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泛乾清时》 第一章 前尘往事不敢追 铃铛在窗前空响,必有系上它的人;而望着窗外暴雨的魏亦茹颦起了她的眉,大概是为了一段前尘往事…… 是啊,她最终在这冰冷的宫殿群里,找到了,这一件件荒诞的源头,她笑得惨淡,而自己究竟要不要踏出这一步,让雨水重新打湿她的肩……如同她见到画中那个青衣女子后的那一天,和她仰望的帝王一起淋湿在这无尽的雨水中……是那么的绝望! 你是否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故事发生的太久了,不知你是否有耐心愿意翻开来读…… 前尘, 蔚蓝的天空下,群山陡峭,草木葱郁,风中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清香。一座座山将这里与喧闹的市井隔离,自然的多了一份清静。一条盘山小道通往城中,此时远远的可以看到轻渺的尘土一层层扬起,弥漫在这条人迹稀少的山路上,一辆马车在尘埃中向前疾驶着。 “紫轩?”珠帘轻轻扬起,车窗外的景象早已由一座座青山变为稀稀落落的房屋,这是京郊,已有了人烟的气息。 “小姐,不远了,今日应该就能到府了。”应者面容清秀,全身散发着淡雅的气息,但还是掩盖不住应有的少女的活泼稚嫩。 只见珠帘里的女子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马加快速度。玉手轻轻滑下,珠帘便又纷纷散落下来。伴随着窗边珠帘凌乱的摆动,只闻一声鞭响,“驾!”马夫猛地拉了一下缰绳,整个马车便骤得向城中奔去,只在身后留下一道飘渺的尘烟…… 慕容府 马车缓缓停下,仆人纷忙聚过来,有人拿来了轿凳,丫鬟也伸出手想要搀扶小姐下车…… 但只见马车里的女子探身出了轿子,缓缓走到车边,只是稍一俯身,拉住紫轩上前伸出的手,轻轻一跃脚,青白的衣裙角在微风中打了一个旋,整个人便已到了马车下,在众人的微愣中和紫轩便已进入了慕容府。 门庭内,一位女子在丫鬟的陪从下迎面走来。脸上焕发着迷人的笑容,如同迎面吹来的春风。眼角笑盈盈的,透出孩童的天真。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整个人远远望去似从花海中走来的小仙子一般。不难猜出,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便是慕容府上的千金小姐,慕容婉心了。见到从门外走来的女子,慕容婉心更是加快了脚步,几乎就要飞奔过来,就这样一路小跑着,慕容婉心来到了青衣女子身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叶宁姐姐!”女孩的脸上甜甜地笑出了两个酒窝。 慕容叶宁不语,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慕容婉心就这样一直紧跟在她身后,像极了一只得了甜头黏在人身旁的小猫。 “姐姐一去就是几年,只把心儿一人独留在府中,好生寂寞!”说着便嘟起了小嘴,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慕容叶宁静静地开了口,“府中不是有那么多人候着吗,即便爹忙于公务,可杜夫人一直闲在府中,怎会是用一个‘独’字来形容呢?”说话的人似是漫不经心,一副看透了俗世的样子,可……嘴角的丝许微笑轻轻向上扬起,若有若无之间夹杂着数不尽的讽刺。 “娘又怎会理会这些,只是任我独自疯玩便是不可多求的福气了。可是,姐姐去了那么久,总是该有什么缘由的。是什么把我的好姐姐恋在那儿,连家都不回了?” 只见刘海儿下一双清秀的眉头迅速地皱了一下,水气弥漫的眼中瞬间多了一抹寒意,冷冷的,似要在眼眶边凝成一片晨霜。 “可是寻见了什么好玩的?”慕容婉心轻轻地将小脸转过,却发现慕容叶宁怔怔得站在原地,“姐姐?” 慕容叶宁似是刚回过神般,微微摆了摆头,陷入了沉默…… 见此情形,身旁的紫轩慌忙替主子搭话:“婉心小姐,没有的事,那儿山穷水僻的,哪比得上府中啊!” 似是没有看出紫轩神情中的窘迫,慕容婉心继续小声嘀咕道:“山穷水僻,山穷水僻……有山有水,还说不是好地方。府中有什么好玩的?整天就这么个些景物,看都看腻了……我宁肯和姐姐一起遨游在这天地之间,只是姐姐下次出游可一定要带上心儿才好!”女孩瞬间便扫去了所有的不快,脸上浮现出花儿一般美丽的笑容。 慕容叶宁只是淡淡一笑,眼中渗出几丝冰凉。慕容婉心并未察觉,却被一旁的侍女钗儿留心了下来。 “大小姐,老爷正在大堂等您呢!”慌慌张张的,迎面跑来了一个仆人。慕容叶宁微微颔首,便在仆人的牵引下去了大堂。 依旧熟悉的摆设,勾起慕容叶宁深藏的记忆,那样的温馨却又那样的让人心痛。她静静地走进内厅,抬首间,熟悉的背影便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人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只是历经岁月的打磨,又多了几分沧桑。 “父亲!”她尽力平和自己的心绪,但一开口话音中却还是带着颤。 “宁儿!”慕容老爷激动的转过身,打量着他多年未见的女儿。他的宁儿长大了,高了,也变得更漂亮了,那双眼睛越发儿得像她的母亲。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痛,“你母亲的事,可打理好了?” “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吩咐好了,应该已经在打理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论怎样,都是我亏欠了她!”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悲从中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宁儿,你一路也累了,你的房间已经吩咐下人打扫过了,你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若是有再让丫鬟准备便是,先去休息吧!” 慕容叶宁感觉到了他的尴尬,顿了顿,还是启口道:“父亲,宁儿此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母亲的事,等母亲的事置办妥当了宁儿想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这……哎,算了,都由你!” “那宁儿就先回去了。”始终的淡漠,始终的生疏,只因她此时觉得,多一个表情,多一句话都显得那样的多余。那人对不起她的母亲,即便那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又怎么能让她如此轻易的释怀?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慕容老爷无奈地叹息着,看来他的女儿心中还是对他满怀怨恨啊……依萱啊依萱,你是不是也如此得怨我呢?是不是…… 第二章 暗波流涌未曾知 幕府后花园 “小姐……” “怎么了?”慕容婉心一边挑选着鲜花,一边随口应道。 “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叶宁小姐冷冰冰的。奴婢刚刚无意中撞见叶宁小姐的眼神,只觉得像掉到冰窖里一般,现在想来仍觉得刺骨,浑身的不自在……” 慕容婉心佛若没有用心听一般,这走走,那走走,顺手把看的过眼的玫瑰花放到身后侍女手中的花篮内。 “小姐!”钗儿见主子这样不在意,不禁提高了语调。 “钗儿,你也未免太过于精明了些。姐姐一向少言语,凡是和世俗有所牵连的,她一向不多过问。姐姐高雅不凡,若不是格外超凡脱俗的事物,是断断入不了姐姐的心的……再者,今日之事我只是随口一说,想要离开慕容府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娘是定不会应允的。”说着眉头微皱,撅起了嘴。 “可小姐,叶宁小姐这一去就是三年,再好的地方也不用待这么久啊!更何况叶宁小姐从小洒脱惯了,这好玩的地方自是也去了不少,莫非……” “莫非什么?”停下捏着花茎的手,轻轻滑下,慕容婉心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向一旁的钗儿。微微在枝头摇晃的玫瑰,红艳艳的,恍惚间透映出那满脸的疑惑…… “莫非……此去是另有缘由!”轻俯在慕容婉心耳边,钗儿尽量将声音压低,“奴婢早就听闻,叶宁小姐的生母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和老爷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快,后来被人赶了出去,从此音讯全无。”顿了一顿,钗儿又继续说道“听从前服侍叶宁小姐的人说,好像叶宁小姐是打听到了生母的消息,所以才要急急地赶出去,老爷也是因为还挂念着叶宁小姐的生母,才允许叶宁小姐去那么久,还把消息压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只是,谣言不足为信,钗儿,不可让此人到处乱说,万万不能让这些闲言碎语伤了大家彼此的感情。”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慕容婉心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却再也不能平静……虽然她自小便隐约知道叶宁姐姐有自己的亲娘,她们并不是亲姐妹,可是也从未见过。后来她又渐渐得知,姐姐是父亲和原配夫人的女儿,只是这位女子不幸得很,父亲才当官没两年,便得了重病,撒手人寰了。 但若传言是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宁姐姐的娘怎么会被赶出慕容府呢?那娘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但愿这一切只是传言…… 幽幽的天空下,几个零零碎碎的身影逐渐在万花锦秀中消失…… 祀堂,是夜 昏暗的光线照进祀堂里,寂静中忽的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 供奉灵位的桌案上,一支黄烛被人点起,幽微的光芒照亮了一旁的灵位,只见崭新的牌面上书着“慕容夫人莫氏之位”几个大字。 慕容叶宁劳顿了数天,本也累了,想要合眼休息,可一闭眼皆是过往的种种,她看到幼时母亲在海棠花下起舞的样子,她的母亲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温柔,似不染世尘的仙子,可转瞬间,眼前便变成了熊熊大火,她无助地不停哭喊,换来的却只是母亲冰冷的尸体。她在别人的冷眼下活了整整三年,直到后来她收到一封来自陌生人的信,说她的母亲其实没死,如果她想要见,他可以带她去,没有多余的话,没有署名,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座遥远的山谷中,可却又一次绝望的发现,她的母亲身中剧毒,无药可解…… 安心吗?她又如何能安心?她心有不甘!命运如此残酷地将一次次悲剧加负于她,可她偏偏不愿认命!于是她悄悄起身,独自一人来到了祀堂,那个安置着她母亲灵魂的地方。 “娘,你叫我不要带你回来,可那人还是放不下你,又如何能让你安静的离开呢?”泛有一丝哀愁的声音轻轻的在祀堂响起,“你说过你不怨恨他,不怨恨那些害了你的人,你说如此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宁儿本想听从你的遗言,自此不再迈出忘忧谷一步,可那杜夫人又怎会善罢甘休?宁儿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坐以待毙,既然她不肯放过我们母女,那我就只有和她斗到底了!娘,你放心,宁儿不会有事的,宁儿会如你所望平安快乐一辈子,会让那些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清晨, 慕容婉心正在镜前梳妆。一名丫鬟站在身后,将她的秀发轻轻拢起,细细的编织着。阳光斜射入窗角,在房间的地面上洒下一片片斑斓。窗外,一片宁静。 突然,“哒哒”的脚步声在庭院里回响,越来越清晰。 “婉心小姐!”只见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一个女子,从着装看大约是慕容府的丫鬟。 一旁的钗儿见了,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缓缓的开了口:“大清早,就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狼在追你呢。”轻哼一声,终于收起了那一脸要捉弄人的表情,“可是出了什么事?清荷,你慢慢说。” 只见一旁名唤清荷的丫鬟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方才平静下来;“叶宁小姐要走了!听说早已在城里安排好了客栈,连订金都付过了。” “什么!你说姐姐要走了?”“是啊,此刻叶宁小姐怕是正在房间收拾行李那!” 慕容婉心不由一怔:“不行,我要去找姐姐问清楚!”她随意向镜中瞥了两眼,确认这幅装容不会有什么关系,至少不会被府中的人当成疯子,便丢下身边的侍女,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慕容叶宁房内 紫檀木雕花的玄关内,慕容叶宁靠在青白色的床幔旁。看似宽敞的房间内,其实并没有摆放什么东西。简易的书架上放满了或薄或厚的书,桌几一旁的青绿色琉璃花樽内插着一大枝洁白的海棠花。看样子像是采摘下来不久的样子,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 慕容叶宁将叠好的几件衣裳放到一块青布中,正欲打包,忽然听见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一抬头便看见了迎面冲进来的慕容婉心。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慕容婉心脸涨的微红,累的站在原地微弓着身子,不断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心儿?” 没想到姐姐回来以后第一次这样唤我却已是即将分别之时…… 第三章 海棠花雨意绵绵 “心儿……” 微微怔了一下,慕容婉心马上投入到劝说的战役中。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搬出去,留在府中陪心儿不好吗?” “姐姐已经办完了要办的事,自然是要走的,”略带安慰地露出一丝笑意,“心儿,你已经长大了,不能总这么任性了,姐姐不在心儿身边,心儿也要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不要总是让长辈们担心……”长辈?看来无论怎样,我总还是对那人有所牵挂的。慕容叶宁默默的想着,嘴角不经扬起一丝自嘲的笑…… 慕容婉心刚垂着头出了门,便看到了一边等着她的钗儿,想想也是,她刚刚就如此莽撞的冲了出去,钗儿怎么能真的放心呢。 钗儿见自家小姐出来了,终于舒了口气,趁天色尚早,仆人们都还没忙碌起来,急忙带着慕容婉心回到了房间中,否则要是被夫人的人撞见,单凭小姐这身装扮,她就免不了挨一顿罚。 “怎么办,姐姐还是要走了!” “小姐,钗儿觉得叶宁小姐这一走倒是好事。” “恩?” “昨日,叶宁小姐刚回府,这消息便传到了李大人那。” “太常卿?” “是,叶宁小姐和李家次子自小便订了亲,这慕容家和李家本就交好,再加上是叶宁小姐的生母莫夫人亲口提的亲,自然水到渠成,这李家人即日就应下了!” “那如今?” “如今,李家等了足足三年,总算等到了音信,又怎会错过这次机会呢?听说李大人现在正和老爷在书房谈论此事呢!钗儿觉得这门亲事门当户对,本是好的,可是先不管叶宁小姐那里是什么态度,如今这形势对夫人和小姐您都是极不利的!” “此话又是为何?” “小姐走后没多久,夫人那边便派人来了,叮嘱小姐要多几分小心,那叶宁小姐似是对夫人有什么误会呢,如今她又急着搬出去,这心中的怨气不知何时才能消。” 误会吗?可姐姐今日待我还好好的……慕容婉心此刻已没有心情多想,把从钗儿嘴里得到的消息在脑海里从头理顺了一遍。 这慕容家和李家交好自是不假,李家老爷是朝中正三品太常卿,她的父亲则是钦点的护国大将军,如今虽没了兵权,回到京城退居为上护军,只剩一个名号,实权则不多,但好歹也算个从三品,再加上父亲早些年在军中积下的威望,慕李两家势力自是相当。而且,听闻父亲和这位李大人少年时便有了交情,自父亲回京任职后,两家的往来更是没有断过。这门亲事,如钗儿所说自是门当户对,锦上添花,可宁姐姐,姐姐她心里…… 一整个上午慕容婉心都打不起精神,手中杜夫人要求看的书更是一直停留在首页上,最后慕容婉心干脆放弃了,将书交给钗儿,想出去散散心,却突然被闯进来的丫鬟告知,父亲因为姐姐离开设了家宴。 她哪里还听得下去丫鬟接下来复述的娘的嘱托,她心里顿时燃起了一把无名火——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姐姐要走,竟然还都应允了!后来还是钗儿满口应着‘知道了’替她打发走了那个丫鬟,然后又一长串的苦口婆心的劝导,她才算暂时熄了心中的火气。 慕容府家宴 “老爷,夫人,叶宁小姐来了!” 青绿色的罗衣裙轻轻地从红木门槛上摇过,一袭锦缎般的长发从肩头垂下,直系腰际,微微向一头歪着的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雕刻成的发钗。那一朵朵如雪的丁香点缀在乌黑的发间,愈发栩栩如生。 “宁儿见过爹。”女子微微屈膝,轻轻将眼珠一转,瞥向一旁端坐在镂空花纹檀木椅上的杜夫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夫人安好!” 杜夫人撞见了那寒冷刺骨的眼神,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眼瞥向一边桌几上的茶杯,一脸的气闷。见杜夫人满脸的不快,慕容叶宁心中暗暗偷笑:“好一个做贼心虚!” “嗯,宁儿快起来吧!”慕容老爷的脸上洋溢着笑意,眼中流释出慈父般的爱。 慕容叶宁极快地起了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红木方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色泽鲜丽,摆设美观,让人垂涎欲滴。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平平的,好像并未所惑。 “宁姐姐!甜甜的声音从厅堂上空响彻而至。一道亮丽的身影很快便闪了进来。 “心儿,怎么这样没大没小!”杜夫人的呵责声接踵而至。 慕容婉心这才稍稍正了正身子,向旁边的丫鬟扮了个鬼脸,然后向两边各行了个礼,草草了事。“爹,娘!” “起来吧!”杜夫人自觉尴尬,懒懒得回复道。一旁的慕容老爷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仍然一脸的慈蔼。 “心儿自幼调皮惯了,骨子里满满的率真,就像个永远不大的孩子,”杜夫人陪着笑脸,“可真是愁死妾身了。” “这点倒是真的,只是这冰晶雪颖的性子实是难得,断断不该被这些烦琐的规矩羁绊住才好!你也不必刻意去拘束于她。” “是,妾身记住了!”受了反驳的杜夫人笑容僵僵的,但一想到将军也是内心偏袒心儿,就不由自主的释怀了。 “宁姐姐,我来你这凑热闹了!” 慕容叶宁只是淡淡一笑,一笑笑出了数不尽的风雅,就好似刚刚的谈话一般,只是轻描淡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如止水了。 慕容婉心挨着叶宁坐下,拿起一旁摆放好的朱漆红木筷,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姐姐,这道烧锦鲤真好吃,姐姐也尝尝!” “嗯,心儿喜欢就多吃点。” 慕容老爷看着姐妹二人相处得如此融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位,随即也被这温馨的气氛所打动:“伊萱,你若在该多好!此情此景,应是你心中所盼的吧……” 午饭后,丫鬟上了茶和各种清口的糕点,偌大的厅堂内一片寂静,众人品着茶,各怀心事。倒是慕容婉心闲来无事,坐在大厅的一角和一旁的钗儿乱串珠子玩。 “宁儿,爹知道你心中有怨,”慕容老爷缓缓的开了口,“你要搬出去爹也拦不住你,可你无论如何都是我慕容凌的女儿,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如今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自小你是和李家公子订过亲的,你若嫁到他家,也可了却你娘的一庄心愿……” “可女儿不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慕容叶宁缓缓地起身行了礼,“既然爹爹没有别的事,宁儿就且先回去了。” “宁姐姐!爹,娘,宁姐姐怎么了?李家公子何故催的如此紧?”慕容婉心一脸的迷惑不解。 她不清楚宁姐姐有过怎样的过往,那时她还太过的年幼,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朦胧地在她脑海里编连成串,但聪慧如她,又怎会猜不出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只是她又怎会料到,多年后,她口中的李公子也会成为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过往,就如同此时的慕容叶宁,无论她再怎么说服自己,却仍摆脱不了自己内心的魔障。 “徐邺晽……” 第四章 紫金阁里匿卧渊 漫步在这似曾相识的庭院中,慕容叶宁脑海里不禁飘过了一个人的名字。 如春风拂过,抬眼间,海棠花已开。 思绪飘忽,停留在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盛开的海棠树下,一个小女孩坐着,任由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一声声细细的呜咽让人觉得仿佛是错觉。 “你怎么哭了啊?” 一个声音从上空传入,打断了这一切。 女孩急忙用手擦去面颊上的泪迹,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却在墙头发现一个少年慵懒的坐在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隐隐地透出担忧。 温婉如玉,这便是女孩第一眼见到他时想到的。 “你是谁?”带着一丝怀疑,一丝责备,更多的是惊奇,女孩开了口。 “我叫徐邺晽,”他嘴角微微上扬,在空中画出好看的弧度,“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啊?” “去了就知道了!” 鬼使神差地,女孩接过少年伸开来的手。 那个女孩便是多年前的自己,慕容叶宁。她至今都不明白当初为何那么做,为何那么轻易就接受了那个来自陌生少年的邀请,或者,是他的眼睛太过纯洁,太过清亮了吧…… 醉亭轩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搬出来啊,慕容府里不是很好吗?” “是啊,很好,可比客栈里舒服多了,不如我让车夫送你回去吧?” “啊?我回去做什么,那是小姐的家,又不是紫轩的家……” 此刻紫轩只能用一番傻笑掩盖内心的尴尬。她怎么忘了她家的小姐可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深闺淑女,若是别人拂了她的意,说了她不顺心的话,便只有托出去乱棍打死的分了。但她家小姐可是很仁慈的,当然不会真的用棍子打死,因为她单单说几句话,不是把你活活气死,就是让你紧张的吓掉半条命。 但当紫轩踏进客栈的下一秒起,便再次禁不住在心里嘀咕了起来。小姐为什么要住这种客栈啊,就连忘忧谷里的小黑屋都比这条件好好吧?她原以为小姐是在京城里买好了别院的,没想到她却告诉自己要住客栈!搬出来住客栈本来就够不靠谱了,可为什么不住点像样子的客栈尼,难道慕容府闹饥荒吗,连这点钱都木有了吗?小姐,木有钱可以找不惑叔叔借啊!反正他的钱又用不完……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能用到钱的地方…… “小姐,你的银两快用光了吗?离开忘忧谷前师傅有给紫轩一些银两,以备小姐不时之需。” “哈,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叶宁的嘴角漾起一丝微笑,“你放心,本小姐现在什么都缺就不缺银子。” 站在二人一旁帮忙拿东西的小二也听出了紫轩的弦外之音,此刻显然有些不乐意了。 “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考虑住到我们这吗?我们醉亭轩可是京城有名的客栈呢!” “她是我的远房亲戚,第一次来京城,没见过世面,还请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叶宁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枚沉甸甸的金子,“请你收下,现在可以带我们上去了吗?” “呦,小姐您太客气了,我这就带您上去,您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们客栈刚刚扩建完,顶楼的家具全换了个遍……” “小姐,他就是个势利小人,您还赏他那么多钱!”紫轩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你想睡大街,我可不拦你……” “小……姐!” “这就是我们这最好的客房了。”小二一口气带着她们上到了顶层,这才停下来,打开一间客房的门说道。 “恩,还不错。”慕容叶宁点点头,似是也很满意的样子。 “您要是没什么吩咐,小的就先下去了。” “恩。” 小二这赏也得了,客官也满意了,自然乐得屁颠屁颠地跑下了楼。 “哇,没想到楼下破破烂烂的,楼上装饰的却那么好!哇这床好舒服啊,比忘忧谷和慕容府里的都舒服!”小二刚关门离去,紫轩便立即收了先前刻薄的嘴脸,开始感叹起来。 其实她刚刚上到三楼就忍不住差点叫出声来。醉亭轩一共有五层,由于设计巧妙的缘故,第五层的上面还隐藏了一个夹层,虽然只有三间房间,但比起普通房间来说要足足高出了起码三个档次。更为巧妙的是,从外面看,醉亭轩真的只有五层楼高。因为大邺有明文规定京城里楼的高度,所以一般的客栈和酒楼建到五层就顶天了。醉亭轩的第一层是接待宾客的地方,第二层则是平常人就可出入的娱乐场所,有酒水、佳肴甚至美女,是许多酒楼或是茶馆都有的,所以也没什么新奇。而从第三层起,整个布局和装饰就焕然一新了,且一层比一层豪华。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银子,在醉亭轩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而且这儿还有别的地方享受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得到任何你想知道的情报,当然,前提还是你有足够多的银子。但慕容叶宁此刻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好了,收拾一下东西。” “小姐光爱命令别人,自己闲着什么也不干!” “因为我现在是小姐啊,紫轩小师妹!” 因为不喜厅堂的喧嚣纷扰,晩膳被慕容叶宁传到了房内。用过餐后,立即就有下人进来将饭菜撤去,再将桌面打扫干净。这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议,只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桌面就如同叶宁刚住进来时一般,一尘不染,而且还摆放上了几盘精致的点心。 “小姐,这茶可还合您的胃口?” 慕容叶宁轻轻用青瓷杯盖撇着浮在茶面上的新叶,有些玩味不恭的向上抬了抬眼睑,只见说话的是先前的那个小二,随即笑开了。 “醉亭轩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见那小二面露喜色,叶宁话锋一转道,“我听闻轩主近日得了一批好茶,叫卧渊,传言此茶生在最贫瘠的土地上,历经暴暑酷寒,二十七年方长成,如今集聚了天地之灵气,想来必不是俗物,不知我可否有幸能见上一见?” “这……小人并不知轩主得了此物,何况这二十多年才长成的茶,小人闻所未闻啊!” “我从不说空穴来风的话,我说有,自然你这醉亭轩中便有,你只管把我的话转达给你家轩主便是。” “是,小的这就去,您先休息吧。” “恩。” 关上房门,小二乘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悄悄摊开紧握的五指,天啊,竟是一块叶子形状的紫水晶,上等的成色,在暗夜中发出绚丽的光来…… 小二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脸,“哎呦,真疼!”然后一丝疑惑和恐惧渐渐浮上他的心头:那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富家千金吗!? 紫金阁内, 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立于窗边,似是在看街上的夜景,突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嘴角勾起一丝笑来。 第五章 人生恰如三月花 “知道了,你退下吧。” “主子,这卧渊?” “她若有兴趣,明日可来紫金阁一见。” “是,属下告退。” “看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孩子呢,难得能让轩主笑一次。”带着几丝戏虐的语气从黑子男子的身后传来,只见房间内凭空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离桑,躲在房梁上的感觉如何?” “嗯……房梁上很干净也够宽敞,就是硬了点,躺着不如床铺舒服。” “下次我会叫人在上面扑上天蚕丝……” “算了,算了,我刚刚开玩笑的,你这房梁再好我可也不想上去了,下次我还是跳窗吧!不过刚刚着实让我一饱耳福,没想到此生还能遇见如此可爱大胆的女孩,二十多年一遇的茶叶……哈哈,我在上面差点笑喷了,要我说,这女孩该是两千年难一遇的人精才对!恐怕接下来轩主这要热闹一番了。” “卧渊……她倒是替我取了个好名字。”微微转动手中的玉杯,深红的液体在白玉杯盏中轻轻流转。他深邃的双眸中氤氲着让人看不透的雾气,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千百年未曾改变…… 现在想来,这微笑,正是这带有嘲讽的微笑,席卷了这一切,从此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争斗,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慕容叶宁本就在谷中野惯了,这几天让她装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着实为难她了,既然已经办完了近期该办的事,她当然要好好的开心几天才不辜负她的大好年华、锦绣人生啊!想着,慕容叶宁勾起一抹明艳的笑,衬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可一旁的紫轩看在眼里,却不禁吓得毛骨悚然。这……这可是小姐想到了怪主意时的征兆,看来她又要倒霉了……紫轩不由得在心里快速的默念了几遍佛经,以求得佛祖的保佑。可是她却还是晚了一步,当她在心里才念到第三句时,慕容叶宁便意味深长地开口了:“紫轩小师妹……” “啊,小姐!”紫轩一下子被吓得魂不附体,大有要顺势晕倒装死的趋势。 “最近好无聊啊,总闷着也不是个事,要不……” “小姐,您可千万别再去赌坊了,虽然您每次总能赢一笔不小的数字,可这让师傅知道了……而且,您现在是慕容府的大小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谁说我要去赌坊了!”慕容叶宁不由得大声喊道。赌坊二字如今已经成了她的一大忌讳,犹记得上次她偷溜出谷去玩,没想到被谷中和她同为新入门弟子的彦死猪看见了,害她打扫了一个月的院子…… “我只是想上街逛逛,但我不想让我爹知道了,那我这几天岂不白装了?” “所以……”天哪,小姐又想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办,跳窗吗?不行,这也太高了,总不能飞下去吧!怎么办,神啊,快来救救我吧!!! “所以……你帮我上街买身公子的衣服,不,买两套!” “啊?”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当慕容叶宁得到衣服后的一炷香里,为紫轩描述了她们二人在这一天未来的n个时辰中将要进行的各种壮举,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食锦阁, “听说,玉兰苑新来了个舞姬,长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老板娘更是打出招牌,三天酒水费用全免!” “真的?那我到时也要去凑凑热闹,听说这女子还有点来头……” 听着那群男子的讨论,紫轩不由的皱了皱眉,心道;“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更不知娶了几房娇妾,却还处处沾花惹草,殊不知下一刻心里又记挂着哪家小姐了?”心里虽嘀咕着,可表面却平静如水,这自然是呆在她家小姐身边久了的缘故,才受得如此真传。自然这种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京城里随处可见,她见多了自然也渐渐习惯了下来。 她此刻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几位公子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家小姐的心思,只见叶宁嘴角一抹冷艳的笑容渐渐敛去,“走,我们也去瞧瞧!” 眼见着小姐已放下了茶杯信步走出了食锦阁的大门,紫轩满脑子的浆糊。走去哪?小姐这是要回客栈吗?该不会是…… “天哪!”一想到小姐可能要去玉兰苑,紫轩不禁叫出了声,“小……公子,等等我!” 玉兰苑 丝竹声冉冉升起,流光溢彩的舞台上,一名女子衣着华丽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头上的发饰随着舞步摇曳,在暗淡的暮色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让人捉摸不透。 台下的一张张方桌上,身着绮罗的贵公子们静静的品着茶,欣赏着台上女子曼妙的舞姿,时而低声和同伴议论着什么,眼光中透漏出的信息和一身君子的打扮格格不入。叶宁不屑的扫过众人,坐到了最远离舞台的一个角落中去。 “小姐,怎么来这种地方?” “看美人啊!再有不要叫我小姐,记住我是玉家的二公子。” “是,紫轩知道了,可是,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得好。” “你怎么变的这么唠叨了,奥~害羞了,不过别忘了你现在穿的是男装,汉子点!” “公子……” “喏,你就在这喝茶,好好看人家怎么跳舞,也学学,别整天四肢不协调,像个木偶似的惹我心烦。”说完她便给紫轩倒了一杯茶。 紫轩接过茶杯,乖乖的转过身子看歌舞了,心里却难免抱怨自家小姐哪壶不开提哪壶,嘲笑自己。 可也不怪叶宁如此说,紫轩的舞技确实一般,她从小在忘忧谷跟着清药师长大,偏偏清药师平日里还喜欢舞刀弄剑,她自然也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又怎么有心思练习歌舞呢。 不过说起叶宁的舞技,她若自称第二恐怕整个京城再无人敢称第一了。当然这是要在公开的前提下,可惜众人皆不知慕容府里有这样一位奇才。不过紫轩却见过叶宁跳舞,所以更加不解小姐为何会带自己来着玉兰苑了,小姐的舞技定不会输于她,至于美貌吗?想起自家小姐梳洗打扮好的样子,不说举世无双倾国倾城,起码能迷死这京城一大半的富家公子,那舞姬的容貌也未必比小姐美。 她不知喝了多少杯茶,眼前的歌舞换了多少次,依旧没有看的传闻中的女子,就连旁边座席上的一位位宾客也坐不住了,吵嚷着要见那位传闻中貌若谪仙的舞姬。 “小姐,你说那个招牌舞姬怎么还不现身呢?小……小姐!”可她家的小姐哪里还在,一时间紫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六章 霓裳一舞只为卿 然而就在这时,台上一块白色的帷幕陡然落下,婉转悠扬的笛声从大厅的上方传来,回转百千,空灵了所有人的心魂。 突然,笛声一转,曲调瞬间变得柔和,似初春的薄雪,轻而缓的消融。清脆木琴声也随之响起,由最初几个零碎的音节,渐渐变成轻快明亮旋律,如山泉滴落溪涧。白幕被打开,轻柔的纱从三重楼上垂下。就在人们被这阵仗弄蒙之际,一名白衣女子虚握纱幔,从空中缓缓落下。她举手投足间无不带有仙气。笛声忽地悠扬婉转,自九霄而下,似春风拂过细柳,给大地带来生机。只见白衣女子缓缓起舞,衣袖翩翩,踏着轻快的节奏轻柔的舒展四肢。由于带着面纱的缘故,没人看的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一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却透出无端的哀伤。人们纷纷猜测女子面纱下的容貌。该是何等的美貌才需以面纱示人?还是说这花倾容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倾国倾城? 但随即众人便停止了各种猜测,将全部心思又放到了舞台之上。只见白衣女子的身形更加轻巧,仿佛梁间飞舞的新燕,每一个动作都透出活泼欢快之感,似洗尽铅华,变为了最初孩童时的样子。她轻盈的伸出双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自身侧将手腕轻轻并拢,手掌张开汇成莲状微微旋转自额前经过,再回到身前时手心里兀地多了一朵花,两手轻轻分开,花朵便从她掌心悄悄滑落。她就这样遍跳遍变幻出各种花来,五彩缤纷的花随着她起舞散落了一地。随着音乐的渐进(省略两个字),女子在舞台上轻轻旋转,衣袂飘飘似天仙下凡。无数的花瓣自三重楼飘洒而下,犹如下了一场淡粉色的樱花雨,衬得白衣女子的身影更加哀婉动人。她就这样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有人仿佛看到她的裙袂渐渐的变成了淡淡的紫。乐声渐渐变的飘渺虚无,似随时都会终止。女子的舞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她轻轻地弯下腰,乌黑的秀发似瀑布般自她肩头流泄而下。她双手最后轻轻一聚,一朵洁白的海棠在她掌心绽放,花心透着淡淡的紫。与此同时台上烟雾弥漫,没人看到女子的眼角滑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待烟雾散去,众人纷纷向台上望去,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紫轩呆呆的怔在原地,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刚刚台上起舞的那位白衣女子明明是她的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紫轩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清醒过来,急忙跑出客栈,四下搜寻慕容叶宁的影子,终于在附近的一家包子铺前找到了。 话说,慕容叶宁被紫轩找到时,也在发着呆,神情忧郁。后来在紫轩第三次叫‘小姐’无果,即将爆发之际,她忽然幽幽的冒出一句:紫轩,我饿了,你说那包子是豆沙馅的么?紫轩?紫轩彻底晕倒:小姐,不,祖宗,我这就给您买豆沙包去! 最后,慕容叶宁神情呆滞地开吃豆沙包,差点把包豆沙包的纸也吃了。紫轩在心里忍不住感叹,他家小姐的战斗力就是强!然后紫轩这才发现她还有件事没问…… “小姐,刚刚在玉兰苑真真吓死我了!小姐怎么可以这样戏弄别人呢?” 只见慕容叶宁把手中的纸一丢,像刚打完葡萄糖一般,秒恢正常。 “好了,看你看得太入迷了,所以自己去后台转了一转,无奈发现那倾容姑娘本就不肯出来献艺,所以本小姐就替她出场了,顺便卖老板娘一个人情。”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总是处处替别人考虑,不过话说回来,这花倾容本就是玉兰阁买来的舞姬,为何不肯献舞呢?”紫轩的问题又来了。 “这个可就复杂了,小姐我累了,所以……回去再说!” “啊?小姐最坏了,总是吊我胃口!” 其实这回真不是慕容叶宁故意的,因为紫轩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说好听点叫求知若渴三千问,其实应该叫白痴少女滴十万个为什么…… 夜幕已降,远远望去,紫金阁上凭轩坐着一个女子,她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早了一个时辰,竟是来赏景的了。 自是静下来,便爱想些事情,白天玉兰苑里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她脑海中。 十三娘的寝房内,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坚决的说道:“我是不会去跳舞的!我曾发誓今生只为仲钰一人起舞,如今他死了,我便是一辈子也不会再跳了!” “你这不是要存心砸了我的招牌吗?你听听楼下,这分明已经闹起来了!” “十三娘,您是倾容的恩人,只是如今倾容愿意做任何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献舞!” 门外,她一惊,一脚踩在了落叶上。 门内,两道凌厉的声音同时传来:“谁!” “十三娘!”慕容叶宁一身白衣,摇着扇子,走进了房内,笑道,“恕我冒昧打扰了,不知,这位可就是花倾容姑娘了?” “正是,”花倾容微微福身,算是见过礼了,“只是还请公子不要期待什么才好,今日倾容不献舞!”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不同的情绪。 十三娘:“倾容……”(带着几丝责备) 慕容叶宁:“我看不止今日吧?”(恢复了女声,玩味不公的笑道) “……”(惊讶) “……”(惊讶) 慕容叶宁没有理会两人的错愕,伸手解开了头上的发带,如绸缎般的发散开来,随着她凌空优雅的一转,倾斜而下,散落在她的肩头,“不如我替她去,十三娘你就当今日我什么也没听见”。 “好好好!”十三娘高兴的连连称是,“十三娘本还想着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如此清秀,未曾料到却是位姑娘,是十三娘眼拙了!姑娘今日替玉兰苑解了困,自当是十三娘的恩人!”说完盈袖微微一拜。 开什么玩笑,眼前这位明明就是行货,单是这一转身,便足见得这底子有多深厚,此人舞技怕是比花倾容还要略胜一筹!十三娘掩在袖子下的脸浮起了精明的笑。 “小姐也是倾容的恩人,倾容愿倾命相报!”只见花倾容也在十三娘身后神情严肃的行了屈膝礼。 “二位放心,我不图为报!” 这刚换好衣服走到花倾容眼前,她不禁恍了神,“小姐着这样一身白衣,倒有些不沾人气了!” 别说,慕容叶宁在花倾容房内换上了一袭白色的舞衣,倒真有些不像凡间的女子了。 “这不沾人气呢一样能猎心,放心好了,你的客人一个也少不了的!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花倾容看着眼前这位满身仙气的女子,笑了:如此一来,只怕就算以后她想登台,也要多花几分心思了。“恩?”她忽的感觉脸前一轻,只见那女子已将自己的面纱摘下,带了上去。 “借你面纱一用,这女装自然比不得男装的!”慕容叶宁爽朗的笑道。 “倒是倾容疏忽了,小姐乃倾容的恩人,倾容也应以真面目示人才对!”乾清的眸子对了上来,让人舒心的光彩流荡其间。 “倾容,你长得很美……”慕容叶宁突然深沉得看着她,赞叹道,“对了,待会儿我就上场了,这折扇索性就送你了,望倾容姑娘不要嫌弃,好好收着才好!”说罢将手中的公子折扇交予花倾容,冲她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七章 倾我一生一世念 “哦?来了很久了?就那么喜欢看夜景?”戏谑的声音从慕容叶宁的背后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是啊,轩主不也一样?难不成轩主来了那么久,竟是看我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 “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慕容叶宁转过身来,面前的男子一双如隧的眼眸从泛着寒气的银色面具下露出,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脸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暗夜中,满身邪魅的他突然笑了,“没想到,你却如此大方,肯将脸给我看!不过,我的面容对你不重要,不是吗?” 那一瞬,慕容叶宁惊奇的发现,原来她面前的这个冷铁块其实可以暖的,然而这暖来的蹊跷,去的也奇怪。 “那我们可以开始谈条件了么?” “条件?你用什么来跟我谈?” “蓼决。”她盯着他,满意的从他的眼中捕获到一闪而逝的震惊。 “说吧,你要什么。” “很简单,帮我找一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想应该没那么简单。”他笑了。 她就那样对上他的眸子,也笑得一脸灿烂,“但想来对于轩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找谁?”他不禁有些好奇,能让眼前这样一个女子如此执着的究竟会是何人。 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般悄悄转身,眼中望向的是无垠的天际,在那里,一轮皓月静静的垂挂着。 “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或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徐、邺、晽!”她最后几个字咬得死死的,可从侧脸看去,她的嘴角依旧含笑,那句话就好似飘渺的风般在空中消散而去。 她安静的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忽而自信的笑了,“你放心,不论是死是活,身份是真是假,只要他在这世上出现过,紫金阁就一定能找的到!” 而后他轻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或许吧……” 她静静地凭轩靠着,望着满城的瓦宇,独酌一夜。 玉兰苑内, 轩窗中隐隐透出一个较好的面容,平淡无喜的眉眼间透出几丝妖媚。 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心中的念头却已转了千百遍,只见扇面上是一首藏头诗, 杜鹃花下杜鹃啼, 次第花开次第飞。 子胥庙前江日晡, 尽书故宫满苑芜。 忽的,她将扇子伸入灯罩内,火光弥漫,扇子连同整个灯罩都着了起来,最后化为了一滩灰烬。 她平静地走向门边,轻轻地推开一闪缝,“姨娘,我房里的灯着了,麻烦明日再给我换盏新的!” …………………………………………………………………………………………………………………… “小姐,小姐!” “干什么,再让我睡会……” “小姐!!!!!!”紫轩哪肯罢休,将头趴到慕容叶宁耳边,尖着嗓子叫道。 “紫轩……别吵,我好困……再让我睡会……”奈何慕容叶宁将被子蒙过头,双手捂住耳朵,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只留下几声闷语,继而呼呼大睡。 紫轩再次在心里无奈的感叹,她家小姐的睡功真是出神入化。看着面前这个蜷缩在被子里睡的不知太阳为何物的女子,她突然有些想笑了。那个明明比自己小却硬要叫自己师妹的人,那个如今成为她的小姐的人,正像一只蚕一样,被被子裹了一圈又一圈,别说,她将自己包成这样,倒真有些像……一只懒虫。 她不知道她昨夜去了何处,但她记得,当她昨夜偷偷睁开装睡的双眼,她看到的是她寞落的身影,让她心里不由的泛起一阵阵的伤痛。她不忍心打扰她,但她必须得说。 “懒虫大小姐,起床了,你慕容老爹叫你回府吃饭了!” 果然…… 一——二——三—— 尖叫声响起,“你说什么!莫紫轩,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老爹叫你回去奔丧,你家杜夫人娘家的侄子死了,你赶快起来穿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去买点鞭炮回去放!” 话毕,突然看见,慕容叶宁优雅的起了身,坐在了梳妆镜前,“紫轩,帮我弄个好看点但别太招摇的发型。” 紫轩连忙收起了一脸的惊讶,学着古时汉宫里的宫女行了一个宫礼,“诺——” 抬眼,二人相视一笑。 慕容叶宁含笑看着镜中自己的头发上半部分被绾起,美丽的发髻被紫轩一点点盘好。她平视镜中的人,一双桃花眼像极了她的母亲。花倾容吗,果真是难得的一等一的’人才’,也不枉她那日冒险帮她。 穿着女装和紫轩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这感觉,真是……“河蟹——河蟹——” “纳尼,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不是双十一啊?” “新鲜的河蟹嘞,快来看嘞,新鲜的河蟹!”慕容叶宁嘴角一阵抽搐…… “我这药方可是祖传的,包治百病,假一赔十!”慕容叶宁满脸黑线,赔十不还是假的…… “这位小姐,我看您面色阴郁,印堂发黑,恐有祸事将至,不如让老朽为您算上一卦,这既是有缘,不准不收取分文!”慕容叶宁带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微笑转身面向留着山羊胡子的假道士,“不用了,我家亲戚刚过世!”“这这……” “姑娘,听说你家亲戚辞世了,你一定要看开啊,像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姑娘人生还有很多美好啊!”“所以你想说什么……”小贩立即挂上职业招牌式笑容,“姑娘来点桂花糖吧,吃了保证你心情舒畅,我们家的桂花糖配用祖制秘方,三百年老字号,包糖纸连起来可绕地球三圈,无污染,不刺激,富含多种天然营养物质……姑娘……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别走啊!”慕容叶宁内心排腹道:你爹娘死了,你还在灵堂开怀大笑不成?这孩子傻了…… 逃走的慕容叶宁抱头痛号:“天哪!太吓人了,平时我怎么没觉出呢!” 而一旁的紫轩则是快哭了,“小姐,下次我们还是女扮男装吧~~~~” 紫轩抬头看向慕容叶宁,等着她表态,却发现她突然一脸的认真, “虽然这小伙子傻了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第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丧品店———— “没想到这南通城还很人性化嘛,最火的棺材铺旁就是南通最大的丧品店,喂,我说小二,你们这条街上有没有专职哭丧的钟点工啊?” “紫轩,够了!就算表哥当年负了你,还日日混在百花楼,但如今已死于非命,也算有所报了,你也该熄火了!别忘了他原来可是京城四大家之一杜家的唯一继承人!” 听闻此话,店家小二和紫轩具是一愣。 “小姐……”紫轩一脸雾水的看着慕容叶宁,却发现慕容叶宁偷偷的冲她眨眼,在悄悄看向一旁的小二,紫轩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丧事虽按理说应该痛彻心扉,可实际上前来问悼者真正伤心的却没有几个。这也难怪,一个男人娶一院子的女人,真正真情的又有几个,可往往就是这几个最真心想娶的女子会最先殒命,俗话说情深不寿不正是这个理吗?然后这一屋子的女人又会生一大些孩子,多到甚至有些富贵家的女孩都因为家里孩子太多而懒得起名,一、二、三、四、五、六……十七、十八娘的唤着,倒也还分得清谁是那个姨娘生的,真让人惊奇!然后各路亲戚人马,多的都数不过来。到最后某个儿子死了,一哄人前去奔丧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可往往真相却是死者的亲生爹娘妻妾儿女都不悲伤,于是乎爹将厚望给予其他的儿子身上;嫡母暗中偷笑果然是那个贱人的报应,如今儿子没了看她如何嚣张;然后那个口中所谓的贱人开始想尽办法再有所出;而死者的妻妾儿女则会展开一场财产的争夺战……至于那些所谓的亲戚则把这场丧事当成了一场亲人团聚的重逢会,聚在一起聊点家长里短、八卦趣事则是少不了的守灵活动。天知道他们为何能守在灵堂旁的宅子里聊的如此起兴,就不怕棺材里的那位也是个极爱八卦的,会忍不住诈尸起来聊上两句?但除此之外,各大丧品店也是他们必不可少的闲聊聚集地,因为你前去奔丧总该给死人带点什么吧?所以一大串有的没的歪歪后,紫轩得出了结论,她家小姐无非是想将对方搞臭,试想一个从烟花女子到自家表妹的贴身婢女都不放过的花花大少爷,最后还死于非命,这让别人怎么想杜家。 可是,嘤嘤,死宁儿,人家不是你的婢女,人家是才貌兼备,武艺非凡,人见人爱的紫轩小师妹啦!(虽然你好像才是最小的……)但不带你这么玩我的!我可不想和你那个死表哥扯上关系! 某“死宁”:乖啦,小师妹,就牺牲一下喽,我知道其实你不介意的……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师妹套不到宝嘛! 愤怒的小紫轩:什么时候有的这句话,我怎么不知道……是孩子吧…… 某宁:……可我没有孩子……有我也舍不得…… 紫轩终于哭了…… 腹黑某宁在心里哈哈大笑,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哭起来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恩恩!太像了!!! “那个,小姐,您看这套丧服如何?” 慕容叶宁顺着小二的手看去,只见是一身素白的长裙,领口和袖口确是有着淡青色的纹路. “为何会有淡青色,丧服上不是不该有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吗?” “小姐,按理说是这样,可方才您说,去世的是您的表亲,是外家,很少有人会在外亲去世时穿着的如此正式的,更何况哪有女子喜欢穿一生黑白的,总喜欢带点颜色的。” “是啊,小姐,那是杜夫人的娘家人,又不是您的外亲……” “可心儿却是我亲妹妹,杜公子在怎么说也是她的亲表哥,虽然心儿不喜他,却未必不在意他突然去了。”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但愿心儿小姐能明白您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否则岂不平添了些许晦气!”紫轩却是忍不住真心道。 “她会懂的……”我心里是有替她做过考量的,于她而言杜府绝不是羽翼,只会拖累了她…… “小二,麻烦你给我拿下这套!” 慕容府内,慕容叶宁由侍女帮忙打理好了着装,一头秀发由肩头垂下,只是简单的将两侧的长发梳于脑后,挽起一个不失高贵的倾髻,一只色泽温润白玉簪更是衬出了她的气质不凡。 慕容叶宁静静平视镜中的的自己,一身素白,眉目似漆,面色沉静,无波无喜…… “紫轩,我们走吧,杜夫人此刻怕是早已在前堂等着我们呐!” “那我们可要快点才好!”紫轩露出一抹笑,戏等久了可就不好看了…… 果然,当慕容叶宁和紫轩步入前堂时,杜夫人早已端坐在檀木椅子上,只是她焦急的神色却早已出卖了她心头的慌乱,而慕容老爷则在一旁温声安慰着她,毕竟京城中谁人不知,这杜府公子虽纨绔的出名确实杜家的心头肉,杜老爷没有亲妹妹,而这杜心兰是杜老爷唯一的表妹,关系自然亲密。 “父亲,夫人安好!”慕容叶宁屈膝行了常礼。 “宁儿来了,快坐!心儿呢,这大小姐才从外面回来都已收拾妥当,心儿怎么还不出来,乔濢,你去小姐房里看看!”杜夫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杜家次子丧命一事减了些许锐气,整个人显得精神颓丧,语气间竟对叶宁也多了几分柔意。 “是!”乔濢刚要前去,慕容婉心却已跨进门来。 “爹娘,我这不来了嘛!”慕容婉心苦着小脸走到杜夫人身旁,扯着她的袖口,哀求道,“娘亲,我不想去……” 听罢,杜夫人不由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心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娘,你不知道外人怎么说的吗,杜冕他是死在花船上的,旁边还有好多歌妓呢!” “心儿,真是口无遮拦,那是你表哥!”慕容老爷对心儿此举颇感愤恼,一边呵斥道,一边安抚着杜夫人。 再看那杜夫人,似是也被这慕容婉心的一句话气到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不愿与杜家的次子有牵扯,却没想到已厌恶他到这般地步。如今表哥只有这一个儿子,虽是烂泥扶不上墙,日日混混着,却也比如今死于非命强,如今杜家已无嫡子了,难道将来要让那些庶支分了家去吗!罢了,如今她已经嫁入慕容家,有些事她即使有心怕也无力…… 第九章 天涯芳草迷归路 慕容婉心受了父亲的呵斥,显然也是一惊,父亲向来不耻杜冕这样的纨绔子弟,如今却这样凶她,看来母亲很在意这个表哥了! “宁姐姐……“她也不知如何做好了,只得向姐姐求救。 “好啦,”慕容叶宁将她拉到身前,食指一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下次可不许再说这种混话了,你看你把夫人气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语毕,慕容叶宁将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头。还好,你没有怪我,我可以不择手段的去复仇,可却也怕伤了你的心,你的心那么纯净,就算多了几分心计,姐姐却仍不想伤了它…… 慕容婉心感受着那只常年冰冷的手轻轻的拂过她的额,仿佛也带走了她的烦躁,她顿时觉得很安心,只是母亲生气姐姐似乎很乐见呢,若是真的有什么恩怨,心儿会替姐姐出气的,只是可不可以别真伤了她,若是伤了母亲,我也会心痛呢…… 慕容府用了最朴素的马车,一行人驶至杜府的宅邸前。门前宾客纷涌而入,房宇下一对素白的大纸糊灯笼分外的扎眼,连同将平日里神气非凡的大石狮子都落寞的带了几许憔悴。 灵堂内安放着乘有杜家次子遗体的棺椁,杜家老爷杜枫眠一脸悲痛的在门外迎接前来吊念的显贵宾客,灵堂内被一干女眷拥簇着的中年妇人则更是把一双好看的杏眼都哭肿了,慕蓉叶宁目及此便了然那位正是杜家次子杜庆安的生母、杜府如今最显贵的女主人颜氏。颜氏出身名门书香世家,性子更是温和的出名,只可惜却被联姻到了杜家,杜庆安那个纨绔子弟除了一副好皮囊竟没有像母亲半分,有夫、子如此,慕蓉叶宁竟不知自己谋害了杜家次子是该对她抱有内疚之心好还是说她该感谢自己早日断了她的余生全部的忧虑。 “表妹!慕容大人!”见到自己的表妹携同慕容府一行人前来吊念,杜大人情绪一时难以自已,“是犬子顽劣,做出这等糊涂事以至殒命,劳烦慕容大人还惦念这我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今日前来吊念,自安儿出生,兰妹一直看重安儿,是老夫教子无方,犬子不但辜负了慕容大人与夫人的一翻心意,还落得如今这个死后臭名,唉。” “表哥……”杜夫人瞬间红了眼。 “杜大人节哀!”杜老爷及其随从仆人与慕容府一行人相互见了礼,慕容府的女眷们便去灵堂看望颜夫人了。 “颜姐姐!” “舅母!” 杜夫人和慕容婉心看见一脸沧桑的颜氏立马迎了上去。 “兰妹和心儿来了……” “颜夫人!” “这,叶宁小姐也来了!” “父亲协同我们一起前来吊唁庆安弟弟,宁儿岂有不来的道理!” “叶宁小姐费心了!” “哪里哪里……” 颜氏与慕蓉叶宁接触不多,只听传言称慕容府的大小姐一向深居简出,为人低调得紧,确实个大方得体的。如今一见,不觉感到真人胜过传言,一副贵气浑然天成,举止投足无可挑剔。虽然她不是杜夫人的亲骨肉,却也是个正经嫡出的,不由得对慕蓉叶宁多了几分好感。 “心儿,随母亲一起为你表哥添点纸钱……” “母亲,我不要,表哥此生糊涂到这种地步,无外乎一贪字,若无腰缠万贯之资有怎会生出骄懒贪婪之心,这纸钱怕是少稍为好!” “心儿,你这是何意?” 只见颜夫人一脸差异,“吾儿随不成器,却也从未做出过伤天害理之事,是,安儿易于为美色所惑,常常留恋于风尘之地,可安儿的贴身小厮说,安儿只是看上了那倾容姑娘意欲纳她为妾,可谁知……”颜氏说到这已经声泪俱下,几近晕厥过去。“谁知死在了她的花船上!” “杜公子不是个糊涂人,不至于沦落至此,必是有什么隐情!那花倾容在坊间也有许多好的传闻,颇有些良家人的风范。”慕蓉叶宁开口试图劝慰道,一脸的天真。 “什么隐情,又什么良家女?一个妓子尔尔!可怜我儿被她迷了心窍,徒丢了性命!” “宁儿,不是母亲说你的不是,如今颜夫人痛失爱子,又怎一味话锋向着外人,更何况是个风尘女子,说句不好听的,或许她就是蓄意在花船上害了安儿的命呢!”杜夫人不冷不热的嘲讽道,表面细心教导的慈母样,却暗中将慕蓉叶宁往不懂礼教举止轻浮的浪口推。 几位其他府中的夫人刚刚前来吊唁,听闻此言也不由得碎语几句:“是啊,听说坊里的女子最会蛊惑人心,怕是真的灌了杜公子一碗神魂颠倒的迷魂汤!” “那岂不是狐狸的勾当,我听说书的讲,狐狸精会在月半弦时化为人形,乘着花船去勾引性情之人,谋害他人性命!” “没错,我确实是只狐狸精,可他的命却不是我谋得!”一阵似笑非笑,三分妩媚加之七分冷淡的声音从贵妇们身后传来。只见那人徐徐走来,倾尽花容,红尘失色…… “你又是何人?”刚刚丧子的颜夫人见到这个长得过于妩媚的女子口出狂言不禁一改昔日的温婉柔弱,语气中明显带着几丝不善。 “夫人,小的该死,没能拦住她!”只见站在灵堂外看守的仆人总管尾随其后匆匆忙忙得一下扑跪到了地上。 慕容叶宁静静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思量道:果然,颜氏也不是个善主。若放在平时,这个诗书世家出身的小姐自然温婉一笑了之。但要知道颜家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正是颜氏身后这股强大势力,使得她十几年来在杜府屹立不倒,甚至平日里还有心思吟诗作赋,泼墨作画,活得好不快意。可这并不表示颜氏仍旧如当初在闺阁时一般纯良无害,因为不管身世如何显赫,哪怕是皇帝最宠爱的嫡公主,到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中,都免不了在原本纯净的心中蒙上一层尘埃。 “夫人,刚刚还心心念念着倾容,如今怎么反倒显得生疏了呢?”花倾容并没有因颜夫人的怒气而退缩,反倒笑着走上前来。 “呀,她就是那个花倾容啊,果然有一张狐狸精的面皮!”“是啊,真是美得不像话,难怪这杜公子都被勾了魂去!”几个年纪大些的世家夫人不由得议论起来。“是啊,不过她怎么还有脸来!”为首的一个夫人说道。只见她长着一双挑起的凤眉,虽然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可依旧戴着为数不少的珠宝,显得贵气逼人。 “你,就是你这个狐媚女人,勾引我家安儿,还害得他无辜殒命!” “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呢?我与贵公子一见如故,公子钟情于我,三番五次跑到玉兰苑寻我,各种珍宝一箱箱的送进来,甚至扬言要娶我为妻,如何又是勾引二字来形容于我呢?” “什么,安儿要娶你为妻?简直是无稽之谈!就算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却是出自烟花之地,杜府乃四大世家,就算安儿要迎你进门,你最多也就是个侍妾!如今我的安儿死在了你的船上,你却还有脸跑到这里口出狂言!” “夫人,这便是你的不是啦!贵公子若不是平时一味的被你骄纵惯了,又仗着身后有世家杜府,又怎会死在我的花船上?我花倾容自认是这玉兰阁的头一号,就算是皇亲国戚来了也是和颜悦色不敢对我有半分勉强。我一向自诩清高,若不是贵公子执意带人逼迫十三娘,我又怎会前去花船献舞?我本想着这杜公子虽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公子,性子又骄纵了些,但若是他肯专心对我,我或许可以考虑做这未来杜府的大夫人。可如今看到素有京城第一才情的夫人都如此……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可惜的了。不过我和贵公子相识一场,他确实也是死于我的船上,我心中多少有愧,便为他添点纸钱吧!” 语毕,她不顾颜氏的阻拦,将灵柩旁放置的纸钱随手一扬,只见雪白的纸花纷纷扬扬,有几片落到了火中,渐渐地烫焦了边,蜷缩成诡异的形状。 第十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夫人,杜公子死于饮酒无度!”花倾容走近颜氏身侧,一字一句地说道,眼中似燃烧着火。 颜氏又是气愤又是伤心,竟差点被这句话惊的晕厥过去,还好身后的丫鬟赶紧搀扶了一下,她才没有倒下。 花倾容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一堂被惊了的众人。慕容叶宁一直都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而她无疑是其中最清明的那个。是她为花倾容送去了带有藏头诗的折扇,是她索了杜庆安的命。而花倾容以美貌为诱饵,将杜公子灌醉然后趁着他晕厥之际又猛灌下数坛酒,掩了他的口鼻,生生的憋死了他。所以,严格来讲,杜公子是死于窒息。可惜即使宫中的御医也验不出,因为他生前确实喝了太多的酒。 慕容府一行人悼念完便驱车回府了。杜夫人虽心中有些沉重却也无法再久留一会儿,只得跟表哥和颜氏依依不舍得道了别。慕容叶宁依旧回醉亭轩,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经过花倾容私闯杜府灵堂一事,杜庆安的名声又在京城大跌了一番。颜氏受此一惊,本就娇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杜夫人也因侄子的去世恹恹了许久,反倒收敛了许多。让慕容叶宁也过了一阵轻松的日子,倒也不负他一番苦心谋划。 然而,慕容叶宁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因为,李家又来提亲了。 “这个李大人究竟是安得什么心,我表哥刚过世,他竟然毫不顾忌,在这个时候又替他的宝贝儿子求娶我!”慕容叶宁直恨得牙痒痒。 不过杜庆安只是慕容叶宁名义上的表哥,杜夫人是慕容达的继室,而慕容叶宁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只需与杜府做做表面文章。别说是杜庆安,哪怕是杜府的老夫人死了都与她无干,她无需为此守一天的孝。所以李府此时前来提亲也无可厚非。若是提亲的对象是慕容婉心还需顾虑三分,而对方是慕容叶宁,这可就大不相同了。不过按照常例像李家这样的大家族都比较在意运程,在这种事情上都会顾虑几分,延期一段时间再提。所以慕容叶宁不由得将这丝不寻常在心中无限放大,甚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而另一边被冠有卧渊名号的锦坤却在这时在慕容叶宁要买下的消息上有了一丝进展。然而他从收到属下传来的密函后却愁眉不展,思量了许久终是提笔在绢布上写下简短的字句“徐邺晽,弘历十三年七月随叔父远行,于安阳偶遇流民暴乱,生死不明。”身旁的白衣男子轻快得吹了个口哨,只见一只毛色上乘的巫山积雪从旁边的屋阁里飞了过来。“乖宝贝,又该为本少爷办事了!”语毕将绢布放到它腿上不起眼的小筒中。那只品相饱满的巫山积雪竟是一只信鸽! 锦坤立于窗前,眼看着经过严密训练的信鸽与苍茫的暮色渐渐融为一体,他内心突然有些不安。 “锦兄,你怎么这幅神情?” “我只是不曾料到有一日我紫金阁也会为了保身说些虚伪之言……” “锦兄这是什么话!我们何曾怕过什么,哪怕是皇帝老儿的消息,我们也不曾顾及过分毫!只是如今正是乱象,他亦生亦死,连皇帝老儿都还不知的宫中之密,我们如今抖搂给那丫头也没什么意思!” “即是没意思便也罢了,只是不论他是生是死,这世间再无徐邺晽……”他的眸色一点点沉寂下去,即便你后继有人又能如何,我们之间的纠葛还没有结束!恍惚间,他又想到了那个目色清冷的女子。慕容叶宁,但愿你如今可以斩断过往…… ………………………………………………………………………………………………………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最近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不安,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小姐大概是因为最近一直忧心同李家的亲事没睡安稳,眼下一步步变得好走了,老天也该眷顾小姐了!喝杯安神茶吧,里面有菖蒲和甘菊,还入了小姐最爱的竹叶香!” “我倒并不愿赌上天的眷顾,但愿如你所言吧!谢谢你,紫轩……”一直陪伴着我,犹如朋友,犹如亲人…… 慕容叶宁抬起杯盖轻轻撇了撇茶水上轻浮的甘菊花瓣,微微入口,一股清淡却不失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沁开。还未等她再次举杯,却突地飞进来一只通体雪白只有羽背上有片片黑斑的鸽子。 “巫山积雪?怎么飞到这了?”紫轩不由惊奇道。 “是信鸽!”慕容叶宁即刻掩了门窗。将信鸽传到身边,小心地取下它腿上不起眼的竹筒。 她迫不及待得展开竹筒里的字条,却在下一刻呆在原地,竟如同走失了的孩子,不知怎么办了。 “生死不明,生死不明……怎么会……不可能的……”慕容叶宁艰难的想露出一丝笑,却觉得嘴角僵僵的,她的眼中分明没有半丝笑意,空洞洞的,像雨季里的一双水缸,不断漫出水来。 “叶宁,想想你自己,不要忘了你的娘亲……你先静静吧……”紫轩的眼里也满含着泪水,却不得不强忍着,她的小姐已经走到了如今,绝不能再走错。 “我知道了,你走吧……”她却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子,外面是一片余晖,蓝白的天际微微泛着粉。她像是没有力气了一般滑坐到了檀木漆凳上,愣愣的看着空空的天空,似要看明白些什么。 信鸽飞走了,一阵晚风吹来,她突然有些心痛。她自嘲的笑笑,原来自己也会心痛呢,我原本以为我早已不在意了,却是从未肯放下吗?夜幕降沉,月光笼罩着这个孤单落寞的人,她的心跳却是那样的清晰,仿佛早已注定了悲伤的结局。 “今日就要去见李公子了,叶宁,你可想好了……”梳理着慕容叶宁的头发,紫轩忧心忡忡的道。 “我知道……”慕容叶宁苦涩又无奈的笑笑,“当初娘亲大概真的希望我能过上这种安稳平静的人生吧,可是紫轩,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我真的做不到……” “我懂,叶宁希望能和自己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哪怕是腥风血雨的生活……如今李家确实可以成为小姐终身的依靠,可是这样你就要和一个不爱的人相敬如宾一生,而且李家虽强悍却并不愿与其他世家为敌,相必李公子日后也不会因你和杜家反目,这样夫人的仇就无法报了!” 第十一章 无端总被秋风误 紫轩郑重的看着你,“无论怎样,紫轩都希望叶宁你能快乐幸福,即便你最后身无可退,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做你的退路!” “紫轩……”慕容叶宁看着紫轩不禁流下两行清泪,“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们的血液里有相同的成分,你一直都是我的亲人,我知道你也是真心把我当做你的亲人……”她看向铜镜,紫轩已经为她梳好了一个半斜的荷花髻。她匆匆的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笑着将紫轩推到梳妆镜前,“来,我也为你梳发,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在忘忧谷的时候,我也这样常常给你梳发呢……” 紫轩笑笑,任由她梳着发。是啊,这样的岁月多好,可惜,夫人已经不在了,而你……为何会这样?杜氏坏事做尽,却仍然荣华不尽,可以享到慕容大人的宠爱敬重,而夫人慈善,却要落得如此下场?难道连上天也认为是夫人破坏了他们的姻缘吗?可是若不是夫人的出现,慕容大人,你可还能活到今日? 慕容府 “父亲,夫人安好!”慕容叶宁同紫轩一起行了礼。 “宁儿,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慕容达急忙关切得问道。 “劳父亲挂心,宁儿一切都很好。” “是了,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回来,你到底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杜氏一脸和蔼说着一个慈母该有的话。 “多谢夫人提醒,宁儿不敢忘!” “母亲没有别的意思,宁儿你到底是个女儿家,若是在外面受了苦可怎么好?”杜氏很快掩去眼中的尴尬,“好了,今日李公子亲自来提亲,想要见一见他未来的新娘,如今已在后花园里等着了,你也别光顾着和我们说话了,也该为你的终身大事多上点心!” “那宁儿便先告退了,父亲。” “好,去见见他吧,是个李家的好孩子!” 慕容叶宁走到后花园中,果然远远望见竹林边负手而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 “你在这等我吧,我自己去就好。” “好。”紫轩爽快的应道。 慕容叶宁一步步走进那个背影,背影似乎也感受到了来人的脚步声,渐渐转过身来。 “姑娘是……”那人匆匆开口,似是要急着确认什么。 “慕容叶宁见过李公子!”慕容叶宁从容的见了礼。 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衣,飘逸的秀发些许拢作荷花髻于脑后,一双眉如远山又不失英气,一双本该藏尽妩媚的桃花眸却显得异常的清明,如深秋的一汪清泉,肤如胭脂雪,身形有些许清瘦,如同出水芙蓉。最难得的是,她此时如此淡定从容,无半分矫揉造作,正应了“腹中有如诗书卷,一身华贵气自成”。 李公子错愕了几秒,连忙向慕容叶宁回礼,“抱歉,慕容小姐,刚刚在下一时惊惶,失了礼数,若有冒犯小姐之处,望小姐宽宏!” 慕容叶宁轻笑:“无妨,李公子无意冒犯,又及时补救,何来冒犯之处?”他称她为慕容小姐而不是叶宁小姐,顾全了礼数,她又怎会意味揪住对方的错处不放呢? “只是叶宁不知有句话当不当说?” “慕容小姐但说无妨!” “能与公子相识叶宁很开心,叶宁也愿意和公子畅谈一番,只是叶宁并无心与公子行结发之礼,想必公子也不愿自己的婚姻为他人摆布吧?” “只是叶宁不知有句话当不当说?” “慕容小姐但说无妨!” “能与公子相识叶宁很开心,叶宁也愿意和公子畅谈一番,只是叶宁并无心与公子行结发之礼,想必公子也不愿自己的婚姻为他人摆布吧?” “小姐,小姐,这是叶宁小姐在见未来的夫婿呢,您这样实在于礼不合!”钗儿被慕容婉心拉着躲到了离竹林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阵的心虚,忙开口制止道。 慕容婉心却像一只神秘的小猫一般笑得更加灿烂了“没事,小声点,我就是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倒霉!” “倒霉?怎么会呢?叶宁小姐虽然怪怪的,但相貌出挑,一身的才气,脾气也好,怎么看都是便宜了那李公子!” “哎?钗儿,平时你嘴那么毒,今天怎么夸开宁姐姐嘴像抹了蜜一般呢?”慕容婉心不由狐疑道。 “奴婢是毒舌毒惯了,从来只看得到自家主子的好,但平心而论,叶宁小姐真是位出色的女子,让人羡慕得很,又喜欢得很,若不是她一心想与夫人为敌,奴婢自然是要对她恭敬有加,愿意多亲近她……如今……不过钗儿还是很开心的,叶宁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奴婢再也不用提防着她了,而且听说还是一桩好姻缘!” “是啊,好姻缘,只可惜姐姐却不会这么想……” “小姐说什么?”慕容婉心声音弱弱的,钗儿一时竟没有听清。 “没什么……”慕容婉心忙含糊过去。“你在这看着,我就偷偷瞧一会儿,你,不许告诉我娘!” 钗儿连忙应下,一个劲的嘱咐她小心。 “知道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慕容婉心看到了一身飘逸若仙的姐姐和另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浑身都透着一股雅韵,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感到异常的熟悉。下一刻那人抬起头来,一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映入眼帘,她不由心中一喜,而却在那人开口之际,心,蓦然堕入了冰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孝道,但李某不才,索性不如寻觅一个称心之人,若能两情相悦,胜过世间万千!”慕容叶宁听得此言不由微笑,可未待笑意更深,她便被雷的外焦里嫩。“幸而上天眷顾李某,我与慕容小姐本有婚约在先,此为孝,二则,我对小姐一见倾心,此为情。”李公子笑的温和,娓娓道来,“若是李某有幸娶到慕容小姐为妻,那是在下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什么福分?”慕容叶宁的语气不由变得冰冷,“令尊与家父乃是至交,你我二人的婚事也时尚在幼年就就已经定下的,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叶宁命中有煞星,克死人不偿命吗?” 李皓源听闻不禁一愣,他确实听过有传闻言慕容叶宁克死了自己的娘亲,但一向认为这是后院里女人们无聊的说长道短乃虚妄之言,自己的母亲也只是对他淡淡的道了句“慕容氏的千金并非凡类,却无不妥之处”,可如今慕容叶宁却亲口如此说…… “慕容小姐,你命中并无煞星,自然也没有克死他人一说,这些流言碎语不该入你之耳的……” “叶宁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只是提亲一事,恕叶宁不能同意!”慕容叶宁虽然很感动他能不被流言所惑,可她早已不是那个对未婚夫有着一丝期待的懵懂孩童了,于他,她还是早划清界限为好。 “慕容小姐慢走……”李皓源的眼神却黯然了下来,她,看来并不喜欢自己呢…… 第十二章 昨夜闲潭梦落花 “小姐你还好吧,小姐?” “怎么会……钗儿,怎么会是他!”慕容婉心整个人都失去了颜色。 “小姐,怎么了?你认识李公子?” “是啊,他是李公子……是我姐姐的未婚夫!为什么会这样呢……”慕容婉心苦涩的一笑,“钗儿,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元宵节,我和你一起去东市看花灯,当时人很多,一不留神,我就和你走散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最后竟迷了路……” “是啊,当时可吓坏奴婢了,因为是偷偷溜出去的,我也不敢惊动太多人,只好悄悄回府找了负责看管柴院的二虎哥,结果还是找了好久,天都快亮了,才在东市边的河沿上找到小姐!” “其实当时我走到了离东市主路很远的一个甬巷,结果却遇到了一群落魄的醉鬼……” “啊?小姐你怎么从来没说起过!后来呢?” ——两年前—— 一群落魄的醉鬼无家可归,在一处偏僻的甬巷说着醉话。 “哎,壁虎,你少喝点,给老子留几口!喂,你怎么不听呢!混蛋东西!”赵武一把从壁虎手中抢过酒瓶,仰起头往嘴里直倒,酒瓶里却只流下可怜的几滴酒来,“呸!”赵武将酒瓶向青石板上一掷,只听砰冷一声,酒瓶摔了个粉碎。 “怎么办,老大,又没酒了!”早已瘫倒在地的麻九咕囔道。 大家都陷入了死气沉沉的氛围。 “咦,老大,那有一个女人!”六子突地一声惊呼。 被唤作老大的赵武不耐烦的骂道,“今天是元宵,这么偏的地方,哪来的女人?”可他一抬头却真看到了一个姑娘!“天呐,还是个小丫头,这身打扮,该不会是有钱人家的丫鬟吧!” “咦,漂亮丫头,快过来和哥几个说说话!”一群人起哄道。 麻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丫头,哪来的丫头?” 慕容婉心本听到甬道里有声响想要找个人问路,却不料是一群醉汉,本欲转身就走,却被眼尖的六子看见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可突然坐起了一个人,那人长了满脸的麻子,好不吓人!慕容婉心刚刚壮起了胆却又被惊得止住了脚步。 “小妹妹,别怕啊,来哥哥这!”壁虎,竟上前一步扯住了慕容婉心的袖子。 “啊,你放手,我是慕容府的人,你们怎么敢如此放肆无礼!”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有钱人家的丫鬟,慕容府的?大家啊!”赵武一脸贼笑的靠了过来。 “你干什么,谁允许你碰我了!我……我是慕容夫人杜氏的贴身丫鬟,此次是奉夫人之命出来置购东西,我出府已有些时候了,若是夫人突然挂念起来,派人出来寻我,你们……有你们的苦头!” “你这个小丫头,长的乖巧,却是个厉害的!”赵武哈哈大笑,“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泼辣的!”说罢一只手变捏住了慕容婉心的下巴。 突地巷口传来一阵马的嘶吼。只见一身玄衣飞过,几个围住慕容婉心的醉汉便已被打倒在地。 “走!” 慕容婉心只觉得身边的禁锢突然没了,接着边有人抱起了她,一阵天旋地转,便随那人落到了一旁刚刚被安抚下来的马上。那人一阵疾驰,慕容婉心只觉地走出了很久,方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如星宇般的的眉峰,眸不似漆墨,却映着漫天星辰。 “哷~” 那人将马一停,慕容婉心便挣脱着从他怀中跳了下来。 “方才听说你是慕容府的人?” “是……”慕容婉心心虚的答道。 他轻笑了下,“没想到我和慕容家如此有缘,这位姑娘,抱歉让你受惊了,在下皓源,刚刚马受了惊闯进了街巷,恰巧看到有人在欺负你,才出手相救,姑娘可还安好?” “我……我没事!其实,我是迷路了,才走到了哪里。” “既然如此,姑娘不妨再与在下同路一段!马鞍的镫子坏掉了,得去找家铁铺修一下。” “好……” 慕容婉心从小一直在慕容府长大,平日里娘亲对她管的极严,她也只有趁慕容府热闹时偷偷和钗儿溜出来,生在京城洛城,却至今未能清晰的看过它的模样,她只想着若是自己再长大些就要嫁人了,这嫁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岂不连过节都不能出去了!这府中的小姐一点也不好做,自己要是个江湖女子该有多好!便可以同爹爹般自由的驰骋在这天地间了。说起骑马,慕容婉心连不由得一红,她,还是第一次骑马呢,却是被人抱上马的…… 她不由得抬头偷偷向皓源瞧去,还好,他只顾着寻铁铺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没想到,小姐好有这等奇遇,若说在说书人那,这可是一段佳话呢,自此一场红鸾星缘,可是小姐,在世家可不讲那一套的!”钗儿叹了口气。 “是吗……” ——两年前—— “铁匠说得过一会,不如我们去河边走走!” “好啊!” “像这种天,坐在桥头,对着皓夜饮一壶清酒,最是快意!”他笑着将酒举给她,“要不要来一口?” “我……不会喝酒的……” “哦?我本以为慕容将军如此豪爽,府中的丫鬟定是人人都饮得酒的,不想是我料错了,之前还有人跟我说慕容府的仆人冬天常常饮酒取暖,慕容府对下人格外慷慨,不过也对,你是替夫人办事的,慕容夫人想必也不喜欢周围一直有股酒气!”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想想也觉得怪,哪有女眷的房中满满都是酒香的!” 慕容婉心刚要张嘴反驳——我家姐姐最善饮酒,怕是连你也喝不过她!却突然觉得自己此举是多么不妥,这不是坏了自家姐姐的名声吗…… “好了,不逗你了,铁匠应该修好了,你在这等我,我送你回去!” “啊?哦,我突然记起还有同伴在东市呢,你看那边就是了,我自己走就好!”慕容婉心对上他怀疑的眼神,“这次我一定不不会迷路的!” “哈哈,好,那有缘再见吧!” 他目送她渐行渐远,不由自主的笑了,“真是个有趣的丫头,慕容府,想必慕容家的大小姐也如同传闻中一样,是个奇特的女子吧,我突然有点想见见这位未来的妻子了呢!” 是啊,有缘再见,既然我们如此有缘,我又为何要独自躲起来呢?李皓源,你等我! “小姐!”钗儿见慕容婉心突然从园中冲了出去,吓了一跳,“哎呀小姐,你又要去哪啊?” 第十三章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中古 曲径通幽处,百转柔肠碎…… 李皓源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会为情所伤,曾经岁月里的种种潇洒快活都抵不过这片刻她的字字珠玑,句句绝情…… 好在这后花园大的很,也幽静得很,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一片幽竹丛中,还不忘感叹一番慕容将军能文能武,实有一番情怀! “别傻瞧了,这竹子是家姐幼时亲手所植,其意义重大不是凡人能踏足得了的!” 只听得一声清亮的女声,惊得李皓源急忙转身:“倒是小姐性格爽朗,是在下失礼了!” “何故向我作揖,怎的,不认识我了不成?” 对方不怒反笑,他更是二愣子般摸不着头脑,只得大着胆子偷偷瞧上一眼,可这一眼不打紧,怎会如此面善? “元宵,灯会……你不会真忘了吧?亏我还日日想着寻你报恩,你竟全都忘了!” 这下对方好像真的生气了……他突然脑海中蹦出了一个人,穿着小丫鬟的衣服,开心的冲着他笑。 “你不会是……”仿佛印证了他的想法,面前的小丫头总算露出了一丝喜色,“实在是对不住,慕容二小姐,当日唐突了!” 什么?这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果然是比锅底还要黑了!她的名声一向很好啊!为何李公子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会做此状?难道是因为……不,一定是因为姐姐!慕容婉心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拿来四处炫耀的姐姐会让她遭遇如此尴尬的一面,竟是为了这层身份,让她心悦之人在她面前收起了真实的模样,惴惴不安,生怕之前的恩情会让她不适,昨日的落花流水也付之一炬…… “是心儿该谢谢公子当日之恩,李公子,可不可以,请你为心儿保密?” 聪慧如她,给出了台阶下,李皓源顿时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自然,慕容小姐安好即是最大的庇佑,小姐心善,理应如此……” 慕容婉心嫣然一笑,“家姐的话,公子不必在意,本是命理姻缘,注定如此……只是姐姐坎坷,面对公子难免惊疑不定,不知要如何踏入这红尘罢了。” “慕容小姐放心,若是有幸,能结为连理,我自当敬她爱她,将她视作掌中珍,空中月,再也不让宁小姐生出这种折煞了自己的怪念头!” “若能如此,我自然替姐姐开心!” 她笑得明媚,他自也未能读懂她眼底的酸楚,你又可知,我的心意,姐姐对你无意,为何偏偏又让我先遇到了你……如此荒缪的剧情,又要如何收场呢?你又可知,即便你将姐姐视如珍宝她也不会开心,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只有那人,在海棠微雨中安然归来…… 可是慕容婉心没有说,她知道悲剧已经开始,却还是贪恋他的容颜,即便再多看几眼,依旧是她的幸事……可是命运的齿轮不会因为她的痴情而停止转动,正如同慕容叶宁心中仇恨的火焰,没有了任何可以阻挡的人,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直到也烧掉了她自己…… 多年后的每一个日夜,慕容婉心都活在愧疚中,因为自己的妒忌,害死了她最爱的姐姐,而她心心念念之人也弃她而去…… “璎珞,你可知,这世上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你以为你瞧见了最美的光,却不知皓月只是不小心将它撒了进来……我如此,你也如此,所以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早日了断,否则下次便是你血溅于此!” “是,杜嫔娘娘,奴婢错了!谢娘娘不杀之恩!”璎珞哭肿了一双眼睛,不过她很庆幸,杜嫔娘娘心善,未因杜府之事而迁怒于她,却仍念着她伺候她许久的好。 毕竟,在这后宫之中,少有如此心善的主子了…… 大邺的后宫里,少的从来不是谈资,嚼舌根子的宫女太监远比排长队将要拔舌处死的人多。 自从新帝登基,他们的话题更是每日变着花样,层出不穷得冒出,直涌进护城河里。 从名震天下奈何福气太薄的先后,到后来披着一身血甲凯旋直登凤座的禇皇后,再到远嫁而来却不受圣上待见的淑嫔娘娘…… 而近几日,他们的话题成了入宫来就被破天荒得得以封嫔的杜家嫡女杜慧莲。 如果说淑嫔娘娘的嫔位是因为其身份特殊,所以携进宫来的,那这杜嫔可就不可小觑了!虽说杜家也算是京城四大家,可如今已不再是那个显赫一时的四家之首,动能惊京城的杜家了。从杜荣接管杜家起,杜家就早已走上了下坡路,只是因其根基深厚,冰非一日之寒,众人料定短期不会没落,便也没有人肯戳破。可事实却让众人大跌眼镜,杜家以一种前无古人,后更不敢有来者的姿态,迅速的垮掉了…… 要说起杜家的衰败,那真是几天几夜还有聊劲啊!江湖上还有书贩人人持有的“秘籍”,专门探讨大家如何保持长盛不衰的,其中首以杜家作为典型案例,也就是反面教材。 “如今,杜家没了嫡后,自然难在官场中再掀风雨,所以啊……杜嫔娘娘就巴巴得被送进宫了!” “瞧你那酸样,就算给你嫡女的身份,恐怕也是比不上!那可是嫔位啊!历朝历代,入宫后多少女子熬了十数年,都未能迄及,最后只得死后草草得追封为嫔的也大有人在!” “那又如何,我瞧过了,终是个心慈手软的主,若有一天没了圣上的庇佑,踏出这长相宫没几步,保证连骨头也不剩了!” 可是要知道,舌根嚼多了就变成了排队拔舌的那拨人。因为没有什么话是在这传不开的…… 正如才一顿早茶的功夫,璎珞便将添油加醋过的版本传进了相思宫。 “她们愿意嚼舌根就让她们嚼去吧!在这里过日子本就苦闷,寻些乐子也是好的。更何况,我可不就是如她们所言,被杜家眼巴巴得送进来的吗?”杜嫔深色懒懒的,逗弄着一旁的猫儿,“你说是吧,淡色!” 名唤淡色的猫儿是前几日西崛翼烈王室不远万里进贡给大邺的,消息还未捂热,猫儿便主动送了来。西崛的万物仿佛自带灵气般,连淡色也显得格外灵巧乖觉,仿佛能读懂主人的心思一般,轻轻的伸了个懒腰。 “你瞧它,真是个活机灵!”杜嫔瞬间被逗的眉眼都笑得舒展开了。 一旁的璎珞见了却怎么也乐不起来。自从杜嫔救了她一命后,她便立誓要做个对她忠心的宫人,一心全扑在了她身上。杜嫔内心的喜乐,她又怎会不知? 明明是个替代品,在杜府已受尽了委屈,却为何入宫后还要成为别人的乐子!这上天未免太过不公……好在多日来圣上娘娘的宠爱分毫未见,也得以护其周全,杜嫔娘娘才得以苦中作乐一番。 璎珞不由得想,若是圣上对娘娘有几分真心,这老天也算公平了一回,不枉这数年来的艰辛苦楚了!要知道,这后宫里的风云瞬息万变,可见圣上从未放过一人入心上…… 第十四章 怕得鱼惊不应人 仿佛应了璎珞所想,杜嫔的身份一路水涨船高,帝王封其为婉嫔,有了封号地位自是又在普通嫔位的娘娘中高人一等。 璎珞着实因其开心了一阵,娘娘素来不喜杜慧莲的行事作风和大小姐脾气,如今借着闺名婉婉的由头,封其为婉嫔,也好似当初般活得自得几分。 婉嫔这几日也容光焕发了不少,想来陛下必是宠爱娘娘,渐渐得将一颗心捂热了。 “璎珞,你说我下午同陛下去游园赏荷穿哪身衣服好啊?是这身水碧色接天莲叶图的,还是这身明蓝水文的?这件杏白色的也不错,上面还绣着锦鲤!” “奴瞧着这身明蓝水文的便挺好的,样式也是顶普通的流行款式,让人挑不出错来。娘娘初入宫中便得此封赏,实是太过扎眼。奴想着左右娘娘穿什么陛下都是欢喜的,不如打扮的不要太出挑,平平安安才是好的……” 婉嫔思量了下,依璎珞所言挑了那件水文的宫装,让一旁负责收管贴身物品的宫人将剩余的两件重新收进箱子里。 “璎珞姐姐比我年长,在杜府待的也久,懂得自然比我多,以后婉婉便由姐姐照顾了!”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能伺候娘娘是奴几世修得的福气,奴自会尽全力护娘娘周全!” 婉嫔急忙扶璎珞起身,脸上笑出了两个甜甜的梨涡。 “婉儿,你瞧这满池荷花开的多好!”帝王一向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温情,语毕竟亲手俯身折下一只半开的白色荷花,送到婉嫔手中。 “婉儿的十指生的很是好看,与这白色菡萏很是相配。”不经意的赞美之言就这样溢出于口,仿佛不论婉嫔做什么,在南宫秩眼中总是那么的完美。 “陛下缪赞了,臣妾只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臣妾这双手也自比不得那半开的菡萏,这花生的很是美丽,生折给臣妾实是可惜了……”婉嫔不知陛下的心思究竟如何,几分欣喜,更多的是数不尽的后怕。早就听闻新帝多疑不善亲人,如今却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变着法的逗自己开心,而自己却并不知道南宫秩看上了自己什么……这一出口便成了不甚讨喜的话。 婉嫔甚至龙心会不悦,却也来不及收回,只得吹下头看着那多半开的菡萏…… “朕都说了多少遍了,婉儿,如今没有其他妃嫔,你只需叫朕秩哥哥!” 南宫秩并为因婉嫔不得体的话动怒,反而关注的点显得很是奇怪,婉嫔愣了下,随即低下头依言叫了声“秩哥哥……” 南宫秩笑了笑,牵起婉嫔的手,“婉儿第一次这么唤朕,不习惯罢了,走,朕带你去划船,这湖心里的景色别有一番风味呢!” “好……” 岸边早有宫人撑着船候着,南宫秩只留下撑船的侍卫和一名贴身侍奉的宫女,让其他人都留在岸边候着,便亲自扶婉嫔上了船。 “你瞧这碧波荡漾的,与你这水文大袖衫倒是融为一体了。朕记得你有件宫装绣的是红鲤戏水,倒是更应景些!”南宫秩将其安坐好,又寻了一旁伺候的点墨,取了绣花的蚕丝扇来,给婉嫔遮阳用,见她不语,只有道“朕这辈子都不会离弃婉儿,朕愿对九苍天起誓今生今世定会护你周全!所以婉儿也不用活的如此克制,那些妃嫔间的规矩不适合你,朕想让婉儿把这宫中当成家一般的存在。” “秩哥哥,婉儿,婉儿真的可以信一次吗?”婉嫔拿扇子的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开口竟是有几丝哽咽,“若是婉儿有一天惹得秩哥哥厌了,或是秩哥哥有一日发现婉儿并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你还会留着婉儿,愿意这样每日温柔得哄我吗?” 南宫秩一把揽过婉嫔,紧紧得将两人靠在一起,富有磁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那么的引人沉沦,“婉婉小傻瓜,朕不是哄你的,朕是真心来爱你……” 婉嫔听得此言竟一时不知如何响应,愣在原地,内心仿若五谷杂陈。 恍然间,她又想起了那场大火,火苗翻滚着,她想要冲进去,却被钗儿和其他丫鬟一并拦的紧紧的。她痛苦的喊叫着,“钗儿,放开我,姐姐还在里面,紫轩姑娘也在里面!我要去救我姐姐!” “姑娘,别挣扎了,奴是不会让你踏进一步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看去竟是绿苑,母亲的贴身侍女之一……不觉间她顿时十指冰凉,浑身似是被抽了力一般,直瘫了下去,钗儿急忙和其他丫鬟一起扶住了她,这才让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 “钗儿,我知你担心我,才守在这儿,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丫鬟,是你的主意……不不是了,你一向胆小,又怎会惊动母亲?绿苑嬷嬷,你是奉了母亲的命令吧?我怎么会如此天真!杀母之仇比血海还深,母亲又怎会放过她!你说啊!你说啊!是你们动了手脚对不对!” “小姐不必如此,若不是叶宁小姐存了害我们的心思,奴也不必日日监视小姐,这是为了保证小姐的安全!至于这火,真不是夫人的意思!若是夫人想除掉她,有何必费如此周章,答应李家的提亲呢!”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这时,慕容叶宁被紫轩搀扶着出来了,二人的衣服和脸都被浓烟熏的染了黑墨,不复从前光洁,而慕容叶宁…… “因为她们想要公然羞辱我,光想要我死还不快意,她们要我先是百般不情愿得同意李家的求娶,后被李家公然退亲!可惜……即便如今我容颜尽毁,也不会向你们屈服半步,我慕容叶宁身为慕容家嫡长女,自不会辱没门楣,今日,我在这里废去与李家的婚约,立誓此生不踏入李家半步!” 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慕容婉心痴痴的呆坐在那,任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脸颊上止不住得滑落,“怎么会,姐姐……” “姐姐,心儿不是故意的!心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好奇了,所以才偷偷……” 突然慕容婉心像是想到了什么,“姐姐!姐姐……是心儿错了……心儿错了……心儿不该存了不该存的心思,不该去见李家公子,不该偷偷潜进姐姐的居室!”慕容婉心爬到台阶前,看着脸带面纱的慕容叶宁,语无伦次,“心儿愿意听姐姐的话,心儿真的错了,姐姐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姐姐不要不要心儿,心儿不要……” “婉小姐如今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的!到底是我家小姐可怜,你又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做甚!”紫轩见状厌恶的皱了皱眉,将叶宁小姐挡在身后,“夫人一直看我们小姐不顺眼,觉得挡了婉小姐的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却也不敢真的苛待了,装作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如今,我家小姐落得如此,想必是再也碍不到婉小姐了!有母如此,婉小姐又真的是单纯善良,还是装成这样来维护你的母亲?究竟如何,小姐心里清楚!” “好啦,紫轩,我知你心疼我……但我相信心儿,她是我妹妹,我知道她是什么样!” “心儿起来!”慕容叶宁将慕容婉心从地上扶起来,眼前的一张小脸雾蒙蒙的,泪水蹭在慕容叶宁熏黑了的衣服上,污了泪痕。 慕容婉心虚靠在姐姐肩上已经泣不成声,双齿哆哆嗦嗦的打着颤,“姐姐……对不起……” “别哭了,记住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流的是慕容家的泪!慕容家时代英豪,女子也是如此!我不会再允许你在外人面前再掉一滴泪!” 慕容叶宁紧紧的扶住慕容婉心的肩,眼神无比坚定,仿佛毁掉容貌的不是她,“走,我们回家!” 第十五章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一) 从此之后,慕容婉心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流过一滴泪,在杜家败落之际没有,在父亲离世时没有,在李皓源厌恶她时没有,在杜府寄人篱下时亦没有,只因为那是姐姐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思及此婉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若说后来姐姐坠崖是个意外,那么自己无疑是让姐姐被迫离开京城的帮凶,若不是自己,姐姐那倾世的容颜又怎么会被毁……若是可以重来,她愿意放弃李家公子,只要姐姐能平平安安,与皓源成亲又有何妨?大不了自己青灯古佛一辈子,也好过与姐姐天人永隔…… “秩哥哥,你不了解婉婉,臣妾没有陛下看到的那么好,臣妾是个罪人,而且婉婉对秩哥哥说了慌,犯了欺君之罪……”婉嫔一脸惨淡,却字字清晰,落在南宫秩的心里。 本是晴天,湖面却落起了雨,一滴两滴打在荷叶的碧面上,打在船篷上,如玉泣珠碎…… “朕在你面前何时是君王了?你既叫我秩哥哥,有何故不明白其中道理?朕的婉婉不是一向很聪慧吗?”骨骼清晰的的下颚抵在婉嫔的额上,将两人靠的紧紧的,笑意从话语中溢出,温柔的语调缠绕在二人的发梢间,“还是你要朕对着宗庙起誓吗?” “当然不可!” “那你就不要在自轻了……” “好……” 后来据宫人回忆,那日一直下着微雨,帝送婉嫔回宫,亲手植伞,一时惊动后宫。自此帝长长留宿至长相宫,倒真真应了长相厮守之意。反观,皇后的蛟乾殿倒是冷落了不少…… 如果说大邺秩帝的第二位皇后是一段传奇,那么在新帝继位初便被追封为圣纯皇后的季皇后则是一段秘闻了。 外人不敢道的原因并非朝廷禁止,而是因为此女是天女,乃无妄仙界的仙使转世,妄加议论实属大不敬! 可是唯有一人不惧,常常念叨起她,可惜却不是她在凡世间的丈夫秩帝,而是另一个人……如今正端坐在蛟乾殿中批阅着兵部上书,正是昔日的岚君。 “岚君,用膳了!” “好,本宫批阅完这卷便去,琴姑,先帮本宫布菜吧!” “是,岚君!” 答话的人已经上了些年纪,是皇后刚入宫时先皇赐给她的贴身女官,这一陪伴竟已是五载有余。这宫中,也就只有她敢唤皇后一声岚君,而皇后从母家带来的自幼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也只得在人后私唤皇后一声闺名,鸾儿。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皇后从未忘记昔日太子府中的天女姐姐,自也是毫不避讳岚君的称呼。如今军中的旧部入宫见到皇后依旧会像在战时一般尊称她为岚君!在将士们的眼中,褚凤鸾永远是那个战场之上与他们并肩作战百战百胜的岚君,而不是左丞家的小姐如今深宫里的皇后,她是真正的凤凰,该翱翔于九天,而不是成为南宫秩养在后宫的金丝雀。 可惜,南宫秩似乎并不明白这点。蛟乾殿内金碧辉煌,活像一座巨大的金鸟笼,更令人惊叹的是,殿外的走廊里真的养着一只鸟,是西域的奇品,体型巨大,却高傲孤雅,通体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这座豪华的宫殿对大邺的女儿们来讲是美梦,可是岚君住在里面却并不开心…… “琴姑,最近入宫的杜氏女可还安好,住的可还习惯?” “娘娘宽厚,臣侍听闻陛下最近去的更勤了,长相宫更是整日有说有笑的,想来杜小主是过的不错。” “她在宫中能安好已是不错,毕竟年岁小了些,听闻是杜大人从小宠着长大的,难免初入宫还是不适应些,劳烦姑姑替本宫走一趟了!” “娘娘能有这份心已是杜氏福泽深厚了,臣侍改日备妥了东西,便去给婉嫔请安!” “姑姑办事,本宫一向放心……”皇后微笑着品了一口盛好在白玉碧兰碗中的玉米莲子羹,“甜度正合适,也不知杜氏喜欢甜些的,还是与本宫一个口味。” 琴姑听了不由笑道,“娘娘说笑了,婉嫔年岁小些,又是深闺养出来的娇小姐,怕是也嗜甜得很呢!” “也是,本宫倒忘了,这些没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丫头们,实在是吃不得半点苦的!” “毕竟大邺只有一个岚君,娘娘亲赴战场为大邺造下百年福业,一国之母,实至名归!” “姑姑又取笑本宫了,姐姐才是真正的福泽万代,只可惜如今国富民强,大邺大有问鼎大陆之势,姐姐却已魂归无妄仙境了……本宫每每看到这宫中的云起云落,总是会想起她,不知脱离了尘世,可还对凡界的我们有半分记忆……” 窗外的的树上金色的花朵又再一次绽放,让宫中的老人不由得联想起圣纯皇后亲自祈福的那一天,从那日后,世间人都信服了她神女的身份,而幸运的光芒也在这里发出异彩。 可惜天女完成了使命,元皇后也就与世长辞了。姻缘是如此的奇怪,大概只有南宫秩还记得当年初识的惊鸿一面,曹氏独女瑜兮一身素衣头上的琉璃海棠晶莹剔透的泛着光泽,此女就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来,娴静如兰,对他盈盈一笑,见了礼;而大概也只有曹瑜兮知道,她在最后一刻都想问一句,连煜,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可惜直到最后,南宫秩也只是如同一个好丈夫一般紧紧握着她的手,从未说过一个爱字。 一滴泪随着元皇后的眼角滑落,那一刻她已不再是承担着天下苍生重任的天女,亦不再是曾经的太子之妃如今即将封为皇后的女子,而是那个在曹府里初遇时的青雉少女,她的人生是那么的短暂,仿佛当年的大病一场后发生的一切皆是南柯一梦,而她也从未遇见太子成为太子妃…… 人们都道帝王无情,但是曹瑜兮却一直能看透,他的心里的情爱无外乎一人,自己的到来本就是天命,她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只是,鸾儿,你心如此高,日后可会怪我没有早些向你道破? 第十六章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二) 我就是那个当朝元皇后到死也念念不忘的人,是她们口中的岚君。我从未悔恨过,但若要说我对不起谁,有一人便是她,我的天女姐姐。而若说姐姐可有做错过一件事,便是不该容我入宫…… 我敬她爱她,感念她对我处处宽容,可是却唯独不肯放弃有一日能登上这后位,因为我和姐姐一样,命有异象,只是不为外人知,因为父亲隐瞒了这件事…… 先后逝后,有一日一得道高人前来府中,我竟是九天凤,命中注定成为下一任帝王的皇后,登上那把凤座。先皇龙体尚健,此乃大不敬,父亲偷偷压下此事,却从此对我另眼相看,将我按皇后该有的样子培养长大,只是我却从未在意,我想像父亲一般为国效力,像先祖一般持起枪箭,捍卫我大邺大好河山,而不是作为一个后宫的统领者空食万民粮饷,死后贡进宗庙受众臣祭拜。 可是还未等我喘息,或者说根本容不得我选择……太子迎娶了太师之女曹瑜兮成为当朝太子妃,次月先帝竟赐我为太子的侧妃,入住太子府邸与曹氏同殿而居……原来,我的开场竟是如此,与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日日向她请安,只因她是天女,是将来的皇后,我知她的不易,缺仍心生不甘。为何,要给我九天凤之命,却还要让天女现世呢?为何,我们竟要嫁给同一个人,而一身傲骨的我,竟要在这狭小的太子宫中做小伏低,屈居人下!原本,这个位置便是我的啊…… 可姐姐待我之用心,让我愧于怨她半分,年复一年我竟习惯了这种委屈,觉得没什么了……直到阿秩登基,我看着她却一日日得病了,而阿秩却一直未提封后之事! “鸾儿,你又为何要气?”曹氏卧病在床,轻减了不少,却还是被岚君一脸气愤的样子逗笑了,“堂堂岚君,何时管起我这个后宫妇人的事了?” “陛下答应过的,会封您为后……姐姐尚是太子妃之时便不惜自己的仙运为大邺百姓祈福,为千秋社稷祈福,如今陛下封后却一拖再拖,实是辜负了您!” “我已然病了,江山社稷不需要我这样的皇后,而鸾儿,你不一样……我知你有诸多不甘,论家世样貌我比不过你,更不似你一般会领兵作战,只因我的命格,才误你至今……如今我想你还可以再帮姐姐一次……” “姐姐?” “若我的到来预示着大邺的崛起,那么你的出现是为了将这一切实现!姐姐希望未来你也能救百姓于水火之间,免大邺生灵涂炭……若有一日我走了,这个位置便让给你了,所以不要再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再委屈自己了,我都能看见,我一直都能看见……” “鸾儿确实一直不甘,但是我对姐姐从来只有敬意,我从未怪过您,更没有恨您……鸾儿不知未来会如何,如今陛下需要立的皇后是姐姐!” 我等啊等,总算等到了阿秩下旨的那一天,可惜姐姐却没等到,封后典礼还未举行,姐姐便病逝了,而远在边关的我,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她真的是天女啊,所以原来真的是我结束了这一切,大邺从此鼎立了,而我的出征不仅带来了大邺的安宁繁荣,带走了姐姐的性命,最终也让我实现了那位高人的预言和父亲多年的期望,让我成功的走入了今日这座金色的牢笼中,成了笼里的一只凤…… 我细细描摹着眼前的这幅锦绣江山图,这是我送给阿秩的此生最好的礼物…… 第十七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婉嫔娘娘正得圣恩眷顾,却还抑制不住流言蜚语,因为秩帝从未在长相宫留过夜,直到那一日,雷声大作…… 从此,再也没有宫人敢议论婉嫔,甚至从心里生出妒意!帝王竟然为了她的一句戏言建起了摘星阁! 这恩宠惊呆了后宫的众人,当然除了一心扑在治军上的皇后和深居简出的淑嫔。可是慕容婉心却战战兢兢了起来,只因只有她才知其中的曲折……现在想来还是让她困惑不已。 那夜原是她害怕惊雷,可南宫秩却破天荒的留在了长相宫。 那夜,南宫秩一直从背后环抱着她,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中不断摩索着,掌间的细茧触碰在她的肌肤上却是如此的令人心安……她吓得无法入睡,他便陪她秉烛夜谈了一夜…… 那夜过后,长相宫内外的人竟然都以为她那夜承了圣恩! 正如外人所言,秩帝对她的宠爱堪比前朝宠妃,她也一点点得对眼前的这个帝王动了心,可是她却深知自己这样的人不配…… 所以即便秩帝从未宠幸于她,她依旧感到自己浸在蜜罐之中,甚至不由得想,自己如今这样最好不过了…… 她是慕容家的女儿,不会为杜家进言,更不想有朝一日诞下龙儿被杜家利用,只要自己留在御前一日,母亲便荣华富贵一日,没人敢欺凌与她! 可是,当摘星阁就要竣工之时,还未等她同秩帝一起赏遍漫天繁星,便发生了一件事…… 这夜,婉嫔本已准备更衣就寝,可却闯进来一人。婉嫔的替身宫女刚想阻拦来者,却在看清男人身上的龙纹常服后惊得跪在原地,“陛,陛……下……” 婉嫔听言看去,缺也是一愣,“秩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太想你了,你会不会怪我……” “臣妾怎么敢?”婉嫔走近了,却闻得浓浓的一阵酒气,“陛下可是饮多了……啊!”婉嫔被猛地攥住手腕,吓了一跳。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你叫我什么?” “秩,秩哥哥……”大概是南宫秩手上用力大了,婉嫔一开口竟有了哭音。 “你怎么哭了,是我不好,弄疼你了……”说罢,南宫秩小心翼翼的捧起慕容婉心的手,轻轻的掀起袖口,只见手腕处有五个十分显眼的红红的指印,“是我坏,把你弄疼了,你生的如此白净,明日准要淤青!我给你揉一揉,吹一吹,就不疼了……” 慕容婉心吓得愣住了,只由得眼前的帝王像小孩子似的哄着她,又是轻轻的替她揉手腕,又是伏在她见红处轻轻吹着气,生怕她生气一般。 “吹好了,你便不要生我的气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我一直在找你……也只有你敢让朕如此痛心!” “臣妾,没有……” “那你也在想朕对不对!是朕对不起你,只能封你为妃,你不会生朕的气吧……” “陛下喝醉了,臣妾家室微薄又无子嗣,怎可随意封妃!” “朕说可以就可以,至于子嗣,只要你愿意,无论为朕诞下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下一刻慕容婉心便被霸道地吻住,渐渐得觉得呼吸都困难了,“陛下……” 南宫秩看到慕容婉心的笨拙邪低声笑了,“没关系,你不会的,朕会教你,朕要把这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慕容婉心睁大了眼睛,“什么……” 长相宫一夜烛火未歇,直到天色大白。婉嫔睁开朦胧的睡眼,瞧见一旁半醉半醒的秩帝大着胆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陛下可是醉了?” 南宫秩宿醉有些头痛,眠一向就浅,经这一拍不由得睁开了眼,呓语了一句,“怎么了?” “陛下昨夜可是醉了,如今这是长相宫,嫔妾是……” 南宫秩困的紧,未看到婉嫔的一脸愁色和眼眶中即将打落的泪,只是觉得好笑似的翻了个身,“你是心儿啊,朕怎么会不认得?”继而沉沉睡去…… 可慕容婉心却如同坠入冰窖,惊恐的枯坐了一夜……直到后来再也撑不住了,歪头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竟是到了晌午,睡姿也变成正常的样子,秩帝竟是连被角都帮她掖好了…… “只有在慕容府时才有人这么唤我,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为何要派人调查我……” 心儿……姐姐最喜欢这样叫我,只可惜,姐姐已经不在了…… 忽得瞟见窗框上插着什么,竟是一个风车…… 心儿,瞧,喜不喜欢! 姐姐,娘亲说了,心儿不能要……那是姐姐的风车…… 傻瓜,姐姐送你了! 真的吗,谢谢姐姐!钗儿,看,风车! “风车……”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那是依萱妹妹留给你姐姐的,这是遗物,你如何也敢要!宁儿不知道有多舍不得,你却乐开了花!快点,还给你姐姐! 慕容婉心脑海中突得又想到了娘亲的震怒,是什么时候竟记不得了…… “璎珞,是谁放的风车!” “娘娘,这原是奴婢思念家中幼弟,闲来无事叠的……今日……” “今日怎了!” “是奴婢不小心,让万岁爷无意之中瞧见了,便询问了几句,陛下念着娘娘尚年小,又是老爷宠着长大的,觉得您稚气未脱,也许会喜欢……所以……所以才让奴婢也为娘娘做几个,逗娘娘开心……可这风车的确不是奴婢放在窗框上的,大约是陛下一时兴起……” “原来是秩哥哥的意思,好了,你若是思念弟弟,改日清闲了,本宫请陛下恩准告你的假,你出宫探望即可!这是后宫,往后不要在做这些了,以免让别人抓住把柄……” “谢娘娘恩典,奴婢以后一定小心行事,事事谨慎,绝不辜负娘娘的教导!” “好啦,都晌午了,也该让本宫起身了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璎珞连忙去吩咐宫女准备洗漱用品,心里欢快的不得了。 婉嫔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将窗框上的风车拔了下来。 “南宫秩,若不是我们幼时便相识,那么也只有一个了……但愿不是这样,否则我一定会好好奉陪!” 第十八章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一) 婉嫔在惊疑中度得了几日,却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南宫秩做了些什么……总之,几日未见,她也不觉得奇怪。 虽是醉话,婉嫔未放在心上,可是内务府缺已领了旨意,封妃的仪式已在暗中筹备,不日便可平步青云。 宫里最近未有大的变动,各宫的人浑浑噩噩得又度了数日,就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按理,无特殊事宜凡是有阶的妃嫔理应每日晨昏定省,可是褚皇后与别人不同,军中尚有部分兵权,又是秩帝登基之初平叛的大功臣,所以圣上特许她在后宫摄前朝军政,后宫诸事由两位贵妃协理。褚皇后不喜繁琐的后宫教条,特赦了每日的定省,只在每月初十邀各宫高阶妃嫔晨聚,共商后宫事宜。 再说这两位贵妃,后宫皆知,并不受宠。苏贵妃原是太子府的旧人,在太子府中便不甚得宠,只因其母家扶持太子登基有功,故封太子妃为后后,又接着封其为贵妃,享各宫奉。苏贵妃原也是个求太平的主,如今母家在朝中一帆风顺,自己也位居高位,过的尚且顺心,加之皇后无心管理后宫之事,凡事都由她同怜贵妃拿了主意请示皇后,倒也过的滋润。 只是怜贵妃自小体弱,如今入住禧福宫后又大病了一场,实在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不足了。秩帝念在她入宫后一直克己奉礼,无半点逾矩之行,又家世显赫,特赐封号怜,希望上天怜悯能让其身体康健。 可惜却天不随人愿,如今怜贵妃虽不似从前病的那么重了,却十有九日卧床不起,今日更是没能来定省。 “除了怜贵妃身体抱恙不能前来,其他的姐妹们都齐了,本宫就开始商议了。” “是,皇后娘娘!” “郭太妃虽非陛下生母,却有养育之恩,陛下一直当亲生母亲般侍奉,虽未有太后之名,却实行太后之责。如今陛下登基已有三年,天下已大稳,后宫除了婉嫔和覃贵人却无甚新人,太妃娘娘意于入秋为陛下选妃,扩充后宫,本宫会同陛下太妃娘娘一起前去,今日知会各宫姐妹一声,也好早做准备,以免有纰漏之处。” “嫔妾定当协助皇后娘娘共同准备,为娘娘分忧!” “如此甚好……”褚皇后又看向婉嫔,道“婉嫔妹妹如今入宫已有些时日,想必已经习惯了,若是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苏贵妃即可,她办事本宫还是放心的!” “谢娘娘关怀,自嫔妾入宫后,皇后娘娘与其他各宫姐姐们对一向嫔妾对照拂有加,宫中伺候的人也都很妥帖,处处周到,连嫔妾未曾想到的都帮嫔妾置办好了,比在家中过的竟还舒适些!” “那便好,如今陛下有意册封你为妃,你入宫时间尚短,虽不合祖制,却也并非没有先例,如今你圣恩正浓,想必不日诞下子嗣也无不可之处,你且好好准备着,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圣意!” 婉嫔心下一惊,却还是表面从容的起身谢了恩,“嫔妾定当谨守宫规,举止有度,不辜负陛下的圣恩和娘娘的关怀!” “本宫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虽养在深闺被杜侍郎捧在手心里长大,却也勤勤恳恳,肯知礼仪!若是新入宫的都能同你这般,本宫也可放心继续将后宫事务交由两位贵妃打理了!只是如今怜贵妃的病迟迟不肯见好,本宫也长期未摄六宫事了,如今重新开始管理后宫,只能劳烦苏贵妃多多协助本宫了!”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只要娘娘觉得嫔妾处事尚可,能帮到娘娘,嫔妾自然尽心竭力!娘娘信得过嫔妾,是对嫔妾的赞许,又怎会有劳烦一说?” “只是怜妹妹入宫才三载,如今身子总不见大好,嫔妾实在是担心,若是积久了,恐怕日后会成常年的病根。” “本宫听闻民间有一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能医活将死之人,甚至有人明明没了气息还能从阎王府里拉人一把!本宫已和陛下商讨过,不日便下发皇榜,重金寻找这位神医,请他入宫为怜贵妃诊治!如今……怜贵妃卧病在床,众姐妹有心探望却太过叨扰,本宫会每日让人前去探望,也请诸姐妹宽心免得沾染了病气……” “是——” “如此,便散了吧!本宫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留各位妹妹啦!” “皇后娘娘万福千秋,嫔妾们告退!” 褚皇后由琴姑和众宫女陪同着离了席,众人都散去…… 慕容婉心礼节性的陪几位妃嫔向高位妃子问了安,又嘘寒问暖一阵,也离了皇后娘娘的蛟乾殿。 “娘娘,您不回宫吗?皇后娘娘不是说怜贵妃那里不准探视吗?” “谁说本宫要去探病?本宫要去拜访淑嫔姐姐!” “淑嫔?是啊,方才各位小主都留下一聚道了些体己话,只有这淑嫔娘娘……”璎珞细细想来只觉得奇怪,“这淑嫔为何如此内敛,奴婢虽您入宫也有近半年了,却未见淑嫔与其他嫔妃有过任何交往……” “因为她不需要任何交往便能在这后宫立足一世,别忘了她可是陛下十里红妆迎来的西柏贵人,她封号为淑,按理讲早该位列四妃之一,可却迟迟不见陛下旨意……只能是她自己不愿……” “娘娘,您是说!这淑嫔娘娘为何要拒绝陛下呢?奴婢也觉得她这样的背景长久位居嫔位实在是委屈了,只想着是陛下不喜的缘故……” “不喜?陛下又怎会不喜她!若是她未有这解语花的称号,本宫今日也不会来拜访她!” “可是,娘娘这么贸然前去,只怕陛下知道了……” “他不就是想要本宫自己去问吗?如今多称心……”突然慕容婉心停了下来,“等等,这是什么地方?” “娘娘,这是前朝的云梯,是先帝同先后观景的地方,有些偏僻,却离淑嫔娘娘的云霄宫很近,不远处还有一个园子,相传是陛下的母妃刚入宫时的住处,后来荒废了……但陛下登基后立马派人修缮了,还亲手植了满园的海棠……” “海棠?”慕容婉心打断了璎珞的话,“你是说,这座院子里的树全是海棠?” “是啊,娘娘,怎么了……” 慕容婉心皱起了眉,“你陪我去一趟便会知了,但记住,无论今日你看到什么,都不许声张出去!否则,本宫也容不下你!” “是,娘娘!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半个字去!” 此恨绵绵无绝期……南宫秩,原来,真的是你,你就是那个姐姐一直要寻的人…… 走到侧殿门口,慕容婉心停下了脚步,攥着手帕的拳抵在宫门上,整个人也靠在陈旧的红褐色包浆的门板上,低头平复了良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推开了这扇陈旧的门…… 第十九章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二) 阳光徐徐招进来,光束洒在布满尘土的狭小宫殿内,照亮了这座大殿的秘密。可是慕容婉心却并不在意这是一种怎样的震惊,她看着面前的一人高的画卷笑着流下了眼泪…… 姐姐……心儿好想你啊……我好想你…… “娘娘,婉嫔小主来了!” “婉妹妹?快让她进来!”淑嫔放下了手中的绣活,一脸欣喜地望向门外。 果然,你来了…… “淑嫔姐姐,婉儿来向您请安!”慕容婉心甜甜的一笑,见了礼。 “瞧你这小嘴甜的,和抹了蜜似的!妹妹来玩,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又是请安,又是行礼的,快要封妃了,还和个小孩似的!”淑嫔上前搀起她,又拉着她一同坐到榻上,嗔怪道。 “姐姐怎么经不起打趣了,婉儿以后可不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敢不来,我让常茯日日寻你去,日日扰你清静!” “婉儿日日热闹惯了,再加上常茯一人,索性一起热闹了!倒是姐姐日常爱清静惯了,平日也不爱与其他姐妹嬉戏,若是今日不来叨扰姐姐,恐怕要等到元宵节才能与姐姐叙上一叙呢!” “我一向不爱与人来往,如今背井离乡来了大邺,住进了这云霄宫,倒也无人来拜访,索性潜下心来研究一下大邺的文化……” “婉儿听闻娘娘画技甚精,就连陛下也赞不绝口,不知可否改日为婉儿也画一幅肖像?” “妹妹若看得上,姐姐自然乐意为天仙一般的妹妹作画!等妹妹何时有空了,便来一聚,我好好的为妹妹画上一幅,全当做妹妹升妃的贺礼了!” “那便有劳姐姐了!”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能给妹妹这样的妙人作画,比干画什么洛神西施好的多了,妹妹才是个活脱脱的美人模子呢!”淑嫔笑着却定睛看去,“咦,为何妹妹却如此面善?倒像是早就相识一般?” “哦?姐姐此言何意?” “许是我多心了,大概是妹妹如同书中的佳人一般标志无二,这才觉得眉宇间惊人的相似!” “娘娘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婉嫔娘娘很是面善,倒像是娘娘画中的仙子一般?”愫扇大着胆子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婉嫔,不由得奇道。 “仙子?” “是啊,娘娘几年前曾花了大精力作了一副仙子图,陛下很是喜欢,便讨要了去!” “原来如此,想来姐姐一定画的栩栩如生,像是能从画中走出来的,陛下才会如此惊奇呀!不过愫扇姑娘说是像婉儿,却实是不敢当了,妹妹乃一介凡人,纵是幸生了一副还算尚可的皮囊,又怎么能和天仙相比呢?” “婉嫔娘娘真的过谦了,奴婢瞧得真切的呢,起码有七分像呢!婉嫔娘娘生得如此仙气,难怪陛下会这么喜欢!说来也巧,娘娘原本作的仙子图,竟成了活生生的人,如今还来了我们云霄宫,当真是一大奇事!” “是啊,没想到当年我画了许久的人,如今竟成了宫里的姐妹,实在是缘分!想来陛下也是喜欢的紧,确不敢把这荒唐事随意说与妹妹听,怕让你多心,如今愫扇这个嘴上没门的,倒是让你笑话了……” “又怎么会呢,我瞧着愫扇嘴甜又心思单纯的很,觉得很是喜欢呢!往后若是无聊了,便多去我们长相宫玩儿,不比守在这打牙祭得强!” “瞧你,一熟络起来,竟来挖本宫的墙角了,许是要讨打!”淑嫔看婉嫔一时没了正形,不由得捧腹笑道。 “好姐姐,我可不敢了,愫扇姑娘好好给你们主子败败火气,我呀,就先走啦!” “这您放心,奴婢这就给主子上去火的茶,婉嫔娘娘慢走!” 等婉嫔离了云霄宫好一阵,愫扇才敢悠悠的开了口,“这婉嫔娘娘早几日也没见殷勤,怎么如今要封妃了,反倒想起来走动了?” “她怕是看出了什么,今日才来的……前几日陛下去离宫发了好大的脾气,昨夜我让你吩咐人去悄悄打扫一番,如今怎样了?” “听小德子说,今晨验过了,已经归置整齐了,只是侧殿一直紧闭着没敢动……” “那就好,陛下不喜别人去,如今打扫好了便落锁吧!以免不小心被别人走进去了,瞧见了什么不该瞧得,难免失了魂魄……” …………………………………………………… 宫道上慕容婉心走的飞快,璎珞在后面紧紧的跟着,不由得有些担忧。 “娘娘,这淑嫔为何如此装作不讨好的样子,冷不丁的同谁置气?” “你当我没瞧见吗?云霄宫上上下下,同气连枝,全随了主子的德性,说的好听叫独善其身,洁身自好,实则,蛇鼠一窝,虚与委蛇!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本宫知道,就算她一直坐以待毙依旧会在这后宫屹立不倒。可她却没料到,本宫根本不是她们眼中不学无术娇蛮横行的杜慧莲,本宫慕容氏也绝不会像杜小姐一样天真无害……”慕容婉心邪魅得笑了,“本宫伸出的橄榄枝她既不要,故作单纯模样,一心只想守着那座园子,那本宫就成全她!至于其余的……想借此获得陛下一世青睐,她这点本事可不够!我慕容婉心既进了这长相宫,任何人便别想获得陛下的倾心!”任何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若是姐姐去了我是罪人,那南宫秩你也是!你重建起了园子,便植海棠,铭记姐姐,便该连同这颗心一起葬了!若是有任何人敢识图触及姐姐的位置,我慕容婉心绝对不会轻饶…… “娘娘,咱们回宫吧!” 璎珞何时见过娘娘这副狠绝的模样,内心不由得有几分发怵。 “好,我们回宫……我也该为封妃典礼做些准备了!” 第二十章 曾忆少年事,手可摘星辰(一) 听闻秩帝最近一直忙于公务,闲少踏足后宫。期间只去了几次郭太妃的住所,请安闲聊几句。再有便是云霄宫了。 “陛下何故和自己置气,如今伤了龙体,连皇后娘娘和其他姐妹处也不敢去了,连向太妃娘娘请安都要将伤口藏于袖中……又是何苦!” “是朕喝醉了酒乱发了疯,让你担心了!不仅要劳你帮朕收拾残局,如今换个药也要由你来代替御医,实在是辛苦了你……” “陛下若是还疼惜臣妾,便不该如此!若是婉妹妹知道了,不知要多伤心……” “婉婉?大概会吧……是朕不好……” “陛下只会体贴妹妹,却也不见得为臣妾考虑一二,陛下要怎么补偿?” “朕不过是仗着有如此红颜知己胡闹了一番,翎儿难道真的要生朕的气吗?那可不能怪朕不解风情,辱没了你的一片心意!就补偿给你一座林子,如何?全按西柏赠予的奇花异草栽,可还称心?” “这还差不多!如此,臣妾就继续给陛下换药,等陛下伤好了,翎儿就去把大邺现存的所有西柏植被的种子幼苗要来,好好的挑选一番!陛下到时候就不必跑的如此勤了,免得让人记恨我!” “好好好,翎儿最好啦!尽管挑,千万别手下留情!” “这可是陛下说的!”牂牁翎儿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宛如春雨,洒在久旱的大地上。 作为西柏灵族的女子,她日日生活在这片和家乡差异巨大的土地上,已经好久未见到故乡的树了。即使她知道,离了灵族的土地,这些植物纵然再怎么细心呵护也长不成应有的模样,但只要它们在这里陪着她,她便觉得没那么孤单了。至于会不会长大,能不能有灵力,都不在重要了…… 摘星阁在前朝原有楼台的基础上建好了,竣工大礼后,秩帝便夜邀新晋的婉妃一同游赏,恩宠自然又是头一份。 听说,秩帝还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奇才,为楼台搭建了升降梯,可以使婉嫔毫不费力便登到摘星阁上去! 听着众宫人啧啧称奇,秦明哲不觉深感无奈,这不就是个机械版低配“电梯”吗?唉,幸好他没尝试在古代发电,否则怕是要成为电视剧里大巫师一般的存在……秦明哲摸摸自己的那张俊脸,这么完美,在现代可以比过一打小鲜肉的脸,可不能被自己的一世英名给毁了,去干什么神婆子的职业,要科学,一定要科学…… 然后他在众人的无视下,一边摸着自己的宝贝脸蛋,一路点头的出了内庭。 夜幕降临,秩帝命人请婉妃一同赏夜,孔雀羽装点的坐仪由长相宫一路送到摘星阁下,满天的繁星是那么的亮…… “娘娘,仔细着些!” 封妃的礼仪繁琐,宫服也极为考究,婉妃当日才刚晋封,自然要带着这身行头谢恩。 衣服的不良于行,加之慕容婉心夜不能视,总得比别人在暗处适应久些…… 可忽的姹紫嫣红,明灯万千,照亮了这深夜的宫廷一角,整个摘星阁都璀璨在眼前! 璎珞不由欢喜的叫道,“娘娘您看!” 明灯点亮的楼阁似暗藏玄机,工匠和几个侍卫手持操柄,木制机器缓缓运行,升降梯由上而下平稳降落。 “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宫人齐齐下拜。 “秩哥哥,这是?” “这是一个新科进士设计的,说是后宫嫔妃娇贵,此机械可免去登高之苦,朕瞧着也很新奇,就命人做了放在摘星阁这,你虽活泼好动些,但宫中礼仪繁琐,你得了妃位,难免着装举止都受限……但有了这升降梯,你来摘星阁总是方便些!” “秩哥哥,可是后悔了?” “后什么悔?”南宫秩不解道。 “自然是后悔封了婉婉……” “这又是什么胡话?朕喝醉了,但心里却清醒得很,倒是婉婉,你可是不高兴了,后悔成为朕的妃子吗?” “若是未入宫前,婉婉自然是万般不乐意的!可……我却从未后悔得见天颜,若是婉婉可以选择,也会听陛下旨意升为妃嫔,如此便可更加理所当然的伴君左右……” “婉婉的心意朕懂了,来,朕扶你乘梯!当心着点!你们都不用跟着了,婉妃由朕亲自照顾,尽管一万分放心!” 波月浩瀚,万里无云,星河幽荡,繁星满天…… 姐姐,你看到了吗,那是织女星啊! “心儿,你瞧,那是织女星!” “织女星,姐姐,织女真的住在那颗星星上吗?” “当然,你看,那颗,是牛郎星!” “啊,好远啊,难怪他们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姐姐,你说,织女自己住在星星上,得多寂寞啊!” “是啊,相爱容易相守难,世间的事总是不完美的!你瞧那些所谓幸福女子,日日得以伴在心爱的人身边,却眉头紧锁,寒气沁心,有苦不能言……” “若是如此,她们便不该嫁人!若是相爱,却不知对方所想,又怎能叫相爱?心儿以后一定要嫁一个两情相悦,得以长相厮守之人!如若他叫我我伤心了,日日守在我身旁,却不知我内心之苦,那我索性不要陪他长相厮守!” 慕容婉心痴痴的笑了,似是笑天意弄人,自己年少天真…… 如今她得以入住长相宫,也有人愿意陪她长相厮守了,但到底是昨夜星辰皆负,不过是两个罪人聚在一起,用余生还孽罢了! “陛下,您瞧,那颗星星是姐姐最喜欢的!” 南宫秩诧异的看向慕容婉心,却见她神态自若,面色清冷。 “陛下不是放不下姐姐吗?心儿记得姐姐在时曾说过,相爱容易相守难,如今,姐姐若泉下有知,陛下虽未等到姐姐,却念念不忘,要在心里与她相守一世,必然会很开心的!” “你都知道了?” “是……” “那你可会怨朕?” “我本是杜氏替身,进宫常伴陛下左右,陛下心知肚明,缺容我栖身,我无才无德,陛下却宠爱有加!这一切,皆是因为姐姐!可是,姐姐即便从未怨过您,可我却替她恨!” “您可知道,那日下了好大的雨,可是姐姐还是冒雨出了门,只为了去见你最后一面,可是你却迟迟未来……我的傻姐姐便一直等啊等啊,明知您不会来了,却还是等到了黄昏。姐姐回来时,全身都被雨淋透了!冷水浸到皮肤上,又被风吹干了大半!我的姐姐何时如此狼狈过!我那时才九岁,我看着姐姐一日日的伤心,神情忧郁,却就是想不明白……后来,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啊!” 慕容婉心凄然一笑,“你可见过她在花雨中流泪的样子?可见她为你黯然神伤?你又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是朕不好……”南宫秩哽咽道。 “是,她是被人害死的!被你,被我,被那些冷眼奚落她的人……是我,是她的亲妹妹,害她在大火里毁掉了容貌,你又怎会不知?为何又让仇人入宫!长相宫?你当真要和我长相厮守吗?在你心里,住在里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你为何不替姐姐杀了我?你如此,是让我受尽屈辱,折磨一生吗?” “不,不是的!宁儿说过,她这世上最珍惜的人是你,慕容婉心,你醒醒吧!你明明知道朕待你好是为了宁儿,难道你比朕还不懂你姐姐的心吗?” “是啊,姐姐生前最爱我,可我却负了她!负了一次,又一次!秩哥哥,我知那夜你以为我是姐姐,我全都知道,但我既入了宫,要的便就是您的宠爱,你当真不会心痛吗?” “朕这一生,爱她,也只想爱她……朕做了太多荒唐事,担是心儿,朕会替她守护你一辈子!哪怕你哪天爱上了别人,朕也会满足你的心愿!” 第二十一章 曾忆少年事,手可摘星辰(二)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朕做了太多荒唐事,担是心儿,朕会替她守护你一辈子!哪怕你哪天爱上了别人,朕也会满足你的心愿…… 可是我不愿……不愿…… 没有人能替姐姐守护我……你爱她,便一同将我怜了,可是又何曾问过我的意愿? 我只想守在这长相宫里,替姐姐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向她赎罪!你的心我不要,宠爱我也不屑……只是,若是我不要,你会便给了别人,所以,我才要宠冠六宫,绝不和任何人分享你对姐姐的爱…… 慕容婉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切仿佛过眼云烟,如同昨日。 “姐姐,心儿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心儿想求你把李公子让给心儿!” “哦,理由呢?” “心儿从懂事起从未和姐姐抢过什么,甚至不敢和姐姐喜欢上同一件东西,因为心儿知道如果心儿想要姐姐定会割爱,所以姐姐喜欢的心儿即使同样喜欢也只是缄口不言。可是这次不一样,倘若姐姐是真心爱李公子心儿定不会前来,但是心儿知道姐姐另有所爱,所以请姐姐退亲!” “可即便是我退亲,你也不可能嫁给他,你明白吗?” “心儿自然明白,但心儿希望他能找到一名爱他的女子,可以彼此相爱,直到百年。心儿也不希望姐姐虽然嫁给李公子,心中却想着别的男人,终日痛苦……”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嫁给他的。” 她笑得灿烂,宛如得了这天下间最好的许诺,“心儿谢过姐姐!” 姐姐,你为何反悔啊?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若是重来,我宁愿你从未真心待过我…… 扬州的烟雨诗画里,粉黛的墙院,却掩不住人恶心的嘴脸。 谁又能想到,饶是弱柳扶风的三小姐,却在人后也有这样可怖的一面。可惜她们谁也没料到,否则此刻便不会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干手头的差事了。 甚至,还有不要命的,突然撞上门来。 “呦,这不是我们高贵的三小姐吗?怎么自己看鱼却没个丫鬟陪着?奴婢嘴贱,听闻三小姐您的心上人为了自己的鸿鹄之志不要您了?” “你说什么!” 怜香见三小姐怒极了,愈发得意了,“奴婢说,锦公子不要啊……”突然,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三小姐,“你竟然打我?“” “怎么,你还想打回来不成?” 被唤为三小姐的女子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一步步的逼近怜香,然后一只手掐住了怜香的脖子。看着怜香由愤怒转为满脸的惊恐,女子不由笑得更灿烂了,掐着怜香脖子的左手更是加了一份力道。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雪白似玉,玲珑的骨节,修长的五指,纤细的手腕…… 那又是怎样的一缕笑,一边勾起的嘴角绽开浅浅的梨涡,在绝美的容颜上晕染开来,一双明眸,眼角却不带任何笑意…… “呵,他不要我了?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吗?我可是要做皇妃的人!看来二姐似乎是太宠你了,让你连奴婢的本分都忘了!” 手中的怜香脸色一点点发白变青,她却突然松了手,怜香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急得坠落,原本美丽的面颊磕到边角锋利的石块上,瞬间绽开了一朵朵耀眼的血花。 她用如妖魅一般的眼神看向此刻在地上拼命呼吸着的人儿,“再过几日我便要进宫了,今日就留你一命,免得平添晦气,不过……你把自己的脸弄成这副模样,不知我那善良的二姐还会不会留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转身离去,笑得如同一个疯子,笑得满面泪花…… “啊——————”在她身后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第二十二章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你呀,傻丫头,替你主子鸣不平也不该如此啊!” “啊,嬷嬷,你轻点!这个恶毒的女人,险些把我手踩断了!” “我看你啊,真该把手踩断了,你就知道轻重厉害了!”刘嬷嬷叹了口气道,“她才失了意,全府上下都知道,没人敢声张,只有你这个不要命的,敢去触她的霉头!二小姐平时怎么教的你,你就如此!” “我家小姐性情温和,不会把她怎样,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二小姐才是老爷的嫡亲女儿,却受不到重视,她这个野种,一回来便哄的老爷晕头转向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清楚就别乱说话,再有,进宫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二小姐天性温和,好好的家人做一家主位不好吗?用得着你这蠢丫头替她擅作主张!” “嬷嬷,你轻点,疼……” 刘嬷嬷叹了口气,“如雪其实本性不坏,你不要怪她,要怪只能怪命运对她如此不公,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荒废的小院中……” 都是作孽啊…… 十年前,杭州有户姓杨的人家,杨家的大公子金榜题名娶了王大人的千金,一夜飞黄腾达成了当地的巡抚。在他幼时曾和一户人家的女儿定过亲,此女名依依,是当地有名的才女,无奈却只得屈居侧室,二人本是幼时定亲,并未有什么情分,加上王氏骄横处处挑错,竟在三年后被赶出了府,搬到外面的宅子生活,女子走时怀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便是如雪。 女子从此郁郁寡欢,长日呆在荒废的院落里,年复一年,世人怕是都忘了曾有过这样一位奇女子。 后来女子家中变故,满门被抄,血染林府,女子伤心欲绝,一夜间得了重病,从此卧床不起。等到杨府随意打发了个嬷嬷前来看望,嬷嬷只当列行公事,到了却发现院内静的出奇,刚推开房门,便吓得呆在原地不能言语。狭小阴暗的房间由于常年为被打扫散发出霉烂的气味,瘦小的如雪坐在床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空洞的大睁着——三岁那年由于高烧得不到医治,她已然成了瞎子。而在离床边不到五米的地方,吊着依姨娘冰冷的尸体。 娘?怯弱的声音从瘦小的躯体发出,如雪似一只受惊的小猫。 或许是被眼前凄惨的景象震撼了,或许是瘦小无助的如雪引起了她的怜悯之心,亦或是想到了自己早殇的女儿,她并未转身离开,而是摒弃心中的恐惧走进了室内。 我是杨府的嬷嬷,不是你的娘亲。 你是杨府的人,那你一定知道我的娘亲去了哪里。 你的娘亲……嬷嬷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呜咽得说不出话,她怎能狠下心肠告诉她,她的娘亲就在她的眼前,吊死在了这房中…… 嬷嬷,娘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娘她……已经死了。 如雪出奇的安静,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看不出悲喜,但细心的嬷嬷却看到一颗细小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无声的划过苍白的面颊。 后来杨老爷出于愧疚将如雪接回府中,并请来大夫医治她的双眼。一个个大夫被请来,又一个个摇着头走出府去。杨老爷心灰意冷,如雪便从此一直住在东南角的一座荒废的院子里,直到杨老爷都已忘记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那时,如雪才刚刚从别院接回府中,虽然眼睛已得大夫医治却仍未见好,丫鬟欺她多病,本就荒凉的院中此时更添了几丝凄凉。 然而如雪的眼睛却意外的好了,并且出落的越来越标志。终于在一次家宴上,杨老爷再次见到了如雪。女儿的美丽深深震撼了他,他请来全城最好的老师来教如雪诗词,并从艺馆里请人来教受如雪舞技。府里的人都觉得老爷偏爱如雪心生怨恨,可如雪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父亲换来荣华富贵的一枚棋子。 只是,棋子又如何? 林如雪勾起一抹笑,“父亲,请你准许女儿以普通宫女的身份进宫!” “如雪,为父已经让人准备让你改为正房所出,也打点过负责选秀的公公了,你这又是为何?” “这些都不要紧,即是已打点过了,早晚会派上用场!女儿自有打算!” 锦坤,你瞧着吧,未来你会来求我的…… 第二十三章 刚一进宫就撕逼? 乾清四年,为扩充后宫,民间又进行了一次选秀活动。很快一批新人便经过海选,踏入了这重重宫闱之中。 “你们啊,都跟紧嘞!这宫中说大不大,它说小也不小,只是大大小小的宫殿就有近百座,里面住着不同等级的嫔妃,你们谁要是走丢了,迷了路还好说,要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这个办了不该办的事,小心你们头上的脑袋不保!” 魏亦茹跟在队伍的末端,穿梭在一条条宫道上,两边是高高的宫墙,肃杀的遮住了人们的视线,渐渐的住在这里的人便会忘记宫外的世界,只关心宫中的事了吧?以为自己在步步高升,实际上却在一点点缩小着自己的世界……想到这里女子,魏亦茹不由的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她渐渐的感到一股由内心喷涌而出的悲凉在渐渐的将自己一点点吞噬,而自己会不会有着相同的命运?眉角淡淡的红色印记随着皱眉微微牵动,像一只在阳光下欲火飞舞的蝴蝶,栩栩如生。 安置宫女的房间内,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呀,你的衣物好多啊,而且都好漂亮啊!你爹娘一定特疼你,特放心不下吧!” “嗯,是啊。其实用不着这样的,但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只好按照吩咐全带进宫来了,如果你喜欢,可以拿来穿嘛!” 一时间,各种谈话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叫柏怡珣。”清淡的声音在房内扩散开来,衬得气氛格外宁静。 “魏亦茹。怎么,大家都忙得紧,你怎么有空来我这?” “我都已安顿好了,我不比她们,家世个个那么显赫,成车的往宫里带东西,也不怕把屋里塞爆了!我东西少,倒也落得清闲。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比的,入了宫同样是宫女,再显赫也不过是宫女出身,真正的嫡亲小姐早封了称号在宫中享福呢!”语气依旧平淡,似是并不在意。 亦茹轻轻抬起头来,一抹并未让人觉察的寒冷此刻在眼中渐渐消散,未留一点痕迹。将眼前女子的轮廓细细描进眼中,脸上随即绽放出谦和可亲的笑来:“姐姐样貌出众,性子也比她们安逸多了,这么好的珍珠,又岂有让它荒废在沙堆里的道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嘘,小声点,被她们听到可会惹祸上身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瞧你,哪是怕啊,脸都红了!莫非……” “哪有?才没有呢!”瞬间,屋子里被笑声填满。 “哐啷”瓷器碰撞到地面清脆的裂开肆溅,一份美好安宁的场景也随之遭到破坏。 “这群疯子,越来越放肆了,难不成还要在这打起来吗?”怡珣速得起了身,猛地将门打开,谁知一个玻璃花瓶飞了过来,碎片立刻便溅落到怡珣脚旁。 放眼望去,院内一片狼藉,瓷器和玻璃的碎片随处可见,一只木箱翻倒在地上,各种首饰滚落了一地,不远处一群宫女乌鸦鸦的聚在一起围攻一人,旁边站着一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笑来。 “姐姐,你没事吧!”闻声亦茹也立马赶到门外,只是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只见,几个宫女已经将狼狈不堪的她按在了地上,自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梳的妥妥帖帖的发髻上已有几缕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妆也大多都花了。可想而知此时被按在地上的人定时更加落魄。 只是……几缕发丝凌乱的散下,里面隐隐透漏出一场表情极为平淡的脸,虽淡不上倾国倾城,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灵秀让人禁不住眼前一亮,眼神中的倔强和不甘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没事,这种场面见多了自然便也习惯了,倒是你,定是吓坏了吧!我这就去请嬷嬷过来,你若怕,便呆在房里,她们也自是不会将你怎样。” “嗯,姐姐快去快回!” 柏怡珣从院子的后门悄悄溜走,院内的人还在教训着那名宫女。 “怎么了,不服气?” 只见女子只是狠狠地瞪着那人,并不言语。 “别以为你家有几个破钱,就真是千金小姐,!也不看看谁才是这儿真正的主!”说着走向一边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人,一脸谄媚的笑,“这位可是高将军的亲妹妹,家世自然是不用说的,至于各种赏赐珍宝恐怕多的都不屑去在意了,今个看看你的簪子怎么了,你的簪子是镶了龙鳞还是凤毛啊!” “呵”女子将沾满灰土的脸高傲地扬起,微微上扬的嘴角在冷冷的空气中划出不羁的弧度,似夜晚初现的昙花一层层地绽开。那神情仿佛此刻的她并不在是别人耻笑下一脸狼狈的宫女,而是一个高高端坐在最顶端的公主,正用自己的高贵气息征服在场的每一个人。“真想不到,你不仅仅是高大小姐家养的狗,还是一直如此庸俗的狗,天天想着怎样让主子丢点金块给你!” “你说什么!”说着便拿起脚上穿的鞋子,眼看就要扔了过去。 “都给我住手!” “砰”的一声,鞋落在了地上,随之传来宫女们怯怯的声音,“姑姑!” 只见一个中年女子由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宫女柏怡珣。魏亦茹也从西边的厢房门口走了过来,微微行礼后两人相视一笑。 “天哪,怎么打起来了!还以多欺少!”柏怡珣似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般,询问的眼光随即投向魏亦茹。 “回禀姑姑,亦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听到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便忍不住好奇出来看了一眼,谁料到竟然看见她们将一名宫女按在地上发难,亦茹胆小不敢上前制止,正愁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劝解,结果姑姑就来了,还请姑姑恕罪!” “姑姑,这事不能怪亦茹,您也听见了她并不知情!” 姑姑的眼中弥漫着和蔼的气息,“你瞧瞧,我还没说什么,珣丫头先给我扣了一个老眼昏花,不明是非的罪名了,下回我可再也不敢来这沁雪园了。” “姑姑,我哪有……”轻轻拽着姑姑的衣袖,柏怡珣的眼中闪烁着无辜和委屈。 “好了,我大概明白了。孩子,你先起来,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姑姑又哪有怪你的理由。”随即满脸的严肃,走向院中跪倒的一片人,语气变得冰冷:“是谁先挑的事!” 第二十四章 背景什么的,都是泥石流 “姑姑,这……”刚刚为首的宫女不由的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是,是她先推的我……” “我明明亲眼瞧见是你们抢了她的东西!”魏亦茹向姑姑又行了一礼道,“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想必大家都是姐妹,也没什么好推搡的,如今你又带领众人公然围打一个弱女子,真是欺人太甚!” “是啊,姑姑,我瞧着这位妹妹实在是太可怜了,却没有还手之力,这才来禀明姑姑!”柏怡珣有条不紊的道。 “真是如此?”姑姑不由得有些愤怒,“你瞧瞧,你们这是做的什么事啊!” “姑姑,我……” “姑姑说的是,是我们不好,欺负了妹妹,我想玉蓉也不是故意的,原本大家只是闹着玩,没想到真的动了气,弄成这样,还劳烦姑姑前来,实在是不懂事了!”高凝烟赶忙上前一步跪地认错,“妹妹,是我的不是,我原是见这只钗子造型新奇得很,又知晓妹妹是扬州人士,羡慕不已,一时失礼,私自动了妹妹的东西,不想惹恼了妹妹,惹得你大动肝火,是我不好!玉蓉与我在宫外就是旧相识,她脾气一向暴躁,怕我受委屈便不管不顾的与你撕扯起来,其他姐妹我虽不认识,但想必是听了一言半语,误会了妹妹,才大打出手……” 高凝烟将发钗双手捧起,“姐姐在这里向你赔罪了,她们这么做多是因为我的缘故,我虽无心,却令妹妹受了辱,还请妹妹原谅!” 林如雪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跪着的高凝烟身前,“即是误会,我自然不会记恨姐姐,只是姐姐背后家大业大,可不要任人唯亲,用人之失啊!”说罢,捏起高凝烟手中的发钗,在眼前来回转动端详了几下,“高姐姐的眼光不错,这只发钗是扬州名家打造,我虽生的没落,但我的发钗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还好没有坏,否则我母亲在九泉之下……” 高凝烟不由得变了脸色。 “哈哈,姐姐怕什么,我其实一向不信鬼神,这宫中也最忌讳鬼神之说,我只是替我娘惋惜罢了,若是她生前最爱的发钗毁了,她该有多难受啊!” “是,是姐姐不好,不知这发钗来历贵重,还请妹妹快快收好,不要丢了!” “好啦,既然林丫头原谅了你们,我就不重罚了!但是宫有宫规,这踩压同僚,私抱成团,是大忌,高凝烟知错能改,便暂不惩罚,至于程玉蓉和你们几个为虎作伥的一律要罚!以后这沁雪园里里外外都交给你们打扫,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偷懒!” “是,姑姑!”一众人受了罚觉得委屈却也只能默然领罚。 “好啦,柏丫头,你个爱管闲事的,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谢谢姑姑,怡珣改日再去看您!” “好。” 柏怡珣和魏亦茹送姑姑离了园子。 返回身来,之间的众人悻悻得离了大半。 “喂,姓林的,这次便宜你了,哼!” “好啦,玉蓉姐姐,我们走啦走啦!”一旁的人赶忙去拉她。 林如雪蹲在地上,默默的捡着散落的,被踩过的,染了尘的发饰,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来,我帮你!” 魏亦茹也不管别人诧异的目光,也蹲下身来,帮着林如雪一起捡。 柏怡珣见了,也一起捡了起来。 “姐姐入宫才做的新衣,别弄脏了,我来就好,很快就好啦!”魏亦茹见了忙道。 “没事,反正明日办起差来,几乎见人就跪,早晚也是要脏的。” 三人没用一刻,便将东西收拾好了。魏亦茹将小匣子上的尘土拂去,小心翼翼的捧给她。 “好啦,林姑娘,不过有些发饰已经有些损坏了,以后得了俸禄,找宫里修补发饰的小太监修一下,应该就可以重新戴了!” “今日多谢!”林如雪接过匣子,道了谢,便转身往里走了。 魏亦茹不由得追上去,抓住她的肩膀。 “林姑娘,你等一下!” 林如雪停了下来,转过身,就静静的看着魏亦茹,等着她说话。 “这,林姑娘刚刚不好意思……但是你住在那间房,真的没事吗?要不你搬来与我和柏姐姐同住?” “不必了!” “那你要小心些啊,如今她们受了罚,肯定想拿你出气,明的不行就搞暗的……还有,高姐姐,出身样貌都不凡,刚刚你也瞧见了,她虽为人高调,却不傻,反倒在外人面前规矩得很,你以后不要再和她起冲突了!” 林如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魏亦茹不由得觉得这人好怪。 “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啊,也不回答,真是个怪人!” “你啊,别过去了!”柏怡珣急忙拦住她,“你关心她,她如今也知道了,只是不想领情罢了!你看她走的那么匆忙,显然是不想和你有过多来往,你就省省心吧!” “可是姐姐!” “别可是了,回去吧!我本以为在这供着高凝烟这尊早晚要飞升的大佛已经够不省心得了,如今看来你们一个个的怕都是关不住的!” 魏亦茹被柏怡珣拉回了屋子,趁屋里只有两人,柏怡珣低声说到,“这桂嬷嬷管着东西十二个宫女住的园子,若不是在宫外与我母家有交情,又怎么会眼巴巴的跑来,管这种闲事!我本不欲进宫第一天园子里就闹出大事,这才请姑姑前来,可并不代表这林姑娘真是个柔弱女子,不信,你此刻就去悄悄看看!” 像是应了柏怡珣的话,屋外的院子里几个打水的宫女骂道,林如雪这个蹬鼻子上脸的,竟要高姐姐为她重新梳妆! “不用了,姐姐……”我原以为这后宫无奈女子多,却不傻,如今她自己就可扳回一局,怕是你姐姐的出头之日还要早…… 只是如雪心善,她这么做,并非全是私心,无非是想让我们保全自己。 第二十五章 本王要你留下! “你们都是进宫为主子干活的,比不上小主们的富贵命,姑姑我倒也见过底子好些的爬上去的,可惜没几个福大命大的,如今换了乾清爷,你们就更别想了!”公公训话道。 “那可不一定呢,你们瞧高姐姐,就是家势单薄了些,可人家哥哥有本事啊,说不定哪天就……” “是啊,而且高姐姐还长的那么好看,我真是羡慕啊,若是我哥哥也那么争气就好啦!” “是啊,你看这柏姐姐长的也是极标致的,听说家势尚可,可惜却没有任高职的,否则也是有出路的!” “就是,可惜了……那个林如雪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神秘兮兮的,可你瞧她那股邪劲,我是皇上我也不会喜欢她,对了,那天替她出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魏吧,你管她做什么,你没瞧见她额角的疤吗?不知是使了什么路子进来的,就这样有什么出路,真是瞎了她的好模样,要我说,要是她没伤到脸,估计是个绝世大美人!” “哈,你开玩笑的吧,要说好看,还是姓林的,可惜却是个疯子!” “好啦,都别叽歪了,赶快去给我干活!” “是,公公!” 高凝烟和柏怡珣等六人被安排打扫前三殿,玉蓉和其他六人被安排打扫后三殿,陆晚晚和魏亦茹陈云喜三人则被安排打扫御花园,剩余的十二人负责打扫左右甬巷,东西其他宫则由各宫的宫女负责打扫。 魏亦茹偷偷打听了一番,才知林如雪和其他六人被分到了西甬巷。 不应该啊,姑姑昨日才当众维护了她,怎么会被分到了甬巷?自己额角有疤,可念着父亲的打点,依旧被分到了御花园,如雪如此姿色,安排在前三殿最合适不过了,若是成了贵人,也是沁雪园出去的,日后少不了好处,怎么去了那种地方…… 而甬巷里此时却是另一副光景。 “如雪!” “怎么了?” 承沅向她招招手,“过来!” “喂,昨日听说你和高凝烟打架了,你当真胆大!” “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 “唉唉,你别走,我瞧你胆子大,是想找个伴!” “我不需要!” “你等等,我怕!” 林如雪狐疑得盯着承沅,瞧她支支吾吾的,倒真像是怕极了。 虽然平日里有流言说西北角的园子闹鬼,可这青天白日的。 “如雪,你知不知道,这里死过人?” “这后宫里哪里没死过人?” “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受了刑,是先皇的一个妃子,听说她被人陷害贬为了宫人,被罚在甬巷做苦役,可是谁想到她已经怀了皇子……” 林如雪暗思,估计又是杀母夺子的一出好戏。 “她生下皇子后死了?” “不,她杀死了先皇的齐贵妃,听闻齐贵妃死相极惨,被人活活勒死了不说,手上全是伤口,而且……”承沅的声音不禁小了下来,“腹部被人割开来了,可里面的器官一个也没少,又被人生生的缝了起来!” “怎会如此古怪,那那个宫人呢?” “犯下如此大错,自然是死了,可是却留下了一个十分聪慧的皇子,如今大概是位小王爷了。可是,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齐贵妃死的晚,你说这里是不是还有怨气?” “她生前不知做了何等恶事,招怨至此,死后她倒是还想有怨气?” “如雪,你是说,齐贵妃她是做了……” 承沅话还未落,就见一众人慌慌张张的跑来。 “小王爷,您在哪儿啊?您别躲着奴才们了,奴才认输,您快出来吧!” 林如雪:“瞧着应是在找小王爷!” 承沅:“小王爷?南宫靖!他来这里做什么?” 林如雪:“许是和宫人们捉迷藏呢!皇上爱弟心切,宫人自也不敢怠慢,我们啊,就好好的打扫就好啦,不用管别的!” 承沅:“哦……” 果然如林如雪所言,宫人们找了半天,无果,便去别处寻了。承沅心道,果然,小王爷怎么会跑到甬巷这种地方呢。 打扫完甬巷,宫女们一个个都累的直不起腰来,显然还未适应这种早出干苦力的日子。不过好在这里是甬巷,虽然地大又不易打扫,却没什么贵人经过,不必勤于请安问好,倒也免得提心吊胆,也不似前三殿一般要每日早早打扫完,以避讳与朝中大员们碰面。 承沅伸了伸酸痛的胳膊,扯了扯林如雪的袖口,道:“如雪,这里也没什么可以蔽日的地方,甬巷里的苦役们又来往的勤,我们快些回去吧,喝完茶歇一歇!” 林如雪擦擦额上的汗,笑道:“好啊,果真还是你会享受,我们走吧……啊嘶……” 承沅:“怎么了?” 林如雪:“承沅我突然肚子痛,大概是昨夜吃坏了东西,不行了,我要去如厕了,你先走吧!” 说罢,林如雪捂着肚子便匆忙的跑掉了,留下承沅在原地急到,“这可怎么办,那我先走了啊,如雪,你待会儿别迷路了啊!” 林如雪:“不会的!” 林如雪跑到甬巷荒废的偏殿里,眼见着承沅走远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肚子瞬间也不痛了,才站直起身,却被吓了一跳。 “原来,你也是故意躲起来的!” “啊,吓我一跳,你这小孩子怎么在这,怎么,迷路了,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小孩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林如雪,看来这个女人真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个新来的,“我是宫女的孩子!” 林如雪:“宫女!宫女怎么会有孩子?” 小孩却急了,“我真的是宫女的孩子!” 这下林如雪却想明白了,急忙捂住他的嘴,“小点声!”直到对方点头才松开手。 “你是说你是皇上的儿子?那皇上知道吗?” 小孩朝林如雪翻了个白眼,“南宫秩不是我爹爹!” 林如雪:“好好好,小祖宗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小点声!” 小孩笑了,“你知道我是谁了?” 林如雪也笑了,“小王爷,你要不想这么快被发现躲在这里,可以继续跟奴婢打哑迷,可是奴婢不像王爷是个孩子,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林如雪说完作势转身要走。 这下南宫靖急了,“你不许走,你不会出门就告发我吧?” 林如雪:“自然!” 南宫靖:“不行,本王命令你,留在这,陪本王!” 第二十六章 你是谁的的儿子? “小王爷,你要带我去哪啊?” 林如雪跟着南宫靖一路小跑,一转眼已经跑到了甬巷的深处。 “大凶……” 宫门陈旧不堪,院内杂草丛生透着森森的阴气,大殿得门却开着,里面放满了蛛网密布的镇魂的法器,这里做过一场盛大的法事?但好像,中断了…… “到了!”南宫靖收起了一脸的稚气。 “琳琅殿……”林如雪努力透过灰尘和虫网看清匾额上破裂不堪的字,这个名字是…… 戚皇妃,戚琳琅! “王爷您是戚皇妃的孩子!” 秩帝并非皇后所出,而是一个长使。 初入宫时的燕婴长使不仅生的一副好样貌,更是大邺与淮壁齐名的才女,气质出尘,一时宠冠六宫。然而,心思单纯的燕婴根本不能适应凶险的后宫生活。纵使与先帝夜话芭蕉、共剪西窗,恩爱一时羡煞旁人,可却难逃宫妃的宿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燕婴尚未得封妃,便造人陷害,弑君之罪,即便先帝再宠爱她,在弑君的罪名前也毫不犹豫的降罪与她。 帝王之心啊! 燕婴被贬为宫婢,充作甬巷苦役,可却身怀龙裔,日子过得更加困苦不堪。唯一还惦念她的只有昔日的好友,秩帝的母妃凌毓梅妃。 传言,齐贵妃曾打压各宫妃嫔,众人无力反抗,只得任其欺辱,而燕婴长使却丝毫不惧,仗着盛宠一次又一次的顶撞贵妃,还多次在梅妃受难时出手相助,伤了贵妃颜面。齐贵妃狠毒了她ndhqb3ogcw1处处刁难,竟在燕婴临盆之际,挺着身孕亲临甬巷。后来发生的事不得而知,直到齐贵妃命丧甬巷,被人开了腹。腹中的孩子凭空失踪,太医前来验尸却发现原来齐贵妃是假孕。 人们都说是燕婴干的,本想谋害皇嗣,却没想到齐贵妃的肚子是假的。 还有人怀疑,燕婴诞下了死胎,所以神志失常,杀母夺子。 所以南宫靖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来看望谁?” “我的母妃只有一人。” “母妃,难道,你是贵妃的……” “不,我的母妃是梅园仙妃,凌毓,南宫秩是我的亲哥哥。” “什么?” “你们都以为我的母亲是燕婴长使吧!其实,那只是哄骗你们的,你觉得故事会这么简单吗?” “你是说,当年被贬的人是梅仙子?” “燕婴被贬,母妃被囚,父皇是个明君却也是个纣王,他可以为了红颜倾天下,却也可以因为害怕她的离开干尽丧尽天良的事!母妃诞下我便郁郁而终,我便秘密交由燕婴长使抚养,成了宫人的孩子。后来齐贵妃对我们母子起了歹意,却太过大意露了马脚,父皇本就不喜她,所以燕婴自卫后的第二天,她人便离奇的死在了离宫中。而燕婴长使根本受不了这样痛苦的生活,随后也自尽了……” 林如雪喃喃道,“痛失所爱,这才使得他清醒过来,没想到一代帝王,却还是犯了男人的通病……” 确实,无论先帝最爱的人究竟是谁,对燕婴是真心还是梅妃,亦或都没有,却输的一塌糊涂…… 爱而不疑,想必梅妃也伤透了心。 “母妃从来就没有疯,是父皇病了,却不自知,还要天下人陪他一起病,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不了,小王爷想必也不习惯吧,奴婢在此等候。” “胆小鬼!” “奴婢是不想扰了梅仙子的清净,想必娘娘也很想念王爷呢!” 南宫靖眸色一沉,“那你就等在外面吧!” 林如雪并非胆小,也不是不相信小王爷的话,只是她不忍再进一步的靠近事实,谁能想到先帝最宠爱的梅妃曾被囚在暗无天日的甬巷呢?可这便是代价,要想获得殊荣,便要铁石心肠,却又妩媚动人。 梅妃动了真心,便彻底的输了…… 不过…… 看着这座破落的宫殿,林如雪却并不觉得荒凉,它有血有肉,有着燕婴的委屈和梅妃的挣扎,她静静的等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曙光。 “你果然还在!也不算个胆小的。”小王爷走了出来。 “奴婢相信娘娘,也相信燕婴长使,她们都是无辜之人,奴婢又何惧。” “你也愿意相信我吗?” “是!” “好,我也相信你,不过你不许跟别人说今日遇到了我,走吧!” 南宫靖转身踏进夕阳的余晖,又忽的转身,果然那人还在,“对了,扫地的,你叫什么名字?” “林如雪。” “晚来风起花如雪,原来说的便是你啊!”南宫靖笑道。 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如同吹如深宫的满天花雪,明明不是循规蹈矩的宫人,却奇怪的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她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不会如同雪一般消失,他还会找到她的。 第二十七章 缘错 自从小王爷认识了林如雪,便常常趁人不备溜出来寻她玩。奈何林如雪总有各种活儿要干。 “你们整天打扫这里打扫那里的,皇宫这么大,都被你们一天几遍得清理的发出光来了,真搞不懂!” 林如雪瞧着南宫靖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到底小王爷还是个孩子。林如雪自己虽没有弟妹,却格外惜缘,比起她那几个同父异母性格迥异的姐姐们,南宫靖反倒显得更为和善些。 “我们是奴婢,自然是有干不完的活的,皇宫是小王爷和圣上的家,打扫得干净些,小王爷怎么还不乐意了?” “我当然不乐意了,你都没有时间陪我玩了,若是我能娶妻就好了,我便可以直接纳你为妃,就只许你陪着我,再也不用干这些苦差事!” “王爷到底是个孩子,娶妻就是用来配王爷玩的,那未来的王妃该有多掉架子啊!再者,奴婢是什么身份,根本做不起王爷的妻妾,王爷是要讨了奴婢去当丫头吗?” “唉,我看你长的也算是个美人,可惜整天在这甬巷里做苦役,若是皇兄能见到你就好了,虽然你做不了王妃,但皇兄的妃嫔却不甚讲究,若是你成了我的皇嫂,就能多陪陪我了!” 林如雪不觉朝他笑了笑,似是觉得小王爷可爱的紧。 南宫靖也不觉一时语措,失笑了。 可谁又能料到,林如雪从未想过会在甬巷待下去。一月后的宫宴上,西域进献了一批舞姬,进宫为皇上献舞祝寿。只一场夜宴过后,林如雪便入主了澜潋宫,成了一宫的主位。 而魏亦茹得知这个消息已经在两日以后,她这才惊觉原本那个处处受人欺凌的林如雪和她想的一样,从未简单过。而她与她们之间顷刻间已天差地别,二人再次相遇已经是三月后的封嫔礼上。 也仅仅是三月余,秩帝便已将澜潋宫建成了宛如洛神宫一般的居所。静谧的水面更为澜潋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说来也是稀奇,秩帝有着天女转世的发妻,后宫还住着西柏灵族的淑嫔,可却把林氏当成海上明珠一般,供养在如同仙境一般的澜潋宫里。可见这个新晋峰的毓嫔,当真是奇特得很。 后宫的妃嫔们都挤破头一般打听着林如雪的消息。而沁雪园的宫女们却在为冬日即将来临的严寒忙的不可开交。 又降了一层霜雪,各宫的炭火都已分发了下去。可沁雪园的炭火却没有那么足,一群人常围着一个小炉子取暖,晨起清扫时更没了护手的,常常冻的一双手都红了。众人不由得怨声载道,只是魏亦茹却依旧欢喜。 “又在傻瞧什么?”秋明嗔道。 “我在看梅花呢!” “真是个傻子!” 秋明拿着扫帚向一旁扫去,躲得远远的。 魏亦茹温和的笑笑,不语。 “你呀,梅花开了这么开心,日日赏梅就好了,还和我们干什么活儿?” “姐姐说笑了,论家势和品貌,姐姐更是做贵人的料儿,我还等着姐姐飞黄腾达,也换些轻快的活儿干呢!” “你就这点出息!怎么也不见你去巴结如雪啊?她才是真正的好命啊!昔日我们三人要好时,只差义结金兰了,又怎会想到有如今这般光景……” “姐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日她是沁雪园的人,同你我一般无二,我们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但总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我们该唤她一声毓嫔了!” “是啊,就算是旧相识又如何,凭自己本事上的位,自然和我们这些旁人没有关系,我们有自己的活路,她也有她的。”“打扫吧,一会儿该冻手了!” “好,姐姐!” 第二十八章 玉笛 魏亦茹今日得了个轻巧差事,给毓嫔送新裁好的冬衣。 说来也是巧,偏偏是如雪宫里的,让魏亦茹不得不多想。 转眼进了澜潋宫,魏亦茹环顾四周,不得不感叹,当真是座仙殿! 这殿外四周的池里虽都结了冰,依旧明鉴鉴的,如同华镜一般无二。 殿外的七彩祥云灯饰由琉璃制成,在阳光下泛着绚丽的光,犹如身临仙境。 更别提等到夏日满池幽莲绽放,喷泉绘虹,仙鹤齐飞。 进了毓嫔的宫殿,魏亦茹更加感叹秩帝的用心。避去了金饰的沉闷,改用银饰水晶,显得整个宫内更为灵巧。高高的屋顶,开了宝石顶,阳光徐徐而下,更显柔和。 毓嫔正荡在高高的巨大秋千架上,欢快的发出清脆的笑声,长发披着没有梳妆,似是起晚了,左脚踝上戴的一串银铃脚链也随着她的摇晃发出醉人的轻响。 “毓嫔娘娘,奴婢送您的新衣来了!”魏亦茹停在秋千下行了礼。 “陛下才送来了银狐皮,怎么内庭又裁了新衣?”毓嫔停了下来,向下瞧去。 “咦,是亦茹啊!” “是奴婢!” 毓嫔赤着脚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完全不似一个后宫妃嫔,倒更像是个无拘无束的仙子。 “娘娘当心地上凉!” 毓嫔笑道,“还是你顾念我,若换了旁人只会记得我是主子,又哪会关心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娘娘如今身子金贵,奴婢们又怎会有不顾着的道理?”魏亦茹不由得觉得奇怪。 “她们哪里顾得是我,只怕一个个心里很不得我死……”毓嫔将身上的银狐皮随手放到榻上,轻巧的穿了鞋。 “你哪里会懂得这些?”毓嫔笑笑,“不过也好,若是我有的选择,怕是连宫都不会入……你定是觉得我在说笑吧?也是,我本是杭州杨氏,却偏偏要和你们一同入宫,不的以真面目示人,又背着你和怡姐姐行了此计,若换成是我怕是也不会再信!” “娘娘言重了,奴婢直到娘娘自是有娘娘的难处,所以娘娘也不必介怀昔日之事。” “到底是你与怡姐姐不同,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更相像的缘故。” “怡姐姐并非对娘娘心存芥蒂,只是不得机会面见娘娘罢了!”魏亦茹忙辩解道。 毓嫔听了只是摇摇头,“终究是不同的……” “本宫还要梳妆,便不留你了,亦茹,以后常来澜潋宫坐坐!” “是,娘娘!” 离了澜潋宫,有一曲回的廊道,架在水面上,远处是片湖,依然结了冰,澜潋宫池里的水便是从这里引得。 一入冬本就事多,魏亦茹送完衣服也不敢耽搁,只得绕过去,却突然觉得这里异常的清净,细细想来,突觉澜潋宫里竟是没什么人看顾。按理说一宫嫔位,该配有十二个宫女,七个太监。可这一进一出,魏亦茹竟没见到几人。 可魏亦茹出来了大半响,也没时间探究了,只得匆忙的赶回了沁雪园。 这一忙便是整整一整日,连下钥后还跑了几趟腿才作罢。直到夜深了,魏亦茹才又重新思量起白日的事来。 想起毓嫔的话,魏亦茹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想,大概是如雪自己遣散了宫女,是怕遭人暗算吗? 思来想去,魏亦茹竟有些睡不着了。 虽然林如雪有了身份也得了势,但在魏亦茹心里依旧是初见时那个受人欺凌的可怜样,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莫名的觉得很痛惜,仿佛如雪的遭遇自己亲历了一般。 起身吹了屋内的蜡烛,魏亦茹却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 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伴着梅花香幽幽的传来,扰乱了静夜中匆匆的脚步。魏亦茹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细细的辨去竟是在澜潋宫的方向。穿过弯曲的廊桥,欲循声而至,笛声却骤然停了。 魏亦茹静静的伫立在桥头,望着空空的天际,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若是被旁人发现自己夜闯澜潋宫,便是死罪一条。一缕清风从湖面吹过,潇潇瑟瑟,静得有些怕人。 第二十九章 围炉夜话 转眼已经到了元宵节,举宫同庆,置办好元宵家宴,宫人们也得了半日的假。夜里,秩帝同妃嫔和宗室亲眷们一同赴宴。除去献歌舞的乐局,御膳房的宫人,各宫陪同主子们赴宴的宫女、太监和大殿守卫,其余的土都得了闲。 魏亦茹和柏怡珣同是沁雪园宫女,自然也得了闲。 魏亦茹回了房,见柏怡珣也在,喜滋滋的将藏在橱里的东西悄悄得拿了出来,”姐姐你瞧!“ 柏怡珣仔细瞧了瞧,是个小竹筐,上面还盖了布子。 ”这么什么神秘秘的,做什么?让我瞧瞧,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姐姐可小声些!“ 魏亦茹轻手轻脚的走近了,瞧了瞧窗外无人,便飞快的掀了布子,等柏怡珣瞧清了,又一下捂了个严实。 ”这么快,黑黢黢的,我都没瞧清呢!“ ”姐姐……“魏亦茹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柏怡珣顿时想明白了,声音也小的如蚊子一般,”你胆子也太大了些,明知这宫里冬日里最缺不得这些,只有不够用的,怎么会藏下这么多?“ ”这有什么?就许他们克扣咱们的,还不许我把自己那份省下吗?“ ”你一向是见不惯这些,最是侠义心肠,只是你留下这些炭火做什么?“ ”姐姐可得空?“ ”你是要和我去做什么?“ ”做火锅!“ ”你这鬼心思真多!“ 围炉夜话最是快意,梅园里的雪已经暖了,明月照得高高的,一张石桌,一架小火锅,将炭火烧得旺旺的,添了汤水,各色的吃食都一一的放进去,翻滚着,冒着蒸蒸的热气。 ”都是我和姐姐爱吃的吃食!“ ”是准备的精细,你可就盼着这天吧?“ ”姐姐英明,我呀,自是盼着和姐姐潇洒一日呢!“ ”在这宫里,日日看人眼色,总是有干不完的差使,如今过团圆佳节,不能团圆,且沾你的光,也享受一回儿!“ ”我在家中就最盼望年下了,新衣服,放鞭炮,还有就是这小火锅!只可惜,不能与母亲团聚……魏家便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却也进了宫……“ ”你母亲一定想你,不像我,家里子嗣众多,母亲也一向重视儿子,我既不是最出众的女儿,也不是最最讨父母喜欢的,家里的姨娘又多,姐妹也多,却也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 ”那正好,今夜我与姐姐义结金兰,从此便如同亲姐妹一般,我们在这宫里已经不易,更要相互扶持,一起白头到老!“ ”好,从此茹儿便是我柏怡珣的亲妹妹,我一定好好看顾你,在这宫中,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 ”可惜了,如雪已成了皇上的妃嫔,我们也不在一处了,从前我们也无话不说,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原是早要飞上高枝的,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一早便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心意就更不得而知了……我知你还怜惜她,如今你日日应召陪在她身侧,已是大善!“ ”那日如雪还送了我玉笛,像是真心待我,她也是个苦命的,我又如何不怜惜她?“ ”我倒是意外,魏夫人能把妹妹教的如此出色!“ ”我也是意外……姐姐有所不知,幼时的事我全也不记得了。“ 魏亦茹撩起额角的刘海,蝴蝶一般的丹砂下,疤痕依旧依稀可见。 ”可是因为这伤?“ 魏亦茹点了点头。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不记得了……等我醒了,母亲只说我是从山上失足摔了下来,他们久久不见我回来,便去山里寻我,这才救回了我一命!“ ”虽是万幸,却也是可惜了,妹妹的容貌百里挑一,如今却因着这疤痕没了前途!“ ”我原本便无心在这宫中谋一席之地,只盼望着能够平平安安的熬过这些年,放离宫中,侍奉双亲天年!“ ”妹妹真是个有孝心的!“ ”倒是姐姐,如若同我一般成了白头宫女,实是可惜,何况姐姐的家中又是那般,若是庶妹们再兴波澜,姐姐又怎么受得住?“ ”富贵也有富贵哀,我那些妹妹们都是眼皮子浅的,又怎会知晓即是附臣,在富贵又有何用,在这宫里还不是人人可以踩上一脚,我若不搏出一番名头,又怎还有脸见母家的人?“ 炉火烧得旺旺的,食材也都煮熟了,二人就真的如同亲姐妹一般,围炉夜话,直至深夜。 第三十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寒冬总是难熬的,熬过了也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新年后,政务像是雪崩般骤然积压了下来,秩帝便鲜少再踏足后宫,唯一几次也都去了皇后那儿。毓嫔便再无得见圣颜,直到开春。可由魏亦茹一整个冬日都伴着,倒也不觉得怎么孤单了。连旁人都觉得,二人真的如同亲姐妹一般,这魏亦茹是得了好福气,攀上了得宠的毓嫔,好日子怕是在后头等着呢。 只有一人不信,那便是柏怡珣。 “你待她真心,她却未必待你也真心,都已经是妃嫔了,她若是真为你好,便该把你迁出这儿,留在澜潋宫当差!” “姐姐又不是不知,娘娘她疑心重,不爱被人伺候。” “她疑心虽是重了些,可若她真的把你当亲姐妹,又如何放心不下留你在身边?” “这话原是娘娘抬举我了,姐姐是个聪明人,我都没有当真,姐姐又何故拿来说,不过是瞧毓嫔娘娘单薄了些,于心不忍罢了……” “如今开春了,陛下的政务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想是很快你也不必再为了她担心了,整日苦了自己,活都忙不完,便要被她召去!” “好啦,我知是姐姐心疼我,有了陛下的陪伴,自然无需我再做些什么了,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什么时候也为自己想想才好!” 果然,如柏怡珣所言,秩帝第一次踏足后宫便去了毓嫔的澜潋宫。想来,冰雪已融,澜潋宫此时一定盛景异常。 秩帝去澜潋宫勤了,魏亦茹便不便再频频前去,生活一时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仿佛一整个冬日在澜潋宫仙居的每次留步,都成了梦境一般。 只是昔日宠妃宠爱更甚也没什么好说道的,月余后,秩帝竟又升了高氏一族的门第,高凝烟也封了婕妤。 玉蓉得意到,“你们还不知道吧,凝烟的亲哥哥高将军战北大捷,击退了独孤大军,如今全族得了圣恩,已不是附臣身份了,高姐姐自然也成了贵人!” 承沅:“那如今她成了高婕妤,就是我们的主子了,以后见了她岂不是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玉蓉:“那是自然!” 陈云喜瞧见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嗤笑,“高姐姐得封婕妤是大喜,你又有什么得意的?以后不也要和我们一样行礼?” 玉蓉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陈云喜,不屑道:“当真是个穷苦丫头的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高婕妤母家并未有人陪同入宫,就算现在送进来,也不是自小想熟的,哪有我在身侧差遣的称心?就算当不成大宫女,好歹去了婕妤的紫霞宫,也不用日日同你们一起做苦役了!” 晋封礼照例由皇后主持,秩帝由于公务繁忙并未出席。 婕妤为四品妃嫔。上有从三品昭仪、三品昭荣、从二品嫔、二品妃和一品贵妃,下有淑媛、贵仪、美人、长使不等。高凝烟的位分不上不下,倒也不算惹眼。 低微的嫔妃都需来参拜道贺,而高位的嫔妃则无需出席。故婉妃和淑嫔全颜面来了,而正得圣宠的毓嫔却推说身子不适,未前来道贺。 宫中的美人、贵仪、长使都来了,各等级宫女自然也得前去道贺。更不用说高婕妤是从沁雪园出去的人了。沁雪园的众宫女和嬷嬷们都得前去。 婕妤的晋封礼自是没有嫔位和妃位的步骤繁杂,只一个时辰稍多便结束了。皇后携高婕妤去拜见郭太妃,众人也都离了紫霄宫。 魏亦茹因的和芸香还有别的差事要办,便道别了沁雪园的众位,和芸香一起匆匆的往浣衣局赶去。不想一个拐角竟冲撞了婉妃的仪驾。 “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冲撞我们婉妃娘娘,真当我们长相宫是好欺负的吗!” 璎珞怒喝。 这几日秩帝常常留宿澜潋宫,连带着去长相宫的次数都少了。璎珞心中本就有气,生怕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婢们又在背后讨她们主子的没趣,却不想高凝烟那个贱丫头又封了婕妤。这前脚刚离了紫霄宫,后脚就被这两个不长眼的奴才给冲撞了,璎珞不得不借此好好的立一立威。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 婉妃见二人眼生,故问道。 芸香本就是个胆小的,如今冲撞了最得圣意的婉妃娘娘,心里本就惊恐万分,又被璎珞一喝,不由得吓得腿都软了。 魏亦茹只得起身一拜,道“奴婢们是沁雪园负责差使的宫女,因走得急不想冲撞了婉妃娘娘的仪驾,实在是罪该万死,望娘娘宽宥,容奴婢们补过!” 芸香见势也忙道,“是啊,娘娘,奴婢们因走得急,未见到娘娘的仪驾,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原来是沁雪园的,难怪的如此眼生,即使无心之过,本宫便饶你们一回儿,以后可当心些!” 魏亦茹:“谢谢娘娘,娘娘宽宥,奴婢感念于心!” 婉妃:”行了,都起来吧,今儿个是高婕妤大喜的日子,你们又都是沁雪园的,不该伤了喜庆!“ ”谢婉妃娘娘!“ 魏亦茹扶芸香起了身,转身欲离去,却猛地又被婉妃抓住了肩膀。 ”你,你是!“ 魏亦茹不知婉妃娘娘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激动,却还是镇静得回道:”奴婢沁雪园宫女魏亦茹。“ ”你分明在骗本宫!怎么可能……姐姐,你分明还活着,为何却不愿相认?“ ”娘娘折煞奴婢了,娘娘的这声姐姐,奴婢怎敢受得起?“魏亦茹仓皇的低了头。 ”你把脸抬起来,你分明就是本宫的姐姐,你好好地看看我,看看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璎珞连忙去拉婉妃,”娘娘,她不过是一个扫洒的粗使宫女!娘娘再过想念闺中的姐妹,也不该失了仪态啊!“ 婉妃仍似不相信一般,细细的看和面前这张有七分相似的脸,直到手指划过魏亦茹的额角,看见了那条明晃晃的疤…… 慕容叶宁的额上从未有过疤痕,就算当年被火烧毁的脸被治愈,也不可能看不出任何印记。 ”是了,是本宫糊涂了,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婉妃瞬间清醒了,她早已不再是慕容婉心了,即使秩帝认出了她,她却还是得以杜氏的身份活在这宫里,有哪里来的什么姐姐? 第三十一章 高婕妤 魏亦茹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好开口询问什么,大概就如璎珞所言,是婉妃娘娘孤单久了,思及了闺中的姐妹,许是自己像娘娘的昔日好友吧。 搀扶着芸香走了好久,芸香这才缓过劲来,能离了魏亦茹的搀扶。 “刚刚吓死我了,亦茹,还好你反应快,我笨嘴拙舌的,胆子又小,若不是你在,璎珞姐姐又怎会饶了我们!” “也是万幸了,婉妃娘娘出了名的好脾气,若不是娘娘松口,我们有怎么能这么顺利的脱身!” “也是,是我们太莽撞了,日后定要小心些,这后宫的主子,谁也冲撞不起!” “嗯,走吧,还要去浣衣局拿洗好的衣服给各位太嫔们送去呢!” 二人安下心来去办差事,另一头,婉妃却还是久久不能宁下神来。 “你是本宫杜府带来的,自然也见过姐姐,璎珞,方才那个宫女真是像极了,这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是有些像,可是气质却大不相同,宁小姐自幼饱读诗书,善音律歌舞,京城无人能及,又在外游历数年,心胸更是宽广,毫无小女儿之态!这魏亦茹再怎么相像,终究是个附臣之女,怎么能同宁小姐相比。” “我大约是太过思念姐姐了,如今见了她更觉得亲切,若是她能日日来请安,我到也能略解思念!” “娘娘不可,若是娘娘调了她来,陛下瞧见了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是了,我是姐姐的妹妹,他便这般待我,若是他见了那人,不知又会如何疯狂,哪怕是个替身,本宫也绝不容她!” 婉妃倒底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转眼魏亦茹却被别人要去了。 传旨的公公前来时,魏亦茹和柏怡珣二人也均是一愣。 “这玉蓉也就罢了,她是高婕妤的旧相识又一向跟在她身后,怎么平白无故得要你我二人前去?” “姐姐,这人得了势便不一样了,可以真正得活一回儿,这不真身便现出来了,只怕你我二人此去紫霞宫,过的会比在这沁雪园更辛苦些!” 这旧事不重提却不代表忘了,高凝烟刚入宫时同二人起了摩擦,如今怕还记得一清二楚。 虽说此事是因林如雪而起,可如今如雪已成了毓嫔,位分远在她之上,而高家只是才从附臣的身份翻了身,自然不敢与毓嫔抗衡。 而魏亦茹和柏怡珣则不同,二人均是沁雪园的粗使宫女,如今调离到紫霞宫,人们只会说高婕妤念旧情,照顾昔日同窗,是个重情义的。 果然,刚一进紫霞宫的门,便瞧见玉蓉一身二等宫女的打扮搀扶着高婕妤站在主殿的门外。 “奴婢们参见高婕妤,娘娘万福!” 高婕妤:“都起来吧,大家都是旧相识一场,又何必如此多礼!” 魏亦茹:“奴婢们虽与娘娘有过共事之谊,可如今身份悬殊,娘娘贵为婕妤,是皇上的妃嫔,奴婢见了娘娘又怎可无礼?” 高婕妤:“魏、亦、茹!果真你还是同刚入宫时一般牙尖嘴利!不过也多亏了二位当日赐教,本宫这才收敛了心性,体会到了这深宫的不易,断然不会因为有些小的家世就可以只手遮天,任意妄为,所以……本宫才有了今日,得以彻底翻身!之前也是本宫眼皮子浅了,哥哥那些小的功劳,又怎能同今日的相比?” 柏怡珣行礼恭贺道,“高将军为大邺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高婕妤合族荣升,实在可贺!” 高婕妤:“你不说话,本宫都差点忘了,柏怡珣,当真是众宫女里拔得头筹的!当日便是你去寻了姑姑,解了毓嫔的困,怎样,毓嫔如今是不是很感谢你,赐了你多少好处啊?” 柏怡珣忙道:“奴婢不曾受过赏赐!” 高婕妤:“那感情好,本宫第一个赏你,到底是咱们的缘分更深些,毓嫔不惦念你们,本宫惦念!当初本宫跪下请罪,这才保住了自己和玉蓉,可自此姑姑便再也没待见过本宫,却什么好处都想着你柏怡珣!如今受了毓嫔的冷落,不要紧,本宫最理解这种感受了,所以这才把你接了来,还有你的好姐妹一起,也算是本宫念及昔日的同事情分了……” 说罢高婕妤慵懒的进殿了,留下玉蓉在外面又一顿颐气指使。 “走吧,娘娘特意交代了,要给你们两个安排个好些的住处,可不能苛待了!” 玉蓉阴阳怪气道。 婕妤既然特意交代了,住处果然不会舒适,安排在了西偏院的柴房边,又阴暗又潮湿,离主殿又远,不方便干差。 “就这了,你们也瞧见了,旁边便是柴房,平日没有婕妤的交代,你们就待在这西偏殿同这些仆人们一起劈柴,烧水!还有,这夏日里的冰块冬日里的炭火也由你们运来,安置好了,等婕妤使用!” “知道了,玉蓉姐姐回吧,我和姐姐还要收拾房间!” “不长眼的,我还不愿在这个破地方多待呢!” 玉蓉气鼓鼓的走了,留下她们二人看着积了灰尘蛛网的偏殿,一时惆怅。 第三十二章 遇喜 魏亦茹自从搬到了紫霞宫,仍旧有干不完的活儿。陛下只来了紫霞两次,高婕妤顾忌着二人有几分姿色,未叫二人来主殿伺候,因而魏亦茹也未能见圣颜。 众人皆知高婕妤是因高家才得了封,如今更看出不是个得圣心的,一时宫中的妃嫔也不惧她,甚至有轻待的。 高凝烟是个要脸面的,在外面落了脸面,少不得要回宫发泄一通,又将气泄到魏亦茹身上。 转眼已经入夏,运冰块的重任又到了身上。 夏日冰块化的快,不经用,一次就要运几日的量,从冰库到紫霞宫的路程又远,怕冰在路上化了,只得一路小跑着。木车沉重,魏亦茹和柏怡珣的身体又瘦弱,常常带不起来,只得慢慢推回来,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骂。 今日又轮到魏亦茹运冰,走过澜潋宫却得知一喜讯,原来是毓嫔有了身孕。 得知了消息的黄贵仪已经道贺完了,同一起前来道贺的湘美人一同向宫外走去。 黄贵仪:“这毓嫔娘娘当真是个有福气的,陛下本就宠爱她,如今又有了身孕,这还是陛下登基后的头一胎呢,宝贝着呢,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毓嫔怕都是要封妃了!” 湘美人也羡慕道,“是啊,这毓嫔不光人长的灵动,也惹人爱怜,若我是个男人也忍不住疼惜她,难怪有这等好福气!” 黄贵仪:“也是她有本事能狠的下心来!若是换了我,就乖乖的入宫领一名分,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跑去当个卑贱的粗使宫女,还去甬巷那种臭烘烘的地方打扫,就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身世硬博一口气,陛下瞧了能不怜惜她吗?” 秩帝不是嫡出,母妃梅妃又曾受宫中其他妃嫔和皇后欺凌,到底更是怜惜林如雪的身世。何况林如雪又是那样一个嫡仙般的妖孽,恐怕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 这毓嫔的盛宠不断自也是无人能及,大有盖过婉妃的势头。只是毕竟婉妃是一宫妃位,又是秩帝腾起摘星阁的人,谁人也不敢轻视。 如今毓嫔身怀有孕,若是诞下皇嗣,这会不会盖过婉妃便不好说了…… 二人各怀心思的离了澜潋宫,可魏亦茹却不会想那么多,如今如雪有了依靠,以后在这宫中过的也能容易些。哪怕秩帝日后又有了新宠,到底有孩子傍身,如雪想来也不会在那么孤苦无依了。 可惜高婕妤却不会如同魏亦茹那样开心。 明明同是妃嫔,同是沁雪园出来的。虽说她家势当初不及林如雪,但到底如今翻了身,哥哥又立了战功,一时炙手可热。凭什么?凭什么她林如雪一封便是嫔位,还拟了封号,而她高凝烟就只是四品婕妤?凭什么林如雪盛宠不断,而她高凝烟刚新封,一月余只得见两面圣颜?凭什么满宫那么多的妃嫔,就她林如雪就这么好的福气,怀了皇上登基后的头一个孩子!她不服气,不甘心! 哐啷得一声。 手里的茶杯被打翻在地,碎成了好几片。 这后宫的女人多,是非也多。 毓嫔得了喜,盯上她肚子的人便多了。 长相宫内得知这一消息的婉妃抚摸着怀里摇着尾巴浅睡的淡色,危险的眯起了眼。 “毓嫔?可真是好福气啊,不过她身世凄惨,一向命不好,如今怕是保不住这个福气……” 婉妃的意味深长,璎珞看在眼里,心里已有了底——毓嫔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第三十三章 荣升(一) 转眼到了夏至,宫中酷暑难耐,皇后向秩帝提议,移居金陵行宫避暑,帝允。后宫众嫔妃和宫日也一起随行,入住行宫别苑。 金陵行宫中一时热闹非凡,妃嫔们每日聚在皇后的万荷朝碧园中,谈笑风生,皇后竟也不觉得叨扰。 “还要多亏了皇后娘娘像陛下提议,我们才能来到这行宫避暑偷凉,我们托娘娘之福,才不至于在健都一个个烤成熟的!”伶贵仪打趣道。 黄贵仪:“这便真是皇后娘娘才能给的好处了,若换了旁人,谁能提出这么好的主意?也只有皇后娘娘会疼惜姐妹,知道这万荷朝碧最是清凉的地方,许咱们日日可以前来小聚!” 湘美人也叹道:“是啊,咱们的皇后娘娘当真是个活菩萨!不仅庇佑大邺数年,打的一手好仗,对咱们后宫中的姐妹也是好的没话说,遇上这样贤明的皇后,真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呀……”众人叹道。 宫中的皇后娘娘虽然性子强些,却也是个好相处的主儿。这后妃们起先是不解,这皇后娘娘即已是将门之后又奔赴沙场打的一手好仗,为何要入宫做着天下共主?可即已是母仪天下,为何却仍死死抓着军权不放,难道不怕因此受帝王猜忌,惹祸上身吗?不过后来她们也马上发现了皇后的好处。一个从未将心思放到后宫中的人,对她们又有什么威胁,当真是做到了后宫和睦,姐妹同恩! 可不出几日,万荷朝碧却向各宫传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万荷朝碧暂时不方便众嫔妃来了。 刚刚梳妆好欲同姐妹们一同向皇后请安的黄贵仪不由奇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前来传话的是蛟乾殿大宫女襄君,名字还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起的,最是受娘娘青睐。 “贵仪放心,娘娘只是今日晨起后觉得身子不大爽利,并无大碍,娘娘们今日就不用前去请安了!” 湘美人:“既然是娘娘不想见客,我们姐妹们也不便前去叨扰,襄君姑娘,可要好好照顾皇后娘娘!” 襄君轻轻点头应道:“是,湘美人放心吧!” 刘淑媛:“好啦,咱们也回吧!” 众人今日深知无福再前去万荷朝碧偷凉,便各自回宫去了。 这皇后娘娘却是一病数日。 高婕妤到底是新晋妃嫔,由不得圣心,正是盼望得到皇后扶持的时候,第二日便带了魏亦茹前去问安。 要说这陪同的应是玉蓉才是,可偏偏玉蓉是个急脾气又是最不懂得讨好主子的,高婕妤这才想到了魏亦茹。 此人一向谨小慎微,又受打压了这么久,该是会看眼色了。再者也可以显示出自己的一视同仁,厚待了昔日共事的所有姐妹! 高婕妤心里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如今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魏亦茹今日突然被婕妤唤到身侧叮嘱了一番,满腹狐疑的同婕妤一起入了万荷朝碧。 像她这种三等宫女,自然是头一回儿随婕妤走动,不免格外小心。更何况这万荷朝碧是皇后娘娘的住处,若不是婕妤突然起兴,她又怎么会有机会踏足。这怕是她唯一可以接近蛟乾殿主位的机会了,想借此翻身,比得事事留意,从踏进这万荷朝碧大门的那刻起,魏亦茹便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魏亦茹随婕妤进了殿中,抬眼看去便是一副万里江山图,一针一针绣上去的,绣功之非凡令她内心一颤。 这副绣屏竟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 魏亦茹独具慧眼,一时便料到了此刺绣的不凡。若非意义非凡,皇后娘娘也不会移居行宫也要带在身侧!众人都只道娘娘岚君是战场上的巾帼英雄,却不知她竟有如此女儿家的一面。 但旁人不知,秩帝不会不知!身为她的丈夫,明知她有一份柔情,却仍只将她当做凤后供养在这蛟乾殿,久不踏足,还盼望她如同男儿一样,为他征战沙场,守卫这大邺河山,实在算不得一个体贴的好丈夫! 魏亦茹不禁在内心中替皇后娘娘感到不忿。 随缘更新道歉贴 由于这本书已经快7万字了还没能成功签约,也就是说是没有任何保障的,夕落学业繁重,还有另一本新书要维持稳定更新,所以不能每周都保证有更新。 但夕落还是想完结的,也不会太监,就是战线会拖的很长,我的55个收藏们要是想每周都看就不要等了,要是想看完就留着等到假期吧,到时候可以在安时更新。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叶泛乾清时》随缘更新道歉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荣升(二) 魏亦茹随婕妤进了殿中,抬眼看去便是一副万里江山图,一针一针绣上去的,绣功之非凡令她内心一颤。 这副绣屏竟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 魏亦茹独具慧眼,一时便料到了此刺绣的不凡。若非意义非凡,皇后娘娘也不会移居行宫也要带在身侧!众人都只道娘娘岚君是战场上的巾帼英雄,却不知她竟有如此女儿家的一面。 但旁人不知,秩帝不会不知!身为她的丈夫,明知她有一份柔情,却仍只将她当做凤后供养在这蛟乾殿,久不踏足,还盼望她如同男儿一样,为他征战沙场,守卫这大邺河山,实在算不得一个体贴的好丈夫! 魏亦茹不禁在内心中替皇后娘娘感到不忿。 大殿里皇后厌厌的翻阅着兵书,却未卧病在床。 魏亦茹瞧着一旁伺候的宫人们也面露愁色。向窗外看去,只见琴姑再给笼内的鸟添水,那鸟却长的怪怪的,像是病了一般。 魏亦茹恍然大悟,原来皇后娘娘没有病,生病的是鸟啊! 说起这鸟,可大有来头! 西柏朝贡得此圣鸟,秩帝便让人送来了新后的蛟乾殿。 那时岚君刚打胜仗归来,新封为后,自从执金印,入主中宫。 岚君原是皇后从军后得的称号,而皇后的的闺名原是凤鸾。褚凤鸾,生带凤命,自幼便被褚氏一族寄予厚望。 “圣鸟似凤,送到皇后宫中刚刚好!”南宫秩不假思索便安排妥当,本是柔情蜜意的事却显得异常冷漠,宛如那一本本被随手批阅扔到一旁的琐碎上书奏折。 圣鸟送来了,却被金色的脚镣锁在巨大的笼内。那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细长铁链一瞬间刺痛了岚君的心,但她还是笑着接下。 这圣鸟就像岚君自己,它锁在这殿内一日,她便一日为这大邺的皇后。南宫秩的疑心很重,若是没了这黄金打造的巨大铁笼,凤鸟冲上九霄,便是她被废之日。凤鸟于天,岂可与日同辉?南宫秩这是在提醒她,手握重兵,她可以是大邺人人敬仰的英雄,也可以是朝堂政变后的阶下囚。 褚凤鸾一生好强,可唯有对南宫秩是一片痴心。她在冰天雪地的塞北踏过千万人的尸体如同一个野兽一般浴血奋战,不只是不甘,也不止是为了大邺千秋,为了万千百姓,还为了她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爱恋。她唯一的儿女情长,唯一的女儿家的柔情,全给了那个如今是他丈夫的男人。而她如今才发现,这个人没有心…… 岚君对秩帝的感情是复杂的。就连对这只凤鸟也是。这只凤鸟的存在只是压在她尊严之上的一份来自皇家的震慑。可却也是她与南宫秩之间为数不多的羁绊。如今凤鸟病了,她的一颗心也乱了。 魏亦茹虽不晓得其中曲折,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凤鸟生病的原因,医好娘娘的心病。至于其他的,还要等时间慢慢来化解。 高婕妤走上前去,行礼问安,魏亦茹也跟着,在高婕妤身后一起行了礼。 “娘娘万安!臣妾听闻娘娘凤体欠安,心中实在挂念!娘娘不会嫌臣妾不懂事扰了娘娘清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