派。 “其实中国人早就有了[杞人忧天]这个词,还把这个杞国人做为一个反角笑了整整两千三百年,可说实在话,这个成语还实在是很有道理!”金边眼镜耐心地解释道,他也不喜欢中国人,不过说起这部大a片,就不得不再次说到中国人,因为中国的文化真是包融甚广,不管它是作为正面教材还是反面资料出现! “什么意思?”麦卡锡先生问道,鲜红的嘴唇紧紧地包着那支高级雪茄。 “中国古代有个杞国的人天天看着天空,别人问他为什么不种田去,你猜他说什么?”金边眼镜面带笑容。 “什么?”麦卡锡先生一脸的不感兴趣,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房间里的能见度又突然下降了一些。 “他说他担心天塌下来,大家都会死掉,反正都要死掉,不如不去种田,因为种了也没有机会吃。”金边眼镜笑着说道,黑框眼镜也笑了起来。 麦卡锡先生大声笑了起来,雪茄的红头也随着笑声上下点动。 麦卡锡边笑边说:“那个中国人真蠢!你就是来和我说笑话的?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说到后面,他的笑声里根本就毫无笑意,他突然停住了笑声,冷冷地盯着金边眼镜,那正冒着烟气的雪茄象枪口般直指着金边眼镜的脸。 “你才蠢!”黑框眼镜心里暗骂,接着用力咳了两下,接着说道:“其实笑他的那些人才错了。” “怎么?”麦卡锡先生转过头看着黑框眼镜问道。 “那个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金边眼镜看了一眼黑框眼镜,他刚才那半天是白说了。 “为什么?”麦卡锡先生还是不明白。 “这件事在《圣经?启示录》也说过,”金边眼镜开始提醒麦卡锡小时候就看过的书,“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象火把从天上落下来!” 麦卡锡在努力回想小时候看过的圣经上的话,结果除了一句在饭桌上经常说的“阿门”外是一句原话都想不起来了,但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出自己的短处的,所以他只好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脸部放松抱以微笑加上颇颇点头,以示自己已经想起这个典故了! “其实小行星撞地球的危险正是那个人所担心的,也是现在我们都面临的巨大威胁!”黑框眼镜敲着边鼓,马上乘热打铁,开始重新放那几个撞击镜头 “难道那就是?……”麦卡锡惊叹地说出半句话,两副眼镜同时沉重地点点头表示他是对的,麦卡锡用手轻轻按着额头,一脸的苦恼样,显然他在想应该怎么办。 “我们不是有那tmd什么什么和那个nnd的什么么?”麦卡锡抬头问道。 “太迟了,而且也……”金丝眼镜遗憾地摇了摇头。 镜头上开始重演那可怜的恐龙吃草灰啃石头的悲惨景象。 “太可怕了!”麦卡锡先生霍然站了起来,雪茄也随着这一站掉在了肥大的肚子又弹向了地板,刚才看到那一幕幕的撞击场面,想到他在全世界各地有那么多的房产,还有那么多的钱没有花完,他的心脏立即跳起了斗牛士之舞,原本发黑的面色立刻变得苍白,话中夹着剧烈的颤音,“那我们还有救么?” “放心吧,麦卡锡先生,我们有很多办法!”金边眼镜拍拍胸脯,虽然那里没有肉,但共振还是很好的,屋子里马上有了响亮的回声。 “你说我们?我们美国人么?”麦卡锡先生激动地问道,他双手握拳靠在胸前,上身前倚目放奇光。 “当然!”金边眼镜和黑框眼镜同时拍起了胸脯,“当然只有我们有办法!” 金边眼镜殷勤地拣起那根高级雪茄递回给麦卡锡先生,拿起衣角把一头擦了擦。 “好!”麦卡锡先生点点头,接过雪茄,塞进嘴里,他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向后一倒,栽进了沙发里,语气又恢复了平静,问道,“我们有什么办法?”他这种大人物,当然得是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尤其是是知道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此时的逻辑就是:只要有办法,就没有钱做不了的事,就连核大战爆发时不也照样有个两万人的生存名单么! “现在最实际的办法是用核弹把它们炸开,”黑框眼镜开始解释,“不过有人有不同意见,他们说对于一些密度很小的星体,爆炸所起的作用有限,最重要的是,地球上所有核武器用在一起,只够炸毁一个直径9公里的小行星,而且得准确地击中中心才行,……” 金边眼镜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也在想是不是改剧本,让人把火箭发动机安在小行星上,用火箭去改变它们的轨道!或者,……” “就用核弹,”麦卡锡用力一挥手,一脸的不高兴,打断了金边眼镜的话,说,“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两副眼镜后是四眼迷茫,两人呆望着麦卡锡,等着他说出答案。 “一是可以一劳永逸消灭掉这些狗杂种们,”麦卡锡摁得指关节咯咯响,得意地笑了笑,“二是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要造么这多的原子弹!你刚才说那些小行星有多少?” “几百万,极度危险的有七八百颗!”黑框眼镜谨慎地回答。 “美国现在有几万颗核子弹,可是天上的小行星有几百万颗,我们还要努力啊!”麦卡锡先生抬起头,一脸的任重而道远。 “核弹对来犯的小行星迎头痛击,虽然险象环生,但在小行星快要撞上地球的最后一刻,地球人的核弹最终将小行星击得粉碎。”金边眼镜也兴奋地说道。 “这个好象没有什么意思吧!不如带着核弹去撞开它。”麦卡锡先生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如这样!让总统阁下开飞船去撞您看怎么样?”金边眼镜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 “太好了!乔治不是飞行员么?”麦卡锡先生哈哈大笑,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拨着一个绝密的号码,两付眼镜相视一眼,心中震撼,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总统,那是怎么样的一种人物。 电话一会儿就通了,里面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德州口音的问候:“肯尼,什么事!” “乔,你在哪?不会在洗手间吧!”麦卡锡先生大声笑了起来,边上的两人同时对望一眼,眼里全是惊讶,虽然早知道麦卡锡和布什关系亲密,但电话可以直接连到马桶上还是让两人大跌眼镜。 “我在厕所,没有要紧事就快挂了!”对面的小布什憋着气说道,他对于这个打断了他的思路的电话极为不满,这两天他正便着秘呢! “乔,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个剧本,你得亮个相,在飞机上,”麦卡锡先生低声说道,“当然是主角,当然是正面人物,有美女,超级美女!” 说到超级美女的时候,麦卡锡先生看着到黑框眼镜已经把一张照片打在了屏幕上,那是一个比梦露还性感十倍的女人,边上写着一个名字――伊娃! “那没有问题!但必须保证所有的正面人物都是美国人!”对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当然!我们拍的绝对是主旋律。”麦卡锡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办事,你放心好了!” 电话挂了,麦卡锡满意地望向那个肉弹,嘴里说着:“片子叫什么名字?” “极度撞击!”金边眼镜赶紧回答,身为一个知名的编剧兼制片人,他早就发觉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人都有毛病,都觉得现实生活太无聊,没什么刺激,于是老幻想着出点什么大状况,让自己也好“先天下之忧而忧”一把,所以一系列的灾难片诞生了——从动物变异到环境毁灭,从地球危机到外星灾难,什么越让人惊恐什么就越受欢迎,到现在甚至幽默或者爱情也要在中间插一腿,以显示乐观和患难见真情。上个月看到国家地理的一个节目后他就想好这个机会来大掏一笔了。 “必须保证所有的正面人物都是美国人!”麦卡锡沉声说道,手中夹着那根粗大的雪茄在空中挥舞,“所有的好台词,还有特写镜头,还有……”他开始想着还有什么是美国人需要的。 “我们会安排对比的,那些在世界各地阻挡民主事业的罪犯们,衣冠楚楚行事险恶,一心只心把地球当成自己的便池的那种反面角色,这样我们的主角才能更加显得光采璀璨!”金边眼镜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这样说,这部《极度冲撞》的所有主创人员都具有所有美国人的那种以天下为己任、大难当头拯救世界于水火的人文关怀精神。 于是三个人就片中出采的情节开始做详细的商讨,麦卡锡还不时对小肉弹伊娃的三围表示了适当的关心,这比例合乎现代美学标准么?记得当年自己在看断臂维纳斯像时还不以为然,那种天然形成的尺寸只能说明两千多年前的审美观而今已经变了许多。 “一颗的直径一百公里的小慧星已经悄悄然月兑离了亿万普通星民,正向着以太阳为中心的太阳系进发!”黑框眼镜声音低沉而幽远。 “如果不出意外,十天后就会直接撞向我们的美丽的地球,把这个可怜的本已经饱受创伤的星体再次重创!到那个时候,时空再次逆转,地球生物的进化史将会再次中断,人类中的一部分回到天堂,另一部分下了地狱!”金边眼镜微微笑了笑。 “就在这全人类面临有死无生的危难关头,七大洲四大洋二百一十八个国家地区的芸芸众生毫无杞人忧天的清醒,个个只想着把现在有的钱花光用完,把银行给的信用额度充分利用,能吃的吃,能喝的喝,想做的做,想砸的砸,想抢的抢,总之就是完全无药可救不可依靠!”黑框眼镜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些家伙本来就是这样!”麦卡锡轻蔑地说道。 “只有俺们美利坚的总统慧眼独具,冒着被四百三十五票直接轰下台的政治风险,承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秘密开始着普渡众生的伟大救援行动!”金边眼镜沉沉点头,面色极是严肃。 “为什么是四百三十五票?”麦卡锡疑惑地问道。 “就是所有的议员全部反对!”金边眼镜稍作解释,“还记得上回比尔。克林顿被弹劾时的情形么?” “哦,是那条蓝色内裤惹的事,这家伙!还用雪茄!”麦卡锡嘿嘿yin笑起来,快活地抖着手中的褐色长条,把雪片式的烟灰弹到对面金边眼镜的脸上。 “于是总统先生在小肉弹的帮助下上天入地,最后在这个该死的破烂冰铁聚合物将要撞上地球的前一个小时,美国人民一直就准备好的核武器终于在上面开了花,由于巨大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它兵分一万路地与地球擦肩而过,……”黑框眼镜大张双手,表示有千军万马绕地球而远去。 “地球躲过大劫!”金边眼镜补充了一句。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麦卡锡手抚着下巴,轻轻摇着头。 “不过因为用的弹药不够多,这完全是因为有些人一直反对的原因,这个小星体没有被消灭干净,有一些[残肢碎肉]还是让这个世界上那些对美国一向颇有微词的人民领教了它们的威力,……”黑框眼镜赶紧说道,表示这里面还是有戏的。 “这些倒霉的地方!”金边眼镜咧嘴嘿嘿笑道。 “都是哪些地方?”麦卡锡皱眉问道。 “这个嘛!”黑框眼镜和金边眼镜对望一眼,金边眼镜悄声对着麦卡锡问道:“麦卡锡先生,您看哪些地方合适?”那情形,简直就象两个中国上市公司的财务经理在问自己老板今年的财务报表应该怎么写。 “比如法国的巴黎,德国的柏林、俄国的莫斯科、中国的北京和香港,台北就算了,这些地方都已经只剩下一个大坑和百分之一的人口!”麦卡锡得意地笑了起来,好象已经陷入一个美梦而不可自拔。 两个眼镜冷静地望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本笔记本,在迅速记着对面大款的梦话。 麦卡锡突然停住了笑,发问道:“有世界地图么?” 黑框眼镜挤出一丝笑容,放下笔,伸手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张极大的世界地图。 麦卡锡一跃而起,直奔大屏幕而去,去选择他心目中应该倒霉的地方,而两个眼镜积极地作着笔记。 “这里!”麦卡锡仔细地看着地图,伸手用雪茄一个个点着上面的国家,“这里,还有那里,还有这里,别忘记还有这里,……这个也不要!” 每点一个,上面就黑上一块。 “对,这个,没错,把它也去掉,没用的家伙!”麦卡锡在屏幕前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心情激动之下,他差点把有几个国家全都涂黑了,比如伊朗伊拉克利比亚朝鲜之类的流氓国家, “麦卡锡先生,是不是太多了!”黑框眼镜婉言提醒,“您把阿拉斯加都涂黑了!” “阿拉斯加?是我们的?哦,为什么离得那么远?”麦卡锡皱着眉问道。 “当年我们从俄国人手里花了一千万买的,其实还是比较合算的,那里的矿藏比较多,虽然冷了点!”金丝眼镜殷勤地解释道。 “俄国人!”麦卡锡冷冷笑道,看着那大片已经被自己抹黑的地图。 沉默了一阵。 “哈…哈…哈!”麦卡锡再次得意地笑了起来,在他的心中,讨厌的家伙伙都死光了,而其它地方的人们则开始为自己一直有着这么伟大的美国人民和同样伟大的美国总统为自己挡风遮雨遮天蔽日感激得老泪纵横涕泪交集无以言表,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大家也都看到自己政府的拙劣表现,于是纷纷要求加入美国国籍,在没有接到offer后失望的人们开始建议取消无能的联合国成立地球联邦,名字就叫eus,也不用麻烦别人来管理了,就让美国人多辛苦一点,反正能者多劳嘛! 想到这里,麦卡锡脸上是无比的幸福,他一直认为美国人应该统治地球,虽然现在还有二百十八个国家个地区,但可以与美国勉强抗衡的只有欧盟十二国,至于象俄罗斯与中国这样在他眼里无益于跳梁小丑。除了在联合国玩上几句嘴皮子什么也做不了主,如果说到电影业,那全世界也比不上一个好莱坞,全好莱坞也比不上一个肯尼。麦卡锡,所以他才要不断投资拍一些有教育意义的影片来教导全球的观众要认清这个事实和分清是非,还要有充分的对未来世界的预见性,要支持美国人民的民主大业! 四个小时过去了,三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丝疲惫,而他们的精神却是无比的振奋,一部投资巨大的a片已经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成形了,也许这会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部a片吧!那里面充满了生命死亡爱情,以及贯穿始终的美国人的舍生忘已舍已为人救死扶伤的高尚情操……所以可以想见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本片杀青,全世界六十亿的观众除了在视觉上惊心动魄,还可以额外领教在未来岁月里人类所面临的巨大危险, 第05章 循路而归 徐行踏上一块甲板,他知道那一定是把他带回到那个世界的小汽船,正象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那一只。 徐行闭起了双眼,十年前那个场景又回到眼前:慢慢地,那个小岛慢慢地变大,变大,面前是一片明岩和暗礁,不停地有浪花在岩石上打得粉身碎骨,却仍然象飞蛾扑火似地向上冲去,水面上一片白色的泡沫忽而消散,忽而聚起,水已经不是刚才那般的清蓝,变成了有些暗绿,象是自己恶梦中的看到的那一双双闪动的眼睛 十年炼狱终于要结束了,经过十年血与火的洗炼,作为一个合格的杀人工具,他也终于可以踏上来路,重返人间。 没有人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没有人可以,没有动物可以,其它任何东西也不可以。 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在这十年里,每个人都在生活,每个人都被时间的洪流向前卷去,在这条时间的长河里,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年,这个世界应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至少有许多人已经死了,有许多人快死了,有许多人刚出生,而更多的人已经长大了。在地狱之岛上生活了十年的徐行再回到人间,他还能适应么? 在地火之岛,徐行没有感觉到自由,也许回到了人间,他就可以随意地在全世界旅行,出入高档场所烟花之地声色犬马,或是醉卧穷街陋巷垃圾箱边形如流浪,相信没有人会去干涉他的这种自由。只是纵然他可以高飞于空中,尽情地与风同舞,纵然他看似无比自由,却仍是一只被操纵的风筝,在他的身后总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他和那个地火的世界紧紧连在一起, 船突然停了下来,船头被海浪击打发出强烈响声。 “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去?”一个声音从驾驶舱里传来。 徐行睁眼望去,在通向船长室的门左侧挂着一只白色救生圈,在门边用卡锁固定着一个方形的救生箱,这个箱子如果将启动开关抛进水里,就会膨胀成一艘橡皮艇,里面能容纳十二个人,那只船里储备有食物、水、闪光弹手枪、呼救器和能把水染得发亮的颜色。 驾驶船的是一个黑壮汉子,他穿着绿色的紧身t恤,露出结实的肌肉,长得很象当年那个开船的黑汉,只不过已经不是当年送他们的那一个了。 “你是班达亚齐的人?”徐行突然问了一句。 亚齐愣了一下,点头道:“是的!你可以叫我亚齐。” 徐行点点头。 “我们去哪?”亚齐握着舵,眼睛直视着前方的无边海面,再次轻轻问道。 “新加坡!” “好的!”亚齐调整了船的方向,向着班达亚齐开去,他本来是对准了雅加达开的,因为那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有国际航线的城市。 只是,徐行想回到那个出发的城市,然后沿着自己的来路一直回到那个起点,这样虽然不是一切就可以重来,但至少可以重拾回忆 站在甲板上,徐行漠然回望,地火之岛渐远,前处美景如卷。海风拂面,碧海蓝天,一只海豚突然在船头跳起,大海鸥们不停地从船头掠过。那是海豚在追着一群小海鱼,而海鸥们想乘机占点便宜! 这画面似曾相识,只是鲨鱼换成了海豚,十年之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抬着头,想着哪一天也可以象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仰着海风俯瞰着这一片蔚蓝的大海,还有……阿菁! 十年之前,那条船上有三十个孩子,其中有徐行,有杰克,他们一起被一个黑壮的汉子送到一个岛上,十年后的今天,所有的三百人中,只有他可以重新踏上船,沿着当年的路线向新加坡行去。虽然天还是那样蓝,风还是那么烈,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物非人亦非,船已经不是当年那条船,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人,已经换了一个更年轻更加黑壮的汉子。 “杰克,你找到爸爸了么?……” 徐行又开始感到脸上有了湿意,在热呼呼的海风吹拂下很快消散在空气之中,化成水汽向上飘去。 “爸爸妈妈,十年了,……阿菁,你还好么?你已经十六岁了!……那应该要上高中了吧!” 这里的天空真蓝,蓝得象梦想中的大海,蓝得你一闭上眼,就想自由地坠入那无尽的温柔,飘浮在半空中无处着力却又慵懒的感觉足以让他忘记人世间的大多数烦恼,也足以让他把那十年的记忆丢进大海! 或许有人觉得忘记过去是件好事,可有些人活着不是为了遗忘,而是为了不要忘记… 引擎突然停止了工作,徐行向下看去,亚齐正将风力发电设备取出安装在甲板上,给船上的蓄电池充电,在大海上,阳光与风都是不缺的,只是能把这两种能量转成电能还是有点费劲,最原始的方式就是用风帆带着船远行,但风却很容易让船偏离了方向。 虽然亚齐不断忙碌,他却没有让徐行来帮忙的意思。 这个船上已经升起了两面帆,因为只要风向对,就尽量用风帆来让船前进,这样可以省下不少的燃料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亚齐需要不停地去船头换前帆,这实在是一件复杂的活,特别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调整帆的角度会有些困难。 只是风浪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徐行一直看着天空,那里的铅云已经告诉他一场风暴将要来到,一场足以比拟那场埋葬了他几十个同伴的狂风巨浪将要向他们扑来! “是你!你又来了么?”徐行静静地看着天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底却有一线的见到老对手的欣喜。 “来吧!我不怕你!!” 经过十年的地火之炼,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这种与大自然无边伟力相对抗的感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有一丝生命仍在的欣喜,被巨浪拍击会有种真正的疼痛,那是一种可以激发生命力的痛梦,的感觉由浅到深会让人理解到生命最基本的应激反应,如果一个人总是无法感觉到真正的痛,生命大概也会变得平淡吧! 船速在十几分钟前就变得很快,看来亚齐并不理解徐行的想法,他的想法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船长一样,在风暴来之前快点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小港,他常在这里跑船,自然知道这个季节的印度洋的风暴是如何的可怕,那天空中的翻涌不止的厚重铅云里藏着无比的力量,那是足以掀翻一艘大型驱逐舰的完美风暴。必须在风之前跑,绝对不可以被卷到风暴的内部,无法平衡的狂暴力量只会把船撕成碎片。 劲风凛冽,风向着北面吹去,船速相当快,简直象贴着波浪飞翔了。亚齐忧心匆匆地盯着前方海面,他的心里已经不抱太多指望了,只能祈祷着船再快一点,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的船减少在风暴里受折磨的时间。 溅起的水花在风的作用下扬成漫天的水雾洒向徐行,他一动不动,任凭着这带着大量水汽的海风把自己全身打得湿透。在若奔马般起伏的船头,他甚至没有用手去抓着栏杆,却可以稳稳地站在那里,双脚如同生长在甲板上一般。 在航行到离锡默卢岛还有半个小时的海路时,船已经倾斜得很厉害了,雨点已经像子弹般射了下来,溅起一片白茫茫的颜色,风浪也徒然大了起来,这是风暴已经赶上来的迹象,亚齐意识到现在的船速太快了,必须马上放下前帆,否则会翻船! 亚齐从舱里跑出来,抓着船边的救生缆,猫着腰一步步挪到了甲板上,冒着生命危险站到了桅杆前,努力去解开吊着前帆的绳子,要去船头摘下前帆。这时狂风已然猛到极至,前帆被风吹得又鼓又满,随时可能把船带翻,而这时用手去解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刀子一下把绳子全部斩断,他从腰边拔出一把水手刀用力一挥,四根两指粗绳齐齐断裂! 突然一个大浪打在船头,前帆一下就断了下来直向着他扑下来,亚齐向后一跳,不想此时船头猛地探底,亚齐一下就被抛向空中,眼看就要落在船外,这时的船外尽是狂暴的海水,在这个时候落下的任何事物都将被它吞噬得无影无踪! 而在这种时候亚齐居然也没有惊叫救命,只是紧紧地闭着嘴绝望地看着离自己的指尖只有一尺之遥的船头,身体却在不停地下落着,眼看下一秒就将落入无边的海底葬身鱼月复! 突然一根缆绳如灵蛇般卷来缠在他的腰上把他带了回来,接着船头又剧烈地向上一抬,他紧紧地抓住了船头的舷杆翻了上来,趴在船头半天不能动弹,过了大约五分钟才爬了起来,抬头看着那个船顶甲板上的人影,只是徐行仍是在那最高处仰着头冷冷地看着那向着他狂扑而来的巨浪 从头到尾,亚齐连哼都没有一声,实在是相当硬气,这时候船已经稳了许多,速度也降了下来,他看了看四周,接着便一步步挪回驾驶舱,看来他只是扭伤了脚脖子! 就这样,在和风浪搏斗了五个小时之后,他们才迎来了海面的宁静,风暴斜着转向了西面,仿佛只是在他们面前玩了个漂移的游戏,灿烂的阳光又回到了海与天之间,海鸟也开始浮海面上寻找着食物,这里离陆地已经很近了,因为风暴后鸟儿是不会离巢太远的。 船已经被带到了大尼科巴岛边上,它的对面就是班达亚齐的韦岛港和沙璜港。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坐落着几处岛屿,岛上有茅草屋和高大的椰子树,海上风平浪静,太阳照耀着刚睡醒的村庄,祥和而平静。 亚齐向仍在甲板上的徐行挥手示意需要靠岸,徐行点点头,在船抛锚时,海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锚慢慢地沉向海底,水底大海龟在海水里慢悠悠地游动,这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就算不知道高等生命的想法,也没有防碍这些原住居民们在浩淼的烟波中体会自然的伟大,在随波逐流中感受海洋的魅力。 几个当地的土人划着小船靠了上来,用土语向着亚齐打着招呼,满脸的笑容,问他要不要加水和柴油,亚齐也用力拍着他们的肩膀还着价,最后甲板上放着几桶水和几桶油料,那几个土人也带着几张钞票满意地划向另一只船。 徐行已经从上面走了下来,他已经呆了太长时间了,连湿透的衣服也已经变得完全地干燥。 “这些当地人,用这个赚点生活费!”亚齐看到徐行站在他的边上,开始解释,他已经由单纯的畏惧变成了敬畏,也许是因为那场风暴吧! 这里位于印尼的最西部,面积五万多平方公里,四百万人口中有有百分之九十八信奉伊斯兰教,自然资源十分丰富,分离主义组织要求在亚齐成立一个独立的伊斯兰国家,于是冲突不断。 “现在这里怎么样?”徐行淡淡地问道,他很自然地用着亚齐的语言。 亚齐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原本瓦希德执政后同意让亚齐享有广泛自治,亚齐当地政府也可管理四分之三的财政来源,而且去年五月已经签署了停火协议。” “停火协议!”徐行轻轻晒笑了起来,好象有人说过一句很恶毒的话: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而协议就是用来破坏的,因为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源。 “是啊!就算有了协议两边还是经常交火,五个月前,瓦希德把亚独称为分离主义组织了,看来离全面开战也不远了!”亚齐脸有忧色。 徐行低下头看了碧蓝的海水,那里还有两条小鱼在船边游来游去。 亚齐唉声叹道:“当年立国时,本地丁香贸易很发达,这里居民也相对富裕,而现在……这里已经是苏门答腊最贫困的省份!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原貌。” 徐行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什么?”亚齐突然抬起头,犹豫地问道。 徐行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看那俄罗斯与车臣,实力看来也是相差悬殊,但在有心人操纵之下,到现在战火也未熄。而印尼军战力远逊俄军,加之金融危机,经济重创,军费下降,装备落后。另外印尼军一向劣迹斑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内失和,外离心;而亚齐军人数虽寡,但占了几分地利人和,此消彼长,所以相持不下。最重要的是,战争之下是利益的争夺,战场是巨大的名利场,既然有能力打战的人不想放下枪,那些不愿意打战的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停战呢?仇恨象是那些浇过油的干柴,随便一点点小火星就可以引燃大火,这道理原本很简单。” 亚齐点点头,这点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现在家乡战事难料,心下不由得很是烦闷,突然狠狠一拳砸在身后舱板上,顿时现出深深的拳印。 徐行瞟了他一眼,又淡然道:“一场战争带来的仇恨三代人都未必可以遗忘,又不能把敌人都杀绝了,所以没人能做什么!” 亚齐茫然地揉着手,呆看着前方那片小岛,脸上忧心忡忡 “什么时候能到?”徐行突然问。 “今天晚上六点就可以到了!”亚齐突然醒过来,“现在的局势很紧张,空域管制了,要不可以在沙璜坐直升机过去,只要两个多小时!” “就按这条路走。”徐行淡淡地说道。 “是!”亚齐抬头看了徐行一眼,接着就去船头起锚。 至于徐行,他又开始静静地看着这一片碧海蓝天,海风呼冽,吹得长衣在风中啪啪作响 晚上六点的时候,船在圣陶沙的一个码头靠了岸,这里的海是深蓝色的,清碧见底,看得见所有的岩石沙石和深处的每一种植物,一群群的小鱼在岩缝中游来游去。 徐行静静地看着那当年上船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老人,远处还停着一辆崭新的奔驰车,边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是一个白种人,褐黄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西装笔挺神态恭敬。 “你迟了四个小时!”老人叫道,他穿着一条土布灰裤和蓝色衬衫已经严重褪色,尖瘦的头上戴着顶宽边草帽,帽沿下露出灰白的头发,脸颊深陷,颧骨鼓突,腰躬背驼,赤luo的褐色双脚上没有穿鞋,皮肤如陈年羊皮纸,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大海太爱我们了!”亚齐和他开着玩笑。 他笑了,笑的只是眼睛,不是嘴,他的眼睛像浑浊发黄,仍然明亮犀利,嘴闭得紧紧的。 “接着!”亚齐叫道,将一根长缆绳的尾端甩过他的头顶,老人灵巧地接住、拽牢,很吃力地拽近缆绳的末端,同时让船保持着平稳,要把船拉近码头,拉绳的双手粗筋暴突,扁平的指甲早已经被厚实的老茧代替。 游艇在轻柔的波浪中晃晃悠悠,滑向码头,轻轻靠上。 徐行一步跨了下来,老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从船头到码头的距离,亚齐眨眨眼,做了个奇怪的表情,老人低下头,把绳子绕在桩上。 亚齐开始下锚,船到这里他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另一个人的事了! 看到徐行下了船。 奔驰车边上的壮汉赶紧几步迎了上来,道:“我是山姆,我是来接你的!” 徐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向着来时的那片海看了一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看了看这四处的风景,已经变了许多了 他向亚齐微微颔首,示意再见,又对老者点点头,示意谢谢,再转头对着山姆说道:“我们走吧!” 坐进了车里,徐行轻轻地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两天半的狂暴让他略有些倦意,或许是从一个岛到了另一个岛上,见到了更多的人,也感受到了人世间那种平凡如昔的生活气自息,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时光的流逝在这十年间仿佛也只是镜中的一刹那,犹如午夜星空里划过天际的流星,带着另一个世界的传说闯进孩子的梦里,清晨带着支离的梦境醒来,却发现世界确是有所不同,但又说不清在何处不同。 车子启动了,慢慢向着一条小路开了出去,开得很平稳,虽然徐行没有说去哪儿,可山姆也好象不敢打扰他。 直到过了很长的时间,可能快有二十分钟了,车子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选择方向的地方,他才轻轻地问道:“去哪儿?” “希尔顿酒店!” 徐行靠在后座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里是胡姬花园,现在正是繁花似锦花团锦蔟的时节,不过他现在更想回到那个房间!那里,应该还在吧。有些事,就算是十年,也不会有太多不一样的,总统套房这样的地方,时间反而是一种保护。 第06章 欲随风去 新加坡希尔顿大酒店位于乌节路上,这里也是新加坡最大的cbd商圈,店面连成一片,广告成排、就连空气都塞满了饱含氧份的购物气息,而且吃喝玩乐,各式店面应有尽有。 到这里游玩的中国客人纷纷亲切地把乌节路称为新加坡的南京路,而美国人就认为这里是新加坡的第五大道,法国人当它是新加坡的香榭丽舍大街,由此可见全世界的购物一条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然,在新加坡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地上通常都很干净,并不是这里的游客素质比别地方高,只是这里对于破坏社会秩序的那些个人陋习采取了非常严酷刑罚措施,如果你还没有登上这里的土地就被告知你往地上吐一口痰会让你的荷包瘪去一半,甚至还可能被人月兑下裤子拿着浸水的牛皮鞭狠狠让你体验革命前辈的人生境界,那么,你通常都会变得很小心 2001年8月17号晚七点,一辆奔驰车开进了新加坡希尔顿大酒店的门亭。 徐行身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从车里出来,门童已经极之恭敬地把门拉开,奔驰车一溜烟地开走了,那匆忙的样子就象是赶去拉下一单生意。 徐行径直走向前台,酒店的大堂经理已经带着笑容迎了上来,他是一个头发黑亮的华人,身上穿着整齐的黑西装,打着同样也是黑色的领带,露出衣服的部分显得很是干净,他的边上有一个同样也是黑色套装的女接待员,裙子下是充满诱惑力的黑色丝袜。 “欢迎来到希尔顿,先生,您好,我是保尔,我能为您效劳吗?”他问道。 “我想要一间客房,我叫杰克逊?彼特!”徐行和声说道,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箱子。 年轻的女接待员查了一下计算机:“好的,彼特先生。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我们有各式商务套房!现在正在打折期,可以以八折入住!” “我想要总统套房!可以么?”徐行还记得当年自己住过的房间。 “啊!”女接待员轻噫了一声,这惹得那个保尔迅速用不满的眼光扫了她一眼,看来她是没有想到徐行会直接要一间顶层的总统套房,在她的眼里徐行的衣服已经有些发皱了,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海水味,倒象是刚从马六甲海峡里爬出来似的。 不过保尔可不这么想,他知道现在的富人都有怪癖,越有钱的越奇怪,比如说比尔盖茨就喜欢打扮得象是个一个月没有洗澡的乞丐,当然那也不能怪他,毕竟大多数程序员都是那个样子的,而有许多穷得一文不名的家伙偏偏喜欢把全副家当都穿在身上,面前这个人当然不象是后者,因为保尔知道自己的观人之术从来都是很准,能从众多底等服务生中月兑胎换骨转职成为中层干部,凭的就是这一双慧眼。 “没有问题!”保尔看了电脑记录,马上笑着说道,“每天房价3000美元,另加15%的服务费,不知道您准备住几天?” “还没定,也可能三天吧!”徐行看了看墙上,那里有十八个挂钟一字排开,十八个挂钟长得一模一样却显示着不同的时间,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在一家钟表店发生,但在酒店里是经常发生。 “订一张去上海的机票!” “好的,不知道您想订哪一天的班机,去上海的明天早上就有一班,”保尔犹豫了一下,他大概是担心这个客人才住一晚就要走,“当然大后天也有一班!” “明天吧!”徐行可等不了那么久,他的答案让保尔心中一沉,整少八千美金的生意和一千美金的小费,不过他又带着笑容迎向徐行,因为客人的要求就是他们的最高指示。 徐行已经从钱包里挑了一张卡递给保尔,他的眼神立时一亮,有这种卡的人别说住总统套房,就算是买总统套房都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我马上帮您订!”女接待员这一次也学乖了,马上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她抬起头,递给徐行一张纸,“我们需要您填一些资料!您有其它行李么?” “都在这儿了。”徐行摇了摇头,他手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公文箱,这让那边三个随时准备冲过来的少年维特们变得非常地沮丧和烦恼,不过他们和歌德笔下的那个先辈的烦恼又不一样,先人是为了爱情,那是多么高雅动人又纯洁的烦恼。而他们的却是为了小费,真是太庸俗了,不过想到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只有那几张纸就没有人会在乎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庸俗了。 他们眼里的徐行是一个将要住进总统套房的超级大款,而他居然没有带着可以让人帮忙拿的行李,这种可能得到大笔小费的机会可是不太多。于是三个少年维特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有可能这个客人突发奇想要求让自己一个人把他背到顶楼去,或是两个人扛上去,要不然三个人抬上去也好 徐行在旅客登记卡上按着早已经编好的资料填了一些情况,便拿到了房间钥匙,机票会在明天早上送到他的房间。 保尔已经轻轻挥手示意一个负责引客的服务生走过来,接着他转头对徐行说道:“彼特先生,您的房间在顶楼,我带您上去看看!” 然后他对着那个服务生说:“彼特先生定了总统套房,我将亲自带他上去!” 面带笑容的服务生心底一沉破口暗骂,对面三个少年维特是满脸得意地笑。 徐行和保尔乘搭电梯到顶楼,当他们步出电梯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条摆放很多鲜花的走廓,当来到第一个房间时,徐行清楚地记得这就是那年他住过的房间,不过走廊已经变了很多,相信已经是改造过了,那里面的自然也是如此,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徐行的眼睛向房间四处望了一眼,果然已经重新装修,酒店的套房布置也算不错,这三百八十平方米的顶级套房里几乎占了整个楼层。所有的家俱都选用白色雕金色图案的欧美产品、所有的金属部分全是金色的,也许真的是纯金所制。富丽堂皇的各种灯饰点缀着房间、会客厅的吧台的柜橱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每一瓶最少的价格也要一千美金,这一切的一切,再加上浅黄色的纯丝所制的窗帘布和到处摆放的怒放鲜花都仿佛在告诉每一个客人住进这里绝对是物有所值。 保尔开始介绍总统套房的布局:“我们的总统房面积有三百八十平方米,有客厅、书房、餐厅、主人房、客人房、随员房、警卫房、会议室、弹子房、大浴室和一个健身房,一共是十八个房间。” “这是大客厅,这里的沙发的背后都有一个小小的座椅,那是给翻译们坐的。”保尔得意地介绍,他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终于来到最深处的总统卧室,“粗看这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它和2号房――总统夫人房间是相通的,门口虽然有警卫站岗,但总统和夫人仍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他微笑着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这里所有的设备开动,全由遥控器控制,包括电视机和窗帘布……” 保尔在轻轻按了一下,液压装置就将一个巨大的电视机缓缓托起,他再轻轻一按,窗口两旁的窗帘慢慢向左右两边分开。夜晚的天空只有月光和星星发出微弱的亮光,但路灯仍映出街道的情景,加上高楼大厦发出灯饰的亮光,还有海面船只发出的浮灯,无意间把原本黑暗的画面,变成一个既寂静又浪漫的夜景,远离地面的喧闹,耳中只听到风在夜空中发出的唉息,玻璃中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发呆般地看着自己。 “你出去吧!”徐行站在窗前,看着那璀灿的灯火点缀的夜中狮城,他的声音有一丝落寞。 保尔轻轻把门带上,他知道这个时候是客人需要自己的空间的时候,那种淡淡的忧伤已经开始在这个近一百平方米的房间里迷漫开来,简直有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流泪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行从沉思中醒来,他知道自己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只有记忆了。 十年之前的那个中午,他在看地图的时候突然钻到床底,用笔在床底写下自己的名字,就象许多的孩子会在每一个他们碰到的东西上留下字迹,他想用这样的举动来证明自己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只是十年过去了,这家酒店还在,只是这房间里的一切已经不在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变了,包括那个陈大嘴和那个孩子,现在站在这个房间里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手里染满鲜血的杀手。生命中还有不变的东西么?就算最真挚的情感也可以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年,已经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了。 徐行长长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觉得有些气闷,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套房可以让二十个人同进住进来而不觉得很挤,一个冲浪浴缸大得可以让三个人在里面游泳,吧台里有好几瓶十三,虽然数字不太吉利,十三,这是大多数西方人讨厌的数字,不过因为它姓路易,这足以让大多数人对它由恨生爱从讨厌变成喜欢。 而会客室里更有一面大大的玻璃墙可以看得到那片大海,……如果可以端着一小杯价比黄金的美酒,站在晶莹通透的玻璃幕墙前,静静地看着大海和狮城的美丽夜景,这样的好事光想想就足以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徐行现在只想要看星星,因为这个时候,那片如黑天鹅绒般的天空中一定已经布满了点点繁星,璀灿晶莹的星光应该已经把天空点缀得美丽无比了! 这时正是月华西放之际,徐行独自伫立在这栋大楼的顶端,眺望着远方,脚下就是五十一层的希尔顿酒店和那条乌节路,他张开双臂,迎着海风仰望天际,这里可以看得到那个刚才来的海。 这个时候的徐行已经知道,天空中的每一颗小小的星星都离他有着亿万光年的距离,每一束星光在它被这个星球上的人们看到之时已经经过了亿万年的漫长旅程,而在这个时候,也许那颗星星已经消失在无尽的宇宙之中,或是变成没有人可以看见的黑洞。 可无论如何,那里的每一颗小小的星星都带着徐行的每一滴美好的回忆和每一份生的希望!所以只要他还能看得见,也许根本不需要看见,他总是会抬起头仰望那片美丽或是不那么美丽的天空,去看那片天空中每一片浮云和点点繁星! 终于离开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成为组织的正式杀手的最大好处是终于可以不用呆在岛上,随时体验着朝不保夕的感觉,而最大的坏处也许是突然没有了那许多的对手和自己竞争,没有了太多如影随行的死亡威胁,从此多了三分自由,却也多了七分的失重感! 当然优越的物质生活也是组织给他的补偿,为的是可以让他创造出巨大的财富……毕竟,对黑杀而言,培养一个优秀的杀手是很不容易的,两百九十九个优秀的种子选手,冠军只有一个,奖品就是生命! “生命!……” 徐行脚下就是那个突出楼边五十公分的钢筋水泥浇铸而成的挡水板,他的脚只要再向前半分,那就是相隔一百六十五米的灿烂车河和坚实大地。 他轻轻地向空中踏出一步,却没有就此落下,因为他的重心还在这条线上摆动!其实就算他真的踏出去,只要他在落地前改变主意那也基本上是死不掉,可是有个人却差点被吓死了! 对面的邵氏大厦上有许多的办公室,有不少的工薪一族还在开着夜车,有的当然是真的为生活,有的是真的热爱工作,而有的却只是为了能和某个漂亮的女同事发展出一段办公室恋情。 林川就是一个,他和周宜欣已经眉来眼去很久了,而且明天周宜欣就要去中国出公差,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亲热也不行了。 所以在徐行看着天空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通过看同一份文件这种屡见不鲜屡试不爽屡禁不止的白领专用方式发展出一段非常的关系――从肩并肩分别看两个页面到头顶头看同一章节,再到脸对脸看对方的眼睛,最后就是极其自然地过渡到嘴对嘴眼睛什么也不看,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在激情的引导下,道德的底线已经完全变成一张破旧的渔网,把守它的也变成了中国男足的球员们,他们终于忍不住激吻起来 一百多大卡的热量已经让这里的空调显得根本不起作用……所以他们 当徐行作势要踏出那生死一步之时,周宜欣正好对着这个方向,也正好把她的眼睁开望向对面的希尔顿,她可不愿意被别人偷看到自己和有妇之夫的亲热场面,这个大办公室的落地窗真是被擦得干干净净明亮通透,虽然这已经是狮城的晚上八点多,可是夜空还是相当亮的,因为到处都挂着彩色的霓虹灯闪着各种各样的广告。 “啊!!” 周宜欣一声惊叫,全然不顾自己的舌头还在林川的嘴里,而林川的那根口条还在她的嘴里做着全面的扫荡工作。 林川吓了一跳,把口条收了回来,在嘴里放好,然后甩了甩头,四顾无异,方才问道:“怎么了?” “那里!有人要跳楼!” 林川急忙转过身,开始沿着周宜欣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正站在对面的楼顶一角,他的一只脚就那么轻轻抬起,随时准备踩下,就好象一个受人尊敬的教授正准备着踏进充满了期盼和掌声的讲堂,或是一个伟大的演说家正要登上讲台,又或是某个超级帅哥明星正要去接受一个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的小金人……他黑色长衣的下摆和长长的风带在海风中飘飘洒洒,划着优美的线条……时间就这么凝固在这一刻,至少在那小小的时空中,原本应该起作用的重力原理象是完全消失了。 “快报警!”周宜欣一边叫着一边拿出手机来。 林川却没有什么动静,他两眼发直,嘴里呐呐念着什么。 是拍电影么,用黑色的绳子栓在人的背上,在夜色中完全看不出来的电影技术,象超人这样的片子常常用这样的办法,看起来象是不普通的人类,但只是自己骗自己,或许观众愿意相信有超人的存在,电影实质上是一种精神致幻剂,只是四周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拍电影的人,当然也可能在那楼顶看不到的地方。 周宜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向那个楼上的黑衣男子,她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人不是人!简直象是正在对着月亮吸取精华的妖怪!当然是个很帅的妖怪,虽然这里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他一直看着天空!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妖怪]一定很帅! 她放下手机,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发着呆看着对面,这个时候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只有那在夜风之中不停画着奇怪弧线的衣带和那已经几乎没入暗夜的黑发告诉他们这一幕绝对是真的! 原本以为会是动作片的,这么长时间还这样固定着,那只可能是言情片了,或许是拍超人之死这样的混种片吧,为了爱人犹豫着要不要自杀,于是脚踩着阴阳两界陷入深思……两人的脑海里乱乱地想着。 突然那个男子转头向他们看来,他们的脑海里只记得那是一对非常明亮的眼睛,那目光象电闪一般让他们的眼里一阵刺痛,他们眨了一下眼,偏过头去但又马上转了回来,可是那个男子已经不见了! “他跳下去了?!”这是当时他们唯一的念头,两人迅速扑到落地窗前,贴着玻璃向下看去,下面仍是井然有序的车河和人流!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口中却怅然若失。不会是拍电影了,无论在银幕上的人如何勇猛或是拥有着超能力,在实际生活中或许也只是一个同样畏惧死亡的普通生物,甚至因为拥有太多不能放弃的东西而变得更加敏感和胆小。那样的人,是不会有能刺入人心让人寒到骨子里的目光的。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的轻松神情,今天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再续前缘了,不过他们一点也不后悔!刚才的一幕仿佛就象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窗子,那边的景色更加神奇,象是进入了传奇小说的世界之中。 “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借超人片看!” “太好了,我也这样想!” 徐行走入酒店另一侧的商场,这里第一层到第三层都是售卖高级名牌货品,从穿的到用的,从吃的到送的,虽然不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但一定是全世界上最有名的,有的也确实是全世界最贵的。 可说是所有世界性的名牌店,都聚在这一处。这层售卖名牌货品的商场,装修和布置都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所设计,显示出无比的高雅华贵,这里的大多数陈列柜里所摆放的物品更令人匪夷所思,宽大的陈列柜,只摆着一件衣服或一双皮鞋,和那种夜市地摊上的情形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徐行要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当然也是一种合理的装扮,一个做国际旅行的人士没有一个长一百宽五十高二十的箱子太惹眼了,不但会让各大酒店的少年维特们变得烦恼甚而气恼,也会引起各类保安部门的注意! 女人如果进了这样的地方就象鱼儿回到了大海,几乎很难把她们再捞出来,不过象徐行这样的人就根本相反,他只用了四分之一小时就买全了所有的东西,那十五分钟里还有五分钟是浪费在刷卡结帐上的! 徐行施施然从一个专用走道回到套房,他所买的东西会有专人送到他的房间!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胜利者可以享受的一种优质生活,当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某些时候他也会想起那些失败者凝固在时间中的神情,他们在消失意识之前会想些什么?是永远没有得到的幸福生活还是终于摆月兑无聊困局的轻松,或者是曾经短暂的一生如同划片一般从脑海里掠过又纷纷支离碎成或尖或方的片影。 胜利者在享受他们的福利,这是胜利者的权利,这是反平均主义的竞争哲学,物质社会在这里被挤成了长长的锥形。 回到房间里,下午预订的去上海的机票已经送到了,就象是多年之前他也是沿着这条线路到了岛上,现在他又象是蚂蚁般追寻着气味寻找着回家之路。如果说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是没有人可以回答的,但事实上也没有人这么问,徐行自己也没有这么问自己,人生虽然不能再回头,人也不会重新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在生命中,新看过往风景就如同在旅程中回头看,物虽一样景致不同。 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没有加糖和女乃。阳台直面着天空,如果不往下看,会以为自己漂浮在半空中,远方有飞机和海鸟在夜中飞,海岛的风光往往就在这海天一色,无论白天黑夜,微光总让天空呈现出一种叫作美丽的姿态,这里的天气很好,空气也很干净,很容易就看得很远,圣淘沙也清楚地在面前,在夜灯下,好象可以看到贪玩的孩子们欢快把笑容溢在脸上,笑声虽然听不见,但好象真的就在耳边。 徐行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桌上放着厚厚的报纸,这是按要求送来的。 他坐在阳台上翻看着今天的报纸,他看得很仔细,就连中缝都没有放过。那里是众所周知的广告栏,一百元就可以放上一个消息,很平民的一种消费,最近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也用这种方式包装着不让主编反感的词汇入驻这一区域成为常住居民。但更多的是那种二手物品的买卖,今天的报纸里就有人发了广告说要买一条能远洋航行的游船,这样大游船通常要数十万美金,相对于中缝这样的区域,这生意显得很不合适。或许他们资金有限,或许只是想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吧 第11章 十年生死 2001年8月19日,上午八点半,长风轻送,馒头山是个公墓,公墓的大门正对着安宁殡仪馆,山上雾气迷漫。 十四年前,他们就那样撒手而去,留下一对孤儿寡女在这个世间独自求存,十四年之后,离家十年的徐行终于回来了 天色尚早,况且天际铅云密布,天气预报也说今天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有暴雨,所以整个陵园里也没几个人,徐行慢慢的走在通往山顶的石路上。人说近乡情怯,怕的就是物是人非,如今徐行心怕的又何只物是人非呢! 他依稀记得那天把骨灰盒放进土里的情形,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就快到了!那里有一座墙,一座红墙 已经看到了红墙,墙边上是一圈白粉围成一个大大的正方形,足有两百多平米,近墙处还插着块牌子,上头写着“豪华陵园待售”几个大字! “怎么会这样?!”徐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本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坟包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荒草丛生的平地,荒草萋萋地顺着墙角漫延出去,一块残断的石碑就这样仰身翻倒在地上,边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和绿藓,只是那断口处还可见到新鲜的石屑,倒象才被砸断不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难相忘,夜里朦胧慈严泪,坟头草长诉荒凉 徐行如被雷击般呆立半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去,就那样跪在地上翻起石碑,用力擦去上面的泥尘和青苔,[徐子风][方若雨]几个字渐渐地现了出来! “爸爸!妈妈!这就是你们长眠了十四年了的地方么?我是个不孝的孩子!”他泪流满面,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抱着石碑,痛哭失声,“爸爸!妈妈!小行来看你们了!……自从你们离开,已经十四年了……我已经有十年都没有看过你们了!……对…不…起!” 轻轻把石碑插在地上,徐行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九个头,全然不顾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和草叶,口中却仍说道:“爸爸,妈妈!我今天就为你们安一个新家!一个天天可以晒得到太阳,不用担心风吹雨打的新家!……” 徐行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下到半山,到了公墓管理处公司,这是一座六层的大楼,建得相当结实,身上披着白色的盔甲。徐行走到大门外,迎面就是一块广告牌,上面赫然写着:本馆艺术陵园现有大量豪华型墓地待售,售价从五万元到三十万元。他的眼神益发地冰冷,充满了杀气! 徐行径直走进大门厅里,这个六层大楼看起来是空空荡荡,至少一楼是这样,门卫室也只有桌椅没有人,但有声音从一侧的走道里传来。 徐行走了过去,这个走道还挺长,第三个房间的门上挂着块家属接待室的牌子,边上那个门上的牌子写着业务室三个字,就是这扇门半掩着,声音便从里面传来,从门缝里可以看到房间里至少有两张桌子八张椅子两个人。 徐行站在门外,他虽然满腔的怒火但并不莽撞,他想听听这里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谋定而后动一向是他的行动方针。 一张桌前坐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年瘦子,估计六十岁,桌后坐着是一个穿着白大衣的中年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扁鼻子,脸比较胖,油光可鉴的头发整齐地梳在了脑后。两人正隔着桌子,对着摆在他们之间的一些纸大声地在争执着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门外有一个人。 “按你这个配置……”中年胖子沉吟一阵,拿起一只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大的计算机按了起来。 “遗体装卸费150元,车费100元,消毒费50元,一次性遗体袋60元,把遗体运到殡仪馆收费全程11。5公里360元。遗体寄存费每小时50元,整容费250元。殡仪厅租赁费200元,一个花圈28元,共租15个,花圈租赁费420元。10分钟左右的遗体告别仪式800元。火化费880元,青龙袋20元,其它收费588元。” 中年胖子看着纸,一边用笔划出一些数字,一边用粗大的手指按着又宽又大的计算器,,最后他算出总价,抬起头说道:“一共是3928元。至于骨灰盒,从几百元到数千元按材质大小价格不等,可以由亲属自选。花圈可租可买,租每个28元,买的话每个120元,遗体告别后买者自行处理。” “什么???!!”瘦小眼镜男跳了起来,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遗体告别厅只用十几分钟,凭什么收几百元?花圈摆在告别厅反复使用,凭什么十几分钟每个收25元?” 中年男胖子脸上显着对面前那瘦小的戴眼镜的五十多岁男子的不屑,他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办什么事不用钱,一次丧事怎么也得几千元钱,你要是没有钱那就别死啊!” “哼!”瘦小的眼镜男又软了下来,人都死了,还能再活过来啊!回去要不让还没有死的人晚点儿死,至少要等到这一行体制改革引入竞争机制后再死才合算! 中年男胖子得意地笑了笑,这一招百试百灵,不过也不能把人逼急了,他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表示他笑过了,然后用循循善诱的口气对瘦子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费用高了,其实不高,人一辈子就死一次,还不得好好地办上一场么?连毛主席都说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你是想让您的亲人象哪一种呢?” “哼!”瘦子无言以对,明知道面前的中年胖子不是好东西,只想着让自己花钱,可是想到正躺在医院停尸间里的亲人,明明想还价却又说不出口! “我可以给你设计一套既热闹,又实在的最佳整体解决方案。有了它,你就只要按帐单付钱和尽情地表达你对死者的哀思就可以了,完全不必担心过程和细节!那些中间的技术处理完全可以交给我们来做!”胖子的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茫,这是他最拿手的方案,也是利润最高的整体解决方案之一。 “是什么?”瘦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好奇心害死人,明知道是陷井还是想去边上伸出头去看一下,然后就在这种业务代表的口水攻势下脚下一滑落入井中无法自拔!这一点相信许多人都深有体会,所以大家看到有这种人上门就应该二话不说一脚将其踹出! “租用一台带水晶棺的灵车,车500元,棺300元;遗体放在玉山厅中厅守灵两天,1200元;休息室两天共300元;空调费200元;租用安魂七星油灯一个50元,七个350元;鲜花一盆30元,十盆300元;祭品一组80元;守灵时民乐一场480元、管乐一场680元、交响乐1880,我建议是用交响乐来一段安魂曲,这对非正常死亡的人非常有效;平板炉里火化420元,火化证5元,一根绸缎8元;骨灰盒一个1500元;招待亲友吃饭800元;发精品烟二十条,2000元;矿泉水500元……,一共10343元,包括购买烟酒一切都可在殡仪馆里进行,全是真烟,和专卖店一个价!” 听着一个个可怕的数字,瘦子的脸色苍白肌肉僵硬,他早已经不敢大声呼吸了,在这炎炎夏日里他的手脚居然也已经冰凉得毫无人气,如果不是因为还听到对面胖子的声音,他几乎以为自己也已经死了! 中年胖子背诵般一口气念完了一大串数字,喘了口气,拿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好好地润了润嗓子,也好让这已经处于临死状态的瘦子自己缓过气来。 “您那位有什么信仰没有?”中年胖子放下水杯,伸过头来神秘地问瘦子。 “信仰?当然有了,”瘦子警惕地回答,“共产主义!” “除了这个呢?”中年胖子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瘦子有点明白了,但大半还是糊涂。 “比如他平时是不是有个吃斋念佛的习惯,或是特别喜欢太上老君之类的,……”中年胖子点拨着眼前这个不开窍的瘦子。 瘦子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你就没有发现一点迹象?”中年胖子也跟着摇摇头,脸上的小眼也跟着眨了眨,“他有没有在胸前这样?”他的胖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嘴里叫着什么主啊之类的,或者是真主?上帝?圣母?耶苏?哈里路亚?玛丽亚?耶和华?佛祖?观音?菩萨?财神爷?土地公?” 中年胖子每说一个就变一下手势,从手指画十字再到两手捧心,从单掌立起再变成双掌合什,就如佛家真言心手相连或是对着聋哑客人来个心言手语,但看来这次又是白费了,因为他每说一个,瘦子就摇一下头,脸上更是无比的茫然失措! “太可惜了!”中年胖子遗憾地说道,他的表情明显的表示出有一件大好事本来会降临到瘦子一家人的身上,但现在可说不定了! “什么可惜?”瘦子又开始好奇。 “是这样!”中年胖子又把头伸了过来,神秘地说,“我们馆有不少的这方面的战略合作伙伴,还有这方圆两百公里内的专业人士都和我们保持着长期的业务关系……” “什么战略?什么专业?什么业务?”瘦子连声发问,他已经被完全搞糊涂了。 “就是招魂安魂送鬼驱魔辟邪啦!”中年胖子看到自己用的时尚说法根本没有用,开始单刀直入拨云见日,于是真相大白于天下,瘦子的脸色也变得大大的白。 “多少钱?”瘦子也就是随口一问。 “三个和尚的水陆道场一场2000块,金刚经一遍500,往生咒一遍200,人数加倍价格也加倍,四个道士的法事一场也是2000块,……连做七场可以打七折,连做七七四十九场可以打五折,不要舍不得这点钱,这四十九场做下来就连本来注定是下地狱的人都可以被送到西天去见佛祖呢!!……弥撒一次2000,乐队奏安魂曲1500,十二名童男童女合唱《上帝在你身边》1500块,如果你要求加唱那个摇滚版的加1000块……如果你要求让名观大寺来做那价格就更贵一点,不过我们可以为你联系长期合同,这个比较合算,特别是全家都有一个共同信仰的时候……” 瘦子已经被胖子的话惊呆到无法思考,只得连连摇头。 “不想做?”胖子问道。 瘦子点头。 “想?”胖子追问。 “不!”瘦子一边摇头一面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又陷入了呆滞状态。 “那算了!”中年胖子挥手,他的脸上有点失望。 “那你那位总该有点什么特别的爱好吧!”中年胖子又问道。 “什么特别的爱好?” “比如说他是不是喜欢看女人?模两把?抽两口?” “这是什么意思?”瘦子问道。 中年胖子又把头伸了过来,轻声说道:“我们特别为这些人准备了一些陪葬品,你也知道人活了不容易,死了就更不能亏待自己了,要不然到了那边什么都没有想玩点花点都不成,所以有的人就会带些做好的东西下去!” “什么东西?”看得出瘦子现在的反应还真是不行,人家胖子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还一脸的茫然。 胖子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的生意比较难做,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往往成功就在一百次的失败后敲响他的门,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感觉就是挺对。 “纸麻将,纸骰子和纸做的这个……”胖子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纸糊的小人,小人的脸上居然还粘着某个大明星的头像!“当然我们也有用橡皮做的,那种充气的手感特别好!”胖子的眼里充满了yin邪的光芒,这让瘦子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人的尺寸嘛好商量,但价钱嘛就不太好商量,”胖子又开始滔滔不绝地报起了价格,“纸麻将一副80,低骰子一个10块,纸人男的50女的80,橡皮的一个一千五,木头雕的一个3000块,石头刻的……” “不要再念下去了,”瘦子赶紧摇起了手,脸上满是恐惧,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什么爱好都没有!”说完又发起呆来。 胖子又长叹了声,这是胖子在五分钟之内第二次背诵般一口气念完了一大串数字,这嘴也干了人也累了,生意不成心也懒了,于是他长长叹了口气,再大大地喘了口气,伸出胖手拿过杯子,放到嘴边大大地喝了口水,好好地润了润嗓子后接着说道:“我们陵园还提供了三种墓型,经济性、普通型和豪华型,普通型有分单人和双人,豪华型有分单人双人和全家装三种,这六种公墓墓穴的价格:4250元、5800元、9800元、13600元、28800以上。……这里有些照片!你可以选一种!” 他把一本像册模样的东西推到瘦子的面前。瘦子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办公室里,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像册,木然问道:“这是?” “这是我们陵园的样板墓,你可以选一种,这一种是精装修的全家装,”胖子点了点一张大图,那上面是一个欧式的大墓,墓碑上有个人的头像,那石制的脸上满是笑容,仿佛对自己这套阴宅相当满意,墓前还有几个看起来就不象亲人模样的模特面带笑容地合影,中间的一个明显就是眼前这个中年胖子,照片下面还写着一句话: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看着这张样板墓的照片,瘦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这种类似买房的场面实在让他有点儿哭笑不得,尤其那个照片上的胖子现在正带着同样的笑容对着他推销这个样板墓! “这个型号至少可以放四个人,象你这种的可以放六个,”胖子对瘦子解释,“而且我们还预留了一些空间,如果有特殊的家庭成员也可以有地方住!” “什么特殊家庭成员?”瘦子忍不住问道。 “现在人不都喜欢养个狗啊猫什么的么?”胖子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不解世故的瘦子客户,“这些个宠物死了总不能扔大街上吧!不卫生也不人道啊!” “哦!这种多少钱?”瘦子战战兢兢地指着这张图片。 “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胖子立刻报出了这个吉利数字,“后面的那个是复式双层小高,十平方当二十平方用,五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 胖子从身后拿出一个模型,这看上去分明就是从哪个房产公司里拿来的东西。 “你可以看看这结构!”胖子点点桌上的那个小房子,“我们的墓里面就是这个样子的,你现在就可以挑一个房间留给自己以后住!” “这些豪华型的怎么那么贵?”瘦子摇摇头,战战兢兢地问道,他很是好奇,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有指望躺进那里的。 “高档的墓穴材质不同与一般的不同,这些墓穴都超级气派,不但占地面积大,而且风水好,都是经过高级风水师鉴定过的,最大墓穴占地十五平方米,单独设计还可以更大一点!其实我们的步子已经算迈不开了!”胖子笑着说,“我们西安同行寿阳山骨灰墓园最大可做到五十平方米单层。就连寸土寸金的上海,天马山公墓山顶特级墓,只交三十万元便可有十平方米的墓。” “你们广告中不是有三千块钱左右的墓穴么!”瘦子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了,他家的房子都没那么贵。 “那是最低档的!”胖子抬起头,用锋利的目光直刺瘦子的灵魂深处,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把这个瘦小干瘪的丑陋灵魂暴露在空气之中。 “有没有?”瘦子很惭愧,但又很坚决地问道。 中年男人冷冷地答道:“已经没有了!” 瘦子的脸上显得相当无奈,他倒是想说可不可以和别人挤一挤,后来一想能挤的早就被别人挤去了。他开始对着报价单上的每一个小项作仔细的分析和无力的还价,虽然他据理力争,但在中年男人的冷嘲热讽下看来成效不大。 徐行站在门外已经听得很久了,他也已经忍得很久了,他的疑惑是:这个世界怎么了?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还是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其实他已经离开家太久了,他了解的只是外面的那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变化也已经大到让很多生活在这里的人也看不懂了――房价比物价涨得快,墓地比房价来得贵!所以有人就开始把这些原本看来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的边角山地变成一块块几平方米大小的黄金宝地。其实现在的殡葬业真的很离谱,特别在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的时候就更显得缺乏竞争和管理,这里面不但有着大量的暴利和黑幕,还引起了许多道德方面的争议。 举个例子吧!就连欠发达的西宁、贵阳等地,公墓最低价也在三五千元以上,平均价为一万元,两万元价为中低档,高者达十多万元。而2002年西宁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不过七千多元。此外,诸如上海、西安等地,最高档墓穴售价更是高达每尊三四十万元不等。真是令人咋舌恨不得死在海难里裹尸鱼月复,一则有保险可拿,二则再也不用让家人忧心用不起烧尸的炉或是揪心买不起埋灰的地,三则不用受那些殡葬业的服务人员的气! 第12章 有心尽责 2001年8月19日,下午两点,南京火车站。 任平远远地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一路小跑着紧紧赶向出站口,老婆胡丽的车子是早上十点半从上海过来,三个半小时差不多到了。接老婆这样的大事可不能迟到,这也是上海男人的生活原则之一。 他刚从车子出来就感觉到了一种窒息,今天的温度至少有四十度,四面都是亮晃晃的,就连水泥墙也变成了明镜一般可以反射着炽热的光线。万里晴空之中,烈日如火般烤晒着这片地方,空气中有着浓淡不均但如影随形的可怕臭味,如同这附近有一万个脚气重症患者同时在体验着透气疗法,还有若干具无形的尸体在地上迅速氧化,――这是全国各地所有火车站共有的气息,那种让人一闻就想转身上车迅速逃离的可怕气息,据相关部门研究,保持一定浓度这种气味有利于加速火车站人群流转,大大提高人员流动率,减少不相干人员在候车室的滞留,而这一点对于运输部门来说十分重要,几乎相当于资金周转率对于一家商业公司的重要程度! 任平小心地走过地上那一滩滩污渍,污渍里还有细碎的黄色晶体,那应该是由多次小股流水冲积而又在烈日下烘晒而成。这说明这里白天和夜里应该是派不同用场的,在光天化日下是行人经过的走道,夜深人静时是临时的洗手间,哦,不对,白天的时候应该也可以当成临时洗手间,因为任平面前刚刚有一个小孩在妈妈的嘘声下把珍贵的童子尿浪费在了地上。 为了不让自己的裤角染上这种珍贵的药材,任平特意绕了个大圈,沿着墙角走了过去,但又不得不担心脚下的各种“地雷”,在短短五米长的墙边就有十四块西瓜皮,大概三十公分就有一块,如果有的人脚大可能会同时踩上两块,有的形如弯月有的却如满月,有的身形大展有的缩成一团,仔细看去后者是坨大便,有的两面皆青十分干净,有的根本只被人咬过两口,上面的红瓤里还点缀着黑色的籽和同样黑色的苍蝇,这些地球上最精密的飞行工具们在有人经过的时候会升空打量一下这附近的情况,或许有些会随着人远去,但多半还是会留下来继续享用那道红色的大餐。 终于到了出站口了,这里的人很多,每个人都穿得很少,脖子伸得很长,更有不少人还举着大大小小各种质地的牌子,上面写着人的名字或是某家酒店的名字,高声叫着:“住店!”还有戴着草帽包着脸布脖子上搭着毛巾的人在人群中穿行,嘴里叫着:“地图,五块一份,……” 任平已经全身是汗了,但他还是不得不挤在人群中,仔细地看着从出站口出来的每一个女人。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花布裙的娇小女人映入眼帘,她的包突然掉在地上,她正弯下腰去拿包。 那件是去年自己买的花布裙,任平激动地叫了起来:“阿丽!” 那个女人抬起头来,朝他这个方向看来,白晢的脸庞尖下巴,小巧的鼻子细长小眼,鼻子上还有几个小小的白麻子,精明中带着俏丽,或者说俏丽中带着精明,果然是他的老婆胡丽,任平更加用力地挥起了手。 “阿平!”胡丽也高兴地叫了起来,她把票递给检票员,三两步冲了过来,两人拉起了手,好象又回到了六七年前两个热恋的时候。任平突然忍不住重重地抱住了胡丽,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放下后仔细地打量着她。 “看什么看?”胡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结婚这么多年两人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任平这么看她还是两年来的第一次。 “你好看啊!”任平突然重重地亲了胡丽一口,胡丽却马上红了脸,把他轻轻推开,看了看四处,任平遗憾地叹了口气。 胡丽伸手模了模任平的下巴,上面已经有了青色的胡茬子了。 胡丽弯下腰,打开包,拿出一个电动剃须刀递给任平,嘴里娇嗔道:“扎到我了!” 任平嘿嘿笑了起来,看了看四处,发现这儿也真不是一个让人亲热的好地方,于是一手拎起包,一手拉着胡丽的手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这可真热!”胡丽抹了一把汗,用手扇着风,这差点导致一场悲剧的发生,好在任平一把拉住了她,让她躲过一团黑黄的物体。 坐进车里,这个时候两个人还真没有浪费时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突然来了一段小别胜新婚的前奏序曲。好半天后,两人终于分开了,相视而笑,看来这一次来南京还真是来对了。 “你昨天在哪儿睡的?”胡丽突然问了一句。 “车里啊!”任平毫不在意地说道,开始拉安全带。 “以后可别这么苦了!”胡丽心痛地模着任平的脸,柔声说道。 “苦什么啊!”任平毫不在意地回答,他倒不觉得自己有多苦,转头看看胡丽,“车上有吃东西么?” “就喝了点水!”胡丽答道。 “那你饿了吧!”任平问道。 胡丽点点头,任平发动了车子,嘴里说道:“我也饿了,现在带你去个地方吃好吃的!” “什么地方?”胡丽开始拉着自己的安全带。 “不知道名字,就认得那个路口!”任平摇摇头,笑嘻嘻的说道,他慢慢把车子掉了个头,向路口开去。 “不错啊!才来小半天就开始认得路了!”胡丽夸了他一句,这让任平得意了半天。 “哦,对了,给你的!”任平放慢车速,在路口停了下来,等前面的车子转弯,他伸出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递给胡丽,后者莫名其妙地接了过去。 “给什么?”胡丽拿着钱包看了两眼,这是个男人用的旧钱包,为什么要给她! “那夹层里有三百美元,放在你那!”任平说道,前面的路已经空了,他加大油门冲了过去。 胡丽眼睛一亮,在钱包里利索地翻找了起来,一会儿就在最深层的小角落里把三张伟人照片翻了出来。 她把其中的一张拿到眼前看了又看,又对着太阳照了照,又用力抖了抖。 “真的假的?”任平问道。 “我怎么知道!”胡丽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花旗银行的啊!” “我以为你当出纳的见的钱多啊!不会连美元都不认得吧!”任平晒笑起来,脚下轻踩油门,车速又快了一些。 “那有那么多的美元让你去认啊!”胡丽又白了他一眼,嘴里说道,“看起来不象是假的,回去问问银行的就知道了!” “那万一是假的不得给银行没收啊!”任平提出一个重要的可能性。 “那就找个银行的熟人问,你二叔的外甥女不是在银行么?”看来胡丽有比较好的记性。 “是啊!张婕不是在银行么!我怎么没有记起来!”任平拍着大腿笑道,车子也跟着抖了起来。不过他突然又加了一句:“应该不会是假的,他应该不是那种人!” “什么他?那个客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胡丽对老公的善良感到非常矛盾,虽然善良是一个优点,对于家庭成员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这样的社会并不太适合善良人类的生存。 “回头再和你说,他的箱子还在后面呢!”任平随口说道,伸出右手指指前面那个路口,“前面就是了,边上就是一家旅馆,你先去冲个凉吧!” 胡丽脸突然红了起来,重重地捏了任平的腿一把,后者一声惨叫,差点撞上路边上的隔离栏,这让两个一阵后怕。 “你干什么!”任平怒吼,眼里冒出了怒火。 胡丽也是一肚子委屈,她板着脸,扭着头看着窗外,嘴里却气呼呼说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先去洗澡?哼!不怀好意!” 任平突然恍然大悟,脸上也开始现出一丝的微笑,他开始重新安排今天的计划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任平和胡丽已经在白下区的一家叫作美罗大酒店的三星级宾馆里开了一间房,在服务员暧昧的表情下他们来到三楼的一间双人房。 又是小半个小时,任平开始和胡丽体验着小别胜新婚的感觉,他们已经大胆地把这个房间重新布置过了。在胡丽的建议下,任平和她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这个工作还算是比较费劲,还差点把任平的腰给闪了,幸好没有,要不然这下半身的幸福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好了!”胡丽一边嘴里哼着莫大歌星的《双人房单人床》,同时心情愉快地看着这张超级大床,还有那地上已经铺得整整齐齐的备用被,屋子里的空调已经打到最低,正好体验这种冬日小屋二人世界的温馨感觉。听说爱斯基摩人就是这么过的日子,把海豹皮铺得满地都是,听起来就是十分幸福,胡丽美滋滋地想着。 “老公!”她带着颤声呼唤任平,正好这时任平在浴室里带着焦虑呼唤着她,“老婆!!!” 明显两人心中的安排并不一致,但不要紧,夫妻有事好商量,尤其是这种事更是容易达成一致,这总比几个国家争什么温室气体排放量限额容易得多,后者吵了十几年还有两三个不负责的家伙还在对着天空使劲放屁,尤其那个美国实在是个fatass,居然有四分之一就是它放的! 反正半分钟后两人就达成了妥协,决定先来一个以某种鸟类名字为代表的节约型沐浴,再以爱斯基摩人为榜样,来一个上床下地的双人运动……接下来还是那个以某种鸟类名字为代表的节约型沐浴,如果还有力气或是兴趣的话再接下来还是那个爱斯基摩运动,……直至他们觉得吃饭开始重新变回到第一需要为止 经过两个小时的热量释放之后,他们终于心得意满且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突然两人的肚子一起叫了起来,倒象是故意用月复语在对话,两人感到十分有趣,一起大笑起来,这一次不经意的南京之行倒把他们这五年之痒都给搔足了。 接着任平和胡丽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目前食物才是对方的第一需要,好在刚才下车后买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在地面的被子上堆成了小山,于是他们开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零食,感受着这种在房间里的郊游滋味。 胡丽突然看到摆在一旁的那个大箱子,任平没有把它放在车里,也拿到了房里。 她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把箱子拎了拎,惊讶地说道:“不重啊!” “全是衣服鞋子,”任平嘴里还塞着面包和半根香肠,他自己做了个热狗,“还全是新的,根本没有穿过,连牌子都没有去掉。” “那他现在不是很惨?”胡丽随口问道。 “什么很惨,”任平不明所以,转过头来看着胡丽,突然醒悟过来,“是啊,这么热的天没有衣服换,一天就臭了!” 胡丽打开箱子,入眼便是一堆全新的衣服,还有一个鞋盒,她随手拿起一件衬衫,拎在身前看了看,突然叫了起来:“阿曼尼!” 她又拎起一件,又叫道:“又是阿曼尼!”转头对着任平叫道:“全是名牌!” “什么名牌?”任平可不太知道什么是名牌,他只知道老婆买的东西自己一定要穿就对了。 “不止是名牌,还是大名牌!”胡丽啧啧感叹了几声,看到任平站在边上,心念一动,把衬衫在任平身上一比,“大了点!” “他比我高一个头呢!”任平哭笑不得,他现在还光着**,她也一样,两人就这样对着一个箱子里的衣服翻来翻去,倒象两个原始人类不小心得到了从未来世界送来的爱心关怀却不知道如何使用似的。 “穿给我看看!”胡丽把衣服扔给任平,嘴里说道。 任平拿着衬衫有些犹豫,期期艾艾地说道:“不太好吧,这是别人的!” “有什么关系,穿来看看,回头我们也是买几件穿穿!”胡丽一脸不以为然。 “这是新的!”任平还是不穿,他还在犹豫。 “你又不听话了?”胡丽斜着眼看他,一股凉气立时从任平的后脊柱底端向着他的后脑勺窜升。 “这是人家的,要是给他知道我穿他的衣服那不太好!”任平还是想努力一把,这些衣服虽然被那个人弃如敝履毫不珍惜,但也不应该是自己能穿的。 “穿一下有什么要紧,看看什么样,就是他没有穿过我才让你穿,要是别人穿过我还怕有病呢!”胡丽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任平听了还真是不以为然,但居然有些心动。 “好!”任平终于屈服了,他开始一件件地试着箱子里的衣服和裤子,好在这之前他还是把自己的内衣给套上了,要不然这衣服就算回到徐行手也他也不用要了。 小小的房间里上演了一场国际时装秀,开始是模特一人观众一人服装指导一人一共两人,半个小时之后变成了男女模特各一人服装指导两人观众两人还是一共两人,再一个小时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终于回复了正常的装束,箱子里的衣物也在任平的指点下和胡丽的打理下变得整齐而有序,完全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至少这两人看不出 “走,去逛秦淮河夫子庙,再喝碗鸭血粉丝汤!”任平积极地建议,胡丽也是积极响应,但愿他们不要对那片臭气蒸腾的污水沟失望,但也许他们会以为忽然间回到了上海,那儿也有一条饱含丰富酱料和有机质的苏州河,说不定他们会因此而产生一丝亲切感! 三个小时后回到房间,两人已经走到腿酸脚软了,双手大张往床上一倒又弹了几下便不想动了。 “老公!”胡丽突然爬起来拉着任平,抬头看着他,满眼的深情,轻声说道,“我爱你!” 任平呆住了,半天才回应过来,他的眼里已经有了一丝泪花,嘴里却只是轻轻应道:“我也爱你!”两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用力吻着对方 这是三年来他们说的第一句[我爱你],也是四年来唯一一句这样充满感情又能够打动对方的三个字,他们也许一直没有发现,或是发现了但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婚姻已经变成了围城,他们也许只是缺少破城而出的勇气或是力量罢了! 半年前他们两个人都偷偷地买了那本钱钟书写的同名的小说,但都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在看这本书,生活的压力和日渐的熟悉了解让话变得越来越少,这样的家庭能够经得起风雨么?他们都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天,这样一个下午,以及将来的一个夜晚对于他们这五年多的婚姻生活是一个重要的新起点,他们内心早就已经感觉到那种共同生活后由于太熟悉而产生的麻木,而一个陌生的环境居然让他们心中重新迸发出了新的激情,至少他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方式来缓解这些年已经象影子一样跟在他们生活中的那种淡然,或者说是漠然 三十公里之外的一个形如大馒头的山上,青山上长着无数的小馒头,那是无数人长眠之所,在山顶的西北侧,一道矮墙之内,一棵松树在夜风中轻轻抖动着万千长针,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徐行静静躺在那半块墓碑前的泥地上,静静地看着那满天的星星,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那多年之前的同样夏夜,一样的蚊声萦绕,只是它们才飞到离他半米之远地地方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削去了那根细长的尖嘴,等待它们的是最为悲惨的命运,看着美食活活饿死,虽让它们来打扰一个不该被打扰的人呢! 第二天,任平带着胡丽开车径直来到市政府。 任平打量了下这个建筑物,看起来也是一般呢!他带着胡丽大摇大摆地向里走。 “干什么的?!”一声怒喝从门卫室里传来,任平吓了一跳,胡丽更是吓到脸色更白,两人转头去看,一个武警小战士正盯着他们,那身后的钢枪说明这里绝对不是可以随便进去的地方。 “我到民政局打听点事!”任平在庄严的国徽面前根本无法大声说话,尤其是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虽然目前还对着太阳,但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专政对象指着呢! “民政局?”武警战士松了口气,打量了任平一眼,大概看出他不象是个坏人,语气略有缓和,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任平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相貌庄严的人民卫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一个门口警卫说自己的具体来意,但估计如果自己老闭着嘴就有可能永远无法进去,“我想去打听一个孤儿院的事,我一个朋友小时候住在那里,现在回来想找找人,可是发现已经不见了!” 说这话的时候任平的脸上有一丝欣喜,因为他刚才把徐行说成他的朋友,这种感觉好象很不错。 “你朋友?”武警战士怀疑地看了看胡丽,“是她么?” 任平心中一动,拉了拉胡丽说道:“好眼光,就是她!” 这连白痴都看得出来,不是女的你哪有那么好心帮着打听,武警战士心中嘀咕,眼里却望向胡丽。 要说胡丽这反应还是真够快的,脸上的表情立时变成焦虑中带着感激,期盼中带着担忧,看得武警战士心中一软于是大手一挥,说道:“先去登记!” “哦,”任平大喜过望,拉着胡丽便到门卫登记。 “上海来的?”门卫看着任平拿出身份证在填,淡淡地问了一句,他也听到了任平和武警战士的一问一答。 “是!”任平抬头笑了一笑,接着又拿过胡丽的身份证填了起来。 “你原来住南京啊?!”门卫又问胡丽,后者笑笑点点。 “南京话都忘记了吧!”门卫又冲着胡丽笑,胡丽又笑着点点头,前者摇头叹气道,“有空常回来看看吧!” “嗯!这不是回来了么!”胡丽还没有说话,任平已经替她答了。 “进去吧,六号楼,左手一直走两百米,灰的那栋楼,”门卫低头看着任平填的单子,撕下后面一张递给他,“让人在这纸上签个字!” “谢谢了!”任平拉着胡丽冲着门卫笑笑,又向着那个武警战士挥挥手,向里走去。 四个小时之后,两人又阴沉着脸重新出来了,任平的手里多了几张纸坐进了车里,没有人愿意说话。 终于还是胡丽先打破了沉寂,轻轻推了任平一下,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把手机号码留给那个人了,如果他也过来找应该会通知我,只不过我想象不到他知道那些事后会怎么反应!” “太惨了!”胡丽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任平也呆呆地看着车顶,轻声说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会那种表情了!” ……很久之后,胡丽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回上海吧!把那箱子送到机场去。” 任平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再等一天吧,如果他还没有来那我们就写封信放在箱子里吧,他能不能看到就看运气了!” 沉默了一阵,他又接着说了一句:“我倒希望他永远不要看到这些,……” “那今天做什么?”胡丽问道。 “来了南京也应该看看中山陵了!”任平沉吟一阵,扭头看着东北面的那个山头,那里是孙中山先生的埋骨之处,说不定那个人会在那里。 “你是不是觉得他会在那里?”胡丽仿佛看出了任平的心思。 “我有一种感觉,会在那里见到他,试一试吧!”任平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两个小时后,任平和胡丽站在那座汉白玉灵堂前茫然地看着自己刚才爬过的那千阶石梯和那个刻着“民权、民主、民生”六个大字的华表石坊,山下那片城市此刻变得如此之小,迎面而来的阵阵山风让本已经汗透的薄衣迅速变干,也带来不少的凉意, 任平和胡丽对望一眼,摇摇头苦笑一声,这一路上他们的眼睛都没有放在这钟山风物上,只是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倒错过了不少的景物,既然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那现在应该可以享受一下这里的美好景致了吧! “到那里给我照个相吧!”胡丽开始向着灵堂一侧的石栏走去,她手扶着光滑的白玉栏杆,脸上露出浅浅微笑,冲着任平挥着手。 “来了!” 任平也微笑着走了上去,拿起相机,半弯下腰,开始对着胡丽照了起来。 离这个方向三十里外的馒头山顶,徐行正向挖好的坑里倒进一桶沙石,他抬起头,眼睛正好望向钟山之顶那个汉白玉石砌成的庄严石屋,心里想着明天运到山下的那些石头应该如何摆放才能达到美观与实用的最佳效果,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物体挡着视线,可是这么远的距离,人眼的限制,再加上大气流动产生的折射作用,他们却无法只用肉眼辨认出对方, 但不管怎么样,任平认为到了中山陵就可以见到徐行这个说法在理论上说是对的。只是这个世界上理论对的事太多了,而实际却没有多少人能把理论上的东西全都变成现实! 第13章 安魂之所 人类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多少哲人曾经无数次静静地仰望天际,猜测着那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还有没有其它生命,没有人有答案;而当我们俯视脚下这个蓝色星球,虽知道数十亿年来这里万物繁衍生生不息,但若要问道这些生命从何而来,它们的起源又是什么,也同样没有人能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这几乎等同于有一份数额庞大的遗产无人认领一般可怕,想象一下如果某个身家佢万的富翁没有写下任何的遗书突然去世,一定会有数以千计的亲戚从世界各地冒出来,用各式各样的方法证明自己最有资格申请这份财产!所以自从地球上有了人类以来,就有数以万计的宗教想用各种方法来证明是它们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和世间万物! 有本叫圣经的书上说上帝创造了这一切,起初上帝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然后觉得暗了就说要有光,接着是大地海洋和植物,第四天是太阳月亮和星辰,第五天是水中动物和飞鸟,第六天是陆地动物和人,……而包括徐行在内的更多的人说圣经完全是在放屁! 不过就这个时间来说两者是一样的,上帝创造这个世界用了六天,第七天用来休息,徐行给逝去的双亲安这个家也正好用了六天,因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只有六天,他也并不是上帝,也没有那么大的神力,只是在这个世界上,钱和权都是能让事情进展变得很快的方法,如果两种都用,那就更快! 徐行昨天下午下山取了一点钱,在街头的建材店里打听了一些东西的价格,所以才会有两万块那个数字。他并没有想占这个馆长任何便宜的意思,他也不认为用那些脏钱搭出来的屋子住得会有多少舒服。当他把那两捆钱扔在馆长身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他们的脑子里,有这样力量的人怎么也不应该再花钱,只需静静坐着享受着别人无微不至的服务,就算他不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盯着每件事,一切事情也会被办得顺顺利利! 可徐行却不是这样,他不但给了钱,还自己亲手把那片长满草的地清理干净,晚上就睡在地上,看着那满天的星星, 怪物――这是他们对徐行的一致看法! 20号上午,徐行所要的一部分建筑材料已经运到山下,一车碎石和黄沙,这是做地基的材料,馆长带着全馆一百零七个工作人员已经全身劲装,提着各种劳动工具站在车旁,他们今天是卯足了劲要在徐行的眼前好好表现一把。 可按着徐行的计划里,这些人根本就不应该插手,从扛大包抬沙子再到砌墙的所有事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也不想让这群看了就令人生气的家伙在爸爸妈妈坟前晃来晃去。 那个安水管的人已经把两个直径一米高一米的大桶送到了前面,还有三个人帮着抬桶,这个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大,大概曾经是谁的洗澡盆吧。 不用馆长发动,大家开始挥舞着铲子和簸箕开始装沙子,徐行冷冷地看着他们,挥了挥手,又点了点馆长和他边上的四个人,说道:“你五个留下,其它人走!”听到这句话,那一群人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行让这五个人留下并不是让他们帮着干活,只是想让他们好好站着,万一有事也好随叫随到,再说现在太阳当日气温已经开始直线上升,让这五个肚满肠肥的家伙晒晒太阳,让那丑陋的灵魂也见见阳光,不但有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也顺便解解自己的心头之气! 徐行打量了一下放在边上的大木桶,这个桶大概可以装上差不多三立方的沙子,于是他抄起那两个装水的大桶,开始向里面装沙子,一共有四立方的沙子,徐行在每只桶里装上两立方,再加上一些碎石把桶塞满, 这些沙子和碎石大部分是作为地基的一部分,因为山上的土质比较松,如果没有填一些碎石和黄沙做底,地面上的部分也不会太牢固, 徐行用手试拎了一下,还好,就是那四条皮绳拉手还是感觉有些软,如果不快点走就会断,他向山上快步走去,留下一连串深深的脚印和身后那五个人完全僵硬的表情,他们本来冒出的热汗突然变成了全身的冷汗,太阳也变得不太热了,四周突然变得有些鬼气森森, 夕阳渐渐西下,夜色已快降临,徐行慢慢停了下来,他并不累,但是他不想错过那最后一抹阳光,他还记得那个傍晚,那只特立独行的野猪是如何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生命的留恋,所以从那一天开始,只要可以,他不愿意错过生命中的每一天的每一个值得记念的时刻。 徐行轻轻扶着那棵松树,看着那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钟山那头,暮色沉沉万籁俱寂,偶有凉风吹过,细长的松针便会沙沙作响,如暗夜私语一般让这里显得更加幽静, 徐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安静,这里没有闹市的喧嚣也没有大山的深沉,可惜今天是月中,而且今天的天气很好,月亮象一块已经被人咬了一小口的大饼般挂在了空中,皎洁而明亮的月光如水般流泻下来,温柔地洒在这片已经入睡的大地上。 徐行并不喜欢月亮,这个看似没有一点瑕疵的家伙其实全是麻坑,明艳的脸庞全是假相,最主要的是每回月光灿烂时也是星光暗淡之刻,而散缀在浩瀚悠远的夜空上无数的星星才是徐行的最爱,每次看着它们都可以让徐行勾起童年的回忆,他抬起头,看着那个中天附近的大熊星座,大熊的尾巴――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正指向了南方。 “斗柄南指,天下皆夏。”徐行呐呐自语,回忆又如潮水般慢慢浸没了他的身体, 十七年前的一个夏夜,徐行才三岁大,阿菁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父子俩第一次并肩坐在那一片星空下,爸爸轻轻抚着徐行的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慢慢地说道:“小行,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美丽的东西,你不但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你还要学会用心灵去慢慢体会那份美,等到你学会了这种本领,那份美也将会成为你心灵的一部分,再也没有人可以从你这里把它抢走!” “爸爸,你说什么?”徐行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父亲严肃的面容,那时候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么深奥的道理呢! 爸爸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爸爸教你看星星好不好?” “好!”徐行轻轻靠在爸爸的怀里,他喜欢看天空。 “你看这上面的这片天空,那里有七颗很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斗七星,象不象个勺子?”爸爸认真地把天空中的那七颗星星指给徐行看。 “是好象勺子啊!”徐行轻声叫了起来。 “是啊!它们是大熊星座的一部分,那伸出的勺柄就是熊的尾巴!”爸爸轻轻捏捏徐行的小脸蛋,笑笑说道,“顺着大熊座北斗七星的勺口两颗星延伸大约五倍远的地方,就可找到北极星。” 徐行慢慢抬起头,仰面夜空,望着那颗现在并不怎么亮的北极星,耳边仿佛又响起爸爸那温和的声音:“我们生活在北半球,由于地球的地轴在旋转的过程中总是指向北极星,所以看上去北极星仿佛在天空中不动,所有的星星都围绕着它旋转。” “你看那里到那里,东北到南方有一片星星特别多的地方,”爸爸的声音又缓缓响起,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挥过,“这就是银河了。” 徐行头微微侧转,仰望正南方天空,天蝎座正挥舞着两支大螯,那是夏夜星空的另一个主要标志,星座里最亮的就是天蝎座α――心宿二了。 徐行望向北极星的西侧,它的西边是天龙座,小四方形的天龙头部今天晚上几乎看不太清,天龙头部往南不远可找到织女星。人马座在银河系中心方向,那附近群星密集,星团、星云等各类天体很多。人马座、天蝎座北面有面积广大的球状星云。在北冕座东面有著名的武仙座球状星团。 “银河横天穹,天鹅河中游。织女挥天琴,牛郎星挂天鹰。牛郎对织女,隔河犹相望。加上天津四,共组大三角。……”徐行轻声背着爸爸教他的那首认天象的打油小诗,目视东移,在那个方向,牛郎星、织女星和银河上的天鹅座α星构成了夏季大三角,三角形中,角尖的是牛郎星,两旁的小星便是古代神话中牛郎和织女的两个孩子,银河西岸对角的就是织女星了,剩下那颗星也就是打油诗里的天津四了。 月渐西沉,星光也似乎亮了起来,只是徐行知道再过一刻就是日出了,因为这便是黎明前的黑暗,他目视东天,数分钟之后,那里已经有些发白了,星光也突然隐去,快要日出了! 一线红光慢慢地在东方天际溢了出来,接着那里的浮云也被染成了红色,从浅红到深红只是短短的三分钟,一个红色的太阳便探出了头,徐行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夜无眠,他的精神却只有更好, 上午八点,一车石材运到山下。十六名工人开始忙着从车上往下搬着大块的石头,然后四人一块往山上抬,然后他们惊奇发现他们在抬第四次的时候车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好在他们没有看到徐行是怎么用手拎着石头抄近路来到坟前,又是如何象拿着一块砖头般把石头安在那渐高的石墙上,尤其是当墙搭到两米多高的时候, 徐行早就用两块两块地把石头搬上了山,在拿石头的时候他已经想好这每一块石头应该去的位置,所以等石头搬完,山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小屋了,每一块石头都放在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这些没有打磨过的花岗岩本来就有许多的坑洞,只要你能选对每一块就可以形成一个最佳的组合,即使不用水泥或是其它什么东西来粘合也显得丝丝入扣牢不可破,至少可以抵抗八级地震,而这个地方就算有地震也不会超过七级,……小屋已经成形,但还是有点儿简陋,因为没有门窗也没有房顶, 又入夜了,今天没有月亮,只有几片浮云在慢慢飘着,徐行如往常一般站在松树旁,抬头仰望,只见浮云之后的那片星海已是无边无际繁星点点闪闪生辉,这漫天星辰,近的宛如一颗颗镶嵌在头顶上亮晶晶的宝石,几乎举手可摘;有的却是那么高远,如同汪洋里泛出的小鳞波,闪闪烁烁,跳动着细小的光点,在无垠的夜空里扑闪,这正是徐行至爱的星空, 经过十年炼狱的他已经明白为什么爸爸会给他起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对他说那句话,为什么要让他学会体会生命中的的美,……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辜负那美丽的星空,更不要辜负那转瞬即逝的生命。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就是那位早逝的父亲留给孩子的最大财富,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此生注定坎坷多厄,因为只有这样,原来坎坷的生命才会显得丰富多彩! 因为只有努力抬起头,勇敢地面对着那片浩瀚的星空,每个人才会感觉到无比的渺小,就会开始学会敬畏,学会尊重,学会爱与被爱,学会正确面对自己的生命。所以徐行才会有那些为了生命的种种挣扎与努力,而因为这种种挣扎与努力,他的生命才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神奇与不平凡! 第三天,他开始铺排水管,这些水都将被排到一个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塘中,塘中是多出的黄沙和碎石, 第四天,顶上部分的材料已经运来,是一个按着徐行给的尺寸做的钢架,可以把裁好的玻璃一块块镶到架子中。 徐行开始给小屋加顶,他把焊好的钢架搭在了石墙上,屋顶是一个玻璃金字塔,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可以有一个最佳受力面,尘土也不易在上面沉积,就算有也会被雨水冲刷干净,这样他们就可以同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一样享受着阳光,也可以在半夜看到天空, 下午,徐行亲手在那一块汉白玉石上用工整的隶体刻下:[徐子风,方若雨夫妻之位,不孝子徐行、女徐菁谨立]这几个字,然后把这块白色的石碑端端正正地立在了那已经成形的墓台之上,跪在地上轻轻地磕了几个头, 第五天,徐行开始按着自己的记忆画出爸爸和妈妈的样子,这花了他整整一天一夜,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画哪一张笑脸才好,最后他想起那一年全家在春节时照的那张全家福,四个人都是满脸笑意,那一年自己五岁,阿菁才一岁,……徐行叹了口气,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凌晨时分,天空飘起了细雨,……徐行放下了笔,他用那块水晶玻璃把这张全家福的画像镶在石碑的上端,然后怔怔地看了半天,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抚模着光滑的水晶镜面,再一次如同真实地感受着他们生前的样子。 “你们在那边还好么?……那边是什么样子?……”徐行呐呐说道,“我想你们!……”心中已经被久积的郁愤挤胀得几乎要爆炸开来,泪水在徐行脸上肆意地流淌着,他紧紧贴着那片水晶,那里就像十四年前那样的冰冷,泪水开始顺着水晶流了下来……面对这自小孤苦浪迹天涯的孩子,那画中本是带着笑容的两人仿佛也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雨渐渐变的瓢泼,雨滴落的那一刹那,地面上腾起了一阵阵浓浓的雾气,使在树林中的整个墓地都变得朦胧而神秘。 “爸!妈!阿菁被人带回家了!……”徐行突然抬起头,紧紧地闭起了双眼,只是泪水仍从那闭着的眼中不断地奔涌而出! 在这里,徐行可以大声地哭泣而不必担心有人看到,那已经有十年之久没有启封的心灵之门已经薄如丝帛,那十年铁血生涯筑就的情感堤防在逝去双亲的墓前也已经彻底地崩溃,而多年不曾忘却的记忆早已如万千野马奔腾在胸口,积淀在脑海的无比悲伤和思念曾经厚重得让他无法透气,如今却伴着泪水如山洪泥流一般冲过他的身体 “爸!妈!……对不起!”徐行大声地哽咽着,他的脸重重地在石碑上蹭着,仿佛那真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和父亲宽厚的手掌。 “阿菁也想你们,可是她不能来看你们……我还没有找到她……”泪水再次倾落一地,好久好久……地上已满是泪痕无处不湿! “我没有照顾好阿菁!……我让你们失望了……我一定会找到阿菁,带她来看你们……”徐行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请你们保佑我,……” 第六天一早,天又放晴,徐行把画像交给馆长让他到山下找人过塑,一个小时后人就回来了,看来这段时间这儿的工作效率都高了许多,馆长一路上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从来没有见到有人把没死的人也画到上面去的,难道这个家伙已经死了? 徐行开始在屋角种上爬山虎,他知道爸爸喜欢这种能在无水无土的峭壁上不断延伸的坚韧生命,青松苍柏已在左近,再在屋前种上爸爸最喜欢的绿竹,在绿竹边上种上一红一白两棵妈妈最爱的梅花,每年春天他们都要到梅花山上赏梅,寒梅可傲雪,绿竹送清凉,这样一来无论是冰雪严冬还是炎炎夏日都会有它们做伴。 接着他开始在小屋前的四周种上四季皆有的花和绿草,好让这里天天都有绿油油的青草和盛开的花朵伴着这个小石屋和住在屋子里的两个人。 胖子馆长下午回到山上时简直不敢信这里就是原来那片荒草丛生的坟地,六天时间,本是荒草萋萋的陵园一角,现在立着一个漂亮的小石屋,四周花草拥簇,青山绵延碧空万里,看起来就象那些欧式墓园里的一间小宅, 上帝造这个世界用了六天,徐行没有那大的能力,他花了六天时间,没有造出一个新的世界,却为他逝去的双亲建了一个安魂之所, 胖子馆长先是远远地看着这边,好象发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呆,接着在徐行的同意下来到墓前。对着徐行,胖子馆长拍着胸口保证陵园每一天就会派人打扫一次,以保持室内的清洁,徐行认真地想了想之后决定让他五天扫一次,因为他认为爸爸妈妈不会太喜欢经常看到这里的人! “你去拿些祭拜的东西来!”徐行淡淡地吩咐馆长。 天快黑了,徐行把一束康乃馨和雏菊在花案上摆好,又依次放上三个酒杯,斟满酒,取下三根长香,点燃之后插入墓基上的铜制香炉里,把馆长带来的冥纸放在桶里点燃。徐行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九个头,慢慢地看着那纸在黄色的火焰中化成灰烬。 夜色已深,小石屋里,徐行坐在地上,一只脚微微曲起,他紧紧倚着那块厚重的石碑,仰头看着玻璃天幕之后的那片天空,脸上满是黯然魂消的神情。那名贵的大衣上满是尘土和泥泞,白晢的脸上和手上也挂着草根和泥土,一副落泊潦倒的模样,只是徐行根本无心去理会这滚滚红尘留给他的种种牵绊,他的思绪早已经回到了十四年前,回到了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欢乐时光之中, 多年前的某个夏夜,他也是这样躺在爸爸的怀里,看着晶莹璀灿的美丽夜空,听着妈妈说着星星们的凄美传说,而阿菁已经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慢慢地,不知过了多久,徐行原本写满悲伤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美好的回忆总是可以冲淡最痛的痛, 透过玻璃天顶可以看到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只是窗外的天色仍是渐渐发白,显是天已经大亮了,只不过这是第七天,是休息的日子,而且徐行也很累了,他睡得很沉,好象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妈妈的怀抱, “嘀!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这铃声惊醒了正在梦中的他,徐行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形状极为普通的手机,上面没有任何公司的标志,但只要想到这么多天它都没有充过电还能这么响就知道它一定不是个便宜货,更不是市面上可以随便买到的那种破烂货。 “hello!”徐行看着这个来自新加坡的号码,轻轻地接起了电话。 “我是老方,我要见你!”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在哪里?”徐行淡淡地问道。 “你知道在哪里会找到我!”沙哑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我明天会来找你!”徐行迅速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徐行跪在地上,一只手放在镶入墓基中的遗像上,这时,窗外飞雨又飘了下来。 “爸、妈,我走了,我一定会把阿菁带回来的!”徐行一字一顿地说道,“请你们保佑我!”他重重地磕了下去。 “阿菁,对不起!……”这是徐行留在心中的话。 山中有风雨,风雨下钟山,钟山在雨雾蒙蒙之中显得是青翠苍茫庄严肃穆至极! 徐行站在石屋前的那棵松树下,任凭山风带着大颗的雨点吹打在他的身上,他却仿若不觉,只是静静地看着西面的远山。他知道那里就是一生倡导天下为公的孙中山的埋骨之陵,而他的脚下便是双亲安魂之所,他亲手搭的小石屋正可遥望钟山之巅,再加上有如许青山绿草添色,亦有清风艳阳朝霞晚星相伴风雨,纵是仍有些许生平憾事未了,他们也可安息于此了! 回首望向萧瑟处,既无风雨也无晴,命运之钟既然已经敲响,他便无从选择,只得大步朝山下走去, 第14章 人生如镜1 今天是星期天,去找阿菁的计划看来还是得往后再推一段时间了,徐行还是象来时那样准备找一辆的士赶回上海。 徐行知道,明天一早五点半就有一班去新加坡的飞机,在下山的时候他已经订好了机票,如果赶得上飞机,他十一点半就可以赶到希尔顿酒店,看见那个神秘的联络人,那个今后会不断带来命令的联络人,他的每一个命令都意味着有一个人又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所以在殡仪馆前的正在掉头的那辆破旧的桑塔纳成了他的最好选择,司机甚至没有说过三句话就乖乖地到后座躺着了,这是因为徐行不想浪费时间在路上让司机换位,与其一路上看着别上那个家伙脸色苍白神情恐惧,那还不如现在就让他到后座下躺好。 虽然车子还是徐行在开,他也还是开得很快,老破的桑塔纳在他的脚下焕发出了新的活力,他也是能超的就超不能超的也超,可是天上一直下着蒙蒙的细雨,路况非常的不好,有的地方除非飞过去,要不然根本连自行车都过不去,当然徐行可以把车子抬过去,如果别人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象现在的拥堵时一样反应那就无妨,但只怕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把车子停下来想成为某个神奇时刻的见证者,那时就欲速而不达了, 所以徐行只好下车走到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很正常,就是两车相撞三人死亡而已,但还是有一个车道可以通行,只不过那后面的车子们也象都市里的人一样为了提前享受看热闹的乐趣开始把车子犬牙交错的开出车列,于是大家便挤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前进,当然也没有人可以后退,整个场面只有用“便秘”两字可以形容,这个场景如果不是在高速公路上而移到城里的某个路口,那个情况就更加的复杂,基本上两个车道上的车列会如拉链那般严密无缝地交错在一起,司机们相互瞪着对方想让别人先后退,就象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东西阵营的对峙,那时双方都是私下里互掐大腿痛不作声,而这时路上大家都用力按着喇叭加着油门踩着刹车表示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路面上是一片车声欢腾,人声鼎沸――全是三字经四字经或是五字经, 好在这种时候用暴力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在这条路上跑的司机通常都比较横,尤其是那些已经出位的那些车的司机,他们早已经练就了可以在这种群情激愤的情况下安然入睡的本领,但再横的人在徐行的眼里也只不过一只小小的羽毛动物,所以当徐行隔着窗子冷冷看着他时他就会突然醒来,如果没有及时醒来的就会被一阵剧痛“叫”醒,当然他其实没有叫出来,因为他的下巴已经月兑臼了,然后每个人都按着一个命令后退或是向前,左转或是右行几米,然后前方突然一片开阔,车子飞快地穿过事故区向前开去。 这花了徐行大概四十五分钟,所以当他的车子到达上海时已经四点了,而到达浦东机场的时候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上海的交通还真是有够烂啊!……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多少人就把大半辈子的宝贵时间花在等待车流缓慢移动中,徐行看着窗外,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种地方,狙击是很容易的。”徐行警惕地从车前盖的反光处看着四周。 高架边高楼处处。 确实有两个人正在阳台上望着下方,正好看着自己。 这天下的人,不是闲得蛋疼就是被闲得蛋蛋疼的人扯到蛋疼的,不是折腾人的就是被人折腾的人,最烦的就是那些家伙永不消停的折腾劲,甭管做什么的,都象娘们收拾头发似的,一会留长,一会剪短,一会烫波,一会拉直,一会三七分,一会四六开,一会向上,一会向下。我呸! 曹更站在栏杆边,看着下方的车流,象往常般想吐个烟圈,却被风灌了个正着,眼都红了,揉了几下。前面一个工作才一个月就被公司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门,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虽然自己也不满意那份工作,但这种事谁主动是很有区别的,要说最流行的方式就是一边磨着这家,一面找着下家,找下家的时候还得把自己夸成人中龙凤公司栋梁,争取把薪水翻个倍。又要找工作了,别提心里有多烦了,上海,还真是不容易混啊!生活就是从你一出生就开始操你的那个家伙,而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一切。就像玛蒂尔达孤独地坐在地上问莱昂,人生是一直痛苦,还是仅仅是童年?莱昂说,一直如此,而自己,曾经何时也这样问,现在能回答的也只有自己,答案却仍然相同。想象着女孩的表情,人生仿佛就在眼前被生生地抹成了黑色的虚无。这时候,无论如何都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觉得结束生命是最好的选择了,生命,原本就是无法承受,无论是轻,还是重。 “别一个人哭啊!我也一肚苦水呢!”甘旭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瓶力波啤酒,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来,用这个镇压一下,苦水说不定就升华成伟大的悲天悯人的革命情怀。” “哭个屁,只是风太大,我被烟呛了一口”曹更接过酒瓶,往屋里看了一眼,“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两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只剩郁闷了!” “你还说,连房都买上了,这是铁了心在上海发展了吧。” “大概就在这里了,都是跟家里亲戚借的钱,总归要还。以后就得为房子打工了。” 甘旭打开瓶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好在买了房子后,好象人也心定一点,至少不用担心哪天房东要赶人,我也想把自己的小窝收拾得干净点。搬来搬去的实在是太麻烦了。” 两人拿着瓶碰了一下,曹更笑道:“这么早买房,是不是想早点成家?” “有点。”甘旭认真地说道,“你那位还没定么?是不是想回学校找一个?” “缘分没到,感觉怎么样?”曹更扫视着这片小区,轻描淡写地避过了考研的话题,虽然因为就业的原因,政府有意让这些适工青年回炉再造,成就了每年浩荡如海的考研大军,只是在曹更看来,不是为了追求知识和梦想,仅仅是因为找不着工作就去考研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当然,他不会对任何读研或是考研的人说这些,毕竟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不怎么样,离cbd五分钟车程,七宝也叫cbd?还五分钟,我上回过去就花了半小时,还那什么江南风尚水岸风情,说绿化率百分之十,我看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甘旭气哼哼说道,拿起酒瓶灌了两口。 “那是你冤枉开发商了,你看到下面那条长满绿色水草的水沟么?这何只百分十,百分二十都有了。”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就是臭了点。好在我楼层高,不太闻得到。”甘旭笑着说道。远方的风吹来,风中带着机器的轰鸣声,那里正有飞机正缓缓降落。还有一丝淡淡的烟火味,是烧什么东西。 “那人在烧纸,是有人死了么?”曹更问道,楼下车道边一个女人正在把黄纸往小火堆里放着。 “哦狗死了,楼下的邻居,听说养了九年多了,养了那么多年的狗一下就没有,难怪要伤心。” “比对人好,这年头,怪事也多。” “不奇怪,狗比人重感情,也不会害你,最多不高兴就不理你。”甘旭淡淡说道,“这人家不错,那狗几年前就被汽车压过,光做手术就花了一万多,后来就一直坐那种四轮的狗车,我在小区里每天都看到,听说大小便都得人帮忙弄。也不是什么名种,就是养得久了,有了感情,这次听说也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光吊水就花几千块了。” “这狗算是投到了好人家了。”曹更摇摇头,很是感慨地说道。 “嗯!”甘旭点点头。两人看着那女人静静地把纸烧完,又把灰烬收扰,然后离开,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团绵花,有着软得浑身无力的感觉。 “如果某一天,你身上多了一个恢复出厂设置按钮,一按身体和记忆一切归零。你会去按它吗?“曹更问道。 “别说这些没有用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人又不是机器。” “我是说如果!” “你不象是这么无聊的人嘛,这问题我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因为我觉得现在也挺好,再来一次也不敢说就比现在强。要知道,那种带着知识穿越时空的情况实在太不靠谱了!” “是啊!”曹更微微叹了口气,每个人生命中都有难以舍去的事,也都有想极力抹去的事,只是一但归零,却有着难以抉择之感。 “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甘旭突然问道。 早知道他会提起了,曹更沉默了一阵,好象在计算时间:“很久了,……三年,还是十年,我已经记不得了。” “三年,十年,你这也差太多了吧!”甘旭摇着头,“没有想过要去找她么?” “有时候有,但一转身就忘记了!”曹更望着天边的浮云,这玩意就是你越在意,就越觉着离你远,你要是不在意,它还不是一样在你的头顶上,反正她活着,我活着,总有一天能见面,只要缘分到了,自然就见了,既然不见,自然是因为不想见。 “城市这么大,想见一个人很难,想不见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甘旭赞同地点点头。 “这些年,我看过不知多少高楼起来,可惜楼造得越多,无家可归的人就越多,楼造得越高,人就越没有方向。这个国家的问题越来越多,我们都有一种茫然不知所归的感觉。”曹更叹了口气,弹了弹手中的香烟。 “这个圈子是有一种惯性,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要想挣月兑。”甘旭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才会有王子和灰姑娘的童话。”曹更迎风吐了口烟,这次很小心地闭上了眼。 “自从住进来,我就经常向下看,这里天天堵车,可以看到很多车,”甘旭望着下方,“有时候我就会想,那里有没有一个人,他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也能随时改变别人的命运!” “可能有,但你们无法相见。……比如说,那辆车里的那个人。”曹更的手向下指去,一部出租车。 “你认得他?” “不,不认得,我只是说假如我认得他,那我的生命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故事里。”甘旭抽了抽鼻子,“菜烧好了,进来吧!” “或许我可以写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他们,这样就算他们在生活中老去,死去,也仍然在书里活着,笑着,不会被忘记。”曹更扶着栏杆,有意无意地说道。 “你可以试下喽!写完记得给我看,提前说下,我当男主角。” “是不是要给你再配五个女主啊?!”曹更提高嗓门问道。 “哥哥喂,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那位在房间里,听得到的!” “我真的是故意的,你没看出来啊!” “妈的!你小子真是欠扁!”两人笑笑闹闹,里头早就七荤八冷地摆满一桌,边上还摆着一整箱力波。 看到满桌的菜,曹更笑逐顔开,他搓搓手,吞了一口唾液,上午到现在,终于可以开动了,太幸福了!刚才的烦恼在这一刻也暂离了心头,看来食物确实可以治疗轻度的忧郁症,嗯,但可能会导致另外几种病,比如饮酒过度的记忆力下降,吃太饱胃出血,吃饱了就跑的阑尾炎,还有总拿这个办法治疗忧郁症后的肥胖症,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消灭食物是本阶段最至关重要的任务。他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伸手拿了一块火腿塞进嘴里,几口就咽了下去,满意地吐了口长气。 “人生乐事吃喝二字,真是至理名言,特别是饿的时候,美食的真谛就是怀揣一颗感恩的心和一个饥饿的胃。我的胃现在是无比的空旷,对你的感谢也正如楼下的绿水沟般深沉!” “妈的!又放p!”甘旭坐了下来,“我刚下了柯南全集,下午可以过把瘾了!”他拿起杯子,给两人倒上酒。 “你小子,安排得太周到了,不过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曹更一脸正经的放下杯子。 “不准!” “你还没有听我说。” “我已经知道了!”甘旭往厨房看了一眼,他那位还在收着最后那锅乱炖杂烩。 “那你说,说得不对可得自罚三杯。” “说对了呢?” “说对了,我自罚三杯!” “成交!”甘旭拿起一瓶力波放在桌上,“这就是你的了,吹了吧!” “你说什么了就让我喝?” “你不就是想课间休息时放点日本教材么?”甘旭慢悠悠地回答。 “什么教材?曹更你是要考研么?”厨房里,甘旭女朋友正小心地端着一个锅子出来。 “嗯嗯!”曹更长叹一口气,拿起酒瓶就往下灌。 “怎么不吃菜?!甘旭也不陪着喝点?” “他口渴,先来一瓶解解渴!”甘旭拍拍曹更的后背,故做理解道,“兄弟,悠着点,来路方长!” “嗯,我知道,一会把教材借我,我回去好好看,这几天看来是得好好加加班了!”曹更把喝光的酒瓶往地上一摆,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别弄坏了,我自己还没有看够呢!”甘旭小声说道。 “甘旭,我怎么不知道你也要考研?” “不学习是会退步的,这你都不知道!” 两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半小时后,那早已经远去的车子停在机场酒店的门口,徐行从口袋里模出两张钞票便下了出租车,后座的司机终于可以拿下了口罩,他飞快地回到驾驶座上拿起钱,把车子一溜烟远远地开跑了 徐行抬起头,这时天空中雨好象更大了,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让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好洗去那一身滚滚浓尘,只是这点雨水实在不够让一个人洗澡的,徐行轻轻叹了口气,走向大门。 大门口有个保安,看到徐行长衣飘飘风度翩翩地样子已经做势要请,却发现这个向他走来的客人边走边带着一阵极浓的土气和汗味,随着他大步走来那股气味更是浓重,他仿佛已经感觉到有一大群民工正在向着他冲来,他刚想伸手拦下这个男人问问他要做什么可只来得及伸手在那堆尾气中过把手瘾。 这时候徐行已经直接走向机场国际酒店的前台,前面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正好拿了门卡要上楼,转身时正好和徐行打了个照面,这是一个长相有些威严的中年男子,小平头,浓浓的眉毛下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看着徐行那身脏兮兮的打扮,刚要皱起的眉毛突然又舒展开来,在扫过风衣钮扣时他的眼睛一亮,仿佛已经看出这泥污下的那套行头的不菲价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只有圈内人才认得。 而徐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从他的身边穿过,径直站在前台面前说道:“我叫杰克逊。彼特,我已经订了一张明天早上五点半飞往新加坡的票。”他从怀里拿出那张双程机票递了过去。 那个男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徐行好半天方才转过头向着电梯口走去,站在电梯口他还不停地望向徐行的方向,倒象是有什么话要对徐行说而说不出口似的。 前台后的服务员开始也有些愕然,她的鼻子也有些不太适应,显然这么脏的客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当徐行报出名字时她也回复常态,开始在电脑上查出记录,半分钟之后,她抬头说道:“彼特先生您好,您的票已经订好了,请稍等!” 徐行点点头,静静地看着那台机器开始出票。 第18章 笑泯恩仇 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机场保安处。 这是一个很干净的房间,虽然不大,也没有什么高级的饰物,但有一张光可鉴人的原木桌,桌子大得可以让一个班的小朋友在上面写作业和吃饭。而现在坐在桌旁的只有六个美女,五个空姐打扮的美女和一个落难公主打扮的美女,房间外已经站满了机场的保安,每个人都是神色暧昧神情猥琐目光闪烁唇角有水。 周宜欣正在认真地填着一份表格,其它五个空姐也是一样,只不过她们的面前是一迭表格。 周宜欣终于把这个表格填完了,她伸了个懒腰,白女敕的小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两个指头轻轻地勾了勾,门个的保安们一看就知道是她已经完成了这份事件调查报告,要求一个能负责的人进去。 百舸争流千帆齐发,为了能够在美女的心目中留下负责的良好印象,保安们争先恐后地朝门里冲去,在保持自己的速度同时还不忘手上使劲脚下使绊打击竞争对手,在离门短短三米之内上演了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每一个保安都展示了自己的良好身体素质和绝佳身手! 罗琳抬起头来,刚好看到这丑陋的一幕,她轻轻敲了敲桌子,四个正在奋笔疾书的空姐也抬起头,顺着罗琳的目光看了出去,于是五双美丽的大眼睛瞬间变成了火焰喷射器,对着不要脸的睡衣怪和没有脸的臭男人们发出了十道雄雄烈焰。 周宜欣虽然是烈焰及身却视如不见,但保安们却如被冷水浇头般冷静下来,开始在门口面色严肃地相互整装,终于他们谁也没有进来,因为他们的长官已经吃完盒饭走了过来,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他早就知道那份表格填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伙,已经足够让他吃完午饭了,而他的愣头青部下们却没有这种思考能力,对着美女背影留口水,到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有捞着! 为了这次审讯,他也是全副劲装出场,风纪扣更是已经把喉节大大地突显了出来,皮鞋是刚才到自动投币擦鞋器那儿擦的,干净得一尘不沾闪闪发光,刚才他一路走来,随着他的走动,本就光滑如镜面的地上闪着阵阵光芒,视力不好的人差点以为那是一片美丽的星光灿烂的天空,还有两个财迷现在还在地上找硬币呢! “立正!”长官轻声喝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刚飞上天的乘客们听到。 所有的保安开始挺胸收月复双手成掌贴在臀边,口中叫道:“陈sir好!” 陈长官脸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已经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就已经可以让屋子里的美女们知道这里谁负责,特别让那个正在扭头向着这儿看的美女知道负责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 陈长官鼻子里轻哼了一下,走进了屋子,嘴里说了声:“解散!!”众保安眼见已无望一亲芳泽,便开始向着正要下班的空姐们走去。 陈长官在桌子一角坐下,笑容满面地看了同桌的六大美女,心里一阵激动,差点把维特两字叫出来 周宜欣也是面带笑容,特别是面前这位中年男子**刚一坐在位子上,她就开始盯着他的眼睛不停地放电和微笑,这眼前的长官虽然有着一张长脸,但面相上看并不凶恶,而且这时他的神情十分地和蔼,乘客是航空公司的衣食父母,而航空公司是机场的衣食父母,机场又是他的衣食父母,所以按这个逻辑或是一个简单的推理――航空公司是他的爷爷或他的女乃女乃,而乘客们就是他的曾爷爷或是曾女乃女乃……他应该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而那边的空姐们全都已经填完了自己的那份表格,开始盯着这儿的动静,她们对男人有种天然的不信任,她们时刻准备着用各种身体语言来让这位陈sir保持大脑的清醒和职业的操守,可惜目前看起来效果并不明显! 既然被公认为男性必杀的七种武器之一,周宜欣的笑容对男人的杀伤力是无庸置疑的,因为可怜的陈长官已经开始想象着自己不得不与结发多年的黄脸婆分道扬镳的悲伤剧情。 “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下吧!”周宜欣把那张表格隔着桌子推了过来 “不用看了!阿花!是我对不起你,”陈长官面露伤悲,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笔,龙飞凤舞地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口中说道,“你放心,我会按月给你生活费的!” 六大美女看到这一幕也是面面相觑不知何故,心中皆想着哪个人有这么土的小名,还有那什么按月给生活费还真是莫名其妙。 周宜欣伸出手来在陈长官的面前挥了挥,她要确认这个看似最高负责人是不是神经有问题。看到有只手向他挥来,陈长官的脑中却浮出发妻甩他耳光的场面,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一倒,连人带椅摔在地上,美女们立时站起伸过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周宜欣更是推开椅子跑了过去,她要确认这个神经病没有事,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这软弱无力的一挥被当成劈空掌或是化骨绵掌什么的送到法庭当成呈堂证供! 可是还没有等她俯身过来,陈长官突然连人带椅地爬了起来,刚才的落地一震让他从白日梦中惊醒过来,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之后他立时回复了平时的敏捷身手,露了一招高超的触地反弹的沾衣十八跌的奇功。 腰板挺得笔直,一手持笔,一手按纸,这个屋子里的最高负责人――陈长官微微低着头,开始面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表格,仿佛刚才他的神奇表现只是大家的错觉和幻觉! 周宜欣坐回椅上,脸上已经没有笑容,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其它五位空姐也把表格拿了过来。 好半天之后,他终于抬头来,冲着周宜欣点点头,说道:“你一星期前也坐这架飞机去了上海?” “是的!”周宜欣忐忑不安地回答。 “也发生过这样的事?”陈sir紧紧追问道。 “是的!”周宜欣感觉有点儿不妙,赶紧加了一句,“不过都是误会,我上回已经解释清楚了!” “和谁?”陈sir毫不放松,脸上是无比地严肃。 “和中国那边的机场治安处的最高长官!”周宜欣在最高长官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这儿没有记录!”陈长官冷冷地回答,他的眼睛扫过五个空姐。 “那的确是一个误会,那个事情的详细报告应该已经抄送到您这儿了,您可能太忙了没有空看!”罗琳赶紧帮着解释,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周宜欣,但两个人还有一个刚达成的协议,她们刚成为一个名叫[寻找超人]的新成立俱乐部的共同创立者,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是要相互帮忙的,要不然这个俱乐部也许会因为某个重要发起人入狱而面临解散的重大危机! 陈长官迅速转过头,紧紧地盯着罗琳,眼里带着一丝疑问,脸上却如铁板一般僵硬。 罗琳连连点头,嘴里还说道:“我的同事们也可以作证!”她扫视了四个姐妹,用眼色表达了她要求支持的强烈意愿,在罗琳的指挥下,其它四个空姐也同时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那好吧!两个误会!”陈长官点点头,“就算是这样吧!” 他把头转向周宜欣这儿,沉声问道:“周小姐,如果这两件事都记入档案,那么你以后可能永远无法乘坐与本机场相关的航班了,你知道么?” “不要!”周宜欣眼里露出恐惧地茫然,如果是这样她以后只好去吉隆坡坐马航了,那可太不方便了。 “不过既然是误会,那么当然不会记入档案,”陈长官笑了笑,他终于把这个屋子里的主动权抓回了手里,现在应该没有人敢笑他刚才的失态和失衡了吧,想到这里,他心里是异常的得意! 周宜欣大大地松了口气,五个空姐有的松口气,有的叹了口气。 “那你可以走了,”陈长官对周宜欣说道,接着转过头对着五个空姐说道,“你们也可以走了!” 周宜欣看了罗琳一眼,轻轻点点头,她的眼里有一丝感激还有一个讯号――我在外面等你。 罗琳也点点头,她现在不是要去吃午饭,而是要去查那个超人的资料。 半个小时之后,坐在大厅里的周宜欣看到罗琳向她走来,面色沉重,心下也是一沉。待到罗琳走到她的面前,她脸上的忧郁更是显露无疑。周宜欣站了起来,她的手脚已经冰凉,心里更是一片阴云,紧张地问道:“查到了么?” 罗琳摇摇头,脸色更是沉重,周宜欣一阵茫然,突然罗琳口中说道:“骗你的!”她的左手一挥,一张白纸赫然映入周宜欣的眼帘。 “你!”周宜欣扑了上去,抓住罗琳好一阵捶打,罗琳也不甘示弱,又是一招小擒拿手把周宜欣按在了椅上,不过这一次她一按就放,两人相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 “你快把故事说给我听,”罗琳又把纸放到身后,“快点!” “整件事就是这样,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和他说上话了!”半个小时后,周宜欣说完了她和超人的所有未遂的亲密接触,顺便把未遂的原因归罪于边上的罗琳。罗琳也已经瞳孔放大毛孔粗大,呼吸紧张目光迷离,这个故事太吸引人了,尤其是还没有女性同伴的男主角更是已经被她列为重点发展的对象。 “好了,我说完了,快给我看那资料,”周宜欣抢过那张纸,看了起来,嘴里轻轻念道,“杰克逊。彼特,男,23岁,美国人,护照号码……你忙了半个小时就拿到这么些?”周宜欣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这么一大张纸可以摆得下一整份报告文学,现在就这样几个字,而自己得用与超人的亲密接触的真实经历和她交换! “你以为会有多少?这是坐飞机,又不是找工作,”罗琳不甘示弱,反唇相驳,“轮到你了!” “哼!”周宜欣从心底发出一声轻哼,目光回转纸上,手轻轻一抖,说道,“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这些都是假的资料!” “你是说我骗你?”罗琳脸色一沉。 “不,”周宜欣抬起头,直视着罗琳,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超人一定有好几个身份做为掩护,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也可能是最假的一个!” “那怎么办?”罗琳问道。 “没有关系,那就更有意思,我们会把所有有关他的记录保存下来,一定可以找出他的真实身份!”周宜欣信心满满。 “你知道我们机场在出关的地方都安了摄像头,……”罗琳突然说了一句,不过马上又停了下来。 “你是说他走过海关的时候一定被拍了下来么?”周宜欣兴奋地问道。 “是的,不过我很难拿到那些带子,都是保密的,只有保安处的人才可以见到!”罗琳摇摇头。 “保安处?”周宜欣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罗琳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以为你可以让他们冒着入狱的风险来帮你么?” “谁知道!”周宜欣耸耸肩,轻轻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也许他们会帮你的忙!也许我们只是复制一小段录像,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罗琳沉思片刻,也郑重地点点头。 “你饿了吧!”罗琳突然问周宜欣,后者重重点头。 “今天我请你吃饭吧!”罗琳殷勤地笑着说,周宜欣想了一想,同意了。 两人朝机场外走去。周宜欣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看来电显示,眉头一皱,但还是接了起来,“喂!是我……我在机场,……什么?你也在?……在门口?” 周宜欣已经看到那个三十多岁的超人迷正在入口处摆着一个某西装广告的pose,他显然已经看到周宜欣了,开始笑着挥手,也不知道是对着她还是对着边上的罗琳。 “你怎么来了?”周宜欣毫不客气地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林川有点儿委屈,他的眼看着周宜欣,眼角的余光已经把罗琳打量了三遍。 “好,把行李拿着,”周宜欣毫不客气地把手中的箱子放到了林川的手边,后者一副深感荣幸地样子接了过去。 “这位是?”林川并没有忘记他的绅士风度和男人本性,他那只还空着的手伸向了罗琳。 “不知道要让女性先伸手啊!!”周宜欣轻哼一声,手起拍落,迅速地挡开了这只罪恶的魔爪,顺便翻了个白眼,递给罗琳了一个眼神表示:男人都这臭德性。 “我介绍一下,林川,便臣集团亚太区总裁,寻找超人俱乐部发起人之一”周宜欣虚空玉指点点正哈着腰的林川,又用手轻轻一搂罗琳,“罗琳,人称新航之花,寻找超人俱乐部发起人之一。” 便臣集团?罗琳好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很大的投资集团,那这个林川如果不是一个成功的年轻经理人就应该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富家子了。她轻轻笑了一下,对于周宜欣的亲呢并无太多反感,两个女人牵手搂腰贴着脸上街都不会有太多人有意见,但男人之间最好的接触方式就是用拳头打招呼,这就是规矩,没有人说得清为什么,但没有人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如果有人认为这不对那他一定有问题,而且一定是那种问题! “什么寻找超人俱乐部?”林川莫名其妙,他看看周宜欣,又看看罗琳,两人都是嘴角带着浅笑但不发一言。 罗琳歪着头看着周宜欣,她看得出来身边的这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联系,是那种欲迎还拒的那种淡淡情愫,接着她的眼神落在了林川的左手上,接着又看了看周宜欣的那只手,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有那种感觉,她在心中轻轻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我慢慢跟你说,先到车上去!”周宜欣有些不耐烦地拉着罗琳向大门走去,林川立刻闭起了嘴巴跟在了后面。 来到大门口,周宜欣和罗琳在等着林川先到停车处把车开来。 罗琳看着林川的背影,嘴里说道:“他结婚了吧!” “你怎么知道?”周宜欣奇怪地反问,接着又恍然道,“你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吧!” 罗琳转头看着周宜欣,上下打量了一番,让周宜欣感觉很怪。 “看什么?”周宜欣问道。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罗琳的语气很怪,“没有未来!” “我也不知道,……”周宜欣摇摇头,眼里有一丝茫然。 一辆宾利已经开了过来,驾车的正是林川,罗琳看了看天空,跟着嘴里轻轻说道:“为了钱?” “不,……”周宜欣轻声回答。 车子停了下来,林川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上车吧!”他拿过两人手里的行李放进车里。 打开后车门,罗琳当先坐了进去,周宜欣犹豫了半秒钟也坐了进去,林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宾利车慢慢沿着车道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林川一只眼里看着前车的尾灯,一只眼里看着后座的两大美女,嘴里问道。 “好好开你的车吧!”周宜欣把视线从窗外转到林川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上车前罗琳的那几句话让她现在什么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罗琳突然迅速看了周宜欣一眼,看到她那脸上淡淡的落寞和哀伤,她仿佛明白了周宜欣心中的失落,轻轻伸出手来握住了周宜欣的手,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同为女人的关心。周宜欣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可是又马上停了下来,也反过来紧紧地握着罗琳的手,她转过头来,眼里有淡淡的感激,两个女人在这一刻似乎又多了许多的了解, “不说就不说吧!”林川根本没有注意身后的两个女人那无声的交流,只是感觉自己被周宜欣莫名其妙地抢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只得无奈地说道,“先去哪?” “你去哪?”周宜欣转头问罗琳。 “佳士花园,”罗琳答道,接了又补了一句,“在克罗斯街和南桥路那儿。” “那里不错啊!”林川夸了一句,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周宜欣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向着周宜欣问道,“宜欣,你去哪?” “知道还问?”周宜欣开始讨厌这种在人前装样的生活和对话方式了,原来还觉得有些刺激不过现在只有厌恶。 林川耸耸肩,罗琳轻轻捏了捏周家宜的手,点了点头,递去一个充满安慰的眼神。 “那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吃饭吧,”林川偷偷看了后视镜一眼,对着后座的两人说道,“到时候你总该说说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个超人俱乐部的发起人了吧!” “什么超人俱乐部,你以为你是超人啊!”周宜欣又气又笑,忍不停冲着这个司机道,“是寻找超人俱乐部!” “哦!原来是寻找超人俱乐部啊!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呢!”林川得意地笑了一下,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犯这种明显的错误。 “哼哼!”周宜欣气呼呼地扭头看着窗外,罗琳叹了口气,这口气叹的声音也太大了些,倒让林川注意到了罗琳的神情,于是他开始把注意力转到罗琳身上,问道:“罗小姐在新航几年了?” “两年。”罗琳淡淡回答,她拉了拉周宜欣的手,她可不想让周宜欣以为自己想泡这个林川。 “那可奇怪了,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林川在后视镜里打量着罗琳的脸蛋。 “我一直在飞中国大陆,陈先生很少去那里吧!”罗琳平静地回答,周宜欣开始转过头来。 “哦,难怪我以前没有见……过…咳!”林川已经在镜中看到周宜欣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他咳了起来。 “晚上到冰库吧!”林川又接着问道。 “什么冰库?”周宜欣和罗琳对视一眼,她们都没有听过个这地方。 “我也是刚发现的,”林川得意洋洋地说道,“刚开不久,那个老板把一个堆满冰的地下室翻成了酒吧,还说如果谁可以只穿小背心在里面呆上半个小时就可以送六瓶卡罗纳,听说现在的生意特好!” “小背心?”周宜欣与罗琳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为了六瓶卡罗纳?”六瓶卡罗纳啤酒还不到一百新元,她们可是两大美女啊! 林川突然醒悟过来,忙转过头来解释道:“不是一定要穿小背心,我是说他们的广告上说,……” “你看着开车!”周宜欣和罗琳一声惊呼,她们看到前面一辆计程车突然慢了下来,而本车的司机还红着脸地说着这没有品味的话。 林川赶紧转过头,脚下一个急刹,躲过了前面倒让后面一长串车子同时吓了一跳,好在大家都保持着安全的车距,这个险情并没有酿成事故。 周宜欣和罗琳暗暗叹了口气,从机场打的到市中心也不过十二块钱三十分钟,现在倒有上了贼车的感觉。 林川又开口说道:“不想冰库?那我们去画廊酒店吧!那边上clubeden不错!也不去?那doubleo?siamsupperclub?liquidroom?”他每说一个就留神周宜欣的神色,可是他只看到周宜欣的眉头越皱越紧,而罗琳好象脸上也有些无奈的表情。 “那你们说去哪?”林川终于肯把建议权交出来了。 “tivolibeerbar!”罗琳突然说道,周宜欣看了她一眼,这是一家非常成熟世故的酒吧,周宜欣和朋友去过几次,通常只有25岁以上的人会去,说实话,那绝对是与三五知己把酒谈心的好去处,因为忧伤而怀旧的爵士乐会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宁静的环境,一支香槟会让人开始想起过去岁月中的美好时光。 “好吧!”周宜欣看看罗琳,点点头。 “那午饭和晚饭呢?”林川接着问道。 “午饭我们自己解决!晚饭嘛,下午再说吧,有你请客的时候!”周宜欣抢着说道。 “太好了!”林川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他终于可以和两个美女共进美食同时可以讨论着超现实的话题,这比起在家看着那个黄脸婆有趣得多。 周宜欣和罗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那一丝对男人的鄙夷,周宜欣转过头对着林川说道:“你不用陪你老婆么?” “打个电话告诉她有事不就好了?”林川毫不在乎地回答,后座的美女对这个答案真是失望透顶,她们还以为会是个客观原因呢,结果还是那种负心汉对贤妻的无良行为。 “有什么事?”周宜欣又问了一句,她基本上已经开始把林川踢出了她的情感小屋了。 “我的俱乐部要开会!”林川乐滋滋地回答,想必是觉得这个借口真是好到无法再好了。 罗琳和周宜欣对视了一眼,她们无话可说,这就是男人,他们选择了就可以找出无数的借口,你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们永远站在道理的那一侧,可女人需要的却根本不是道理,只是关心与爱,于是男人们总会抱怨女人不讲道理,女人始终痛斥男人不讲感情,难怪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怨偶了, 车子已经开过了北桥路,再有十分钟的车程就是克罗斯街了,周宜欣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很累,身上的衣服也又粘又脏。 “你和你家人住在一起么?”罗琳突然问道。 “他们都在美国,”周宜欣无精打采地回答,“和我哥住在一起。” “那你是一个人住?”罗琳奇怪地问道,她突然有点可怜这个单身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的女孩,她的情感是那么无法把握,却没有人可以与她分享这份酸楚。 “是啊!怎么了?”周宜欣睁开眼,看着罗琳,她突然在罗琳的眼里读出了那一丝的关怀。 “那你不如去我那换衣服,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我家人去澳大利亚度假了,不如你来陪我住两天,”罗琳看着周宜欣,认真地说道,“再说晚上我们也要一起出来。” 周宜欣想了一下,点点头,笑道:“好吧!”她的心中升起一丝暖流,这大概就是友爱的温暖吧。 “怎么走?”林川头也不回地问道,他已经听到了两个女孩子的对话,那种两大美女住在一起的香艳情景已经足以让他浮想万千了,不过开车的时候这种想法却是大忌,所以他只好努力地把那些场景挤出脑子,把心思放在前面的车**上。 “前面右转,第三个路口左转就是了,”罗琳看了一眼窗外,开始毫不犹豫地指点司机应该如何开,“直接开进去!” 车子开进了佳士花园,这是一个高档小区,离市中心也相当的近,小区里的环境更是相当的好。 “左边第三栋,红色的!”罗琳用手指了指。 车子在楼前停了下来。 林川打开车门,飞快地跑过来准备为两个美女开门,可惜周宜欣已经钻了出来,罗琳也伸出一条曲线曼妙的小腿,看得林川直发呆。 “你还真是,”周宜欣用力拍了林川的手臂,“还没有看够啊!” 林川吓了一跳,看着周宜欣问道:“什么事?” “罗琳,我们自己上去,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好了,”周宜欣自顾自地打开后车厢拿出行李,嘴里呐呐自语道,“男人还真是没救!” “你就别上去了,先回公司吧!”周宜欣推了推林川。 林川叹了口气,点点头,钻回车里。罗琳笑了笑,拉着行李箱向着门道里走去。周宜欣也拉着箱子跟了上去,门道里有两排崭新的电梯。 电梯门已经开了,罗琳向林川挥了挥手,走进电梯。 “晚上七点俱乐部第一次会议,不要迟到了!”林川突然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喊道。 “知道了!”周宜欣不耐烦地挥挥手,也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林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发动了车子,车子慢慢地绕着这座楼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把这里用四个车子好好踩个遍,以留下硫化橡胶不灭的印迹, 其实林川是希望周宜欣会冲下楼来给他一个吻或是一个亲呢的眼神或是**,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这一个电视里常有的动人场景,而小区的保安已经走了过来,他对这辆绕着一栋楼开了十多圈还没有打算结束的宾利车已经开始不满,他决定如果是这个家伙迷了路,那他就为这个笨蛋好好指指路,如果是这个家伙在踩点,那就应该让他马上滚出这个小区。 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半分钟后宾利车已经开出了小区,林川闷闷不乐地回忆着今天自己的一言一行,用这种自省的方式看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19章 头脑风暴 “请进!”罗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象她在飞机舷梯口常做的那样,只是这一回她的客人只有一个――周宜欣。 周宜欣大模大样地走进门,仔细地打量着这套房子,就从她这个位置看去,她估计这套房子至少是四室两厅,房子很新,布置得相当的不错,看得出罗琳的经济条件相当不错,就在这个大家都不错的花园城市里她也算好的那一种。 “很漂亮啊!”周宜欣扭头对着正在关门的罗琳笑了一下,接着提提手上的箱子问道,“这个放哪?” “跟我来,”罗琳带着周宜欣向着走廊走去,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停下,嘴里说道,“你睡客房吧!”罗琳打开门,里面是一个布置得相当温馨的房间,地面上是米色的地毯,门对面是落地窗,白色的纱帘紧紧地拉在一起,窗边有一张红色的摇椅,靠墙的位置还有一张书桌,桌子上还有台电脑,房间的中间是一张大床,被子里面居然鼓起一大团,好象睡着一个人,头的位置好象是黄色的毛。 “那是?”周宜欣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罗琳的怀里,她的手指着那鼓起的大包。 “你真胆小!”罗琳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走了过去,翻开被子,那被里居然躺着一只大号的维尼熊。周宜欣松了口气,一**坐在了床上,用力颠了两下,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你先洗个澡吧,我们一会出去吃!”罗琳点了点床对面的一个小门,“那里就是洗手间了!你不会想用我房间的那个吧!” “当然不会!”周宜欣白了罗琳一眼,“那里除了大一点之外服务都一样的!”她站了起来,摆了个格斗的姿势,嘴里也没闲着,拉着罗琳的腔调说了一句,这样子实在是有趣,笑得罗琳抚着肚子叫痛。 周宜欣开始打开箱子往床上摆衣服,这是女人的习惯,这样她们就可以时时享受着七十二变的乐趣了。 一个小时之后,周宜欣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罗琳已经在厨房里忙了很久了,客厅里迷漫着一股榴莲的味道。 “哇!榴莲!”周宜欣抚着鼻子叫道,“好臭!”她也跑进厨房看着正在挥着菜刀的罗琳。她面前的案板上正是那个人称水果之王,传说中郑和大便的水果――榴莲,这个果皮坚硬多剌的绿色链球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就已经在发出一种极为特殊剌鼻的气味,而现在罗琳正拿着刀用力向下砍去,绿色链球应声而破,发出一种往好了说是洋葱味蛋塔的气味,往坏了说就是新鲜粪便的味道。 “罗琳,你在做什么?”周宜欣大声地叫道。 “我在做果汁!”罗琳的手上戴着手套,嘴上戴着口罩,身上披着白袍,完全是一个正在做手术的大夫形象。 “用它?我不敢吃的!”周宜欣用力抚着嘴。 “好吧!那duku怎么样?” “那还可以!”周宜欣心有余悸地看着罗琳把那已经破开的链球放到一边,拿起边上的篮子,那里面是十多个如高尔夫球般大小的duku,还有两个山竹,两个红毛丹。 “你不一定要看着我做,可以去开电视看,”罗琳摘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气对周宜欣说道,“我还有一会儿呢!” “没关系,要不要我帮忙?”周宜欣问道。 “那好吧,我准备给你做一种我发明的什锦口味的果汁,我把它叫做天空下的幻想!”罗琳得意地笑着说道,“你帮我把这些dudu的肉剥出来!” 周宜欣开始拿起一个个duku,剥去淡褐色的果皮,把白色果肉用小刀刮进打浆机的杯子里,这duku的味道不错,甜中带有如葡萄柚般的酸苦,平时她吃的时候只是用手把皮剥了吃肉,却没有把它和其它水果混着做汁。 罗琳拿起一个小小的菜篮走到厨房的另一头,打开一个和她人差不多高的冰柜,从水果箱中拿出两个chiku,两个玫瑰苹果,两个sk和两ngsat摆在小篮子里。chiku是一种如奇异果大小的棕色水果,皮薄肉女敕,带着梨香;而玫瑰苹果肉如海绵,多汁而无味;sk是一种印尼进口的奇特水果,棕色的果皮带着蛇皮的纹路,果肉坚实呈乳白色也象蛇肉一般;ngsat体积比duku稍大,颜色和口味大同小异。 “为什么放玫瑰苹果?那都没有味道!”周宜欣一面剥着duku一边问罗琳,平日时大家吃玫瑰苹果时还要沾酱油或是辣酱,没有打果汁的。 “放下去就有味道了,”罗琳转过头来笑笑,她的手里拎着一个jackfruit,黄绿色的果皮上全是细剌,这个看起来大概有十斤重,还算好,这玩意最大的有25公斤,“还有这个!”她举了举手中的毛锤,周宜欣摇了摇头,看来罗琳还真是有够强壮的,应该给她装上一套皮甲去演古墓丽影中的劳拉了。 十分钟后,厨房里开始飘着各种水果的香气,就连一直挥之不去的榴莲味也变得不那么难闻了,罗琳和周宜欣看着已经塞到八分满的打浆杯,点点头,按下了按纽,随着一阵剧响之后,罗琳赶紧关上了电源,两人疑惑地互望了一眼。 罗琳打开盖子,用勺子捞出一些果汁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转头对周宜欣说道:“你忘记把核去掉了!” “那怎么办?”周宜欣可怜兮兮地问道。 “没关系,”罗琳宽宏大量地说道,“这个可以晚上洗澡!”罗琳开始拿出一个大杯子,把搅拌器中的果汁全部倒了进去,用保鲜膜封上杯中,放到了冰柜里,看她这么熟练就知道她是经常这么做的了,难怪她的皮肤那么好,原来是用这么富含维生素的果汁洗出来的。 “那里面有碎核怎么办?”周宜欣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罗琳开始在冰柜里挑水果,口中轻描淡写地说道,“用纱布包着就没事了!” “罗琳,你还真是有办法,”周宜欣叹了口气,脸上有一丝忧伤和自怜,嘴里说道,“为什么我一到厨房就不知道做什么!” “那你一个人怎么活下来的?”罗琳好奇地转头看着周宜欣,她的手里又拿着几个chiku和玫瑰苹果。 “我也不知道,拿钱买呗!”周宜欣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还好这个城市的消费相对于自己的收入来说还真不高。 罗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重新开始配样做那道“天空下的幻想”,她从小就比较喜欢烧烧菜调调果汁之类的事,尤其是自己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在家中的大厨房里做点好吃的小菜或是调上一杯美味的果汁都是放松心情调节身心的最好方式。 “罗琳,当空姐很不错吧!”周宜欣看着罗琳忙来忙去,张口问道。 “头一年感觉有点儿害怕,但也挺刺激的,到处去,感觉一会儿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天天都在做梦,”罗琳两手飞快地削着苹果皮,嘴里慢慢答道,“不过现在虽然也不怎么害怕了,但也开始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因为都看惯了,毕竟那种全世界到处飞的感觉并不象一般人想得那么好,到了那么多地方之后,最想的还是自己的家。” 周宜欣轻轻叹了口气,她自己也差不多算是个空中飞人了,一年出国也有三四个月,说实话她也有这种感觉,离家远了就特别想回来,有的时候在外面还会失眠。 罗琳把最后一块水果往搅拌器里一放,盖上盖子,旋动了开关,这一次没有发出那么刺耳的声音,杯中满是乳白色的浆汁,屋子里满是一种扑鼻的甜香。周宜欣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一脸无比的陶醉! 罗琳打开冰柜,拿出一个冰格,在案上的两个大杯子里各放上小半杯的冰块。 “哦!”周宜欣已经感觉口中发干,她迫不急待地想马上喝到罗琳的这杯“天空下的幻想”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要做!”罗琳把果汁用小片筛网滤了出来倒进两个大杯子里放到一边,而搅拌杯里还有一些果渣和残剩的果汁。 “什么事?”周宜欣好奇地问道。 “云间漫步!”罗琳笑嘻嘻地答道,她走向大冰柜。 “看基努的电影?”周宜欣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的独家面膜,”罗琳打开大冰柜,开始从蛋格里挑出三个鸡蛋,“我把它叫做云中漫步!” “哦!”周宜欣也笑了起来,她开始饶有兴趣地看着,而罗琳又开始在案板上忙了起来。 罗琳拿出一块碗,把三个鸡蛋打了进去。 “连蛋黄也要么?”周宜欣奇怪地问道,以她的常识,面膜一般只用蛋清的。 “不,只有蛋清!”罗琳拿过放在一边的一个塑料的保乐瓶,“所以我要把蛋黄取出来。” “用保乐瓶?”周宜欣奇怪地看着罗琳的动作。 “注意喽,我的独家绝学,不外传的!”罗琳笑着说道,接着只见她用手捏着保乐瓶的中段,用瓶口对着那个蛋黄,手一松,瓶身回复原样而蛋黄已经被吸入了保乐瓶中,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哇!好厉害!”周宜欣摇头笑道,“我以前还用调羹舀半天呢!” “蛋黄明天早上可以炒蛋,今天把蛋清倒入果渣里,再放上两勺蜂蜜,打匀!”罗琳一边说一边做,接着又开了搅拌器,一会儿的功夫,搅拌杯中已经全是雪白的泡泡。 “云中漫步!”周宜欣笑了起来。 十分钟后,两人满脸雪白香沫,只露出眼耳口鼻,半躺坐在罗琳房间那个宽大的布沙发上,对面的墙上是一台好大又好薄的电视,电视里正好在放着孙燕姿的台北演唱会,沙发前的矮桌上已经摆了各种零嘴,从巧克力到果冻是应有尽有,每个人的面前各有一大杯的浓白色的果汁,面上还浮着冰块,一根长长的吸管绕了一个大圈插在杯里。 周宜欣惬意地把脚放在茶几上,嘴里叼着吸管,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含糊不清地说道:“罗琳,你这‘天空下的幻想’还真是好喝啊!” “那当然,我做的嘛!”罗琳也不甘示弱,她也照着周宜欣般把脚放在茶几上,闭上眼睛用吸管慢慢地吮着那美味的汁水,让那份冰凉从手到嘴再把全身凉个透。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周宜欣含含糊糊地问道。 “有回我在从法兰克福飞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挺无聊的坐着发呆,然后就在看外面的天空,接着我就在想回家一定要调一杯这样的果汁,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罗琳随口答道。 “嗯!”周宜欣轻轻哼了一声,接着两人开始半睁半闭地看着电视里的那场秀。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演唱会结束了,开始放着无聊的广告节目。 “我们中午还吃饭么?”周宜欣懒洋洋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还在节食期,吃不吃都可以!你呢?”罗琳眼都不睁,慢慢地回答。 “我也一样!”周宜欣大大吸了一口果汁,“你这里面的的卡路里也不少啊!至少有五十大卡吧!” “五十八,减去冰块三十二!”罗琳含糊不清地回答,她正在吸一口果汁。 “我可以再喝一杯!”周宜欣高兴地叫道,“这么好喝,我一天要喝十杯!” “那你得自己做!”罗琳哼哼地说道,她睁了一下眼,看看了米白色的天花板,问道,“你说那个杰克逊。彼特在做什么?” “谁知道!”周宜欣懒洋洋地回答,突然她的眼睛也睁了开来,转头望向罗琳,“吃饭!!” “会在哪儿吃?罗琳问道。 “不知道!”周宜欣迅速答道,她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起来,那种在复杂的商业社会里培养出来的分析能力开始发挥作用,她坐了起来,对着罗琳说道,“让我们分析一下!” “怎么分析?”罗琳对这个可不太擅长。 “头脑风暴!”周宜欣开始迅速列出已知情况,“名字杰克逊。彼特,黑头发黑眼睛白皮肤,持美国护照,一周前去中国,一周后回到新加坡,说明什么?” “说明他和中国有关系,他曾经是中国人!”罗琳答道,她的眼睁得老大,人也坐了起来。 “对!还有呢?”周宜欣迅速发问,她自己也在想,这句话也是在问她自己,“曾经是中国人,一周时间,他能去哪里,到处都可以去了!” “是啊!一个礼拜哪都到了!”罗琳开始有些泄气。 “不,你要这样想,他为什么要回这里?他用的是美国护照!上海有到美国的航班!”周宜欣问道。 “他订的是双程的机票,自然要回这里!”罗琳随口说道,但周宜欣已经在自己的思路上跑开了。 “他回来一定有事,如果他在这里没有家,那他一定是住在酒店里,酒店里!希尔顿!!对了是希尔顿!上回我看到他在那希尔顿楼顶,我们如果现在去问一定能问出来!我想他一定是在那订的机票,所以只要我们去问有没有个叫杰克逊。彼特的人就一定可以问到!”周宜欣激动地说道,她的分析还真是又快又准又毒又辣,正象同事们对她的评价一样。 “可以么?”罗琳怀疑地看着周宜欣,后者开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罗琳点了点头,“如果那前台是个男的就可以!” “你放心,那个地方有很多男的,”周宜欣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呐呐道,“如果他们看到超人一定不会忘记的!” 那倒也是,罗琳赞同地点点头,也若有所思。 “走吧!”两人同时从沙发里蹦了起来,把杯里往桌上一放,冲进卧室里开始洗脸换衣服,这一回她们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把衣服都换好了,真是奇迹! 在出门的时候,周宜欣突然又冲了回来,拿起那个果汁又喝了一大口,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再叹了口气。看得罗琳好气又好笑,她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的杯子,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 “好啦!带走啦!”罗琳一把抢过周宜欣手里的杯子就往一次性杯子里倒,正好还有一杯,接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剩下的放在冰箱里。 周宜欣一边走一边喝着美味的果汁,今天的她又快活得象个小姑娘,罗琳摇了摇头,她都不敢相信周宜欣居然比自己还大上两岁,而两个人走在一起她就象是周宜欣的阿姨,当然不是相貌上的差异,而是行为上的差异。 这是个缺水的城市,政府在路边都修了储水渠,这里面的水可以用来浇行道树或是花坛里的花。而今天的太阳已经晒得边上小储水渠都快干了,虽然天气很热,但好在她们俩手中都有一杯清凉饮料,看着两个美女坐在候车亭里喝饮料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所以出租车司机们也刻意地不去破坏这样美好的景致,以至于她们在候车亭等了小半天都没有车来。 终于有辆车子愿意来接两个美女了,所以二十分钟之后她们就已经出现在了希尔顿大厅里看着每一个维特们微笑。 保尔迅速整了整自己的领结,迈着标准的步伐迎着两大美女走了上来,他那双慧眼已经看出两个美女不是住店而是来找人,因为一个女人如果要住酒店不可能没有一箱两包傍身,更不可能两个女人两手空空对着全场男人微笑,除非是……,不是!保尔马上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因为他已经来到了周宜欣和罗琳的面前。 “我是大堂经理保尔,请问两位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保尔一只眼看着罗琳一只眼看着周宜欣,但在两个女孩看起来却是另一番景象,她们都感觉对面的两只眼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罗琳微笑不答,在车上时周宜欣已经说过她会全权处理这一切事宜,她那信心十足的语气让罗琳放心地把话语权交到了周宜欣的手中。 “我来找杰克逊。彼特先生,”周宜欣施出十成功力对着保尔温柔一笑,说道,“下午的会议地址改了,我是来接他的!”罗琳心中暗暗点头,对于周宜欣这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谎言佩服得无体投地,反看这眼前的大堂经理保尔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宜欣的嘴,眼光发直,罗琳心道不妙,这周宜欣每回放电都不注意电流电压大小和对方的承受能力,现在可好了,对面这个保尔估计什么也没听进去! “会议就快开始了,”周宜欣面色一冷,语气也象降了十多度,“我赶时间!” 保尔被这冰冷的话语激得醒了过来,慌忙答道:“太迟了!” “什么?”两个女孩齐声叫了起来。 “我想彼特先生已经去开会了!”保尔耸耸肩,他回复了常态。 “什么意思?”两个女孩又齐声问道。 “他十分钟前就已经出去了,你们晚了一步,快打电话给他吧!”保尔用十分遗憾的语气表达对两位女士的同情。 周宜欣已经拉着罗琳向大门外走了,在大门口处周宜欣突然转过身来问道:“他住哪间房?” “当然是最好的那间!”保尔笑笑,“您应该知道!”他没有说出房间号,这没有违反酒店的规定,但如果对面的美女足够聪明,那他已经说出了答案。 周宜欣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完全明白保尔的暗示,紧接着拉着罗琳走出了大门,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办?”罗琳看着门外这车水马龙,嘴里呐呐问道。 “他会去哪儿开会呢?”周宜欣也在呐呐自语。 “开会?”罗琳奇怪地看着周宜欣,后者醒了过来,甩了甩头,看着街对面那栋大厦,“我糊涂了!开会是我说的!” “你刚才那个谎说得真棒,”罗琳真诚地夸着周宜欣,“你是怎么做到的?” “平时多练习就可以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周宜欣看了看四周的人,把嘴靠近罗琳的耳朵,轻声说道,“你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 “哦!”罗琳恍然大悟。 “他一定是去吃饭了,”周宜欣又在开动她的大脑,准备再来一次脑力激荡,“我们再分析一次!头脑风暴!” “好!”罗琳也开始喜欢上这个游戏。 “他是个游客,他住在总统套房,他现在不在房间里,他在哪里?回答!”周宜欣迅速问出了问题。 “在玩!”罗琳迅速答道,“对,在玩!耶!givemefive!”周宜欣也赞同她的意见,所以她和周宜欣击了一下掌。 “再来一次!”周宜欣接着说道,“他是个游客,他在新加坡玩,现在是中午,他会在做什么?” “在吃饭!”罗琳迅速答道,“对,在吃饭!”周宜欣也赞同她的意见,所以她和周宜欣击了一下掌。 “第三次,”周宜欣接着说道,“他是个游客,他新加坡,他现在在吃饭,他会在哪里吃?” “在老巴刹吃小吃!”“贝拉昌吃娘惹菜!”“在小印度吃咖喱饭!”“在牛车水美食街!” 几个声音突然从边上冒了出来,倒把正在沉浸在头脑风暴中的两个女孩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居然是希尔顿的两个门童和另外两个刚从门里走出来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已经被一群男人包围了,除了这四个刚答出问题的,还有十五个人正在用力抓头冥思苦想,带着一脸的痛苦。 “对了,但没有奖励!”周宜欣随口丢下一句话,拉起罗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现在由我来主持,”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站了出来,大家冷冷地看着他,他也学着周宜欣的腔调说道,“他是游客,他在老马刹吃小吃,他在贝拉昌吃娘惹菜,他在小印度吃咖喱饭,他在牛车水美食街,他到底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另一个马来人愤怒地叫了起来,“换人!”立刻有七八只手把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的脑袋按了下去。 “我来!我当过主持!”“我来!!我专业是主持!!!”“应该我来!!!我……我想当主持!!!!” 大家纷纷准备抢过那支无形的话筒,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别人享受这样的美好滋味,于是十九个人打成一团,扭成一片,挤成一堆,……这个场面就象是美国足球大联盟决赛时的最后一码的生死截杀! 马路对面。 “怎么办?”罗琳问道,她的眼睛看着对面的那扭打成一团的人堆,她不知道为什么那群男人要在那里打橄榄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加坡人也开始喜欢在街头打橄榄球了。 “反正就四个地方,我们也去走走,先去哪?”周宜欣问道,她也看着那个人堆,心里庆幸当时跑得快,要不然现在身无护具的罗琳和她一定已经被这群男人压得全身粉碎性骨折。 “我觉得他应该会去吃中餐!因为那里有些中国的老店。”罗琳犹豫地说道。 “牛车水!”周宜欣迅速作出反应,“走!” 两人招了一辆车坐了上去,“牛车水!”周宜欣对司机说道,车子绝尘而去。 而希尔顿前的快速抢答现场,大家仍然为了抢那只无形的话筒而打个不停,他们为了自己的话语权绝对是不惜舍身一搏,所以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被警察分开带到警局他们还满脸不服,满腔怒火,满嘴脏话,心里恨恨想着如果让自己主持的话今天大家将会多么地快乐! 第20章 众里寻他 夜色已降,狮城又是一片繁华的灯火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只要有白就有黑,有光明就有黑暗,纵然点了再多的灯火也没有用, 徐行在灯火不及的黑暗处静静地走着,他再一次踏着曾经走过的那些路,十年前的老路,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政府广场、国会大厦、最高法院、圣安德烈教堂、维多利亚纪念堂、歌剧院与科学馆……榴莲科学馆与菠萝歌剧院的面前仍是有着许多的游客,这两个极有特色的建筑是他们拍照留念背景的首选。这里四周是伞形的大树,热带亚热带的植物,在一战的英军纪念碑旁有一棵炮蛋树,树杆上开着花,结了像椰子大小的炮蛋果。公园草坪有波特罗的20个各种姿势造型的胖女雕塑,她们时刻提醒着这个城市的人们在享受高档的物质生活同时也不要忘记肥胖已经成为人类健康的大敌,而离开这半个街区就有二十家的健身房和纤体俱乐部在等着大家的光临! 新加坡河畔是新加坡最富盛名的酒吧一条街,今夜星光灿烂,无数的新加坡人和各国游客坐在高脚凳上,品味着啤酒、香槟、美食,聆听新加坡海岸细浪的涛声,看来真是惬意! 前面就是克拉码头了,夜晚是克拉码头的黄金时分,河畔的广场亮起古老的气灯,咖啡厅、购物城、餐厅一齐开放,露天摊位、水上餐厅、马路游戏如乐队演奏、魔术、舞狮.高跷等全部出动。人流络绎不绝。美食、娱乐、购物,人们尽情享受户外风情,气氛欢乐祥和,意境很是浪漫。 这条新加坡河两岸原是驳船商起卸货物的繁忙地点,现在,这些装饰一新的驳船变成了游河观光的交通工具。这条街虽然只有100多米长,但是街上有日本、意大利、中国、法国等许多国家的风味餐馆,餐馆里都是本国的厨师料理,味道很正宗。 每到傍晚,各家餐馆都在河边支起餐桌,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是金融中心的上班族,因为驳船码头紧靠着亚洲金融中心。坐在岸边就能看到四周高耸的群楼,但是你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种匆忙,感受更多的是那种悠闲、近乎迷离的欢快气氛。 当年他在那里吃了每一样小吃,那份美妙的味道早已在记忆中消散,但徐行并不想再去尝一尝,他只是慢慢走过喧嚣的人群,这是他的路,不管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停停走走,也不管这条路是多么荒凉还是无比繁华,他都没有丝毫地在意,也不会有太多的停留,走完这条路仿佛已经是他的唯一目的, 罗琳和周宜欣坐在路边一张餐桌旁,两人都在痛苦地轻捶着自己的腿,她们走了一下午,每个地方都转过了,就是没有见到那个人,中间还回酒店看了一下,门童已经换了两个,也没有问出结果,现在是抱着一丝希望:超人会来这里吃点沙爹!周宜欣的手机响了,是林川的电话,她叹了口气,接了起来。 “喂!是我!”周宜欣懒洋洋地说道。 “你们在哪?”林川的声音。 “在克拉码头,走了一下午,脚都快断了!”周宜欣对着手机抱怨着,她闭上眼,叹道,“追着超人的足迹可以让两个逛街超人累垮!” 虽然罗琳还在一心一意地帮自己的小腿放松但听到这句话也轻声笑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徐行正在向着她们走来,离她们不到十米。 这时正好对面有五个人走了过来,徐行迎他们走去,又无声无息地从人群中穿过,迅速消失在远处的另一群人中,他的眼角瞟到餐桌边的两个女孩,也认出了她们,但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又远远地投向了黑暗的前方, 十分钟之后,周宜欣还在对着电话叹着气,罗琳还在捏着腿,而这时的徐行已经从她们的面前走过,沿着伊丽莎白大道慢慢走过安德森桥。 这个世界很大,人也很多,无论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总会有人不停地在寻找另一个人,可当想要找的人静静地从他面前走过时,却很少有人会在那个时候正好抬起头看到,更多的时候是他们看到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有的找到却仍在寻找, 这就是鱼尾狮公园了,这是一座很小的公园,当年他才十岁不到,却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已经觉得想要离开了,他还记得在公园内有小型的鱼尾狮模型,是供游客拍照用的,而那座八米高八万斤重色泽纯白的鱼尾狮像座落在公园伸向滨海湾的一角。徐行伫立在公园口,夜风吹起他长长的发梢,落寞的感觉让这夏夜亦如深秋一般,物似人非,一切象没有变化,但一切的确都起了变化! 徐行又抬脚向公园里走去,当年的石路已经被重新铺过了,游人还是那么多,挤在每一个可以拍照的地方,情侣们星星点点散落在阴影中,路边的树丛里的喘息声让徐行加快了脚步,有时候听力太好真的是一种困扰。 “没与鱼尾狮拍照不算来过新加坡”,这是陈大嘴说过的话,但他还是没有给徐行照相,那句话看来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在的徐行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拍照。但现在就算他有给自己拍照的权力,他也不愿意去拍了,拍照是为了留住记忆,为了不让自己遗忘,但对于徐行来说,过去的一切本就难以忘却,又何用一张纸片来提醒呢! 徐行站在一棵椰子树下,远远地看着这只身具两种性征的艺术品,鱼尾狮像是一座上半身是狮子,下半身是鱼的奇妙雕塑,底座制成海水波浪形状,高出海平面四点八米,狮口中长年垂涎不断。 徐行轻轻笑了起来,过去三年,他看过许多权力人物的详细资料,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就是其中一个,资料上说他是个被中国传统浸透的人,有多少人会相信他这样一个受过英式教育的一国总理居然相当重视风水之学呢!但从这个怪物上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狮子代表男性而鱼代表着女性,各取一半则是代表阴阳调和男上女下的封建传统,不过官方的说法是:鱼尾狮有两种形象――白天的形象和夜晚的形象。以往来于新加坡港的船只及蓝天白云为背景的是一座威武的雄鱼尾狮;在黑夜灯火之中则是一座泛着青白色的神秘而美丽的雌鱼尾狮。 至于选定过程更是风水之学贯穿始终。一九七二年,新加坡要建一个有代表性的建筑物,新加坡当时的发展定位是旅游业主导的花园城市,新加坡是狮城,这个建筑得和狮子有关,而狮子是凶猛的动物,全城民众都害怕这个建筑物会把本来就少的游人吓走! 在众人挠头不已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李大总理经某大高僧指点迷津,在新加坡河畔,修建了鱼尾狮。鱼尾狮建成后,新加坡的旅游业开始兴旺发达,但该和尚曾经预言,这座鱼尾狮只能保佑新加坡二十四年。果然不幸被言中,到了一九九七年金融风暴,新加坡的旅游业也一落千丈,游客减少百分之三十,这鱼尾狮周围既安静又宽敞,简直可以让人开场古典音乐会。而现在一看,围绕怪物方圆一百五十米内至少有一千个人、六百台相机和五百个dv,人们操着六七种语言一面兴奋地交谈一边有秩序地排着长队,准备在这里以海湾、鱼尾狮和周围金融区的高楼大厦做背景拍照留念,显然新加坡的经济已经开始复苏了! 看着那些游人睁大双眼看着这四处的景物,生怕拉下了什么,而那四处的景物只是静静地立在夜色之中,也在感受着在自己身边的过客, 生命有长有短,万物有生有死,时空交移,形影互替,若树有知,那谁又是谁的过客?徐行手心一紧,轻轻抚着身边粗糙的树干上环形叶节,原本凝重的目光又松散起来,象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望向星空, 队伍里不时有一些孩子好奇地看着四周,有几个比较调皮的已经开始在人群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有两个半大的孩子正好向着徐行的方向跑来,他们显然是看中了这片黑暗和黑暗中的这棵树,以为自己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最好的藏身之所。 不过谁都没有看到那片黑暗中还有个人站在那里,所以当他们跑到树前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前居然还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点好象发亮的眼睛还在黑暗中看着他们时,两个孩子都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女孩子怪叫一声转身一路跑了回去,而另一个男孩子胆子还算大,他只是转过身跑了两步却停了下来,重新回头看着这个黑暗中的人,发现那双发亮的眼睛已经不再看着自己,而是看着更远的地方,也许是那片远远的天空,这个奇怪的人除了那双眼睛,几乎全身都没在了黑暗之中, “叔叔,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个孩子居然开口问道。 徐行慢慢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需要回答这样孩子的这样一种问题么? “叔叔,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个孩子居然再次开口问道,他一定有当警察的潜质。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徐行抬起头,重新看着那片天空,嘴里慢慢地说道。 “别人都在那边照相,”孩子奇怪地看着徐行,他得用力抬头才看得到徐行的下巴,这让他有点儿不高兴,“你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别人都在那边照相我就应该去做同样的事?”徐行仍然看着那片天空,嘴里淡淡地反问。 孩子困惑地挠着小脑袋,他这短短的一生中还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一直都说自己是个怪小孩,可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个黑黑的人看起来比自己要怪上十多倍。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那个孩子突然又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看天空?” “是!”徐行淡淡地回答,接着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呢?” “我也喜欢,我长大要当宇航员!”孩子迅速地回答,他也高高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于是在这片黑暗之中,在这棵高大的椰子树下,这一高一矮的两个孩子一起仰起了头看着那片繁星点点的夜空,空气开始慢慢散发着淡淡的恬静气息,在这样的星空下,在这样的寂静中,这样的情景真是又美好又温馨,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寂静很快被打破了,远处跑来两个人,也是一高一矮,看着跑步的姿势和那在半空中甩动的长发就知道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一边跑一边叫着:“小宇,你在哪里?”声音里带着无比的焦急和惊慌。 孩子低下头,叹了口气,嘴里呐呐说道:“他们总是这样!”接着他用力挥着手,叫道:“妈咪!我在这里!”两人迅速跑到跟前,那个高个的女人显然是这个叫小宇孩子的母亲了,因为另外一个正是那看到徐行转身就跑的小女孩。 高人女人一把抱住了小孩,嘴里叫着:“小宇,你怎么到处乱跑,被坏人拐走怎么办?” “你不要乱说话,哪有那么多坏人!”小宇明显地不高兴自己的母亲这样大惊小怪,尤其是当着这个叔叔的面,这有点儿象当着和尚骂秃子一样。 徐行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这里的人还是太多了,虽然他很想对这个和当年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说:这世界上实在是有很多坏人,有的时候有的地方坏人比好人还要多。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人永远只愿相信自己所经历的,而对于一个孩子,让他自己学会如何成长远比教他如何成长重要得多, “叔叔,你别走,……”小宇在母亲的怀里用力挣扎着,他的眼睛看着徐行离去的方向,母亲困惑地跟着望去,她刚才根本没有看到其它人,两眼只有自己的孩子,可就算她现在看去,那个方向仍然也只是一片黑暗 冰库酒吧里还真是不错,若大的一个地下室里四处都是白茫茫的水汽,寒意逼人,看来墙角那长条的槽里真是有不少的冰块放着。 一个小隔间现在成了寻找超人俱乐部的临时会议室。 “为了找他,你们居然跑了一整个下午?”林川匪夷所思地问道,他本来是拿着一杯克罗纳慢慢地喝着,不过才听了周宜欣说了下午追循超人的过程,他才下胃的酒差点从鼻子里冲回出来。 “是啊!”周宜欣又俯轻轻捏着自己的小腿,担心那里会因为下午的长途跋涉而长出结实的肌肉。 罗琳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中有一丝兴奋,她突然笑道:“虽然累,但还是比较有意思,我还没有试过专为找人这么走过!” 周宜欣看了罗琳一眼,也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不过不要紧,我们已经知道他晚上会回哪儿!” “哪儿?”林川又开始往肚子里灌酒,他感觉在这里喝酒的滋味真的很不错。 “当然是希尔顿的总统套房!”周宜欣看了一眼罗琳。 罗琳转着大眼睛,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学着周宜欣的声音说道:“他住在哪个房间?”接着又学着那个大堂经理保尔的声音回答道:“当然是最好的那间,您应该知道!” 周宜欣扶着罗琳的肩头大声笑了起来。 林川放下杯子,看着两个女孩动人的娇态,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周宜欣的手段他是深深了解的。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到希尔顿等着?”林川问道,虽然他是个男人,在三人中的年纪最大,也是周宜欣的上级,家世大概也最好,不过说到在这个俱乐部的地位,他只怕资格最低。 “其实我在想,就算我们知道他在哪儿,又能找到他,就算我们拉着他说话又能怎么样?”罗琳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怎么样?”周宜欣盯着罗琳,脸色很奇怪,好象在看着一个白痴,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说得对,就算我们让他给我们每个人签上一百个名也是没有用,他用的一定是假名字!” “的确没有什么用,”林川看来也同意罗琳的看法,他补充说道,“我认为他不会和找上门来的陌生人交朋友!” “陌生人?”周宜欣突然生起气来,重重掐了罗琳一下。罗琳一声痛叫,也掐了周宜欣的腿一下,“你为什么掐我!” “我和他两次同乘一架飞机,知道这个机率在两个陌生人之间有多小么?如果飞机失事,那么我们的名字将会同时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而我本来有机会第一次同机时就和他认识的!”周宜欣冷冷地说道,一面用手揉着大腿。 罗琳这才明白周宜欣还在生着自己的气,她也气呼呼地说道:“那事又不能怪我,你自己不说清楚,再说我也是和他两次坐飞机啊!那我也不能算陌生人!” “如果他真是的超人的话,”满心醋意的林川终于有机会插话了,不过前一句话中的“如果”两字引起了女孩们的不满,尤其是周宜欣瞪起了眼睛。 林川装出心里怕怕的样子向后一缩,双手举在胸前表示投降,咧嘴冲着周宜欣呲牙一笑,接着说道:“我是说他一定是个有特殊本领的人,但未必就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超人,当然叫他超人也是可以的。” 两个女孩同时翻起了大白眼,双手往胸前一搭,冷哼一声,又同时仰面朝天看起了天花板上的冰花,长发也随之扬起又飘然撒落,如春日雨丝般漫散在两女如削的肩头,看得林川是心中暗赞不已。 “两位美女请不要急着生气!我想只要他脑子没有进水,只要他还有半点记忆,就不应该忘记你们,……”林川拍起了马屁。可惜两位美女好象还没有研究够天花板。 林川商场打混这些年,早就对应付不听话的客户有着极其深厚的经验和实战技能,虽然前面半句话没有打动对方,他仍然没有气馁,只是接着说道:“以两位的出众外形,我想他应该会记得你们的样子,所以只要我们出现在他的面前,加上一个很好的借口那就完全可以认识他,……” 林川在借口两字上放慢了语速也加重了语气,而这时两个女孩子的大眼睛已经从眼角偷瞟了一眼林川,说到认识他三字时,两个女孩的白眼已经变成了青眼,头也重新低了下来望着林川。等着他说下去,可林川偏偏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端起了杯子,准备要喝酒。 还是周宜欣的脾气比较急,她素手一挥,在林川的手腕上重重拍下,嘴里哼道:“说完再喝!” “什么借口?”罗琳问道,她也没有忍住。 “这借口很简单,”林川得意地笑笑,把酒杯放下,面色一整,接着往下说道,“彼特先生,你丢了钱包么?”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钱包做了个警察亮警徽的姿势,然后把钱包往桌上一放,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这笑声引来周围人们的羡慕眼光,连远在吧台上的酒客都被吸引了,有个中年男人还饶有兴致地向林川举起了杯子,目光清澈透明毫无邪意,脸上也带着微笑。 林川也笑着点点头,举起桌上的杯子遥敬一口,那个男人坐在吧台上已经很久了,他没有同伴,只是不停地看着这个方向,目光多半在两个女孩身上游移,这是男性吧客的正常表现,对林川坐拥双美表示羡慕和敬仰! “你还真是有点小聪明啊!”周宜欣瞟着林川笑道,后者松了一口气,心中微甜,突然又有些发酸发苦,发酸是因为自己出的主意是为了让倾慕的人认识她倾慕的人,发苦是因为自己也许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错啊!”罗琳看着这正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心里突然有些想笑,下午的酒店一景和晚上将要发生的一幕还真是让人期待啊,平日里只有看电影电视剧才发生的事居然就让自己成了主角。 “那我们走吧!”罗琳说道。 第21章 末代教父1 2001年8月27日,星期一,美国,纽约市布鲁克林地方法院。 罗宾斯已经对着镜子照了很久了,镜中那个冰冷无情的人就是自己,她点点头,再一次整了整领口和头上的白发套,胸前的两根长丝带的角度也是一分不差,时间快到了,应该出去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马西诺,今天也是你的大日子!”她对镜中的自己冷冷地说道,她还记得六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她也是这么走了出去,她微微冷笑起来, 新加坡希尔顿总统套房的大会议室里,一个由纵六横八一共四十八个二十五寸大小的监视器组成的电视墙上正好现出罗宾斯法官的这个冷笑,正对着电视墙的两张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老方和徐行,沙发边的桌上赫然摆着林川的那个钱包。 “女人,狠起来比男人厉害多了!”房间里响起老方那沙哑的声音,他用遥控器打开分画面。 镜头上现出一段画面,看上面的时间是在六个多月前,地点在法庭前,开厅前的几个小时里,媒体记者在相互采访起来,看来他们实在是无料可炒。而警方在各个大小路口,法庭四周都布置好兵力,严阵以待。法庭也采取动作配合警方,在法庭周围用黄色,白色的丝带划分好了各方的隔离区。 老方按下快进钮。画面上显示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一辆加长林肯轿车停在了法庭门外的停车场,一个白发老头钻了出来。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记者的喊声交织在一起,照相机闪光灯的晃得人眼睁不开,一幅乱糟糟的画面。面对记者们的采访,他没有说一个字,而是在保镖和律师的陪同下。在通过金属检测器检查后径直走进法庭。 法官席的两侧各有一个小门,左门供法官进出,右门是陪审团的专用通道。 审判庭里鸦雀无声,她缓缓走向这个大厅。 “起立!”一名法警叫道,全场人员立刻全数站起,表示对那位将要出场的法官的尊敬。 法庭出奇的小,除了给法官和律师的座位外只有68个坐席,其中分划给各大媒体22个。剩余的46个座位给了原告的亲友和其它相关人士。在这个小法庭里,大家终于知道了世界上还有比湖人主场斯坦普斯体育馆更贵的门票。 罗宾斯身披黑色长袍,头套白色假发,缓缓步入庭中,她走到**官位上静静肃立,垂目而视,这里居高临下,整个法庭里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尽收眼底,只是她现在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被告席上的老人,那个将会被她送进监狱的准罪犯! 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白发老头穿着一身整洁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带更是系得端端正正,白发梳得一丝不苟,面相庄严,有谁会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是素有美国末代教父之称的纽约黑手党博南诺家族的家长――约瑟夫?马西诺呢! 他的两手轻轻按着木栏,正紧紧地盯着这个被称为罪恶克星的女**官,他根本不在意另一侧艾丝利检察官也在狠狠地盯着他,眼里同样冒着可以杀人的目光。冒着相同性质的目光还有艾丝利身后的那六个联邦探员,本来应该还会更多,但有一些最近突然因为一些意外已经去了天堂。 这么多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空气就这样仿佛凝结了起来,没有人愿意眨眼,因为眨眼就表示自己屈服,他们都不是轻易屈服的人。 法官和双方律师将庭审工作准备就绪后,法警才引导陪审团进入法庭的陪审团席。陪审团进入法庭时,除法官外,全体起立,表示对陪审团的尊重。每次休庭,陪审团首先退出法庭,仍然是除法官之外全体起立。 陪审席上有十五个黑白花色的陪审员,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看过报纸和电视了,被安排呆在十五个房间里生活,虽然有吃有喝但还是相当无聊,但为了尽一名公民的义务,他们还是愿意参加这次的审判。根据美国的法律,陪审团的成员必需完全与庭审的内容隔绝,这一点是为了保证司法的公正和纯洁,所以每当有大型审判活动的时候,挑选陪审团的成员就是检察官和法官们的一个重要任务了,这里花费的时间和金钱,牵扯的精力绝对不比把罪犯送上法庭稍少。他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目光暧昧地交错在一起,心里开始猜测某几个已经被演绎得很烂的故事情节, 站在控方席上的艾丝利检察官今天身着一整套的灰色制服,黑色的头发编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蜷在脑后,高高的额头下一双黑色的眼睛,尖尖的鼻子也正象她的性格一般刚直不阿。艾丝利的样子十分年轻,其实她已经过了三十五岁了,在这一行也已经做了十一年,这是相当长的时间了,虽然她的身材娇小,但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那里面藏着一个精神的巨人,从来没有一个被她盯上的罪犯成功逃出过她的手心。 今天的艾丝利显得相当兴奋,在两个月前,fbi已经逮捕了纽约五大黑帮家族之一的科伦坡犯罪集团首领卡卡切及手下的12个打手,被控罪名是在1987年谋杀了一名法官,虽然只有这样一项罪名,但如果罪名成立,卡卡切将面临累积超过100年的徒刑,而卡卡切绝对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 陪审员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来实在是清新爽洁的意大利老头,这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看到马龙白兰度般风采动人的黑社会头目。 这样的老头真的会和那些街头血案有牵连么?每个陪审员都在心中画了个巨大的问号! 除了陪审团之外,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马西诺不但是纽约黑帮的重要首领,也是美国黑手党的老大,他手中的势力已经伸到了华盛顿,如果他今天被判有罪,那对纽约黑帮来绝对说是一个毁灭性打击。 “美国人从来没有想到,这黑手党在老家意大利西西里岛被墨索里尼杀得差点绝种,但居然在美国经营得如此兴旺发达,已经成为美国黑社会的中流砥柱,在所有涉黑事件中都当仁不让地充当着主要角色。”老方淡淡笑着说道。 徐行静静坐在沙发里,不作一声,只是仔细地看着画面上的每一个人,和他们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从50年代开始,控制美国黑手党是遍布全国的若干个黑手党独立集团,叫做家族,在黑手党活动规模较大的城市或地区,一般只有一家族。但在黑手党势力最强。活动规模最大的纽约城,却聚集了美国黑手党的5个主要家族,它们是:甘比诺家族、卢凯塞家族、吉诺维斯家族、科隆彼家族和博南诺家族。”老方仍在慢慢地说着黑手党的基本情况。 “前4个家族分别由大老板保罗?卡斯泰拉诺、安东尼?科拉诺、安东尼?萨莱诺和汤米?拉贝拉掌管。家族下面有各个小分队,在家族里,族长拥有无上权威,而在家族之上有委员会,是由最大的家族首领们组成的组织,包括五个常任理事和五个非常任理事,这个组织不定期召开圆桌会议,会议主要是为了协调家族间的利益,防止出现如六七十年代那样严重削弱黑手党力量的大规模家族间火并。” “官司这种事,花钱的游戏,象赌博一样,小打能怡情,大打必伤身。这回马西诺的麻烦大了!”老方呐呐说了一句,按下遥控器,镜头对准了那个检控官。 艾丝利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冷冷地看着马西诺。今天是第一场庭审,既然纽约其余四大黑手党家族教父都已经锒铛入狱,而现在又是“末代教父”马西诺站在了被告席上,相信随着自己一张张王牌的出手,一定会有十足的把握让马西诺也吃上一百年的牢饭。 马西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个年轻女人,又把视线轻轻地转到旁听席上,只有在那转头的一刻,他的眼里才出现一丝不屑,但已经足够让艾丝利留意到了。 正看着这一幕的老方也留意到了,他轻笑着说道:“马西诺得意得太早了!” 艾丝利轻轻哼了一下,心中暗道:马西诺,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送到监狱里关上一万年,假如你活得到那么久的话! 法官罗宾斯缓缓坐下,全场人员除了法警也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首次听证会只持续了7分钟,马西诺只对法官只说了两个词:“是,阁下!”一开庭,法官罗宾斯就宣布了包括逮捕令,指控书,控诉书等文书,并告诫马西诺在这次听证会将不允许他为自己辩护,他只有用“是”或“不是”来回答法官提出的包含方方面面问题,而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力。马西诺也很配合,一直在沉默的聆听自己被指控的罪名、自己的权利和可能面临的处罚。自始至终都保持缄默的他只是在法官问他是否同意律师为他安排的放弃30天内的第二次听证会时,说了那两个单词。 “这个家伙一向话都很少!”老方低声说道,手中轻按,画面快进到十天之后,第二次庭审。 “现在先由控方发言!”罗宾斯对着艾丝利说道。 艾丝利站了起来,先对着法官轻轻鞠了一躬,说道:“尊敬的法官,尊敬的陪审团,这个看似无辜的被告对于法庭其实并不陌生。”她转向马西诺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我的同事皮斯顿在1976年伪装成珠宝大盗唐尼?布拉斯科,成功打入博南诺家族内部,他通过5年卧底为调查机构提供了大量线报和铁证,让博南诺家族在1981年险遭灭门之灾,也让一度走投无路的马西诺主动投案,受了几年牢狱之苦。” “反对!”辨方律师大声叫道,他也站了起来,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头发也是整整齐地梳在脑后,眼里露着无比的精明,“不应该让过去的情况影响陪审团的观点!” “反对无效!”罗宾斯对着辨方律师冷淡地说道,“这是事实!” “1997年,这段轰动一时的黑帮变故被搬上银幕。好莱坞巨星约翰尼?德普在片中扮演卧底密探,成为众人争睹的热门影片。相信在座有很多人已经看过这部电影!”艾丝利继续说道。 “反对!”辨方律师又站了起来,脸色僵硬,“电影与本案无关,法官应该禁止这类表述!” “反对有效!”罗宾斯懒洋洋地回答,转头对着艾丝利说道,“不要说电影了!说事实!” “是!”艾丝利毕恭毕敬地弯了一下腰,接着直起腰板接着说道,“经历1981年的劫难并于1992年出狱后,他开始重整濒临溃散的博南诺家族,其势力日益壮大。” “为了防止政府调查人员窃听,谨慎的马西诺曾要求手下人不要直呼其名,而是在提到他时用手碰一下耳朵示意。所以如果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员在将来的庭审中看到这样的情形时请不要太意外!”艾丝利开始冷笑。 “二十年来,有明确的证据显示马西诺曾经谋杀了7名博南诺家族成员,其中2人因误将联邦调查局探员乔?皮斯顿领进博南诺家族而遭清除。”说到这里,艾丝利用手狠狠指向被告席上的马西诺。 本来平静的马西诺开始有了一丝不安,他在努力回想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马西诺土生土长在纽约布鲁克林,比他小4岁的萨尔瓦托雷?维塔莱是与他最要好的玩伴。”艾丝利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冷笑,她已经看出了马西诺的不安,她相信自己已经击中了马西诺的死穴,因为当自己说到维塔莱的时候,马西诺和他的家人全都面色苍白。 “马西诺还没到19岁就娶了维塔莱的妹妹约瑟芬为妻。靠打劫分赃起家的马西诺素以心狠手辣而着称。”艾丝利一边说,一边把证人的资料递到了罗宾斯的手上,“这个证人就是马西诺的大舅子,博南诺家族二号人物维塔莱。” 第23章 无端之症 2001年8月30日,下午五点,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 一架a340-500型客机正昂首挺胸站在停机坪上,这是新航三年前花了二十二亿美元买的十架飞机中的一架,飞机采用劳斯赖斯川特553型引擎,马力强劲,最适宜长途飞行,新航打算用这一批飞机在三年内实现跨北极不中转的超远飞行。 按照这个计划,直飞航程只要飞行18个半小时就可以抵达纽约纽瓦克国际机场,比起现在新加坡到纽约得经由欧洲的法兰克福或阿姆斯特丹的航线足足少了4个小时。但徐行今天坐的这sg564航班还得从法兰克福转机。 徐行慢慢穿过不长的走道,再有十米的就是飞机的舱门了,舱门口站着两名漂亮的空姐,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另一个物体上,那是一个有着硕大**的金发青年,他两手拄着拐杖慢慢扭动着在空姐的引导下进入头等舱的舱门,他身后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肥硕的**,那种带着奇特韵律的扭动让人想起一种叫河马的动物! 徐行身后五米是一个满头纱布的乘客,他是继大**之后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的焦点人物之一,因为厚厚的纱布已经把他的头紧紧地包裹了起来,除了前面露出小小的脸蛋,后面脑勺有点黑毛,左右各留两只耳朵之外他就没有其它可以给人看的地方,连脚上都打着厚厚的石膏,直直地伸向前方,两手用夹板固定在胸前,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猜测是怎样的一场事故才会给一个人造成这个惨烈的伤害! 其实很简单,徐行在看到他时就认出了这个人,那天在机场酒店偷看他的家伙,原本看来还挺结实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从飞机舷梯上失足滚下就变成这副模样,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不好好在新加坡养伤而要赶着乘这班机去美国。 其实不管别人怎么样想,余东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场虚惊酿成大祸,一场无妄之灾居然就这么落在了自己头上,那天晕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墙壁,然后努力转着眼球,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被人用八条钢索固定在半空中,就象那个蜘蛛人 正当他在努力回忆着自己的生平的时候,一个医生面色沉痛地走了进来,操着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余东他身上有六处骨折,四肢有五处,头上有一处,大小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余东努力转动着眼球,随着医生的话开始清点自己的“完整资产”。 “还有一个东西也有了严重的损伤,就是……那个叫什么的,对不起,我有点想不起来,那个男人特有的东西,adam’sapple!”医生清了清嗓子,轻轻咳了两声,又模了模自己的喉咙。 “严重的损伤!adam’sapple!”余东根本没有注意到医生的动作,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在那话里了。 “严重的损伤!亚当斯……亚当的……apple!苹果!”余东在努力猜测那个受伤处。 虽然余东原来学过英文不过基本已经忘记得差不太多,所以听到那个叫亚当的苹果的东西时先是莫名其妙,接着面色惨白,他知道亚当是个男的,所以他只要知道那个苹果在哪里就可以了,所以他开始转着眼珠在身上找有象苹果一样的球状东西,随即他立刻想到自己那两个充其量只能算是李子的东西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中段上,那里已经被厚厚的纱布包了起来。 “我才三十五岁!上帝啊!你太不人道了!”余东差点晕了过去。 “不是那里,是这个!对了,是喉节!”医生模了模自己的喉咙,他看到余东的眼珠子老在自己的**盘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及时地回想起来那句中文,赶紧对着余东解释说道:“那个男人特有的东西――亚当的苹果,中文意思其实是喉节,所以应该只会影响余东的发声系统,而不是下半身的幸福!”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余东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脸上仍余悸未去毫无血色。 “余先生,您不用担心,您这次受的伤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至于那个发声系统嘛!”一个漂亮的女人把脸伸过来,温柔地对着他说道,“中国人有句俗话叫祸兮福所依,西方人也有句谚语叫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会开窗,所以您不要在意声音变得奇怪,现在乐坛上正流行怪声歌手,比如我们国家的建筑工人阿杜先生和贵国的杨昆先生,他们也都是在事故中喉咙受伤才突然红起来的!” 余东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温柔美丽而且能言善道的女人。 “我叫阿may,是机场公关部的紧急事件处理专员。may是五月的意思!” “哦!阿五月!”余东点点头。 “你受伤后,我被机场第一时间派到医院来的。专门来照顾您的!”阿五月温柔地笑着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作为一个女公关专员,阿五月为余东送来了医药费和保密费,她一再保证飞机的舷梯的生产产家已经答应更换所有相应机型的产品,新产品加入了自动感应拦截系统,所以就算今后余东自己打算要滚下来也变成完全不可能的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阿五月鼓动如簧巧舌说动这个石膏人用肿涨的手指在一张免责协议上签了他的大名盖上了十个手指印。 按说这种伤势至少在医院里住上半年,可惜余东没有时间在这里养伤,他向往美国就象七旬游子向往家中大床一般心潮澎湃无法抑制,所以当他向机场公关专员阿五月提出要尽快坐上去美国的飞机时,他的要求很快地得到了满足,他得到了一张免费的机票,在医生的讨价还价下,他终于拿到本月30号的sg564航班,从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到美国纽约。肯尼机场。 最后在出门之前,阿五月还殷切地叮嘱余东好好养伤,把这件不太愉快的事从记忆中轻轻抹去,当然最好忘得一干二净,特别注意这段时间内不要接触任何的拿着话筒和相机的人,因为最近有些暴力分子喜欢装成记者,用黑色电棍在病房里袭击无力反抗的病人,然后拍下照片以供别人取乐,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听得余东两眼发白全身是汗差点再次晕倒过去。 在医院里渡过惶恐不安难捱之至的三天,余东终于可以离开了,不过象他这样的一个残疾人士如果要坐飞机只有被人抬着或是用滚的,所以现在的余东正是坐在轮椅车上让一名空姐推着走。他将会被固定在头等舱的最好的位置上,那里正好对着电影大屏幕,他不用抬头也用不着扭头就可以看足十五部电影直到纽约。 半分钟后徐行已经坐在头等舱里,等着飞机起飞,望着侧旁的舷窗,那里是一片空旷的停机坪。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空中飞人,从岛上出来不过半个月,自己就有十个小时在飞机上渡过,而现在的自己又将有一段二十多个小时的空中旅程,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个小时呢!他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他听到一阵轻轻的抽啜声,声音如夏夜蚊声在耳边若有若无嘤嘤不断,好象有一只小手在人心里一个劲的挠着让人心痒难搔无法入眠,接着是一段长长的祈祷文,从前座传来的祈祷文,里面充斥着耶和华的外号和其它各类西方神灵的名字 有些人很怕坐飞机,起飞的时候担心会有鸽子被吸入引擎导致飞机失控坠毁,飞行的时候担心飞机的翅膀或机身突然因为金属疲劳而折断,或者担心高速旋转的发动机叶片因为金属疲劳断裂飞出来打穿发动机蒙皮、打穿机身导致客舱气压迅速下降,要不就是降落的时候担心遇到风切变微爆流……虽然所有的数据都说明飞机比汽车安全,事故的发生率低得很多,但另一个并不公布的数据却说明飞机事故中的死亡率是所有交通工具中最高的,所以很多人在坐上飞机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莫名的害怕! 徐行当然知道飞机的危险和安全,可是他一直是认为生死有命,另外想让他死可不那么容易,所以他并不害怕,! 可是有人怕,而这个人正好坐在徐行前边,就是这个家伙一直闭着眼在背着上帝的名字,让这个叫耶和华的主和主的朋友下属们有空听听他的心愿,保佑他可以平平安安升到空中,平平安安在空中飞行二十三个小时,平平安安降落到地面,平平安安回到他那温暖的家――纽约! 他的祈祷让整个机舱的人都以为有一个天主教的教堂正在从新加坡搬迁到纽约市,而有一个重要的弥撒不得不在飞机上完成, 半分钟之后,头等舱里开始回荡着各种宗教祈祷语,有许多本来不害怕的人也开始变得面色苍白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念起了驱鬼辟邪咒,同时在胸口画着十字企图得到双重保障,至少有六个人已经开始放下前板掏出纸和笔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写起了遗书,而余东因为自己根本无法亲手写下遗言而痛苦不堪,他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腿上的石膏, 再过了十八秒钟,哭声突然变得奔放起来,热泪在每个人的脸上纵横,头等舱里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场集体追悼会,而死者正是乘客们自已,所以他们也哭得特别起劲,每一个人都在这一刻想到了生平的未了憾事,开始叫着各自初恋对象的名字回忆起了陈年往事,对着半空中无形的人述起了衷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飞行恐惧症,空姐们不知所措,她们的解释在这一群大孩子和老孩子的号啕大哭声中也变得微不可闻软弱苍白毫无说服力,于是她们开始冲进驾驶舱寻找机长的帮助,可是那两个机长也毫无办法,他们也没有见到过如此大规模的追悼会,虽然他们知道在飞机上了天之后乘客会因为气流的袭击飞机的颠簸而产生突如其来的恐惧,但在飞机还没有起飞就碰上还是头一回。 于是机组人员开始集中到舱口开个临时会议,商量如何应对这种紧急事件,这种集体情绪一但失控就会产生各种各样无法预料的后果,最可怕的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诱发出神经病,或者忧郁型的精神病也可能突变成燥狂型,他们会在半空中撒野甚至打算劫机前往巴基斯坦或是阿富汗之类的地方,这在前几年就发生过一次,谁也说不准这事今天会不会发生!接着他们开始惊恐地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衣青年突然站了起来,那明显是精神病发作的征兆,可是没有人敢过去,只能偷偷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第24章 罪中之罪 徐行闭着眼睛,这是第一个任务,他要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去完成它,他的脑子里不停回想着校长的教诲――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一点都不难,难的是要让被杀的人看起来不象是被人杀,自然死亡……自然死亡… 就算是自然死亡,也可能被各种阴谋论所包围,随之而来的当然是被牵扯进这事件的各种麻烦。麻烦这两个词要是落在敌人身上,当然是种愉快的事,但如果是自己遇上了麻烦,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处理麻烦让麻烦永远找上别人是一种很高超的技能,比起单纯的杀人来说要高上那么好几十个段位。这些技能往往只能在那些周旋于各种麻烦事的政治业者身上才能看到,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而有这方面的天赋,而另一些人却只能靠掌握一些方法论,这就象是有人能无招胜有招,有的却只能对着空气打广播体操。 要善于利用环境,这句废话中的废话实在不是一句废话,但在很多把它挂在嘴边的人身上,它的用处无限等同于一句废话,往往只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各种自以为是就象是形状不规则的纸片拼成一张漏洞百出的纸板,每个洞眼都将成为一大堆麻烦的发源地。 老方拿过来的情报很多,但再多的情报也无法还原事情的真相,每个人的一生都纽结着无数生命片断,杀死一个人就象要从一团打着各种死活结的杂色毛线中抽出其中的一根。最好的办法就是尊重事实与常识。每个人都对事物有着自己的认知,这是有生以来环境教会他们的,如果一件事在他们的认识之内,那么就叫顺理成章,反之就是麻烦。 每个人都会死,除了那些被执行死刑的那些,大多数人对自己的死期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时间表,甚至这个时间表还会随着心情的变化变长变短,但对于自己的死法,多数人认为应该是在床上,在睡梦中安然死去,最后一个梦里最好能有一些美好的人生享受,但如果真的带着做美梦的表情死掉,通常都是因为服食了过多的致幻剂,死亡能留给人的表情绝对不是美妙的。 徐行一直闭着眼睛,他这么长的时候连站起来都没有,这让空姐们很是担心他的身体,但乘客们就放心多了,因为他们已经从惊惧中恢复过来,也开始有说有笑了,该做什么活动的就做什么活动,飞机里也开始放电影,都是全球最近的大片,在整个航程,至少会有十五部电影连放,这不但可以让这些平日里少看电影的家伙们知道什么叫视觉疲劳,也可以让他们体会一下那些奥斯卡大奖委员会评委们工作的辛苦,相信下了飞机之后他们再也不会羡慕那些衣冠楚楚的所谓高尚生活了! 飞机这种交通工具,其除了方便之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营造气氛。经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乘客们突然都在脑海里产生了一种与其它一两百号人生死与共的奇怪想法。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飞机不听话,谁会与我共度人生最后时刻?所以现在飞机上开始弥漫着一股末日情怀,但不同于恐惧,这是已经把生死置之渡外后的兴奋,这种兴奋感表现在大多数人的脸上。 空姐们也欣喜地看到许多乘客正有说有笑地和边上的人打着招呼,她们公司做过一项调查说,四分之一的乘客希望与搭乘飞机邻座的人成为恋爱对象或未来伴侣。而现在这个机舱里有这种表现的人远远超过了二分之一,她们本身也成为了男士们放电的对象,虽然她们多数已经名花有主心有所寄,但不管怎么样,看着大家笑总比看着一群男人涕泪交错号啕大哭好得多! 可惜那个黑衣帅哥却一直在闭着眼睛养神,没有一丝笑容 大概过了六个小时,徐行慢慢睁开了双眼,静静地望着舷窗外,那里有厚厚的云层,透过云层的间隙可以看到下面的那片无垠大地,那是一片黄色的沙漠,再过去一些就是地球上战火最密集的地方了,如果那里的人没有死光的话,战争应该还会打上一万年, 飞机在万米高空中向着西北方向不停地飞着,就象夸父迈着长腿不停地追逐着太阳,夸父跑得太快了,他追上了太阳却因为离太阳太近了失去了生命,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象这样的人为自己心中的太阳努力奔跑,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达到目标之时就是失去生命之刻还会这般奔跑么? 徐行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前方,迎面照来的阳光就象一位引路使者指引着飞机的方向,虽然太阳始终就在飞机的前方,但仍慢慢地变大,变红,在远远的地方缓缓下沉,最后慢慢地落到了地平线下,天空一片漆黑,徐行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左右,他感觉耳朵有点儿不舒服。这时飞机对正在爱尔兰西海岸逐渐降落。晚餐是牛排和香槟,还有兑有爱尔兰威士忌的热咖啡,顶部浮着厚厚的女乃油。机场的摊位上陈列着各种小玩意。 晚上十一点,已经到了德国上空,随着机长的提示,飞机开始慢慢下降,不一会儿,飞机在明亮的跑道灯中间着陆,徐徐滑行到停机坪。飞机停在法兰克福国际机场,有的乘客下了飞机,有的乘客是新上来的,飞机里闹哄哄的,徐行却一丝不动,如已经失去生命一般,好在乘务员已经习惯了他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没有人会跑过来帮他量血压测脉膊或是做人工呼吸,尽管可能有人会很想这么做,但也只不过想想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离这里还有一万公里的美国,在那个外号叫大苹果的城市的布鲁克林地方法院里,三楼最角落的罗宾斯法官办公室里。 坐在桌后的罗宾斯还穿着那身红黑宽袍,她那头粟色的直发铁一般地向后贴着,倒衬得她的肤色分外的白,虽然已经四十二岁了,但岁月却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太多的痕迹,而长年的从事司法工作以及随之而来的复杂生活让她的脸上总是显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也许五年前别人会经常当面或是背后说她实在很漂亮,但在那之后就没有人这么说了,自从她当上了终身制的联邦法官之后,大家开始觉得她有点儿象那个一手拿着法典一手拿剑的那个蒙眼女神雕像,要知道整个美国有2。7万多名任期制的州法官,却只有七百名联邦法官。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也很漂亮,这是一个典型的盎克鲁。撒克逊美女,她面目清秀,小巧玲珑,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她看来有些像个瓷女圭女圭。美丽的蓝色眼睛,雪白的皮肤,及肩的金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光滑油亮,她的身上穿着很正式的灰色套装,露出浅灰色羊绒圆领,长长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闪亮的珍珠项链。 虽然她有种白领职业女性的风采,但偏还带着一股很奇怪但说不出来的味道--监狱里的味道,她正认真地看着罗宾斯,态度很诚恳。 “你今天来做什么?再来向我身上吐痰么?”罗宾斯冷冷地说道,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她叫特蕾西,半年前曾经是纽约时报的一名女记者,四月前被她在法庭判入狱六个月,却提前假释了。 “我今天来是向你道歉的,我其实是为了能够采访到女子监狱里的一些脏事情,才故意那么做的。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实在是别的我也做不出来,后来我想我刚检查过身体,一切都很好,远远地吐口水应该对你没有影响!”特蕾西一脸的歉意,她紧紧地盯着法官那双灰色的眼睛,力图用这种对视来加深自己的说服力,她也相信法官有这种能力看出她的内心的真实情感。 “谁说没有影响,我不得不提前到医院做身体检查,把我的日程表全打乱了!”罗宾斯怒气未消,但仍是冷冰冰地说道。为了一篇有关女子监狱的性暴力报道,她居然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故意触犯法律――冲着法官吐口水,结果被判藐视法庭入狱六个月,这还是她手下留情了,有个男人冲着一个警察吐口水,结果要坐一辈子牢。 “我想你如果看了这个就会原谅我的!”特蕾西轻轻叹了一口气,俯从椅边拿起一个大大的公文包,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罗宾斯,后者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翻看了起来,才看了第一页,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罗宾斯抬起头,她满脸的愤怒,对着特蕾西说道:“这都是你亲眼见的?!还是你亲身经历的?” “都有!”特蕾西点点头,有点儿犹豫,接着期期艾艾地说道,“在那里,我们整天战战兢兢地走进牢房,同性恋狂们虎视眈眈地等在那里,任何一个拒绝的人就会遭到**,在30天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会自愿或不自愿地从事同性恋活动!” “这么多?”罗宾斯惊讶地问道。 “我开始也不相信,所以我要进去呆上几个月,我第一天就遇上这种事了,”特蕾西无奈的说,“为了能安静地呆下去,我向狱警报告,但他们根本不管,然后回来我就被臭揍一顿,三天没起床!”她模了模自己的脸和肋部,显然当时这两处也许是伤得比较重。 “我很遗憾!”罗宾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记者身上开始发出一道光环,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特蕾西的手,而后者却突然把手一缩,脸上现出一种警觉,接着脸上放松下来,说道:“对不起,我还不习惯!” “没关系!”罗宾斯理解地点点头。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每天都看到一些新犯人来到这所监狱,而且遭遇都和我一样,无一幸免,仿佛这已成为监狱里的一种制度,‘他’们不只是在追求**,‘他’们是在追求权利,是向那些老爷们显示‘他’们的权利――新来的犯人是所有搞同性恋者的老婆。”特蕾西一边回忆,一边冷冷地说道,她的话里透着无比的厌恶和憎恨。 罗宾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也对这些事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特蕾西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接着缓缓地说道:“监狱里的风流韵事屡见不鲜,情侣之间的礼仪甚至比外面还要严格。在一个不正常的环境里,女犯们创造和扮演着假夫妻的角色。” 罗宾斯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她坐直了身体,紧紧握住了双拳。 “丈夫们都已改男姓。欧内斯廷叫欧尼;特西叫特克斯;芭芭拉充当鲍博;凯瑟琳成了凯利。“他们”把头发剪短或剃光,而且不干琐碎的事情。”特蕾西的脸上也是带着深深的厌恶和痛恨,“被统称为老婆玛丽的妻子们被迫为‘丈夫们’打扫卫生、缝补和熨衣服。” 罗宾斯灰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看得出她的愤怒已经快到极至。 “我还记得有一天,我早上看到一名新犯人刚刚被关进去,那牢房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特蕾西继续回忆着,“那天夜里,那个牢房里传来可怕的尖叫声!” “叫什么?”罗宾斯忍不住问道,虽然她不问也猜得到,但法官的本能就是得到最精确的回答,猜测和推断是检察官和警察的事! “噢,上帝,不!别这样!放开我!”特蕾西发出了同样的惊叫,也许这也是她曾经发出过的叫声。 “这群杂种!”罗宾斯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这是不多见的,她平时一向比较冷静,就算要发泄也可以到健身房去,自己还可以把讨厌的人头贴在沙袋上,而且在那里打起来也不太痛,现在她就感觉手痛得要命,希望别骨折了。 屋子里出现了一阵长长的沉默,两个人都在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可是起伏不定的胸膛说明刚才那些谈话对她们的影响实在是相当的大。 特蕾西是自己经受了这样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而罗宾斯的想法却更加深刻,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把那么多的罪犯送进了监狱,但在那个世界里依旧到处是犯罪,依旧充满了强者对弱者的侵害,而她看起来好象根本没有办法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 正在椅中沉思的法官抬起头,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助理克丽丝走了进来,轻声说道:“罗宾斯女士,会议时间快到了,您还有五分钟!” 特蕾西站了起来,说道:“我也要告辞了,多谢这次会面!” 罗宾斯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面把手伸向特蕾西,一面说道:“是我要谢谢你,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下周怎么样?” 第25章 自由道标 大西洋彼岸的德国,这时已经是法兰克福当地时间半夜零点了,飞机再次起飞,乘客们几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徐行也游离在梦与醒的边缘, 等他醒来飞机已在美国西岸上空。在下面三万英尺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楼群星罗棋布,好象点缀在棕色地毯上的方糖。一列火车吐出一缕白烟在地面蠕动着,一艘渔船驶出海湾,激起了一片象羽毛一样的涟漪。 飞机好象一动不动地浮是在半空中,只有耀眼的白光在机舱内的上下移动让人感觉它在运动。徐行走到盥洗间把一夜的辛苦和倦意洗尽,然后回到还在酣睡的旅客中间。朝阳的霞光溢满机舱时,飞机中慢慢恢复了生机。 机上开始供应早餐。这时,空姐们开始向乘客们发放i-94和报关单,美国财政部的第6063号表格的底部有一行小字:“凡故意隐瞒物品不报者……视情节轻重以罚款或监禁论处。” 大家都在前搁板上填写这两张表格。要知道,持有护照及签证并不保证可以入境。因为签证只给持有人要求入境之权,准其入境与否,则操在移民官身上。移民官会核对”黑名单”,看看该外国人是否在榜上,如果过去在移民局有过不良记录,例如曾被递解出境,则入境时即有麻烦。可怜的余东只得让身旁的护士小姐帮他填写那两张表格。 天已经亮了,离从新加坡起飞已经是二十三个小时了,飞机的舷窗里已经看到那片美洲东海岸了。新加坡的时间是2001年8月31日下午四点,而这里的时间却是2001年8月31日清晨六点,虽然人生几乎又过了一天,但如果只看时间好象只过了十一个小时。许多乘客都在调着自己的手表,心里都在感慨着时光倒流的奇特滋味,庆幸航空公司考虑周到,让这飞机追着太阳走,如果倒着飞,那今天可就是9月的第一天了, 纽约地区有好几个机场和直升机场,光国际机场就有两个,纽瓦克机场和。肯尼机场,还有两个是国内机场――泰特伯勒和拉瓜迪亚。而这个航班将会从纽瓦克机场上空飞过,停在最东端的。肯尼机场上。 徐行透过弦窗看着那渐渐变大的城市,那是世界贸易大厦,那是帝国大厦,那是曼哈顿岛,那是纽约湾,那是哈得孙河,那是自由岛上的自由女神像, 徐行知道这矗立在哈得孙河与纽约湾入口处的自由岛上的自由女神像是1885年由法国运来纽约的,是法国人民纪念美国独立100周年赠给美国人民的礼物。 这座自由女神铜像全高46米,身着长袍头戴王冠,右手高擎火炬,左手紧执《独立宣言》,脚下踩着一条被粉碎了的象征**与强权的枷锁。雕像底座有电梯直达座顶,之后经女神体内168级阶梯,游览者可来到女神头顶。站在这里,整个上下纽约湾及曼哈顿岛顿时尽收眼底,也可以向东看到长岛和布鲁克林,向西看到世界贸易中心和纽瓦克国际机场,向北则是曾经几十年占据着世界第一高楼的帝国大厦,向南则是斯塔腾岛。 一个世纪以来,这位美丽的希腊女神一直作为美国独立精神的象征傲然屹立于纽约自由岛上。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各国游客来到这里参观,她所具有的特殊的象征意义使自由岛成为世界著名的游览胜地。 飞机慢慢下降并保持在两千英尺的高度。前方是一片散乱的建筑物,布里奇波特左边的天空回旋着来自形似蟹爪的杰弗逊港的烟雾。前方长岛的北部海岸线蜿蜒向北,东方海岬尽收眼底。此时陆地令人吃惊地变窄,好像一把瞄准形似鲸月复的康涅狄格陆地的鱼叉。越过这突入海中的尖形陆地,一座似乎在不安地扭曲着的小岛映入眼帘。 “应该是普卢姆岛。”徐行对照着脑中的地图一个个辩认着眼前的事物。 突然有声音传到徐行的耳里,好象是谁在做诗朗诵。 “把那些疲乏的、贫困的、渴望自由呼吸的、被遗弃在熙熙攘攘的海岸上的人们、都交给我吧!把那些无家可归的、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人们也一齐交给我,我在金色之门高举起自由的火炬……”前座的一个乘客嘴里呐呐背着一首诗,这是雕刻在自由女神像上的女诗人拉扎鲁斯的《新巨人》中的诗句。 飞机一掠而过,已经是肯尼迪国际机场了! 飞机开始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盘旋,等待着进场的命令,看来这个时候起降的飞机还真是不少。虽然飞机的盘旋时间用了半个小时,但却没有人害怕,看来起飞前的那场闹剧已经把他们的抗压能力提升了不少。 那半空中有人在飞! 徐行眼一亮,一个身穿一件绘有“自由女神像”的t恤衫的中年男人架着一具色彩鲜艳的机动滑翔伞在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方盘旋,他绕着飞了几圈后,似乎没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机动滑翔伞的绳子缠上了自由女神右手高举的火炬,飞行者靠着惯性荡到自由女神的右手臂附近,然后手脚并用紧紧抱住了自由女神那高举火炬的粗壮手臂。色彩鲜艳的机动滑翔伞荡了几下后挂在了火炬上,徐行甚至可以看到上面贴满了反对使用地雷的各式标语。 徐行闭上眼睛,又是面无表情。 飞机已经开始对准了跑道,准备降落,机舱里又是一片死寂。 几个轻轻的震动之后,飞机滑过长长的跑道,停在了停机坪上,大家开始下机,徐行仍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坐在座位上。 “先生,已经到了,请下机。”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徐行耳边响起。徐行抬头一看,一个美丽的空姐礼貌地对徐行说道。 大家都下机了,肥**被人抬下去了,余东被人推下去了,徐行最后一个走了下去, 旅客被引导到入境检查室,按照入境签证的不同,排队等候检查。持非移民签证者(f1)应排在非移民的队伍,持移民签证或绿卡者在居民的行列。站在徐行这一列中有不少人都是面带微笑,而捏着入境材料的手却在轻轻发抖,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移民官不停地接过表格,面色冰冷,锐利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嘴里问着:“住哪儿?来这做什么?你有多少钱?”这些话听起来就象一个挑剔的老处女在约会时对男方的盘问。 问完问题,如果答案是满意的,移民官就会在i-20或iap-66及i-94上签章━盖章注明入境日期,签字注明签证身分及再次合法入境的期限,将i-94的出境部分撕下,钉在护照上,并将i-20或iap-66的第三页一并交还给还给申请人,脸上突然展开一个微笑,说道:“欢迎来到美国!下一个!” “拉斯维加斯?”移民官疑惑地看着表格,他的面前是好几个中国人,这大概是某个从中国大陆来的商务考察团,“你们是来考察或采购机器设备,到拉斯维加斯去考察什么?” “我们上面已经写着了,城市管理、交通设施、投资、环境保护、绿色食物,……”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微笑着解释。 移民官也笑了,冷笑,然后他拿起一个章一盖,通过。 队伍前进得很快,到徐行了,他走上前去,把材料一放。 “欢迎回来!”移民官低头检查了材料,在护照上盖了一个章,抬头微笑着说道,徐行也笑了笑,继续向着海关走去。许多人还站在转盘处等着自己的行李。 在通过海关的时候,几个队伍的长度都差不太多,徐行慢慢地排在队伍后头,一边仔细地看着这个去年才经过大修的肯尼迪国际机场,四个维珍公司的空姐们从海关那一头有说有笑的走过,许多乘客已经情不自禁地转过了头看着那八只纤长光滑的小腿。 “还是维珍好啊!”一个男人流着口水呐呐说道,他边上的一个老太太盯了他一眼,轻轻做了个口型,应该说的是“变态!”大概是误会男人说的是处女了,谁让维珍公司要起这种名字呢! 不过女人口中的变态话题却是男人的至爱,此时另一个男人也一脸yin笑地接口道:“听说四号候机室已经改造过了!” “是么?真的用那个……”第一个男人惊讶地回头看着那个接口的男人。 “没有错!就是那个!”第二个男人点点头,神秘地笑笑,接着说道,“我后天去伦敦,到时候我会喝不少水的!” “你真幸运!”第一个男人羡慕地说道,边上还有几个男人的脸上也带着同样的羡慕表情,但还有一些则是一脸疑惑。 徐行冷冷地看着这群讨论着无聊话题的男人,前面的海关工作人员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也慢了下来,队伍变得长了一些。 徐行扭扭头,看看四周还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各类人种,他抬起头,看来工作人员正在交接班。 徐行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个刚走过海关通道的黑头发黄皮肤的年青男子身上,他只提着一个小箱子,手里拿着护照,可他下一步的动作却十分出人意料,只见他突然把手中的护照撕成了两片,随手往地上一扔,接着便向着海关冲回过来,一面挥着手还一面叫着:“我是难民!” 所有排队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地让开了身子,让这个皮白肉女敕的高级“难民”过去,所以他毫无阻碍地冲到了海关人员面前,对着几个工作人员大声地叫道:“我向美国政府要求政治避难,我在中国大陆受到了残酷的迫害!” 徐行打量着那个自称为难民的男人,他显然不是那种从海上偷渡来美国的笨人。那种方法只有农民才会用,几百人在海上飘泊几个月,有时饮水都成问题。男偷渡客被锁在底仓,女偷渡客虽住上舱,却成了蛇头、打手们一路上泄欲的工具。 “妈的,这招真是厉害了!”排在徐行身后的一个男人倒抽一口冷气,轻声说道。 “怎么厉害?”他的同伴不明白,“不就是民运的么?” “是不是民运的我不知道,美国法律我倒是懂一点,他是入境后才喊出那句话的。这就是厉害的地方!” “怎么说?” “没等入境便迫不及待地要求集体政治庇护的情况下,美国当局有权将他们原机遣返而不必经过任何法律程序。”男人悄声地说道,“你不记得前年在洛城那次百人大闯关,然后警察出动把人从地上拖回飞机遣返的事么?” “哦,是那事!” “如果那家伙真是民运的,那可太幸福了,如果再有点名气,那就可以通过政治庇护办绿卡,而且会拿到经费,不必去打工,衣食无忧啊!” “老李,你懂得还不少!” “不过现在里面假货太多,有些家伙只不过是看到人家风光眼红才装成民运的,”老李轻轻笑着说道,“越反动的越好,如果那边宣布某组织为反动组织,那个组织的头衔立刻变成了抢手货。想不到吧,……那可是利用政治庇护办绿卡的通行证啊!” “这么厉害,我邻居老俩口想办绿卡十多年了,都没有办下来,原来是不够反动!也难怪,都是几十年的老革命了!”男人轻声笑着。 “这些家伙一拿绿卡就赶紧把头衔让给其它人,一个民运组织不知可以帮助多少人办绿卡!”老李他们一面说说笑笑,还不停打量着那个“难民”。 那边,工作人员冷冷地看了“难民”一眼,转过头对着边上的小房间喊道:“托尼!别吃饭了,又来了一个,他也受到了残酷迫害!” 排队的人们指着那被丢在地上的护照,开始窃窃私语,内容无非就是这一招实在是有点过时了,不过听说还算是有用,如果你能够证明你真的被残酷迫害过的话。 正在轮椅上通过海关的余东脸色苍白地看着身前这个年青人,他的入关手续才办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工作人员转过头,对着那个年青男子皱皱眉,指了指里面的小房间,示意他去那里。 “可以填表了么?”年青男子脸上带着欣喜,提着箱子问道。 “不要挡在这里,你进去就知道了,”工作人员也不想理他了,冲着队伍叫道,“下一个!” 徐行冷冷地看着那个小房间里的两个人,他从口型就可以读出两人在说些什么,虽然他只能看到那个托尼的半张嘴。 “你知道我一直向往着来美国,在中国我一直被迫害,”青年男子热切地说道,他半扒在桌上,眼睛一直留意着对面那个大盖帽的反应,寻思着用什么样的词汇才可以打动那厚实胸脯下的脆弱心灵,“被迫害得很惨!” “什么都不用现在说,”托尼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的嘴边还带着一抹女乃油,看来他的午餐才吃了一半,他打开墙边的一个大铁柜的第三个抽屉,拿出一迭表格往桌子上一丢,嘴里冷冷说道,“把它们填完,你有四个小时!桌上的笔你可以用!”他转过身走进另一个小房间,那里有他至爱的超级大汉堡,才吃了一小半,里面的大腊肠的滋味真不错。 “妈的!”年青男子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心中嘀咕着怎么和原来想的不一样,照理说美国人一听到自己这种在红色中国被迫害得毫无人权的事情应该反应很激烈才对啊,自己费这么大劲跑来不就是为了在这里拿个难民身份再搞套福利过点好日子么! “也许是最近来的人太多了,老美情感再丰富也看麻木了!”青年男子暗暗点头,心中暗恨前面的人不给后来的兄弟留条路,“妈的!中国人就是这德性,光顾着自己!” 他翻开那迭表格,倒抽了一口冷气,里面全是英文,什么个人资料,被迫害的事实和具体经过,个人理想,对美国的理解,对人权的理解,中国人权现状,……还有其它林林总总七七八八的问题,足足有十几页! “这是让我写论文哪!”年青男人开始苦笑,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送到哪个宾馆里好好养起来呢。 “没办法,填吧,谁让自己把护照都给撕了,反正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年青男子一咬牙,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好易通,再从桌子上拿起那只破水笔,开始在表格上填了起来, 徐行站在海关人员面前,他大月复便便,身上那件灰色衬衣制服在胳肢窝处有大块汗渍。 “杰克逊.彼特先生?” “是!”徐行还在留意着那个房间里的年青人,看着那个青年人表情丰富地奋笔疾书,只见他时而用力挠头时而深深皱眉,这时的他显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与回忆之中,他的手还在飞快地转着笔,有时他会困惑地在一个小小的电子词典上按着,然后把查到的单词抄到纸上,有时又会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又埋头飞快地写了起来,这时一定是他有了新的思路和新的创意,如果他在写书,那当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惜这不是在写小说,而是在写一些事实,他这种写法好象不太合适吧! “就这一件?” “是!” “全是个人用品?”海关人员随意翻看了这个奇怪的提包。 “是!”徐行淡淡回答着海关人员的问题。 “这是你的签名?”海关人员手持检关簿,一边检查那个布袋,一边朝徐行脸上盯了几眼,然后从检关簿上撕下一张海关标签贴在包上。 “是。”徐行漫声应道。 “欢迎回来!”海关人员笑了笑。 徐行也笑了笑,他没有再去看那个小屋里的男人,从通道里走了过去。 小屋子里的男人的命运会是如何,这不关徐行的事,就象刚才在飞机上的那一刻,徐行只会静静地看着那场闹剧从头到尾,那个男人带着自己的理想飞到自由女神头上,以为她会伸出双臂来拥抱自己,结果却只有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盘旋,直到他被火炬挂着,然后他又开始盘旋直到终于抱住了女神的粗手。他为了寻找自由,却并没有获得自由,反而被吊上半空之中上下不得,简直是人世间最大的不自由了, 第26章 勿忘乡土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徐行安然通过了海关,慢慢地沿着通道走了出去。 出关的人很多,大家挨个向前走,没有人试图越过别人,徐行个头很高,在众人毫不逊色,加上他今天身着一套黑色超酷系列,黑色皮风衣,里面是黑色的紧身t恤,戴着墨镜,瘦削的脸庞,黑色的寸许短发整齐地向上翘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始终泛着淡淡的莹白光泽,真是黑白分明帅气非常! 这样出众的外表在人群中本来应该显得很是醒目,可今天他居然和一群人集体撞衫。就在进入机场大厅时,徐行一眼就看到和他几乎同样长黑风衣打扮的男人在机场中至少有四十八个,而西装革履戴着黑墨镜的更是不计其数,这在热气未散的八月纽约显得相当不寻常。不过这并没有让徐行费多少脑子,因为他已经看到机场大厅的六个广告牌,在广告牌上,一群同样黑社会打扮的男男女女在摆着超酷的造型,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显然这些新造型正在大苹果城里流行! 徐行没有行李要取,他就这样手上提着那个新款阿曼尼包向出口走去,风衣的下摆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微微地甩着黑浪,就风度而言,他还是最出众的! “基努!!” 经海关走出机场的时候,突然有十几个人从背后向着徐行飞奔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有的手里拿着摄像机,有的手里拿着话筒,有的手里还挥着一支笔和一本硬板纸! 徐行转头木然地看着这些奇怪的家伙,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等到这群家伙把他团团围了起来他才偏了偏头,看了看四周,这边上所有的人都已经露出兴奋的表情,也都开始向着他拥了过来! “基努,你会在纽约呆多久?”一个女人开始发问,她把一根话筒伸向了徐行的嘴部,徐行皱起了眉头。 “基努!我爱你!”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子嘟着烈焰红唇迎了上来,徐行飞快地向边上闪了十公分,刚好让过了这危险一吻,却被两本笔记本和两只笔同时挡去了他的去路,犹如进了某种合击的阵势。 “基努,请帮我签名!”那两个手拿笔纸的年轻女人开口说道,眼中满是热望。 “你妹妹生病的事是真的么?”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问题,好奇怪的问题,不过听到妹妹这两个字,徐行的耳朵竖了起来。 “你对黑客帝国第二部的票房有信心么?”这是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是一个女声,一个黑话筒从后面伸了过来,徐行迅速地闪了开去。 “基努,你对4号出口的维京盥洗室有什么看法?听说香吻便池的形状是个女性唇部,唇部大张色泽鲜红艳丽性感。这是不是也让你有种拉不出来的感觉?”一个中年男子终于把这么长的一个问题说完了,正期待着徐行的回答。 “听说你把片酬降到750万,是真的么?”第一个发问的女人又开始了第二个问题,她的话筒又开始向着徐行的嘴部捅来。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明明是认错人了!徐行开始想着要怎么样逃出这个包围圈,大概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了,他抬起头,突然看到左前方有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身材削瘦的黑发白肤男子正低着头偏着脸拎着行李飞快地穿过人群,一副对大明星毫无兴趣的样子! 徐行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耸耸肩道:“不好意思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那个人应该在那边!” 徐行举起手向着左前方指了一下,正正指向那个正想着要溜出大门的男人!然后冲着那个男人大喊一声:“基努,你的皮包掉了!” 那个黑发男子闻声回头,一见地上如明镜般连个纸片也无,立时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怎奈这时所有的人已经回过头来,看到他一脸的愕然的样子纷纷狂喜不已,这不就是他们热爱的帅哥基努么? 就这么短短四五米的距离,美国人又是狂热的美式足球又叫橄榄球的运动爱好者,对于跑锋的阻挡与扑杀技巧更人人皆知打小就练得炉火纯青,一时间就如飞蛾扑火般地冲了上去,马上把这个叫基努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水泼不进雨打不透! 徐行拎起包,施施然从那堆人边走过,嘴上带着笑意,头也不回,而那个大明星基努正努力把头钻出人堆来看着这个象极了自己,差点帮自己逃过一劫,但又最终坏了自己的好事的奇怪男人! “嗨!你!”他大声地叫着。可徐行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扇正在轻轻晃动的玻璃门 “基努,你对于在黑客中的角色怎么看?尼奥为什么在寻找孟菲斯?”那个中年男子问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在片子里到底演什么,反正已经一年多都没人找我演戏了。而且刚好摩托车坏掉了,保时捷被警察扣留,所以实在没有其它的事做,就接了这部戏。”基努耸耸肩,无奈地回答。 “你对于艾米奖有什么印象?” 走出机场大门,taxi站台上排着队,有一个白人老头穿黄衣服,背着个打票机管理着taxi,很有秩序。taxi一来,他就打一张票出来交给乘车的旅客,票上有taxi的车号和投诉电话。前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到曼哈顿一律35美元外加toll和tip。马上就是徐行了,突然机场里有人大声地叫着老头,好象有什么事让他过去一下,徐行轻轻招手。 一辆黄色的“皇冠?维多利亚”牌出租车便飞快地抢在另两辆本田奥德赛轿车前面挤进了车道开了上来,然后以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刹车停在了徐行面前。这个司机是个年轻的黑人,鼻子扁平,下巴突出,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盯着徐行,眼里有一丝奇怪的神情。徐行轻轻挑了挑眉毛,他已经看到这车子是属于一家叫“黄色”的出租车连锁公司,其实他刚才一眼扫过,所有的出租车全是黄色的,也许是政府的规定吧。几乎每一辆车身上都写着一句话:司机身上只有五美元现金! 这句话应该是提醒所有的潜在劫犯们打消对同样穷困潦倒的的哥的姐们的不良企图,徐行淡淡地笑了笑,可以想见这些出租车司机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了。 黑人司机打开门冲了过来,眼见是要帮徐行放行李,徐行摇摇头,示意可以放在后座上。 “yousucker!”“sonofbitch!” 这时后面传来两个司机大声的喝骂。 黑司机冲着徐行笑了一下,便转过头瞪着后面的车子,竖起了右手的中指,做了个鬼脸,嘴里也骂了一声:“yousonofbitchsucker!!”然后快快地回到驾驶座上,看样子大概是怕人过来扁他吧! 听到那一句强有力的回骂,徐行登时哑然失笑,他拉开门钻进了车里,坐在后座上,简单地说了一句:“曼哈顿下城希尔顿!”便闭上了眼睛。 “嗨,我叫汤姆,你坐我的车还真是坐对了,”黑人司机又接着说道,“我有一条捷径,到那儿只用两小时。”他脚下用力,车子发出一阵轻吼便跳了出去,然后突然打了一个大弯,而后面正怒气冲冲要上来讨个说法的两个胖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子朝他们冲来,吓得赶紧跳上了人行道,而车子已经飞快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只来得及看到一根从车窗里伸出的中指! 皇冠?维多利亚飞快地开上了南高速公路,徐行注意到车子并没有向着昆斯大道开去,而是径直向着康迪特大道开去,看来司机是想横穿过布鲁克林区,经曼哈顿桥或是布鲁克林桥到曼哈顿,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捷径了。 “第一次来纽约?记住汤姆的忠告,走第七大道要随身带刀,走第八大道要带枪。”黑人司机嘴里怪声怪气地说着,徐行没有理他。这一路上车行还算顺畅,交通也不算拥堵,大概是因为这还不是上班的高峰时间吧! 徐行闭着眼睛坐在车里,开着的黑人司机汤姆不停地说着他对如今美国的各种看法,口沫四溅前窗星星点点,他也根本不管后面的乘客有没有空听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说道,看来黑人天生就适合去唱绕舌乐的说法是极有道理的! 车子已经开到大西洋大街了,前面的车速已经慢了下来,汤姆突然转了个弯,从一个支路穿了过去,这前面好象也出现了什么拥堵,他唉的叹了一声,停了下来。 “这就是他选的捷径?”徐行又好气又好笑,他睁开眼,眼角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人脸,准确地说是一张被画在墙上的人脸,因为出租车的侧面正对着一堵五彩斑斓的墙。这堵墙上被各种颜色涂得没有一点儿空隙,犹如抽象派的油画。绘画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人脸。 “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美国加勒比节日游行,这个游行只在纽约布鲁克林区举行。”他转过头对着徐行解释停下来的原因。徐行耳里听着汤姆的话,眼里却一直盯着那个人脸。 墙上巨大的人脸一个连着一个,他们有着共同的特征:杏仁形状的黑漆漆的眼睛,圆鼻头,厚嘴唇,大耳垂,雪白的牙齿,突出的下巴,黝黑的肤色。每个人脸上都有着鲜明的非裔美国人特征。那一双双眼睛,全都直直地瞪视着前方,目光一半是麻木,一半是执着。在其中一张年轻的面孔下方,用工整的印刷体写着:neverforgetwhereyoucamefrom!(永远不要忘记你来自哪里!) 这行字多少有点儿叫徐行有点儿吃惊。 那些专注的眼睛,还有那些明明白白的字句,都在指向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某种程度上,非裔美国人从未将自己当作美国主流社会的一部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属于拉丁美洲,那是黑人最早在美洲定居的地方,甚至更远,在隔了一个大西洋之遥的古老非洲。 但对于徐行来说,这些字却有着其它的含义,让他不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地。 “十年了,徐行,这十年来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活下来的,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徐行紧紧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一下抽紧了。 好象是看到徐行在看着那堵墙,年轻的黑人司机突然说道:“neverforgetwhereyoucamefrom!” 徐行心中一震,猛然睁开眼,转过头,直盯着他,这眼神锐利得让正在从镜中观察徐行的司机汤姆差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徐行突然笑了起来,随口淡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不就是那墙上的话么?”司机汤姆看了徐行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大概也奇怪刚才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于是也笑了一笑,轻轻松了口气,洋洋得意地回答,“每次我经过这里都会对客人说它!” “为什么?”徐行淡淡地问道。 “我要告诉每一个人,这里不是他们的家,”汤姆沉默了一阵,低声地说道,“我们也不是美国的主人!而他们也不是!” 他的话突然让徐行感觉到一丝的伤感,这些人的祖先被另一些人用船运到这块大陆上,生命对他们是如此艰难,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后代有了工作,也许还有了房子,也许还有了儿子和女儿,但他们还是不认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只有在每一张墙上画上巨大的人脸,写上“neverforgetwhereyoucamefrom!”……让自己不要忘记故乡! 可就算他们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那又能怎么样?不论是加勒比还是非洲都是骚乱处处战火纷飞,就算能够回到那里,他们也永远不会再有家……其实他们也许早已经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汤姆按下车里的唱机的播放键,一阵优美而伤感的旋律传了出来,接着就是一个带着英国口音的歌声响起 “imaghere-snoheaven…it-seasyifyoutry…nohellbelowus…aboveusonlysky…imagineallthepeoplelivingfortoday……” 歌声虽然动听,但听在徐行的耳里却极不是滋味,但汤姆却已经如同醉了一般。 徐行知道这个移民国家里的各种文化从来没有真正融合,那历史造成的隔阂如一条无形的鸿沟横在种族之间,由法律来维系的平衡如风中的蛛网般脆弱,八年前在洛杉矶,一群白人警察殴打一个黑人青年,后来法庭判警察无罪,于是愤怒像野火一样很快烧遍了洛杉矶的黑人族群,他们自南城放火鸣枪,一路杀到城北,沿途白人居民闻风而逃,而这些黑人又把怒火宣泄到了其它人身上,再于是有些性格刚烈的亚洲人为了捍卫自己的产业拿起武器与黑人激烈枪战,这场事件差点变成了第二次美国内战! “你听过这首歌么?”汤姆突然问道。 徐行摇摇头,突然打开车门,提着包走下车,他想在这附近走一走。 “嗨!你……还没有到,你还没给钱,……”汤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拉开车门招手叫了起来,只是手心突然一凉,多了一张纸片,这时的徐行已经走远了,他低下头,纸片上是那个叫富兰克林的伟大科学家微笑的脸,还有那个独立堂,这是个慷慨的客人,这种事通常只有在夜总会门口才能碰到,还必须是一个没有把钱花完的醉鬼,算起来自己这是第一回得到超过百分之四百的小费,而惯例是百分之二十,汤姆立刻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凝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摇了摇头,钻回车里,把钱随手放进钱箱里,接着又是一脸伤感地听着收音机里放着的那首老歌,眼里看着那墙上巨大的人脸,嘴里也跟着轻轻哼唱起来:imaghere-snocountries…itisn-thardtodo…nothingtokillordiefor 徐行在游行的人群边慢慢地走着,一面打量着那唱着灵歌的黑色乐手。他注意到,这里除了少数游客之外,参与和观看这个游行的几乎全是非裔美国人。他们身上穿着、手里举着的不是星条旗,而是牙买加、海地、多米尼加等拉丁美洲国家的国旗。街边架着食物摊子,烤肉和爆米花的香气交织弥漫在空气中。黑人载歌载舞,每个人脸上都带有狂欢的气氛。这是非裔美国人认祖归宗的一个节日。 徐行看着看着,几乎忘记自己身在美国纽约,还以为自己到了四千公里外的加勒比的某个岛国上。 天空中开始变得阴沉起来,路侧的红砖房由于阴郁天色而被衬得愈发艳丽。藤蔓攀长灌木生奇,噪杂远去四周静谧,但徐行的耳畔仍回响着刚才那领队黑人所唱的灵歌,歌声苍凉有如天籁,鼓声动人心魄绕梁不止,那种狂野之情已经混入他的血液之中,在他身体里伴随着心跳不停地流淌! 徐行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人群一直向前走去,和他离得越来越远。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他正好站在格林角的弥尔顿街,前方矗立着圣安东尼教堂和圣阿方索教堂,红砖尖顶,宛若女巫的法帽,难怪布鲁克林原来又叫教堂之城。教堂前是一排布鲁克林式的红砖楼房,壁饰上有苍穹,有骆驼,有酋长,还有不明其义的阿拉伯文字。 徐行沿着街一路走去,半个小时后已经到了布鲁克林的克特公园了,这附近的男人们穿着带流苏的衣服,亚莫克便帽上又罩上高顶礼帽,从这种奇怪装束便可以看出来这一带已经是哈西德教徒的聚居之地。女人戴着假发,放眼所及的只是暗蓝色的帽子和及踝长裙,衣服也差不多是藏青和橄榄绿的,每个人都推着足以装下一打婴孩的婴儿车,车中时或可见《心灵义务》《箴言录》之类的书籍。 再向前走,那里又是一面涂鸭墙,看来涂鸭在一个多元文化的都市是很容易成为一种特别的艺术形式,墙内还有篮球架,这里应该就是一个streetball(街头篮球)场了,徐行走了过去,当他走到墙边,一个半老的黑人男子也向他走了过来,他长得挺高的,比徐行还高一些,不过他的脚上看起来是有些毛病,走起来一瘸一拐地。 他径直走到徐行面前,表情自然地对着徐行问道:“doyouhaveanysmallchange?” 这句话听起来象是要和人换零钱,其实它是美国丐帮的专用术语,因为说这些话的人自己也没有整钱,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如果你愿意给他们整钱那他们更是欢迎之至。 徐行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上穿黑运动衫,下穿蓝运动裤,脚穿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并无褴褛之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乞丐,但他确实是在要钱,徐行看了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里是一种淡然,相信如果徐行不给他钱他也不会恶语相向的那种淡然。 徐行模了模口袋,掏出一张纸片扔了过去,正好落在那人的手里,他看了一眼,那纸上的格兰特正靠在国会山上对着他淡淡地微笑, 他的脸上也现出了同样的微笑,抬起头看着徐行,而徐行根本就没有看他的反应,他的眼睛正盯着球场上的那些人,这些年青人用这种方式飞洒着他们的青春,而他的青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又走了, “赫特索斯,skinsorshirt?”球场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带着很重的纽约口音,是个高个子的黑人,嘴里说的虽然是英语,但徐行却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每个地方都是自己的俚语和习惯用词,如果不是在这里生活那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skins!”另一个和他长得差不太多的黑人说道。 仿佛看出徐行的些许困惑,边上的老黑人突然说道:“他们在决定哪一队打赤膊,哪队穿衣服,这样就不容易混淆了!” 六个人分成两队,正用出众的球技和夸张的肢体语言张扬着他们外露的个性。举手投足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轻松、随意的风格。 老黑人一声赞叹,那个赫特索斯正好眼不看人地把球快速传到篮下,那个接到球的队友把球砸进篮里。 徐行看了看那个老黑人,他显然已经准备帮着他解释这场球赛,他指着那个刚才传球的人说道:“赫特索斯是这里最好的球员,你看他的多帅。他创造了许多新花式,使街头篮球更具有观赏性与娱乐性。如果你能亲眼看他打球你就会真正明白到街头篮球不仅仅是一种运动,而是一种艺术,使你置身其中而感受到那份街波带来的震撼力。” 赫特索斯大声叫人把球传给他,他在向着篮下冲去。 另一个已经被他甩开的黑人大声叫着换防。 老黑人呐呐自语,这个时候那个赫特索斯已经跳起在空中接到了球然后双手贯入框中。周围的人同时叫了起来。另一方开始进攻,一个黑人开始在赫特索斯面前运着球,在找着机会突破,突然他启动了,从赫特索斯边上冲了进去。 但徐行已经不想再看了,这样的运动与他无缘,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城市,看看别人都是怎么生活的,或许他有朝一日也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他能够活得够久的话,……于是他接着向前走去 老黑人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神情里带着一些落寞,他还没有说完,或者说他没有说够,又或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了,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常常在父辈说话的时候走开,而只有当自己老到没有人愿意听自己的话的时候才会想起那时的情形,……而这时的徐行已经消失在前面的拐角了。 他又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那六个青春正好的年轻人尽情地挥洒着生命的热力, 第01章 星光灿烂 车子开上了曼哈顿穿过唐人街,二十三分钟后已经开到世贸双塔。 “到了,”汤姆说道,他这一路下来仿佛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从他发现徐行和他同样喜欢那首歌起他就不那么害怕了,仿佛已经确信徐行不可能伤害他,他指着前面说道,“前面就是世贸中心了,再过去一点就是希尔顿的星光大道了!” 十分钟后,他的车子在希尔顿酒店的大门前停下,一个金发蓝眼的门童抢上一步来开门,他并没有因为这只是辆纽约街头随处可见的出租车而袖手旁观,因为如果他今天袖手旁观那明天就会下岗待业,这里规矩可是相当严的! 看了看计费表,三十六美元,徐行从口袋里模出两张白宫加杰克逊的纸片放在台上便钻出车子,他没有理会门童请往里走的示意,径直打开后门,这时的门童才发现那后座下居然还有一个人,他吓了一大跳,这种工作失误是要丢饭碗的,这时的徐行已经一手把基努提了出来,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阿曼尼手工包,转身时顺便把左手中的醉汉塞给了那满脸紧张的门童,嘴里说道:“扶着他!” 门童用力扶着直如一堆烂泥也似的基努,为了避开那浓重的酒气,他的脸已经用力地扭到了一边,如果再保持这个姿势半分钟那他就会把自己给憋死了! 好在这个时候那个汤姆已经出来帮着他扶着了,徐行当先踩着星光大道的红地毯向着酒店里走去,酒店大门上挂着一条醒目的“iemmysfestival”横幅,表明这里正在办着一个巨大的典礼。 另一个维特也过想帮着徐行拎包,徐行摇摇头,这点东西他还不用人帮着拿。 徐行直接来到前台,后面是两个维特抬着基努,汤姆已经回到了车上,这里的门口可不能老停着车,尤其是出租车。徐行抬起头看到墙上不但挂着十几个钟,还有五颗闪闪发光的五星,边上还有一些老照片框,有一张上面还写着[18thtonyadrds,1964.5.24],看起来这家饭店常被人当成颁奖典礼的举办地! “先生您好,我是杰森,如何为您效劳?!”一个大堂经理已经微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虽然看着徐行的鼻子,但注意力却显然在后面那个被人抬着的醉汉身上。 “我叫艾森.约瑟夫,我已经定好了房间!另外再要一个单人间给这位先生,他今天太高兴了,有点喝多了!”徐行说道,他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他这次的新身份是艾森.约瑟夫,一个做进出口生意的商人,老方为这次行动度身定制了所有的资料。 “请稍等,约瑟夫先生,您定的是……总统套房!”女服务员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嗯?!”大堂经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面那两个维特也以为自己的耳朵失灵,这个客人带着一个醉汉,手里只拎着一个包,坐着“黄虫”来酒店,居然张口就说已经定了顶层的总统套房。 在纽约生活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出租车分为电招车(limo)和普通出租车(taxi)两种。电招车要打电话向出租车公司预订,一般车型较好,林肯城市牌轿车(tocar)、奔驰、宝马都有,但价格要贵不少。而在街上能打到的车大多是福特公司生产的黄色“皇冠?维多利亚”牌轿车,这种车除外形单调之外还有肮脏不堪的车厢,加上司机通常态度无礼,所以人们常把它们形容成在拥挤的曼哈顿街头飞驰的“黄虫”。 坐这种车人一般分为3种:前来出差的外乡人、酒鬼和不开车的人。不开车的人除了部分养不起车的人,还有很多是驾驶证被吊销的“马路杀手”。三人开始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位男人还有那个呼声阵阵的醉汉,心里暗自归类,显然是第二种是跑不了了,还有, “快点,有问题么?”徐行点点桌子,这让对面的大堂经理也醒了过来,赶紧摇着头说没有问题,边上的服务生也开始忙碌起来。 “再开一个单人间给这位先生,一个晚上就可以了,他的钱包在上衣口袋里。”徐行指了指正在呼呼大睡的基努,示意杰森自己去拿。在徐行的微笑鼓舞下,杰森大胆地把手伸到基努的怀里掏出钱包,小心地看了看,然后拿三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又把钱包放回基努怀中。徐行微微一笑,既然自己已经帮这个叫醉鬼这么大的忙,那就没有必要再帮他付这个房费了,而且也可以少了自己的许多麻烦。 “请问这位先生的姓名是?”女服务员抬头问道,在美国,住店要填写姓名。 徐行瞟了一眼边上的基努,说道:“nk!” “哦!”女服务员心中暗笑,开始在旅客登记卡上写下这个奇怪的名字。 手续办妥之后,徐行轻轻看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基努,说道:“把这个家伙送到他的房间去,让他睡个够,别告诉他是我送他来的!” 杰森惊讶地看着徐行,徐行摇摇头,用手指在嘴上轻轻比了一下,目光瞟向那个睡得正香的基努,杰森微笑着点点头,这是别人的秘密。杰森已经留意到这个衣着看似随意的男人其实还真不随意,不但定了半个月的顶级套房,就连手上那个破包都是市面上还没有见到过的阿曼尼新款,以他多年练就的眼力来看,至少要八千美元才买得到,而他身边的这个醉汉也不简单,衣服是拉尔夫劳伦的,那个钱包也是普拉达的,而且长得很面熟,应该也是个名人,不过来这里的名人多了,像这么臭的还是比较少见。 “为什么?!”扶着基努的两个维特居然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这让大堂经理杰森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转头向徐行陪笑道:“约瑟夫先生,我带您到总统套房去!我相信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巧妙,一语双关,既表示自己对徐行这名贵宾的尊重,又不动声色地点醒了维特们不要废话了,好在两名维特也不是太白痴,他们识趣地闭上嘴,开始抬着基努向着电梯走去。 大堂经理杰森想接过徐行手中的包,却被徐行微笑着拒绝了,他带着徐行也向电梯那个方向走,但显然不是和基努同一个电梯。 “嗨,帅哥,你这包在哪买的?”一个正躲在柱子后抽烟的女人突然站出来问道,对于一个已经过三十的女人来说,除了皮肤有点儿粗,其它地方长得还挺不错,灰兰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看着徐行,棕金色的长发被仔细地盘在了脑后,身上大大小小至少有三百颗碎钻石,低开胸的黑色礼服把饱满而雪白的**衬托得像是两个一千瓦的大灯泡,光滑细致的小腿上套着一双银色镶钻高跟鞋。 徐行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银钻满身的女人,她的眼睛正在包和人之间看来看去。 “喂,帅哥,你这个包哪儿买的?” “路边摊上买的!”徐行淡淡地回答。 女人歪着头看着徐行的眼睛,好像在猜这个家伙是不是在说笑。徐行看了一眼边上的杰森,他的表情很奇怪,很僵硬,但又有一种兴奋隐藏在其中。 “你真会开玩笑,”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用烟头指了指徐行的胸口,说道,“他们给你多少钱让你拿着这个包在这里走动?” 徐行冷冷地盯着这个女人,他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告诉你,如果他们说五万,那你一定要说二十万,要不然就亏大了!”女人笑嘻嘻地对徐行说道。 徐行叹了口气,为什么他总是会遇见一些脑子有问题的人呢,他正要绕过女人向前走去。突然左前方有人叫道:“珍尼弗,快来,到你了!” “帮我拿着。”女人把烟递给徐行边上的杰森,转身就跑。 “这位是珍尼弗。安妮斯顿女士,她是来参加艾米奖颁奖的。”杰森看着远去的女人消失在门后,赶紧对着徐行做事后介绍。 徐行转向望向左前方五十米外的那个近千平方米的大厅,那里虽然关着门,但好像里面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 “是那里?”徐行问道。 杰森看了看手中的烟,眼中有一丝犹豫,听到徐行的问话,他立刻抬起头对着徐行点了点说道:“是的!” “哦!”徐行正要继续向前走。 “那里正在举行艾米奖的颁奖典礼,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在颁发主要奖项的最佳大奖了!”杰森微笑着对徐行说道,“您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带着您进去看一小眼,从边门!” 徐行想起刚才门口那个条幅,艾米奖的颁奖典礼,这好像是美国电视类的一个大奖,他点点头。 杰森笑嘻嘻地带着他向着大厅走去,徐行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杰森却不是走向大门,而是从边上绕了过去,向着一个员工信道走去,接着打开走道边写着贮物室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居然什么都没有除了十几把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人,看打扮全是这家酒店的员工,他们对着墙背着门,因为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一个长长的窗子,正好对着那个大厅。 杰森带着徐行走了过去,立刻有两个人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徐行并没有坐下来,只是俯看了一眼现场。杰森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手里的烟,露出一丝微笑,把烟塞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闭上眼,一脸的陶醉。 大厅里加上摄像师和工作人员有一千二百二十六人,而桌子有一百一十一张,大厅正中是主席台,两边分别是主持人与颁奖领奖人的讲坛。主席台中央放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水晶大奖杯,上面浮现着iemmys的字样,在灯光下显得分外耀眼夺目,主席台两侧各有一块大屏幕,适时配放获奖节目的精彩片断。这个时候的那个白发红颜的主持人正全副盛装满嘴跑词,台下更是适时大笑鼓掌,但徐行也已经看到至少有四十八个人已经睡着了,其中有十个人的鼾声已经影响到了他周围的人,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也十分羡慕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睡着的幸福人类! “最后一个将要颁出的奖是最佳电视剧奖,颁奖人原本是基努.李维斯和珍妮弗.安妮斯顿,但很遗憾今天我们找不到基努,也许他正在哪个街头裹着报纸睡觉呢!所以让大卫。安格尔占了这个天大的便宜,……”说到这里时场上一片笑声。 “如果早听我的建议就另外挑一个人了,就算是布莱。彼特也好啊!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我喜欢的一个有来,有请,大卫.安格尔,珍妮弗.安妮斯顿!” 乐声响起,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挽着一个全身银光闪闪的金发美女走到了嘉宾颁奖台上。杰森已经目醉神迷大嘴半张,徐行左右一望,这个屋子里的人除了他全是一个德性,看来这个安妮斯顿还是个万人迷! 原来基努今天是要在这里颁奖的,还真是巧啊!徐行心忖道 楼上两个维特费劲地把基努抬到房门口,这层楼的服务生已经飞快地把门打开了,两个把这酒鬼抬了进去,往床上一放,准备帮他月兑衣服,而这个时候基努四肢大张脸正好朝着这几个维特。 “咦,山姆,我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一个维特说道,他正帮着这醉汉解开领口的扣子。 另一个叫山姆的维特本来正在给这醉汉月兑鞋的,听了同伴的话后开始抬起头,仔细打量这张胡子拉茬的脸,上下看了半天后犹豫地说道:“有一点,但说不上来!本尼,你看出什么了?” “也许,想不起来,算了!”第一个叫本尼的维特也说不上来,摇摇头,他已经把基努的外衣月兑了。 “水!”基努突然叫了起来,他突然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他的头也是痛得像已经裂开似的。 “好的,稍等!”山姆从桌上倒了杯水,扶着基努让他喝下去。 一口气把水喝干后,他又长长吸了口气,重重地倒回床上,重新鼾声大作。 “他有吐么?”本尼问道,他们都受过医护方面的基本训练,不能让一个醉酒的人独自呆着,经常会有酒鬼被自己呕吐物堵在气管或是食道里窒息而死的事例,这是酒店绝对不能允许的,更是唐纳希尔顿不可忍受的! “吐过了,看那!”山姆点点他脚边的那条牛仔裤上的污迹,是他刚才月兑的鞋子和裤子。 “我把衣服送下去,你看着吧!”本尼用衣袋把那散发着酒气和呕吐物的酸臭味的衣服一件件放入袋中。他提着衣袋走出门,顺手带上了门,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但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晃了晃头便向着货运电梯走去。 到了洗衣房,这里只有三个值班的人,原本应该有六个的。 “还没有结束?”本尼把衣服往待洗处一放,向着三人随意问道,他显然指的是那个颁奖晚会。 “应该结束了!”有个中年妇女答道,这时门开了,三个女孩偷偷地钻了进来。 “嗨!我抓住你们了!”本尼大声笑道,这让三个女孩脸色突然发白,接着看到是本尼在大笑立时明白自己被捉弄了,上来就是一阵臭揍。 一阵嬉笑之后,一个女孩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没劲!”另外两个女孩也跟着长叹一声,显然更觉得没劲,没劲得都不想说那两个字了。 这让本尼非常奇怪,他问道:“苏珊,你们怎么了?不是看了现场了么?” “可是基努没有来啊!”那个叫苏珊的女孩满脸的伤心失落。 “是啊!”另一个女孩也是一脸的伤心,“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喝得烂醉……”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像敲响了本尼脑中的那大笨钟,他用力晃晃脑袋,脸上开始现出一种奇怪的神采,又像惊喜莫名又像无法置信。 “你怎么了?!”苏珊看到本尼发呆的表情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了,如果这样的本尼让老板看到明天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做全面检查。 本尼醒了过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想说但又停了下来,再长长地吸了口气,郑重地对这屋子里的女人们说道:“我没事!我拿来的衣服先别洗!”说完转身快快地走了出去。 出了门之后是一路狂奔直到三十楼那间房间,按了按门铃,他这时的心跳已经超过了常人两倍,但却没有影响他的冷静,因为这一路上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地拉着所有认识的人说他刚才的重大发现。 山姆开了门,本尼迅速地钻了进来,把门从背后关上,急急地走到卧室床边,仔细地打量着那张胡子拉茬憔悴已极的苍白脸庞。 “本尼,你做什么?”山姆在身后问道,他的心里突然好像有道光闪过,“你是不是认出来了?” “我想是吧!”本尼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脸上浮出了一个微笑,“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别卖关子了!”山姆已经急不可待了。 “我刚才到洗衣房,那个颁奖会已经结束了,我见到了苏珊那个大**,你猜她和我说什么?”本尼抬起头对着山姆笑道。 “让你去她家?”山姆的猜测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但完全合乎平时他们的对话规则。 “不,”本尼神秘地摇摇头,“是晚会的事,和他有关!”他的手指了指被子里的男人。 “晚会?他是个明星?”山姆很快猜到了一半,但他想不出哪个明星是这个样子的,他平时看到的都是高级轿车开到星光大道,车门打开,一个个光彩照人的大明星一男搭几女走上红地毯,闪光灯让他们变得更加灿烂……而这个人,实在有点对不起明星这两个字! “最后一个颁奖的本来应该是基努,但他没有出现,主持人说他大概在哪个街头睡得正香呢!”本尼本来还想再忍一忍,但他这种人实在不是守密的料,才多忍了几秒钟他就开始像喝了三公升的可乐般无法抑制自己倾吐的! “你说基努!”山姆已经瞪大了眼睛,他紧紧地盯着床上的男人,“难怪,我想起来了!” “你说那个带基努来的人是谁?”本尼突然问道。 “谁知道,基努睡单人间,他睡总统套房。”山姆放低声音,“那家伙一定是个大人物!” “我们走吧!”徐行十分抱歉打断杰森的美好享受。 五分钟之后徐行和杰森乘搭电梯到六十一楼,当他们步出电梯口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条摆放很多鲜花的走廓,地上是淡米色的长毛地毯,在走廊的尽头便是那最高级的总统套房了,而这时已经有一名服务员站在打开的大门边了,正恭敬地看着两人走过来。 站在门口,徐行向房间四处望了一眼,米白色配着金色图案的家俱,富丽堂皇的各种灯饰点缀着房间、会客厅的吧台的柜橱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浅黄色的纯丝所制的窗帘布和到处摆放的怒放鲜花,这里的风格看来与新加坡还是有点儿相似的。 杰森开始介绍总统套房的布局:“我们的总统房面积有三百八十平方米,有客厅、书房、餐厅、主人房、客人房、随员房、警卫房、会议室、弹子房、大浴室和一个健身房,一共是十八个房间。” “这是大客厅,这里的沙发的背后都有一个小小的座椅,那是给翻译们坐的。”杰森得意地介绍,他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终于来到最深处的总统卧室,“粗看这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它和2号房――总统夫人房间是相通的,门口虽然有警卫站岗,但总统和夫人仍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微笑着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这里所有的设备开动,全由遥控器控制,包括电视机和窗帘布……” 他的说辞与新加坡的保尔如出一辙,看来这希尔顿对员工培训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徐行走向窗口,窗口两旁的窗帘正好慢慢向左右两边分开。 整面是落地玻璃墙,曼哈顿的夜景尽收眼底,高楼大厦被各种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广告牌熣灿地点缀着,两栋世贸大楼宏伟瑰丽,那闪烁的灯影,像天上的繁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着神秘、妩媚、诱惑和性感, “从这里看出去,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完美,眼前的景色就是一张唯美的曼哈顿夜景明信片,区别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令人震撼!”杰森轻声地介绍,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激动得身体有点颤抖,他并不经常能在这个房间看到这样的夜景。 夜景不错,可惜这里能看到的天空只有一点点,对面那一百一十层的双塔毫不客气地把视线挡去了一大半,但在它们边上,仍有一丝淡淡的月光,星光却是没有,向下望去,路灯仍映出街道的情景,加上高楼大厦发出灯饰的亮光,还有纽瓦克湾上船只发出的浮灯,对于徐行来说,这只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你出去吧!”徐行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片海,“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杰森强按着心头的惊讶,静静地退了出去 第02章 险露行踪1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02章 险露行踪2 十八公里外,斯塔腾岛上的一座高级公寓里,博南诺家族的组长维克多正在接一个君子来的电话。 在黑手党的组织里,族长在其掌管的家族内具有绝对的权威。每个家族都有一位副族长、一位负责调停争端并为族长出谋划策的顾问以及一批组长。组长是族长与下层人员之间的缓冲人物,可使族长无须直接插手犯罪活动。每个组长统领着少至十几名、多至几十名“士兵”——黑手党正式成员的最低等级。黑手党称其正式成员为“君子”,也叫“成熟分子”或“纯洁分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克多强行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他站在洗手间里听着电话,而外面的大床上还有一个香喷喷的肉弹等着他来安慰。 “是这样,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想掏一个醉鬼的包,结果有个很黑的人走了过去,接着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两人就和他打了起来,不不,不是打了起来,没有见到打就倒下了!” “谁倒下了?” “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倒下了!” “倒下死了?”维克多感到无法置信。在博南诺家族内部,有许多被称为“西痞”的人。这些“西痞”是西西里人,他们被带入美国境内替博南诺家族族长运送海洛因,并执行追杀任务。这些“西痞”虽属家族成员,但在美国国内无人知晓——在警方可谓无案可稽。他们被安排在那些批萨饼营业厅谋生。在那里,他们接受并运送海洛因,捞点钱,并且等候接受加兰特下达的其他任务。“西痞”自成宗派,行动隐秘。他们多半单独出没于布鲁克林的尼克博克大街一带。 这些家伙是黑社会里最出色的杀手。他们与美国黑手党徒不同,对警察和法官也照杀不误。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就是西皮的一员。 “是的,他们的身上插着自己的刀子!” “他们两个人用刀子对付一个人,然后一下子自己就倒下死了?” “老大,您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按照规矩,这个区的老大维克多应该核实这件事是不是自己人干的,接着再看看是不是别的帮派来砸场子,如果他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情报,那就应该求助于自己的老大维塔莱,如果维塔莱也没有办法,那就告诉他的老大马西诺。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维克多正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和他的一个情妇亲密接触,而他的老大维塔莱正由警察陪着,因为他最近刚成为污点证人,把他的老大马西诺送进牢里,而谁也不知道马西诺还有多少张牌没有打出来。 维克多在了解了详细情报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在这个群龙无首的时候,应该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但不能说太多,因为不能让警察过得太轻松了。 纽约市警察局通讯联络中心。隔音墙壁,明亮的氖光灯,十二名身穿衬衣的警官操纵着一大排电话转换台,一边六个人。台是央有一条压缩空气动力的传送道,外面打来的电话,由接线员记录下内容,放入传送道,关到楼上的调度室,立即是转给各分局和巡逻车。电话从不间断,不分昼夜地传来,就像悲剧的洪流,从这个大都市各个公民那里涌过来,男的,女的,有的心惊胆战,有的孤苦寂寞,有的绝望,有的醉迷,有的负伤,有的丧命,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个接线员接起了电话,她仔细地听着电话那头怪腔怪调的英语。 二十五分钟后一辆巡逻车慢慢地开到巷子口,两名警察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准备在巷子里四处寻找,这里的气氛让他们很不舒服,尤其是平日里的那些牛鬼蛇神毒品贩子和瘾君子们此刻居然一个都没有了影子,只有那两个已经烧空的汽油桶里还在冒着烟。 “喂,总部,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尸体在哪儿?”一个警察开始打开步话机向总部要求更详细的情报。 “就在巷子里,没有其它情况!请就地搜索!”总部的回答简单而有效。 他把步话机放回腰上,拔出手枪,开始两人肩并着肩慢慢在路边移动,一面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高墙,这里实在是步步杀机,所以他们也只好步步为营。 “在那里!”一个警察发现了那路灯下的两团黑影,看起来像是有人倒在那里,在这样的小巷子里,灯光忽明忽暗,加上有两具尸体,那实在是阴森恐怖之及。 在三分钟后,他们终于发现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倒在路灯下的两具尸体,按惯例,他们应该封锁现场,请求增援,之后开始例行公事地做笔录,由专业人士查看现场,可这一次虽然目击凶杀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在场。 “总部,确有尸体两具,我们已经封锁了现场,请增援!”一名警察迅速向总部报告自己的发现,这附近街区的警车和警察也开始向这个方向集中,两个警察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个巷子里除了它们连只大点的耗子都没有,所以他们对现场的看护实在是相当的周到。 一个半小时之后,巷子里被黄色的警戒带圈了起来,警车静静地闪着红蓝错光,这里也被白炽聚光灯照得如白昼一般。 警戒线内,一名警察满是狐疑地看着那两个看起来是自伤的尸体,好在严重刑事犯罪调查组的莫停探长也来了,他身材匀称而高大,方方的脑袋方方的下巴,又粗又硬的黑发被精心修剪过,棕黄色的眼睛里总是有着非常的神采。 “谁死了?”莫停探长站在黄线外随口问道。 “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一个站在黄线内的警察面色平淡地回答,“这一带的小流氓头子。” 莫停一边叹着气,一面看着那两具已经蜷成一团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对于死人,他没有一丝惊奇,这个地方总是发案率最高,但对于这两个人的死他却有些意外和难过,这两个家伙一直都是他的线人,虽然他们也偷点东西抢点钱卖点毒品打打人,时不时到警察局里喝喝水吃几顿饭,还总是麻烦自己托关系把他们办出来,但总的来说他们还是有用的,今天一下就全都死了还真是自己的损失。 “情况怎么样?”莫停远远地看着那两具尸体,头也不抬地问道。 “总部四十分钟前接到报案,我和钱皮离这里最近,所以过来看看,然后就发现这两具尸体!”那个警察回答。 “一个把刀捅进自己的胸膛,一个把刀子插进了肚子。”那个叫钱皮的警察看了一眼尸体,接着说道,“已经死透了!” “犯罪现场调查员来了么?”莫停又问道,命案的侦破工作主要是由刑警来负责,一般警员从事巡逻工作。必须执勤多年,对刑事案件的处理有一定经验后才能升任刑警。刑警受理案件后,要负责案件的侦查,证人及证据的收集,以及最后的出庭作证。而鉴识人员则负责现场物证的收集,化验及鉴识,提供新线索,导正侦查方向,确认嫌犯身份及证明其犯罪,因此要成功地侦破一宗案件,需要两者的密切配合。 “杜桑医生正在往这里赶,”一名警察回答,“很快就到了!” 一辆福特金牛车停在了警戒圈外,法医杜桑走了下来,他是个高大发福的中年男人,硕大的鼻子灰色的眼睛,曾经茂盛的金发已经有些稀疏,发线也已经微微向中心地带缩去了,不过他一直庆幸不是由中央向地方扩散。 “莫停,那两个家伙交给我吧!”杜桑叫道,他和莫停是老相识了,他提着一个小箱子小心地走向尸体,他可不想破坏现场,他们走的时候都有固定的线路。 “好!交给你了,杜桑!”莫停小心地退了出来,在交错而过的时候两人握了握手。 杜桑一边走一边看着地上的血色脚印,他想看到一些有用的血滴,而不是那种因为警察脚踩地而溅出的血滴,结果挺失望,他只好慢慢蹲在尸体身边。他本来希望在墙上看到一些有趣的血迹,因为从血迹的形状可以推测血液喷溅瞬间所在的位置,高度及角度。如果血迹是圆形,这表示血液自不远处滴落而且少于十二寸;如果是锯齿状,表示滴落的距离大于十二寸;如果是惊叹号状,血液是沿着惊叹号尾端的小点位置撞击落下。可是除了地上那一个个带血的脚印和墙上的血手迹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他们是被人杀死的,那么这个凶手一定有着非常高超的杀人技巧,”杜桑小心地蹲在尸体边上开始仔细地看着,嘴里呐呐地说着话,“这样两个家伙可不会自杀!” “找到目击证人了么?这个地方平时可热闹得很!”莫停问着最先到的警察,后者摇摇头,莫停表示理解。他看到杜桑正皱着眉朝着他招手,现场采集过程已经结束了。 “我过去看看。”莫停开始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两具尸体,他自己这么多年干这一行,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常识,而且这几年来联邦还组织国内的刑事鉴定专家来给他们上课培训,所以他现在多少也算小半个专家了。 “现场有许多血脚印,墙上也有血迹,不排除是凶手试图在墙上擦拭自己的手造成的。但也可能是当时在现场的那些人造成的,因为实在太凌乱了,……”杜桑警官皱着眉头说,他发现钱皮的鞋上也带着血迹,他正轻轻地向后缩了缩,可是太迟了,莫停也已经注意到了。 “几乎全是转移型和涂抹型血迹!”杜桑说道,对于他和莫停来说,了解血迹喷溅形态是个重要工作,这有助于现场重建和法庭举证。 “没有弹跳型和溅出型?”莫停奇怪地反问。 “有一些,在伤部衣服内缘,其它地方没有!不过我至少在墙上发现四种手印。”杜桑回答。 莫停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我想当时凶杀发生时的过程一定很短,我没有看到有其它搏斗的痕迹。”杜桑仔细地想了想,慢慢地对莫停说道。 “干脆利落的刀伤,隔着衣服,所以没有血溅出。血是慢慢流出来的,而且他们被人翻动过,这才把血迹带到四处。”杜桑慢慢地说道。 “还有呢?”莫停摇摇头,他看到那两具尸体脸部朝天,四眼圆睁,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 杜桑指着那两个伤口说道:“两处都是插在要害,大量的内出血。” “没有其它明显的伤痕,很厉害的家伙!”莫停开始想像着当时是怎样一个场景,两个人迅速地被人用自己的刀子插入要害,然后很快地死去。因为没有遭殴打时的放射状分布血迹,也没有挥舞凶器时留下的弧形的血滴。然后一群人跑上来发现两人已经死了,于是四散而逃,留下这到处的血迹。 “希望上面有凶手的指纹!”杜桑晃了晃手中的两个证物袋,一个里面有把刀子,另一个里面是衣服。 “希望不大,也许他戴了手套。”莫停叹了口气,就像康州的那个李享利说的那样,侦查刑事案件就如建造一张桌子一样,四个桌脚都非常重要,不管桌面怎么漂亮,如果桌脚不稳,再好的材料也无法造就一张好的桌子。在刑事侦查上来说,这四根支柱是现场,物证,人证,还有运气。没有这四根支柱,案件就很难侦破。 这时候有四个警察在这个巷子周围到处找着有可能目击凶案发生的人,这是个艰难的工作,没有人愿意把这种事揽上身,好在警察的电话记录里有举报人对凶手的描述:深色头发身披深色大衣戴着墨镜手有黑包身材五尺十吋左右,还有一个醉汉被疑犯带走。警察一向不是太相信这种捏着嗓子说的话,但现在这是唯一的线索。可惜徐行比电话里说的至少要高个三吋左右,看来警察是有得忙了! “让总部通知所有值班的弟兄们注意这样子的一个人,极度危险人物,不要擅自行动!”莫停开始发布命令,他是这个地方的最高负责人,他其实是挺相信这个电话的,因为他也了解那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在活的时候的厉害。 五分钟之后,当晚值班的警察都接到了这个消息,要他们留意这样的一个人:身高五尺十吋,深色头发身披深色大衣戴着墨镜提着一个黑包,也许边上有一个醉汉。 “也许我们还应该通知黄色出租车公司,让他们报告今天晚上有没有这样的可疑人物乘坐着出租车,在这附近上的车,手中有一个醉汉和一个黑包。”莫停在巷口四处张望几眼后,对着跟着他的那个一直在等着命令的下属说道,他刚才注意到了那两个尸体边有一大滩还散发着臭气的呕吐物,相信和那个醉汉有关。 杜桑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微微笑了一下,是从家里打来的。 “喂,亲爱的,是我,我在布鲁克林,有个案子走不开,”杜桑抱歉地对着电话说道,“可能会迟点到家。” “好的,知道大概几点回么?”电话那头的罗宾斯温柔地问道,光听这个声音绝对没有人相信她就是那个面色冰冷的女法官。 “不知道,死了两个家伙,怎么也要半夜,你自己先睡吧!”杜桑摇摇头,挂断了电话。 在布鲁克林第二十一区巡逻的正是那两个警惕性极高的警察,他们在后退五步之后回头已经发现可疑人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相信这个时候再追上去也来不及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上了天还是下了水。 两个人在这周围转了两圈,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车里,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妈的,早知道就冲上去了!”那名眼力好的警察狠狠地拍着方向盘。 “算了,弗兰克,也许根本不是。”另一个警察倒是挺会开导人的。 专用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紧急呼叫,两人都静了下来,仔细听着广播里说的话。 “各分区注意,请留意一名身高五尺十吋,深色头发身披深色大衣戴着墨镜提着一个黑包,也许边上有一个醉汉。该男人涉嫌一场凶杀案!” “他妈的,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是好东西!”弗兰克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眼挺毒啊!”另一个警察挺佩服地夸道。 “那当然了,我这几年警察可不是白当的!我说汉克,你可要多学着点。”弗兰克得意地说道。 “咦?不对,”汉克突然叫道,“五尺十吋?矮了点吧!我看那家伙足有六尺多!” “从我们这个距离看过去无法准确地判断身高,因为他可能是踩在台阶上,或者故意踮起脚,也可能他穿了增高鞋!”弗兰克随口解释了这身高误差的来由。 “那我们现在呢?”汉克虚心地问道。 “就在这等着,那里有那么多人,他早就跑了,”弗兰克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估计他当时在这里一定在等着什么人!” “我们下去埋伏着好不好?”汉克提出自己的建议,他还是个新警察,立功心切。 “那用不着,我们把车子开到边上,就在车里看着好了。”弗兰克发动了车子,把警车开到一个没有灯光的地方,把警灯关了,两个就在车里一人一边看着窗外,留心等着那个黑衣人重新回来 曼哈顿实在是很迷人的,尤其是第五大道的那些名店,那里的商品总是那么美丽迷人,那么令人赏心悦目,还有那些在这些名店里出入的人,也是那么的富贵优雅。通常女人居多,她们都有像刚从美容厅里修剪出的完美发型,在指甲店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脸上恰到好处的化妆,时尚而绝不艳俗的衣饰,她们迈着优雅、轻松的步子,优闲地从一家名店游到另一家名店,没有讨价还价的喧闹,只有不显张扬的豪气。 汤姆开着车子沿着第五大道向北慢慢开着,车子里仍是列侬那首平淡无波空灵极的imagine,他的眼睛随意地看着四周的人群,今天的生意还不错,其实他也可以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不过汤姆喜欢这样的时刻,如果能有一两个有意人来与他分享那就更有趣了。 他的眼睛已经瞟到了前面三十米外有个女人在招手要车,她的身形硕大,两手提着八个手袋,看来已经经过一场没有硝烟的采购大战。 “生意来了!”汤姆心中狂呼,接着便是目光一凝,已经有一辆黄色的雪佛兰出租车已经赶在他的面前冲过去了,从速度和方位来判断就是奔着那个女人而去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比他先到达。 不过这一个基本判断对汤姆强烈的进取心并没有丝毫影响,他一踩油门,开始冲向那个女人的正前方,企图从外道上超越边上的那辆车,八秒钟后,汤姆再次顺利地把车子挤到了雪佛兰的面前,他的车头正好擦着人行道打了个弯。那名中年妇女面露惊恐,她刚才发现一辆车子径直向着她撞来,如果不是那个急转弯加急刹车,自己也许已经飞到了身后的店中。 “请上车,女士!”汤姆打开门,招呼着那个中年妇女上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留意着雪佛兰的司机的反应。身后的雪佛兰的司机是一个墨西哥人,他刚才因为一个急刹车差点把自己的鼻子碰破,现在他正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前面那个不会开车的家伙。 “快上车,”汤姆急切地叫着正在发呆的中年妇女,“快来不急了!” 中年妇女茫然地钻进了车子,车身仿佛也沉了一下。 “上帝,她至少250磅!”汤姆暗想,车门重重地关上了,车子又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妈的!”雪佛兰司机赶紧钻回车里,加上油门,也追着汤姆的车子而去,看来今天他要和那家伙耗上了,让那个黑鬼知道墨西哥人不是好惹的。 “什么快来不急了?”中年妇女困惑不解地问着汤姆。 “如果你不快点上车,那里就会发生一场斗殴!”汤姆淡淡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会有斗殴?”中年妇女问道。 “你没有看到身后那辆车子的司机的样子么?他一定是对某个人很不满,我想他一定是想揍谁一顿!”汤姆看了边上的乘客一眼,认真的说道。 “哦!”中年妇女抚着嘴巴,发出一声惊呼,女人肥胖的手指上带着六枚戒指,上面镶着无色和有色的石块,玲珑的它们看上去与那肥粗的手指格格不入。 “去哪儿?”汤姆问道,他已经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那辆紧紧跟着他的雪佛兰车。 “长岛!”中年妇女回答,她根本是下意识地回答,思维里几乎还是一片空白,因为刚才险出车祸的情景还在脑子里盘旋,那种恐惧是当时无法体会,只有事后重演时才知道是多么地危险和可怕。 汤姆加着油门,开始疯狂超车,半分钟后就看不见那辆雪佛兰的影子了。 中年妇女用胖手抹一把头上的汗,费力地把小山包一样的大堆衣物玩具一样一样地摊开,和手中纸上的一大串名字一一对照清点,对上一份礼物,划去一个名字。额上的汗珠无声地洗去她脸上的脂粉,洗得东一条,西一竖的。 车里还回荡着那首《想像》,汤姆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嘴里问道:“女士,你喜欢这首歌么?” 女人慢慢冷静下来,突然皱了皱眉,说道:“列侬?” “是的,你也喜欢他?”汤姆高兴地问道。 “我讨厌这个家伙!我也讨厌这首歌,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该死的共产主义者!”女人扭过头看着窗外。 “哼!”汤姆面色冷了下来,他飞快地把唱机的按钮转到收音机的位置,他觉得和这样一个人一起听这首歌简直就是对列侬的亵渎。 “布鲁克林第三十八街区发生一起凶杀案,疑凶身穿深色长衣,浅色皮肤,深色头发,身高五尺十吋,手中提着一个大包,可能与一个醉汉在一起,如果你看到有这样的一个人请向警方报告,但请不要擅自行动,疑凶是个极度危险分子!”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太可怕了!”女人把头转了回来,低声自语。 汤姆好像有些惊呆了,他差点因此撞上前面那辆车的**。 “小心,你怎么开的车!”女人不满地看了汤姆一眼。 “对不起,我听到那个消息很震惊!”汤姆随口回答。 “你有见到那个人?”女人的敏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我不知道!”汤姆魂不守舍地回答。 “你有见到那个人!”女人肯定地盯着汤姆,“你应该报告警察!” “为什么?”汤姆反问道。 “因为,”女人突然词穷,接着摇摇头,说道,“不为什么,这是义务!” “义务?有权利才有义务,”汤姆冷冷地答道,“警察从来没有找到杀死金博士的凶手!也没有人报告说看到过那个凶手,他们的义务在哪儿?” “什么金博士?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女人有点不太明白。 汤姆突然一打方向盘,接着就是一个紧急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了。 “这是哪儿?”女人看着窗外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也不是,请你下车吧!”汤姆冷冷地答道。 “我要到长岛!”女人不解地转过头。 “这里的车子很多,你还是再叫一辆车吧,我不收你钱,我得马上去警察局报案,你不会想跟我一起去吧!”汤姆不耐烦地打开了车门。 “我不想去,”女人想了想,还是下了车,“好吧!” 汤姆掉转方向回头开去,留下那个女人在路边向着车流挥着手。 “现在回家洗一个热水澡一定很舒服,去他妈的警察!”汤姆呐呐自语,他把唱机按钮转回到cd,列侬的声音又缓缓地传了出来。 “imaghere-snocountries…itisn-thardtodo…nothingtokillordiefor…andnoreligiontoo……” 同样的时刻,那个曾经和汤姆打成一团的白人司机正在一家卖当劳的车售口要一份巨无霸汉堡和一杯可乐,坐回车里,他刚好听到了那条从他公司发来的消息,他立刻下了车,拿起路边上的公用电话拨通了911, 第03章 客户至上 夜已经很深了,酒店里,徐行慢慢看完了网上的资料,合上电脑。老方还在学习着摇酒。 “看完了?”老方头也不抬眼也不转地问。 “你为什么也来这儿?”徐行可不希望自己成天有个保姆跟着,他也不喜欢组织成天派人监视他,虽然对于后一点他根本无力改变,但最好不要让他看到,就算是要被他看到也不要成天在面前晃着。 “当然是为了生意!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过,这里的市场很大,但竞争也很激烈,所以作为金牌经纪人的我不得不亲自来主持生意。” 老方把酒杯一放,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轻松地拍着柔软的扶手,经过在新加坡的那次接触之后,老方好像对徐行不再有那种畏惧,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太出来,而刚才那双方的言语锋之后,他的心态更有了一丝奇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在心理学上被称为斯德哥尔摩症候,弱者对强者的依赖,当生活在死亡边缘的人面对一个可以随时杀死自己却又放过自己的人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放松感觉,好像凭添了几分信任与安全。 “联络人也要接生意?”徐行转过身疑惑地问道,他以为黑杀里的分工应该十分明确,有专门接生意的,有专门交货的,还有专门负责后勤的,现在老方的话听起来就像一个公司的内勤人员也要出去跑业务一样可笑。 “是的!”老方点点头,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好像这是一件相当有面子的事情,这和正常社会里的正常企业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原来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徐行转头看着窗外呐呐自语,又轻轻摇摇头,看来校长说的那些市场竞争激烈和黑杀在积极转型的话是真的。如果这是一个公司,那董事会可以决定是不是改变组织结构,裁减一些人员,或是收缩战线,又或是埋头研发,可惜黑杀可不能来这一套,所以它只好让联络人也去接单子跑业务。 “什么?”老方好像不明白徐行在说什么。 徐行没有回身,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怜!” 老方瞪起双眼看着莫名喟叹的徐行,问道:“你叹什么气?谁可怜?” “你又高兴什么?”徐行淡淡地反问道,他对着窗里的那个人影问道。 “当然高兴,干得多拿得也多,我现在是双薪!”老方理所当然的应道,他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晃了几下。 “哦,多少?”徐行接口问道,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轻笑。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老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警惕,“你不知道随便打听别人的收入是不礼貌的行为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拿的是多还是少!”徐行随口解释,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你和我不能比,你的所有花费都必须在预算里,至于每一次做完一笔生意你会有提成,但不会一次给你,你只能提取一小部分,大概百分之三十,其他部分会存在一个秘密帐户里,到你退休后一次性领取,当然如果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有额外收益,你也会有相同比例的奖金!也会放在那个帐户里,我把它叫作养老金帐户,……”老方放松下来,又靠回到沙发上,微笑着解释,只是微笑中有一丝苦楚,养老金,这一行有多少人可以拿到那笔钱? “额外收益?”徐行轻轻吐出几个字,他不是完全明白。 “对!这很复杂!”老方不准备解释这四个字的意思。 徐行望向窗外,那东面就是著名的金融中心,华尔街,纽约证交所,联邦证交所,虽然300多年前的荷兰移民和印地安人隔墙相抗的草莽型争斗已不复见,但取而代之的金融杀戮战场却更惊心动魄。这里是曼哈顿金融机构最密集的地区,聚集了顶尖的商业人才、银行家、股市投资分析师,除了是美国经济的重镇,也是决定世界金融走势的中枢,那里每一秒钟都有数以十亿计的钱在流进流出。相信如果某个人突然死了,那些数字一定会产生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会让提前知道这些消息的人受益不浅,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额外收益了,徐行忖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容易,客户可不是随手可得,我们得随时跟踪这些世界级的有资产者,找机会设法跟他们交上朋友,跟他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钓钓鱼,打打高尔夫,听他们说话,有时还要陪他们的太太打麻将,了解他们的烦恼,使他们对你产生好感和信任,把你当作朋友,这样他们也许才可能让你帮忙!”老方挤了挤眼睛,脸带笑意地说着,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说笑还是真的。 “看你喝酒的样子就知道赚的是辛苦钱了。”徐行淡淡地说道。 老方被酒呛得猛咳起来:“你这次的目标不是我吧!再这么来两次我直接就死这了!” “……”徐行摇摇头,无话可说。 十公里外的纽约市警察局布鲁克林区警署第五十九警察管区里。 从外表上看,第五十九警察管区好像一座古老的四层教学大楼。长年风吹雨打、已经斑驳月兑落的砖墙正面抹了点泥灰,梁柱上一片白糊糊的,那是几代鸽子拉的屎。第五十九管区负责管理布鲁克林地区第五十九至八十六大街,以及从第十五大道至第二十五大道一带地区。 几个小时前,一个从街上打来的电话通过警察局的电话交换台,报告了这起凶杀案,并把情况转到了侦探科。因为近日**和杀人抢劫的案件猛增,外面的街头仿佛成了非洲的大草原,在那里,掳掠的强盗在捕食误入他们领地的不幸的迷路人。这些天,第五十九管区的工作人员忙碌了好几个通宵。 “人们通常会问我,那些罪犯是不是个个都神通广大思维敏捷,与常人大不相同。我总是告诉他们,就我的个人经验而言,罪犯通常都是相当平庸的人,而且非常乏味,他们比我们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那些遵守法律的老百姓更无特色,脑子也相当笨,杀人的动机也常常是简单俗气!我相信这个罪犯也是这样。你说呢,莫停?” 弗林斯探长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中,他只是中等身高,矮而敦实,头颅硕大,光秃秃的。颚骨厚大,鼻子肉嘟嘟的,小眼睛灵活狡黠。他在办公室里基本上不穿西服的上装,白衬衫袖子高高挽起。他的领带不时髦,皱巴巴的,有些甚至抽丝了。他不注重外表,经常穿着同一件皱巴巴的休闲服跑来跑去,连续数星期不换,他的鞋也常是破破旧旧的。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那样我们逮住他就是迟早的事了!”莫停探员正在向他汇报今天晚上第五十九区的凶杀案的调查进展。莫停是个年轻的探员。 “现在做了什么了?”弗林斯问道。 “我们向黄色出租车公司和tlc请求帮助,效果很好,也许是太好了!”莫停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弗林斯皱了皱眉。 “在一个小时内我们就接到了四千多个电话说有看到这样的人,还有六十个我们的同事在巡逻的过程中也发现与疑凶相似的人。根据我的分析,这四千个电话里不排除有那些和我们捣乱的,但也可能真有见到这样的家伙的人。”莫停打开一张大的纽约地图,把它放在桌上,弗林斯站了起来,仔细地看着图。 “根据分析,疑凶昨天就在纽约街头徘徊寻找做案机会,今天他曾经同时在中央公园,布鲁克林公园,市政厅,世贸中心,约翰。肯尼迪博物馆,长岛饭店,自由岛,。肯尼机场,纽约大学图书馆附近出现过,”莫停一本正经地汇报,而一边的弗林斯已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而报告最集中的是在纽约大学,有两千四百起报告说在这里。这很有意思!”莫停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什么意思?”弗林斯模着口袋,他的烟已经抽完了,他对着莫停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给自己发了一支,准备把烟放回抽屉。 “吸烟有害健康!”莫停突然提醒弗林斯,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手心有点发湿,眼睛紧紧盯着弗林斯的手,其实是盯着那包万恶的香烟。 “低焦油,还好!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支,戒起来没有那么快,你不会受影响吧!”弗林斯警惕地看了看莫停。 “当然不会,”莫停的嗓子有点发紧,他轻轻咳了两下,“我已经戒掉了!!” “那好,”弗林斯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戒掉了,就算你现在把烟放进我的嘴里我也不会抽的!”莫停颤抖着说道。 “不是那句,是前面的,纽约大学报告的那句。”弗林斯吐了个烟圈,烟圈缓缓向对面墙飞去。 莫停看着那个轻飘飘的烟圈在墙上撞得粉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耸耸肩,把心神转回到案件中,接着说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一定是个会分身术的超人,因为他今天中午吃了四十八顿饭,和三十六个不同的女人在几乎所有的纽约景点出现过,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可能!”弗林斯笑道,他又吸了口烟,不过这次他没有吐烟圈,而是任凭烟气在自己的嘴部四处消散,说道,“不过为什么这么热的天会有这么多人穿黑大衣?难道他们不知道黑色更容易吸收热辐射么?”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是看了那部电影后才打扮成那个样子的。”莫停做了个鬼脸,“这就是流行的力量!” “哪部电影?”弗林斯不明所以。 “matrix!”莫停平静地答道。 “哦!”弗林斯点点头,他也想起来前段时间那街头巷尾的广告了。 “所以真正有效的报告应该是这一些!”莫停开始在地图上标出中央公园,长岛和亚特兰大街这几个位置。 “这有什么用?”弗林斯点点头又摇摇头。 “如果我们猜测是正确的,那他一整天都在街头徘徊,后来又杀了两个人,这样的时候他会去哪儿?”莫停自言自语。 “他一定满身是血,如果我是他,至少会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洗个澡!”弗林斯笑着说道。 “嗯,越来越近了!除了满身是血那句,我想他的身上可能一滴血都没有!不过他一定会去洗个澡,我相信所有凶手在做案后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上很脏!”莫停笑着接着说道。 “嗯不错,有点意思了,继续说下去!”弗林斯又喷出一口烟。 “高速公路边上有许多汽车旅店,那里住起来容易,跑起来也容易,所以他一定会找个小旅店住下来。”莫停做了个结论,他偷偷地吸了两口从弗林斯那儿过来的二手烟。 “好,”弗林斯在地图上高速公路上沿线看着,嘴里咬着烟**,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画来画去,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道,“这路上可太多小店了。” “还好我们还有电视台,让他们帮着叫一下怎么样?”莫停建议,他紧紧挨着弗林斯,那袅袅升起的香气直接冲进他的鼻腔,他一点都没有浪费。 “不可能,我们只是根据一个报警电话,说是有这么个人在现场,这个电话内容的真实性也很低,也许这根本就是那个真凶在误导我们,让出租车公司帮忙已经是很勉强了,电视台是不可能的,那样反而会引起太多的麻烦!”弗林斯叹了口气,他把烟拿在手中,莫停偏过头,把鼻子埋进烟气里。 弗林斯又把烟放回嘴里吸了一口,莫停也叹了口气。在美国,平均每一百五十三人中就有一人可能成为谋杀案件的被害者,每二十三分钟就有一起命案,每九分钟就有一宗强暴案,每五十二秒钟就发生一起抢劫案,纽约这个城市每天都会死上许多人,而这中间总有一些人不是自然死亡的,但十年内的破案率不到百分之四十。 “弗林斯,你估计这破案的几率是几等?”莫停问道。 问破案几率是他们的习惯,通常来说,案发的头三天,案件是一宗“热案”,也是最容易破案的阶段;三天后就变成为“温案”;若一个月仍未破案,这宗案件就会变成“冷案”,所以在处理凶杀案时,头三天要全力以赴,尽可能投入最多的人力和资源。但是三天后若有其它新案件,再加上未破旧案,都会分散人力和资源;因此在案件“降温”时,就必须调派人力和资源去处理其它案件,办案人员就会减少,破案压力却越来越大。过了一个月后,案件转为“冷案”,负责人员将会更少,届时主管就必须重新评估破案的几率了。在这里,破案的几率被分成十等,六到十等基本没有破的希望。 “如果我们找得到现场的证人,那就是第三等!”弗林斯又打开抽屉拿出香烟点着了一支,“如果明天有人亲口对我说他知道是谁但他绝不会出庭,那是第八等,如果没有人作证,那就是第九等!” “幸好这个案子死的只是两个流氓,”弗林斯和莫停同时心中嘀咕,“这种案子不会有太多压力,媒体的关注度也不会太高,要不然就比较麻烦。” “好了,回去吧!”弗林斯想了想,抬头对莫停说道。 “好的,相信后天验尸报告就会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看看那两个家伙是不是真的死得那么窝囊!明天我找几个线人问问!”莫停笑着说道。 弗林斯耸耸肩,拿起椅背上的大衣,他已经很累了,今天已经错过了和老婆的每周一歌,希望明天还有机会补上。 “对了,最近马西诺下面那帮人还有什么动静么?”弗林斯突然转身问道。 “没有!”莫停摇摇头。 “对了,莫停,你准备和艾丝利什么时候结婚?”弗林斯不经意地问道。 “谁知道,我们都觉得现在很好,”莫停的手刚握着门把,听到弗林斯这句话突然停住了正在转门的动作,可能这个话题他并不太适应,所以他的话中有一丝不安,“谁知道结了婚会怎么样!” “听我说,莫停,”弗林斯走上来拍了拍莫停的肩头,“结婚是人生的重要一环,没有它,就像项链上少了那最大的一个环,无法成圆!” “你说链条?”莫停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他不自觉地用手拉开自己的领带,好让自己能够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不,”弗林斯拍着莫停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说的是承诺!是两个人在一起分享的快乐和忧伤!” 莫停突然伸手摘下弗林斯嘴边的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弗林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烟**突然在莫停的嘴里燃烧。 “我有想过,不过还没有想好!”莫停甩甩头,吸了口气,“你知道我害怕改变现状,现在我们都是自由的,万一结了婚,那要分开就不那么容易了,……比如房子、孩子、车子、杯子、还有旺财……” “旺财?”弗林斯奇怪地问道。 “我们想养条狗,名字叫旺财,这是个中国名字,意思是来钱,有个从香港来的风水先生说这样会给我们带来些财运。”莫停向弗林斯解释,弗林斯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还有那根烟 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进洗手间擦了把脸,又大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计划?”老方毕竟还是没法装出慢吞吞的性子。 “怎么了?客户有新的要求么?”徐行淡淡地问道。 “是这样,今年的任务很重,我想你应该把手上的事快点完成,然后做点其它事,要不然年底你的分红就……”老方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要是还有什么事最好一起说出来,省得回回这么麻烦!”徐行不满的说道。 “你不要生气,这也是生意,”老方模了模自己的脸,“这里近来发生了不少事,好几家都来抢生意,你知道那几个老对头也经常坏我们的事,所以你最好顺便教训他们一下。” “这不是任务中的一部分吧!”徐行问道。 “我说的是顺便。”老方说道。 徐行沉思了一阵,点点头。 “其实你也已经做了,”老方笑笑说道,“今天下午你打伤的那个人就是天堂排名第二的杀手,刀眉,我想他可能都不知道是谁坏了他们的事!” “那家伙真是天堂的?”徐行不敢相信那么菜的一个家伙居然从属于天堂这个第二位的杀手组织。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差劲?”老方笑嘻嘻地问道。 “基本上来说,”徐行一个字一个字地下着结论,“是很差劲!” “那是因为在你面前,”老方突然严肃了起来,“而且他也不是最好的一个,他在杀手榜上只是排名第三十四。” “既然他的特征那么明显,为什么不改一改?那眉毛连老太婆看了都会起疑心。”徐行皱起了眉头。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改,反正这里的人的眉毛都长得奇形怪状的,”老方回答道,突然他也皱起了眉头,说道,“也许这个家伙只是让别人以为他不喜欢改!也许那个刀眉根本就是假的!直到哪一天他真正出手的时候,也许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徐行微笑着转过身,看了老方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就像你一样,你真是从来都是这个声音么?还有你的肚子,怎么一会大一会儿小的?皮带扎太紧可是会影响消化哦!” “当然!”老方粗着嗓子回答,用力收起了肚子,“你不应该打听我的事!这是规矩!” “那好,你只要告诉我要做什么就可以了,不需要告诉我应该怎么做,除非是客户的要求!”徐行冷冷地走回到窗前看起了海景,留给老方一个背影。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老方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他不高兴地站了起来,“不过现在客户的要求总是一改再改,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是买方市场。” “那这一回他们又有什么要求?”徐行淡淡地问道,他手中轻轻转着那个空空的杯子。 “要求多得像在拍电影!”老方怒气冲冲地走到吧台前,把手伸向那瓶路易十三。 “拍电影?”徐行暗笑了一下,“有意思,说来听听!” “听起来有意思,做起来可就没有那容易了!”老方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冷冷地回答徐行。 “如果容易,那他们自己就可以做了!”徐行轻声回答。 老方的酒杯在嘴边停了一下,他的眼睛眨了眨,嘀咕了一声:“那倒也是!”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徐行有些不耐烦了。 “目标明天会在汉普斯顿参加杜庞家办的一个狂欢晚会,听说晚会后都会有一些特别的娱乐节目,比如喝喝酒打打针抽抽烟上上床之类,这种晚上过完通常都会有些人很难再喝到第二天早上的稀饭,”老方突然笑了起来,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趣,“你觉得怎么样?”他看着徐行的背影问道。 “这是你想的还是客户亲口说的?”徐行冷冷地问道。 老方用力咳了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徐行又追问了一句。 “是我想的,其实客户也提过类似这样的建议,”老方不好意思地回答,他模了模脸,接着说道,“不过只要是意外就好,最好是不太好听的那种!” “嗯!”徐行轻轻哼了一声,他觉得不怎么样,情报十分粗糙,“说说汉普斯顿!” “汉普斯顿在纽约长岛的北部,也是长岛的一部分。那里优质的沙滩,怡人的环境吸引了一些有钱人,纷纷在那里造海边别墅,用以消暑渡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十年来那里渐渐地成了有钱人夏天的避暑天堂。” “这几年出了不少的财主,所以那里的地价也涨得很快,在汉普斯顿有别墅的人有世界各地的富贾名流,好莱坞大导演痞子保、红歌星珍佛露屁、女富商马莎思肚,不过最有名的还是杜庞家。他那套别墅市价要四千五百万美元!”老方简单介绍了整个背景。 老方得意地说道,“你没有去过那里吧!” 徐行回过头看着老方笑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说你那些晚上是怎么混过来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一向很正派的!”老方不高兴地说道。 “正派?!”听到这句话,徐行只是抱以冷冷一哼,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老方能够听到,又不会让老方认为徐行在故意气他。 老方气呼呼地向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又像是要消化胃中刚生出的那些胀气。 “怎么不说了?”徐行斜着眼看着老方淡淡地问道。 “因为我不爽!”老方也哼了一声,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你最近已经胖了不少啊!不要再吃阿特金斯减肥餐了!”徐行慢吞吞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阿特金斯减肥餐没用?”老方睁开眼问道。 “人变胖通常是因为压力太大,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徐行这句话说得好慢,老方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可徐行偏偏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停了下来。 “我不会问你是什么,你不就想让我把话说完嘛!我可不会上当!”老方得意地说道。 “我可不是你,我才不会话只说一半!”徐行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老方,看着他在西装下腆起的小肚子,“你不知道话说到一半吞回去容易变胖么!” 老方模模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强忍着怒气问道:“什么意思?” “食言而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徐行冷冷地说道。 “算我说不过你!听好了!”老方翻着白眼说道,徐行沉默不语,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老方撇撇嘴,接着说道:“夏天的汉普斯顿是消暑的圣地、渡假的天堂,也是星光熠熠的名利场。通常从五月份的国殇节起,皮埃尔。杜庞四世每周末都借各种名义召开各式各样的晚会,招呼亲朋好友和名流显贵。” 老方说的时候神情十分严肃,徐行静静地听着,头也不回。 “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半夜三点,位置是南汉普斯顿的elysium古堡式建筑,它占地10英亩,整栋建筑物5万5千平方尺,有60个房间,16个卧室,18个壁炉,一个电影院,一个游泳池,一个网球场。这是她最近的照片,你看一下!”老方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一甩,照片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弧线的终点是徐行的手。 徐行手一翻,轻巧地把照片按在桌面上,在半空中他已经看清了照片上的所有细节,有时这种视力就像是某些低等动物一样好。 “你有家人么?亲人?爱的人?”徐行微笑着看着老方。 老方犹豫了一下。 “不必说了。”徐行摇摇头,“当我没问。”有些问题你不需要知道用言语说出的答案,因为答案就在眼前,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法则,你不一定需要别人告诉你,只要你有足够的脑子,那么答案就在眼前。 老方叹了口气:“我们这行时刻充满着危险,或许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的人,或许没有,但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不是他快死了,你绝不会希望把这些危险带到他们身边。” “谢谢!”徐行举起杯,和老方轻轻碰了一下,“早点休息!” 老方无言地喝干酒,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那背影,徐行想起了陈大嘴。那个身材高大,嘴也很大,笑声很大的男人,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么?如果还活着,现在在哪里… 陈大嘴和老方一样,他们都是在这个刀光血影枪林弹雨尔虞我诈行当里折腾几十年的幸存者,你可以说他们是幸运儿,但他保自己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们身心早就伤痕累累,甚至有时候,他们认为自己的人生早就已经结束,而接下来的那些,只是单纯的活着而已,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符号,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不同的那种……如果说还有什么真值得他们珍惜的,无非就是那种血肉相依的亲人,只不过,他们就连这种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 就和自己一样 第08章 日落矶山 徐行坐在头等舱里,航空座椅的扶手上有个小小的液晶电视,可以通过一个折迭柄调成各个角度,里面不停地放着此行目的地――丹佛市的广告片。 徐行所知道的丹佛是科罗拉多州首府,位于该州中北部,落基山弗朗特岭东侧,大平原西缘,密苏里河支流南普拉特河和切里河的会合处,因为其城市的海拔恰好是1英里,所以又有“英里城”之称。 不过飞机上播的广告片中却把丹佛说成是美国第三大科技城市和芝加哥以西最大的屠宰和肉类加工基地,而且每年十月十日会举行一年一度的西部牲畜展览会,所有最好的牲畜都会出场亮相,其中包括沃尔玛创始人沃顿的小女儿养的那些专为圈牛用的马匹,还有布什家族牧场里的专门提供优良基因的种猪, 把报纸放回口袋里,徐行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所有的资料飞速地在他的脑海中划过,慢慢拼凑成一个看似完美的计划,但效果如何还要实践来检验。 红灰相间的飞机经过130分钟的飞行后平稳降落在丹佛机场,这花费了50亿美元修建的丹佛机场据说是美国造价最昂贵的机场,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技术最先进的机场。这一点可以马上得到印证,因为飞机在停机坪上慢慢滑行的时候,徐行就看到航站楼的墙上写着硕大的att-bb的字样,另一侧的lucent也写得够大,中间还有start-y,看来att宽带,郎讯和星光映佳确实都把总部安扎在这里了。 一下飞机,徐行直接钻进了洗手间里的一个隔断里。三分钟之后,门重新打开,一个穿着徐行衣服的金发男人出现在洗手间里,他的手里是一本打开的黑皮证件,他看看那上面的照片又看看镜中的自己,点点头,微笑地说道:“你好,我是威斯基。华盛顿,联邦司法部检查官!” 接着他对着镜中的一个金发蓝眼的白人男子露齿一笑,又轻轻推了推自己的两侧颧骨让它们显得更高一点,……有一些不太像,这就对了,照片总是和本人有一些区别,因为证件的制作时间总会早一些,如果看起来两者一模一样,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用昨天照的相片做出来的,要么根本就是假的,……徐行又笑了起来, 徐行月兑下外衣,里朝外搭在手上,轻松自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黑发男人消失在洗手间里,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金发蓝眼的男人是凭空出现的,因为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都只能看到某一小段时空里发生的事,然后用想像和常识补上了记忆的缺漏,这样就不会对许多事大惊小怪, 还得先去采购点东西,徐行径直向着机场大厅边上的精品百货店走去,一个高级的公文包是个重要道具,当然还要两只好笔,一套高档西装也是必不可少的。 十五分钟后,徐行站在精品店的更衣室里,他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竖条纹深色西装加斜纹红色领带,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就像某个正要来丹佛城参加国际会议的高级经理人或是某个从华盛顿到丹佛出差的白宫使者。 对着镜中的自己,徐行点点头,脸上先是无比的严肃,然后做了个鬼脸,把衣服换了下来。 “帮我包起来!”徐行把信用卡交给收银员。 “最近的会议可真多,有许多客人都到这里来买衣服,”收银员看着徐行笑着说道,“您是参加什么会议的?” “这可是商业秘密!”徐行竖起手指放在嘴边。 收银员理解地笑了笑,打出收据交给徐行,另一个售货员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包好递了过来。 徐行可不想打车到卡农城去,他要租一部车子,赫兹就是美国最大的一家租车公司,其次的两家是艾维斯和国民,而机场大厅离徐行最近的就是赫兹租车公司的服务柜台。他在柜台面前稍问了几句便订了一部车子。 在这个国家租车很方便,只要你有驾照和钱或是信用卡就可以租到从最破到最好的所有车子,徐行租了一辆00年出产的路虎探索者2,这种内部空间比较大的车子可以让他的脖子舒服一点,而且在这种地方太好的车是没有必要的,尤其对自己将要伪装的身份而言,这种三天租金为186美元的车子是再合适不过了,何况因为今天是周末还打了八折。 服务员查看了徐行的驾照和信用卡,接着在电脑面前操作一阵,打出一纸收据交给徐行,徐行没有买车保险,这是很不必要的,因为他根本不会还这部车,而出租公司和保险公司有一个长期协定。 三分钟后,一个服务员把一辆看起来全新的路虎车开到边门口,他让徐行自己检查车辆性能及机油、刹车油、变速箱油、动力转向机油、引擎冷却液和洗窗液。徐行倒也没有客气,他可不想半路上抛锚再去换车,好在这辆车并没有什么问题,油箱里也是加满油的,这说明还车的时候也必需是加满油的车子,当然可以在另一个城市还这部车,这就是在连锁公司租车的好处了 徐行从丹佛城顺25号高速公路往南一直开,丹佛市是百事公司的总部所在地,公路经常出现巨大的百事可乐的广告牌,卡农城离丹佛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它并不在高速公路边上,而是在落矶山中。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跑了一个小时,前面就是coloradosprings了,前面的车突然一辆接一辆地停下来了,车队很长,徐行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通常在正常情况下,高速公路是绝不允许停车的,不过所有车子都安安静静,既没人按喇叭,也没人叫骂,这和在纽约的情况并不一样。 徐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却看着路边的落矶山的美丽山色,这时已经九月,科罗拉多已是秋意近人,遍野的欧洲山杨树有些已经开始变色,远远可见派克斯峰高高耸起,苍浓迭翠的深碧树丛中夹杂着金黄或是火红的树叶,山风阵阵,碧玉黄金在风中轻摇不止,层层迭迭好像水浪翻卷,叶浪翻卷散映秋阳,晶莹闪耀如波影点点,煞是生动耀眼。 约莫等了几分钟,前面的车终于启动了。当车子向前开出几十米后,徐行望见路边有一大群列队行走的野鸭,正在大摇大摆、不紧不慢地从路的左边过往到右边,看来它们在这个城市里相当受欢迎,如果这是在其它某些国家,它们连躲在芦苇丛里都会被拉出来做菜吃,这种人对动物的宽容倒是相当的有意思,徐行禁不住微微一笑, “现在到卡农城还有两个小时,今天周末,晚上住那里似乎有些不合适,”徐行心忖道,他的眼睛却一丝没有放过车窗外那大片大片的美丽景色,“不如就在这外头过上一夜!” 主意已定,徐行在下一个高速公路出口转了出去,再往右转,便开上了乡间小道。相隔一段便会经过一座造型别致的乡间小屋,有的白砖绿顶,有的红墙青瓦,有的木身白墙。 道路两边种满了农作物,有葡萄、浆果和各种果树,也有黄豆和麦子。远一点的草地上,牛、马、羊在静静地吃草,然后又看到鸡、鸭、鹅、驼鸟在嬉戏,还有一群长颈鹿安祥而美丽地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看着经过的车子,在一座小屋前的草地上,徐行居然还看到一只来自潘帕斯草原的小羊驼, 突然,一只小长颈鹿跑到了路中,挡住了车子前去的道路,徐行来了个急刹车,那鹿跑到路边的草丛中,又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徐行想起广告片上说的那些事,心中一动,伸手到边上的袋子中拿了一块面包在窗外晃了几下,那只长颈鹿就慢悠悠地走回过来,一点不见生地在徐行手中吃起面包,吃完后还用又长又厚的舌头在徐行的手心手背上舌忝了几下,徐行只好借着抚模它那小脑袋的机会把那些口水擦回到那美丽的皮毛上,然后发动了汽车慢慢离去,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已经开到了派克斯峰的山脚下,清凉的山风带着山杨叶的幽香从山间飘过公路,又从窗子中毫不吝啬地钻了进来,充满了这小小的空间。 不经意,徐行瞥见前面山脚火红一片,煞是好看,落矶山海拔在北美大陆上还算较高,秋天来得甚早,但见土路两侧枫树枝斜红叶翩翻,景色如画,让人留连忘返。中秋一过,便已寒凉,且多为阴霾天气,这日却是罕见的阳光明媚,野外许多杂树叶子都已染成金黄,枫树更是一片火红,在道路两旁交叠织错,灿烂若锦。 徐行边开边看,心中一阵如痴如醉,不觉将方向盘一打,车子向着那片山红开了过去。到了处三岔道,见那边野枫连绵成片,间中杂树甚少,宛如火烧云般壮丽非常,心中不禁忖道:“这条路上竟有如此美景,却不知若是再往前去又是如何呢?” 又过了十多分钟,车子开进了一条小土路,边上就是一个小小的山丘,从路面向南是一个不高的斜坡,地面上长满了野蔷薇,每一棵都是含苞待放,但香气已经充满了整个山谷。 徐行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把车子在一个山坳处停了下来,急切地钻出车子,一踩这片柔软的土地,他开始贪婪地呼吸着这都市难得的清新空气。 他屈膝跪了下来,伸手抓捧起一把湿润的泥土,让土从指缝中缓缓落下,泥土中夹带着夏的热力和秋的气息,而那浓烈的蔷薇芬芳让他沉醉地呼吸,山风阵阵,耳边已经听到远处有细碎的流水声,大概是山中的清流吧! 这无边山景加上清风流水,晚上又可以对着星辰发梦,这岂不是他最大的乐趣么!徐行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自语道:“山中多美景,无怪那么多人喜欢呆在山里了!” “救命!”远远地传来一声求救声,声音已经有些微弱了。 徐行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连一个人安静地呆上几分钟这种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他摇着头,但还是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向着那呼救声同时也是水声的来处走去。 不至十步,就可见花木幽深处,一眼清泉轻轻柔柔地注入小溪,于乱石间随心所欲的蜿蜒而行,滋润得周遭绿草如茵,徐行沿着这一溪清流缓步而行,渐至花木深处,只见周围佳木笼葱,奇花点点,怡人心神,又转了几转,来到一处四面皆绿萝碧叶之地,幽深静僻,只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拨开一片树丛,走上另一片草地,徐行听到那水声已经越发的清越,而水声中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站在草地上,十米之外是一个小小的湖泊,宽不过百米,湖水由山间的溪水从一头流进又从另一头流出。山水毫无污染,水色透明,一路欢快地从石头的山坡流下,敲得乱石与湖水叮咚作响脆声入耳。湖水清澈见底,游鱼随影四动,湖底青石成块。远处水中还有一家大雁在游着,六只毛绒绒的小雁紧紧追随着父母,煞是可爱,湖岸周围是多刺的灌木丛,看上去非常的寂寥。 “救命!”前方五米处的一丛青草后传来微弱的呼救声,那边上放着一个帆布大包。 徐行已经看到那丛草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却没有看到人,再左边两米的地方就是那湖水流出的水道,徐行已经可以看到那清澈的流水欢快地唱着歌奔下山去。 “流沙!”徐行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立足点,他可不想也陷入这样的天然陷井里无法自拔。 徐行的一只脚轻轻点在那丛草边,他已经看到那个只露出大半个身子的人了,这是一个长着浅黄色头发的男人,他有着尖尖的鼻子和深陷的灰蓝色眼睛,他还在不断地下沉,他的手抓着草,而那丛草的草根已经有些松动,他不敢再动,生怕草根一断他就被无穷的大地吸了进去,他的眼里满是绝望,直到他看到徐行的脚,那眼里才发出一丝渴望的光。 “救我!”他声音十分微弱,长时间的挣扎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的大腿之下全在土里。 徐行打量了自己的脚边,然后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手,突然感觉自己这片地也在开始下沉,苦笑了一下,手一抖,向后急退了一步,站回到上一个立足点,他的手没有放松。 在两个巨大的拉力下,男人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徐行慢慢发力,那个男人的膝盖已经露出了地面,他不能太用力,要不然可能会把那只手给扯下来,倒送了男人的性命。 徐行再退一步,男人已经被拉出来了,这是个结实的男人,个子倒不太高,最多五尺六吋,徐行把他提到五米外的一个安全的草坪上。 “好好休息一下,自己按摩腿部!”徐行把刚才顺手拿出的那个大帆布包放在他的身边,男人的身上全是泥污,那张脸上也满是汗水和砂土,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发抖,呕吐,接着大口喘着粗气,再好一点时,他开始不停地呐呐自语,开始感谢着上帝和玛丽亚还有他们的儿子耶苏,感谢他们听到了他的祷告,派了一个上帝的使者来把他拉出了地狱。 “我什么时候成了那个上帝的使者了?!”徐行真是哭笑不得,他可不想听这个男人对着那个一直没有出现过的上帝感恩,当然他也不想让别人一个劲地感谢自己,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男人现在快点拿上他的那个包立刻消失。 放眼望去,只见那边离小瀑布最近之处有一块青碧色大石,倒似长年被水冲刷而成,平整光洁,徐行向那处小心走去,懒洋洋地坐在青石之上,解了鞋袜,赤脚浸入清清溪水,耳中聆听那溪水流转时发出的清脆叮咚声,一面把手探入石边流下的瀑水之中,只觉清凉沁骨,好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回头望去,那个男人仍然呆坐在草地上,他两眼望着蓝天白云,流着激动的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脸上满是泥污,双手合拳在胸前,一副劫后余生的悲壮神色,可是在这四处红叶绿草茵茵浓霞轻碧间或金黄的山野美景之中,这样的情形倒显得有些可笑。 徐行站起身来向他走去,他也不穿鞋,就那么赤足踏在这草地沙石上,地面粗糙触脚却别有天然之趣,比起在城市里走在水泥大马路上可舒服多了。 那男人看到徐行回来,突然站了起来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叫洛基.思。”他伸出手来,突然又缩了回去,大概是看到自己的手实在太脏了。 徐行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嘴里说道:“你的车呢?” “谢谢!在山下面,我是上来采水样的!”洛基接过那瓶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采水样?你是公共卫生处的?”徐行问道。 “不是,我是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农学院的教授,”洛基看到徐行似乎有些不解,便跟着说道,“我住在附近,离这里大概六公里,这一段时间有些植物生了非常奇怪的病,树叶变黄了,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水鸟的尸体,死因不明!” “所以你顺着水流看看有没有被污染?”徐行皱皱眉,洛基所说的那显然是因为地下水受污染引起的,而所有控制昆虫、啮齿类动物或杂草的各种化学药物最后都将加入缓慢运动着的渗流水而开始其流向大海的漫长流程。 “我们查过资料,二战时这附近有一个化学兵团的落矾山军需工厂,后来它们被租给一家公司生产杀虫剂,那个时候就有相同的报告,这一次我们相信是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洛基气愤地说道,“政府说这上面已经没有任何厂了,但我还是想取一些水到城里做检查!也许他们在山头上喷洒过大片的杀虫剂!这些东西又合成了新的化学药物!” 水体中的各种药物在天然的条件下可以自行合成新的药物,这种作用可能连化学家都无法理解,然后浮游生物摄取了水中的毒物,草食动物再吃浮游生物,小的肉食动物又吃掉草食动物,大的肉食动吻吃了小的肉食动物,药物在食物链中不断放大最后致人死命, 看来洛基是个对环境保护相当关注的民间人士,刚才徐行就看到帆布包里满是装着水的小瓶子,也难怪他那么愤怒,这样美丽的山水之景如果被杀虫剂和化学工业给毁了,那任谁也会生气! 洛基又接着说道:“也许我们的饮用水也已经被污染了,等到有一大堆人说自己得了癌症那就太迟了,我要告诉那些官僚们,这些事不是孤立的!” “也许是砷!”洛基突然又自言自语,“这事发生过两次!” 徐行点点头,丹佛原先的采矿业发达,也许把山里的矿挖出来后留下了含砷多的矿渣,砷进入人体确实会引起中毒和癌变,不过看看这个满身是泥的洛基,徐行心底叹了口气,也许现在的洛基才是被污染得最严重的。 徐行说道:“你可以到那里去洗一下!那边是安全的。” 徐行指着自己脚下刚走过的路,又指了指自己刚才洗过手的地方。洛基犹豫地看了看徐行又看了看刚才自己落入的那片流沙地,伸手模了模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发硬掉落的泥块,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沿着徐行的脚步向水边走去。大概也是因为认为徐行可以救他一次,一定也可以救他第二次吧! 不管岸边有没有流沙,在这样宽不过三米的山间小溪中洗浴都是安全的,所以三分钟以后徐行已经听到那个洛基在水中放声歌唱,唱的是一首美国的乡村歌曲,曲调优美歌词质朴,不过歌中带着太多的颤音,相信不是原作的本意,多半是这个死里逃生的男人想时时刻刻让自己感觉还活着的迹像,倒把山头的野鸟惊飞了不少, 徐行摇摇头,慢慢地在这山坳里四处走动起来,时不时轻轻蹲下来看着一株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接着又是下一株,有个结着米粒状红色果实的植物引起了徐行的注意,这是澳洲臭球果,因为它的气味独特,浓郁而持久,所以当地的土人把它的浆果汁涂在脸上用来防蚊虫叮咬,只不过,它还有一项别的作用, 徐行轻轻摘下一串臭球果,用一片山杨叶包着放进口袋里,接着又四下里寻找自己认得的草木。 时间过得真快,因为在山坳里,只不过四点刚过一刻,太阳就快下山了,半空中云镶金边,钨金血色落霞如歌,橙红色的落日余辉掠过对面的山头上洒在绿色的树林中,在地上划出长长的阴影,山风吹过树梢,几片红黄相间的残叶在枝头挣扎了几下后终于落下,接着被风远远地带到小溪的那一边,又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打着旋子,这是山坳里的独特气旋。 徐行站了起来,左手轻抚着一棵红线枫,静静看着火红的夕阳慢慢落到那边的山下,再有片刻,夕阳虽未全没淡月已现天边,微风鼓起衣袂轻拂不已,如许美景衬得徐行直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这是落矶山特有的红线枫。”洛基站在徐行的身后说道,他只穿着一个大裤叉,刚才一直刻意站在有风有太阳的地方,好让阳光和着风力把自己身上的布片吹干,而他其它的衣服此刻正在车边的小树上枝上迎风招展,他已经看了徐行好半天了,一直屏息静气,不敢弄出半点声响,现在大概是看到徐行在抚着树发呆,以为他不认得这棵树,便殷勤解释。 徐行没有说话,一直到夕阳完全落下也没有回过头来。 “你可以到我家用晚餐,”洛基清咳两声,小心翼翼地说道,“离这里并不远!” “不用了,我晚上还要赶路,”徐行缓缓地说道,“你走吧!”他也没有回头,语气也十分冷淡。 洛基有一些受到伤害的感觉,他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走回到车边把已经干的衣服穿上,拿起自己那个满是水样的帆布包悄悄地走了。可不到半分钟他又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两根有分叉的干树枝插在地上,月兑下上衣穿在树枝上,又从包里拿出一只标水样的粗大签字荧光笔在上衣绷起的表面上写着:“danger,quicksandbke!”(危险!湖边有流沙!) 洛基满意地看着自己做的标记,相信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看到这件破衣服,也会看到那个在夜色中发着浅浅黄光的警示标志,他抬头看看十几米外的徐行那丝毫不动的背影,有些失望,接着就光着膀子拎着大包慢慢离去 美妙的夜晚终于可以一个人独享了,徐行露出一个微笑,慢慢地走回到大青石边坐下,耳中偶闻秋虫的清鸣,鼻中嗅到不知名花草散发出来的芬芳,只觉浑身神清气爽,走回瀑布边,坐在那块青石之上,山中凉风偶尔迎面拂来,草叶芳香吹得人薰薰欲醉,水汽拂面却又让他渐渐清醒,踩在清浅的山涧之中,看着白云树影在水中混成一体,此时情形,只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夜黄昏”之句方可形容其十一。 徐行自小思绪就多变幻,眼中看到此景,想起这句唐诗,接着由李商隐到李大诗仙,自然又是一句名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就这三转两转,又勾起了他满月复乡愁来。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徐行想到自已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家乡和杳无音讯的至亲,不知何时能够相见,顿时滋生满怀惆怅,闷闷地无以排遣,不由叹息了一声,抬头朝天而望,三千米上的天空中,那鱼鳞般的白色云朵已经被风向北边吹去,露出一整片暗蓝色的天际, 但见那夜空蓝碧透澄,月亮分外皎洁,山脊已经被月光洒得一片银色,今天夜里果然又是一个无比璀灿的星辰大海,平眼望去,树丛叶下只只萤火虫打着黄绿色的小巧灯笼在夜风中起舞,小小的身体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高大的枫树便如罩上了一层轻垂的雪白纱罗,隐隐透出一丝朦胧血色,树影婆娑,悄然四立,山谷中静谧非常,更衬得眼前情景如梦似幻的不太真实。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徐行睡眼朦胧睡意渐浓,身子慢慢一倾,居然就在这大石上倒了下来,又沉沉睡了过去 十一点了,此刻,纽约市的陈尸所,看上去与其他城市的陈尸所一模一样,只是有人在门上挂了个圣诞花环,寻思这放花环的人要么是想整天过节,要么是生来就具有恐怖吓人大幽默感。 莫停在走廊里不耐烦地等着,没有烟的三个小时真是难挨,他来回地走着,有时想着尸体,有时想着自己手头那几件案子,一直到尸体剖检完毕。 房间里,验尸官本顿对他招招手,他走进雪白的剖检室。本顿正在水池边使劲地刷洗双手,他个子高大,头部长得像只可爱的卡通猪,说话哼声哼气也像一只猪,但开膛破肚的动作却敏捷有力,像一只强壮的野猪。 “刚进行完尸体剖检,等了很久吧!”本顿带着歉意地说道,莫停挥了挥手,谁都不应该抱歉,谁让这个城市天天有那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去呢! “结果怎么样?”莫停急切地问道。 本顿点着尸体对他说着自己的猜测,莫停细细地听着,做着记录。 本顿说完后打着呵欠回家,而莫停在剖检室呆了几分钟,仔细捉模和思考着刚了解到的情况,然后出门,走进凉意浸人的夜雾中,半天都没有出租车来,他的脚都麻了。 “干个警察可真他妈苦!”莫停恨恨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去模胸口,那里没有烟,他叹了口气,前面一部巡逻的警车开过来。他挥手拦住车,朝方向盘前的新手出示证件,命令他把车开到第五十九警察管区。明知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可管他娘的,夜还长,不能再等了,艾丝利在家一定已经睡熟了。 第09章 狱中潜行 2001年9月3号,星期一,科罗拉多州,卡农城。 维宾路市政厅大楼的四楼市长办公室里,市长卡农先生正在接待一位来自华盛顿的贵宾――威斯基。华盛顿,这正是那本黑皮证件上的名字。 “您这次来这儿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卡农市长是个粗壮的中年男子,他经过十三年的奋斗才拥有这个城市的管理权,可是如果他还想在政界有所发展就应该多认识一些总统身边的人,比如眼前的这位身材修长长相高贵的金发男子,他姓华盛顿,说不定和那乔治。华盛顿有点亲戚关系。所以他今天显得特别地殷勤。 “司法部近来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有人说我们国内的监狱存在着大量不法交易,”徐行的脸色很沉重,蓝色的眼睛也透着阴郁,声音更是低沉之极,“严重到已经影响了我们的国际形象!” “交易?”卡农市长心中一惊,这个城市的发展过程和两笔不法交易根本分不开,尤其是和他十四年前的那笔交易。 第一笔发生在一百三十三年前,在科罗拉多州首府之争中由于卡农城的关键一票,丹佛成了首府,作为回报卡农城获准在这里建本州的大学或监狱,当时的市议会敏感地意识到人性本恶的特质,而监狱将是一种新兴的工业,大家全票通过选择了建设监狱。一个多世纪后,这里集中了本州18所监狱中的9所,对本州的管教事业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市长在心里暗暗摇头,应该不是说这个,他的心越发的紧了,……那就是因为另一件了!? 十五年前,卡农市长当年还在卖铅笔,好在他的一个兄弟在联邦监狱部供职,在一次聊天中他得知联邦政府正在寻找可改成监狱的大学、寺院或修道院,卡农知道这个城里又刚好有一座不景气的寺院。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办了个房地产经营证,然后马上去寺院议定价格,商定75天内由他全权处理寺院。经过一番空手套白狼的艰苦搏斗,一年后这里终于成了联邦监狱的最佳选择。卡农也成了卡农城里最有钱的人,没有辜负这个名字,别人还以为这个城市是为了纪念他而建的,事实却正好相反! 金发男人重重点点头,脸色阴郁。 “是啊!交易!所以有人这样说:对这个城市来讲,监狱仅仅意味着一件事――金钱。”卡农市长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脸上的肌肉有点儿僵硬,他自以为说了个好笑话,但看来那个威斯基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卡农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悲伤,说道:“这里原来也一度繁荣过,但二十年前,能采的矿物都已经采光了,这个城里的人都受不了穷日子,能走得动的都出去打工了。幸好当时我们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向上面反映困难,政府才把管教中心放在这里,这里才重获生机,……” “这个我知道,这里看守人员每天的工资就要5万,每年还有大量相关设施要修建,联邦政府一年向这里拨的钱至少五千万,我不是说这个,”徐行打断卡农的话,“我说的是大量的不法交易!” 他重新说了一遍,这句话让卡农市长的背上满是冷汗,他开始回忆当年有多少人暗地里收了自己的钱,有多少个人没有收到自己的钱, “你怎么了?”徐行好像看出他的魂不守舍,突然问了一声。 “您说的交易是?能不能具体一些?”市长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正打量着他的中年男子,他好像感觉这个威斯基的目的很不简单。 “性!”徐行轻轻吐出一个字,卡农松了一口气,他这方面还是比较检点的,当然也是客观条件不太允许,现在的医学也不够发达,也许过几年情况会好转。 “你听到什么?”卡农问道,他也脸色也变得严肃。 “监狱里有大量的性暴力!”徐行说道,他低下头,从那个精致的高级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放在桌上,“司法部已经就此展开调查,我们准备从你们这里开始,毕竟这里是联邦管教中心!” 卡农拿起报纸,这是一份前天出的纽约时报,第二版整版是一个有关美国国内监狱现状的调查,作者是一个叫特蕾西。森特的人。 “感觉怎么样?”徐行淡淡地问道。 卡农面有难色,这么一来他就没有时间准备了,是不是应该给一些下面的人打个招呼让那些该死的家伙把自己的嘴管好不要乱说话呢!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徐行说道,“我还要见几个犯人,有些情况要向他们核实!” “是哪几个?”卡农问道。 “其中一个是马西诺。博南诺,他应该在五天前被送到这里,另一个是丹尼斯。史克,他是八年前入狱的,”徐行说道,接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也许我应该先做第一件事,……” “没有关系,你可以先去看这两个人,我陪你去!”卡农紧紧地盯着徐行,他多么希望自己有时间来做准备,如果眼前的男人去看马西诺的话,他至少可以有半天时间,半天时间可以做许多事了,上帝创造万物只用了一天,他让一群人闭嘴半天应该够了! 徐行点点头,伸手拿起报纸叠好,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坐在路虎车里,卡农亲自开着车,徐行一言不发地坐在他的边上。 “外面的人对这里根本不了解,其实本地人对在这儿建监狱并不反感,越狱犯不敢在此逗留,谁又敢在这儿抢劫呢?”卡农边开车边转头对着徐行笑着说道。 “为什么?”徐行看着窗外那一座座带着电网的高墙。 “说不定抢了监狱管教人员,保不住以后不落到他们手里。脑袋也许会开花,要知道,半个州的全部武器加起来也没这儿多呢!” “这样哦!”徐行淡淡回答,他的表情冷漠得让卡农有些不安。 “有人说在美国坐牢一点也不可怕,”卡农摇了摇头,努力挤出笑容说道,“我们的监狱正如严厉的父母,对犯人严是严点,但亦不乏慈爱。要是犯人循规蹈矩,自我约束,就能从一级管教转为三级管教,也就是从毫无特权、连冲浴都由两名警卫押送,转为享有更多的金钱和自由。一年半载后,还可转到更松的监狱,可以与其它犯人接触。” 徐行转头看了卡农一眼,没有说话,但已经足够鼓励卡农说下去了。 他接着说道:“犯人并非真那么孤独。除了每天与管教人员打交道外,他们还在牢中彼此呼唤或用手叩墙。没人注意时,他们还把被单卷起来拧紧,从门下塞出去,然后甩到其它牢房门口。要是谁带进了香烟想卖给邻居,这不失为一种很好的交易方法。” “哦!”徐行还是看着窗外那一座座的高墙电网 “不过这有违规定,一旦发现理当受罚的。不同级别的犯人混杂而居,整个狱区反常地静,但牢房里面并不寂静,电视显得尤为重要。要是犯人进监时没带电视,一月兑离一级管教就准能得到一部。狱方提供就业培训,放电影,也有宗教方面的指导。每逢周六晚上还有纸牌游戏,由一名医生主持。赢的人写张字条要求会面,第二天医生巡逻时就会给他以糖果奖励。” “一路上会有4座监狱。第一所不设围墙、防范最松,接着一所比一所防范严密,最后一所就是你要去的要犯区,防范最严。”卡农大声对徐行说道,“那个区专门关押渣子中的渣子。” “前面就是了,我们到了!”卡农开始放慢车速。 车子停在一个厚重的铁门前,这边上的墙有十五米高,底部至少有半米厚,顶部会小一半因为它有一个很小的倾角,如果不是这样就无法保证抗震性。在这个位置还可以看到墙里的了望台,上面有两个警卫正拿着枪慢慢转着圈。 一名警卫走出门房,查看了卡农和徐行的证件,还问徐行带武器没有。卡农告诉他要见基思,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黄发绿眼的白人走出来,这应该就是基思了。 “这是监狱主管基思。”卡农向徐行介绍这个白人,他冷冷地伸出手来握握徐行的手。 “基思,威斯基。华盛顿先生是司法部的检查官,这次他专程从华盛顿赶来有两件事,一是找马西诺。博南诺和丹尼斯。史克问些话,”卡农对着基思眨眼,“二是调查性暴力的事情,你要好好配合他!” 从华盛顿来的华盛顿先生!基思紧紧地盯着卡农那对眼睛,还有那不停抖动的眼皮,本来孤单的两只眼皮已经被这样剧烈的运动抖成了两只四眼皮。 “我知道了,你走吧!”基思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手在腿侧比了个ok的姿势,卡农松了口气,他招招手,一辆空空的囚车开了过来,他拉开门坐了上去,囚车一溜烟开走了。 “卡农一向都是这么节俭!”基思感慨地说道,接着他转过头热情地向着徐行说道,“请跟我来,华盛顿先生!我已经接到了您要来的通知,不过上面说您到达的时间是4号!” “计划有些变动,我不得不放弃这个周末休假!”徐行神色不快地回答,基思感慨地点点头,显然没有对他的回答起任何的疑心。 基思带着徐行向监狱的大门里走去,却在门边停了下来,说道:“在监狱里,警卫不仅肩负着执勤任务,同时,他们将有一项新的工作,那就是监督探监人员是否穿着过于暴露的超短裙或透视性感装。” “这是我们新出台的规定,”他用手指着贴在门边的一张纸,“您看!” 徐行看了一眼,这张贴在监狱门口的纸上写着:身穿性感透视装、迷你短裙不允许进入监狱,探监人员不得戴帽子, 大概有十几条关于服装的规定,大意就是大家最好全都中性打扮但身上别有口袋或是其它什么可以摆小玩意的地方。 徐行疑惑地看了基思一眼,后者已经在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要知道,每当那些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从囚犯眼前闪过时,他们的视线会始终盯在她的身体上,他们就会有一些别的想法,也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我希望这种事情今后明令禁止不要再度发生了。还有一些性感女孩着装时,会将自己的迷人内裤若隐若现地展现出来,这当然更是绝对不允许的。此外,关于探监人员不得戴帽子的规定是因为曾经发现一些戴帽子的探监人员,竟在帽子里藏了一些违禁物品偷偷递给囚犯,……” “哦!我们可以进去了吧!”徐行轻轻应了一声,他好像对这个并不太感兴趣。 “当然,请进,”基思终于愿意进入大门了,一进门他又停了下来接着说道:“狱中现有大约三百名犯人,但尚有近一半牢房空着,这些人大都是因表现欠佳而从其它不太严格的监狱转过来的。他们中有五分之一杀过同监犯人,八分之一越过狱或越狱未遂,十分之一的手持武器袭击过狱方管教人员,还有一小撮则是因政治观点反动而被视为恐怖分子。” “能不能边走边说?”徐行对于这样停停走走实在是有点儿烦,好在基思也看出来了,他迅速改变作风,带着徐行来到登记处。 “这是规定,”基思对徐行抱歉地笑笑,又对里面一位金发女郎使了个眼色,手上比了个v,当然也可能是表示其它意思。 于是登记处的这位金发女郎叫徐行靠墙而立,在桌上翻找了半才才用偏振片朝徐行照射了三次。检查完毕,她用无色墨水在徐行前臂上打上记号,在黑色灯光下一照,出现了t—a—m—p的字样。 “应该是s—t—a—m—p才对,”金发女郎边说边重新写过,黑色灯光下显示的仍是tamp,她又写了一次,搞了个一团糟。 徐行开始叹气,而门外的基思在认真地看着表 监狱里的某个安静的角落,一个狱警脸带焦急地走向一个牢门大开的囚室,这是一间足可以让二十个犯人在里面好好呆着的大牢房,不过现在已经被布置成了一间高级的酒店式公寓,连本是通透的铁栏后都已经安上了又厚又重的红色窗帘,里面还不停吐出丝丝凉气,看来那里面一定有个十匹的空调正在运着气。 两个意大利人模样的家伙正站在门边,他们身穿囚服,满是刺青的双臂看起来绝对充满了力量,双手交叉迭在胸前,四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向这里跑过来的狱警,他们担负着保卫博南诺家族教父的安全的重要职责,没有马西诺的亲口同意,谁也不要想随意通过这里进去。 “什么事?”两个门卫同时伸手拦住了正在喘着气的狱警。 “我要见马西诺先生,有人点名要见他。司法部的!”狱警喘着气说道。 “他正在用早餐,谁也不见,”一名门卫下意识地模了模耳朵,“你走吧!” “是上面来的人,现在狱长正在陪着他拖延时间,你不会想得罪狱长吧!”狱警察突然强硬起来。 “等一下,”一名门卫看了同伴一眼,“你去问问!” 另一个门卫月兑下鞋子,掀起了门帘走了进去。 这整个八十平方米的牢房里,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花纹地毯,墙被漆成浅蓝色,天花板与墙接缝的是白色的花纹木,象征着蓝天上的白云,墙边摆放着漂亮的开花植物,这大概是想让屋子的主人能呼吸到更多的氧气。 房间的正中是张不大的圆桌,白色的桌布是手工编织的,后墙上那个窗子两侧挂着黄色的流苏窗帘,射进来的阳光正好温柔地照在桌子上,桌上摆着一杯牛女乃,一盒黄油,一盘面包。靠着墙的一侧还摆着一套一体厨房,一个头戴白色高帽的厨子正在神色专注地煎着一个鸡蛋,马西诺对早餐的要求一向十分地高。 桌子后正是那个白发教父马西诺,他身着一件猩红色间着白条的睡衣,那衣服的料子相当高级,中国丝制面料加法国棉做里衬,脚上是一双老人拖鞋,不但合脚还带有穴位按摩功能,来自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实验室。 此时的马西诺和平时一样,神色庄严腰板直立,一手刀一手叉,正在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的早餐,桌边还放着一份报纸,这是一份今天的《纽约时报》。 “狱长带了一个人要见您,司法部的!”门卫在离桌子足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敬地说道。 马西诺停了下来,轻声说道:“让他进来!”他早就已经听到那个狱警的话了,只不过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当然要让手来先通报一番才有面子。 “进来吧!”门卫回到门口,掀起门帘说道。 狱警先把鞋子月兑下,走了进来,他也在离桌子足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个司法部的人突然来说要见您,”狱警吸了口气,接着说道,“狱长正在拖时间,也许您要临时换个地方!” “连吃个早餐都不安生!”马西诺突然愤怒地叫了起来,把刀子重重地插到了桌子里,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狱警脸色发白。 马西诺站了起来,走进了后面另一个牢房改成的卧室,他当然不会不去,所以他不得不换回那套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那套宽松轻薄无袖低领的条纹囚服,当然还要上个厕所清清肠胃,刷个牙再打个电话, 二十分钟之后,徐行和基室,徐行首先注意到了地板。地板上打了蜡,擦得油光可鉴,一尘不染,还铺着亚麻油毡。狱内没什么怪味,光线正好,也没有喧闹声,气温不高不低正合适,在这里读书写字确实不错,房间里有四个摄像头,在另一个小房间的人可以把这个屋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门从外面反锁上了。一张水泥长桌将会客室一分为二,一侧是自由世界而另一侧是不自由的世界,一个白人双手反铐着从一个小门走了进来,他露出的手臂上满是纹身,看起来相当健壮,眉毛浓密得像脸上长了三把胡子,头发很长,脸色不错,只是一脸的凶悍,他大模大样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一个狱警把门拉上,而另一个狱警站在门边看着两人,基思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丹尼斯。史克?”徐行慢慢问道。 “是我,你是谁?”丹尼斯史克斜着眼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我是威斯基。华盛顿,联邦检查官,你在这里住得好么?”徐行淡淡地问道。 “什么好不好的,有吃有喝就是缺点钱用,”丹尼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一直没有用正眼看对面的徐行,“你该不会是来给我送钱的吧!” 徐行把包放在桌上,翻开包盖,拿出一扎美元放在桌上,嘴里轻轻说道:“没错,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么?” “一万块?”丹尼斯终于把眼珠子正了过来,不过是对着桌上的那扎崭新的钞票。 徐行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丹尼斯。 “终于要给我钱了,他妈的小器鬼,让我坐了八年牢。”丹尼斯破口大骂起来。 “不要说废话了,尸体在哪里?”徐行一下就打断了丹尼斯的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丹尼斯眼睛一转,坐直了身子,开始望向徐行。 “说了就是你的,不说我就走,……”徐行站了起来,拿起那扎钞票就要往包里放。 “把钱给我,再给我假释!”丹尼斯贪婪地倚在桌前,那面容显得无比的丑恶。 “可以。”徐行一口答应。 “把钱给我,把文件给我签!”丹尼斯看来也不傻,也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 “钱在这里,协议在这里!”徐行拿出钱推向丹尼斯,接着又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是一份简单的协议,徐行已经签好名了。 “真够干脆的,好!”丹尼斯显然是有点惊讶,眼前的这个威斯基检查官的效率可真的太高,可见这十年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大了,他开始想马上出去了。 “尸体在哪?”徐行把纸轻轻叠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丹尼斯问道。 “在靠15号公路45号界碑最近的山头上的一棵枫树下,那棵树是我种的,现在一定长得很好!”丹尼斯得意地用舌头舌忝舌忝嘴唇。 徐行点点头,把纸放回包里,丹尼斯的脸色一变,他从来没有看过检察官会出尔反尔。 “找到尸体再办假释。”徐行淡淡地说,他举起双掌轻轻拍了两下,门开了,基思和一名狱警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钱都有些发愣。 “没有我你找不到尸体!”丹尼斯开口大叫,他不想让狱警把自己带回去。 “那可不一定!”徐行冷冷地回答,挥了挥手,狱警把丹尼斯带了出去。 “他居然说了尸体在哪儿?”基思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行,“你可真有办法!” “都是交易,钱和假释!”徐行装出头很痛的样子轻轻揉着太阳穴,接着说道,“好了,马西诺呢?” 一个黑人双手反铐着从对面进来了。 徐行皱起眉头看着基思,基思面无表情地瞪着这个刚进来的黑人,徐行只好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他是马西诺?” “是啊!”那个狱警一脸认真的回答,“这家伙原名叫马西诺,是工人出身,现在叫作夏古尔,1974年到1984年他一直从事秘密工作,专门轰炸与工人阶级为敌的各种政府及组织。1984年他上了联邦政府十大通缉要犯的黑名单并被捕。这家伙拒绝接受劳动改造,偶而看看电视,主要看新闻和球赛,要是收音机没坏,有时也听听广播。除了每周3小时的放风,他从没见过同监犯人,……呵呵!”他突然笑了起来,基思也笑了起来。 徐行没有打断两人的陶醉,只是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没有想到自己说到的那个性暴力会引出这么一堆事来。 等到那名狱警说完了,徐行才慢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我看不到我要找的那个教父我也许应该开始先调查另一件事,……”话才说完边上的基思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抓起电话迅速按了一串号码,接通后就开始痛骂对面那个可怜的家伙缺少大脑,然后命令他把485号房的马西诺。博南诺带来! 然后他挥挥手,一个狱警把刚想坐下的夏古尔拉了起来,徐行耸耸肩,夏古尔也耸耸肩。 十分钟后马西诺终于走了进来。 徐行冷冷地看着这个白发教父,没有说话,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一弹,一个小黑点飞了出去。 徐行转过身看着基思道:“这次谈话不能有旁观者,也不可以有记录,你到门外去!” 基思点点头,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马西诺没有坐下,他盯着徐行冷冷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威斯基。华盛顿,联邦检查官,”徐行神情淡然,平静地说道,“我对你现在的状况很有兴趣!” 马西诺的脸上突然抽动了一下,他终于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徐行,问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徐行神情中有一丝不耐烦,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低得几乎听不到,同时脸上也有一丝杀气闪过,“天堂并不管用,……” 马西诺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徐行,几十年来他收买了不知有多少杀手,欺骗和贿赂过不知多少人,他不知让多少人陷入了堕落的深渊。他使**寄生到这个国家制度的心脏,就像绦虫一样,先令它的寄主中毒,然后从内部将寄主吞噬掉。那些养得肥头大耳的要人只是惟命是从的傀儡。但今天自己却无法猜出是谁把这个人派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过了好久好久,马西诺才慢慢地说道:“晚上来找我,证明你们更有用!”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别他妈白费劲了!杂种!” “华盛顿先生,您要帮忙么?”基思在门外叫道。 徐行拉开门,门外就站着基思,他看起来没有移动过,不过徐行感觉到他在不停地看表。 基思看着徐行问道:“你问完了?” “没有,不过今天只能到这里,因为他很难缠!”徐行摇摇头,两个狱警就冲了进去把马西诺从另一个门带了出去。 隔着两堵墙的走道中。 “他妈的,我的早饭还没有吃完,”马西诺伸着手让狱警帮着他解着手铐,脸上带着一丝愤怒,“婊子养的家伙!” “请这边走,博南诺先生!”狱警示意从这边的走廊回去。 “还有点时间,你愿意带我看看这里的环境么?”徐行问道。 “当然!”基思开始带着徐行走进牢房,开始穿过一条条走廊。 “这儿的犯人近一半涉嫌重大毒品案,还有一些是极其严重的暴力案件。”基思指着长长的走廊说道,徐行点点头。 走廊边上是一间间牢不可破的双人囚室,囚犯们站在门后,冷冷地看着徐行和基思走过,眼里满是仇恨。 只有一个例外,这是两个白人中年男子,看到有人经过,他们的眼里只有慌张,徐行慢慢地停了下来,打量了这间房间。里面全是灰色的,宽七英尺,高十二英尺,水槽厕所水管连在一起,水泥床加上水泥桌,床上面铺着席子和被单,桌上放着书和杂志,一丝不挂的女明星们被制成大幅海报粘在墙上,墙上还嵌着电子打火机,对面的小窄窗只有一尺见方,却横竖各有三根寸粗的精钢圆栏,墙足有一尺半厚,里面隐约可见一角蓝天,一个六呎高的男人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双手紧紧握着铁杆,他满脸络缌胡子,喉咙和肩头都有火焰刺青,身体极其健壮,绿色的眼珠紧紧盯着徐行和基思的一举一动。另一个也是同样健壮的男人则坐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他的眼睛竭力想保持在那本已经翻开一半的杂志上,但时不时还向门外瞟过一眼。 “哈里斯。法拉赫,双重谋杀案入狱,无期徒刑。后面那个是德西。卡纳瓦罗,盗窃杀人拒捕,一百五十年监禁。”狱警介绍道。 “这里有没有人越过狱?”徐行随口问道,他的话让门后的哈里斯的瞳孔突然缩小,而德西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这些都是标准的囚房,非常的牢固,”基思用手轻轻敲了敲黑得发亮的牢门,“没有人可以从这里出去!我知道有些地方的监狱是犯人控制着一切,但这里不同,我们控制着一切,有时候我也担心让我的人用笔记本去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但犯人休想从这里逃跑,这里的墙有两呎厚,地下全是混凝土,外墙有十五米高,上面还有两米高的电网,除非他是超人!” 徐行轻轻点点头。 “我知道有人说像这样的地方会有大量的同性恋行为,因为这样犯人就不会因为缺少身体和精神需要而崩溃,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基思微笑地解释说,“我们有一些措施让他们放松。” “是什么?”徐行问道。 “我们监狱内设一个弹子室,里面有六张弹子球桌,还有一间画室,一座图书馆,还有一个家俱厂,这儿出产的椅子沙发全部售给联邦政府,愿意工作的犯人每小时可挣半美元至两美元不等,这些钱可以为他们换来一些小玩意,比如书和香烟,当然还有您看到的那些海报,……”基思准备无比细致地介绍着监狱里的其它设施。 接下来,基思带着徐行参观一个弹子室,这是个足足有一百平方米的弹子室,完全按着国际比赛的标准建立,地上是光滑的木地板,墙上用上好的米色漆刷过。 “我们每年都要举行卡农杯司诺克联赛,”基思指着墙上的那些奖状和奖杯,得意地对着徐行说道,“第一个季度是季前赛,主要让选手们热热身,第二季度是常规赛,第三季度是季后赛,第四季度就是总决赛和全明星赛了,我们还会邀请世界排名比较前的选手来做些交流,……” “效果怎么样?”徐行看着球台问道。 “很好,每次赛季结束我们都会做些心理测试,发现这些犯人已经开始有了接纳社会的转变!”基思无比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有的犯人甚至情愿放弃自己的假释机会留在这里参加卡农杯的联赛!”他想充分让远方的客人了解这里的娱乐设施是多么的人性化。 “哦,那有没有专门为参加卡农杯而进来的呢?”徐行淡淡地问,基思干咳两声不所如何回答。 “我们去看画室吧!”基思好容易转了回来,带着徐行来到画室。 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狱警,房间里光亮的打蜡地板上放着一个个画架,几个犯人正在全神贯注地把油彩向着画布上涂沫,而挂在蓝色墙上的是已经完成的作品,看得出这些作品完全属于不同画风不同流派。 “请看这一副抽像派的画作!”基思带着徐行来到墙边指着一个画框对着他说,“相当有意思对不对,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画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画的,这就是画的真谛!”基思轻轻叹了口气,手模着下巴做出沉思的状态。 徐行皱着眉看着那大片大片奇怪的油彩,这简直就是有人脚上不小心粘上了油漆后用来擦脚的抹布。他突然看到对面有个犯人画家正在用一块画布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画笔。 “如果他们好好呆着,那就可以这里画画,如果他们闹事,那就只好到小屋子里关上十几天的监禁,所有的人都相当听话!”基思得意地说道。 午饭是在主管餐厅吃的,相当简单,但基思的热情让徐行有些受不了。 “您知道,现在监狱正倍遭民众权利组织谴责,国会的专门委员会和司法部正在调查此事。我听说他们派了许多检查员来明查暗访,有些人还遭到监狱里行政人员和看守们的敌意和嫉恨。我却对底下的人说,这是工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基思边吃边说。 “嗯!”徐行点点头。 “我相信我管理的监狱是毫无问题的!”基思用力瞪着徐行说道。 “希望如此!”徐行含糊地回答道。 饭后参观防卫措施,这里的院子里有四个岗亭,离围墙足有十米,每个都有十八米高,视野极其开阔,岗亭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用一部小电梯上下,顶上的空间不大但设施齐备,有饮水器洗手池,还有抽水马桶,两名警卫身上配着手枪步枪和霰弹枪,神色自然地在绕着圈子。向下望去,院子里只有三三两两的犯人在走动。 “根据犯人的表现,我们给他们定下放风的时间,”基思模着下巴说道。 “那一栋是什么?”徐行指着最里面的一座灰色楼房问道。 “那里是空的囚房,我们为了节约经费,就把犯人都安排在其它楼里,现在那儿是仓库!放一些杂物。”基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徐行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徐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是老方的声音,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找到!”,不过徐行仍是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挂断。基思好像意识到有些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他们没有找到尸体,看来丹尼斯说只有他才找得到还真他妈的有道理!”徐行冲着基思努气冲冲地抱怨。 基思耸耸肩,心中暗喜,张口说道:“那个家伙没那么容易对付,我想你受骗了!我看还是带着他去找比较好!” “现在办手续,晚上上飞机,明天应该就可以带他去指认藏尸体的那棵树了!后天送回这里!”徐行沉思了一阵,做了决定。 “请跟我来!”基思说道。 办完手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在联邦监狱,要临时提出一名犯人出狱本该有相当严格的手续,就算是司法部的联邦检查官亲口要人也应该再三核实拖上两天,不过今天实在例外,因为大家都是各有所需,所以也就避繁就简。 “您一个人要紧么?需要我们派人去么?”基思殷勤地问道。两个狱警押着丹尼斯站在一旁,丹尼斯双手铐在前面,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看着面前的那部车。 “不用,高速公路上就有丹佛警察局的人,他们会派人送我到现场,”徐行摇了摇头,“至于从这里到高速公路这一个小时,我想我还能对付!” “那倒也是,”基思看了看徐行这付身材,点了点头,“路上小心!这家伙可是个危险分子!” 两名狱警把丹尼斯双手铐在副驾驶座的上扶手上,徐行坐上车,向着基思点点头,脚下一踩,路虎绝尘而去。 “不用急,慢慢找,慢慢挖!”基思嘴里呐呐说了一句话,微笑着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他哼着快乐的小调走回大门,冲着同样微笑的几个狱警轻轻点头以示嘉许。 回到办公室,基思拿起电话,拨通了卡农市长的手机。 “卡农,我们又多了至少两天时间!” “什么意思?”卡农市长今天可忙坏了,为了应付检查,他要把每一个监狱都照顾到。 “那个检查官要带丹尼斯去找尸体!”基思兴奋地说道。 “丹尼斯?尸体?”卡农市长可不知道这些事。 “不说那么多,总之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安排一切了!”基思把电话挂上了 第10章 取死有道 徐行驾着路虎在25号高速公路上向北飞驰,边上的丹尼斯双手挂在高扶手上,两支粗壮的胳膊上满是刺青,虽然一直保持这样不舒服的姿势,他却没有显出不高兴的表情,还在哼着快乐的小调,直到徐行把车子开下了高速公路,他才满脸疑惑地看着徐行。 “你这是去哪?我们到丹佛了么?”丹尼斯问道,他看看窗外,又看着徐行。 徐行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车子开过一片乡舍和农园,丹尼斯开始注意外面那美丽的景色。 “哦!那有一群鹿!”丹尼斯兴奋地叫道,“嗨!伙计们,过来!”他冲着窗外叫道,粗鲁的声音把这些可爱而胆小的动物们吓得直往树丛里钻。 “真不错!”丹尼斯呆呆地看着那在树枝晃动中隐现的毛皮动物的硕大**,舌忝了舌忝了嘴唇,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车子开过鹿群,又过了半小时,来到了一个山坳,徐行瞟过路边,那个写着“危险,有流沙”的破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正式的警示牌,漆着白色的油漆,上面用红字写着“危险,潭边有流沙!”看来是那个洛基已经回来过了。 “这边的确很不错,你该不会带我来看风景的吧!”丹尼斯嘻皮笑脸地说道,他转过头看着徐行。 因为在山坳里,太阳已经有半边落到了那边的山下,这里有些暗了,车子停了下来,徐行打开前座的一个柜子,拿出一台小巧的数码摄录机。 “想要拍日落?”丹尼斯看着徐行手中的dv问道。 徐行没有说话,他只是推开车门下车,又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从怀里模出钥匙打开手铐,把丹尼斯拉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丹尼斯好像感觉不太妙,紧张地叫了起来,这和他的计划并不一致。 “这里是洛矶山,你不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么?”徐行眼睛望着斜挂天边的红日,嘴里淡淡地问道。 山风轻拂清流涌动,枫迎千掌片片落红,徐行随手捻过一片在风中翻舞不止的枫叶,放在眼前对着落日慢慢地看着。夕阳返照血色余辉,这片红叶恍惚间已经化成了一只染满鲜血的手掌,而拈着青红叶柄的那只手却像白玉雕成,毫无瑕疵,妖异无比。 丹尼斯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四周,狠狠地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紧紧地靠在车门上,口中问道:“你带我来做什么?” 徐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这么美的地方,用来当墓地真是有点可惜!” “你是谁?你不是检查官!”丹尼斯心中一颤,尖声叫道,连脸都已经有些变形。虽然落日仍在,丹尼斯却感觉这山坳里已经暗无天日,这山风也阴冷异常,背上更是冷汗直冒。 徐行垂下头看着充满警惕的丹尼斯,微微一笑,那眼神和笑意只让丹尼斯感觉心底冰凉,甚至连身子都已经僵了大半。 山风又起,四周满是沙沙的树叶磨擦声,随着风势,又有几片枯叶向着西面飘去。 徐行收起微笑,目光转动,看了一眼手中那片枫叶,轻轻一弹,那片枫叶又飘飘乎乎地扬上了半空,趁着风势远远地飞了出去,继续着它那被打断的旅程,徐行的目光若紧若松地跟着它,倒像已经忘记了眼前还有丹尼斯这么个人了。 就在这一刻,丹尼斯奋起余勇,狠狠地对着徐行的胸膛挥出一拳,如此的距离,为逃生的搏命一击,就连霍利菲尔德只怕也要避其锋锐。在丹尼斯刚才的计划中,若是有幸可以把徐行击倒,自己就趁机杀人夺枪夺车而逃,若是不太有幸,只是把徐行击退几步,那自己也可以逃向山上,从此再过上逍遥的日子。 只是丹尼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近在咫尺的一击却完全落了个空,正待他想趁势冲过徐行逃向山上时,却发现自己全身发麻无法动弹,双脚无力地在半空之中踏动。 徐行一手捏着丹尼斯的脖子,一手打开摄录机对着丹尼斯的脸,嘴里冷冰冰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还有半分钟!”他按下了摄录键。 拿着dv拍下自己杀人过程不是他的习惯,而是客户的要求,对于这种无法发现尸体也不会有报道的情况只能采取这种办法取信于人。 丹尼斯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他大声叫了起来:“你!不能这样,我是受法律保护的!我已经受到审判了!” 他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真是让人大为惊讶,原来这些毫无人性曾经把法律当成如厕草纸的家伙在这种时候也会**律。 徐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丹尼斯,就像看着一具尸体,或者说,就像一具尸体正在看着他。 “你不能杀我,……”丹尼斯脸色已经因为急血上涌而变得通红,“不要杀我……”他开始哀号起来,只是他的眼泪这时候根本无法帮得上忙,徐行可不是那些感情丰富的法官和陪审员们。 徐行提着泪流满面的丹尼斯,慢慢地走到昨天洛基差点被吞没的那处流沙边上,把丹尼斯扔在了流沙上。 “你……”丹尼斯还以为自己有了活路,可他才说了一个字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被松软的沙土吞噬,“上帝,这是什么!” “你的脚下就是流沙,由于大量的湖水已经浸满了沙子的间隙,它们已经无法承受你的重量,所以你就开始下沉,……”徐行淡淡地回答。 丹尼斯瞪大眼睛,用力挣扎起来,口中也大声叫起了救命,这惨叫声让一群本在灌木丛中休息的野鸭一家也呱呱地跑了出来,山谷中开始热闹得像个集市。 “别杀我,别杀我,天哪,你知道一个人有多值钱吗?别…,真的别这样,放我一马,我可以把钱给你,我的钱,你不相信?!我还有我的身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的器官,可以卖,你不可能没听过器官买卖,你可以把我的心,肝,肾,角膜,还有这你觉得有用的,都拿去卖掉,听说我,你知道这些在黑市上能卖多少钱么?一个肾就值二十万美金,我有两个肾,还有还有好多东西都可以拿去,这些值五百万美元,你杀我能拿到多少钱!!!?我告诉你有个很有钱的人,他正在找一个肝脏,我知道他是谁,我带你去找他……我会带你去,我一定会带你去!!!只要你现在别杀我,反正我也是会死的,你还可以多拿很好钱!!!!!!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活下去。别把我埋进土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不就是想过别人报仇吗?那也不用现在杀我,你让我赎罪吧。我一个人可以救很多人,就很多人的生命!!!混蛋,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徐行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仿佛在夜色中一块大石头。正像丹尼斯所说的,人体确实很值钱,也确实有很多人需要别人的器官来挽救自己的生命,这的的确确是一门好生意,好到很多人都在偷偷模模明目张胆地做。可惜,徐行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他从来也不是个生意人,如果老方在这里,一定会对丹尼斯的话深表同意,说不定就会把这家伙捞起来带着他满世界配血型找买主,然后那丹尼斯就会伺机逃跑,这也确实是他想做的事,但一个拿了别人的钱的杀手又怎么能挡得住五百万美元的诱惑呢? 看到徐行完全没有反应,他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尖刻地咒骂,痛苦地哀嚎着,接着又开始咒骂起徐行的祖宗。 徐行皱着眉,脚尖一挑。 一颗石头飞进了丹尼斯的嘴中,他立时收起声,用力向外吐着这个不明飞行物,就这么一耽搁,他又沉下去几分,流沙虽然还没到了他的喉咙,但已经吞下了他的下半身,他已经无法叫骂,也不敢叫骂。 “事到临头还想那么多花样,真是很积极的人生态度呢!我想要是那家人看到这个片子,一定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吧!你看,你想救赎别人,这不也做到了么?至于那器官什么的,呵呵,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呢!也不指着你这一个嘛!你想那么多这不是抢上帝的生意么?对了,这是不是就叫作无畏无私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啧啧,不简单,不简单啊!你这几年在牢里面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吧?是不是天天都有好好学习啊?应该还写了不少心得体会吧!没事,你现在还有时间从脑子里过一遍,我听说人临死前脑子会特别的清醒,可以在几分钟内把一辈子都复习一遍,应该有点开心的事吧!你看……这人哪,就是不知道如何分配时间,找不到人生的重点!你想这人生自古谁无死?只争朝夕嘛!你看看这还有几分钟,你怎么就还有时间浪费在恨我身上呢?我要是你,就闭上眼好好享受下,你没觉得自己像被包在大被子里?哦,更确切的说法,有没有回到娘胎的感觉?紧紧的,暖暖的,还带着水?咦,居然还瞪我?!你这人真是没悟性啊!算了,我就不开导你了!说点正经的吧!” 丹尼斯恨恨地瞪着徐行。 “你现在一定发现自己很难自拔,你每一次的努力都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徐行看着在沙中不断挣扎却只是更快下沉的丹尼斯,手上的摄录机一刻不停地记录着正被流沙吞没的丹尼斯。 “因为你的每一次移动,都只会让流沙变得更加紧密,那种强大的吸力就像粘稠的蜂蜜,让你无法月兑身,而重力让你不断下沉,下沉,……” 丹尼斯绝望地抓着地面,不停地把那一把把青草连根拔起,还往徐行处扔来,只是还没有扔到徐行身上就像是被什么挡住般落下。他惊恐地看着徐行,像看着一个不是人的怪物。 徐行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一个大活人慢慢地被流沙吞没,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像一具石像般举着摄像机拍着丹尼斯的沉沦。 对于丹尼斯而言,他早就已经沉沦了,而跟着他一起沉沦的还有那失去亲人的受害者家人,经过这么些年,他们也许终于可以睡上个好觉了,再也不会被噩梦惊醒,那梦里,至爱的亲人被压在沉重的泥石下找不到出口,而过了今天,他们就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其实想从流沙里逃命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在一陷入流沙时就全心全意地拔起一只脚,扒在地上,全力拔起另一只,翻滚站起,然后快速离开这片流沙,这就可以了!” 丹尼斯开始按着徐行的说法去做,但发现根本无法拔起任何的一只脚。 “不过呢,这是在你还没有陷得太深之前。”徐行慢吞吞地说道,毫无表情地看着丹尼斯哀怨的眼神。 “救命!”丹尼斯挣扎着说着,他只剩头和手在沙上了,这句话说得真是无气无力。 “你不用叫救命,其实流沙只是一个陷阱,它不会杀死你,你知道阿基米德么?” 丹尼斯呆呆地看着徐行,呼呼地喘着粗气,圆睁的双眼里全是濒死的恐惧。 “人的比重比水要轻,所以会浮在水面上,而流沙的比重比人大得多,所以你根本不会完全沉下去。”徐行开始给丹尼斯上课。 “如果你不是那么紧张的话,你会发现你已经不再下沉了。”徐行很诚恳地对着丹尼斯说道,“通常死于流沙的人是先被流沙困住,再因为其它的事情而死,比如说被潮水淹死,或是被屋子砸死,要不就是自己吓死,当然也可能活活饿死,……” “不……”丹尼斯痛哭流涕,他的脸涨得通红,巨大的压力把他全身的血液挤到了头部。 “不,我当然不会让你饿死,那太久了,也太不人道了。毕竟,你没有让那个女人挨饿,……所以,我只会这样,……” 徐行微微一笑,一步迈出,正好踩在丹尼斯头上,脚尖一点,又一个跟头翻了回来,仍是刚才那个姿势,好似从来没有动过一般,而丹尼斯已经在地面上消失了。 “其实他们已经找到尸体了,就像你说的一样,那棵树长得真是非常好!”徐行关上摄录机,对着那片正微微蠕动着的沙地诚恳地说道。 丹尼斯没有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因为他已经完全沉到了地下,相信这时候的他应该可以理解那个被他埋在土里十年的可怜女人的心情吧! “看来这里的草以后也会长得非常好!”徐行淡淡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转身向车子走去,随手把摄录机扔进车里。 徐行没有马上上车,而是四处一望,然后伸手在空中一捞,好像抓了个什么东西放进盒子里,然后打开车门,坐上车,慢慢地倒出了山谷,沿着原路开了回去。 两个小时之后,徐行又回到了卡农城里,经过一个邮箱时,徐行打开摄录机,拿出那盘小小的磁带放进老方给他的信封里,封好,然后将大信封塞进那个邮箱,进入美国最神圣的邮政系统,在这个网络里,每一年都有几百个邮包炸弹被寄出去,也有无数的**录像带和毒品通过它的网络送到需要的人手中。而这个磁带会被寄到一个被人租用的邮箱,然后会被再次转发到另一个邮箱,经过几次转手后会到达想要看到它的人手里。 “希望美国的邮政系统真的那么好用!”徐行呐呐说道,他看了看手中的那个小巧的摄录机,这玩意丢也不是拿也不是,他随手把摄录机往车座上一放,接着把车向前开去 今天是月初,月亮小得根本看不见,山风也很大,远处隐隐地传来呼呼的风声。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天,……”徐行看了看天空,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从书里看来的中国老话。他现在一身夜行的黑色打扮,头发也已经回复了原色,那两片蓝色的镜片也被丢进了下水道里。 他站得远远地,看着这座用高墙电网围起的城堡,四个角上都有高高的了望哨,一个大大的探照灯每半分钟扫过院子一次,每个了望哨上都有两个持枪的狱警,他们叼着香烟在小小的平台上走来走去,眼睛不停随着探照灯看着院子里的动静,烟头在暗夜中一闪一闪发着红光。平台上不大不小,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大概有三米,他们转上半圈要七秒钟。 凌晨零点,博南诺家族的教父马西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根本不相信那个男人会进得来这里,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一直等到了十一点才倒下睡觉,他在这里睡得很香,这儿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朝这里开枪,因为一个正常的人要进入这栋楼至少要走过六道门,签上六次名,然后才能到达他的房间。 时间到了-离徐行最近的一个警卫正好转了过去,还有七秒钟另一个人才会转向这个位置。 徐行开始向着二十米外的高墙冲去,迅速快得惊人,三秒钟不到的时间内他就已经冲到了墙边,就在这时,向前的巨大动力在接近墙角的一刻突然转成向上的升力。 徐行无声无息地踏着围墙向上冲去,三秒钟后他的一支脚已经踩上了十五米高的围墙顶,接着便是轻轻一蹬,修长的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越过了两米高的千伏电网落在了另一侧的墙边,然后他便像踩着梯子一般用鞋跟轻踏墙面落下,直到离地只有五米时才蹬着墙面如箭般射出,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后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望塔边的地上。 这时十八米高的了望哨上,那个狱警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快乐地吐着烟圈,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这样平静而无聊,谁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徐行无声无息地走在院子里,除了那时时交叉扫过的探照灯之外,这里什么光线都没有,这大院子里又有那么多的高大建筑物,阴影更是一片连着一片。 徐行张开手,一只花蛾子慢慢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向着一个方向飞去,那里有一栋今天唯一没有看过的建筑物。 徐行飞快地跟在在半空中飘飞的蛾子身后,无声无息地向着那建筑物走去。 他知道马西诺在哪里,今天下午在那个房间里,马西诺的鞋上已经踩上徐行弹落在地的北美洲臭球果,这玩意儿的汁水在空气中氧化后会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同花蛾子的雌性激素相似,足以把方圆一百米内的正在发情的雄性花蛾子全都招来。 站在墙边,仰面看着那一个个安着粗栏杆的小窗子,在四楼的位置,有四扇紧挨着的小铁窗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那只正在发情的蛾子已经抵抗不住体内的荷尔蒙作用,扑扇着双翅投窗而入了。 徐行微微一笑,本想自己要爬上去看一遍,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其实今天他从基思的奇怪表现和马西诺脚上的高级拖鞋都可以看到这个教父在牢里也过得相当滋润,更何况他张嘴说话时的口气里还有浓浓的牛油坚果面包加牛女乃的味道,看来是刚用完早餐才赶来和自己说话,所以才会有个夏古尔先来坐上一阵, 三个起落,徐行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攀附在那其中的一个窗子上,窗内还有淡淡的臭球果的味道,窗边的帘布还在轻轻地晃动,里面还有冷气机的嗡嗡声,……徐行在黑暗中打量着这个布置得还算相当雅致的房间,他所看到的是厨房加客厅,另一头的房间里不停传出的鼾声已经说明了马西诺正在梦乡中。 徐行轻轻一按窗台,身体轻轻弹起,如夜鸟归林般无声无息一落向三米外的卧室窗台。 徐行肘尖轻轻搭在窗台上,身体却稳如山岳纹丝不动,就好像依着吧台而**下面有张包着鲸鱼包皮的吧凳一般。 牢房里只有微微的光亮,但对于他来说是足够了,而窗子开了小半条缝,这简直太完美了。 马西诺正躺在那张大床上,四肢大张半张着嘴,发出时重时轻的呼声。而那只花蛾子正无比亲呢地靠在马西诺床前的拖鞋上,一动不动。 “第二方案!”徐行心忖道,他伸手到口袋里模出一个小盒子,轻轻一按,盒盖打开,里面有一把小小的梳子和四个扁扁的小瓶子,盒子的一角还粘着一粒如蟑螂屎大小的黑色药丸。 徐行拿出药丸,心中轻轻数着节拍,“呼……吸……张嘴……” 手指一弹,黑色药丸弹在了半空中,在空中划过一道又长又高的弧线后轻轻地落入了马西诺的嘴中,那时的他正好张开嘴。 呼声停了一下,马西诺开始更加用力地咂着嘴,大口地往肚子里咽着口水,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徐行还在窗台上没有动,远处的探照灯在交叉扫视着整个大院,有时光柱会从这堵墙上扫过,有时还离他相当地近。 马西诺突然又动了起来,他又翻了个身,变回了四肢大张的姿势,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呼声变成了不规则的喘息,他的一只手按在胸口,还在轻轻地颤抖,嘴唇也变得又青又白,眼皮一直在动却无法睁开,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心血管外科医生都可以看出这是心肌梗塞发作。 全世界每年都有十多万人死于心脏病的可怕发作,每一分钟都有人经历着这种半身麻痹放射状疼痛的折磨,通常时间持续不到两分钟,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手边的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然后大声呼救,或是打个急救电话,接着听由天命,可惜有许多人是在睡梦中经历这样的发作,除非是身边就有人愿意为他做急救,否则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喝到第二天的牛女乃。 徐行当然不会帮马西诺打这种电话。 呼吸停止了,徐行手肘一挺,像只收翅的黑鹰一般向着十米下的地面落去,在脚尖触地的一刻,身体如同一个精巧的机器用一连串的缓冲和变形把下落产生的巨大的冲力转化成向前的动力。 他无声无息地向着三十米外那座十五米高的围墙冲去,又轻飘飘地踩上了围墙顶,轻轻一蹬,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好越过了两米高的电网落在了另一侧的墙边,然后他便像踩着梯子一般用鞋跟轻踏墙面落下,直到离地只有五米时才蹬着墙面如箭般射出,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修长的身体在黑暗中翻了一个跟斗后无声地站在离墙十二米外的地上,和进来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精确而完美。 这就是经过十年炼狱的黑杀杀手,这是绝顶智慧和完美身手的最佳结合! 如果不是非得把两件事一起做的话,如果不是客户非要看到那个丹尼斯。史克被埋进土里,那也许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死亡有什么问题! 反正再有问题也不是自己的问题,徐行微笑着,向后面那座黑暗城堡轻轻挥了挥手,送出一个飞吻,然后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个小时后, “唐,您想要现在用早点么?”马西诺的厨子在门外轻声叫着,两个门卫在他的身边,他们已经多等了十分钟了,本来每天马西诺这个时候都会坐在桌边看着报纸,等着他们来上班,可是今天有些反常,门没有开。 昨天那入门通报的门卫已经大声地叫了起来,他是马西诺的属实部下,这种情况他应该第一个出面查清情况:“您还好么?” 还是没有声音,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办法,只好叫狱警来,因为这个牢房很特别,门可以从里面锁,而狱警虽然没有钥匙但有工具。 二十分钟后众人打开房门一拥而入,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那个门卫冲进卧室,惊呆了,大家跟了进来,也愣住了。 基思是在家里接到报告的,他正在吃着早餐,听到这个消息他嘴里的牛女乃像瀑布一样倾泄下来,完全呆住了。 半个小时后,“是怎么回事?”基思站在房间里问狱医,他已经看过马西诺的尸体,看起来死得十分安静,除了脸部有些扭曲带着痛苦状之外并无异样。 那只可怜的花蛾子早就被来来去去的众人踩得稀烂,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它的生命,问一问它是怎么来的。 “心肌梗塞!”狱医摇了摇头,他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急救箱。 “马西诺有心脏病么?”基思轻声地问狱医,马西诺是个大人物,他的死亡实在不同寻常,如果没有个合理的解释那基思会有大麻烦,因为他收了博南诺家族不少钱。 “从理论上说,”狱医想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脏病!” “什么意思?”基思不太明白狱医的意思。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可能发心脏病,不管他原先是多么的健康,而且他现在确实是因为心肌梗塞死了,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这合乎情理,”狱医上下打量着基思,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低声说道,“否则他的死因是什么?谋杀?” 基思恍然大悟,他看着这被布置得像个高级酒店公寓的牢房,再想着自己的银行那笔存款,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 “如果真的存在谋杀,那杀手应该是心脏病!”狱医轻声笑了笑,接着说道,“要知道,心脏病可是今年美国医学会公布的威胁美国人的十大杀手之一。” “谋杀?杀手?”基思用力晃了晃脑袋。 “通知他的家人吧!”狱医慢慢地走出了牢门,只留下基思在那里紧紧地看着已经冰冷的马西诺。 “马西诺死了!”基思迅速通知保罗。 “死了?!!”正在床上补觉的保罗一下就变得睡意全无。 “马西诺死了!”基思放缓声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保罗也冷静下来。 “医生说是心肌梗塞!”基思平静地说道。 “他有心脏病?”保罗发出了疑问。 “从理论上说,”基思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脏病,要知道,心脏病可是今年美国医学会公布的威胁美国人的十大杀手之一。” 保罗好半天没有说话,他只是想着怎么对阿琳达说起这件也许会让她悲痛万分的事。 “喂!你还在么?”基思叫了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详细地告诉我!”保罗对着电话说道。 “这一段时间我们按着他的要求布置了那个房间,马西诺住得虽然不是太满意,但也没有太多意见,你知道这种事总是很为难的!”基思说道。 “嗯!”保罗轻轻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表示自己在听着。 “昨天司法部有人来检查,和马西诺见了一面,好像是要向马西诺问些情况,马西诺不肯说,而且好像很生气,后来那个人就走了!也许马西诺是被气死的!”基思慢慢地回忆。 “司法部?”保罗和司法部打的交道也不少,他知道马西诺这个案子司法部一直很关注,“知道什么事?” “不知道,那个人叫威斯基。华盛顿,是个联邦检查官,”基思说道,“他还带走了丹尼斯。史克。” “丹尼斯。史克是谁?”保罗有些不明白。 “关在这里的一个犯人,他杀害了一个妇女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尸体,那个检查官是带他去找尸体的!”基思说道。 “好了,我半个小时后再通知你!”保罗挂断了电话,又揉了揉眼睛,咧了咧嘴,又拨通了阿琳达的手机。 手机很快地接通了。 “喂,阿琳达,我是保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保罗的脸上满是悲痛,“你的父亲因为心肌梗塞昨天晚上去世了!”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落在地毯上的闷响,保罗对着电话大声叫道:“阿琳达!你没事吧!” 两个小时后。 一架螺旋式二十座私人雷神飞机静静地停在拉斯韦加斯郊外一座巨大别墅的私家停机坪上,随时等待飞往科罗拉多州的联邦监狱,去接回马西诺的尸体。 一辆黑色的殡殓车这时也开进了机场,直接停在了飞机的边上,四个壮汉抬下来一具两米长一米宽八十公分高的棺材,这个原本通体黑色的不祥容器现在已经被镶上了亮色的金边,显得华贵异常,看来是定制的,只不过好像做得太快了点, 四个壮汉小心地把棺材抬在肩头,慢慢地送上飞机,机舱里,驾驶员和副机师在帮着把这个巨大的木盒子固定在地板上。 这时一辆长长的黑色林肯车慢慢地开了进来,中排车门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壮硕大汉走了下来,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然后一手拉开后排的车门,又出来一名几乎是同个模样的黑衣大汉,他站在车门的左边,警惕地望着机场四周,然后才对着车里轻声地说了几句话,可能是说现在是安全的。 车里的人先是伸出一只黑色的古奇高跟鞋,接着是一只包着黑色丝袜的小腿,曲线曼妙诱人,接着是另一只鞋,另一只小腿,然后阿琳达从车里钻了出来,高挑的身材窈窕动人,一袭薄纱黑衣在风中飘飘洒洒,胸前是深v形的开口,露出瘦削的锁骨,长长的黑发已经盘起,上面罩着黑纱,颈后耳边的细碎发丝虽然被风吹得有一些乱,反倒更增魅力,她苍白的脸上戴着墨镜,黑裙上别着一支银色胸针,针上夹着一朵小小的白花,完全是一副服丧的模样。 而她身边那两个身形壮硕的保镖也是全身是黑,甚至连印堂都冒着黑气,他们迅速地登上了飞机。 飞机开始发出嗒嗒的响声,两侧机翼上的旋翼开始慢慢转动,接着越来越快,转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大圆盘,这时在正面看去居然能看到倒转的光影,飞机开始沿着跑道飞快地滑行。 半分钟后,雷神带着这群奇怪的人和那个昂贵的棺材飞上了蓝天,径直向着东方飞去。 十米长的座舱原本可以坐上二十个人,现在座椅全都被拆去了,只有靠着机身放着两排真皮沙发,显得相当宽敞,地上铺着米色的暗花地毯。 沙发当中相隔不到两米,却正正摆着那具黑色的棺材,它被牢牢地固定在地板上,庄严而肃穆,虽然现在这里面还是空的,但并没有影响它那种可以让人保持安静的神奇力量。 阿琳达一个人倚在沙发里,鞋子已经月兑去了,两条小腿并拢着放在身下,一只手托着下巴,对着对面舷窗外的天空发呆,宽大的墨镜挡去了半张脸,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两个保镖在靠近驾驶舱的吧台边上安静地坐着,靠近尾舱的两排沙发上坐着那四个抬棺的大汉,他们的中间就是那具棺材。 没有人说话,只有飞机马达的低沉噪音,机舱里的气氛显得十分的沉闷。 第11章 大地之心 布兰卡峰海拔四千三百六十五米,在山脚之下尚且秋色已近,山上更是由秋入冬层层分明,徐行方才向上攀来,一路便感觉每一百米便是另一番风景,倒像是过了一个月似的,山脚多翠色,而半山之中已经是红叶片片,近山顶处更是满地枯枝黄叶,徐行停了下来,扶着粗大笔直的树干向身后望去。 这里地势很高,可以望得见很远的山峰,可以看得见幽深的涧谷,来路上看到过的那瀑布从对面的峭壁之上直泻而下,入眼犹如一道白练,峭壁之上乱石横生,瀑水飞击石上纷碎如玉,乱石丛中水雾飞扬,白雾随风远去,无声无息地隐没在幽暗隐秘,林涛呼啸的森林里。 清清瀑水顺流而下,汇入山谷之底的那条小河,河水常年冲刷着谷底的山石与土壤,让它们形成小小的峭壁和河谷平川,岸边上浅草平铺,绿意不断,可爱极了。一条山路与河流同时延伸,水随着山势,路随着水势,都蜿蜒而行,进入更深的山际,同时消失了踪影。 临高远眺,景物真是美不胜收,徐行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峰顶,已经可以望见山顶那一段悬崖绝壁,石质坚实通体灰色,好似一块飞来的山石立在山巅傲然为峰。 几分钟后,徐行站在崖下仔细打量着这这块灰色山石。 十米高的山石上下几乎一般粗细,四面经年雨打风蚀,光滑无比,寥寥几个着手之处也是离得甚远,若不是有专业工具极难攀上。 徐行腾空跳起,右手在一块突起之处一按,脚尖在石壁上一踮,身子轻巧得如同毫无重量,又向上弹去,右手食指插入了一个岩隙一拉,他的左手已经搭在台边,轻轻一按,身子凌空翻了上来,稳稳地站在了岩上,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只是简单的几个起落,他已经站在了群山之巅傲视余峰。 这里长不过三米宽不到两米,地面还算平整,只是片土不存寸草不生,倒像一个石床一般,风力强劲,吹得他的衣袂呼呼作响。 浮云近得好似就在手边,伸手抓去又只是一团湿气,而远远望去,远处云生似海幻化万千,有时如奇山异石精灵神怪,有时却如海涛奔涌潮起潮落,而太阳也在这云间时隐时现,大地也时明时暗,恍惚间好似走进了一道时空的长廊,岁月的变换就在这明暗间被悄悄地完成。 自上而下看去,山峦相连层次分明,青碧红橙黄褐六彩如带,无边无际之中更有无数个映着晨光的山丘,它们静静矗立着,仿佛在聆听着谁的教诲,太阳孤绝地在云层中穿行,层层的林海色泽分明地铺展开去,林中流水淳淳脉脉蜿蜒谷底,不见身影亦无声息,而万物正在这片大地之上被这一方水土滋养着,美丽而玄妙。 “这个时候,地球的另一面是黑夜,阿菁一定还在睡觉,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梦,……”徐行心底愁思云集,原本光彩夺目的蓝天白云似乎也如知己一般,片片云朵聚了起来,密密实实地把太阳挡在了身后,四面慢慢地阴了下来,正如他心底无法遣去的烦恼。 高崖,翻涌的海水,没有星光,风的呼啸,多么相似的情形, 杰克坐在那石崖边上,怔怔地看着那片翻滚的海水,徐行静静地躺在那棵海波利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 “希望,是一件好事,它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它让我忘记痛苦,有了它,我甚至可以认为我还活着!” 这话是谁说的?是杰克,还是自己?徐行已经忘记了,只不过,不论是谁说了这句话,另一个人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活下去,就只有等待,还有忍耐,更长的等待,还有更多的忍耐,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里要有个希望, “你们不要心存侥幸,卡利特波里没有希望!” 徐行的耳边呼呼的风声好像不停地喊着这句话,他的拳头一下握紧了,紧得足以在一块生铁上留下深深的指痕。 这是校长曾经无数次说过的话,冷冷的话语和着残酷的现实,就像一道最有效的灭火剂,浇熄了孩子们心头的希望之火。 就像鲁宾逊在荒岛上竭力保护着自己那来之不易的火种,因为他知道,有了这团火,他才能成为一个人,而当他失去这希望的火种后,他也就成为了一个野人。不论其他孩子有没有过这样的希望,徐行至少很小心地呵护着自己心底那小小的希望之火。 一个小时过去了,徐行还是和刚才一样,瞪着一双眼睛,出神地望着天空,他在耐心地等待着,正像无数次夜晚,在地火之岛上,仰望着天空,等待着阳光破云而出的一刻,因为那一刻,就是他的希望! 头顶的浮云突然破开一线细缝,阳光如箭般穿出照在峰顶,也照在了徐行的身上,长长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地面上。 “每个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线阳光刺穿,转瞬即是夜晚。”诗人的话总是那么神秘,充满了对生命的思考,破开的浮云让阳光透了过来,而徐行的脚下不正是大地之心么! 徐行慢慢张开双臂,迎着狂风的扑击,就像一只翱翔在九天的鹍鹏,可惜,就算他再怎么摆出飞翔的姿势,也无法真正地迎风起飞,搏于九天,就像达芬奇,他做的翅膀再好,也无法让人飞上半空。 “自由的假像,……”徐行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小姐!前面就是布兰卡峰!”一个保镖轻声唤醒还在发呆的阿琳达,她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丹佛市,再有半个小时到可以到了,随意向窗外看去,却正好看到徐行那副“足下凌绝顶,任凭狂风吹”的壮美之景! 阿琳达用手抚住了嘴,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随着飞机越来越近,驾驶舱里也传出了一声惊呼,“那里有个人!” 飞机从徐行的前方偏下一点的位置一掠而过,相差不到五十米,徐行甚至都可以看到舷窗里那些人惊讶的面容和一具黑色镶着金边的棺材,而飞机却因为所有人在片刻之时同时移到这一侧的窗边而差点失去了平衡。 “全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前舱里传来驾驶员的怒吼,保镖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在飞机上就得听驾驶员的,要不然大有可能小命不保。 “他是怎么上去的?!”机舱里的几个人在交换着眼神,脑子里全是一个同样的问题。 而阿琳达还怔怔地扒着窗口,看着那个如十字架般立在万刃之巅的人,她的嘴里轻轻地念着:“大地之心!” “大地之心?”一个保镖轻轻问边上的同伴,“那是什么?” 同伴摇摇头。 “每个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线阳光刺穿,转瞬即是夜晚。”阿琳达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地说了一句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满脑子都是那个阳光下孤独的身影。 飞机远远离去,徐行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呐呐道:“这么快就把棺材送来了,看来是准备很久了!” 阿琳达的飞机在卡农城的小机场降落,在跑道上滑了一千米后慢慢地停了下来。舱门打开,舷梯放下,阿琳达出现在舱门口,基思赶紧迎了上来,他已经在机场边上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我很遗憾,这实在太意外了,”基思沉痛地说道,“我们没有照顾好他!” 阿琳达没有说话,只是上了基思的车,保镖也上了后座,车子一溜烟地开出了机场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走到那间高级酒店式牢房了,还是那两位忠实下属守在门口,基思带着阿琳达直接走到卧室,马西诺身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向外侧扭着脸上还保留着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的痛苦神情。 “除了医生,没有人动过他的身体!”基思小心地对阿琳达说道。 阿琳达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站在马西诺的身边,伸手慢慢摘下墨镜,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缓缓跪下,拉起马西诺搭在床边的一只手按在脸上,基思和两名保镖已经小心地退到了外间,他们已经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水滚落在床沿,溅起了细小的水花,他们甚至可以听到那无声的抽泣,感觉到入骨的伤悲, 半个小时后,阿琳达走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墨镜又重新戴在脸上,只能隐隐看到面颊上有些湿气,她的声音却还是一如往常般冷静。 “请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阿琳达平静地说道,但她的话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基思打量了一下这位博南诺教父的至亲,点了点头,他开始考虑自己的措词。 “我想这件事真的是一件意外,您的父亲到这里后一直很健康,也有专人照料他,我们也为他布置了这个房间,你可以看到,我们已经尽力了,……”基思点了点正站在门外的厨子和两个门卫,还顺手拍了拍**下的沙发,指了指屋角的空调,表明这里的条件已经是相当好了。 阿琳达微微点了点头,她当然不能对这个牢房有什么意见,要有意见也是官方的事,要是有钱就可以住得这么好,那谁还害怕住在监狱里呢? “昨天司法部来了个检查官,他曾经和您的父亲单独地说了几句话,当时您的父亲刚吃完早餐,会面的时间很短,我们有录像记录,您要看么?”基思说道。 阿琳达点了点头。 基思叫来一个狱警吩咐了几句,接着说下去:“然后的情况我就不是特别清楚,您可以问问您父亲的厨子和那两个门卫,他们一直在您父亲的身边。” 阿琳达点点头,望向门口,那个厨子走了进来。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阿琳达问道。 “和平时一样,唐在吃他的早餐,我在煎鸡蛋,然后有人来叫唐,说是有个司法部的人要见他,唐很生气,他还把叉子插进了桌子里!”厨子说得很快,因为这件事看起来并不复杂,“然后他就进屋子换衣服,好像还打了个电话,我不是很清楚!……” 阿琳达不动声色地听着。 “唐出去后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他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没有出去过一般,”厨子又开始说,“那天中午他吃的是一份松菌牛排,配波尔多红酒,吃完饭他睡了大约两个小时,后来就是看报纸,晚餐吃的是羊肉和通心粉,饭后看了会儿电视,到十一点我们就离开了,因为唐要睡觉了!” 两个门卫也来补充了几句,说法也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把上厕所洗澡换衣服这类细节再补充一遍。 这时狱警已经拿来录像带,放进录像机放了进来,一阵沙沙声过后,画面开始出现了一个会议室,一个金发男人坐在桌旁,头微微低着,看不见脸,大家都盯着电视看着,神色异常紧张。 画面上,马西诺走进了会议室,金发男人说:“这次会面不许记录,不许第三人在场!”于是基思点点头,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然后马西诺盯着徐行冷冷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画面上的金发男人还是没有露出整个脸,事实上他一直是挺着腰俯视着前方,而四个角上的摄像头只拍到他的头顶和额头。 阿琳达皱了皱眉。 电视里传来金发男人的声音:“我是威斯基。华盛顿,检查官,我对你现在的状况很有兴趣!”接着马西诺的脸上突然抽动了一下,他终于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金发男人问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金发男人的话里有一丝不耐烦,他低下头,脸上好像有一些动静。 阿琳达的眉毛轻轻一跳,按了一下暂停键,问道:“他在说什么?” 基思和其它几个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大概是在无声的骂脏话!”基思皱着眉头回答。 “脏话?”阿琳达不相信这个答案,她沉默了一下,重新按下播放键。 画面上,马西诺紧紧盯着金发男人,他的嘴也动了几下,而对面的金发男人没有一点动静。 这时连基思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因为看起来马西诺试图和这个金发男人达成了一种私底下的协议。 然后马西诺突然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别他妈白费劲了!杂种!” 然后就有人冲进来把马西诺带走了,而那个金发男人时不时地用手揉着太阳穴,看来他被这些桀骜不驯的犯人整得精疲力竭。 大家全都皱起了眉头,这一段画面说明了什么? 说明司法部还想从马西诺的嘴里挖出点东西,而马西诺不答应,然后当天夜里他心脏病发死了! “查查那个检查官!看看是不是真的!”阿琳达对着保镖下命令,一个保镖立刻拿起手机开始拨号码,接通后他对着手机轻声地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不可能是假的!”基思脸色有些苍白,听到那句话时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还让那个检查官带走了他的一个重犯,“他所有的证件都是真的!我接到司法部的通知他要来监狱。” “不管真的假的,我父亲的死很可能和他有关,就算是真的心脏病,那多半也是因为他的来访的原因!”阿琳达冰冷地说道。 基思无可奈何地靠在沙发上,他在心中盘算着明天是不是真的能见到那个来自司法部的检查官和那个犯人,如果见到了,那自己可以警告他已经上了黑手党的黑名单,卖个人情给他,如果见不到,那这件事情就大了,自己可能会坐牢。 基思越想越后怕,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阿琳达轻轻地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屋子里十分沉闷,基思看着那个空调,却不敢伸手去拿遥控器。 二十五分钟后,手机响了起来,保镖听了一阵挂上,放下手机俯身在阿琳达的耳边说道:“司法部的确有一个叫威斯基。华盛顿的检查官,这家伙正在调查监狱犯罪的一些案子!”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阿琳达心里想到,抬头望向满头大汗的基思,决定不再难为这个人,毕竟他还有用,博南诺家族需要许多人的帮忙。 “基思先生,你还记得他开什么车来?”阿琳达问道。 “路虎,但我记不得牌子,我记数字很差!”基思一脸苦恼地回答。 “也许是租来的,我们可以问到!”一个保镖说道。 “如果这个人是假的,那他真的是非常高明,我敢说那我们什么也查不到!”阿琳达淡淡地说道。 “那怎么办?”另一个保镖问道。 阿琳达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缓缓地说道:“这事情一定要查,不过先得把我爸爸带回纽约检查!心肌梗塞,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他的身体一向很好!” 一个担架车推了进来,几个人合力把马西诺抬上了车,又静静地推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飞机开始在跑道上缓缓滑动,抬升,直到冲入天空。基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才听了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苍白,整个人就像要晕过去一般。 他匆匆赶回监狱,一个狱警站在门边,一脸的焦急和疑惑。 “怎么回事?另一个威斯基?”基思披头就问道。 “是的,我笑着问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然后他很奇怪地看着我,居然说他是第一次到这里!”那名狱警小声地回答道。 基思的头上不停地冒着汗,他的视线也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他勉强打起精神问道:“你还说了什么?”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装成有事走出来给你打电话了!其他人在看着他。”狱警小声地回答。 “做得好!”基思努力冷静下来,他必须想出办法来对付这个可怕的局面,好在那个阿琳达已经回纽约了 半空之中。 “飞机到纽约要四个小时,我们会在堪萨斯停下来加油!”机舱的通话器里传来飞行员的飞行计划。 “先绕到布兰卡峰!”阿琳达突然开口说道。 “先绕到布兰卡峰!”一个保镖打开前舱门对着机师说道。 飞机开始微微转向,机舱里十分地安静,没有人说话,但在十多分钟后,大家都开始留意着那由小变大的布兰卡峰顶,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在绝顶站立的男人,当然是为了那一份好奇――他还站在那里么? “飞近一点!”阿琳达突然又说道,她伸手摘下了墨镜,放在了一旁。 “飞近一点!”一个保镖打开前舱门对着机师说道。 “好的!”机师随口答应,他今天早上飞得就够近了,如果再近那就可能直接撞山了。 “看到了,他还站在那里!”一个保镖眼力最好,他先叫了起来。 “我敢打赌他是听到我们飞机的声音后才站起来的!”另一个保镖嘟嘟噜噜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大家都在看着那个直立在万尺峰巅的奇怪男人,阳光照着他的脸,泛着金色的光芒,根本看不清长得什么样。 “近点……近点……再近点!”阿琳达嘴里无声地念叨着,眼里放着狂热的光芒。 “当心!”副机师大声叫道,飞机几乎是贴着山崖一掠而过,离徐行不过五米,离地不过十米,强大的气流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卷起一片云气向着徐行冲来。 徐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飞机呼啸而过,丝毫未动,那三张因为紧紧贴在舷窗上已经变形的人脸看起来分外有趣,还有那个长长的棺材。 “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么?”一个保镖偷偷地问道,另一个保镖摇摇头,阿琳达咬着嘴唇坐在沙发上,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机舱的红灯闪了起来,通话器又响了起来:“飞机出了点小问题,我们要在丹佛检查一下!” 所有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可能是因为刚才飞得太低有东西钻到旋翼里了,大家坐好!”机师安慰大家。不过毫无效果,每个人都紧紧抓着身边最牢靠的物体,面色凝重。 好在飞机终于熬到丹佛机场的上空,而机场也已经安排了跑道给它迫降,几个人都在胸前划着十字,而飞行员却一边念着上帝的名字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水泥跑道。 起落架已经碰到了地面,飞机轻轻弹起,客舱里所有人都跳了起来,他们的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抓住身边最牢固的物体。接着飞机又落下,这一次起落架触地后飞机没有再弹起,而是稳稳地向前滑去,速度已经降到了安全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飞机向着停机坪慢慢滑去,停在了离一架英国航空的777边上十米多的地方,一辆加油车正停在那架飞机边上,一个工作人员正在给飞机加着油。 “您可以先到大厅去休息一下!”一个保镖在舱口打量了一会儿,证实现在一切情况正常。 “不必,我在这里陪着爸爸!”阿琳达微微摇摇头。 “机场有租车处,我去查一下那辆车,说不定有收获!”一个保镖轻声说道。 阿琳达微微点点头。 今天的天气热得像要着了火,地上晃着白色的光,加油车在给飞机加着油,地上已经漏了一滩油,这是家常便饭,飞机加油时总会流出一些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正用云梯给777飞机舷窗做检查的工作人员呆呆看着边上小飞机的机舱里那具黑色金边的棺材,还有棺材边上的阿琳达,看得入神,不由得手一松,手中的尖嘴钳便直落了下去,正好砸在那滩油污漫过的水泥地上,一片白光闪过,雄雄火焰就此燃起,又迅速向着另一个正在检查加油情况的工作人员脚下漫延,一下就把他包在了火里,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拼死滚动,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却无济于事, 刚下飞机的保镖一声怪叫,冲回了飞机,对着舱里大声叫道:“快离开这里,外面着火了!” “把飞机开走!”阿琳达临危不乱,迅速叫道。 飞行员还没有下飞机,他发动飞机缓缓地向着跑道中滑去,尽量远离加油车,而那火势眼见着快要漫延到了加油车上,好在加油车的驾驶员已经拎着灭火器下了车,一路对着火焰洒着灭火泡沫,加油车上有报警设备,只要按一下指挥处就可以知道发生了紧急情况,而远处本来为了防止这辆迫降飞机爆炸的救火车还没有开远,也向这个地方开来,四处警报响起, 一片声势浩大的救火行动之后,机场又恢复了平静,雷神飞机安静地呆在机场的一个角落,除了两个机师,所有人都在飞机上。 “今天太多意外了!”阿琳达呐呐地说道,她的心中有些发抖,意外就是意外,不可预见但有的时候可以安排,这种事情在家族的历史中已经见过太多了。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留心看着窗外,他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单独行动了。 两个小时后,加满油的雷神飞机又飞向了天空 监狱里,基思带着威斯基检查官慢慢地走在长长的走道上,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狱警。 “这里的保卫措施十分完善,犯人绝对不可能从这里逃跑!”基思信心满满地说道。经过一个小时的调整,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平静,只是说话间不停地打量着这看起来感觉完全不同的威斯基检查官,心里不停地痛骂自己为何如此大意,明明通知上说是4号到达,自己居然会相信那个假检查官那年所谓“为了工作而放弃周末”的解释。 “妈的!”基思心中暗骂,“在美国,只有为周末放弃工作,哪有为工作放弃周末的,只要看看总统就知道了!只是他为什么要救那个人渣丹尼斯?他和马西诺的死真的没有关系么?会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基思狠狠地摇摇头不,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也许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而应该把精力集中在如何应付这少了一个犯人的事实。 四人慢慢地走过长廊,突然那个哈里斯叫了一声:“嗨,老兄,你又来看我了么?” 基思全身一冷,微微一抖,他赶紧使了个眼色,两个贴心的狱警立刻走了过去,挡在门前狠狠地瞪着哈里斯,想让他乖乖地闭上嘴。 突然他们的身子变得异常僵硬,因为他们发现哈里斯原本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居然拿着一柄黑油油的手枪而原本坐在床头的德西也走了上来,他的手里也拿着一把不同款式的手枪。 “对!就这样!”德西把狱警拉了过来,伸手掏出了他身上的配枪,重新顶在了狱警的肋下。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基思气愤地叫着。 “把门打开!”德西用枪指了指基思和威斯基,两人一下就僵住了。 “快点!我们的时间宝贵,我已经在外面定了午餐。现在已经迟了!”哈里斯也拿过身前狱警的配枪点着他的胸膛说道。 “你们怎么会有枪的?”基思四肢发麻,但他的声带还有些用处,能完整地问完这句话。 “我们做的!”德西把手中一把随手丢了出来,正好在威斯基的面前,碎成了几块。 “石膏做的!”威斯基嘶声叫道,他回头狠狠盯着基思,两人的心里都涌起深深的悲哀。威斯基想的是为什么他一来就遇上这种事,而基思却想起昨天同样经过这儿时,那个假威斯基说的话――这儿有人越过狱么? “难道他那时就已经看出这两个人要越狱了?” 基思没有空再想下去,因为哈里斯和德西已经从牢里走了出来,用枪指着他的头把他拉了起来。 “对!涂上墨水和油!”哈里斯得意地回答。 “麻烦你们陪我们出去!”德西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长廊那头的狱警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按响了警报。 “有犯人胁持人质,紧急支援四号监狱!”一向沉着稳定的指挥中心女调度员,这会儿调儿都变了。安静的监狱山上突然像开了锅,不到五分钟,警察局的直升飞机就赶到了四号监狱,围着监狱低空盘旋,马达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四五辆警车呼啸而至,从一辆标着k-9的大吉普警车上窜出两只警犬,由警员牵着朝四号监狱的大门奔去。 基思的大办公室里。 四个人质全身几乎被扒得精光,上下只穿着一条三角短裤,赤脚踏地,双手被透明胶带紧紧地缠在身后,背对着窗子站着,正好挡着外面的视线。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自己当着犯人的面月兑得如此之彻底还是生平第一次,他们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看着坐在办公桌上喝着咖啡的两个犯人发呆。 “太好了,有直升飞机到了!”哈里斯听到旋翼发出的声音就在窗外,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笑着对德西说。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始终对准着那四个人质,腿边还放着另一把枪。 “我说过这能行的,哈哈!”德西也笑着回答,他的手上也有一把手枪,“对他们说,我们要一千万美元!”他把枪口对准了基思的脑袋。 “全部二十五十美元的旧钞,不连号!”哈里斯说道,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一百元面值的五百万,五十元面值的三百万,二十元面值的二百万,一个小时内和直升飞机一起送到院子里。”德西纠正了哈里斯的要求,接着他用枪指着基思的脑袋说道,“你告诉外面我们要什么!要不然你们就得死!” 基思对着窗外把话喊了一遍。 “这需要时间,这么多的旧钞我们得花半天才能拿到!”门外一个谈判专家大声回答道。 “那就别把时间浪费在给钞票拍照上,也不要在钞票里面放跟踪器和其它鬼玩意,一个小时,没看到东西我就杀人!”德西满面杀气,对着窗外喊道 一个小时后,四名人质围成一圈,以哈里斯和德西为中心,每个人质的头上都顶着一把枪,这个人圈缓缓地向着院里的那架直升飞机移动着。 四面的岗亭上的警卫早已经不见了,飞机上也只看到一名驾驶员。 “钱在飞机上,请不要伤害人质!”喇叭里是那个fbi高级官员的声音。 “哈里斯,你带着两个人先上去,他们不敢动的!”德西冷静地说道。 哈里斯押着基思和威斯基登上了飞机,接着德西也爬了上来,他用枪指着一名人质说道:“你上来!另一个滚!” “钱在哪里?”德西大声问道。 “在这里!”哈里斯也大声地回答,他用枪指着基思的头,自己一手打开后座那两个大麻袋,里面是一叠叠二十五十的美元旧钞。 “我还不知道一千万美元有这么多!”哈里斯眼里全是钱光,他提了一下麻袋,惊呼一声,“怎么这么重?” “留神点!”德西不高兴地提醒他。 “如果你只要百元的,一千万美元是250磅,现在这里有五十和二十面值,那重量一定超过六百磅!”威斯基平静地说道。 “哼!你懂得还不少!”哈里斯斜着眼看了威斯基一下说道。 “起飞!向北飞!”德西叫道。 直升飞机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地面上尘土飞扬,院子里的可见度已经下降到了极低。 “去你的吧!”德西一下把他身边的那个赤身的狱警推了下去,然后把基思拉到边上。 “一人一个,正好!”哈里斯大声笑道。 飞机升到了三十米的高空,下面高高的院墙看起来就像一个结实的围城,哈里斯向下望去,飞了个吻说道:“宝贝,我们最好永远别再见了!” “向着西飞!”德西大声叫道 第15章 旅馆惊魂 夜已经很深了,停车场上空无一人,有的车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徐行在黑暗中绕着屋子慢慢走着,直接来到北边的角落上。走廊的窗子是开着的,那里可以很方便地进入二楼。 这里已经可以听到哈里斯在洗澡里发出的哼哼声,听起来像是一首歌,不过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懂。房间的窗子突然被拉开,一个人影出现在地上,是德西站在窗前向外看,接着窗子又被关上,人影也消失了。 “很警觉,也很聪明!” 徐行轻轻抚着下巴,远远地看着那个窗口,现在是德西去洗澡,因为哈里斯的身影在窗前闪过。 又过了一个小时,房间的灯熄灭了,徐行吸了口气,推开车门走下车子。走到窗下,轻轻一跃,身体在半空中缩成一个球形正好钻进窗子,然后身形一展,脚掌无声地踩上地面,左边便是哈里斯和德西的房间了。 房间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就像在演绎着一曲糟糕至极的马头琴二重奏,看来两天的亡命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了,徐行用停车场上拣的细铁丝轻轻拨开弹子锁,悄悄推开房门,房间里很暗,但对徐行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关上门,慢慢地走进卧室。 卧室里的大床上,哈里斯和德西各自抱着自己的那一份财产睡得正香,他们打着呼,流着口水,时不时咂巴几下嘴。 徐行皱起眉头,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一人一掌把他们打昏。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就如两只猫在走路,只有训练有术的人才会这样走路。 徐行轻轻躲在门后,屏息凝气。 门被拨弄了几下,打开了,接着是拔枪的声音,然后有一束小小的光亮了起来,就像房间里多了一支萤火虫般,然后脚步声慢慢地向着这儿移动。 “是两个杀手!只不过,为什么会有两个杀手来找德西和哈里斯的麻烦呢?这两个家伙才从卡农城监狱里跑出来,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瞄上了?”徐行有些纳闷。 两个人慢慢地模了进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的瘦,矮的胖,两人上身起伏,踮着脚走路,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只蒙着黑布的小手电筒,那微光足够让两人看到床上的人形,另一个人手中卷着一个大麻袋,两人慢慢走到床头,用带着消声器的枪口对着正瘫睡的两人,同时顿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眼里满是疑惑。 原来是找那个安斯,徐行明白过来,他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卧室里,瘦子用力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挥起拳头用力打下,挨了一拳的两人头一歪,毫无动静,可怜的哈里斯和德西,在昏迷中还被如此殴打。 “为什么是两个?那家伙是同性恋?到底是哪一个?怎么都不像?”矮个胖子问道。 高瘦子用手电在哈里斯和德西的脸上晃了半天,冷冷说道:“哪个也不是!” “是那家伙的房间么?”矮胖子问道,“这是什么宝贝?怎么抱这么紧?” “201,第一间,我不会错的!”高瘦子摇摇头,说道,“妈的,别浪费时间了,走!去楼下看看!” “倒霉,我们为什么要把他活捉去纽约?今天下午一进门我就可以一枪把他干掉!”矮胖子不解地问道,放弃了想要把哈里斯的手掰开的企图。 “因为这是唐的吩咐,捉到唐尼,然后把他带回来,洗清我们的耻辱!”高瘦子冷冷地回答,慢慢走了出去。 两个人转过身来,走出了门,又把门关上。窗台打开,徐行如游鱼一般钻了进来,他刚才一手钩在窗台上,全身悬在空中。 “看来这个安斯一定是得罪了黑手党,那个唐尼听起来很熟悉,好像是一个曾经打入到黑手党内的特工化名。莫非安斯就是那个唐尼?” 徐行走进卧室,打开那两个包一看,里面果然满满的都是钱,徐行满意地笑了笑,说实话,能把一千万塞成这么两个大包也是挺不容易的,再掀开枕头,每个人的枕下都有两把枪,真是毫无意外。 “睡个好觉!”徐行微笑着在胸口轻轻地划了个十字,把枪放进包里,拎起包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大门,从窗口一跃而下。 回到自己的车子,徐行把两个旅行包往后备厢一扔,耸耸肩,关上后备厢的门,慢慢走回大堂里,吃饭的人要不已经连夜赶路,要不多半已经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了,大堂里空荡荡的。 柜台前,安斯和米尔肯还在聊天,看来在徐行离开这一会儿他们一直没有停止那个有关前列腺癌的话题。 “给我一杯水,加些冰块!”徐行大模大样地坐回米尔肯边上。 安斯飞快地把冰水递给徐行,然后又坐回到米尔肯面前,他们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多年好友。 徐行慢慢呡着水,眼睛斜斜瞟着正在楼上向下看的那两个黑手党,他们正面无表情地走下来,枪和手电筒都不见了,只是矮胖子还拿着那个麻袋。 “既然这些事都已经上了轨道,那你还在做些什么?”安斯问道。 “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我现在想让医疗记录公开,当然为了保护患者**,以编号代替姓名,把数百万份病历提供给医生研究。”米尔肯摇着头叹着气,“你知道,眼前这样做还不可能,相关规定十分严格,医生在进行临床实验时,甚至难以从自愿参加实验的患者那里收集到信息。” “是么?”安斯显然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然而,若想让医生和科研人员找出疾病的生物标志,抹去医疗记录上患者的名字、编纂成巨型数据库是简单又不昂贵的办法。”米尔肯拍着桌子说道,“这是一个谁都该想到的主意,不只是前列腺癌,再推想一下,要是所有医疗研究都这么做,该会怎样?” “群策群力,那一定会有让人激动的进展。”安斯点点头。 “总之,我要改进技术,只要给癌症研究人员的工具像技术公司所采用的工具那样先进,我们就能更快地找到疗法;要改写愚蠢的政策;要让科学家去思考大问题,别把时间花在求人给钱上;最后,让人们将得到的信息彼此共享。”米尔肯说,“我觉得这四个要素就好比四人接力赛,人们都认为这四人应该按次序一个个跑起来,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同时起跑呢?也许第四个人在走,第二个在狂奔,第三个人在慢跑。但你至少让他们都在前进。” 米尔肯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相当痛快,安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来,看来两人就打算就这样打发一个晚上了。徐行也喝了一口水,夹着冰块的水,清凉之感在舌尖化了开来,极之动人。 “嗨,安斯,我怎么也看不出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开汽车旅馆,你说过你在纽约呆过,为什么到这里来?”米尔肯问道。 “一言难尽,我得罪了一些人,呆不住了!”安斯慢吞吞地说道,然后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得罪了什么人?”高瘦子冷冷地问道,他已经站在了柜台前。矮胖子就在他的身边,带着淡淡的微笑。 “那不关你的事!”安斯抬眼看看高瘦子和他的同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突然多了一股不同的气质。 “唐尼!”高瘦子突然一肘打在米尔肯的脖子上,顺手拔出枪对着安斯,“你没有那么健忘吧!!” 米尔肯如一瘫烂泥般滚倒在地,安斯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很冷静,对着枪口,眼里一丝害怕都没有。 在高瘦子发动的同时,矮胖子也已经拔出枪来对准了徐行,微笑着说:“你什么也没有看见!” “举起手来,不要想反抗,命运是注定的!”高瘦子慢吞吞地说道。 “不要伤害其他人!”安斯慢慢地说道,他的手半举在空中。 “慢慢走出来,”高瘦子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慢慢的,走出来,不要心存侥幸,我的枪会走火!这里没有你的上帝!而它,主宰着这里的一切!”他轻轻晃着枪口,从安斯的头部到喉咙,再到胸膛,然后又回到头部。 矮胖子也看了一眼安斯,嘴中晒笑道:“索尼布莱克就是因为这个家伙被砍了手挖了舌?我真不敢相信,这家伙听说很帅,现在怎么这样?整过容了?” “索尼布莱克是自己瞎了眼,自作自受,”高瘦子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嘴唇,好像一只饿狼见到了就要到口的美食,“但这个家伙一定要受到惩罚!” 他摆了摆枪口,示意安斯走得快一些,徐行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含着两块冰,让它们在舌尖上缓缓融化,变成薄薄的一片,那种锋利的薄片。 地上的米尔肯突然发出一声申吟,矮胖子提起脚就要朝米尔肯的脸上踩下。 徐行目光一冷,轻轻一吹,矮胖子突然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只脚还在半空中,人却已经晃了起来。 “怎么回事?”高瘦子偏过头,突然他也僵住了,安斯举在半空中的手一下合了起来,扭住那只握枪的手腕,一下按在桌上,高瘦子的半上身也贴在了桌上。这个时候矮胖子已经仰天倒了下去,那只本来要踢向米尔肯的脚在空中高高扬起,然后砸在了地上。 轻轻易易地夺下枪,安斯反过来用枪口指着高瘦子的头,沉声喝道:“别动!”动作熟练,就像已经千百次演练过一般。 他望向倒在地上的矮胖子,又看看枪口下的高瘦子,疑惑不已,他摆了摆高瘦子的头,明明还有呼吸,就是毫无反应。 “为了上帝的神迹!”徐行举起杯,向着安斯敬了敬,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安斯用力摇了摇头,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那个脑袋,可是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跑出柜台,从地上拣起另一把枪,然后扶起米尔肯,轻轻拍着他的脸,嘴里叫道:“迈克!醒醒!” 米尔肯毫无反应。 徐行晃了晃杯子,轻轻一抖,零度的冰水化成一片水幕砸在了米尔肯那半秃的头脸上,也溅了安斯一身,他抬起头来望向徐行,徐行无辜地回望。 又是一声申吟,米尔肯慢慢睁开眼,含糊地说道:“我怎么了?” “你被打晕了!”安斯把他扶到一张靠背椅上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难怪这么痛!”米尔肯抚着脖子,唉声叹气,“真倒霉,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你说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安斯低声在米尔肯的耳边说道,“你不觉得这事很怪么?” “当然觉得,先是机场发生火灾,取消了我的航班,然后我不得不自己开车去圣莫尼卡,在汽车旅馆没有房间睡觉,吃饭时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把我从桌子边赶开,和你聊天还算开心,可是又有人拿着枪跑进来,我又被打晕!”米尔肯张开嘴就不停地倒着苦水,“你见过像我这么惨的有钱人么?” “没有!”安斯紧紧抿着嘴,面色严肃地回答。 “那个人不见了!”米尔肯突然叫道,安斯回过头,柜台边除了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之外别无他人,徐行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很奇怪,……”安斯缓缓地说道。 “对,圣礼教的人就是这样怪!”米尔肯也点头同意安斯的看法。 “圣礼教的?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在吃牛排的时候还在划十字,有谁会这样?”米尔肯唉唉地模着脖子说道。 安斯无言以对,只得耸耸肩。 “报警吧!”米尔肯说道。 “嗯!” 天色已亮,房间里德西和哈里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成了一团,相互抚模着,突然他们同时睁开眼,一起发出一声惊世骇俗的怪叫。 两人满面惊恐地看着对方,然后同时翻身下床,四处找寻自己的五百万。 “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德西又扑到床上掀开枕头,咬着牙说道:“枪也不见了!” “贼!”哈里斯冲到门边,那里根本没有被强力打开过的痕迹,“门是反锁的!” “窗子是关好的,也都插上的!” “怎么回事!”哈里斯目露凶光看着德西,他开始把怀疑的对象转到了自己同伴的身上。 “你在怀疑我么?你这个笨蛋,我的那一份也没有了!”德西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哈里斯。 “那你怎么解释这一切,门窗都是关好的,我们的东西都不见了,又不是我干的!”哈里斯紧紧地盯着德西,他的拳头已经捏紧了。 “你这头猪,我还怀疑是你干的,也是同样的理由!”德西也紧紧地盯着哈里斯,他的拳头也捏得很紧,随时可以发出重重一击。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向讲义气,没什么脑子!不像你,脑子好的人心眼太多,我对这样的人缺少信任感!”哈里斯说道。 “你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把你甩掉?你以为我会拿了东西装成没有事的样子再和你呆在一起?你以为我会把东西藏在这附近以后一个人回来拿?”德西一连串的反问。 “就是这样!我知道就是这样,你自己也承认了!”哈里斯怒吼一声扑了上来,和德西扭成一团。 “混蛋,我是反问你!你这个白痴!”德西用力击打着哈里斯的月复部。 “你居然敢说我是白痴!我和你拼了!”哈里斯更加疯狂地用拳头攻击着德西的身体。 “你就是个白痴,我和你关在一起真是倒霉透顶!”德西也猛烈地回击着哈里斯。 两人从地上打到床上,从床上打到地下,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弹簧床被挤压的声音。 楼上楼下早起的客人纷纷竖起耳朵倾听,脸上先是惊奇,然后恍然,随后露出暧昧的笑容。 “再见!”安斯紧紧握着米尔肯的手。 “需要帮忙的时候来找我!”米尔肯紧紧回握。 安斯紧紧盯着米尔肯的斗鸡眼,笑着说:“你想让我得前列腺癌么?” “安斯,你可不会比克里和多尔更会保养自己,也不会比默多克和格鲁夫更有钱、也不如乔托尔和施瓦尔茨科普夫将军那么受欢迎,你知道他们在得知自己得了这个病之后第一时间会打电话给谁么?” “你!”安斯点了点米尔肯的胸口。 “对了!安斯朋友,免费的专业咨询,完全免费!”米尔肯拍着胸口说道。 安斯笑了起来,张开双臂给了米尔肯一个大大的拥抱。米尔肯上了他的卡迪拉克车,挥了挥手,开了出去。 第16章 异乡故人 2001年9月6日,星期四,亚利桑那州。 这是一片古老的土地。数亿年前,这里是沙尘滚滚的大漠,之后在石炭纪到二叠纪之间,这里曾是汪洋一片,在其后的三叠纪和侏罗纪里,这里又曾经是一片低地沼泽。如今,它又回到了沙漠状态。 离霍尔布鲁克已经很近了,清晨的风凉爽而宜人,周围已经变得荒凉而广漠,视力所及,红沙黄土砾石遍地,公路笔直尽指天际,大地时而血红,时而银灰,路边天际隔一段就有一根细细的电线杆孤单地竖立在这片荒原之上,时不时几丛烛台掌从车边闪过。 徐行的车子转进了木化石国家公园,仍然是沙漠,仍然是丘陵起伏,不同的是,地上零零落落地倒伏着长短不等的一些粗大树干。z 游人们蹲在树干边发出声声惊叹,原来这些树干内部不是木质,而是五彩斑烂的宝石!徐行慢慢地走在这些树干之间,时不时俯,轻轻捏起一颗木化石,放在眼前认真地看着那内部的花纹。 “快来看!我找到的这几个宝石,真的好漂亮!可以带回去么?”一个小女孩子两手握着的都是地上零碎的木化石。 “照你这种拿法,人家两亿年才培养出来的木化石,你两年就把人家拿光了。”她的父亲开起了玩笑,又拍拍她的肩膀,指指游客中心前面的告示牌“擅自取走平原上的木化石者,每块罚金2500美元。”她的父亲戴着一副眼镜,身材高大头发褐黄浓密,有些学者的气质。 小女孩子一字一句读完告示牌上的字,转过头来,望向父亲举起了手:“哇!我手上抓着上万美金呢!”声音清脆娇女敕惹人发笑。 “我的车里还有一千万美元呢!”徐行暗暗想着,他都差点忘记了要拿那些钱做什么了。 “爸爸,这些近乎宝石的木化石是怎么形成的?”小女孩接着问道。 父亲的手里捏着一颗木化石看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孩子说道:“两亿五千万年以前的三叠纪时期,这里还是一片低洼地,在内华达州那片高山上长着一些现在已经绝迹的针叶林木,在一次暴雨过后,山洪泥石流带着大棵的树木冲到山下,……” “这些树干随着河流一直向着东面漂流而下,一直漂到这里,停留在今天亚利桑那州的平原上。”父亲的语调轻悠,他的思绪已经被带到了那远古的岁月,女孩也听得十分入神。 “随着河水而来的泥浆,覆盖了这些树干,这些泥浆富含火山灰,经年累月,积以时日,树干中的水份和木质细胞逐渐被火山灰中的硅、铁、铜取代,在木质组织间逐渐产生一种近乎宝石的结晶,慢慢地取代了原有的木质组织,形成了今天的木化石。”父亲低头看看手中的木化石,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十分地感慨。 “哇,真是好神奇!”小女孩惊呼。 看着女儿对手中宝石爱不释手的样子,父亲也笑了,接着说道:“你要知道这些化石向人类展示他们的美丽的过程更加神奇!” “是什么?”小女孩抬起头,好奇地等着父亲的回答。 “这些树化石原本长眠几英里的地下,几百万年来的频繁爆发的火山以及地震引起的地壳运动,使得这片土地被抬高,形成了科罗拉多高原,然后经过几百年的风雨的冲刷,这些深藏地下的树化石才显露出来,还有更多的还在地下呢!” “哇!”小女孩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中国人有句俗语,只要有恒心,连铁杵也能磨成针,而最有恒心的就是大自然了,只要有适当的化学条件,以及足够的时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木头变成了石头,单细胞生物也演化为人类!”父亲模着孩子的头慈详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徐行静静地看着手中那一颗颗晶莹的木化石,想起了那个老师也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那么爱吃白煮鸡蛋! “圣经上不是说人类是上帝造的么?”小女孩天真地发问。 “那是另一种解释,……”父亲有些语塞。 “为什么有不同的解释?真理不是只有一个么?”小女孩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自己的疑问。 “真理只有一个,但通向真理的道路有很多条,你不能因为你走了这一条而不允许别人走其它的路!”父亲蹲了下来,轻声地说道。 “哦,我明白了!”小女孩又跑向一座小桥,边跑边叫道,“这桥也是树化石么?” “慢点跑!”父亲微笑着追了过去 徐行驾着路虎车已经在这条路上飞驰,他想要去那个世纪大坑――巴林杰陨石坑看看。 公路两边长着几棵仙人掌,黄色的小花在清晨的微风中渐次苏醒,沙漠的清晨依然凉爽,一望无际的沙漠平原向四周无限延伸,平原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火山锥,偶有几处丘陵起伏,给单调的地形增添了几许变化。 由旗杆镇往东,车行一小时左右,还没有到温斯洛镇,就看到了“陨石坑─两英哩”的牌子,从车里远远望去,只见平沙无垠丘陵起伏,黄沙中还点缀着一两栋白色的房子。 车子在一个叫作游人中心的屋子前停了下来,要进去看那个大坑还要买票,一张票五美元。 今天的人并不多,排在徐行前面的是一辆九人座的车,车子上写着“台湾电视台世界猎奇节目”,看来是一个摄制组在这里拍摄节目。 徐行一个人踱到了坑的北缘,五辆厢车整整齐齐地停在坑边,车身上写着“nasa”的字样。他俯视脚下深达60层楼的坑底中央幻想当年陨石撞击的那一幕,而早年人们试图挖掘陨石时所留下的工寮就像是火柴盒一般,一些穿着宇航服的人在坑里走来走去,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也许是因为陨石坑的环境和坑坑洼洼的月面很像,所以这里成为太空总署的月面训练场所了。 “珊妮,三、二、一,action!”那个导演叫道,徐行斜眼望去,五十米外那个摄像组正在对着坑里一个劲地拍着,而那个女主持人正在对着手上的麦克风大声地说着话,而引起徐行注意的是站在女主持人边上的那个瘦小干巴满脸皱纹的老头,他就是曾经给徐行上过地理课的那个老师,那个喜欢听着徐行背书自己偷吃鸡蛋的老师,现在的他正俯看着脚边的一个石块。 “他还活着!”徐行心中一阵激动,他还记得老头子让他背板块漂移学说而自己偷偷吃鸡蛋的样子,老头子不只自己一个学生,自己也不是只有一个老师,但在岛上的那些学生中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而那些老师的生死一直是个疑团,直到现在徐行才发现这个地理老师还活得好好的。 徐行偷偷注意着那个方向的动静,他并不想去找老头子叙旧,那并不会勾起什么美好回忆,反而会给他们两人都带来麻烦。 “大家好,欢迎来到环球猎奇节目,”珊妮对着摄像机努力装出灿烂的微笑,对着手中的话筒大声地说道,“诗人把流星陨石描写成九天之外泄下的一丝银光,说它们落在地上后碎成一地晶莹。这样的描述真是美丽而动听,但实际上,陨石落到地面,所造成的结果只是一个大坑,和周围的环境的破坏。” “今天我们来到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巴林杰陨石坑。在这里世代居住的,是阿帕奇族的印第安人。他们的族里长年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个大坑的神话。但直到公元1871年,才首次由白人向外界报导这个大坑的存在。” 珊妮转过身,眼睛也随之望向身后的巨坑,导演手一挥,扛着摄像机的壮汉就踩着平稳的步子向着那个巨坑移动,镜头自然已经从主持人的身上移开,对准了那个一百七十多米的深坑。 而珊妮却跑到了那个半蹲在地上的老头子边上一把拉起了他,接着导演手势一变,镜头又回到了珊妮身上,她笑着说道:“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著名的地球物理学家方世农教授,请他来为我们讲讲这个陨石坑的有趣故事。”镜头对准了那个老头子,他咧了咧嘴示意友好,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深了。 珊妮没有停止旁白:“方教授,您好,欢迎您来到我们节目!”她把话筒伸向了方世农。 方世农对着长长的话筒说话似乎有一些不太习惯,他慢慢地说道:“大家好,我是方世农,很高兴能上环球猎奇节目。” “方教授,您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陨石坑的来历么?”珊妮把话筒对着自己的嘴问了一句话又伸向方世农。 方世农说道:“大概在五万年前,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直到有一天,在北方出现了一颗亮星,用非常快的速度奔向地球,它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和令人眩目的亮光,用高达7万公里的时速,落向面前的这片平原,这颗主要是铁和镍组成的陨石,直径不到十米,重量大概有一百万吨,这么大的质量,这么高的速度,它撞击的威力超过人类有史以来任何一次的核子爆炸。在这块区域方圆数十公里,所有的树木和生物无一幸免,撞击的能量,移动了大概3亿吨的石块,挤压、堆积,形成了这个陨石坑边缘的高凸部份。” “这么厉害?!”珊妮惊讶得直吸凉气。 “是的,你想想看,”方世农指着身后的巨坑说道,“这个形状接近正圆的陨石直径不到十米,而它的撞击坑直径有1。2公里,大到可以同时进行二十场足球赛;深有一百七十公尺,大约等于六十层楼的高度。这就相当于一颗子弹打进沙坑里,……” “方教授,听说关于这个陨石坑还有不少有趣的故事,能给我们说说么?”珊妮热情地问道。 “在发现的初期,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另外一个由火山喷发所造成的坑洞。毕竟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早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火山锥远近散布。但随着愈来愈多的地质学家前往探勘,在大坑周遭发现了愈来愈多的铁质陨石的碎片,人们才逐渐相信,这个地理奇观,实际上是由一个天外飞来的陨石撞出来的。”方世农说道。 珊妮接着问道:“我相信每个人看到这个大陨石坑,第一个问题就是,当初造成撞击的陨石,现在跑到那里去了?方教授,您刚才的说法是这块陨石已经完全粉碎了散布在这四周么?” 方世农摇了摇手,笑着说道:“不完全是这样,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许多人花了很多时间,由这个陨石坑的中央往下挖,挖得很深,但是徒劳无功。直到巴林杰博士提出了一个理论,认为即使陨石是斜向入射,也会产生这样一个圆形的坑洞,他检视了这个陨石坑周遭的地形,发觉它的南缘地形特别突出,和其它部份很不一样,所以他的结论是,陨石是从北方的天空斜射而下,深深的埋到了南边的山壁里头去。” “在南边的山壁里吗?那么大一块铁,为什么不想个法子把它挖出来?”珊妮又问道。 “在巴林杰博士提出了这个理论以后,人们组成了挖掘队,往南缘的山壁里,努力挖去,但是挖到一千多呎的地方,碰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没有任何人造的机器,能够再往前一分一毫,人们相信,那就是当年的陨石现在埋藏的地方了。”方世农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那个深洞。 “整个陨石都在南边的山壁里吗?”珊妮问。 “在撞击的那一剎那,产生了一个像核子爆炸般的蕈状云,原来陨石的百分之八十,都在这一次爆炸里蒸发消失,其它的百分之五在经过大气层的时候,被大气剥落,剩下的百分之五,散在这个陨石坑的四周,所以今天深埋在南方山壁里的陨石,只是原来外层空间来的访客的百分之十而已。”方世农答道。 “是不是因为他提出这个解释之后,那个陨石坑就以他命名?”珊妮笑嘻嘻地问道。 “真正的原因是他花钱把这个地方买下来了!”方世农也笑了起来。 “方教授,您对这个陨石坑谈谈自己的看法好么?”珊妮问。 “一个看来微不足道的小型天体,可以在地面上撞出一个十倍于它自己大小的坑洞来,对当地的自然环境,造成彻底的破坏,”方世农接过话筒说道,“大家虽然看到的只是面前的这个简单无比的大坑,但要时刻记住这个大坑只是一个百米直径的天体造成的,而地球的上空有数十亿颗这样的小行星和它们的碎片!而且它们之间还在不停地碰撞,数量还在不停地增加。” 珊妮的脸色有些僵硬。 “大家也许已经知道,历经亿万年的沧海桑田,是大自然换着新装的缓慢过程,但相对的,自然环境也有急遽改变的时候。每当这种急遽的变化发生,不但地形地貌会在瞬间改变,万千生物的存续繁衍,也会受到深远的影响。所以决定生物演化的因素,除了基因突变之外,环境突变也不可小觑。外来天体的撞击,就是造成环境突变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六千五百万年前的恐龙灭绝就是因为墨西哥尤坦卡半岛那个位置被一颗直径一公里的小行星击中造成的!”方世农说起来真是滔滔不绝,“但陨石也不完全是带来灾难,它们可以给地球带来丰富的铁和水,甚至有人说地球的生命可能是这些陨石带来的。” “要是流星掉下来,每颗也都砸一个这么大的洞,不是很可怕吗?“ “听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是吗?”珊妮问。 “这个洞是陨石砸出来的,陨石多半来自小行星带的碎片,大号的是很可怕。但是流星来自宇宙微尘,每一粒微尘不过砂粒大小,所以我们观赏流星雨倒不需要冒生命的危险。”方世农摇摇头。 “教授,我们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陨石的威胁?”珊妮问,声音里有着浓重的惧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只有认了,不过即使明天就有一颗陨石撞来,老天对我们也够宽厚了。想想,从恐龙灭绝以来,地球上的生物有六千五百万年的时间茁壮成长。但是看看我们人类,不过两三百年,人们就成为地球上万千生物中,唯一有能力自我毁灭的生物,我们到底应该担心那一样?”方世农严肃地回答。 “卡!”那个导演大声喊道,走上来给方世农点上烟。徐行模了模下巴,有些犹豫,他应不应该装成一个陌生人去和那个方世农寒喧几句呢!卡利特波里岛上的故人重逢,这可是极奇难得的事,而且老方未必知道自己在和这样一个人说话。但如果让组织知道,会不会以为自己要背叛?徐行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更是甚难作决。 “方教授,恐龙真的灭绝了么?”导演问道。 “嗯,”方世农沉吟了一阵,轻轻甩了甩头,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 “教授,您的意思是?”摄像师也凑过来问道,他可难得和这么一个知名学者在一起近距离接触讨论问题呢! “这话说来就长了,我简单说又怕你们不明白,说的时间长了又怕影响了你们的拍摄节目!”方世农犹豫地回答。 “不会不会,我们可以把您说的话录下来,这以后也可以放在其它节目里做一些补充,算是额外的拍摄计划!”导演示意摄像师把镜头架起来。 珊妮也笑嘻嘻地拿着话筒凑近方世农。 “恐龙最早大概是一六几几年被人们发现的,最早发现的是一个大骨头,因为当时人们对于生物进化了解的知识非常少,就把它说成是一个古代巨大猿人的腿骨化石,当然现在看来很荒唐可笑,显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猿人。”方世农笑了笑,他的皱纹又深又密,写满了故事,边上的人都听得入神。 “不管怎么样,从这块化石开始,陆陆续续人们又开始发现了很多很多其他的恐龙化石,每个大陆上,许多的岩层中都发现了这样巨大的骨骼化石,可是没有人知道它们属于哪一个类群,后来英国自然学家欧文把所有的恐龙化石归到一个类群,他说这些动物叫做恐龙,意思就是恐怖的爬行动物!”方世农慢慢地说道。 “倒是挺贴切的!”导演点点头。 “但在六千五百万年前,恐龙突然在地球上消失了,也就是说在地质年龄小于这个阶段的岩层中没有再发现恐龙的化石。但有许多人不相信这一点,有人就认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比如说尼斯湖或是其它什么湖里的水怪就是恐龙,但更多的人相信恐龙已经进化成为了其它物种!”方世农的声音缓慢而悠长,听众们也是目驰神往。 “英国自然学家赫胥黎在19世纪时候就是发现了鸟类和恐龙长得比较像,他说这两类动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然后耶鲁大学的教授奥斯特罗姆开始研究从德国出土的始祖鸟化石,也研究了北美的一些吃肉的小型恐龙,后来他就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说鸟是从恐龙演化而来的。” “这么丑陋笨重的恐龙怎么会变成这么漂亮轻盈的小鸟呢?”珊妮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插口问道。 “当时的确有很多人不能接受这个假说,但是确实从科学的角度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一个假说,而且得到了很多科学家的证实,后来发现的化石也陆续证明了这一点。”方世农笑着解释道,“现在鸟类世界有很多不同的鸟,如果你追根溯源的话,这所有的鸟都是在很久以前,现在如果预计的话,大概是一亿五千万到一亿七千万年前,由一种恐龙进化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源万派,一树万枝,伏原千里,生生不息了!”导演突然说出一句话。 方世农微笑着看着他。 “我从书上看来的,不过忘记是说什么的了!”导演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句话是脂砚斋评曹雪芹的红楼梦时说的,”方世农笑着说了一句,“但用在进化论上也是相当合体!” “教授懂得可真多啊!”摄像师钦佩地说道。 方世农摇摇手,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关于鸟类的恐龙起源有两种假说,一种是地栖说,就是恐龙最先在地上奔跑,后来它跑着跑着就飞到天上去。另一种假说就是树栖说,就是说恐龙它是先爬到树上,然后在树丛之中生活的时候,比如说它在树上往另外一棵树跳的时候有一个跳跃,或者是从树上往地上跳的时候,它在跳跃的过程,它有一个降落的过程,在这降落的过程中,变成了滑翔,然后在这个缓慢的过程当中,它学会了飞行。现在很多古生物学者根据化石的研究都支持树栖说。” 众人仔细聆听着,心知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大家风范可不是常有的事。 “恐龙的骨骼和鸟的骨骼有极多相似之处,在习惯上也有共通之处,比如恐龙和鸟都是产卵的,也都是会孵卵,这些我们都有化石为证,其它生物就没有这么多共源的特征了。”方世农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这么说鸟类就是恐龙的后代了,那科学家们还要做什么呢?”珊妮好奇地问道。 方世农摇头笑了笑,解释道:“其实虽然这个假说基本上有了定论,但科学家们要研究的是这个进化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精确复原它的演化历史,了解每一个进化点的成因,比如说恐龙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树间跳跃,什么时候开始长出了羽毛,这羽毛可是鸟类特有的,如果现在随便逮个动物,珊妮,你闭着眼睛我拿只鸟给你,你一模有羽毛,就知道是鸟,你不会说它是耗子。” “教授,你不要打这么恶心的比方好不好!”珊妮用力甩着手,好像手中真的有一只耗子似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吧,总之呢因为毛是很独特的一种东西,因为有它,所以你也不会说它是乌龟,因为大多数乌龟是没有毛的,除非身上长了草或是长了藓。” “咦,那为什么平时别人都说我太龟毛呢?啊哟!好痛!”摄像师插了一句,接着惨呼一声,原来是被导演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了。 “让你胡说八道!”珊妮冲他白了一眼。 “教授,别理这个没文化的家伙!”导演挤了上来,“您接着说。” 方世农摇着头,轻声笑了几下,继续说道:“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科学家为了找到一种带着羽毛的恐龙费尽了心思,这里还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丑闻!” “丑闻?!”大家的精神高涨百倍。 “你们做媒体的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兴奋,真是没有救!”方世农长叹一声。 “教授,我们也是关心那个带羽毛恐龙啊!”还是珊妮有办法。 “这个事件叫作古盗龙事件,就是在1999年的时候,《国家地理》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在它一百多年的历史上应该说是最严重的错误,” 什么错误呢?大家全都竖起了耳朵,包括徐行在内全都凝神细听。 “那是在1999年10月,《国家地理》杂志刊登了一篇文章,报道了一种叫古盗鸟的早期鸟类化石,化石来自中国的辽西,非常有趣的是,这种鸟类长着一条恐龙的尾巴。当时古盗鸟被称为连接恐龙和鸟类中间一个缺失的环节。该报道称古盗鸟前边部分是很进步的鸟,它有很强地飞行能力。但是它身体的后半部是个典型的恐龙尾巴。所以恐龙变成了鸟类并学会了飞翔。这是鸟类起源于恐龙的最好证据。一时间,世界各地的许多媒体争相报道。” “后来呢?” “后来一个中国古生物学家在同样的地方发现了另一块小盗龙化石,证明那个尾巴是一只小盗龙身上的,所谓的古盗龙的鸟类部分其实是一种食鱼鸟类,叫作马氏燕鸟。” “怎么这么巧?” “那是因为这个叫徐星的人也被邀请到美国来看过这块化石,他刚回到国内就发现那块小盗龙化石,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被捅开了。” “他们怎么会请中国人来帮着看,那个徐星是不是很厉害?”珊妮问道。 “美国人一向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国家地理会去请一个中国人来是有点怪啊!”导演也深有同感地说道。 “其实这块化石是从中国走私来的,被犹它州一个叫赛克斯的博物馆长在图森化石展销会上买到,花了他八万美元,他让自己的朋友科瑞来看这块化石,科瑞是加拿大的古生物学家,他帮着联系了国家地理杂志,然后突然发现基于这块化石的所有研究都无法发表,因为它是走私来的,上面没有任何中国研究机构的化石编号。” “所以他们就想了办法,让中国方面也来个人一起参加进来?”珊妮插了一句嘴。 “两方面是做了一些协调,反正最后这块化石被还给了中国方面,虽然它是人为拼接的,但被拼接的两部分都是珍贵的化石。国家地理花钱又丢人,而那个赛克斯则丢掉了一个最重要的赞助人。”方世农简单地做了一个结尾,对于这个丑闻他并不想多说,科学家也是人,也会犯错,对此他有着深刻的理解。 徐行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低着头,看着地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他径直向着方世农走去。 “方教授么?”徐行问道,他确信方世农不可能认得出他,因为他比那时又变了不少。 “我是,您是哪位?”方世农果然不认得徐行了。 “我许多年前听过您的课,您当然不记得我了!”徐行笑着说道。 “是什么时候?”方世农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很多年前了,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还记得您当时给我上课时的情形,您的课上得真好!我还记得您喜欢吃白煮鸡蛋!”徐行由衷地夸道,面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谢谢,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史坦福?还是剑桥?”方世农脑子有些乱,他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认得这个学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徐行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是个旁听生!”他仍然没有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 “对不起,我们在拍节目!”导演走到徐行的面前说道。徐行看了他一眼,导演就像被冷水浇头一般打了个寒噤,脸上露出一丝惊惧,向后退去。 “是你们!是你!”方世农突然叫了起来,他指着徐行,脸上又惊又喜,但又带着深深的恐惧。 “老师,是我!”徐行的声音很温和,有一种让人镇定的力量,方世农突然不说话了,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好像一种按压不住的激情时时刻刻要爆发出来。 “不用担心,我不是特意来找您的,只是刚才我在陨石坑边上看到了您!”徐行继续说着让方世农宽心的话。导演已经退回了原位,珊妮奇怪地看着徐行和方世农,而摄像师已经把摄像机交给导演,准备冲过来了。 “我没有事!”方世农向着摄制组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我也没有事!”徐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方世农带来这样复杂的情绪,“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你打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方世农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徐行。 徐行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接,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去了。 “哇,这家伙好嚣张啊!”摄像师挥着拳头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愤怒的表情。 “是啊!方教授,他居然连您的名片都敢不接!”珊妮伸手接过方世农的名片,“给我好么?我可有不少问题想向您请教呢!” “我只是给他看看,”方世农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他记得住!而且一辈子都忘不了!” “看一眼就记住了?这上面电话地址邮编电子信箱有十多个呢!”珊妮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名片,她才不相信有人只是看一眼就可以把这上面的东西记上一辈子。 “他可以一个小时内画出一张详细到城镇的世界地球!”方世农轻轻喟叹,微微笑着说道,“他是我最好的学生!” “真的假的!我连在家里都会迷路!”珊妮打量着方世农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怎么也看不出他是说真话还是在说笑话。 “那是你家太大了!”摄像师接口抢白道,导演也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方世农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徐行离去的方向缓缓地叹了口气。 第17章 荒原异彩 彩绘沙漠在石化森林的北端,要去大峡谷,先经此地。一路上不时可见沙尘蔽空的景像,而到了园区内变得更加严重。加上狂风飞舞阴云四合,简直像是在天上遮蔽了一片灰白的纱幕。 彩绘沙漠,一如其名,正有如图画般多彩生动。一般而言,沙漠多半是灰或棕的单调色系。很难想像在沙漠里竟会看见蓝绿黄白红的斑斓纷呈。这种景像就有如诸神以大地为画布所创作的奇景。其实彩绘沙漠更像戈壁,而非真正的沙漠,向着窗外望去,仿佛波涛汹涌的海洋瞬间凝固成石海,起伏的沙丘上,水平方向的岩石层理呈红白灰黄黑,如同大手笔的现代绘画,看来叫它painted真是恰如其分。 车子里放着粗犷的西部音乐,车子沿着89号公路向大理石峡谷的page渡口开去,接近大峡谷的时候,树林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周围的土地色调开始偏棕红棕黄。 徐行远远的看到了断层的峥嵘,慢慢地想像着最初的时候人们在路的尽头突然发现地平面突然下沉的那种震撼,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悲凉和超越尘世的觉悟,眼中满是奇境,车速也缓了下来。 山风把这里的红土地雕刻得伤痕累累,又清扫得干干净净,就像路边印第安人因饱经风霜而失去表情的面孔。一百年来,美国政府通过各种手段从土著印第安手中攫取到大片沃土,把印第安人一步步挤到贫瘠偏远的西部。当年世代居住在美国东部富饶的弗吉尼亚、南北卡罗来纳一带的切诺基部落,如今就流落到亚利桑那山区。 现在这里是美国保留原始地貌最完整的国家公园区。 科罗拉多河自犹他州而来,经大峡谷蜿蜒几转后径直南下注入了加利福尼亚湾,形成了亚利桑那州的西界。从米德湖胡佛高坝到page渡口间300余公里的大峡谷天堑难越,从岸边下到谷底有小路,来回长达11公里,步行要两天。直到page附近的河谷变窄才只有20米,河岸也降低到仅10多米高,是第一个可架桥涉水之处,那里有并排两座不大的铁拱桥,因桥北的山崖艳红色,光滑如大理石,故而得名大理石峡谷。这也是步行和乘车过河到对岸的最近的必经之路。 徐行在大峡谷国家公园的收费亭处买了一张票,公园管理局要求每辆车要买二十美元的门票,但可以让人呆在七天,这比那些费用高得出奇而时间又短得出奇的公园可合算多了。 开过铁拱桥,车子已经开上了峡谷的北岸的kaibab高原,这个名字来自印地安paiutes部落的方言,意谓横卧的山,这里海拔有三千多米,山势起伏甚缓,路边满是高大的冷杉,冷杉树后还时不时闪过一群驯鹿的身影,一片北欧的森林草原风光,而南岸却是耐旱的松柏,矮矮地匍伏在干涸的石山上。 这就是科罗拉多大峡谷,一块被人类文明遗忘的土地,一块幸运地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土地。 在印弟安人的传说中,它是大地的伤口,在这里,大地曾经被战神马斯放置过他那柄具有无比神力的巨大战斧,当他离开后就留下这个巨大的伤口;也有人说这是大地女神的永恒微笑,在人类用现代文明不断征服大自然的同时,地球上却仍然留下了如此壮丽的原始洪荒,让尚未被物质填满的心灵可以感知她的庄严、静穆和深邃,领略造物主的瞬息变幻和亿万年的寂寥。 冬季,高达4000多米的落矶山上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夏季,雪水从科罗拉多河上游倾泻而下,不断冲刷、切割两岸的岩石,形成这条婉蜒曲折长达347公里的大峡谷,峡谷两岸北高南低,峡谷最窄的地方仅1.6公里,最宽处为29公里。两岸重峦叠嶂怪石嶙峋,巨岩壁立一水中流,地貌雄伟博大恢弘,气魄慑人景观迷人,它同时拥有大自然的微笑和恐惧,在它的内心充满如生命宇宙月兑缰的野性愤怒,同时又饱含着愤怒平息后的清纯。 徐行站在崖边,脚下是地壳被撕开后露出的层层断面和嶙峋绝壁,两侧谷壁被水切割而**出的地层断面,纹理异常清晰,好似万卷诗书层叠落成。在一千多米的下方,浑浊的科罗拉多河在静静地流淌着,隔着十多公里是同样高出地面一千多米的峡谷北缘,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物,当他站在这里的时候,除了感受到大峡谷的庄严和大自然的神奇之外,只会感觉到身为人类的渺小。 陡峭的绝壁上还站着几只沙漠大盘羊,而远远的河岸边还有几只山猫和山狮在喝着水,一条大峡谷粉红响尾蛇盘在离徐行不远的一块红色的岩块下,看来这片土块绝不像它初见那般荒凉,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天空中也并不寂寞,几只鹰在峡谷上方静静地盘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而美丽的弧线。 其中有一只飞得很近,它已经开始扑向峡谷的下方,徐行认出这就是被中国古人称为鸠的蛇雕,只不知道这原本在亚洲活动的蛇雕居然也会在这儿出现。它头顶上的黑色扇形冠羽在风中轻轻抖动着,金黄色的眼神冰冷地窥察着地面的动静,寻找着它的食物。它体长不过半米,翼展却有一米,暗褐色的翼下带着宽阔的白色横带和细小的白色斑点,在尾部则是宽阔的白色横带和窄的白色尖端,在天空之中极为醒目。 突然蛇雕迅速向下扑去,徐行向下望去,这只蛇雕扑击方向正是那条粉红响尾蛇,下一刻,这只蛇雕已经站在了猎物的上方,粗而短的脚趾有力地按住了滑溜的蛇身,它那坚硬鳞片像一片片小盾牌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覆盖着跗跖,能够抵挡蛇的毒牙的进攻,响尾蛇并不俯首就擒,粉红色的身体在蛇雕的脚下疯狂地翻滚着,扭动着,用还能活动的身体企图缠绕蛇雕的身体或翅膀。 蛇雕则不慌不忙,一边继续抓住蛇的头部和身体不放,一边不时地甩动着翅膀,摆月兑蛇的反扑。过了一会儿,粉红色的身体的挣扎也变得无力起来,蛇雕用蓝灰色的嘴将扁平的蛇头叼起,强大的颚肌将其一口咬碎,然后开始吞咽,头部,蛇身,长长的蛇身一段段地消失在它的嘴中,最后嘴边只露出一段扁平的尾巴, 蛇雕突然停下来,朝着太阳的方向不断地挺胸和扬头,用呆滞的目光凝视着太阳,就像人在进食的时候被噎住的表情一样。徐行笑了起来,他听过一个老师说过这件事,在印地安人的传说中,这是蛇雕由于得到了美味的食物,而向太阳神进行顶礼膜拜。而事实上,这是蛇雕为了抵抗吞咽下去而又没有完全死亡的蛇体在月复中的扭动,不得不抬头挺胸,用胸部的肌肉去抑制蛇体的活动,同时扩张自己的气管而不至于受到窒息。 这一次蛇雕并没有把猎物全部吞下,直到它飞在半空之中,那只蛇的尾巴仍然留在嘴的外边,现在正是饲哺雉鸟的季节,这只蛇雕大概是为了回到巢中后,能使雏鸟叼住这段尾巴,然后将整个蛇的身体拉出来吃掉,小黑点消失在远方的森林中。 另外两只也开始慢慢飞近,这是一对金鹰夫妇,它们大概正在联合捕猎,徐行看到它们向着峡谷的另一侧俯冲下去,然后消失在岩壁之后。 今天的天出奇的蓝,落日余辉洒在这四周断崖绝壁上,谷壁的岩层中含有不同的矿物质,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不同的色彩。铁矿石在阳光下会形成红、绿、黑、棕等颜色,石英岩会显出白色,其它氧化物则产生各种暗淡的色调。 岩石时而呈紫色,时而呈深蓝色,时而棕黄色,时而乳白色,时而又呈赤色,色彩艳丽苍茫迷幻,似是给每一片岩壁缠上一条条的彩带,金黄深红,淡紫浮蓝,这幻彩奇虹在五彩的岩壁间千回百转,倾泻在谷底河岸边的沙地上,色泽之奇无以言表,就好似在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拿着画笔在这片画布上浓重地涂下这神奇的颜色,而随着夕阳西沉,颜色却又不断变幻,世界宛如陷入了七彩梦幻之境。 科罗拉多高原上的风势原本就极大,而到了峡谷之中更是变本加厉,气流以每小时七八十公里的速度在峡谷中激荡,发出连串的呜咽,如鬼哭狼嚎一般,在峡谷中,原本应该俯视着人类的鸟儿现在却被人类俯视着,它们灵巧的身体在半空之中轻盈地变换着飞行的路线,做出各种各样人类难以企及的高难度动作。 那辆陪着徐行穿过沙漠的车子静静地停在不远的地方,随着夕阳西下,一人一车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红土高原上拉出两条长长的身影,孤单得令人心碎,当血红的夕阳渐渐暗淡,归林的飞鸟在金黄的光彩轻盈地飞翔而去,夜幕开始笼罩着这片大地, 徐行轻轻叹了口气,这是第一次他为夕阳落下而叹气,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在这个好在将至的星空亦会是无比美丽,那动人的一幕将会永远留在他的心底! 许久之后,夜色渐浓,大地重新变得一片昏暗,徐行仰望天际,那里仍是繁星闪烁,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点, 星光渐渐隐去,留下一片黑色的天空,向东望去,成片的沙漠亦是一片墨色,不知何时,黑暗之中慢慢显现出一抹金色,就如天地之炉被打开了一缝,露出了一道金色的烈焰,转眼之后金色又转红,红色之中又掺着紫气,犹如仙人炼就了灵丹散出的药气,五彩之霞俱列于前,这大漠日出之时的云色变幻之美真是令人意动于中却无可言表。 旋尔一轮红日跃然天际,红芒金采茫茫散落,峡谷之中大漠之上更是异彩纷呈,一只猫头鹰在半空之中轻盈地划过,振翅之时却透着一丝疲意,黑色的喙紧紧地合在一起,缩在身上的利爪上还带着一撮灰色沾血的鼠毛,看来昨夜那声轻轻的尖叫是由此而来。 躺在车顶上的徐行用手轻轻拍了拍脸,看了一整夜的星辰,他也有些儿累了,翻身下了子,走到峡谷边上犹如高台跳水一般纵身一跃,修长的身体在半空之中折成两段又重新舒展开来,回复到头上脚下的位置,双臂大张人成十字,迎着清晨的凉风就朝着峡谷中落下,在半空之中他轻轻用脚蹬着岩壁突出之处用以缓冲落势,就这样带着呼呼的风声在一千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曲折下降,数分钟后就到了河边,月兑了个精光跳进水里,痛快地游了起来。 科罗拉多河从这里向西流进拉斯韦加斯边上的米德湖,这一段河床又宽又深,所以流水并不甚疾,只是水色略微有些浑浊,平静的河水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有所变化,徐行只是悄无声息地在水中潜行,他长长地憋着气,从河的这一头游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游回来,直到实在忍不住时才把头伸出水面长长换了口气,然后就慢慢地沉回到水里,让一个旋涡把自己带向水底,然后慢慢地停在一块巨大的石头边上。 水中的世界也并不平静,徐行觉得边上已经有几条大小不等的鱼已经开始对他发生了兴趣,脚底那条更是已经试着在他的大脚趾上咬了好几下了,而最后一下狠狠咬落后居然就不再放开而是用力拉扯。 徐行睁眼一看,那是条三尺之长的黑色鲶鱼,身径也有十五公分之粗,鲶鱼是肉食的鱼类,性情极是凶狠,它的两排利齿紧紧扣着徐行的脚尖,身体用力地向后拉扯,又长又扁的尾巴在水中用力地甩动着,激起阵阵暗流,唇边那两根黑色长须也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 徐行真是不厌其烦,缩起长腿,一把抓住那条不知死活的鲶鱼的脑袋,从脚上扯了下来,用力一蹬身下的石块,身体便向水面穿去。 平静的水面破开,修长的身体穿出水面之后仍向上升出了四五尺,落下之时徐行一阵狂风般的蹬腿,科罗拉多河水突然变得像雨季般波涛汹涌水花四溅,借着这螺旋桨般的推力徐行回到了河岸。 鲶鱼无鳞少刺,这种无鳞鱼的肉质中富含脂肪但味道极为鲜美,徐行飞快地穿上短裤,坐在这片青绿的草地上,捡起那条还在草丛里游走的鲶鱼,开始整理这份送上门的早餐。他轻轻用柳叶刺入鲶鱼头后的脊椎之间,原本还在用力挣扎的鲶鱼突然安静下来,只是张着嘴慢慢地喘着粗气,它的中枢神经已经被切断,就算是想挣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条鲶鱼足有八公斤重,而它身上的肉只有不到一半,而适宜生吃的肉最多也就是靠近中段的背部那两片,差不多两斤。徐行一手高高提起这条滑不留手的鲶鱼,一手夹着柳叶为它剥去那腥气十足的油皮,黑色的皮下便是女敕白的鱼肉,柳叶轻轻划下,一片手指般大小的女敕肉被割了下来又被放进徐行的口中。 徐行一面嚼着鲜美的鱼肉,一面看着峡谷中渐明的天色,阳光已经照在了对岸的红岩灰壁上方,峡谷中又闪烁着那五彩炫目的迷离幻景,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旋翼的声音,徐行抬起头,一架直升机远远地从西面飞来,又沿着峡谷上空盘旋着,好像有人在不停拍着照。然后飞机又沿着河谷渐渐远去,消失在东面的天空中。 一只金鹰抓着一根枝叉从峡谷上方飞过,开始向着山崖的一个凹处飞去,宽大的黑翅展开足有二米,在空中优雅地滑行着,只见它爪一松,枝叉落下,它收起翅膀也随着落下,半空之中把枝叉重新抓回爪中,真不知道它刚才是不是有意卖弄自己的飞行技巧。 金鹰正是在这个季节筑巢育雏,一只金鹰在筑巢,那么另一只金鹰也许已经去捕猎了。 细细地嚼完最后一片鱼肉,徐行把这条中间缺了一块的鲶鱼丢进了河里,又走到河边洗了手,回身穿好了衣服,慢慢地向着岩壁走去。 除了花的时间多了一倍外,上去的时候并不比下来更费多少劲,因为只要保持平衡和有足够的上升推力,那多高的地方都可以上得去,而且这上面总是有一些地方可以让人停下来歇脚喘口气。 第18章 梦断峡谷 当徐行的头露出峡谷边时,温柔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而路虎车仍然安静地停在那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徐行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荒凉的峡谷边上,身后是一片无人的荒漠上,这几天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死亡,而阿菁却依然生死未卜,想到这里,徐行忍不住黯然神伤。 他想马上飞回中国,去寻找阿菁的下落,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变得千难万难, 那天回到酒店里,老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的眼里满是落寞和伤感。 “你之前跑到哪儿去了?” “总有些事需要去做!” “解释不够充分,上面的人想知道更多。” 徐行抬头看看天花板:“这上面?我们不是单独在一起吗?” “我和你,”老方淡淡地说,声音里充满无奈的味道,“永远不会单独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亲人,但做为你的联络人,我想我有义务告诉你一件事,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好就是无亲无故,这样会少许多麻烦,……” 老方的这些话又像是对着自己,又像是对着徐行,说完话后,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口气。 徐行呆立了一会儿,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自此,他绝了马上再回中国寻找阿菁的念头, 远方那个飞机又向着这个方向飞来,它飞得相当地低,只有旋翼露在峡谷上方,峡谷中已经有许多鹰隼在盘旋着,它们好像并不在意那个体积比它大得多的钢铁怪物在空中飞翔。 飞机离得很近了,这是一架欧罗as350型观光直升机,里面坐着七个人,有两个人手上拿着摄像机在拍着身下的景致,看到徐行站在崖边,有个人高兴地向着他挥手致意。 是蒙迪,他看到了徐行,那他的妻子应该也会在这驾飞机上。 蒙迪和安妮,那对幸福的农场主夫妇,不知道那个披肩织好了没有。看到蒙迪使劲挥手的样子,徐行的嘴角也弯了起来,他也轻轻挥了挥手,向这两个可爱的老人致意。 蒙迪在喊着:“安妮,是那个小伙子,他居然在这里,真巧啊!” 安妮也把头伸了过来,她也对着徐行挥手,但显然她的眼力不如蒙迪,她的表情还没有太多意外,大概是还没有看清徐行的样子吧。 徐行又挥了挥手,向她表示致意。 就在这一刻,大峡谷中常见的一幕荒原猎杀发生了,就在离徐行不到十五米的地方,一连串的利爪与岩壁的摩擦声,一只两尺长的小山猫从崖壁上翻了上来,它慌不择路地向着徐行这个方向而来,接着又是一个九十度的转向朝着崖边跑去,它显然在躲避着什么,眼里世藏着深深的恐惧 一只巨大的金鹰从谷底升起,它的后头、枕和后颈等部位都有很尖锐的金黄色羽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巨大的翼展开足有两米,褐色的铁羽支支耸立,栗褐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猎物的身影,而对站在一边的徐行丝毫不感兴趣。 它突然开始下降,那方向正是山猫逃跑路线的前方,巨大的翅膀顺势收了起来,带着一阵狂风,双爪平伸,径直扑向那只可怜的山猫。 山猫一个紧急刹车,又是一个变向,正好错过了金鹰的利爪,可惜它只是暂时躲过一击。 金鹰双爪虽然抓了个空,但丝毫没有慌乱,它巨大的身体尚在半空之中,宽阔的翅膀已经夹带着可怕的力量挥打在正向另一侧逃去的山猫头上。 山猫哀鸣一声,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金鹰挥翅的力量极大,这一击很可能已经敲碎了它的头骨。 “快看!金鹰,它在捕猎!”飞机里的人也在第一时刻发现了这神奇的一幕。 在发出惊叹的同时,飞机里的人同时按动快门,用镜头对准了那只正在狩猎的鹰,飞行员也被这精彩的一幕吸引了过去。 “近一些!近一些!”飞机里的人疯狂地叫道。 在山崖边上,山猫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因为金鹰又用巨大的翅膀把它打翻在地,紧接着金鹰便像风一般落在山猫的身上,金鹰的腿上全部被有羽毛,脚是三趾向前,一趾朝后,趾上都长着锐如狮虎的又粗又长的角质利爪,内趾和后趾上的爪更为锐利。此时的金鹰一爪抓住猎物的脖颈,一爪抓住眼睛,山猫悲鸣一声,不停地挣扎着。 “太可怕了!”安妮用双手遮住了眼睛,蒙迪把她搂在怀里,但自己还是不停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情景。 此时的金鹰已经进入了猎杀的最后阶段,它双翼猛地一扑,巨大的身体带着猎物腾身而起,它的利爪还抓在山猫的头上,这样巨大的旋力可以把山猫的脖子扭断,虽然金鹰的负重能力并不太强,但这只显然是例外,它准备飞下山谷去把猎物支解成小块。 “太不可思议了!”飞机上的人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飞行员的手不由得从方向盘上松开了一些。 金鹰越升越高已经到了峡谷的上方,突然那只山猫用力蜷起身向上一蹬,锋利的爪子划到了鹰月复,黑褐色的月复部突然出现了一个血口,这只金鹰痛叫一声,用力挣扎着撞向飞机前窗,它无法放开自己的猎物,因为利爪已经深深地勾进了山猫的骨头里。 飞行员惊恐地看着这两个生命向着自己撞过来,他想要躲闪,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侧就是山崖。 金鹰和山猫并没有撞上飞机,在旋翼的巨大风力鼓动下,它们很快落了下去,而飞机的旋翼却擦过了山崖,在地上砍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飞机的旋翼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就消失了,四秒钟之后,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的重物滚落山崖的声音,然后是一声爆炸,声音很大,在山谷里传出很远,相信连胡佛水坝上的游人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这样的高度,这样的坠落,不可能有幸存者,徐行居高临下地俯望着谷底,在那静静流淌的科罗拉多河边,直升飞机已经散落成碎片,里面的人多半也已经成了碎片,它滚过的地方一片焦土,火焰黑烟仍在不断升起,但生命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是一片寞寥苍茫的土地, 徐行纵身一跃而下,踩着山壁,纵跃直行,迅速向着那儿奔去,很快来到还在烧着的飞机边上,空气中迷漫着汽油味,还有塑料烧焦的臭味。一缕黑烟随着四处纷飞的鸟儿在空中形成了一副劫后悲壮之景,他摇了摇头,脸上是浓浓的悲伤和感慨,这次荒漠之旅总是和意外联系在一起,就连这样一个美丽的清晨都无法例外。 安妮躺在地上,她瘦小的身体奇怪地扭曲着,一根钢条穿过了她的胸口,她的头上也满是鲜血,白发已经被血粘在了头上,徐行仔细地看着那苍白细小脖颈侧的动脉,确认她已经死了, “安妮!”一块石岩后传来一个男人苍老而微弱的声音,是蒙迪。 徐行走了过去,蒙迪躺在地上,头上没有鲜血,只是鼻子中不停地出血,还有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那是内脏有严重损伤的迹像。 看到徐行来到他的身边,他的眼里发出了光,轻轻地说道:“是你!” 他的眼睛望向那高高的谷壁,又看看徐行,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中满是疑惑,好像是不明白已经过了多少时间。 “是我!蒙迪!”徐行柔声答道,微微点了点头。 “安妮?!”蒙迪挣扎地问道,他的声音极其微弱,大口的鲜血又涌出来。徐行蹲了下来,轻轻地检查了蒙迪的伤势,他只是把手按在蒙迪的胸口,就发现他的肋骨已经断裂,刺穿了肺叶,已经大量出血,伤势十分严重,如果不马上治疗,他会在十分钟内死去。 看着徐行的表情,蒙迪努力张了张嘴,笑了笑,颤抖地问道:“没救了对么?” 徐行点点头,蒙迪挣扎着,又慢慢问道:“她也死了,对么?” 徐行又点点头。蒙迪眼光突然暗了下去,泪水突然涌出眼眶,他用力吸了几口气,咬了几次牙,泪水突然止住了,他抬走手,轻轻擦了擦眼睛,眼里露出一丝哀求,接着挣扎地说道:“把她给我!”又有一口鲜血涌出。 徐行站了起来,走到安妮尸体边上,轻轻抱了起来,瘦小的身体轻如无物,人是如此脆弱。他轻轻把安妮放在蒙迪的身边,让他们俩并肩躺着,蒙迪伸出手,用力撑起身子,徐行蹲了下来,把他半扶了起来。 蒙迪轻轻地抚着安妮苍白的脸庞,血已经在他的脖颈边聚成了一汪。 “她盖着我!……她……盖着我!……”蒙迪慢慢地说着,徐行明白蒙迪的意思,安妮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把蒙迪盖在身下,虽然她并没有救回她丈夫的生命,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卖了农场,买了房车,准备看尽人世美景,却在这个峡谷里失去了生命! “很快……,很快,……,我们已经看到梦想就在前方,……美丽的风景永远看不够,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蒙迪眼里闪着泪花,嘴里轻轻哼起那首歌,是那首有着奇怪曲调的歌曲,这是他们无数次唱过的歌,带着悠长岁月中的无数美好回忆,声音含含糊糊,每一句都带出更多的鲜血, 徐行紧紧咬着嘴唇,他知道这个时候唱歌只会让蒙迪死得更快,但也许蒙迪已经死了,就在知道安妮死讯的那一刻,他就只剩下了这残破的身躯, 徐行想起那天在加油站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人紧紧相望,一边唱着歌一边打着拍子,眼里满是幸福,心中被美好的梦想填得满满,那一刻的蒙迪和安妮,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整整十分钟,蒙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妻子的脸,哼着歌,轻轻地擦去安妮瘦小苍白脸上的污迹,抚平她头顶的发丝,摘去夹在发间的草叶和泥块,灰蓝色的眼睛只剩下了对往事的回忆,……这个时候的安妮和蒙迪,都只活在过去的岁月里,……徐行静静地扶着蒙迪,一动不动地扶着他,感受着那流逝得越发迅速的生命, 就是现在了,徐行已经感觉手中的身体越来越冷,血流也已经缓慢下来, “安妮!安妮!”蒙迪轻声叫着安妮的名字,枯瘦的手在安妮的脸上轻轻地抚模着,“等着我!”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终于弱不可闻,……他的手垂了下去,头向后一歪,生命已经离体而去,苍白的发丝在清凉的晨风中轻轻颤抖, 徐行缓缓把他们俩放倒在地,站了起来,用力抬起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望向天空,那里是天堂,生命会在那儿继续么! 地上的蒙迪和安妮紧紧靠在一起,血已经染红了两人身下的红土,他们的白发仿佛已经化成那红色披肩上的那句话:happinessisabutterflyich,enpursued,isalysjustbeyondyourgrasp,butich,ifyoullsitdoquietly,mayalightuponyou! 生命已经过去,幸福却留在了这一刻,徐行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泪水消失了。 天空中飞过一只金鹰,它的爪中抓着一根枯枝,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金鹰突然松开爪,那根枝叉从半空中直落到谷底,这一回它没有再卖弄它的飞行技巧,它径直飞向谷底岩壁边落下,站在已经死去的同伴身边,不停地发出轻声的哀唤,用尖利的喙轻轻触碰着同伴的身体,只是这一次,它的同伴再也无法陪它翱翔蓝天了! 独自站了足有一个时辰,直到远处又有飞机的声音传来,徐行才转过身,回到山崖上,一头扎回汽车里,开足马力,一路踩着油门冲下山去,体会人生一落千丈的复杂滋味 黑色的路虎车开上了12号公路,这条犹他州的12号风景道也称为“时光之旅风景道”。它从南部的科罗拉多高原通往形成于亿万年前地质层,全长122英里。从潘桂奇开始车子在89号公路相交处停了有三个多小时。接着一路向东,沿路上满是犹他州红色石漠的美景,还能看到形成于白垩纪时期的铁锈色尖顶和布莱斯大峡谷国家公园的桥。继续往东,风景变为棕色崖壁和遍布侏罗纪时期化石的平原。接着12号路弯上了横跨艾斯卡拉特河和大峡谷,风景又从棕色变成绿色。往东北走是圆石山,道路两侧砂岩崖壁鳞次栉比。立于其上,视野辽阔,可及之处超过5000平方英里。路一直通往托里。如果一路不停,三小时便能开完。路上不时见到有人停下车子伫足观望。 在美国的东面,一个叫纽约的城市的一座别墅里,这幢别墅四周高墙耸立,墙顶有钢尖和刺铁丝。别墅里长着棕榈、松树、杉树和橄榄树,就像一座森林,有时候密密丛丛,石条凳、小天使雕像、开裂的人像和一座大游泳池,池里面没有水。它在太阳下白闪闪的。别墅是按西班牙的殖民地风格修建的。鲜花怒放的花圃里两个喷水器转动着,在刺眼的阳光下形成了彩虹。一个宽宽的突出部分通向大门,突出部分由柱子支撑着,托着一座有许多鲜花和白色金属家具的平台。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开了进来。 车子停了下来,一个黑衣人打开门,另一个男人走了下来,他满头黑色的卷发,巨大的头颅如石斧雕出来一般,那刚毅的面容就像一个古罗马的士兵穿上了现代人的西装。 “阿琳达在哪儿?” “唐,她在画画。” “还在画?”男人的表情中有一些惊奇,还有一些愤怒。 “是的!”黑衣仆人回答。 男人没有说话,向门里走去。 这是一间铺着大理石的宽敞大厅,这房子就像是一座大古董店,塞满不同时代的最珍贵的艺术品,大理石上铺着地毯,四壁上挂着鲁本斯、波提切利、艾尔?格列柯、弗麦尔?凡?德尔夫特的画像和巨幅织花壁毯。家具非常漂亮,巴罗克时期、文艺复兴时期和洛可可时期的。巨大的落地花瓶里插着很多花,房子里散发出它们的芳香。 男人沿一座大理石楼梯走上二楼,那里有一道石制宽阳台遮住了通向许多房间的通道。这里也有画、塑像和壁毯。在二楼的一角是一间很大的画室,亮如白昼,十几幅画了一半的画放在架子上散在四处,一张大桌子上放着调色板、颜料、画笔、松香瓶、画布和画框。一个女人正伏在地上沉沉地昏睡,她穿着一件沾着点点涂料的白色外套。 门开了,男人走了进来。 他走到一幅放在一个角落里的画前,仔细地打量那幅画,这幅画只画了一个人的头部,没有看到脸。他又走到另一幅画前,这一幅是一个细高的山峰,一缕阳光正照在这个山头上,山顶上好像还站着一个人,或者是一棵树,又像立着一根十字架。 “谁?!”地上的女人突然从梦中惊醒,从地上一下翻坐了起来。 “阿琳达,你为什么不回房间里去睡?” “安东尼,是你!”阿琳达突然放松下来,用手抚住了脸,她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只精巧的钻戒,上面的钻石至少有十克拉,在灯下闪着暗蓝色的光,“我居然在地上睡着了!” “你太累了,今天应该好好休息!”安东尼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女人说道。 “我在床上睡不着!”阿琳达把头埋进膝里,呐呐地说道,黑色的长发下露出一只水滴形的钻石耳坠,在银白色的铂金丝的牵动下轻轻地晃动,眩人双目。 “我听说你这次看到了一个人!”安东尼的语气有些怪,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没有完成的画。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琳达猛然抬起头,她的眼中满是凶光。 “我想的哪样?”安东尼不满地回答,他的声音低得让人几乎听不清,是一种嘶嘶声,似在说话,又不完全像在说话。这是典型的黑手党威胁技巧,窍门就在于放慢的语速、不断的目光接触和毫无表情的冷面孔,开口说话时,脑子里得想着锋利的刀尖。 “你别用那种语调和我说话,我可不是你的手下,也别忘记我们的协议,你做你的唐,我的事不要你来管!”阿琳达狠狠地说道。 “……”安东尼咬着牙沉默了半天,转身走了出去,重重拉上了门。 房间里,阿琳达重新把头埋进双膝间,一动不动,就像一只已经把头藏里沙里的鸵鸟,只是她的背部却在微微抽动,隐隐还听到轻声的抽泣,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拿起笔,走向那两幅没有完成的画。 门外,安东尼并没有走远,他靠在门上,面色阴郁,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接着慢慢向东面窗户走去,凝望着窗外盛开的花朵。 危机四伏,这是博南诺家族的现况,但现在,家族中没有什么人能帮助他解除这个致命的困惑。 阿琳达真正继承了马西诺的天资和冷静无情的性格,只可惜西西里的女人们的任务是给予生命,死亡则毫不例外地是男人的事,女人是不可能指挥一支战斗队伍的。但阿琳达对于金融和艺术方面的天赋让家族的所有人惊讶,所以这些年来她开始把大笔的钱源源不断地送往世界各地,然后改头换面变成洁白无瑕的可爱数字,让家族拥有了强大的经济实力,为博南诺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如果她可以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那起的作用将是巨大的,但现在她却被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人迷倒了,这让安东尼怒火中烧。每个西西里人都知道,一个人要是被激怒的话,会不顾一切地毁掉一切。现在还不是毁掉一切的时候,维持秩序需要钢铁般的意志,这是像安东尼这样的首领所必须具备的,一旦这种意志被击垮,秩序会一泻千里陷人骚乱,而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就是骚乱。 一位西西里农民说过:权力的力量是无穷的。只有西西里人才能明白这句话不是多余的。权力是一切,其它的什么也不是。上帝只不过是十字架上的洋女圭女圭,那些追随他的牧师只不过是容易腐化的乞丐。 安东尼早就发过誓决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你不会怜悯别人,别人也不会怜悯你。亲情是必须被摒弃的,那些圈外人永远也不会理解身为一个唐的行为,他们当中很少有人知道黑手党真正的力量所在:为了保卫和壮大自己的势力,要抛弃一切人类情感,不惜用一切卑劣手段。罗马教皇是基督在人间的代言人,而像安东尼这样的人则是促使世界运行的那股力量的实际执行者。 第23章 简单推理 徐行通过连接世贸中心和金融中心的通道,朝金融中心走去,这个空中走道经常有免费的艺术作品展览,今天走道的两侧就挂着不少的画框,这时既有对两侧画作不屑一顾的匆匆行人,也有流连忘返的悠闲观光客。 从画框边的玻璃墙向外看去,双塔大楼那钢柱加银色铝板的外墙在雨水的冲刷后显得分外的晶灿灵透。 徐行在一幅画边上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停在一幅画上,画面上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站立在一个高耸入云的尖顶,张开双臂,狂风扑面,长发和衣角在风中舞动,画面上方乌云密布一片阴霾,但却有一丝阳光从中间穿过照在那个人的脸上,一片金黄灿烂。 “大地之心!”徐行紧紧盯着这幅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从云端看着另一个自己,只是那头发却分外地长。 “每个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线阳光刺穿,转瞬即是夜晚。”一个温和、淳厚的声音从徐行身后像歌声一样悦耳地响起,“简洁的警句,神秘的象征,美妙的意像,使得这首诗满含深厚的意蕴,把人带入对命运的沉思之中。” 徐行转过头,看这个说话的人一眼,一个白发中年人正望着他笑,他的身材高挺,不胖不瘦,身着一件休闲花格衬衫,脚上是一双休闲鞋,50多岁的样子。 “布鲁斯。本顿!”中年人伸出手来,手上已经有了一些老人斑,看到他至少有六十岁了。 “你好!”徐行轻轻地握了握布鲁斯伸过来的手,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这是不必要的。 布鲁斯好像对徐行没有报名字有些意外,但马上就恢复过来,对徐行说道:“看来你很欣赏它。” 徐行看了看边上的这幅画,没有说话。 “真正的艺术是应该震撼人的心灵的,这幅画虽然不够悦人双目,却可以震撼人心。”布鲁斯摇头晃脑地说道,“画者要表现的是对自私的人类的批判,出生到死亡是生命都必须经历的生命历程,谁都无法逃避。”布鲁斯慢慢地说着自己对这幅画的理解。 徐行漠然地看着陶醉在美妙画意中的布鲁斯。 “但人类一直以为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在人类的成长的过程中,只看到自己却忽略了万物,他们站在了众峰之巅,把一切都踩在了脚下,仰望着天空,这时候乌云破开,阳光刺穿我们。世界似乎有了希望,人类被照亮了,……” 布鲁斯停了下来,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事实却不是这样,乌云将要合拢,黑暗将要降临,夜晚就是死亡,即使是斯芬克斯的谜语,也没有这般深意。夸西莫多的诗被它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真是太不容易了!” 徐行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现在有才华的艺术家不少,但是肯冒风险帮他们成名的人却太少了,”布鲁斯指着刚才徐行看的那幅画,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好的一幅画挂在这里已经两天了一直没有人问过价,但我敢打赌三年后它可以拍卖到十万美元!” “那你为什么不买下来?”徐行淡淡地问道,他知道这幅画不是面前这个老人画的,这画的笔法中有一种阴柔的味道,如果画者不是个女人,那就一定是个同性恋。而这个布鲁斯最多也就是个掮客罢了。 “因为这幅画不是用来卖的!画家有另一种用意,点醒世人!所以她并不希望这画被人挂在家里!”布鲁斯耸耸肩,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那她的确应该先出名,那个时候她说的话才有人听,而她画的画会被无数人研究,说出一大堆连她自己都没有看懂的意思!”徐行淡淡地回答道。 布鲁斯听完徐行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大得让周围的行人同时扭过了头加快了脚步。 徐行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他转过身准备离去。 “请等一下,先生!”布鲁斯在徐行身后叫道。 徐行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这个老头。 “你刚从沙漠里来对么?”布鲁斯看着徐行问道,他的眼里带着狡猾的笑意。 徐行点点头,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奇的神情,也没有任何想要张口问问题的表示,这让布鲁斯很是失望。 作为曾经的画家,布鲁斯有着出众的观察力,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有出色的口才,但自从他学会了歇洛克。福尔摩斯那套先说结论的谈话方式后,他才完美地结合了这两个优点,而且他每一次开口都能成功地让别人一个劲地发问,直到自己主动结束谈话,但今天显然是他的第一次败绩。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从沙漠里来的?”布鲁斯忍不住问道。 “我为什么要问?”徐行淡淡地反问道。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关心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从沙漠里来的呢?”布鲁斯简直都有点生气了,所以说的话也就有点孩子气。 “那只是简单的推理!”徐行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他突然看到安琪正沿着空中走道向着这里走来,那双海蓝色的大眼睛在徐行和布鲁斯的身上一扫而过,停在了那幅《大地之心》上。 “简单的推理!!!”布鲁斯真的生气了,居然有人敢抢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 徐行叹了口气,眼前这个老头还真是自负,他轻轻点了点自己身上的几个地方,然后又点了点那幅《大地之心》。 布鲁斯神色一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不说话了,徐行把他刚才观察到的几个地方完全按着自己的推理过程指了出来,甚至自己在看到他盯着《大地之心》时心中的一闪念也没有错过,而那一闪念对自己来说只是一种直觉,配合推理的直觉。 “真是简单的推理!”布鲁斯叹了口气。 徐行转身又要走,布鲁斯又把他叫住了,徐行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布鲁斯。 “既然你这么厉害,”布鲁斯眼睛转了转,笑道,“你能不能猜猜我今天做过什么?” “我为什么要猜?”徐行冷冷地看着布鲁斯。 “猜中了给你一百美元怎么样?”布鲁斯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 徐行转身就走。 “两百!!”布鲁斯着急地叫道,好些个一直留意着两人动静的人开始心动不已。 徐行根本没有回头。 “一千!”布鲁斯冲着徐行的背影喊道,已经有三五个人围着布鲁斯殷切地问自己能不能试一下了。 “一万!”布鲁斯看到徐行已经快走到走廊尽头,大声喊了起来,然后他看到徐行已经走到大理石阶梯的顶端处,“妈的!”布鲁斯暗暗骂了一声。 徐行对身后的叫价充耳不闻,这里是大理石阶梯的顶端,阶梯干净得一尘不染,前面是精光闪闪的栏杆,下面便是华丽典雅的冬天花园了,这座大型温室由半圆形的透明玻璃覆盖,中庭挑高达三十六米,由铜架与玻璃构成,阳光可以直接照入中庭,来自美国西部mojave沙漠的16株棕榈树给缺乏人情味的人工大理石建筑增添无限的自然风光。 棕榈树下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多半是西装革履的华尔街雇员们,他们围站在一起,手中拿着饮料和三明治,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你在中央公园喝过咖啡,在七十八楼吃过早餐,是牛肉三明治!!”一个白领模样的人拉着布鲁斯的手说道。 “错了!”布鲁斯不耐烦地甩开那家伙的手,说话就说话,还拉着手,布鲁斯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突然寒毛直竖,刚才他怎么没有看到这个人长得像个gay,手还又湿又粘。 “我再猜一次!”那家伙还是不死心。 “没机会了!”布鲁斯拨开人群向着走廊那头跑去,徐行已经不见了。 “十万!!!”布鲁斯喊得声嘶力竭,他站在阶梯中,按着扶手向下望去,根本不见徐行的身影。 “成交!”冬园里的白领们听到这个声音纷纷抬起头来回应,“你要什么!” “他妈的!一群神经病!”布鲁斯重重一拍扶手,气呼呼地走回到画廊那处,瞪着那幅《大地之心》暗自生气,突然,他的目光移到了正在看着《大地之心》的安琪身上。 她双手抱肩,微微歪着头,看着画中那个没有面目的男人,她的眼神凝重,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金色的秀发如瀑布般洒在肩侧,像个绝美的雕像 “每个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线阳光刺穿,转瞬即是夜晚。简洁的警句,神秘的象征,美妙的意像,使得这首诗满含深厚的意蕴,把人带入对命运的沉思之中。”布鲁斯微笑着站在安琪身后说道。 “大地之心!”安琪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吐出四个字。 “小姐!您是刚从世界之窗下来的吧!”布鲁斯殷勤地问道。 “是的!”安琪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红唇下露出雪白的整齐牙齿,神情极是娇媚动人,她的眼里有一丝晒笑。 布鲁斯打量着对面这女孩的表情,惊喜地发现她居然也没有惊奇和疑问的表情,于是他高兴地问道:“那您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哦!您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安琪睁着大大的蓝眼睛看着布鲁斯,一脸的迷茫。 “你可以猜啊!”布鲁斯打量一下眼前的美女,心中祈祷她不是那种空有美貌的草包。 “为什么要猜?”安琪好奇地问布鲁斯。 “你如果猜中一件我就付一百美元!”布鲁斯郑重地说道。 “要多详细啊?”安琪歪着头问道。 “比如说你在世界之窗吃过饭这算是一件,如果还知道我吃的是牛排这算是另一件!”布鲁斯给安琪示意。 “好吧!我试一下,你刚才和一个男人在谈论这幅画!然后你们在讨论推理的问题,你想让他猜你今天早上做什么,但他不干,于是你冲到那头大声喊十万,然后回过头来看到我在这里,于是想在我这儿找回平衡!这算是几件?”安琪说道。 布鲁斯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气呼呼地说道:“这些你都看到了!不能算!” 安琪撇撇嘴,白了布鲁斯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是想耍赖么?那我不猜好了!” 布鲁斯看着边上同样愤怒的群众,心中突然一寒,强笑着说道:“那好吧,就算五件,前面发生的事呢?” “你住在上西城克罗纳公寓里,那是一间复式的楼中楼,今天早上你洗了一个加了草香味的健康牌浴盐的温水澡,然后又喷了点科隆香水,你开的是一辆保时捷98年款的车子,车子停在大厦的停车场里,你是坐在广场喷水池边吃的早餐,一个火腿生菜三明治和从大堂咖啡店里买的热咖啡,你还在池里洗了手,看着那个金属地球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然后到这儿来布置画廊,剩下的时间就是找对这些画感兴趣的人说话。”安琪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话,然后歪着头想了想,“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对不对!” 布鲁斯早就已经目瞪口呆,他抬起手,颤抖着指着安琪说道:“你跟踪我!” 安琪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是你拉着我让我猜的,是不是我猜中了你又想赖?” 刚才还如死寂一般的围观群众这时突然明白过来,想不到那个女孩说的竟然是真的,大家纷纷哄笑起来。 布鲁斯也冷静下来,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能够说得这么详细!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知道的?” “简单的推理!”安琪神秘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示意给钱。 布鲁斯心中实在郁闷,他从口袋里模出一本支票本,随便打开一页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然后签上名,撕了下来,放在那只纤长白女敕的手掌中。 “一万美元!”安琪抖了抖那张支票笑道,“看来我比那个人还差得远,你肯为他开十万元!” “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布鲁斯冷冷地说道。 “好吧!看在那十万美元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安琪笑笑说道,“我刚才看到你跑过去的时候,口袋中跳露出一个信封,那上面有公寓的名字,我正巧知道它在上西城,你身上的味道告诉我你用过浴盐,既然是用浴盐,当然不会是冷水,这么热的天也不应该是热水澡,所以你洗过温水澡。那科隆香水自然也是闻出来的!” “那早餐是怎么回事?”布鲁斯又问道。 “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闻到你口中有这些食物的味道,我想你不会带着咖啡来工作,所以应该是在大堂买的。”安琪用手一指布鲁斯的嘴巴,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布鲁斯连忙从怀里模出一块香口胶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为什么不是在44楼买的?”布鲁斯不甘心地问道。 “你显然不会到那上面去买杯咖啡,因为,”安琪笑了笑,接着指着布鲁斯的**,“你的裤子后面还有一些灰白色的痕迹,那显然是你坐在鸽子粪上了,这附近只有广场上才有那么多鸽子,像你这种人不可能会把脏裤子穿出来,所以应该是早上的事!”布鲁斯立刻低头扭身看着自己的**,然后飞快地拍打了两下。 安琪笑嘻嘻地看着那块怎么也抹不去的鸽子粪。 “那车子呢?你怎么知道我开的是98年的保时捷?”布鲁斯问道。 “你口袋里放着那个带防盗遥控器的钥匙,我当然认得出来。”安琪笑着说道,她的手又伸了过来。 “真是简单的推理!”布鲁斯摇着头,开始写支票,撕下支票递给安琪。 “谢谢!”安琪把两张支票随便往手袋里一塞,人群分开一条小路,大家看着她轻快地走了过去。 “阿姨!”随着一个稚女敕的声音响起,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安琪低下头,看着这个拉着她的小孩。这孩子大概五六岁,满头的红色卷发,白皮肤,绿色的眼睛,一直挤在人丛里呆看着她和布鲁斯玩那个简单推理的游戏。 “什么事?”安琪问道。 “你可以帮我找到妈妈么?”那孩子紧紧拉着她的衣角,眼中饱含着希望。 “你的妈妈?”安琪抬起头四下里看了一圈,人们还未散去,只是其中并无和这小孩子长相相似之人。 “她突然不见了。”孩子抽抽泣泣,满月复委屈地说道,手背不停地擦着眼睛。 “好吧!别担心,告诉我,”安琪伸手抱起这个孩子,“她长得什么样?” “红头发,大肚子,”孩子慢慢地回忆着自己母亲的模样。 “是不是在那里?”安琪一手指向走廊那头大楼里,那里正有一个红发孕妇带着一个保安四处张望,面色焦急。 安琪把孩子高高举起,让她望向那处。 “妈咪!!”孩子高兴地叫了起来。 “哦!安琪!”那红发孕妇浑身一颤,转过头来,看到安琪手中的小孩,激动地叫了起来。 “你叫安琪?”安琪把孩子放下,柔声问道。 “是啊!”孩子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阿姨,“那就是我的妈妈。”她指了指已经奔到身前的红发孕妇。 “安琪!”红发孕妇俯来,紧紧抱着这孩子,“你让我担心死了。” “妈咪!我也想你!”孩子仰起脸,接受着母亲的热吻。 周围的人们被这亲人小别重聚的动人一幕刺激得热泪盈眶,纷纷鼓起掌来,没有人留意安琪已经不见了 身后的高楼挡去了大片的阳光,给波光荡漾的哈德孙河上留下了大片的阴影,无数小帆船停泊在对面的港湾里,白色的风帆在哈德逊河上点点皆是,一群羽毛鲜亮的野鸭正在河边嬉戏,有大有小,看来好像是一家子,临河处有不少长凳,却没有一张是空的,情侣们吃着热狗三明治,喝着可乐和汽水,惬意地看着这一片美丽的河景。 一只负荷沉重的驳船正在河里行驶,船身吃水很深,它逆流而上,徐徐挪移,留下一道乳白色的水痕,映照着渐趋黯淡的日光。船首,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拿着一捆盘绕在一起的绳索。看见徐行,他不经意地挥了挥手,徐行抬起手,也向他挥了挥。 徐行在河边大道上慢慢地走着,他已经快走出中城了,前面就是中央公园了,边上的街区是影星、政治家和华尔街年轻阔佬们的天地,这儿原本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留下的结实耐用的十来层楼高的百年老房和巨大的工厂库房,这几年来,它们被土地开发商们买下后改造成为最时兴的公寓住宅。 前面的人行道上,一只体态优美的德国牧羊犬正用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立着,它的头朝着徐行这个方向,尾巴高高翘着,四肢靠得很近而肌肉紧绷,黑湿的鼻头正在努力地吸着气。 它在拉屎,徐行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看着那双棕色的大眼睛,那双眼睛也正在看着向着它走来的徐行,眼神中有一丝紧张。 它的主人,一位身着蓝色耐克运动装、脚蹬白色雷登跑鞋的年轻女子,牵着狗绳站在一步之外,她的右手拿着一份今天的《纽约时报》,今天的纽约时报的头版上有三条新闻,次次头条是:“布什与日本首相会面,讨论内容将影响石油战略”,报道上还有一张照片,一个卷毛狗模样的人正站在小布什身边,一脸讨好的微笑。 年轻女子用那张照片对着牧羊犬的粪门,随时准备用报纸去拾起狗粪放进垃圾箱。眼见那一段新鲜出炉的黑色狗粪就要呱呱坠地,却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也不动了。 年轻女子抬起头看着几米外的徐行,好像有些明白,她低下头轻声叫道:“放松,路比!用力!” 看到年轻女人手中的那份报纸,徐行想起那份留在卡农市长办公室里的它的同胞,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看着那段狗粪居然有着后退的趋势,年轻女人心中发急,她把报纸放在地上,让卷毛狗模样的人和小布什微笑的脸庞正对着摇摇欲坠的黑色大条,然后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一脸怪笑的男人,嘴里接着温柔地叫道:“路比,拉你的屎,让别人看去吧!” 听到这句被亵渎的名言,徐行简直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但想到眼前这条饱受便秘折磨的可怜宠物,他只有紧紧抿起嘴唇,用力忍着笑,转过身迅速离去。他的身后还不断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路比,放松,用力!!!路比,你一定做得到!” 徐行走了,但又有更多的人被年轻女人的那句名言和加油声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开始关切地看着这边的情形,不停地用同情的目光向着年轻女人和正在便秘的牧羊犬送出鼓励的眼神。 这时已经有好几个日本游客完全忘记了这哈德孙河的美景,他们开始或半蹲或全蹲,或马步或下跪,在马路边上排成一列,捏紧拳头,挥舞着右手,嘴里嘿咻有声,摇头摆臀,开始为这只便着秘的牧羊犬振臂加油。 “dogday’s,小犬,加油!……dogday’s,小犬,快拉!小犬,加油!……dogday’s,小犬,我们支持你!……” 他们喊着号子,神情专注,声震四方,众人开始纷拥过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这群围着一头拉屎的牧羊犬的奇怪日本人,现在连那头牧羊犬的眼里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它的主人更是无比糊涂,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小犬每天例行的排便会让日本人如此激动,他们听不懂日语,只是隐约猜到这些人是为这狗在加油。年轻女人已经闭上了嘴,她紧紧瞪着这群发了狂的日本人,眼里满是恐惧, 她的心里有一个极大的问号:“这群疯子是怎么被移民局放进来的!?” “那群日本人在说什么?”人群中少不了爱看热闹的中国人,此时就有人用中文向同伴低声问道。 “谁他妈知道,我又不懂日语,只听懂他们在叫什么狗日的,听说日本人崇拜大便,总是这丸那丸的,看来是没错了!……管他呢!就是一群神经病!” 不知道是小犬自己的努力还是那群日本人的号子起了作用。那大条在徐行走出一百步时终于落在了报纸上,正好横过照片上两人的脸,一条头粗尾大中间细的黑硬狗屎完全遮去了两人的脑袋,像是为这两人的会见抹上了浓重的一笔,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欣然的表情,而那群日本人快乐地拥抱在一起,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着谁也不听不懂的话,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但更多的可能是,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第24章 绝处乱战 2001年9月11日,星期二,世贸中心北楼。 双子塔的每座大楼都有23部高速电梯,部区间电梯和4部货梯,客梯一部最多可载55人,直达地下三到六层的停车场并与地铁相连,可以迅速地将来往于世界贸易中心的工作人员及来客疏散到四面八方。 一辆黑色的加长卡迪拉克慢慢开进了地下三层的停车场,停在了离电梯最近的车道位置上,电梯门始终是开着的,门外站着一个黑衣墨镜耳麦随身的壮硕保镖,他举起手比划了个手势。 三个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三个看起来差不多的黑衣保镖一下钻出车子,一手扶着车门,三人分别朝三个方向看去。 “先生,您可以出来了!”站在后门的保镖弯下腰对车里说道。 一个黑发男子慢慢钻了出来,被三名高大的保镖拥上了电梯,电梯门慢慢合拢,飞快地向上升去。 卡迪拉克车的车门重重合上,车子飞快地沿着车道开走。 在离这个电梯口足有一百米远的一辆中型货车里,两个男人正用望远镜仔细地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男人戴着一个透明的护鼻,里面还粘着纱布,隆起一个大包,左眉上有道细细的刀痕。 “为什么不出手?”断眉男人皱着眉问道,他放下望远镜,抬起手来抚着自己的护鼻,眼中满是恨意。 “什么?”身边的男人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说听你的指挥么?” “我不是问你!”断眉男人横了他一眼,又望向正慢慢变得热闹的停车场。 “卢卡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另一个男人苦笑着说道,“你刚才如果出手,那不就结束任务了么?怎么又要,……” “要让一个人痛苦,绝对不能太快杀死他,因为人死了就没有感觉了,……”原来断眉男人叫卢卡斯,他眯起双眼,突然又条件反射般用手抚着鼻子,好像那里仍然疼痛。 “一个让你这么痛恨的无名小辈,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另一个男人心怀向往地看着车外。 “少费话,走!”卢卡斯拿起手边的那只沉沉的枪,下了车。 另一个男人也跟了下去,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支奇怪的武器 上方十五米处,北楼大厅里,原本宽阔的电梯走道内挤了不少早起上班的人,他们腋下夹着公文包,手中拿着报纸和三明治,在等着自己的那一部电梯的来到,几十部电梯时启时闭,不时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徐行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今天的他看起来清新爽洁,不但西装笔挺,腋下夹着一个高级的公文包,手中拿着今天刚出的报纸,完全是一个不太高级的白领模样。 随着人群挤进了电梯,人们纷纷按下自己要去的楼层,这是个高层的区间电梯,从72层到顶层。电梯间里居然有十一个亚洲人,他们虽然没有站在一起,相互之间还是点头微笑,显然是经常一起坐这部电梯。 电梯门将要关上之时,一只手伸了进来,笑嘻嘻的莫停挤了进来,他手头上的一个案子要到这里取证。 他站在徐行的身边,按下91楼。然后双手放前,从墙壁的倒影中观察着每个人,这已经是他养成的职业习惯了。 电梯里的人都沉默地看着空气,对于一群被狭小空间压迫到一起的陌生人来说,保持内心的距离是安全的基本需要,特别是混杂着各色品种的人类方阵中,就算对面是一个吸引人的异性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次搭讪。 每一次电梯门打开都可以看到对面墙上的一个标志,写明这一个楼层里有哪些公司,每一层楼都会有人礼貌地挤出电梯。 电梯在第72层停下,这一层是纽约和新泽西港务局的办公地,两个人挤了出去。在86层又停下,这一层是纽约州政府的贸易司办公地,又有一个人走了出去。91层是雷神公司和一个桥梁工程公司,有三个人走了出去,包括莫停,95层是美国mmc公司,又是一个人,接着是100层,徐行随手用指尖按下了停止键。 门打开了,一块写着汤姆生投资公司字样的铭牌映入眼帘,走道中空无一人,显然时间还早。 徐行走出电梯,向右径直转去,然后沿着铺着大红地毯、没有窗户的长走廊走去,在走廊尽头一扇标明“备用系统”字样的门前停下。 为了安全和保密,这扇门从晚上7时到早上8时是上锁的,在门的左边有一个电子门锁感应板,徐行将出入证放在感应板上,无接触电子锁无声地读出出入证里暗藏的密码,随着一声轻微的锁响,感应板上的显示灯由红转绿,他轻轻推门,走进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属于那种标准的华尔街it高科技信息办公室,也是典型的电脑系统办公室:宽敞的大房间纵横交错被分隔成若干5x5英尺大小的隔子间,进门的左边是一排由蓝灰色隔板组成的格子间,每一个格子间由半身高的木隔板从三面围住,第四面则完全敞开,直接和过道连在一起。 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地,徐行接着向里走去,打开一个小小的门,关上,门上写着维修间的字样 同样的时间,南楼的大厅里,安琪仍如往常一般优雅地站立着,她两手空空,轻轻地搭在腿边,脸色平静,目光却有些冰冷,好似一名走向沙场的战士,或是一位正要宣读裁决的**官。 电梯门开了,男士们礼貌地让她先走进去,然后才鱼贯而入,围在她的四周,狭小的空间里,安琪毫无表情的面容和那冰冷的目光让原本轻松的男士们纷纷不自在起来,他们仿佛同时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刻意避开了从镜面中反射的那海蓝色的眼波。 不知是不是有封闭空间恐惧症,两名男士直直的瞪着天花板,喉节上下滚动着,干咽着口水,一面伸手把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拉了开来,好让自己可以正常的呼吸。 电梯在四十三层停了下来,门打开了。 “安琪,快来!” 一个大月复便便的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孩子的手中拿着一块三明治,红色的发色就像火一般燃烧着,甜美的面庞,绿色的双睛,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一堆互不相望的大人。 “阿姨!”孩子很快认出了这个不久前才帮她找到妈妈的好心阿姨,她拉住了安琪的衣角,正像上一次一样。 “哦,是你!”安琪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名字的美丽女孩,伸手模了模她的卷发,又看着她的母亲,微微笑了一下,“早!你们去几楼?” “七十四,谢谢!”红发少妇说了声谢谢,腆着肚子对着门站着。 “我们刚才去吃早饭!”小安琪乖巧地说道,她好像对安琪比对自己母亲还更加依恋一些,紧紧地拉着安琪的衣角,身子也贴得很近。 不知是多了个孩子还是多了那一丝的微笑,这小小的电梯间里那无形的压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男士们也开始松动着面肌对着镜子微笑起来。 七十四楼到了。 “七十四楼到了,阿姨,再见!”小安琪踏出电梯门时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安琪,就仿佛她才是自己的亲人。 “再见!”安琪微笑着摆摆手,电梯门又重新合上,只是气氛并没有重新变得僵硬,而是仍然和女孩在时一般,因为安琪的眼中已经不再有冰冷的神情。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门开了,安琪走了出去,静静伫立在宽阔的走道中,此时的她,仿佛已经化身为这钢筋水泥的一部分,丝毫没有生命的迹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更久,她突然动了起来,一闪身就已经消失在走道的那头, 北楼,一百零一层。 虽然不是绝对的黑暗,但光线绝对不足以让人辨清道路,虽然并不是狂风呼啸,但这里的风速也让人无法自如地活动,这里是大楼的通风排气系统,它自成一体,跟着它,你可以到达这个大楼的任何角落。 自己这样的体形,在粗大的通风管道里无声无息地爬行,简直就像一只硕大的穿山甲,或是一只犱狳,徐行自嘲地笑了笑,耳里全是巨大的气流湍急涌动的声音,这些管道就像一个迷宫,如果你没有方向感,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找到出口, “该死,到底是哪个方向!”伊玲低声咒骂着,一边努力向前爬去,手上的表在几个小时前的一次碰撞中已经损坏,而现在天可能已经亮了,如果自己穿着这么一身直接落在那些白领黑鞋的上班族中,那接下来的命运也不用猜测了。 “再试一次,不行就豁出去了!”伊玲狠狠地想,又低头看了看那好好塞在胸口的那个硬物,这玩意儿居然能值那么多钱,自己怎么也看不出来。 徐行突然停了下来,前方是一个十字形的交叉管道,那左面的管道中似乎也有一个奇怪的穿山甲在活动,而且方向正是向自己而来。徐行皱起眉头,这时他的身后是一条长长的直道,后退并不是来不及,但这不是他的风格。 这里是101楼的东侧,离目标还有一段距离,徐行突然加快了速度,像蛇一样滑到了十字口上,然后静静地伏在那里,无声无息,只有通风管里急速的气流声。 随着那隐约的爬行声越来越近,一只手伸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支细小的手电,接着是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头从十字口的另一端伸了出来,好像是要看看路,只是这一回看到的只是仍然只有黑暗,因为徐行已经用大手把那个刚伸出来的头按在了通风管壁上,而这轻轻一按就已经让这只穿山甲全身发麻,动弹不得,连话都无法说出。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伊玲心里满是问题却无法问出,而徐行并没有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他只是伸手在对方的身上轻轻搜查了一遍。 居然还是一个身材挺不错的女人,身上带着绳子,微爆装置,还有一些专业性很强的小工具,深深的胸沟里装着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里面有一块小小的存贮器。 “不要!”伊玲无声地呼唤,不知道是担心自己的东西被拿走还是担心自己被占便宜。 徐行好像听到了她心中的呼唤,把这些东西放回到她的身上,决定先让她就这么在这里呆着,不过让她先睡一觉应该是一个好主意。 伊玲松了口气,徐行在她颈动脉处轻轻按了一下,她很快晕了过去,接着被整个儿翻了过来,仰躺着,这样就不容易窒息而死。 头套已经掀起了一大半,居然还是老熟人,那个技巧还不错的女扒手,不知怎么客串起楼宇飞贼来。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徐行感慨万千,随手把这个脑袋摆好,自己继续向前爬去,办正事要紧 南楼的101楼的一个同样宽大华贵的办公室里,一个西装毕挺的男人正仰面躺在这张高级地毯上,眼睛紧闭,头颈不自然地扭曲着。 黑色布幔遮住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线,整个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组意大利制的高脚灯,间接的打在摆放於房间中央的雕刻像上。整个房间里全是艺术品,一尊白色大理石所雕成的**少女,是西元前五世纪左右希腊的作品。 房间里使用了一种可以将光四射於墙壁上以及天花板上的七彩装饰用照明设备。 那光线直接投射在雪白的雕刻luo女像的心脏部份,然後慢慢的扩散至**及颈部,而下面那用红色的布条盖住的月复部开始也慢慢的绽放着淡淡的光彩,如梦如幻相当的美丽。 接下来的这一尊二世纪时印度的女人像,丰满的**以及浑圆多肉的臀部,强调的是一种颓废的感官上的美。更奇特的是,这幅女人像是由红色的砂岩所雕刻而成的,非常的美丽。 第三个是从南印度出土的十二世纪时的铜像。这是一个完全不同於红色砂岩所雕出的颓废型艺术品。虽然这**石像上的女人腰部覆盖了一层布,然而却因此使这幅作品更趋近理想,且更引人遐思。 最后一个是一战斗中的阿弗丽娜,美丽的女神身披白袍赤脚踏在山岩上,手中举着黄金制成的弓,弓上搭着一支同样是金灿灿的箭,正在瞄着前方,锋利的箭头正正指着两人。 “漂亮的女人!”同伴感叹着看着那些雕像。 “别理它们!”卢卡斯不耐烦地叫道,他扑到窗前,开始寻找最合适的狙击位。 一百米外,斯皮尔斯的办公室位于101楼西南的拐角,这是只有公司高层人物才能享有的两面有窗的拐角办公室,房间里光线很充足。办公室很宽敞,足有一百平方米,装饰优雅,墙上挂着18世纪的名画,房间靠窗的一面铺着一小片人造草坪,草坪起起伏伏十分逼真,绿草中还散落着三两个白色的高尔夫球,草坪边上还架着一根高级的金属推杆。在这里可以一边挥杆一边欣赏哈德孙河的美景。 办公室正中是一张红木大办公桌,上面摆着一摞摞文件和一本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红色封面,金色线装,还有一台电脑。 两名保镖推开门,四处检查了一番,检查了洗手间,也看了看窗外,对着对讲机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不一会儿,斯皮尔斯在另外三名保镖的陪同下缓步走进房间。保镖们很快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斯皮尔斯是一位仪表堂堂的高个男人,嘴上蓄着一溜细如发丝的胡髦,瘦瘦的鼻架上戴一副金丝眼镜,一头黑发,不过两鬓已经斑白,看来有五十多岁。他身穿一套做工相当考究的欧陆流行款式的西装,穿在身上十分挺括熨贴,穿白衬衣,系一条深蓝色领带,他的鞋又尖又亮,一手握住一只长长的乌木色烟斗,烟嘴上伸出一根更长的、没有点燃的香烟。 虽然在华尔街不如米尔肯那样颇有名气,但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经过这几十年的经营,他手头至少掌握着一百家上市公司的核心资料,身兼六家五百强企业的董事职位,还拥有着七八位国会议员的坚定支持。 他走到那张宽大的卷盖式橡木书桌后的深紫色高靠背皮椅关,坐下,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然后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含着烟斗,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坐了起来,拍了拍桌上那个红色的按钮。 十五秒钟后,保镖打开门,两个身着深蓝色条纹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另一个打着红色的领带。 “斯皮尔斯先生,您有什么指示?”两人恭敬地问道。 斯皮尔斯点了点桌前。 桌子面前有两把椅子,两个人走到椅子上坐下,静静聆听着他们老板的吩咐。 “一开市就开始买,一个小时后开始小量放出,一定要在收市前放完!”斯皮尔斯深深地吸了口并未点燃的烟,那嘶哑的嗓音很容易让人看出他烟瘾曾经很大,古怪的说话腔调中带着好几个地方的口音。 “是的!”两个人同时答道。 “你们出去吧!”斯皮尔斯挥了挥手,他的目光一直留在两个人的身后,门打开了,可以看到门外有好几个黑衣保镖在走来走去,神色十分紧张 “要等到什么时候?!”落地窗前,卢卡斯的同伴正端着那支枪,瞄准着窗外,他的左眼上方安着一个小型的移动式望远镜。 “时候到了我会通知你!”卢卡斯端着另一柄枪,仔细地看着对面,镜头里是红绿蓝三色组成的图像,这是一柄热成像远距离狙击枪,子弹可以在一公里外打死大象。 镜头里,房间里又只有一个红色的人影坐在桌前,虽然那也是目标,但不是最终的目标,卢卡斯面无表情,他总是非常有耐心,等待是美好的,他一定要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直到门被关上,斯皮尔斯的目光才重新落在自己的电脑上,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呐呐地说道:“somebody,someebody,someere!什么意思?”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斯皮尔斯吓了一大跳,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目光被另一件事物给吸引了过去,那是桌上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准确地说是一个单手倒立在他桌上的人 “什么东西?”对面的楼里,同伴奇怪地叫了一声。 “他来了!”卢卡斯深深吸了口气,枪口瞄准那个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暗红色物体。 “怎么在半空中?”同伴呐呐地问道。 卢卡斯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注意地观察着那个暗红色的物体,手指在扳机上轻轻地按着,枪口在两个红色物体间转来转去,好像在犹豫着要先打哪一个 此时,隔壁的办公室里正发生着另一件事。 五分钟前,那位本来正在通气管道里昏睡的女贼伊玲突然苏醒过来,开始再次这个迷宫之旅,两分钟后,她终于到达了这个办公室的顶上,从通风口向下望去,两个衣冠楚楚的高级白领正屋里,一个对着电脑,一个刚用手机打完电话。 “我说,今天老板的心情好像很不错!”金丝眼镜把手机放进怀里。 “无论是誰,半天赚上十亿的感觉都会很好!”对着电脑的那个红色领带微笑着说道,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几下,“你说呢?”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金丝眼镜走到窗前,望向南楼。 “这系统是怎么了?”红色领带用力按着键盘,“该死!”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几个键。 “给我接系统部!”他说道。 “怎么了?”金丝眼镜转过身来。 “好像被人动过,少了个东西!”红色领带皱着眉头说道,“系统的安全锁,那里面有接入指令,没有它,我就别想做事了!老板会杀了我的,十亿啊!” 伊玲按了按胸口的那个硬物,她开始慢慢向上用力,想回到平行的管道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太浓的古龙香水味,伊玲的鼻子起来越痒,她知道她将会打个喷嚏,此时此地,那种感觉简直比想在大庭广众下忍住个响屁还可怕,尽管她已经尽力用手抚紧了鼻子,但还是有一丝闷响发出。 伊玲闭上眼,屏息凝气,向上帝祈祷着让自己平安度过这一刻。 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金丝眼镜居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踮手踮脚地走到通气孔下,向上望去。 此时的伊玲正好想转身四目相对,两人都吓了一跳。 “下来!”金丝眼镜冷声喝道,他的手一挥,枪口正正对着伊玲的脸。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一股寒意升上伊玲的心头,这时,另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的手中居然也拿着一把枪。 伊玲无可奈何地从排气孔中爬了下来。 “把手摊开,慢慢坐在椅子上!”金丝眼镜冰冷的眼光就像夜里寻食的角蝰蛇,他毫无怜惜地把枪顶着伊玲的眉心。 “请别杀我!”伊玲强作冷静地说道,一面依着金丝眼镜的话坐在屋子当中的靠背椅上。 “是个女的!”看到那曼妙的身材,鲜红领带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的手中突然变出了一副手铐,熟练地把伊玲背铐在椅子上,接着又一把扯下头套。 一头垂顺的褐发如瀑布般洒开散在肩头,两个男人突然有种呼吸停止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金丝眼镜吸了口气,把枪收了起来。 “我只是个迷了路的小偷!”伊玲决定实话实说,“我想在这楼里面找到值钱的东西,……” “让我看看你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鲜红领带色迷迷地开始在伊玲的身上搜了起来,动作却熟练得像个职业特工,只是时不时用指尖拂过伊玲的皮肤,让她全身不自在。 东西一件件地被拿出来放在桌上,两个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警惕。 “这是什么?”鲜红领带的手按着伊玲的胸口,那里有一个硬物,和它两侧的柔软有着明显的不同。 东西被拿了出来,鲜红领带的目光突然凝重了起来,色迷迷的表情也突然不见了。他抬起头,和金丝眼镜对视了一眼,又望向被铐在椅上的女贼。 “谁让你来的?”他重新用枪顶在了伊玲纤细的脖颈上,“实话实说,不要撒谎,知道么?” “我不知道,那是个奇怪的男人,他说让我拿一件东西,会给我一笔钱,我需要钱!”伊玲犹豫地说道,她不知道这话有没有人信。 “那男人什么样?” 在斯皮尔斯眼里,这个头下脚上的人的脸正对着他,咧着嘴,神色很奇怪。其实徐行是在笑,但人如果倒一头,那就算是笑也很难看,更何况他这么突然无声无息地从三米高四米外的天花板上飞了过来,一手居然还拿着那个风盖,只用另一只手撑着桌面,这样超自然的情形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慢慢地,斯皮尔斯的脸上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脸色越变越白,他挣扎着要拉开抽屉,却没有成功,一手抚着胸口向后倒去,只是轻声说道:“药!” “又是心脏病,为什么总是这样!难怪医学界会把心脏病当成威胁人类健康的十大杀手之一,每次都一吓就死,……”徐行嘀咕了一声,翻身落了下来,站在红木桌边。 “救我!”斯皮尔斯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徐行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个杀手!” 男人开始瘫在椅子里不停地发抖,徐行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 “再见!斯皮尔斯先生!”徐行轻轻对低着头躺在巨大的皮椅中的男子说道,在胸口正中轻轻画了个十字。 他转过身,走到那片人造草坪上,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大约1000英尺之下流淌着的哈德逊河。 卢卡斯的脸一下就抽紧了,他移动枪口,瞄准镜中只是个红色的影子,而另一个红色的影子仍然在椅子上。 “他已经杀死他了?”同伴轻声问道,他把望远镜拨到眼睛的位置,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原来就是这个人!不过看不到脸啊!” 卢卡斯也拿起一个望远镜朝那个方向看着,他咬咬牙,没有回答,阳光斜斜地照在北楼的墙面上,亮晃晃地一片,的确很难看得清对面的人脸,而且那个人正朝着下方望去…… “你确定是他么?黑杀的杀手可不少啊!”同伴问道。 卢卡斯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不确定!” 第25章 血洒双城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26章 生死时速 就在这一刹那间,杀手的本能又回到了身体里,徐行整个身体突然弹了起来,横在半空之中,左手一动,寒光一闪而没,柳叶正正穿过那保镖的眼窝,从后脑破壳而出,没入墙中,钉在了走廊那头的墙上。 而对面的安琪也突然如从梦中醒来般,条件反射地扣下了扳机。 保镖全身一震,呯然倒地,暗红色的血浑着白色的脑浆缓缓地流了出来,浸湿了米色的地毯,胸口也破了个大洞,门外的墙上是一个圆形的枪孔。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玻璃渣子落了满地,徐行也凌空翻滚横过两丈空间,半跪着落在那张红木桌后的地上,右大腿一痛,终于是没有闪过那一枪,只是躲过了那正中的要害处,子弹只进到腿内两寸,离动脉还远得很,只是有点儿发麻,看来已经压在了骨上神经处,大腿上的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徐行撕上的西装黑色里衬,在腿上迅速扎了个结,止住了流血。 那个保镖仰面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浑着白色的脑浆缓缓地流了出来,浸湿了米色的地毯,胸口也破了个大洞,门外的墙上是一个圆形的枪孔。 徐行四下望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这一次的行动真是太失败了,尸体横陈血流满地,而且自己还受了伤,简直就是一个三流杀手的所为。 而且对面的楼里还有至少一个杀手是敌友不明,总之这是个危险之地,要保小命就要尽快地离开这里! 徐行躲在桌后静静地数了一五下,没有动静,突然俯子,迅速冲向大门,顺手捡起那只掉落在地毯上的枪型笔,插在自己的衬衫口袋里,在门外转身时从墙上拔出柳叶。 柳叶上粘了点血和脑浆,红白相间,散发着阵阵腥臭,徐行却毫不在意地从斯皮尔斯的尸体扯下半片衣服,把它擦干净,放回自己的怀里。一个方形的黑色印章滚了出来,它上面还连着细细的白金链条,它原本是挂在斯皮尔斯的脖子上,子弹打断了链条,当徐行扯开那白色衬衣时,它就滚落在地毯上。 “神的使者将开启天堂之门!” 印章的侧面用古老的希伯莱文刻着犹如咒语般的这样一句话,这种文字数千年来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深沉的黑色表面下透着奇怪的暗纹,一连串的三角形组成了一个正圆,印章静静地躺在地上,虽然知道是金属质地,但徐行却看不出是哪一种金属,而那式样,却只能让人想起一个方形的石棺。 “爱文海士底亚!”印章底部用反写的希伯莱文刻着这个词,这是“基石”的意思,在犹太人的世界里,它通常只有一个所指,就是那块现在正放在耶路撒冷的西墙上石造圆顶庙的正中,被当成世界基石的石头,而在阿拉伯语中它被叫作“艾尔沙克拉”,据说当年亚伯拉罕就是在那上面把儿子献给神的。 斯皮尔斯是个大人物,这样的人身上绝对不会有摆着没有用的东西,而这是绝对一枚不同寻常的印章,无论从质地还是造型作工,还是从它现在的所有者,都说明它的来历非凡。 远处不停传来近乎疯狂的叫声。 没有时间细究,徐行拿起印章放进怀里,快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他要马上离开这里。压了按钮,电梯没有反应,电梯已经被关闭了,在火灾的时候,大楼的控制系统会自动关闭部分楼段的电梯,特别是在出事楼层之上的那些电梯! 这样的情形,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如果是胆子大些的,那就会破口大骂,而徐行却只是在心中低声咒骂,在十分钟之内他已经暗暗骂了五句粗话了,这和他的风格可不太相称,实在也是因为今天事出非常,莫名其妙的一场爆炸把他的完美计划搅得是一塌糊涂彻底失败,自己不但挨了一枪,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送在这里,而他还没有找到阿菁,这该做之事一件未做,居然就此送命,真是会笑掉校长的大牙! 徐行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生气,没有时间去检验方案的可行性,他要冷静地想出办法来,一个最佳方案!要不然他会被埋在这亿万吨的水泥坟墓中永世不得超生。 “一切都得靠自己!”徐行捏紧双拳,眼睛眯了起来。 一连串的方案像闪电般在他的脑海中划过。 “方案一:沿着防火通道向下走,缺点是速度太慢,而且很可能下不去!可行性百分之一!” 远处的噪声越来越大了,徐行向安全梯方向跑去,打开门,才向下跑了一层,楼下的情景吓了他一跳,全是人,大家疯狂地沿着防火通道向下跑。哭喊声,叫嚷声,还有各式各样的询问声混杂在一起,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要迅速离开这里。 可是同时还有不少人向上走,嘴里疯狂地叫着:“下面已经被毁了!我们完了!” 第一个方案刚冒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大声问道,没有人回答,许多人开始哭起来! “上天台!等直升飞机来!”一个健壮的男子大声叫道。 于是人们又开始向上跑,纷乱的人群把走道挤得满满地,但还算相当有秩序。 徐行皱了皱眉,他可不能指望老方会开飞机来救他。 方案二:上天台等直升飞机来救,可行性百分之五十,时间紧迫,飞机很难及时到达,徐行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的黑烟,眉头越皱越紧。而且飞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在楼顶降落,楼顶上有巨大的天线,周围还有浓浓的黑烟,更重要的是,等待并不是他的风格,如果等着别人来救,那他宁可去死! 回到走廊上,徐行向另一侧走去,随手推开一扇门,迅速走到窗边,拨开百页窗,向外望去,黑烟已经笼罩了大楼的上部,这大楼上的有个大天线发射台,这种情况下,飞机只怕是不能降落的,有飞机也没有用,这种情况时间根本不够,运不走这么多的人,再说,今天的意外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不奇怪, “方案三:沿着外墙向下跳,101层,303个跳跃点,除去被毁去的五个还有298个,倾角0。1度,从这里踩着边框一层层跳下去大概要五分钟,时间最短!” 楼上已经有人开始向下跳,徐行只来得及看到他们惊恐的眼神一划而过,然后在穿过黑烟飘飘乎乎地落向大地,有的茫然地挥舞着双手,徒劳地想抓住身边的空气,口中不停地发出惊恐的叫声;有的却是惬意地在空中自由地变换着姿势,悠然自得地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自下而上的空气流动,享受着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但无论是哪一种人,最后都是重重地砸在了坚实的大地上,变成一滩肉泥,生命也在一秒钟内画上休止符,没有什么痛苦! 徐行也皱起眉头,仿佛也看到自己在地上变成一团肉浆,虽然自己比正在往下跳的那些人强悍几十倍,但他还是**凡胎,有血有肉,若是平日里这样的动作并不难,他眼都不会眨一下就跳出去了。 但今天却不同,他的腿部伤势很难让他在这样的一连串高难度跳跃中保持毫无错失,万一自己用力不均,那就会弹离大厦,直接落向坚实的地面,结果自然是有死无生,除此之外他在贴着楼面向下跳的时候也有可能被天上落下的人体或是杂物砸到而失去平衡,结果也是半空中坠下直接落在坚实的地面上,还是有死无生;最要命的是,对面还有一个杀手,谁知道他走了没有,是不是还在瞄着自己! 自己挂在外墙上,岂不是让人当移动活靶子打么,所以这方案三的可行性只有百分之五十。 徐行眼神一转,目光越过哈德逊河,看到对面那小码头的白色货车边,五个奇怪的人正手舞足蹈,不停地拿着摄录机对着这边拍着,嘴里还不停重复着叫着两个字,幸好是重复的,而且有个家伙的嘴特别大,要不然这么远徐行怎么看得清, “拉契,……这是什么意思?”徐行想着和这个词发音相近的各种语言,“lechaim,为生活干杯,为幸福干杯。这是希伯来语!” “几个犹太人对着这儿欢呼!妈的,这群家伙搞什么鬼,想拍我跳楼么!”徐行终于开口骂出声来,他的脸上霎时布满杀气,这方案三的可行性突然降到了零。 方案四:电梯通道如果还能通到地面,那么只要还有一根钢索在,他就可以下去!电梯通道不可能全毁,因为它相当宽,分布也并不集中! 隔壁办公室里,屋里已经被楼外的浓烟挡去了大部的光线,电也停了,变得昏暗异常。伊玲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是基本正常,她挣扎着爬起来,迈过那具已经变冷的尸体,走到窗前,扶着玻璃,望着对面的南楼,望着那恐怖的景像,再想到此前那巨大的爆炸声和地板的晃动,一种绝望的感觉直从心底生起,纵然是心中千般想活,但也只觉得双腿发麻,丝毫动弹不得。 不知怎地,她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求求你!救救我!” “呯!”木门四散成片。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是看不清脸。 “救…”伊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徐行轻轻一掌扣在她的耳侧,随手掀起一片地毯把她卷了起来,打了个结,提在手上 “啪!”电梯的门被徐行用力掰开,他看到电梯厢已经不在了,就算电梯厢还在,他也不会去坐,在发生火灾的楼里乘坐电梯是非常危险的,这个铁盒子可能会把你带到地狱里去。 徐行向下望去,宽大的电梯道里并不是无比黑暗,五十米以下有一片火光透出,热气已经沿着通道向上漫延,这一部分的电梯道已经被毁了,而十几米外的几根钢索还在滑动,说明那儿的电梯道没有被毁坏。 徐行扯下一片地毯包在手上,拎起手中一个用厚实地毯裹着的伊玲,向最近的一根钢索跳了过去,钢索方才入手,他便感觉到这钢索的下方轻飘飘地,毫无重物悬挂的迹像,也许它已经在爆炸中断成了两段。 徐行沿着钢索开始几乎是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不停地向下滑,滑到十五米后又把自己荡向五米外的另一处的钢索,又滑了五米后再荡向另一根,直到抓住了一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的钢索才开始全速下滑,所谓全速下滑就是只用手轻轻虚拢着钢索,完全靠着重力向下落去, 在冲过第九十四层的附近时,徐行又听到一阵巨大而又噪杂的声音,炽热的气体就像火山口吐的粗气向他袭来,雄雄的火光在破开的墙内张扬着红舌。 然后一闪而下,徐行没有停下来,因为如果他没有听错,刚才的噪杂声中有一声好像是钢缆绷断的声音,这说明他上面的某一个电梯厢可能随时会砸下来! 又是一声爆炸,徐行已经听到头顶上有钢索崩断的声音,他已经感觉到有极大的危险向他扑来,除非自己比它更快离开这个直道,或是它从他身边掉下而上帝保佑不会碰到他! 当然前一种情况是不太可能的,但后一种情况是更不可能,所以他只有更快地下落,只要大家都是自由落体,那这个时间是有保证的,这一点早就被加利略在比萨斜塔上证明了!可惜在落地前是人是一定要减速的,徐行咬着牙以百分之一秒为单位计算着自己所拥有的时间。 三百米多米的急速下滑,只是中间偶尔用手捏紧钢索用来减小巨大的下落冲力,手中的布片已经沾满了钢索上的油污,开始散发出阵阵焦臭, 十五秒后徐行已经下落了二百八十八米,已经看到最底下有亮光出现了。 根据大楼结构布局图,那应该是地下六层停车场边上的电梯维修部,那里就是他的出口,因为那里不会有电梯的门,而是一个可供维修工人修电梯的平台, 就快要到地面了,徐行没有抬头,不过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电梯厢的三条缆绳先后绷断,这个沉重的钢铁容器加上里面的人大概有十几吨重,它会像一个在管道里乱撞的老鼠完全没有规则的下落! 谁也不知道它在到达地面之前要撞到多少的其它电梯厢或是横向位移多少米,只知道只要被它轻轻撞上就一定会变成一堆没有生命没有姓名,只能靠dna检验身份的碎肉浆! 还有最后八米,徐行手一松,心中喝道:“你不会比我快!” “咚!”的一声巨响,徐行落在一块巨大的钢板上,这是电梯维修时的平台,在落地那一刻受伤的大腿如火灼般一痛,受到过分挤压的腿部肌肉好像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主人里面有颗子弹,不能做这样剧烈的运动。 在百分之一秒内,修长的身体带着一个大包裹,化成一道无质的幽影从门洞里冲出,连续向前滚出二十多米,一直滚到一个坚硬的水泥柱前才停了下来,身后传来钢铁碰撞的巨大响声,滚滚烟尘涌出。 徐行伏在地上,等到声响平息,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已经破烂得像卖当劳垃圾桶里的汉堡盒子的电梯厢正堵在那个洞口,碎石和钢块把四周的水泥柱砸出了深深的坑,就像经过了一场大爆炸一般! 如果他再晚一秒钟,不被这十吨重的家伙压成肉饼,也会被刚才撞击时弹出的钢片打死,不管怎么样,不管里面有没有人,现在应该都成了一堆肉浆。 徐行没有空细想,危险还没有结束,他要迅速离开这里,还有十分钟不到,这里将会被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墓。 大厦的地下部分有六层,第一层是综合商场,第二层是地铁,第三层到第六层是车库,大厦随时有倒下的危险,而最危险的地方除了大厦里面就是地下了,因为这个几百万吨的巨物自上而下崩溃时产生的可怕力量会把这一片的街区压塌,当然也包括了地下部分,虽然沿着地铁的轨道跑看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案,但它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计划,因为谁也不知道前方的地道是不是还畅通,也许根本自己就是在一个死胡同里奔跑,所以它很快被徐行否决了。 现在只有迅速到达地面然后视情况撤离这个地区是最可行的,也许对于其他受了伤的人来说,那时间太慢了,因为徐行站的位置是地下第六层停车场,从这里到地面最近出口水平距离是一百五十米,垂直距离三十米,车子可以沿着螺旋形上升的车道开到地面,徐行看了一眼,每层车道大概有一千米,所以到达地面要打着圈跑上六公里,在这种以秒计时的逃生时间里这种方案根本就是找死, 他重新拎起那个装着一个人的大包,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