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良的尸体》 第1章 从偷尸体的那个小贼开始 公元2014年x月x日,晴转多云,夜间伴有阵雨和4-6级大风。 在s大逸夫楼的一个实验室中,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口罩和白手套的男人正在蹑手蹑脚的在在里面缓缓移动。 他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包,小心的朝着一排标本走去。 他回头四下望着,周围漆黑一片,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声音。 下雨天是掩饰罪恶的最大利器。 他这样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别在领口上,然后轻轻一按开关,手电筒射出亮光,他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眼前的情形。 黑手率先伸向了那一罐罐保存完好的器官。 这些都是钱,都是钱啊! 黑衣人一罐接着一罐的把器官们塞进自己的旅行袋,原本空空如也的包渐渐变得鼓鼓囊囊。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他看着被扫荡一空的陈列台,嘴角一勾,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数码相机,打开闪光灯,对着实验室的一个角落,轻轻的按下快门。 相机的屏幕上显示除了他刚刚拍下的相片。 他得意的扫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啊!!!!!!!!” == “啧啧,这是今年第六个了。” 第二天一早,s大逸夫楼的标本实验室,伴随着“丁零当啷”的开门声,又迎来了它今晨的第一缕阳光。 唐元一手拿着扫帚,嘴里叼着一只手套正往自己的手上使劲儿的套,看到有人进来了,他才松开嘴,急忙招呼道,“二狗子,快过来帮把手!” 被叫做二狗子的人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的走到窗前,“呼啦——”一声把窗帘拉开。 “哎哎,是我错了,是狗哥!狗哥!”唐元急的跳脚,“快过来!” 瞬间从二狗子变成狗哥的男人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帮唐元把手套带好。 唐元直立起身,一副浑身舒畅的模样,还伸手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二狗子啊,你心里果然还是疼我的。” 苟句闻言,倒也没再跟他继续闹下去,而是顺手从一边的筐子里拣出自己的手套,利落的带上:“二傻子,为什么不把扫帚放下?” 听了苟句的话,唐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叫他帮忙这个行为是多么的傻x...... 他撇撇嘴,自顾自的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地面。 “对了。”苟句一边擦窗户,一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第六个’?” 唐元闻言,动作在半空中僵住。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人啊,怎么信息这么闭塞?”他拿着扫帚棍敲了敲解剖床,“昨天晚上又有人来偷标本了!” 苟句皱皱眉头:“成功了吗?” 他顺着标本墙看过去——玻璃罐子一个也没少。 唐元摇摇头:“没有,据说是见到鬼了。”提起昨天晚上那个人,唐元的眼神中带了几分鄙夷,“这人胆子也忒小了,来偷标本竟然还怕鬼。” “鬼?”苟句眼神里也有几分不屑,“是被那边放着的新尸体吓到了吧。” 他瞥了一眼最角落里的冰柜,里面泡着一个昨天刚运来的新尸体。 两个人聊得正欢,门口突然又进来了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男生,他把书包扔在门口的地上,一进门就说道:“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进来了个傻x想投标本,刚偷了俩就被新来的美女给吓尿了!” 唐元表情一僵,然后转头看向苟句,刚才没说完的话缓缓吐出:“......是被尸体吓到了。” 苟句:“......哦。” 格子衬衣男给自己带上手套。 “换衣服。”苟句抬手,对着大门一指。 格子衬衣男耸了耸肩:“狗师兄怎么总是这么严肃,真是太无趣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走出门,给自己套了个白大褂。 “老板呢,还没来?”陈乙丙整整自己的衣领,推推眼镜走进去,“来,让我来看看我们的小美女有没有受伤~~” 唐元低下头看看表:“这个点儿教授应该才刚起床.....等等!”他一抬头,就看见陈乙丙带着猥琐的表情伸出手摸向冰柜。 他果断的打掉陈乙丙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玷污了我们纯洁的尸体!” 陈乙丙收回手,拱了拱鼻子。 “哎我说,这美女什么来头啊,怎么就连泡她的福尔马林都比其他人的贵那么多?还专人配专柜,这待遇....啧啧。”陈乙丙上下打量着冰柜,摇头晃脑。 “你要是喜欢,我们也给你配个池子。”苟句毫不留情。 陈乙丙算是知道了,自己这个师兄今天心情不好,他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了。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冰柜,还是不死心:“师兄.....快给我普及普及呗,这美女的来头?” 唐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从哪个医院买的吧,难得的无父无母无伤口的‘三无’,简直一百年也碰不上一个。” “三无?”陈乙丙惊呼,“那她是怎么死的?” 唐元从抽屉下面抽出一本档案,打开翻了两页:“档案上面没写。”他“啪!”的一声合上,看着自己这个说话从来都不经大脑的小师弟,“人都来了,就不要管她是怎么死的了,总之,这么高质量的尸体能碰上已经是万幸,我警告你,别打她的注意啊!咱们实验室今年的科研经费可是有一大半都花在这个美女身上了!” 陈乙丙瞪大了眼,半天说不出话。 明明只是普通的冰柜,现在只要一想到里面装着的实验室大半年的经费,他就觉得这冰柜周围都在散发着圣光。 当然,是金钱的圣光。 其实自己这个小师弟除了说话不经大脑以外,身上唯一的有点除了那身白嫩的皮囊以外,可能就是对尸体变态似的热衷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研究生的身份进入这个实验室的原因。 “不过......”唐元的视线移向那个跟电冰箱似的钢池子。 这身价也忒高了.....要是能切上一刀......咳咳,唐元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没办法,谁让现在实验室的尸体越来越紧俏,就连干尸都不多了,更别提这漂亮的新鲜尸体。 现在这一具,也是真个s大,不不不,是整个s市最年轻的一具了,自己那神通广大的老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扛回来,估计也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唐元愈发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他握握拳,决定自己死后也要把遗体捐出去! ......已经落寞到要死后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吗?tat == 三个人正聊着,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唐元疑惑的和苟句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示意他往门口看——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但是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多个年轻的大学生。 这在大学中,可是太反常了。 倒不是说他们逃课什么的。 要知道,医学专业不比其他,尤其是外科,解剖课可是最受欢迎的课之一,向来不会有缺课的。只是早上第一节的解剖课,大部分年轻人赖赖床什么的,大部分都是踩着铃声进门。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就来了这么多人,的确不太正常。 不过当唐元注意到这些学生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头,东张西望,最后定位到那个新池子时候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哟,你们这是饿了几天?眼里都闪绿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动物园呢!”唐元一如既往的跟他们开起了玩笑。 学生们一听,立马开启了抱怨模式。 “几天?我们都饿了三年了!” “是啊是啊,成天看那几具干尸我都快审丑疲劳了!” “唐老师,听说来了个新鲜尸体,是不是就是角落里那个?” “老师老师,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能上手试试?”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已经开始魔泉擦掌。 看着眼前求知若渴(?)两眼放光的学生们,唐元嘴角抽了抽:“上手试试?你们想的还挺美。” 他靠在解剖床上,一摊手:“你们老师我还没资格下这第一刀呢,哪有你们这些小屁孩什么事!” 此话一出,学生们都沸腾了。 “怎么可能!老师,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们!” “不让我们动,至少让我们看一眼摸一把吧!” “想摸尸体还不如直接摸你身边那哥们儿一把。”唐元耸肩,“我可是无能为力了,这尸体是我大老板千辛万苦搞回来的,你们可小心着点儿,一会儿谁都别靠近哈!” 虽然这样说了,但是大家的眼神还是集中在那台看上去非常神秘的冰柜上。 o__o”… 一节课下来,随着下课铃的响起,学生们也陆陆续续的出了实验室,唐元他们也在打扫完卫生以后准备离开。 “喂,教授叫我们去办公室。” 唐元和陈乙丙同时回头,苟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 “我说二狗子,我们俩是没名字吗?怎么成天‘喂’来‘喂’去的,一点也不亲切。”唐元不满的撅嘴。 整个实验室里他和苟句是同级生,都是大学-研究生-博士都死磕在s大,现在留校当了老师,算起来,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最长,已经9年,所以两个人已经熟到裤子混着穿的地步。 “哦。”苟句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哦?”唐元有点抓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好了,师兄,我们快走吧!”陈乙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的朝两人招招手,“老板在等。” 陈乙丙是今年刚上来的研究生,年纪小,但是因为有说话不经大脑的人物设定,所以面对两位大龄师兄也没有丝毫尴尬。 “切,不跟你计较!”唐元朝苟句做了个鬼脸。 “二傻子。” “你!” “......好了都别闹了!狗师兄,你刚刚好像忘锁门了!” “......” 第2章 开天辟地第一刀当然要大老板来划拉 “对了,咱们的小美女长得清秀可爱,小偷怎么还会吓个半死?”路上,陈乙丙忍不住开口问。 唐元瞥了他一眼:“你咋知道那就是清秀可爱,不是凤姐芙蓉妹之类的呢?” 陈乙丙挠了挠头:“嘿嘿,我对尸体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他眼睛一眯,“我有预感,里面一定是个大美女~说不定我们小十三的‘最美’的名号就要保不住咯!” 小十三是实验室的另一具鲜尸,来了两年了,实验室里新鲜的尸体都不许拍照,所以小十三的艳名只有靠口耳相传。 “拉倒吧。”唐元伸手打了他后脑勺一下,“等真下刀那天,你敢不敢亲她一下?不管她长什么样?” 本以为陈乙丙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听了唐元的话,激动地直打哆嗦:“真...真的?”他两眼放光,“我跟你说,我的自觉从来不会错,那里面肯定不是芙蓉妹!” 他作花痴状:“那是我的桃花妹!” “恶!”唐元嫌弃的看了自己这个小师弟一眼,惊觉好像低估了他对尸体的狂热程度...... o(>﹏<)o “好了,到了。”不知不觉,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苟句作了噤声的手势,然后三个人一齐伸出了手。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三道敲门声汇在一起,简直是巨响。 “卧槽二狗子你神经病啊!不是说好的今天我敲门吗?你敲个屁啊!”唐元抓狂的低吼。 苟句还是面瘫脸:“哦,忘了。” “忘了你个大头鬼啊!三个人这么大响声是想吓死老板吗?”唐元转头,“还有你啊陈菊花!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忘了介绍,陈乙丙是泌尿外科的研究生,对尸体狂热,也深深热爱着自己的专业,系里人称“菊平姐姐”,绰号陈菊花。 陈乙丙有点委屈:“二傻哥,昨天明明说好今天是我敲门的,你忘了吗?石头剪刀布是我赢了啊......” 诶? 唐元表情一下子僵了。 “喀拉。”眼前的门锁一响,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衬衣,身形修长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男人有着十分立体如同雕塑一般的五官,皮肤是长期在实验室里不见天日的白皙,下半身是一条笔直的麻料长裤,显得两条腿又直又长,然后再往下是一双......拖鞋。 长得帅的男人,就算他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下面穿着......皮卡丘的大头拖鞋,也依然可以说是在走颓废雅痞风。 “进来吧。”男人转身,背对着他们走向饮水机,自顾自的给自己灌下两大杯水。 “老板,你又穿我的拖鞋!”唐元小嘴一噘,指指男人脚下的萌萌哒的皮卡丘。 男人随意瞟了一眼:“哦,没注意。” 不出他们三人所料,老板果然是在办公室里睡觉。 其实他们的老板除了是s大的博导以外,还是s省公安局法医头头,平时这个办公室,权当是他的休息室而已。 可按理说同时打两份工的老板应该是比较忙的,可是苟句和唐元两人认识老板也有五年了,每次他们来找他,他都在睡觉...... 是有多得心应手啊! 他们每天看文献看的头晕眼花的时候人家已经可以说着梦话着把文献都背出来了呢! 就是这么吊啊! 两边工作都不耽误还能经常出去旅旅游顺便牵一两具尸体回来什么的! 就是这么吊啊! 实验室里的好多标本据说都是人家自!费!从国外买回来的哦!正规渠道哦! 就是这么吊啊! 唐元当初冲着老板的名号选了法医专业,但从没想过,自己头上有这么一座大山压着,大概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老板老板,我们.....啊不,你什么时候解剖我的桃花妹妹?”陈乙丙搓着手,猥琐的凑上去。 男人刚睡醒,还有点不是那么清爽的按了按太阳穴,眼皮都不抬:“什么桃花妹妹。” “嘿嘿。”陈乙丙挠挠头,“是我刚给新来的尸体妹妹取得名字,菊花哥当然要配桃花妹咯~” 唐元在一边泼冷水:“是芙蓉妹哦!亲!” “去去去!”陈乙丙怒目而视,“一定是桃花妹!到时候可别嫉妒我啊!” 唐元翻了个白眼。 “好了。”男人抬起脸,眼眶周围是明显的黑眼圈,眼睛里也布满血丝,“那个女尸先放着,我这儿一会儿有个案子,你们仨谁有空,陪我走一趟。” 三个人面面相觑。 苟句:“下午要去交煤气水电费。”.....喂喂喂你平时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这时候怎么都学会抢答了? 还有啊,你家什么时候有煤气了?! 陈乙丙:“我下午有课。” 唐元:“......”他的嘴刚张开,身边两个人已经说完了自己的理由默默的站好装孙子了。 “行了,唐元,你跟我去。”男人头也不抬。 唐元感觉自己心好累t^t。 “老板。”他颤悠悠的凑过去,“上头这次又没给你派助手?” 男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嗓子有些低哑:“局里那群废物,行医执照估计都是天上掉的。” 好吧,虽然跟老板出去公办回来肯定会累成狗,但能听到这么直接粗暴的吐槽还是蛮让人高兴的.... == 第二天下午,唐元几乎是手脚并用爬进的实验室。 陈乙丙幸灾乐祸的坐在解剖台上,啧啧称赞:“体力很捉鸡啊二傻子师兄,你看人家医院里大手术一站二十多个小时的有的是,你这才多长时间啊,就不行了?” “你你你......”唐元拈着兰花指,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肾,一手扶着椅子背颤颤悠悠的坐下,幽怨的眼神在陈乙丙和苟句身上扫来扫去:“我要是在手术室里我也认了,哪有法医还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的?我要是有那体力,当初也不选法医了。”他揉揉自己的腰,“别多说了,我就是回来收拾几件衣服,再不细软跑,我怕我就撑不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站在一边的苟句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然后默默的转身帮奄奄一息的唐元收拾起了包裹。 “呜呜呜还是二狗子你心疼我。”唐元脸上流下宽面条泪。 话音刚落,书包迎头砸下...... “菊儿你一会儿别忘了帮我上课啊啊啊啊啊~~~~”留下一串波浪号,苟句的车载着唐元离开了s大。 瞬间实验室里只剩下了陈乙丙一个人。 他的目光在标本瓶上扫了一圈,然后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最角落里那个低调的冰柜身上。 那里面装着的,不仅是实验室大半年的经费,也是一具新鲜的女尸,他的桃花妹妹。 这个诱惑太大了。 他紧张的走到门口,扒着大门往左看看,再往右看看,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实验室的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冰柜面前。 咦?他为什么要轻手轻脚?明明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陈乙丙动作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了身体,大摇大摆的围着冰柜转了两圈。 不仔细看不知道,原来自己面前这个冰柜并不像远看上去那么简单,单是表面的复杂花纹和复杂的锁扣,就知道,那一大半的科研经费里面估计有三分之一是花在了这个容器上...... 这果然是自己拿闷骚的老板能干出来的事...... 嗯?刚刚那是? 陈乙丙伸出手揉了揉眼,脸几乎都要贴在冰柜上。 上面的花纹纹丝不动。 他盯着看了半天,最后才缓缓抬起脑袋,揉了揉僵直的脖子。 果然刚刚是眼花了吧,那上面的花纹,怎么可能会动呢?可惜他原本想要一睹桃花妹妹的容颜,但是现在......他看看冰柜侧面那把花里胡哨的大锁。 那个绣花大锁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刚刚他摸到锁头上的时候,冰柜下面报出了一声清晰的“指纹识别错误”。 卧了个大槽! 后面还藏着个高科技,怪不得老板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这么贵重的尸体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实验室里。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天那个小偷究竟是怎么被吓到的啊..... 陈乙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 “你干嘛呢?” 他的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慵懒的男声。 陈乙丙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自己那永远都像没睡醒一样的老板。 他吞了口唾沫,颤悠悠的回头:“老,老板,我刚刚好像看到这个冰柜上的花纹.....动了!” 话音刚落,对面男人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亮。 陈乙丙再次揉揉眼——还是什么都没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平常差不多。 “胡说八道。” 四个字直接否定了陈乙丙的话。 果然,今天没睡醒的是他才对吧,说以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奇怪的幻觉。 “等我忙完了这个案子,到时候你想不见她都不行。”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是厚重的疲惫。 “真的!”陈乙丙兴奋的搓搓手,眉眼飞扬,“那....那,老板,能不能透露一下,我的桃花妹妹她,长得怎么样?” 男人皱皱眉头,回忆的似乎有些费力:“唔.....长相吗?” 陈乙丙两眼放光的盯着他。 男人思考了半响,勾了勾唇角:“忘了。” “乒呤哐啷霹雳乓啷!” 是陈乙丙摔倒的声音...... 第3章 桃花妹妹的出场当然是自己掀开的盖儿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实验室在一个黄道吉日迎来了桃花妹妹开刀的第一天。 当然主刀人轮不上二狗子二傻子和菊花哥其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带着手术手套站在一边双手交叉装孙子的份儿。 这样的活儿,当然是他们的大老板亲自操刀。 打开那个闪闪发光一看就非常高级的冰柜,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一个多星期的尸体终于见了天日。 对于这个箱子打开的时候还要按指纹这个事儿,三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在大老板的身后交换了好几次眼神。 装逼,太装逼了。 跟了大老板这么久,经常看着他装逼但却不能说出来的心情实在是太憋屈了qaq。 不过出于对女尸的强烈好奇,三个人还是定了定心神,把目光重新投向冰柜——随着冰柜一点点的打开,女尸也一点点暴露在四个人的视野中。 “哇......” “靠......” “卧槽......” 三个人同时看直了眼。 倒不是说这个尸体长得有多么美若天仙,就是她的皮肤实在是......太白了。虽说在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尸体多数都是白白的,但也没有像眼前这个女尸那样,白的近乎透明。 再一看五官,长得挺秀气,闭着眼睛的时候倒像是睡着在里面。要不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色,还真不像是一具尸体。 “咕咚。” “陈乙丙你变态啊!”唐元立刻跳出陈乙丙身边三丈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见色起意,想奸尸啊!” “奸尸”二字一出,原本站在陈乙丙身边的苟句也忍不住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 陈乙丙看看唐元,再看看自己大老板,五官挤在一起,瞪大眼睛,百口莫辩:“不不不,我真的不是想奸尸啊!我可是个正常人,我只是单纯的爱上她了而已啊!” “......” “......” “......” “你果然是个变态。”苟句认真的下了一个结论。 苟句抬头,唐元抬脚,两个人利索的把女尸从福尔马林里捞了出来,轻手轻脚的放上了解剖台。 “叶三。”唐元看着女尸脚上的吊牌,成了斗鸡眼,“这名字起的也太不走心了。” 大老板一边清理着工具,一边抬头瞥了唐元一眼:“她无父无母,名字简单倒也在情理之中,倒是你,虽然有爸妈,但名字也没走心到哪去。” 精准。 不愧是名法医,一刀就能戳进人心坎儿里。 陈乙丙和苟句都在心里默默的冲着唐元点了根蜡烛。 唐元一脸哀痛:“我就知道,老板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还一心以为你心里只有我,没想到这么久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直的啊呜呜呜呜呜呜!” “别嚎了。”男人看都不看他,“过来看看吧。” 说完,男人一侧身,把已经掀开肚皮的女尸让给他们。 原来,在他们胡扯八拉的时候,大老板已经干净利索的把女尸的皮给扒开啦(这么俏皮的语气真的好吗!)! 三个人凑近,然后啧啧称赞。 “这可是咱们这儿收的最健康的一具尸体了,你看那个小十三,虽然长得也挺俊,就是年轻的时候抽烟太凶,肺的颜色一点都不好看。” 陈乙丙带着手术手套的手伸进去轻轻翻了翻,说道。 作为医学院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三个人都没少看过尸体,更别说是阅尸无数的大老板。 “我觉得,还是叫桃花妹妹好听,叶三这个名字,太普通了。”陈乙丙盯着女尸的脸看了一会儿,动作就想往上凑。 “哎哎哎,你干嘛啊!”唐元及时从后面拉住了他。 陈乙丙眼神猥琐:“咱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如果女尸长得比芙蓉妹美,我就要亲她一下,我这不是要履行诺言了吗~” “还说不是变态。”唐元触电似的松开他的手臂,嫌弃的摆摆手,“人家叶三姑娘还不想让你这个猥琐男亲呢!真是亵渎尸体。” “不管不管啊!说到做到,我亲了啊!”陈乙丙一边嚷嚷着,一边就要把嘴凑过去。 就在他刚刚要接触到女尸的脸的时候,一股大力在后面揪住了他的领子。 陈乙丙抬头,大老板正冷冷的看着他。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直接甩了出去...... “聒噪。” 两个字送入地狱。 == 嗯..总而言之,经过第一轮解剖以后,桃花妹妹叶三就正式成为他们实验室的人....不,是尸啦! == 当然,第二天,所有的学生也有幸看到了最新鲜的桃花妹妹的尸体,还有一只伏在尸体旁边鼻青脸肿泪流满面的陈乙丙。 “我的小桃花啊,是哥哥没保护好你啊,害你被大老板那个阴险的宅男抢先一步玷污,都是哥哥的错啊!”陈乙丙泪流不止。 “那个.....是谁?”刚进门的苟句整了整自己的手套,指着趴在解剖台旁边的那一坨随口问道。 一个学生战战兢兢的摇头:“原,原来....苟老师你也能看见他吗?”他夸张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妈呀我还以为是撞鬼了呢,原来不是,吓死我了。” 然后果断的摇摇头:“不认识,这么丑,从来没见过。” 陈乙丙:“......” == 是夜,子时。 是一个月黑风高吃喝嫖赌的好时间。 城市里这样的深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谋划着搜刮民脂民膏,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消费者百姓的油水在私人会所里享受着肮脏污秽的人生,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偷偷打开实验室的大门......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没有多少人,就一个。 而且并不是“偷偷”,而是光明正大。 甚至不是光明正大,而是“十分嚣张”。 一只穿着军靴的脚,毫不客气的就把实验室的大门从外面踹开了。当然,是解锁了密码之后。 进了实验室,他脚步不停,径直的走向角落里那台低调闪闪的冰柜,熟练地摸上那把繁复的大锁。 指纹识别,“咔哒”。 锁头应声而开。 开了锁以后,男人就不再有任何动作,而是轻轻向后一倚,半张脸都缩进了竖起的外套领口里,月光透过窗子照在男人脸上,隐隐可见他被昏暗分明的光影勾勒的更加深刻的轮廓线,还有眼睛下面那隐隐课间的黑眼圈。 等了三分钟,男人的耐心即将耗尽,低沉磁性的声音中满满的都是不耐烦:“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要上锁了。” “嗯......”冰柜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 几乎是在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冰柜的盖子轻轻被什么力量从里面缓缓掀开,露出一条缝。 似乎有寒气从里面冒出来。 冰柜的盖子慢慢开启着,一直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啪!”的一声,一个反手,扣在盖顶。 盖子继续打开,直到开了一大半,才停在半空中。 “喂,我说......”冰柜里的年轻的女声微微有点郁闷,“你好歹也给我件衣服穿吧,我可是光着身子的.....” “你当时就是我放进冰柜里的。”男人不耐烦的打断。 “可是......”女声更加委屈,“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嘛......” 那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男人听在耳朵里,有些烦躁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放缓,“医生的眼里是没有性别的,你出来就行。” 冰柜里一时间沉默了半响,然后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的盖子才慢慢继续运动,终于,盖子完全打开,一个女孩从冰柜里面爬了出来。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叶三就这么光溜溜的站在男人面前,身上的水珠还顺着晶莹透亮的皮肤“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形成好几片水渍。 脸上因为泡的太久,做表情有点艰难,不过也看得出,她不止一点尴尬。身上的皮肤因为泡的时间有点久而有些发胀,原本瘦巴巴的人现在看上去倒是圆润了许多。 光滑的肚皮上没有半丝手术刀划过的痕迹。 叶三的脚趾在地上不自觉的抬起又落下,啪嗒啪嗒,像是弹钢琴一般。 她一脚踢开自己的名牌,然后刚想抬起头,就被人兜头盖下了一件大大的外套。 外套上是陌生的,男人的气息。 她急忙穿在身上,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一件黑色的卫衣穿在她身上,又肥又大,不过这也好,至少让她免了尴尬。 至于走光什么的,眼前男人说的有道理,自己都已经是尸体了,还在乎那点节操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私自爬出这个冰柜。”男人淡淡的开口,但是声音中却有一丝不怒自威,让叶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在冰柜里憋了好久,本来就有一肚子怨气要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本能的把自己的怨气都压了回去。 敢怒不敢言。 该装孙子的时候还是要装孙子。 叶三拱了拱鼻子:“你说过人家晚上可以出去的嘛......” “可是我也说过,是在我允许以后。”男人的语调微微提高,“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出来吓唬那个小偷?” “他想拍我的照片!”叶三把心里的怒气一股脑的全推到了那位可怜的小偷身上,“你也说过啊,我很贵的嘛,他今天拍我照片,明天可能就要来把我也偷走诶!”她指指自己的鼻尖,“再说了,我也不傻,我才不是就这么傻乎乎的把脸凑上去给他看的!我有做鬼脸啊!” 叶三一边说着,一边灵活的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舌头伸出来,然后头发打乱,活像那个火遍世界的日本著名明星伽椰子。 “行了。”男人单手扶额,“这次原谅你。” 刚才叶三实在是太像鬼了,怪不得那小偷吓成那样......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那.....”叶三小心翼翼的问,“我晚上可以出去吗?”说实话,在那个冰柜里呆着,除了睡觉的时候,其实也挺吓人的。 第4章 大晚上出门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找衣服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裹在他的大外套里面,看上去小小白白的一只,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你很想出去?” 叶三闻言,眼睛“叮——”的一亮,然后猛点头。 “哦。”男人站起来,整整自己的领口,对上叶三充满希冀的眼神,“不行。” 叶三的小宇宙分分钟就要爆发,她咬牙切齿的怒视着眼前的男人:“池仲景!你他妈不要得寸进尺!” 男人眼睛一眯。 叶三的退立刻发软,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他,声音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我的意思是......” “刚才叫我什么?”男人的声音有点危险。 叶三立马演一垂头一低:“老板我错了。”态度之诚恳变幻之迅速让人不忍留下晶莹的眼泪。 “很好,站边儿上去,把那边那个玻璃管子抬下来。”男人不客气的指挥着叶三行动。 叶三瞥了一眼插在自己冰柜上的的和自己小腿差不多粗的玻璃管子,颠儿颠儿的跑了过去,一把把管子抽了出来。 干净利落脆...... ......的被福尔马林浇了一头。 池仲景淡定的把阀门扭紧,然后抬头看着对面湿漉漉的某女尸:“你太着急了。” 叶三忍了。 “去吧自己弄干。”大老板看着湿漉漉的某女尸,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嫌弃,忍不住开口下达了最新的指示。 “??”叶三一头雾水,眼神迷茫的四处看了看,最后恍然大悟,手一勾,把身上披着的池仲景外套的帽子一把拽了下来,开始擦头发。 池仲景的眼睛微眯。 叶三手抖了抖,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池仲景的眼神中射出了危险的光。 叶三颤抖着,把帽子缓缓的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有.....吹风机之类的东西吗?”叶三四处翻了翻,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于是抬头,看到池仲景两只手一边抓着一根管子,定定的看着她。 她裸露在风中的小白腿有忍不住抖了抖。 这个动作有点猥琐,落在池仲景眼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尿急?” 尿急你妹......叶三恨不能冲上去把他的一头鸟窝一样的头发全部一根一根的拔掉。 她深吸一口气,把全身的怒气全部咽了回去,在身上运行了几个周天后,转化成了水珠,逼上眼眶。 总之她现在就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的男人,咬着下嘴唇,楚楚可怜:“那.....那我......”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半秒,然后扔下两个字,“甩甩。” 叶三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上了一条贼船。 利落的清理完管子,又换好了新的福尔马林,池仲景低头看看表,然后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尴尬的甩着自己的叶三。 他的外套垂到她的大腿,剩下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中,柔和的月光打在上面,腿型笔直,皮肤莹白透明,让人有想要把它们盘在自己腰上狠狠肆虐的冲动。 当然,那只是一般人。 池仲景不是一般人。 他朝着叶三勾勾手指,叶三立刻小跑到他面前,扬起下巴看着他。 像条小狗。 他顿了顿,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把有些错愕的叶三拉到冰柜前。 “哎哎哎!”叶三急忙刹车,眉头拧成麻花,“刚刚不是说好了,晚上可以出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她两只手抓着池仲景的手臂,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侧脸上,平生出几分楚楚可怜。 池仲景停下脚步,不回答她的话,而是指了指冰柜侧面一块操作板:“隔三天给自己换一次防腐剂,一会儿我给你操作一遍,你看着。” 说完,修长的手指开始在操作板上点来点去。 点了几下,池仲景回头,看向身边的叶三,低声问道:“会了吗?” 叶三有点不适应池仲景突然的通情达理,只能下意识愣愣的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池仲景停留在冰柜表面的手指上。 手的主人皮肤很白,可能是经常接触化学试剂的缘故,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手指修长,肌理分明,看上去很有力度。 嗯,是一双实用且不失美观的手。 叶三这样想着,脑袋再次上下点点。嗯,赏心悦目。 池仲景看她似乎是学会了的样子,便朝着冰柜努了努下巴:“最好在里面多呆着,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叶三敷衍着随口答应了两声,蔫蔫儿的伸手抓住冰柜的盖子就要往里爬。 “等等。”池仲景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她的脸。然后缓缓伸出手,捏住她圆润的肩头。 叶三虽然没有心跳,但却在一瞬间感觉到十分紧张。她抬眼看着面前高她一头的男人,头发,嗯,是乱了一点,但是鸟窝头下面的轮廓英俊,深邃的眼神就这么直接与她的相触,嘴角轻轻的抿着,平白的添了一些可爱。 难道说,自己的春天终于要在死后的第二十八天来临了吗? 二十八天前,叶三被池仲景捞回来的时候,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的力气似乎不小,肩膀上的肌肉很结实,但从没有细想他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把她扛回自己的实验室。 难道是......他其实是爱上自己了! 叶三忍不住屏住(根本不存在的)呼吸,拼命压住自己脑子里不停往外蹦的奇怪的脑洞,默默的看着池仲景的手放在她的肩头,拉起她肩头的.....衣服?然后用力向上一撸! 实验室里瞬间出现了一具光溜溜的女尸。 还没来得及尖叫,叶三就被连人带名牌整个人按进了冰柜里。 熟悉的防腐剂的气味再次包裹她的周围,隔着淡黄色的液体,男人的脸有些扭曲。 “好好呆着,三天后带你出去。”男人似乎是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外套往臂弯一搭,一反手“啪嗒”一声关上了冰柜的盖子。 ......kao! 叶三抬脚踢踢冰柜盖子,没有丝毫反应,她熟门熟路的摸向冰柜的一个角落,指尖感受着冰柜内侧的纹路,摸了一会儿,突然停下,用力一按。 没任何反应。 她郁闷的收回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 就如同吸过毒的人会用一辈子去怀念那一种快感一样,空气对于叶三来说,就像是上好的毒品,没沾染过也就罢,那天晚上被池仲景放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体会到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又怎么肯再缩在那个小柜子里任人宰割呢? 当然,白天的时候她还是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医学院疯狂学生的观摩,但是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小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俩眼珠子在眼眶中提溜提溜儿转,手指再次弹钢琴一般跳到那个熟悉的按钮,用力一按。 就像她想的那样,果然,今天的冰柜就像小偷来的那天晚上那样,是可以打开的。 昨天晚上的失灵,可能就是因为池仲景做了什么手脚。 哼哼! 那个男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她? 叶三利落的从冰柜里翻出来,“啪嗒啪嗒”的跑到门口,手指握上门把手,然后猛力一拉——响亮的一声,门从里面被硬生生的拉开。 密码锁什么的,才看不进眼里去呢! 她拍拍手,一脚跨出大门......然后收了回来。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丫子上,然后顺着脚丫子看向自己光溜溜的小腿——呃,就这样出去,似乎有点不妥。 最后,叶三在实验室的柜子里翻出了两套白大褂,还有一次性拖鞋和医用口罩,为了以防万一,她把两件衣服都裹在了身上,然后对着玻璃整了半天,确定自己看上去像是个正常人(?)以后,才满意的把实验室的大门缓缓阖上,蹑手蹑脚的下了楼,从一楼的窗户里翻了出去。 双脚落在泥土上,叶三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自由的空气。 她环顾四周——虽然是晚上,但是明亮的月光把周围的花草树木都照的一清二楚,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兴奋不已——这是她继紧张,尴尬,害羞,郁闷后体会到的最让她喜欢的正常人的情绪——s大的自然风光向来在全国都有名,不过就现在的叶三而言,就算面前是一片荒地,她可能也会开心的跳起来。 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抱着石头亲了半天,又抓了一把花瓣塞进自己口袋里后,叶三可以说是像神经病一样蹦蹦跳跳的出了s大的门。 当然,是后门。 看着眼前不怎么宽敞的马路,叶三从头到脚都在兴奋的颤抖。 她,终于出来了! s大的后门口,并不是一条大马路,现在又是半夜,路边的小店早就熄了灯,连出租车都是一辆没有,她迈开腿,在昏黄的路灯下面自顾自的跳着,还时不时的停下来,朝着路边的橱窗望进去——虽然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但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短短的一跳马路,叶三连蹦带跳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走到路口,开始有零星的汽车从眼前飞快的开过,而且速度不自觉的加快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一身打扮是多么的吓人...... 医用口罩,白大褂(两层),一次性拖鞋,还有手术手套,再加上她的肢体不太协调,别人看见了不当做见鬼了才怪! 可是这么晚了,哪还有卖衣服的商店开门啊...... 第5章 胡乱出门当然会被大老板抓回去啊 想到这件事,叶三禁不住有些灰心丧气。 难道今天,她就只能走到这儿了? 叶三垂着脑袋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脑袋被福尔马林泡了太久,关键时候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 她的手指在墙上一点一点,顺着红色的砖瓦缝一直向前走着。 正值春分时节,空气中还有丝丝凉意,当然,叶三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的,她只顾着低头向前走着。 她一边走着,一边随意抬头。 “叮——”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在不远处,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卖部。 灯光有些昏暗,牌子上闪烁着霓虹管子拼成的“烟酒糖茶”字样,叶三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低头看看自己惨白惨白的白大褂和长及腰间的黑发,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凭这身装备和打扮,搞到一身衣服。 这样的念头一起,叶三就觉得自己聪明无比。 她咬了咬下唇,把自己已经干透了的发丝胡乱的扒拉到脸前,对着街边的玻璃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等等,自己吸气干什么? 叶三被自己下意识的这个动作给逗乐了。 她贴着墙面,轻手轻脚朝小卖部的门口爬过去。 小卖部的侧面是一闪门,而正面是被各种杂货堆满的玻璃窗。叶三先从窗口望进去,柜台上似乎趴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男人。 而他的外套挂在他的椅子后面。 这对叶三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她蹑手蹑脚扒到门口,冰凉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鼓起勇气,轻轻一推—— “吱——”木门与门框连接的部位似乎出乎寻常的老旧,叶三只不过是用了很小的力气,就发出了巨大的吱呀声。 她的动作瞬间顿在了原地。 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成尸以来,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想到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叶三突然领悟到,自己既然能没病没灾的过了二十多年然后突然死去,就不该对自己的幸运值有过高的期待...... 果然,在叶三绝望的眼神中,原本趴在柜台上的男人缓缓的抬起了脑袋,转向出声的地方——叶三还沉浸在对自己命运的感叹中,竟然傻乎乎的忘了,做了坏事可是要跑路的! 当然就被逮了个正着。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卖部主人的胸膛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机械的抬起头,顺着眼前的粗针毛衣看上去,眼神掠过有些纤细的脖颈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甚至开始飞速的模拟,掐死眼前这个人的概率有多大。 “你是谁。”冷冰冰的声音。 说来也对,恐怕没有人会对着一个半夜披散着头发,穿着两层白大褂,脚下诡异的踩着一次性拖鞋,手上戴着手术手套,头发全都在脸前面像是女鬼一样的人好言以对吧......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一下子切断了叶三继续向上探究的视线,她的手缓缓从门把手上抽出,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小步,扯了扯不怎么灵活的面部肌肉:“呃.....” 她的大脑飞速的转着,但是转了半天......也只是转着。 千万条空白飞过去,最后在脑海中拼成了一个大大的“逃”字! 好,她终于意识到要跑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跟面前这个人多说话。 下一秒,叶三转身拔腿就跑! 然后腿刚拔起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攥住了手臂。 “你要去哪儿?”还是像刚才一样,听着就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的声音......等等!叶三的动作突然顿在了半空中。 她是尸体,怎么会感觉到凉意? 对啊,她是尸体啊! 在她身后拉着她手臂询问她的人,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类啊!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他害怕她才对啊! 幡然醒悟的叶三突然撤去了自己所有要逃跑的念头,趁着背对着身后人的时候,迅速用自己另外一只空闲着的手把脸前的头发整的乱七八糟,白眼翻上去,舌头伸出来! 好,就这样! 吓晕身后那只可怜的人类吧! 叶三的一血,今天晚上就要顺利拿下! 她心里突然沸腾起了久违的斗志,怀揣着这样严肃而又认真的必胜心情,叶三缓缓的回过头。 果然,在回头的一刹那,身后的人猛然松开了她的手。 yes! 叶三再接再厉,嘴中伴随着鬼片中经常出现的“呜呜”声,她可以压低了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中反复回荡。 她伸直了手臂,歪歪扭扭的朝着不远处的男人走过去。 小卖部里的灯光很昏暗,冰凉的气息自女尸身上源源不断的蔓延到小屋的每一个角落,惨白的白大褂就像是杀人狂的套装,光是看到,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 她的眼眶里一片雪白,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过了一分钟,对面并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尖叫。 叶三的黑眼球稍稍翻回来一点点,很模糊,看不清楚。再翻回来一点点,再一点点。 知道黑眼球出现了一半,她才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的情形。 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少年,站在角落里,两只手似乎是交叠着抱在胸前,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居高临下的。 叶三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演戏给这个少年取乐一样。她在前面扮鬼,少年在对面看着。 对面人平淡的神情,让她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快,这简直就是对一个货真价实的尸体的侮辱。 “不演了?”角落里的少年缓缓开口。 叶三一愣,动作还僵在原地没有收回来。 少年从阴暗的角落里一步一步走出来,脸上的轮廓也慢慢清晰——很清秀的少年,除了眼神有点阴郁。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叶三忍不住直起腰,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比他还矮个十公分。 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鼻腔轻轻的“哼”了一声:“这次跑出来的这个可比之前敬业多了。” 他过头,自顾自的坐下,指指柜台上的东西:“说吧,想要什么。” 叶三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比以前敬业多了”?难道从前也有许多尸体这样跑出来过吗? 她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发现眼前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才回过神来。 刚才他问她什么来着?哦,对了,是问她想要什么。 真不愧是大城市大学校,就连小卖部里面的人都有这么高的道德情操。 她抬手指了指少年椅子后面的外套,抬起脸,语气欢快:“要那个!” 这回,轮到对面的少年愣了。 叶三不知道,她这一抬头,刚刚挡在自己脸前的头发全都自觉地分到了两边,露出了她原本那张还算是清纯的小脸蛋。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在一瞬间,少年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这么一句话。 真是疯了。他在心里暗骂一句,明明是个女强盗,长得好看些罢了,自己竟然被她的外表迷惑。 不过他确实有些奇怪。 小卖部开在s大后面的街上,平时大部分都是学生来光顾,半夜没带钱出来的他见多了,只是装鬼装的这么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刚刚说她要什么来着? 少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在自己的外套上。 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对面的叶三也看此情此景,忙收回了手指,下意识的放在下巴上,眼神有些尴尬:“啊......是不是不行啊。” 叶三的声音软软的,少年听在耳朵里,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唔,怪不得要外套,虽然说已经是春天,但是天气还有点凉,大半夜只穿两件白大褂这么拼,确实有点冷。 少年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并没有立刻就把外套递过去。 “你们辅导员是谁?”他的眼皮微微下垂,问道。 辅导员?叶三歪歪脑袋,眼里满满都是困惑。 少年看了她一眼:“不是本科生?”他一边问,一边腹诽,原来研究生也有这样的恶趣味,“带你的教授叫什么?” “教授?”叶三重复一遍,眼神依旧一片迷茫。 少年实在是不耐烦了:“你别装傻了,我......” “不好意思。”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认识她” 叶三不回头,也知道自己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 她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自己身上,却如同一座大山,把她压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少年抬头,视线越过叶三的肩膀,看到了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动作看似漫不经心,但是被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一扫,他就忍不住站直了身体,好像小兵遇见了将军。 不可否认,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场,这种气场就是即使他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你依然会不自觉就绷紧脑子里的弦。 很明显,眼前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人。 少年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原来是池教授,很久不见了。” 咦?原来两个人还是认识的? 夹在中间的叶三忍不住好奇的回头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却没想到刚扭过头去就一头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手腕被人攥住,拉到身侧。 “这么晚了,人我就先带走了。”池仲景的声音听上去慵懒散漫,但叶三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危险。 属于她的危险。 她默默地站在池仲景身边,根本不敢去想一会儿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的凄惨。 少年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听了这话,也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 池仲景拉上叶三,转身就走。叶三微微的挣扎了两下,却换来了男人更用力的紧握和更加阴森的眼神。 “等等。”少年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两人。 池仲景微微侧身:“打扰你了,回去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叶三迎着门口的风身子抖了抖。 “不是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我看她……穿的很单薄,要不这件衣服,就先借给她穿吧。” 第6章 出去喝酒当然会撞见大老板啦 少年的脸上飘过一朵不太正常的红云,原本淡漠的眸子也像是覆了一层水光。他攥着外套的手指微微收紧,显得有些别扭:“外面天也挺凉的,这外套……要不就送给你吧。” 叶三激动的上前一步:“谢谢你啊!我………” 背后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我,嗯……还是不穿了。”她嘴角抽了抽,后退一步,眼神中带着抱歉,“还是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她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少年脸上的红云已经扩散到了耳根子。 “好了,走吧。” 池仲景背对着她们,听着两个人不停的谢来谢去,有点不耐烦的开口,依旧是慵懒的声音。 叶三一听,立马转过身跟在大老板身后, 当然,出门的时候,她也没忘悄悄回头冲着身后的少年挤挤眼。 总之,遇到好人啦! 两个人出门后,少年依旧保持着举着外套的动作,手在半空中僵了几秒钟,才缓缓放下。 呵呵。 少年的嘴脸轻轻上扬,原本脸上的红晕瞬间全部褪去,又恢复了最初的颜色,仿佛刚才害羞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他把外套随手一扔,转身坐在椅子上,视线透过门口的玻璃,依稀还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 少年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睫轻垂。 看来,池仲景这里,来了一只好玩儿的小尸体呢。 然后另一只手随意的在空中轻轻一晃,灯火具灭。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三的手腕被身边高大的男人紧紧攥在手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顺着她刚刚走过的路原路返回。 池仲景个子高腿长,虽然看上去走的很悠闲,实际上速度也不慢。不过对于个子不高,同时肢体也不怎么灵活的叶三来说,就是飞快了。 她跌跌撞撞的跟在男人的身后,三步一走两步一跑,虽然感觉不到累,但也渐渐手脚变得没有那么灵活。 她偷偷看了池仲景一眼,紧抿的嘴角,淡漠的眼神,还有一只不松劲的大掌。 妈蛋…这气氛简直太恐怖了啊! 叶三悄悄吞了口口水,不敢说话,只能尽量跟上男人的脚步,由得他拉着她一路回到了实验楼的下面。 手上微微一用力,叶三就被甩在了池仲景的身前。 池仲景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 可笑的白大褂,一次性拖鞋,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一只的手套。 她的两只手交握在身前,门牙轻轻的咬着下嘴唇。眼睛被睫毛挡住,看不清情绪。 “抬起头来。” 叶三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一只手重重的捏住,往上一抬——她被迫对上了眼前男人轻轻眯起的双眼。 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危险的光芒。 叶三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眼神也从男人的脸上移开。 “我有没有说过,这两天不能出去?”池仲景松开手,放进上衣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叶三一凛,老实的点点头。 他继续问道:“那我有没有说过,这几天为什么不能出去?” 叶三继续点头。 池仲景走了两步,越过叶三:“给我说一遍。” 叶三垂头丧气,声音战战兢兢:“老…老板你说过,作为一个死人,头…七天非常重要,如果我要是想…想要‘活’过来,就必须在这七天,老老实实的待在冰柜里……”越到后面,叶三的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轻到只能说是蚊子叫了。 这些话,是池仲景把叶三抗回实验室的那天对她说的话。 是他,把自己从冰凉的井底捞出来,也是他,告诉自己,只要按他说的做,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他要给她第二次生命,是她自己贪玩,没有遵守两个人的约定。 想到这里,叶三的心头浮起淡淡的惆怅。 “今天是第六天。”池仲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遗憾,也没有怒意,只是像平时一样,略带沙哑,永远都像是没睡醒,“就这么想出去玩儿?” 池仲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砸在叶三的心上。她这才意识到,因为这一次,自己有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她可能以后,真的就会变成一具普通的尸体,不会像现在一样,不会像过去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对不起……”叶三缓缓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回去吧。”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中似乎有放弃。 叶三猛的抬头,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 她没希望了吗?她是要被放弃了吗? 她明明没有泪水,却为什么这么想要流泪? 叶三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臂,语气慌张:“对…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去玩,老板,你不要放弃我!” 她的语气充满了焦急和无助,眼神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自己一个人出去了,求求你了老板,再帮我一次吧,我一定不会再犯了!”她慌忙向池仲景保证道。 叶三真的慌了。 在冰凉的井水里泡了二十天,她的内心有多么的恐惧害怕没人知道。她害怕再回到那口深不见底的井中,那样的经历,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没有要放弃你。”男人的声音从头顶缓缓响起。 叶三呆呆的抬起脑袋:“那你刚才让我回去是……” 池仲景的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的意思是,你回冰柜里去吧。”他说完话,看叶三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抬手看看表:“现在是一点五十分,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夜里两点,是叶三身上死气最旺盛的时候,如果她不能按时回到冰柜里,她就真的不能“活”过来了。 叶三闻言,并没有动作,而是伸长了脖子,像个小动物一样,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说,你……我……”她细白的手指点点池仲景,再转向自己,“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赶我走?” 池仲景点点头。 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想多了? 那她刚才火急火燎的许下的那一堆承诺岂不是她自作多情? 千万个问号同时在叶三的脑海中闪过。她不可置信的抬头,对上正在打哈欠的池仲景,然后在他的眼神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唔……”池仲景低头看了看表,“你还有六分钟。” 叶三转头就跑。 池仲景看着叶三的背影,嘴角轻轻勾了勾。 真是个活宝啊……对着她,他感觉的困意都散了不少。 他抬头看看月亮,扒拉了一下头发,转身就想往回走,一回头,却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嘿嘿……” “嘿嘿……” 哦,不是一个,是两个。 池仲景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习惯性的按上了太阳穴。 “老板,早,早啊~”勾肩搭背的唐元和陈乙丙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唐元还冲着池仲景夸张的抡了抡手臂。 一张嘴就是冲天的酒气。 池仲景皱了皱眉头:“喝了多少?”他下巴朝着面色酡红明显脚步有些虚浮唐元,都不愿意靠近。 陈乙丙面上浮起一丝苦笑:“他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醉一场。”他扶着唐元的手一用力,把快要滑下去的某人往上颠了颠。 “老……老板!”醉的一塌糊涂的唐元开始猛刷存在感,他晃晃悠悠的抬起手,指尖在半空中颤抖了半天,最后停留在池仲景的脸上,“你……不实在!”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池仲景,目露凶光。 一边的陈乙丙急忙一把捂住唐元的嘴:“老板!他喝多了!” “哦?”池仲景倒是很感兴趣,“说说吧,我怎么不实在了。”他倒是很有兴趣听听,自己的学生究竟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唐元不怕死的一把拽开陈乙丙的手,摇摇晃晃的朝着池仲景走过去,每走一步,自己的心肝儿都不自觉的一颤。 他忍不住去想,唐元会说什么呢? 不行不行,想想都要吓尿了。 唐元歪歪扭扭的朝着池仲景走过去,在他身前两步距离的地方刹住脚步,眼神迷蒙:“老板,这里刚刚…刚刚…刚刚明明站着一个…美女的!”他指指自己的脚下,“我…都看到了!” 他猥琐的一笑:“老板,那是谁啊?”他长臂一伸,直接勾上了池仲景的肩膀。 池仲景眯了眯眼。 陈乙丙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见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可是他偏偏不敢张嘴。他伸手扶了扶发软的腿,在心底叹了口气。 二傻子学长,恕学弟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偏偏唐元现在醉着,胆子简直比天都大。“老板,你就是太……太太太闷骚!”他一手揽着池仲景的肩膀,一手豪迈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学学哥哥我,他二狗子,多么闷的一个人,回到宿舍里,不是还要看哥的脸色吗?” 唐元和苟句,两个人一直一个宿舍。 他鼻孔朝天,声调都变了:“哥教你,怎么把小姑娘治的服服帖帖!”最后“服服帖帖”四个字,一字一顿的喊出来,想是要砸在地上的用力。 池仲景不闪也不躲,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唐元揽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站在一边的陈乙丙看在眼里,立刻拿出了手机,在百度的搜索栏里里迅速的打上了一行“s市最靠谱的殡仪馆在哪里”。 …… 第一次出门当然要从买内衣开始啦 “一个迷路的学生而已。”池仲景三言两语把叶三一句带过,然后拍拍唐元垂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嘴角轻轻一勾:“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唐元眼神迷蒙,嘴唇像是吃了红辣椒一样:“啊?我刚刚说什么?” 池仲景循循善诱:“就是你刚刚说的,二狗子,在宿舍……” “啊!”唐元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那力道大的,“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陈乙丙看在眼里,都脖子一缩,忍不住替他一疼。 “我想起来了!”他“嘿嘿嘿”傻笑了两声,“我跟你们说啊!二狗子,一个字,闷骚!”他竖起一根手指头,眼睛变成了斗鸡眼,“他在宿舍,别提有多~~骚了,我给你们说,他……” 唐元说着说着,脚底下一个没站稳,身子原地晃了晃,换了个方向,正好对上了身后一个人的正脸。 他的话一顿。 眼前散开的焦点慢慢聚拢。 “老板,你怎么长得这么像二狗子啊!”唐元一心以为自己身后站的还是池仲景。 他晃晃悠悠朝着“池仲景”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半小时前接到陈乙丙电话,出来接唐元的苟句,整张脸都黑了。 == 第二天一早,很稀奇的,池仲景在上课前来了教室一趟。 原本坐在教室里的本科生们全都沸腾了。 原因无他。 对于男生们来说,从入校的第一天起就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池大教授,从来没有出现在本科生教室里的名法医,竟然破天荒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课堂上,怎么能不让人肾上腺素迅速的分泌? 而对于女生们来说,除开对池仲景名声的向往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的外形震慑住了。 从没想过,一个在学术上有这么高造诣的人,竟然有着这么出众的外表。虽然是鸡窝头,但是也掩盖不住的英俊的轮廓。 他打扮的像是一般的学生,简单的黑色卫衣,牛仔裤,就这么慵懒的坐在第一排,眼神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颓废而迷人。 如果不是这个人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太明显,恐怕现在已经有女生冲上去了。 苟句一进教室,就看到这样一尊大神坐在第一排,而学生们一个个都表情沸腾的样子,有些无奈。 自家老板坐在第一排,他也不敢走上讲台,前进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向池仲景的方向。 “教授。”苟句上前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池仲景懒懒的应了一声:“唐元呢?” 苟句闻言,表情丝毫未变:“他昨天晚上宿醉,不太舒服,今天就托我来替他上课了。” “把他叫来。”大老板眼皮都不抬。 和大老板相处这么多年,苟句深知反抗无用,便沉默了半晌,那些手机走出门口。 二十分钟后,唐元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老板……”看到池仲景,唐元第一时间哭丧着脸凑了上去。 而池仲景直接下巴指了指讲台。 唐元心里叫苦不迭。 他揉了揉自己现在还酸疼不已的腰和脖子,几乎是硬撑着讲完了整节课。而在期间,唐元一直忍不住用余光瞟着大老板——他自己坐在第一排,一直趴在桌子上,偏着头,看不清表情。唐元深知不敢确定他是醒着的还是睡着,只能硬生生的讲完了一个半小时。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甚至僵在了原地。 他扶着讲桌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池仲景面前:“老板……昨天晚上是我错了。” “老板,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老板……老板?” 池仲景睡眼惺忪的直起身子:“嗯?讲完了?不错。” 他起身,长腿一迈,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唐元整个人都傻了。 老板,其实刚才是一直在睡觉吧!感情就是专门来折腾他的? 至于最后那声“不错”,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唐元脚底下有点站不住,一下子坐在桌子上, 累,太累了。 偏偏这个时候,等在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走上来,眼神在他身上打转:“哟,老师,昨天晚上干啥去了?” “啧啧,苟老师也太粗暴了,怎么把你这个花样美男折腾成现在这样?连人形都没有了!” 面对学生们猥琐切不怀好意的眼神,唐元只有苦笑,解释的话梗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出来实在是丢人。 昨天晚上,他被二狗子逮回宿舍以后,跆拳道加散打加广播体操,七手八脚都用上了,最后还是被放倒。 两个人从回宿舍开始一直打到四点,两个人才累的直接睡在了地上。早上被二狗子的夺命电话叫起来的时候,他真的是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累,太累了。 都是他自己作的。 他昨天晚上虽然喝的多,但好在还没断片。一幕幕从眼前闪过,眼神不经意的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这只手,昨天拦过了大老板的肩膀。 他越看越烦,恨不能把自己的手剁掉。 简直要哭瞎了好吗! == 两天后的晚上,我们安心在冰柜里呆了两天的叶三终于从福尔马林里爬了出来。 跟以前失去意识的泡着不一样,自从叶三醒过来以后,每天泡在冰柜里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不过好在,她现在还是出来了。 她湿哒哒的在冰柜旁边转了一圈,抬起小腿轻轻踢了它一脚。 不为别的,只为了发泄一下心里的不爽而已。 原地蹦哒了一会儿后,叶三成功的在柜子里找到了白天池仲景给她留在这里的衣服——黑上衣黑裤子,是大老板的风格。 叶三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嘴角也瘪了瘪。也是,她原本就不应该报什么期望的。 她飞快的套好了衣裤,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这一堆衣服里面,只有内裤,没有上衣…… 在不穿胸衣的情况下直接套上卫衣,叶三透过月光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一瞬间又想哭了——露点了啊魂淡! 她捂着自己的胸,现在实验室里无语凝噎。 池仲景出现在实验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原来你还有宗教信仰。” 冷不丁的男声把叶三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把手送来,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迅速把手收了回去,重新交叉挡在胸前。 池仲景走到她身边,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拜月神教?” “那是什么?”叶三歪了歪脑袋,眼神有点迷茫。 “……算了。”池仲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头到脚看了她一圈,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的额头,停顿了一瞬,“唔……恢复的不错。” 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搭在她的额头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听到他说恢复的不错,叶三也暂时忘记了尴尬,心一下子上升到嗓子眼,眼神满满的明朗,五官全部打开:“恢复不错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以后就能自由活动了?” 池仲景的手指一顿,眼睛一眯。 “不不不,我不是……”叶三眼珠轱辘轱辘转,急着解释道,“我不是贪玩,我只是……” 男人看着女孩因为心急脸上泛起的红晕,松了松眉头。 那红晕颜色很浅,肉眼几乎不可见。 如果是一般的尸体,短短七天的时间,脸上是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浮出血色的,现在这个颜色虽然淡,但是对于他,算是见尸识广的人来说,也是心头有震动的。 看来,这次他真的是押对了。 想到这里,池仲景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收回手指的动作,明显柔和了许多。 他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是。” 叶三一愣,然后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对。”池仲景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的情况,恢复的不错。” 也许是月光太过柔和,也许是叶三的心情太激动,她眼里的池仲景,不是一般的帅。 池仲景虽然是把她救回来的人,也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但从前她面对他的时候,除了那种天生的陌生感,更多的则是由于身份和能力的巨大差距带来的压力和距离感,让她一直把池仲景像神仙一样供起来,不敢超过一点分寸。 而现在,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神,突然觉得是那么的亲切。 于是乎,叶三冲动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只是原地起跳,伸出手臂,飞快的给了对面懒懒站着的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板!你真棒!” 软软的身体隔着彼此的衣服贴上来,池仲景先是被意料之外的冲击力撞击的后退了一小步,然后身子一震,一僵。 瞳孔瞬间收缩。 感觉到男人僵直的身体,叶三的兴奋劲儿也稍微缓和。 紧接着,她那所剩无几的兴奋劲儿也被一盆凉水迎头浇了上来。她突然意识到,此刻两只手揽在男人脖颈后的她,前胸似乎和男人结实的胸膛只隔了几层薄薄的布料。 而她的手,刚刚还交叉护在胸前。 之所以这个动作的原因,好像是因为,她没有胸衣来着…… 叶三尖叫着从池仲景怀里跳出来。 虽然她的*被眼前男人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但真正接触到一起,又是另外一番感受啊!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我疏忽了。”虽是在道歉,池仲景的表情和语气也依旧没有变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僵了的那一下只是叶三的幻感。 他低头看了看表,然后对对面的女孩说道:“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买吧。” 第8章 你是尸体当然不用怕鬼啦 叶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次和男人单独出门,竟然是去逛内衣店。 口味略重。 当她披着池仲景的外套站在内衣店里,身边的导购员吧啦吧啦不停的介绍着她手里这款胸罩功能多么多么神奇的时候,她偷偷瞄了池仲景一眼。 后者正拿着内衣店的小册子看的津津有味。 “小姐,您眼光真的很好,我们家这一款啊,穿上以后a到d再也不是梦啊bl。”导购小姐舌灿莲花,叶三只听得脑仁儿疼。 “好了好了,就这个吧。”她一挥手,就这么定了下来。 导购小姐估计是平时没什么机会跟别人说话,一逮着叶三就说个不停。她一边接过叶三手里的那款胸衣,一边询问道:“小姐您平时穿多少码的?” 叶三的表情非常淡定:“32c。” 话音一出,坐在沙发上翻页的男人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36b。” 低沉略带笑意的声音从男人嘴里缓缓流出,像是充满韵味的大提琴,只是话的内容却欠揍至极。 叶三表情一僵,眼神“唰”的一下投到池仲景身上,略带怒火。 但是导购小姐确实非常理解的点点头,迅速的给叶三包起了36b的那一款,并且语重心长的说:“俗话说得好,胸罩买的好,老公回家早。”她手底下动作麻利一点也不含糊,“内衣还是要选合适的,小姐,你还是听你老公的吧。” 她包内衣的动作顿了一下,笑莹莹的看着叶三:“请问,要不要试一试呢?” 叶三黑着脸拒绝,拿着袋子飞快的出了内衣店。 她在隔壁的厕所换上了内衣,整个人才真正的有了踏实的感觉。 她站在镜子前面,臂弯里挂着池仲景的外套。洗了洗手,出门,男人正站在门口,低着头玩手机。 看到叶三出来,男人头也不抬的转身走在前面。叶三瘪瘪嘴,小步跟在身后。 池仲景走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身边的女人,似乎太过沉默了。 他回头,发现叶三正在他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低着头,走两步,跑两步,再跑两步。然后头也不抬的撞上了他的后背。 “啊!”叶三慌忙的抬起头,皱了皱眉头,眼神有点迷茫,“怎么停下来了?” 池仲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叶三尖尖的小下巴和几乎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眼睛微眯:“你生气了?”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脖颈滑倒胸部,嘴角一歪,“内衣的事?” 叶三一僵,脑袋歪向另外的方向,不看他:“我没有。” 池仲景看着叶三鼓起的腮帮子,像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他的眼里泛起一丝笑意:“难道不合适?” 叶三无言以对。 因为,确实,36b真的是合适无比。 看到她有气不敢撒的样子,池仲景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好。 “现在还想去哪里?”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叶三惊喜的抬起头:“啊……”幸福来的突然,她有点惊吓。但是机会难得,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错过! 她眼珠飞转,大脑突然打结:“我…我我想……”明明刚刚脑子里还有计划,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全都不见了,一片空白! 叶三急坏了。 她一边跺着脚,一边想着,生怕这个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她的眼神在四周不停的瞟着,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块装饰的很华丽的牌子吸引:“就是那个!”她伸手一指。 池仲景顺着叶三的手指看过去,表情有点奇怪:“你想吃饭?” 嗯?叶三仔细一看,瞬间傻眼。 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的女人,和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的男人,坐在西餐厅装饰华丽的高背椅上。 男人的面前摆着还“滋滋”冒着热气的牛排,切割的动作非常优雅。 女人面前摆着一副空荡荡还反光的餐具,双眼空洞无神。 顿时,在餐厅的某个角落,这副场景落在两个服务员的眼里。 “你看那个男人,长得人摸狗样,怎么也不给女朋友点一份?就让她干坐着?”a说。 b:“你懂啥,你看那女的,虽然跟男的穿的一样,但那眼神,明显就是单相思,硬追上来的吧!” a:“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不过那女的长得也不错啊!” b:“面无血色,一看就没什么富贵相,还那么白,哼!” 最后一个“哼”字简直是拌着酸味儿飘进了叶三的耳朵,叶三的手一抖,叉子摔在了盘子上。 她白也有错吗?! 还有,她们说话的声音能再大点儿吗?商场广播好不好啊!现在整个餐厅里的人都在看他们俩了! 池仲景抬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咽下嘴里的肉,然后手臂轻抬,修长的手指朝着对面的女人伸过去……轻轻的捡起了她掉在盘子里的叉子。 “你要吃吗?”池仲景看着叶三“如狼似虎”的眼神,面对面问道。 “………我不吃。”叶三几乎要哭出来。 池仲景点点头,继续优雅的分尸着盘子里可怜巴巴的牛排。 不是叶三不想吃,而是她根本就不能吃啊! 刚刚她是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随手一指,只是觉得这家店的门面很漂亮,谁想就这么巧指到一家西餐厅啊! 作为一个尸体她啥都吃不下也拉不出啊! 但是她能闻到香味啊! 坐下的时候她已经想走了好吗! 干看着已经很心酸了还要被服务员猜测两个人的关系,你怎么不去作编剧啊!服务员真是屈才了啊! 叶三脑子里一群草泥马高唱着草泥马之歌呼啸而过。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每一刀都切的甚是精细的大老板,恨不能把那盘牛排抢过来扔了。 等了半个小时,叶三一直用手撑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池仲景喝下最后一口水,她的目光黏在他的喉结处,看着那个圆圆的凸起在男人光洁的脖颈上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最后终于停住。 “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叶三几乎是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身子向前探,双手撑在桌子上。 从她压抑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比没穿内衣还要难受的,是明明闻到香味,但却无法吃下肚子的煎熬。 池仲景拿起香槟杯,优雅的碰了碰她放在桌子上的里面只有白水的杯子:“服务员,买单。” 叶三终于松了口气。 “老板,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吃东西啊!”叶三坐回座位上,整个人松松垮垮的窝成一个球。 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员从她身边走过,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拱拱鼻子,然后目光黏在托盘上,直到服务员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注意力。 这一系列都是叶三下意识的反应,她自己可能都还没意识到,但是坐在对面的池仲景倒是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好笑:“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恢复的效果就会越明显。”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与物质,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区别了。当然如果这样问,所有人都会选择长期利益。但是如果真正面对选择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只能靠自己做选择。 叶三也是这样。 她不喜欢待在冰柜里,也不喜欢出来以后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在这两者之间要想做一个抉择,对叶三来说有点艰难。 听了池仲景的话,叶三整张脸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挣扎。 “不用着急。”池仲景起身,挡住了她一半的光线,“回去慢慢考虑。” 叶三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叹了口气,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跟我去个地方,有事需要你。” == 池仲景带着叶三一路去了s省公安局。 叶三第一次进公安局,尤其还是省会城市的公安局,兴奋劲儿几乎压不住。一进门,她就盯着人家办公室门上的标志看个不停,直到进了电梯,她的小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老板,这里看上去……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诶!”空旷的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叶三也终于敢大声讲话了。 “哦?”池仲景发出一个短促有力的音节,眼睛依旧平时前方。 叶三的眼睛闪闪亮亮的:“我原来都以为,警局里应该是人来人往的,现在看起来,还挺安静的哈。” 池仲景头也不回:“因为这个时间这边不会出现活人。” 叶三吓了一跳,手指一下子抓上了男人的衣袖,紧张的缩着脖子:“老…老板,你可别吓我啊!” 她左顾右盼,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刚刚还空旷的电梯,因为池仲景的一句话就瞬间化身为恐怖片的现场。 “我吓你干什么?”池仲景的语气依然是懒懒的,“这半边楼是法医科,病理科,鉴证科之类的科室,这个时间早都下班了,当然没有活人。” “那…我们俩…”叶三指指自己。 “办事。”大老板言简意赅。 “那……那……”叶三带着哭腔,“那刚刚出电梯的那个人……”不久前,就在叶三和池仲景上电梯的时候,她还亲眼看到有一个人从电梯上走下来。 池仲景转头,脸上面无表情:“我说过,这个时间,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叶三终于两眼一番,吓晕了过去。 第9章 尸体喜欢的当然是死气而不是生气啦 “起来。”有些淡漠的男声从头顶响起。 叶三躺在地上,有些尴尬的睁开眼。男人正坐在她旁边,后背靠着电梯的金属墙,长腿交叠伸长在身前。 她用手肘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学着男人的样子靠墙坐着:“老板,你真是不绅士,要是我真的晕倒了怎么办!” 作为一只尸体,叶三装晕的计谋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被身边的男人一眼识破,并且还恶趣味的一直没有提醒她,害得她在地上硬生生的趴了这么久…… 她活动了活动僵直的手腕,幽怨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池仲景仰着头,整体造型非常装逼的瞥了她一眼,眼里带着鄙视。 她讪笑,然后屁股朝着男人坐着的方向挪了挪:“老板,咱这是去几楼啊,怎么还没到?”叶三觉得,自己在地上少说也趴了三两分钟吧,这座楼上下一共十二层,就算是去顶楼,也应该早就到了吧…… “哦。”男人手撑在额头上,脸轻轻侧向叶三这边,平淡的说,“电梯坏了。” “坏了!” 叶三惊呼:“怎,怎么会这样!”她双手抱头,眼神显得很痛苦,“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呆一晚上?” 她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再看看身边撑着额头眯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心头一阵绝望:“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尸)共处一室?” “共处一室?”池仲景闻言,抬头看了看她,再看看自己,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你想得美。” 叶三哭笑不得:“老板啊!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咱们现在应该赶快想想该怎么出去才是硬道理吧!”她手指戳戳身边的男人,“老板你刚刚说这里没有一个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会来救我们出去吗?” 相比于叶三的急躁,池仲景可以说是相当的淡定:“嗯,当然是假的。” “既然这样那……诶?”叶三突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的身边的男人,“老板你刚刚说啥?” 池仲景胸腔缓缓震动,嗓子里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 叶三还是愣在原地。 好不容易等池仲景笑完了,他才抬起头,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回响:“我说,当然是假的。” “那……那……”叶三指指电梯门,“那时候出去的那个人是……” 池仲景嘴角轻轻勾起:“那是xx区分局的副局长。” “……”叶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古怪的看了池仲景一眼,“老板,不会这个电梯实际上根本没坏吧,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池仲景眼神中滑过一丝差异。 他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少女的肩头:“嗯,不错,聪明了不少。”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走到电梯的那一竖排按钮面前,按了开门。 “走吧。” 语气是欠扁的轻快。 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叶三的双拳紧握,狠狠垂了一下地面。 ==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解剖室。 解剖床上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从头顶开始都是被白布蒙的严严实实,下面露出一双大脚,上面挂着一个牌子。 叶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当然,又免不了要吃掉池仲景一个鄙视的眼神。 其实法医解剖室和s大的实验室并没有太大差别,灯一打开,都是亮堂堂的,甚至比实验室还要整齐一些,至少没有那么多瓶瓶罐罐。 叶三大着胆子凑上前,看了一眼男尸脚上挂的牌子。“8124,吓!”叶三夸张的睁大眼,感叹道,“原来这里已经来过这么多具尸体啦!” “这里曾经是日军侵华时期保留下来的一所保安局,七十多年历史。”池仲景并没有动尸体,而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手术手套,一边戴着一边给叶三解释道,“编号从刚成立第一具尸体来一直延续到现在,也有不少了。” 叶三听的很认真。 她指指池仲景的手:“我不用戴吗?” 池仲景摇摇头:“我不是来验尸的。”他指指那个被白布蒙着的男人,“你,过来。” 叶三不明就里的走过去,站在男尸的脑袋前。 “弯腰。”池仲景懒懒的说道。 叶三照做。 “再弯。” 叶三继续照做。 “再弯。” 叶三:“……” “再弯。” 叶三的声音有点颤抖:“老板,不能再弯了......快亲上了!” 池仲景这才开口:“行了,就这样吧。”此刻,叶三与男尸之间,也不过一指的距离。 “把他身上的‘死气’吸到你身上。”他说道。 “死气?”叶三有点纳闷,“我不是要多多的‘生气’吗?为什么还要死气?” 池仲景随意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一本解剖日记翻看,一边头也不抬的说:“虽然要生,但你本质上还是尸体,没有死气,你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说到底,不管再过多长时间,也不管你和人多像,你也不会是人了。”他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凉意,“你已经死了。”他盯着她,缓缓的吐出一句话,“而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叶三沉默了半响。 其实池仲景说的这些,叶三自己心里也明白。 死了就是死了,她的身体机能和一般人已经不再一样,她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甚至连疼痛和温度都感觉不到。 从老板把她从井里捞上来的第一天,就告诉过她,她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真正的“活”过来,但最后,她还是决定跟他回来了。 只因为她还没活够。 她希望看到这个世界,至少,以一个人的外表。 叶三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然后照池仲景的话闭上眼睛,轻轻感受着眼前男尸身上的“死气”。 她闭着眼感受了半天,最后有些尴尬的睁开眼,半抬起身,歪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道:“老...老板,我觉得我.....天资愚笨,怎么我感受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丝毫感觉啊。” 池仲景翻页的手势顿了一下,手上的本子“啪”的一声合上,随手摆在一边,迈开长腿,朝着还弯着腰的叶三懒洋洋的走过去,然后在叶三的呆愣中,长臂一伸,把她捞了起来。 叶三一个没站稳,双手下意识的抓住男人结实的小臂,男人也顺手扶住她。 等她再一抬起头来的时候,男人的俊脸距离她,已经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了! 叶三眨巴眨巴眼睛,眼睫毛和男人的擦过,像是两片羽毛突然扫在一起,痒痒的。 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男人突然凑过来是要做什么:“老板,你......”男人的脸突然又压低了几寸。 现在的距离,已经不过一指了。 叶三没有呼吸,男人温热的鼻息缓缓喷在她的唇上,她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男人凑上来的一瞬间,她那颗沉寂不动的心,似乎突然跳了一下。 “感受到了吗?”男人薄唇轻启,唇齿之间,似乎有甜丝丝的气味。 叶三一时间有些恍惚:“你吃糖了?”她的眼神迷茫。 男人的动作一顿,喉结轻轻一颤,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是在让你感受我身上的‘生气’,和刚刚的死气,是一个道理。” 哦,原来是她想歪了。 池仲景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同叶三之间只有短短几公分的距离。 叶三的眉眼低垂,目之所及正好看到男人淡淡的纯色,高挺的鼻梁和她的轻轻错开,如果这时候突然进来个人,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一定会认为,他们两个人正在接吻。 她的头脑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可以了吗?”混乱中,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了好了!”叶三急忙把池仲景推开,胡乱的回答着。但其实她刚刚根本什么也没感觉到,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男人所吸引,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生气”的问题? 她站在原地,内心有点复杂。 相比她来说,池仲景脸上的表情就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还是那副懒懒的样子,自己找了个柜子往上一靠,挑挑眉:“去吧。” 叶三顺从的重新凑了上去——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她下意识的瞥了池仲景一眼,后者靠在柜子上,低着头,又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她咬咬牙,再次凑上去,集中精神感受着眼前男尸身上所谓的“死气”。 还好,叶三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可雕琢,过了约么十分钟,她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共鸣从身下的尸体身上,经由她的唇,进入身体,然后流动到四肢百骸。 一股相当熟悉的气息,叶三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池仲景口中的“死气”了。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叶三更加投入,她闭上眼睛,轻轻的把那股气从尸体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引导着它在自己的皮肤下缓缓流动。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尸体中的“死气”已经完全被吸收,而叶三也感觉到由内而外的神清气爽。 她咬了咬嘴唇,反倒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高兴。 只有尸体,才会因为吸收死气而神清气爽。 原来,自己真的没办法再成人。 被叶三吸入身体中的死气此刻在她的身上缓缓流动,就像是血液一样,充斥着她的每一条血管。而她,胸腔一起一伏之间,似乎也有了淡淡的气息。 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久违了的,呼吸的感觉。 池仲景微微睁开眼,看向前方不远处正在小心翼翼联系着呼吸的叶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第10章 莫名其妙搬来的尸体当然要放回去啦 从那天晚上开始,叶三开启了她每天实验室公安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被学生们割上两刀,晚上爬出来的时候照样完好无损的跟着去吸死气。只不过,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她吸收死气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像是上班一样。 当然,叶三的身体,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 比如说,痛感。 从前她每天早上躺在解剖床上的时候,除了觉得那些学生盯着她的*放光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外,肚皮被掀开,内脏被翻来翻去,她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是现在,当有人伸手进她的腹腔的时候,她明显能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 就像是手掌轻轻压在仙人掌上的刺痛,一点也不尖锐。 叶三刚刚感觉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就没多在意,也没告诉池仲景,晚上依旧乐呵呵的从冰柜里爬出来,四处游荡。 不过叶三没钱,也不好意思问池仲景要,再加上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她每次都要到夜深人静才敢爬出来,那个时候大街上的霓虹灯早就灭了个干干净净。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每天爬出来以后,围着教学楼转一圈,去找找她的新朋友们唠唠嗑。 新朋友大部分跟她不一个房间。 比如她前一阵子发现,原来实验楼的地下室里,竟然有一个几米长宽的尸体池,里泡放着的是一些不常用的尸体。 虽然这些尸体不像叶三那样能跑会跳,但是基本的交流还是可以的。她经常晚上跑下来,跟这些尸体聊天。 其中跟她关系最亲密的,是一只叫莲莲的女尸。 莲莲本名叫周倾莲,拥有诗情画意的名字和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脸。当然,据莲莲自己说,她以前长得是很漂亮的。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池子里的尸体们都表达了他们的嘲笑。 哦,对了,忘了说,莲莲其实是具干尸来的。 其实两个人最初能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就是因为叶三对于莲莲长得漂亮这件事,给予了她高度的赞同。 不是叶三说假话,而是她真的觉得,莲莲的头骨长得圆润,轮廓也很深,如果加上血肉,也一定是漂亮的。 莲莲来s大实验室也有五年多了,不同于叶三无父无母,她则是从小生活在一个书香世家,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她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从小对做的就是一心一意无私奉献的榜样。所以在她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查出患有急性肾衰竭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尸体捐出去,为祖国伟大的医疗事业贡献出一份力量。 叶三听的几乎热泪盈眶。 这世界上觉悟如此之高的人确实已经不多了。 不愧一家子都是老师,叶三感叹。 “我真羡慕你,能每天跑来跑去的。”莲莲不知道多少次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她说归说,也只是单纯的羡慕而已,因为这样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天生的,怎么强取豪夺也变不成自己的,这就是天分。就像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有绝对音感,这样的孩子如果硬逼他去学数学全天下的音乐老师都不同意。 换言之,叶三如果不能跑,其他所有的尸体都会不乐意。 周倾莲的这番言论着实震慑到了叶三。 她从没想过自己原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要不我趁早去改个名字吧。”叶三忧心忡忡,她的名字太普通,你看莲莲的名字,至少还诗情画意的,而她……万一以后红了,念出来连一点气势都没有。 “拉倒吧。”周倾莲很想来个白眼三连翻,可惜她有心无力,“别把自己想的这么厉害,要不是有你的大老板,你能有今天?” 叶三脸部肌肉一抽——吸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气死气,她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着做一些反省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表情:“这倒是真的,不过我听你的语气,怎么,你难道也喜欢老板?” 周倾莲语气猥琐:“什么叫也喜欢?” 叶三也语气猥琐:“我一直觉得,二实验室的王教授一直喜欢大老板,每次他俩在门口碰见,老王都主动跟大老板搭话,还一口一个‘小池’叫的亲切。” “真的!你也这么觉得!”如果周倾莲现在有表情,现在一定是两眼放光,“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年恋吧!啧啧,老王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心机,看不出来啊!”她之前就是二实验室的,自然和老王很熟。 “好想再回去看看啊。”周倾莲知道,自己以后被用到的机会会越来越少,进实验室的机会不会再多了,如果有机会能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叶三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 “要不这样吧!”她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我把你弄回去不就得了?” “这……不行吧。”周倾莲的语气有些犹豫,“其实我都在那里呆了六年了,也不是非常想回去……” “行了行了,交给我吧!”叶三充满信心的拍拍胸脯。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周倾莲还是有点担忧,“虽然那是你老板,但他那么事儿b的人,说不定会迁怒到你身上。” 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事儿b这个词用的多么精准啊! 就冲这个形容词,她也得让莲莲回实验室一回。 == 第二天一早,实验室里多了一具干尸。 第一个到实验室的唐元还打着哈欠打开门的一瞬间,钥匙掉在了地上——一具干尸在解剖台上坐着,还该死的不知道被谁摆成了正襟危坐发呆的模样,两个窟窿眼直勾勾的看向他的方向。 “怎么不进去?” 十分钟后,在楼下锁好自行车的苟句慢悠悠的走到门口,就看到唐元站在实验室的门前,背对着大门,低着头。 听到苟句的声音,唐元一下子抬起头来,冲上前一把抱住苟句的手臂:“二狗子!你好歹来了!你看!嘤嘤嘤嘤~~~” 苟句扶住唐元的腰,敷衍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越过他的肩头看过去——哦对了,作为法医系的博士生,唐元似乎是特别害怕干尸来着。他依稀记得,当初唐元选池仲景作博导的时候,好像考虑的其中一个因素,就是一实验室用的大部分都是鲜尸。 他从唐元身边走过,围着那具干尸转了一圈。 “一定是陈乙丙那个贱人!”唐元咬牙切齿的跟在苟句身后,侧脸贴在他的背后,眼神阴霾。 “先不动了吧。”苟句说道,“万一是老板放在这的呢?” “肯定是陈乙丙!”唐元大声反驳道,“老板才没那么变态呢!” 等等......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确定...好像,似乎,也不一定吧。 三分钟后,陈乙丙哼着小曲来到实验室:“苏三~~.....”眼神对上唐元凶恶的眼神,身子突然僵在了原地。 “怎...怎么了这是?”他看看苟句,再看看唐元,额头流下一滴巨大的冷汗,脚底下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然后余光扫到自己身边坐着的那位棕黄色的陌生朋友。 “哎哟?这谁啊这?”陈乙丙惊喜的凑上前,左看看,右摸摸,“我们实验室什么时候来干尸了?稀客啊稀客!”他一边说着,一边埋怨的看了站在一边的唐元和苟句两个人,“怎么把我们新朋友拧成这个形状?万一骨头断了怎么办.....”他一边絮叨着,一边带好手套,轻轻扶着干尸的身体慢慢把它放倒在解剖床上。 苟句和唐元对视一眼。 嗯......看上去似乎不是他。 剩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啧啧,大老板最近越来越变态了。三个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随便动它了。 于是,在大批学生们涌进来之后,今天的课程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具坐在解剖床旁边的干尸,非常优雅的翘着二郎腿,慈祥的看着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 花朵们一节课刀子都使的战战兢兢。 大约十点钟左右,刚睡醒的池仲景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实验室的时候,突然发现玻璃的另一面,一只枯黄的干尸正坐在床上,用它那无辜的眼神看着它...... “这是什么?”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打扫卫生的三个人立刻面面相觑。 还是苟句比较大胆,抬手推了推眼镜,问道:“老板,这具干尸今天早上就在这里了,是不是您......” 池仲景的目光扫过三个学生,再从干尸身上一掠而过,最后停留在解剖台上——刚下课,叶三来不及收起来,还玉体横陈在台子上,开膛破肚面容安详。 他的眉心突然一跳,抬手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 明明是刚睡醒,怎么突然又觉得好累? “先放着吧。”池仲景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了深深的疲惫...... == 晚上十点—— “抬回去。” 池仲景面无表情的说道。 叶三:“……明明早上还没说什么的…”她低着头,小声嘀咕。 周倾莲则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装哑巴。 “别逼我说第二遍。” 叶三泪流满面:“55555.....果然是个事儿b....” “你说什么?”身后男人的声音中透着危险。 叶三一个激灵,带着手套的手迅速搭上周倾莲的肩膀,笑的很狗腿:“我是说,这就搬回去,这就搬!” 第11章 女尸当然轻轻松松的就找上门啦 池仲景最后撂下一句“三天内不准出门”就绝尘而去,只留下叶三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周倾莲的身体泪流满面。 “对不起莲莲。”叶三满脸愧疚,“我没能帮到你。” 周倾莲倒是没什么:“能在这儿以这么拉风的姿势坐一上午已经很知足了。”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说起来,我三年前就见过那个男生,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 叶三歪歪脑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啊,谁啊?” “就是那个早上一开门就被我吓到男生啊,我对他印象挺深的。”周倾莲陷入了回忆中,“我记得,他是唯一一个大学四年的解剖课每一节课都一直在吐的人。” 叶三:“......”唐元你博士学位一定是花钱买的走后门搞的吧! “先别说这么多了,我先把你弄回去。”叶三说着,站起身,把周倾莲扛在肩膀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低声交谈。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 “‘哦’算哪门子答应!” “人家害怕嘛......” “都八年了,你能不能有点长进?” “那可是......” “行了,你俩小点儿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哗啦——”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三个男人,赫然是陈乙丙,苟句,和唐元,三个人的前后顺序就是姓名排列的顺序。 唐元从苟句身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飞快的瞄了一眼解剖台:“唉呀妈呀它晚上看更恐怖嘤嘤嘤~~” 早上的干尸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妖娆且不失霸气的姿势,两只空洞的眼眶圆圆的,显得有点忧郁。 “别害怕别害怕,他被挡住了,你看不见他了。”陈乙丙难得大发善心的安慰唐元。 所谓患难才能见真情,唐元对陈乙丙的印象一下子改观,感动的哗哗流泪:“菊花,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变态,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安慰我,我决定为我从前对你言语上的侮辱道歉,我......” 他探出头看向陈乙丙,然后下面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陈乙丙正一只手搂着干尸的腰,一只手轻拍它的背部,嘴里还温柔的说着:“乖,不怕啊,哥哥保护你......” 唐元:“......” 这个变态! “咳咳,总之,快趁着晚上把这玩意儿搬走啊!我们一实验室哪需要什么干尸?”唐元抓着苟句背后的衣服,半推着他往前走,走到干尸旁边,“也不知道老板是抽了什么风。” 苟句垂下眼,看了干尸一眼,一把把它从解剖床上捞了起来。 “啊!”背后的唐元和越过苟句肩头的干尸的脑袋对了个正着,尖叫一声跳开。 一边的陈乙丙突然扭了扭身子,夸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苦着一张小白脸:“哦多开!二狗子偶吧!人家的头发刚才竟然和干尸的脑袋接触到了!好脏哦!要不要全剪掉呢!” 他扭着身子+娘娘腔语调实在是太恶心,唐元直接一拳捶上了他的后背:“想死是不是!” 陈乙丙一边嬉笑着从唐元的“粉拳”下逃脱,一边朝着苟句的方向低声喊道:“二狗子师兄你可轻拿轻放啊,别对人家姑娘太粗暴!” 他窜到苟句身边,看着苟句两只手提着干尸头和脚的样子,十分痛心疾首:“算了,还是我来吧。” 苟句乐的清闲,痛快的把手往前一送。 陈乙丙小心翼翼的把周倾莲从苟句手中挪到自己怀里,以公主抱的亲密姿势抱着它,目光温柔:“来,哥哥带你回去。” 唐元:“呕......” “哎我说,咱就这么把它送回去了?”陈乙丙走到门口,突然半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两人。他背对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脸上的五官明暗不清。 “你的意思是....?”唐元的眉头一皱。 “这不太好吧。”苟句也皱皱眉头。 虽然平时打打闹闹,但多年的默契让两个人瞬间就get到了陈乙丙话中的精髓。 == 十分钟后,三个人勾肩搭背满意的离开了实验楼。 二十分钟后,叶三站在二实验室的门口跟坐在玻璃另一边的周倾莲大眼瞪小眼。 “卧槽......”叶三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没想到这三个人这么绝,竟然把周倾莲直接抗到了二实验室,还摆成了双腿打开上折大腿顶着胸部的羞耻造型。 这.....叶三隔着玻璃都能听见里面周倾莲的哀嚎声。 可是她不知道二实验室的密码,也没有钥匙,她如果像上次一样暴力破坏了二实验室的大门,池仲景不把她重新丢回井里才怪! 而且那三个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万一二实验室的王教授找过来,这个屎盆子八成又要扣在她的头上。 更重要的是,万一莲莲被人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怎么办! 她傻愣愣的在门口站了半天,听着周倾莲的呼救声医生更比一声高,心里也是乱七八糟的。 最后她一跺脚,对里面的周倾莲说道:“莲莲,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找人来救你!”说完,她就回到实验室翻出自己的衣服,穿上,步履匆匆的走出了大楼。 叶三先去了一趟公安局,当然,没有池仲景她自己是进不去的,只能绕到公安局后面的大街上,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法医实验室的窗户——唔,灯是暗着的。 她想了想,又绕回了公安局前面。 保安亭里值班的警察小哥站的笔直。 叶三松了口气,大步走上前:“嗨,警察叔....哥哥。”她有些尴尬的把手抄在卫衣口袋里,轻轻的叫了一声。 警察小哥转过头来看着她。 “还记得我吗?”她点点自己的鼻尖,“经常跟着老...池教授来的,有印象吗?” 警察小哥有出色的记人技巧,再加上叶三这种脸白清秀的妹子,他只瞥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嗯,记得,池教授的学生。” “对对对!”叶三猛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一丝焦急,“嗯....池教授让我给他送一份文件,约在这附近,但是我没找到他,你看到他在哪了吗?” 警察小哥想了想,然后查了查今天的记录:“池教授今天没来过,我也没记得在附近见过他。” “啊.....”叶三有点六神无主,“那,这怎么办啊,你能不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 警察小哥皱了皱眉头:“对不起,我现在正在执勤,恐怕没办法帮你。”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要不这样吧。”警察小哥从值班室里翻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她,“上面有池教授的电话,你进来自己打吧。” 叶三千恩万谢的进了他身后的值班室。 值班室里还有一个警察小哥坐在那,看到叶三进来,礼貌的点了点头。 叶三很快拨通了池仲景的电话。 “嗯......”电话响了三四声,对面传来一声沙哑磁性的男声,一股睡眠被打扰了的怒气顺着电话线就传递了过来。 没听说过谁接电话先说“嗯”的! 此刻叶三也顾不上花痴电话那头声音是多么的好听,急着就想把事情说一遍,但是无奈值班室里还有别人,她没法把事情说清楚,只能先糯糯的说了一句:“老板,我是叶三......”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然后男声又响起:“这是警局的电话吧。” “是。”叶三老老实实的说,“我现在在警局门口的值班室呢。。” 池仲景似乎是打了个哈欠,声音怒意未减:“叶三,两个小时以前,我对你说过什么?” 叶三心里一咯噔:“你说,让我三天不要出门......”她稍稍提高了声线,“但是老板,我真的找你有急事啊!”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叶三等了一会儿,等到她几乎以为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又睡过去了的时候,男人才慢悠悠的说:“警局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你过来吧。” 听声音,还是非常疲惫的。 叶三心里稍稍有点愧疚:“对不起啊老板。” 靠着池仲景给她说的路线,叶三成功的找到了他家的大门。 酒店式公寓,豪华的大堂,无处不在的电梯,细致周到的客房服务。 嗯,果然符合池仲景的性格。 懒,方便,土豪。 对一个单身(老)男人来说,他住在这里实在是很方便。 叶三拐过弯,被墙角垃圾桶上面的金狮子差点闪瞎眼。上楼前她悄悄看了一眼楼下作为酒店客房的房间价格。 啧啧。 “1608......”叶三一边念叨着,一边顺利的找到了门牌。 她深吸一口气,按了按门铃。 等了几秒钟,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的大老板顶着一头鸡窝头穿着t恤长裤光着脚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进来吧。”他转身走进去,单薄的衣料下是漂亮又不失力量的背脊曲线撞进叶三的视线。 叶三愣了愣,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厚厚的地毯,脱了鞋,印着花朵的彩色袜子轻轻踩上毛绒绒的白毯。 “老板,我......”池仲景的客厅里没有沙发,空荡荡的一块只有地毯。叶三看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想要坐在地上。 “谁让你坐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话,让叶三下蹲的姿势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显得有些滑稽。 第12章 口对口渡生气当然会不小心亲到啦 叶三尴尬的站起身来,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无措的看着池仲景。 “还有二十分钟到十二点。”池仲景坐在地毯上,眯了眯眼,“叶三,你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叶三瘪瘪嘴,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只是这中间把唐元苟句和陈乙丙的名字用“有几个人”这样模糊的词语一带而过。 她倒是不会天真到认为池仲景听不出来这几个人是谁,只是至少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告密,算不上背后打人小报告了...... 池仲景懒懒的靠在一个抱枕上,听完叶三的讲述,眼皮一垂:“坐吧。” 叶三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坐下,两个人盘着腿面对面。 气氛有点沉闷。 “嗯......老板。”叶三尝试着开口,“我们,不回实验室吗?” 池仲景闻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的意思是,让我半夜跑到实验室帮你打开门,然后救你那位干尸朋友回尸体池?” 叶三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所以没好意思点头,只是抿抿唇一笑,意思就是:既然你get了那就太好啦! “......”池仲景看了叶三一眼,“你困吗?” 叶三摸不着头脑,听到他的话,老实的回到道:“不啊,你知道的,我不需要睡......” “可是我需要。”大老板有些烦躁,“我从中午站到下午对着尸体站了七个小时,现在需要休息。” 叶三咬咬下唇:“对不起,老板。” 池仲景从地上缓缓的爬起来,手上随手拽过一只熊猫头抱枕,准确的砸在叶三怀里:“先睡觉,明天再说。” 说完,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进了卧室。 叶三抱着熊猫头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飞快的爬起然后冲进卧室——大老板已经把自己整个人卷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头自来卷的鸡窝头在外面。 算了...... 叶三扯扯熊猫的耳朵,转身走回客厅。 她是尸体嘛,怎么能睡得着。 她看着客厅里散落在地毯上的大大小小的玩具抱枕,抽了抽嘴角。 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嗜好......她随手捡起一个皮卡丘,捏了捏它的胖脸。 左右自己也睡不着,叶三就索性把整个客厅的抱枕都集合了起来,堆成一个玩具山,然后一头摔了进去。 嗯,虽然睡不着,但是被毛毛包裹着的感觉,真的是好舒服啊。 zzzzz.... 第二天早上六点,卧室里三个闹钟同时响起,然后被一床被子死死的蒙住,沉闷的在被子下面无助的哀嚎着,而失去被子的池仲景,在甩出被子的瞬间自己也被被子的余力带的滚下了床...... 身下从柔软的床垫变成了毛毛的地毯,池仲景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趴了十分钟,才慢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揉揉自己的鸡窝头,打了个哈欠。 由于工作性质的问题,池仲景经常起早贪黑,在实验室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有时候为了配合警局的工作,还要一遍一遍的解释着他已经写到最浅显的验尸报告,所以睡眠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与水和空气同等重要的生活必需品。 他给自己接了杯纯净水,仰着头一股脑的灌了进去,然后走出卧室,眼睛轻轻张开一条缝,脚步一顿。 客厅里,原本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抱枕不知何时都堆在了墙角,像一座小山。 他的眉间皱起一丝疑惑,是他昨天晚上自己堆的? 刚刚睡醒的池仲景,头脑还略有点不清醒。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当然,也只是短短的片刻,这期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墙角的抱枕山——没办法,一堆毛茸茸的抱枕堆在一起实在是太萌太有诱惑力啦! 于是老宅男池仲景不再犹豫,手上的杯子随手一放,抬起脚就朝着墙角走过去,身体完全放松,迷人的眼睛半闭着,就这么直直的倒了进去—— “啊!” 女人的尖叫声。 池仲景反应极快,在听到声音的时候身子就在半空中硬生生的翻转了半圈,面朝下,双手撑地,只住了自己扑倒在地的趋势。 等他稳住了身形,看清自己身下的情形以后,太阳穴又开始一突一突的跳起——叶三在他身下,与他的脸之间距离不超过十公分,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确实,好像,叶三是来找过他来着。 池仲景难得愣了半秒钟。 叶三也愣了。 她本来好好的躺在抱枕里闭目养神,度过了孤独但充满幸福感的一晚,结果听到动静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得不说,这样看来,还算是个幸福的早晨。 她愣了半秒,率先比池仲景反应过来,两只手闪电般的伸到男人的脸侧,手指用力的掐上了男人的脸颊。 男人的脸被扯成了(--)。 扯了两下,叶三兴致缺缺的松开手,嘴唇一撅:“不好玩。”虽然皮肤是很滑毛孔也几乎没有,但扯起来手感硬硬的,不好玩。 她轻轻拍了两下男人的脸颊,然后用力揉了揉,把男人的脸恢复原形。 男人的眼睛里迅速凝聚起危险的风暴。 “你玩够了没有?”池仲景声音低沉,像是早起捕猎的豹子,撑在叶三身侧的手臂结实有力,流畅的身体曲线似乎随时都在蓄势待发,一双深邃的眼睛也一动不动的盯着身下的猎物。 只可惜猎物看上去实在是太傻笨,丝毫体现不出豹子的水平。 叶三整个人都傻了。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捏了捏身上男人的手臂——棉质t恤下面是毫不掩饰的肌肉,隐藏着力量,触上去,是温热的感觉。 “妈呀......”叶三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用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原来这是个真的。 作大死了! 池仲景看着身下恨不能化身鸵鸟的小女尸,仅用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抓住挡在她眼前的小细胳膊,略一用力,直接拉上了头顶。 失去了遮挡,叶三拒绝睁开眼。 “干什么?” 叶三紧闭双眼,五官全部皱在了一起,双手紧张的攥成拳,把脸测到一边:“不要打脸!” 池仲景:“......吸气。” 嘎? 叶三挣扎的动作一顿,紧闭的双眼轻轻张开一条缝——池仲景的俊脸近在眼前。他此刻的五官都是紧绷的,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什么....吸气? 叶三这才反应过来,池仲景的意思,应该是让她吸取他身上的生气,因为叶三身上的生气还不足以支撑她在除了冰柜以外的地方过夜。 她看着眼前男人距离自己鼻尖不过几公分的英挺鼻梁,还有那微眯的双眼——法克,这老男人怎么长的?睫毛竟然这么长! 叶三正这么想着,那两扇睫毛突然动了动,她毫无防备的对上一对平静的眼珠子,当然,那只是看上去。如果用一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应该就是烧开的油锅,看似平静,其实下面已经滚烫。 她定了定心神,目光顺着鼻梁滑到男人的嘴唇上,早起还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现在为了她的生气微微轻启。 她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生气从男人的嘴唇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 久旱的植物接受到了水分,枝条下意识的伸向那充满生命力的源头。 池仲景的生气好比上好的养分,叶三微微仰头,表情享受。 约么是差不多了,男人的脑袋也开始后撤,而突然失去生气的叶三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前一凑。 世间万物都抵不上一个巧合。 叶三的动作太自然,池仲景来不及起身。 无声的,四片唇就这么贴在了一起。 叶三感觉到了温热,池仲景感觉到了冰冷。 “叮——”是什么滑过大脑的声音。 几乎是在触上的瞬间,男人就做出了剧烈的反应——他飞快的收回手臂,从叶三身上站了起来。 他目光复杂的看向还躺在一堆玩偶中间眼睛微闭,撅着嘴四处寻找生气的叶三,心里突然有一股无名之火蹿了上来。 有点烦躁。 叶三一下失去了生气的来源,缓缓的睁开眼,就看到池仲景已经起身,居高临下的站在她旁边。 “诶?已经够了吗?”叶三眨了眨眼,腰一用力,坐了起来,看着池仲景。 池仲景反应速度太快,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现在一肚子火又没处发了。 池仲景看着叶三自顾自的盘腿坐在地上,抬头看他时那无辜且茫然的眼神,默默咽了一口血。 == 半个小时后,叶三一个人站在了二实验室的门口。 “莲莲啊!我来接你了!” 门一打开,她就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冲进了二实验室,一把揽过周倾莲的背开始干嚎,“都怪我不好,你昨天晚上一定很寂寞吧!我这就把你送回去!” 叶三一边絮絮叨叨的对着干尸赔礼道歉,一边一把捞起周倾莲放上肩头。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周倾莲好奇的说,“钥匙哪来的啊?” 叶三一边锁着门,一边说:“我去找老板啦!钥匙是他今天早上给我的。” “你昨天晚上就去找你老板?后来呢,后来你去哪了?”周倾莲的语气有些奇怪。 不过叶三没听出来,依然老实的回答道:“后来?后来我就去老板家了,嗯....睡了一晚。”她小心的在走廊上穿梭着,生怕被人看见。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早晨了,如果被人发现实验楼里有人扛着干尸在走廊里跑,不被吓死才怪。 “睡了一晚!”周倾莲惊呼。 “是啊!”叶三摇头晃脑,“怎么了?” 周倾莲心里摇了摇头,痛心疾首。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个池仲景的口味这么重!╮(╯_╰)╭ 第13章 老板的生气护体当然要出门转一转啦 “二....二狗子.....” “别紧张。” “二傻子师兄,我害怕555。” “你个老菊花别碰我!” “二狗子啊,你说,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做梦了?梦见咱把那干尸放在二实验室里了,怎么今天早上.....”唐元拉着苟句的袖子瑟瑟发抖。 陈乙丙也难得面色有点发黄。 他推了推眼镜,戳了戳唐元:“别闹了,那也是你一个人做梦,不是我们仨啊!”他围着二实验室的解剖床转了好几圈,恨不能把整个台子翻过来。 “你说......”唐元的声音颤抖,“咱们不会真遇到鬼了吧!” “胡说八道!”苟句皱了皱眉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亏你还是学理科的。”他们三个一实验室的整齐划一站在二实验室中,抱着手臂,突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阵阴风吹过。 “啊~~~那是什么!”唐元飞快的锁起脖子一把抱住苟句的手臂。 “是我!” 苍老但却不失坚韧的叫喊声,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怒气。 “你们三个人没事儿来我实验室里干什么?想偷师?”二实验室的王教授一把年纪老当益壮,白色的胡子一跳一跳,眼睛瞪得老大。 三个人具是虎躯一震。 “不不不,我们只是走错门了!” “我们就是来看看您!” “我们是来借润滑剂的!” 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 实验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这两个傻(哔——)!三个人脑子里同时闪过一句话。 王教授冷笑一声:“编瞎话都编不全,真不知道小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你们仨这么笨的徒弟!” 老王教授向来都是这样,对池仲景总是不吝夸赞,但是对唐元三人却总是逮着机会就要狠狠的打击一番,不把他们踩在脚下是绝不会放走的。 三个人从最开始的大喊“不公平”,到最后的逆来顺受,几年了,也习惯了。 三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教授啊我们有时间再过来看您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话音还没落,三个人已经飞快的冲出了实验室,剩下王教授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半天。 这群小兔崽子! 王教授决定,要亲自去找小池好好的把这三个人骂一顿! 又有理由去找小池了哦也~(≧▽≦)/~ == 脱难的三人,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埋头苦思,始终是想不通,为什么那具干尸会连续两天都神秘的出现和消失。 简直是乱诡异的。 实验室的钥匙只有他们三个和池仲景有,如果不是他们仨干的,那只有可能是...... “你说,会不会是.....?”陈乙丙大胆的把三个人共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很快又自我否认,“不会吧,老板不像是那么闲的蛋疼的人。” 剩下两个人点点头,然后对视一眼,目光落在陈乙丙身上。 陈乙丙惊恐的看着两个人,不知所措:“你们俩干啥?怎么这种眼神?不会怀疑我吧!”他大声分辩道,“我昨天晚上可是和你们一起回的宿舍啊!” 唐元摇摇头:“我们不是怀疑你,是习惯了。”习惯每一次找不到罪魁祸首的时候就先找他。 陈乙丙:“......”太欺负人了tat! 陈乙丙万念俱灰,一个人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叶三的冰柜面前,啪啪啪输进去密码,把叶三捞了出来。 “桃花妹啊~~~~”他一嗓子干嚎,“你菊花哥被人冤枉啊!六月飞雪!大旱三年!血溅三尺白绫啊!桃花妹!” 苟句:“......”他神经病吧! 唐元:“......”你现在才知道么! 陈乙丙自顾自抱着叶三,一只手揽在她的脖子前,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嚎的更加大声:“桃花妹,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啊!看我一眼啊!” 苟句和唐元当即决定转身离开,不再搭理他。 今天三个人都没课,早来原本就是为了看一下二实验室那群人的反应,没想到竟然碰到这种灵异事件,兴致顿时没有了不说,心里还发慌。 “哎,你最近听说了吗?”唐元戳戳苟句,“最近咱们省里的医院里好像有变态流窜,就是奸尸的那一种。”他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着,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你说,会不会是流窜到咱们学校里来了啊?” “什么?奸尸!”陈乙丙听到“奸尸”二字立刻停住了哀嚎竖起耳朵两眼放光。 “你的同道中人。”唐元白了他一眼。 “!”陈乙丙严肃的推推自己的眼镜,“我和那些心理变态的人可不一样。”他看向自己怀里的叶三,表情温柔,“我那是对尸体的尊重和对捐尸者的崇敬,这和那些自己把不到妹子还要亵渎尸体的神经病差太多了好不好!” 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他低头看了怀里双眼紧闭的叶三一眼:“你说对不对,桃花妹?” 唐元:“......” 苟句:“......” 桃花妹:“......”你也并没有正常多少! 最后三个人决定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普通的灵异事件,将之抛在脑后。(......) 这样也好,万一干尸还在二实验室里,他们三个肯定免不了被王老头一状告到老板那里,到时候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三个人此时同时想起了自己被池仲景抓去警局对着尸体一站站一天的情形,同时打了个寒颤。 左右一天没课,他们也不想在实验室里多呆。 “老板今天来了吗?”陈乙丙一边把叶三轻手轻脚的放回冰柜,一边问道。 苟句低头想了想:“似乎没有。” 三个人顿时脸色一变。 一般池仲景只要不在学校,那么说不定就会是在警局有大案子之类的,而一般这个时候,他们三就会被他抓去做壮丁。 三个人同时掏出手机,果断关了机。 “打球去?”唐元提议。 剩下两人附议。 于是三个人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实验室。 == 十分钟后,叶三缓缓的从冰柜里爬了出来。托今天早上池仲景那一口充足的生气的福,今天白天她应该是能活动一天没问题了。 她小心翼翼的锁好了实验室的大门,先去了一趟地下室,找到了坐在墙角里一个人发呆的周倾莲。 “莲莲,你干啥呢?”她叫了好几声,面前的干尸才慢吞吞的“嗯”了一声,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叶三吓坏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小三儿啊,你别管她了,她这是害了相思病,为心上人魂不守舍呢!”尸体池里一具尸体说道。 相思病? 叶三听着新鲜,好奇心一下子全上来了。她凑到周倾莲的身边坐下,用胳膊肘顶了顶她,“哎我说,你看上哪家小伙子了,跟我说说?” 周倾莲刚开始还有些扭捏,不过她本身也不是太憋得住心事的性格,耐不住叶三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害羞的低声说道:“是......二实验室的十三啦!” 十三?叶三歪了歪脑袋,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突然,来自某几天前的一段唐元他们之间的对话——“......说不定我们小十三的‘最美’的名号就要保不住咯!”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听二傻子提起过。”叶三点点头,“似乎是我们实验室的?不过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 “原本是的。”提起十三,周倾莲的语气欢快了许多,“上个月他刚被借到二实验室里去。” 叶三揶揄的看了她一眼:“哟,了解的挺深入嘛!” 周倾莲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大家闺秀,提起喜欢的人来,还是有点害羞:“他和我从前喜欢的人长得有点像。” 喜欢的人啊......叶三一时间竟然有点惆怅。 说起喜欢的人,自己从前好像也有这么一位呢。 不过那已经很久远了,叶三几乎已经忘了那个男生的模样。 嗯,毕竟是四岁时候的事情了...... “好了好了,今天先不跟你聊了,我有事儿出去一趟,晚上再来找你哈!”叶三回过神来,笑嘻嘻的拍了拍周倾莲的肩膀,然后蹦蹦跳跳的出了地下室。 == 大白天的,叶三要去干什么呢? 虽然是尸体,但是叶三可没有什么“白天不能晒太阳”的忌讳,只是她的皮肤没有修复功能,太阳晒多了可能会长斑。不过谁让今天早晨池仲景那一口生气喂得好呢,叶三现在有生气保护着,只要不暴晒,基本是没问题的。 哈哈~ 出了实验楼,叶三就晃晃悠悠的在学校里闲逛。 她的脸上带着口罩,头顶盯着棒球帽——没办法,白天校园里学生太多,难保碰不到医学院的。要知道,只要是最近上过解剖课的,可都见过她的长相呢! 她在春季的校园里走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没办法,叶三实在是太久没有白天出过门了,今天早上碍于池仲景一直在身边,她出门的时候都没来的及抬头看一眼太阳就被塞进了车里。现在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抬头看看太阳,看看刚刚抽出新芽的树,看看路边的花花草草,她突然有点恍惚。 仿佛自己真的是个人,走在大学的校园里,像其他学生那样,在去上课的路上步履匆匆。 叶三没有上过大学,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环顾四周,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男生从面前走过,然后是一个穿着牛仔裤小皮衣的女生。 她正了正帽檐,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啊,这些,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啊! 第14章 大老板当然也是要教课的啦 曾经,叶三也有一次能够上大学的机会的。 她从小虽然不能说是品学兼优,但成绩在高中里也是名列前茅。毕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作为孤儿院学习最好的孩子,叶三最终还是放弃了考大学,回到了孤儿院,当起了小老师。 这一当就是一辈子。 天知道她是有多么想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啊! 没想到现在死了,竟然有这机会,可不得好好抓紧了! 叶三把口罩更贴紧一点,确保自己的脸真的露不出来,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紧张的心。然后跟在刚才那个穿着皮衣的女生后面,进了同一间教室。 进了教室以后,叶三悄悄的摸到了最后一排。 她抬头扫了一圈教室里所有的学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医学院的课程,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看见。 叶三挺胸抬头,竖直腰杆。 太久没有坐在教室里,她不知道手脚该摆在什么位置,手心被汗打湿,手指下意识的扭来扭去交缠在一起,放在大腿上。 周围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面孔,他们脸上或是睡眼惺忪,或是忙着交谈,或是低头看不清,几乎没有一个像叶三这样,脸上充满期待和兴奋。 叶三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突兀,便缩了缩脖子,让自己在最角落里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不过…… 之前听说大学里其实像这样的课程出勤率都不是很高的,现在看起来,明明还不错嘛~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进门前翻一只本子笔什么的,现在桌子上空空如也,确实是有点奇怪。 三分钟后,叶三在自己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迎来了她大学生涯的第一节课。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前排的同学率先小范围的骚动。 叶三和其他人一样,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向噪音产生的方向——似乎是这节课的老师刚刚站在门口。 铃声落下,负责这堂课的老师也缓缓的走进了教室。 叶三的全部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她愣了半晌,僵硬的抬起自己的手背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然后一把拽过身边坐着的同学的袖子,傻傻的问道:“这节课是什么?” 被她拽住袖子的男同学回头看到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包的严严实实的叶三,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答道:“英语国家文化。” 叶三缓缓松开手指,绝望的瘫坐在椅子上。 妈呀……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警局的法医,医学院的教授,要教什么劳什子英语国家文化啊! 像是找到一个糖果屋结果进去以后发现糖果都是毒品做出的假象一样,叶三怀疑,她以后可能再也不敢随便进教室上课了。 真的会死人…不,是死尸体的! 她看着已经上锁的后门,心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只见池仲景空着手就这么悠闲的走进了教室。他的步履称不上缓慢,但看起来非常随性。面向讲台的时候,下巴自然的微微抬起。 是一种睥睨天下的角度。 是一种“老子最牛b”的角度。 他今天并不是像平时那样穿着随意。上半身是深蓝色亚光的衬衣,当然,最上面两个扣子敞开,修长的脖颈曲线悄悄滑进领口,露出一小段锁骨。 叶三拱了拱鼻子:骚气。 下半身是一条军绿色的长裤,很好的修饰出了他的大长腿,利落,爷们儿。 叶三翻了个白眼:虚伪。 她缩在角落,默默的并且很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从池仲景开始现在讲台上,正面下面所有学生的那一瞬间,他第一道目光,就是投给了角落里的叶三。 叶三一个激灵,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砰砰砰哗啦啦咚!”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集中到了叶三的身上。 叶三不敢从地上爬起来,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现在帽子歪了,口罩掉了,重要的是,她肯定暴露了。 怎么会这样啊!她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一辈子躲在桌子下面。 叶三身边的男生看叶三一直都没爬起来,以为她是受伤了,就低下头小声的问道:“同学,你怎么了?” 叶三尴尬的摆摆手,然后神秘兮兮的问道:“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看我?”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长睫毛的眼睛眨眨,然后诚恳的点点头。 天哪,丢了大人了…… “那……老师呢?老师在干什么?”叶三又问道。 “老师在考虑,是不是要亲自扶你起来。”熟悉的男声隔着头顶的桌子穿进叶三的耳朵。 魔音穿耳。 叶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口罩重新戴好,然后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不好意思,老……师。”她仰起头,让自己的表情尽量诚恳,眼神溢满真诚的泪水,“老师,我错了。” 池仲景盯着眼前打扮的怪模怪样的叶三,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不用了,这位同学,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话,不如问问你身边这把凳子,我想它更需要。” “哈哈哈哈!” 教室里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叶三的口罩下面的脸色渐渐染上淡红的颜色。 尴尬到死。 池仲景调侃完叶三,出乎意料的大发善心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回到讲台上,开始了今天的讲授。 说实话,他讲课其实还不错。 语气慵懒随意,想到哪里讲到哪里,没有任何准备,没有课本,没有ppt,有人甚至问过他是不是从来不备课,他也诚实的回答了。 是,他从来不备课。 一是没有时间,二是这只是一门一周才上一次的选修课,备课浪费时间。 学生们都喜欢他的讲课方式,因为贴和他们的口味,有趣,又不流于形式。虽然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老子非常嫌弃你们”的吊炸天气场,但没关系,他有颜啊! 女生们都喜欢看他的脸,谁管他的课讲的怎么样呢? 不过今天,她们中的有些人敏锐的发现,平时眼高于顶的池教授,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 总之,叶三这一节课是什么也没听进去。 大学的第一堂课,不仅就这么泡汤了,可能还会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她点儿也太背了吧!至于每次做点坏事都会被人抓个现行吗? 下课铃响了以后,池仲景朝着叶三的方向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离开了教室,叶三浑身剧烈抖动,然后垂头丧气的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等等,同学!” 她身后突然有人把她喊住了。 叶三停住了脚步,回头,是刚刚坐在她身边的男生。 说实话,刚刚池仲景给她带来的的冲击太大,她根本没注意这个男生的长相。现在看来,还是很清秀的一个小男生,皮肤白皙,鼻梁很高,眼睛也很大,只是表情有点僵,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个男生长得有点眼熟………啊!似乎有被丢在脑后的记忆从模糊到清晰,渐渐被拾起。 “啊!”她捂住嘴,睁大眼睛,“你是那个小卖部的……”他是那天,她在学校后面小卖部里遇到的那个,借她外套的傲娇小哥! “是你啊!”叶三惊喜的上前两步,“上次还没谢谢你呢!” 男生的脸微微泛红,他似乎是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叶三指指自己的口罩和帽子:“这样你都能认出我来,真厉害!”她冲着男生竖了个大拇指。 “哦,对了!”她伸手指指后门口,“你也是学……英语的?” 男生连忙摆手:“不是的,这只是一节选修课,我其实学的是宗教学。” 宗教学……听上去就很深奥啊。 叶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既然是熟人,两个人就索性一起肩并肩下楼。 “你不是池教授的学生吗?怎么他刚刚好像不认识你的样子?”男生突然问道。 叶三心里“咯噔”一声,眼珠一转,说道:“其实我……”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唉……其实我是犯了点错误来着,准备今天来上他一节课拍拍马屁,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话音刚落,她就立刻被自己机智感动了。 男生会心的点点头:“怪不得从前没见过你。” 两个人谈的正欢,刚出教学楼一歪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池仲景。 池仲景看着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男女,眉头不自觉的轻轻皱了一下。 “我……要走了。”叶三表情僵硬的指指不远处的池仲景,再看看身边的男生,“我叫叶……桃花,以后我们有缘再见吧!”她隔着口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男生也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叫……” “我先走啦!” 他刚张开嘴,女孩已经飞快的跑开了他的身边。 又像上次那样离开了吗? 男生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叶……桃花是吗?很快,我们就会再见了,到时候,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名字。 == “那是谁?”池仲景看到叶三一路小跑过来,还没等她挺稳,就开口问道。听上去漫不经心,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是,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语速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这样细微的差别叶三也没听出来。 她只是愣了愣:“你忘了吗?是那天在学校小卖部的那个男生啊!”她有点纳闷,“我记得你们认识啊。” 第15章 验尸记录当然要加上叶氏修辞手法啦 “是吗?”池仲景嘴角抽了抽,眼睛看向别处,沉下嗓音,“暂时不要跟他来往过密。”他顿了顿,“那个人,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啊……她怎么没看出来?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嘛…… 叶三噘噘嘴,见他只是在说刚刚的男生,竟然没有要怪她私自出门的意思,觉得很惊讶,就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老板,你……你不怪我今天自己出来吗?” 池仲景闻言,看向叶三。 小姑娘的表情很纠结,很紧张,拳头攥的紧紧的放在身侧,眼神中也有疑惑。他想起刚刚在上课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吓得从凳子上摔下去的场景,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很恐怖吗? 叶三一见池仲景皱眉头,心里更是泪流成河,腿也忍不住打颤。 她现在就像是生物课本上的条件反射,主人一摇铃,狗就流口水。而她这里变成了,只要他池仲景一瞪她,她就控制不住的腿发软…… 这就是所谓的奴性吧。 叶三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池仲景低头看看手表,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叶三说道:“有个忙需要你帮,如果你做得令我满意,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 叶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紧张的抓住自己的领子,防备的眼神看着池仲景:“你……你想干什么!” 她可卖艺不卖……她眼珠一转,手从领口迅速移到自己的腰上,捂紧,大喊:“肾也不卖!” “我要你一个死人的肾干什么?”池仲景有些不耐烦的伸手有些粗暴的抓起叶三的后颈,“走。” 一小时后—— “死者女性,尸长166公分,发育无异常,营养良好。” 叶三下笔如飞。 “……食管无异常,黏膜表面光滑,未见溃疡、溃烂及明显出血点。” 叶三妙笔生花 “腹部伤口二十一点六公分,刀口呈锯齿状,伤口表面粗糙。” 叶三手底下一顿,抬起头,看着那十分可怖的伤口,眼神有些疑惑:“为啥会是锯齿状?” 池仲景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低着头:“就是锯子造成的伤口。” 叶三一愣,眼神不由自主的移到尸体脸上——一位看上去非常漂亮的女生,身上却有这样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尽管她现在双目紧闭,表情平和,但叶三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生前曾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当初只是单纯的掉进了井里,否则现在也不能这么完整的站在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必为别人的经历而感到惋惜。”池仲景头也不抬,声音从口罩下面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老板,我觉得你说的不对诶!”别人的经历,也是给自己的经验教训啊,更何况这样一个女生有这样惨痛的遭遇,感到惋惜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叶三撅噘嘴,刚准备和他争论一番,却被男人抬头的一个眼神打断。 他的脸上被手术口罩和帽子牢牢的包裹着,只剩下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露在外面,黑色的瞳孔像是深沉的黑夜。 “我知道不对。”池仲景又低下头,手下继续动作,“我只是在安慰你而已。” 明明还是一如既往慵懒的语调,叶三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认真。 她从手下的尸检记录中抬起脑袋,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奇怪……明明还是那个人,为什么一认真工作起来,就马上让人忍不住想要肃然起敬呢? 叶三注意到,池仲景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的标准和仔细,在s大的实验室里呆了这么多天,她也算是见过很多人解剖尸体。即使是以小心谨慎著名的苟句,动作也没有池仲景这样优雅温柔。 仿佛手下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份美食,或是心爱的女子。 这并不在乎技术问题,而是一位法医对尸体的尊重。 叶三吸吸鼻子,鼻头突然有点泛酸。 嗯,跟对老板了呢!\\\\\\\\(^o^)/ “老板,你说那这个女生是怎么死的啊,凶手为什么要用锯子杀人?太残忍了吧!什么仇什么怨呐!” “不知道,那不是我的工作,我只负责验尸。而你,只需要记录。” “……哦。” 接下来的时间,尸体换了一具又一具,池仲景没有停下休息,每一具都是同样认真,同时动作也很麻利。 “……泌尿生殖系统,无异常。”说完最后一句话,池仲景转头,看向身边的叶三,习惯性的说了一句,“ok,结束了。” “啊?是吗?这么快!” 身边传来的并不是往常那样有气无力的欢呼,而是一声清脆的女声。 他转头,叶三正笑眼莹莹的望着他,一手把本子朝他递过来:“我写完了,老板,你看看吧!” 看着手里的一叠记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在尸体前呆了一天。往常这个时候,他身边站着的,应该是唐元苟句陈乙丙,今天换成了不知道累和饿的叶三,他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他低下头,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记录。 没想到这丫头还写的一手好字。 这样看来,如果让叶三当自己的助手,可比那些小子要合适许多,或许自己可以……手底下翻到其中一张报告,池仲景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先找人把尸体搬了出去,自己也换下手术服,清洗完毕以后到了他在局里的办公室。同一时间,叶三也去乖乖的泡了消毒水,只是她比池仲景先出来,就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电脑。 池仲景走近的时候,她正翘着二郎腿,看着最近很红的一部电视剧。 一页纸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递到了她眼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沐浴液的清香。 而自己身上,是千篇一律的消毒液的味道。叶三一时心头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但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面前的纸上。 她把脖子伸过去:“这不是我刚刚写的记录吗?有问题?”她顺着手臂往上去,看向手的主人。 池仲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长腿一伸,交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又换成了他喜欢的黑色外套,手里捏着她的记录。 “或许,你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他的手指在记录上点点,“什么叫做‘伤口的颜色是美丽的牡丹色’。” “还有这里。”他又抽出一张,“‘背部见紫青色夹杂红色的原宿风尸斑’。” 诸如此类,还有好几张。 原本冷冰冰的验尸记录,因为她的描述而有了几分温度。 “老板,是你说我可以写的生动一点的……”叶三小声的嘀咕,腿也下意识的并拢,规规矩矩的坐的像一个小学生。 池仲景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叶三心里忐忑,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老板,我,算是过关了吗?” 池仲景看向那一叠报告,脑子里又闪过了她今天从椅子上摔下去的画面,不禁扬起头,靠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小姑娘,嘴角轻轻上扬:“嗯,算你过关。” “耶!”叶三情不自禁的欢呼,“老板万岁!” 看见小姑娘这么开心的样子,池仲景的疲惫也散去了少许。他从外套口袋中掏出钱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卡,递到叶三面前。 叶三一愣:“老板,这是……” “你的报酬。”他把卡放在她手心里,金色的卡面,灯光从表面反射过,闪闪发光,“你帮我一天,我付你一天的酬劳,以后如果还有,也这样。” 叶三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卡片千斤重。 她急忙推回去:“不行的老板,我其实……没有做什么的,你不用给我钱的!”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受宠若惊,“你救我重新‘活’过来,还花钱养着我,我还经常给你添麻烦,我帮你做记录,那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这样的!” 她一把拉过池仲景的手,把卡片塞进去。 池仲景修长的手指拈着卡片,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拉起叶三攥成拳头,打开,将卡片轻轻的放进去:“既然已经‘活’过来了,就要把自己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的声音缓慢而又清晰,“你的天赋让你有了再一次生命,让你有机会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赚钱,这是你应得的。”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唐元他们一向也是如此。” 他握着她的手,温热的手心温暖了叶三冰凉的手背。合上,便退开。 他收回手,放进口袋里,定定的看着她:“这是你应得的。” 在池仲景这里,叶三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是一个和他平等的生命。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她找到这种平衡。 沉默了一会儿,叶三突然抬起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好吧,我就收下了!”她小心的吧卡片收到自己的口袋里,拍一拍,然后看着对面的男人,骄傲的一抬下巴,豪迈的挥挥手,眼睛里似乎有星光闪烁,“走,老板,我请你吃饭!” 第16章 酒醉以后当然就控制不住自己啦 和池仲景一起出门吃的第二顿饭,叶三总算是挺起胸膛来,走在最前面,气势汹汹。 既然赚了钱,说要请客吃饭,自然是要请一顿好的。叶三思来想去,自己又不知道老板喜欢吃什么,就干脆请他吃了自己最喜欢的——羊肉串。 不料池仲景一听叶三要请他的是羊肉串,嘴角抽了抽,当即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的邀请,转身就要走。 叶三急了,眼一红,一咬牙一跺脚,伸手扯住他的衣服下摆,指尖微微颤抖,眼睛眨巴眨巴:“老板,我…我改变主意了!”她眼一闭,“我请你吃大餐!” 池仲景脚步一顿,转过头,在看到她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之后,突然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有点好笑:“我不是……” “好了!老板!这是我请你吃的第一顿饭,你就赏个脸吧,好吗?”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此情此景,池仲景也就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唉……其实本来是想回家睡觉来着…… 叶三带池仲景去了一家s市非常有名的一家西餐厅。 她估摸着,老板是喜欢吃牛排的——他们俩只一起吃过一顿饭,虽然是误打误撞,但她记得,池仲景似乎吃的还挺开心。 唉……真是个奢侈的吃货。 叶三一边看着菜单上的价格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很开心的招呼着对面的男人,大方的把菜单推了过去,满不在乎:“来来来老板,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 至于价钱?叶三不担心。既然是池仲景点菜,他又知道自己卡里多少钱,于情于理,他总该给自己留点儿零花吧(^_^)。 她抬起头,用一种小学生上课的认真姿势看着对面正看着菜单的男人。 老板,给点儿力啊! “啪啪啪啪啪啪啪” “好了。” 第一串是池仲景的指尖敲打在菜单上的声音,其实并没有耳朵可以清晰听见的声响,“啪啪啪”什么的是叶三自己脑补出的声音。 是银行卡折断的声音。 也是她心碎的声音。 怎么,原来她的卡里竟然有这么多钱吗?能买这么多东西?法克......早知道就她来点菜了,说不定能剩下更多! 叶三一边为自己卡里的票票惋惜,一边静静的等着菜一道一道的上。 沙拉,牛排,甜点,鸡尾酒,就连面包,都是双份的。 “这......”叶三瞪大了眼睛,看着铺满整张桌子食物,眼神古怪的看着池仲景,“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不。”池仲景把其中的一半推到叶三的面前,“这些是你的。” 叶三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胃,心里突然有点酸涩:“....你.....”她低下头,表情悲伤,“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尴尬所以才点的,其实你不用.....”你不用点了,我又不吃。还不如少点一份,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她的钱呢。 池仲景嘴角轻轻一翘,修长的手指朝着叶三勾了勾。 叶三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的凑了过去。 池仲景顿了一下。 嗯.....桌子有点长。 他干脆起身,拉开凳子,绕过桌子朝叶三这边走了两步,伸出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轻轻一抬,微微俯身,嘴唇凑近。 一口新鲜的生气自两人的唇间缓缓的流动。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看上去就像是情侣之间亲密的亲吻。 男的帅,女的也算是清秀,这样一对璧人(大误)坐在一起,原本就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眼球,现在原本坐的一本正经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弯腰给了女生一个轻柔的kiss(大误),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主角。 一时间,两人坐的那一小块区域冒起了粉红色的小泡泡。 当然,如果女生没有在男人坐下的后一秒就开始狼吞虎咽的话,这个童话故事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就破灭...... 得到了特许权的叶三完全是在甩开膀子吃。 沙拉上有生肉.....不管了,吃! 牛排上浇的是自己从前最不喜欢的黑胡椒味.....天呐,怎么这么美味! 从来没有喝过酒......没关系,干! 幸亏在进餐厅之前,池仲景先带着叶三换了一身合适的无袖长裙,否则她现在肯定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撸袖子了。 叶三两个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刚刚池仲景的那一口生气,分量十足,完全可以把她今天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消化掉。 她此刻也顾不上刷的是谁的卡了,风卷残云一般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个精光,难得的是她的仪态还并不是那么粗鲁,依然保持着正常西餐的礼仪和动作。然后在服务生呆滞的目光中,又点了两份套餐。 “你还能吃得下两份?”池仲景有些看不下去。 叶三用餐巾纸优雅的擦擦嘴,眼中泛着饿狼一般的绿光,温柔的说道:“不是的,老板,那一份是给你点的。”她指指桌子上两个人面前空空的盘子,“你刚刚还没吃呢。” 是的,她刚刚把池仲景那一份也吃下去了。 池仲景:“......不用了,你吃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完全都是叶三一个人在埋头苦吃,而池仲景则坐在对面玩手机。当叶三拍拍并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的从盘子里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老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叶三伸手就是一巴掌。 俗话说酒壮耸人胆,叶三是个不折不扣的耸人,再加上刚才一杯一杯的喝了这么多酒,虽然吃下去的东西没什么反应,但这个时候酒精上脑,可是化学反应,她饶是尸体一枚,也耐不住头晕眼花,下手也开始没轻没重。 池仲景被这一巴掌整懵了。 他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目光有些阴霾:“叶三。” 叶三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但是她此时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并不知道自己打寒颤的原因,只觉得眼前男人的眼神有点危险,她很不喜欢。 于是果断的伸出手,一把蒙住了池仲景的眼。 软软凉凉的小手贴在自己眼皮上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池仲景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转变。 他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掐住叶三的手腕,微微一用力。 “啊啊啊疼疼疼!!”叶三鬼哭狼嚎。 顿时,餐厅里所有的视线又集中在了两人的身上。 池仲景从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掐着叶三的手丝毫没有松劲。可能叶三在意识朦胧的时候还是潜意识里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好惹,于是在干嚎了两声之后,自己自觉地闭上了嘴,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她还沾着酒色的小嘴轻轻撅着,上面闪烁着水润粉嫩的颜色,根本不像是一具尸体,倒真的像是一个在跟男朋友撒娇的小姑娘。 “好了。”池仲景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已经陪着叶三在这里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已经大大超过了他原本的预期。 他明天还有许多工作,实在是不能再陪她再在这里耗下去。 池仲景起身,绕到叶三的身边,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把她从椅子上一把拉了起来,让站都站不稳的她半靠在自己身上。 她身上有甜甜的酒气,刚靠过来,池仲景就忍不住想要推开她,揽着她腰的手不断收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最后还是勉强揽住了她,结了账——当然,用的是他的钱。 喝醉了的叶三基本上很安静,只是偶尔嘴里会突然蹦出一句什么吓旁边经过的路人一跳。 池仲景的脚步忍不住加快,明明停车场就在商场的最底层,但他还是恨不能缩地成寸,赶快摆脱肩膀上靠着的这个麻烦。 “额,老板......”叶三脸色红红的在他耳边小声的嘀咕着,冰凉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 不错,还能知道他是谁。 “你真不是个玩意儿!”下一句话,池仲景的脸上直接结上了一层冰霜。 ......他能不能把这货扔在这里自己回去? == 叶三小姐宿醉,第二天头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泡在冰柜里,周围是熟悉的淡黄色液体,鼻尖也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如果不是晕乎乎的大脑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可能会以为昨天晚上只是自己做了个梦。 自己昨天,干了什么来着? 哦对,是赚了钱,请老板吃饭来着。 然后,自己吃了很多,唔,当然,似乎也喝了很多。然后她干什么了? 叶三昨天晚上变成了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根本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只知道后来好像是老板把自己扛回了实验室,塞进冰柜里。 就像他第一天把她带回来那样。 叶三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的被从冰柜里搬了出来,身边开始有了三三两两的说话声,还有叮叮当当器械碰撞的声音。 哦,对,今天似乎是有课来着。 那么站在自己身边的是谁呢? 叶三闭着眼睛听了听。唔,话这么多,一定是陈乙丙这个话唠。 以往这个时候,叶三都是没有知觉的,只是今天,可能是酒精的原因,也可能是那一口生气还没耗尽,叶三竟然还能清楚的分辨出周围的人都是谁。 嗯,左边站着的是穿陈乙丙,头顶是苟句,唐元.....似乎不在。 算了,醒着就醒着吧,左右只是翻翻内脏什么的也是也是不疼......“啊!”叶三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直接从解剖床上坐了起来! 她对面还站着带着手套吓呆了的陈乙丙,他的手,甚至还停留在她的肠子的位置...... “陈乙丙!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刚才拿一下,简直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翻过来,疼的她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叶三气呼呼的喊了一声之后就闭上眼,重新躺回了解剖床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二.....二狗子.....”陈乙丙的声音有点发抖。他机械的转动自己的脖子,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恐惧,“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苟句也破天荒的伸手扶住了桌角,喉咙有些干涩:“我们是不是应该......” “二狗子!快跑啊!!!!” 第17章 【期末考试请假条】 大家知道的...大学生的期末,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又要上演“只有高中学历的奔三女生凭借自己的努力自学完十几门课程”的励志大片了呢! 自从前几天不知死活的开始了新文以后大家从我每天的更新时间就能看出来我是一个多么学习刻苦 的孩子(不要提醒我我平时也是那个时间更新) 来来大家来嘴儿一个!mua!(* ̄3)(e ̄*) 希望1月30号大家不要忘记狼君我啊! 挥着小手绢等着你们回来~~~ 第18章 诈尸什么的一般人当然接受不了 半个小时后,叶三站在池仲景的办公室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长长的头发垂在手臂两侧,肤色白皙,棕红色的眼珠在眼眶中转来转去,手指不安的抓着两侧的衣料,拧出褶皱。 从镜子里,她可以看到坐在自己右侧的池仲景。 他此刻用两只手撑着脑袋,面朝下,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 她咬咬嘴唇,一言不发。 “老……老板……”唐元不停哆嗦,“你一定是在逗我。”他一只手搭在苟句的手臂上,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 苟句但是冷静了下来,整个人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的叶三,那陌生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而此刻叶三也已经穿戴整齐,扭着手,有些不安的站在三人面前。 听到唐元的话,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 唐元两眼一翻腿一软,摔倒在苟句的怀里。 “老板,你得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苟句推推眼镜,一只手扶着唐元,然后抬眼看向眼前坐着的正在揉太阳穴的男人,很明显,他知道这件事比他们都早,“我们可都是理科生,现在……世界观都要颠覆了。” 池仲景漆黑的眼珠在面前的三人一尸身上转了个来回,最后停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垂眸:“还记得我第一天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讲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陈乙丙自然是不知道,只能望向身边的苟句。而后者抿抿唇,摇头。 池仲景拿起桌上的玩偶在手指间把玩着,声音还是往常一般慵懒,只是眼神似乎又深了几分:“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认为科学可以解释一切’。” 他抬起手掌,指尖的方向对着叶三:“喏,就是这样了。” 说的这特么都是什么废话…… 三个人顿时都觉得眼前男人的脸更欠扁了。 不过他们三个人现在也知道了,关于叶三,池仲景似乎不打算告诉他们。一开始是这样,现在被他们发现后,自然是。 “老板,你真厉害。”陈乙丙竖起大拇指,由衷的夸赞着。 他是池仲景的脑残粉,当年没上过他的课还选了他的研究生,靠着的就是这莫名其妙的一腔热血和与别人明显不一样的脑回路。 他当然也是三个人中最早接受叶三新身份的人,在唐元还翻着白眼我晕倒在苟句怀里的时候,他已经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凑到叶三面前了。 叶三和陈乙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呆站在原地,身子僵直着,一动不动。 陈乙丙皱着眉头,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朝着眼前的女孩儿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在剩下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掀开了叶三的衣服下摆。 一阵小风儿扑向叶三裸露在外白白的肚皮。 作为一个女性,被人掀起衣服的叶三第一反应是想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赤身*的在他们面前这么久,现在才想起要遮挡是不是有点矫情? 于是抬起的手在腿侧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就任由着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无所谓,反正也感觉不到冷╮(╯_╰)╭。 陈乙丙的眼睛成了斗鸡眼,一只手攥着衣角,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朝着那几乎透明的光洁皮肤伸过去…… “啪!” 在指尖距离皮肤只有几公分的地方,他的手腕被人从侧面抓住。 两人同时抬头,苟句的脸在他们的头顶,表情严肃。 “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你注意一点。”苟句说完这话,便松开手,深深的望了叶三一眼,后者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眼神太灵动,一下子晃了苟句的神。 陈乙丙有些尴尬的缩回手指:“不好意思啊,我……”他只是有些好奇,半小时前还开肠破肚的,现在怎么会变得平滑如初,真的就好像是一具全新的身体。 “哎呦!”苏醒过来的唐元一伸揽上他的肩膀,脸突然凑到他脑袋边,大声的说道,“既然是大活人了,那我们该怎么下的去手啊以后?” 他的动作有些吊儿郎当,而且,似乎适应的太快? 站在旁边的苟句眼泛深意。 他知道虽然唐元胆子小,但其实一直都是聪明的。他知道关于叶三的事情既然发生,而池仲景又一点也没有把这背后的秘密告诉他们的意思,就索性接受了这个事实。 尽管十分不可信,但毕竟亲眼所见。 但相比刚刚晕过去的唐元,他现在更担心自己。 苟句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他也深受封建迷信所害,一直立志想要成为一名医生,用科学解释人身体所有的问题。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着的东西,崩塌了。 尽管他看上去是最平静的一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陈乙丙那样超强的接受能力,也没有唐元那样的小聪明,他之所以到现在这个程度,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而支撑他一直努力的,就是他对科学,对医学的那种信任。 而现在这种信任,在叶三从解剖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彻底摧毁。 他现在看着面前围着叶三很新奇的两个人,他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苟句抬起头,不看剩下三人,而是对着池仲景,“老师,我觉得我要回去冷静一下。” 他盯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一字一顿。 剩下三个人一下子全部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池仲景闻言,缓缓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苟句,你学医几年?” “九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苟句回答道。 池仲景眼中闪过一起不明的情绪:“那你告诉我,你知道有多少种病症,是目前还无法完全治愈的?” 苟句微微一顿,眼里尽是疑惑,但还是乖乖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不能治愈的病症都数了一个遍。 “好。”池仲景点点头,抬眼,缓缓说道,“其实,你只要说一条,就可以完美的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苟句的眼睛:“精神疾病。” 苟句一怔。 “相信科学是没错的。”池仲景直起后背,手背撑着下巴,“但是你把自己禁锢在科学里面太久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需要大胆的想象,就像一切的发明创造,最初可能都是来自看似不合理的想象。也可以说,科学,本身就是对不科学进行求证的过程。 而苟句,足够谨慎,认真,小心,但太拘泥于科学结果,而忘了它的起源。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样一个例外而忘记了相信科学。”他垂眸,不再看他,“你回去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坐回椅子中,不再看苟句一眼。 这个逼,装的深沉且漂亮。 叶三看向池仲景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敬。 苟句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不过最后,他还是鞠了个躬,离开了办公室。 背影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凝固了。 “果然啊……”唐元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二狗子是不能轻易接受这个事实的。” 他的手臂还搭在陈乙丙的肩膀上,两个人对视一眼:“说实话,我们俩也很难接受。”他摊摊手,“毕竟学了这么久的理科,老板,你这样实在不能服众。” 池仲景抬眼扫了他们俩一眼:“事实就是这样,你们只要接受就好。”他起身走到三人身边,斜斜的瞥着,“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们解释。” 简单粗暴。 果然还是他们的老板。 唐元和陈乙丙两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那既然这样,老板,我们也先走了。”唐元看了叶三一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冲她点点头,“我会回去劝劝二狗子的。” 叶三一样给了他感激的眼神。 那眼神真的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毫无二致。 两个人离开时的脚步有些沉重。 而此刻,比他们脚步还要沉重的是叶三的心。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足以将别人的世界观全部颠覆的存在,在她迷迷糊糊的从解剖床上坐起来,然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还奢望着这三个人能够像自己当时接受自己身份那样接受她的身份。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冲击力。 “老……老板。”这次用不着池仲景,她自己都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了,“我……” “在把你放在这里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看着门口两个人的背影,缓缓开口,“现在只不过是那一天提前了而已。” 他低头看向叶三,小姑娘自责的都快崩溃了。 “他们迟早知道,你不必太自责。” 叶三想哭哭不出来。 “既然他们现在也知道了,那么实验室你也不用回去了。”池仲景突然说道。 “什么!”叶三猛的抬头,然后又缓缓低下头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知道,我这次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瘪瘪嘴:“老板你说吧,我要怎么办,我都照办。”是重新回冰柜也好,以后再也不能活动也罢,只是…… “老板,可不可以……”她抬起头,眼里似有水光,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悲伤,“我能不能,不要再回到井底。” 那里太黑,太冷,太孤单。 如果让她选择,她愿意做一个莲莲那样的标本也好。 第19章 只要诚心诚意的跪下当然就会被谅的 接下来的三天内,苟句没有来实验室。 叶三也在冰柜里老老实实的呆了三天。 这三天里,实验室没有再用叶三出来上课。没办法,面对一个鲜活的会动的(虽然是尸体)的人,陈乙丙和唐元饶是接受能力再强,也不能安心的下刀子了。 再加上苟句的一直不出现,整个实验室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不行,我实在忍不了了!” 唐元把手里的抹布往地上一摔,愤恨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二狗子怎么回事?这是啥大事儿吗?一定要休息这么多天?”他飞快的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往一边的陈乙丙身上一扔,“我去找他!” 陈乙丙被白大褂兜头蒙住脸,伸手一把扯下来搁在一边:“你俩不是同居着吗?怎么还不知道他在干吗?” 唐元似乎有些暴躁:“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死宅一个!”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回去打架的架势,“反正我好几天没看见他出门了。” “他不出门,不会已经......”陈乙丙嘴角抽抽,“不会饿死在里面吧。” 一个“死”字在空气中转了几个弯,轻飘飘的飞进冰柜里叶三的耳中。她悄悄把冰柜打开一道小缝,竖起耳朵。 唐元摇头:“作为资深宅男,他房间里吃的不少,这倒不用担心。” 他拽着身边人的手臂:“你跟我一块儿去,我今天就是拖也要把他从房间里拖出来!” 语气气势汹汹胸有成竹。 陈乙丙眼里闪过一丝悲哀:“我们俩......干不过二狗子师兄吧。”他们两个人那点儿小力气,在苟句眼里简直就像是螳臂当车。 “嗯......”一道微弱的女声从实验室某个角落幽幽的传出来,“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带上我吧......” 两个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叶三正蹑手蹑脚的想从冰柜里爬出来。 “慢着!”唐元一声大叫。 同时,陈乙丙拔腿飞快的走向门口,确定门已经关好以后,才松了口气,重新走回来。 叶三被唐元的口气吓了一跳,声音有点委屈:“我是想着,我的力气也蛮大的,万一他真的不肯出来,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她的声音越说越轻。 说这话的时候,叶三的脑袋正露在冰柜的外面,剩下的身子还在冰柜里,一只光裸的手臂伸出啦,手掌撑着的地面,头发因为低头的原因,全部披在脸前,看上去......是有点恐怖。 唐元和陈乙丙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你......”唐元轻启双唇。 叶三急忙说道:“我会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添麻烦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爬。 唐元和陈乙丙立刻转过身。 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让两个背对着身的大男人多少有点不适应。 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啊.....以后就不能在实验室光明正大的开黄腔了呢...... 也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身后就传来叶三一声元气十足的“好了!” 两人回头—— “......我说桃花妹啊,我们只是去个男生宿舍,你不用连防毒面具都带着吧。”陈乙丙被叶三严严实实的打扮吓了一跳。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叶三摆摆手,声音从防毒面具后面传来,闷闷的,“我这不是害怕苟句师兄看见我的脸生气么。” “那你整个口罩不就行了?”唐元递给她一个口罩,“一会儿你就走我们后面,要是看着他眼神不对劲,就快撤。” 叶三感激的冲着两个人笑了笑。 “完了完了。”陈乙丙夸张的捧着自己的胸口,眼珠乱转,“一个会说会跳的桃花妹,简直就是我的女神啊!” 他张开手臂朝着叶三:“来吧,桃花妹,我不嫌弃你是尸体!跟菊花哥哥我在一起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眯上眼撅起嘴,不要脸的朝着叶三凑过去。 “啊——” 下一秒,陈乙丙飞了出去。 叶三看看自己的手掌,把防毒面具摘下来,换上口罩,再扣上帽子,眼神纯洁而又无辜:“对不起啊菊花师兄,力气没控制好。” 陈乙丙捂着自己的胸口:“......tat!” == 半个小时后,叶三站在了男生宿舍的楼下。 “挖~~~~~” 叶三站在岔路口,看看自己左手边的小洋楼,再看看右手边看上去像是危楼的一栋建筑....身后两个人有人欢喜有人忧。 “我就说了吧,研究生就不是亲生的!”陈乙丙哀嚎一声,不忍心看自己的宿舍楼。 相比起来,唐元可算是挺直了腰杆,白嫩的小脸上硬生生的装出了不合适的沧桑。他伸手拍拍陈乙丙的肩膀:“放心吧,我们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你好好学习,一定还是可以摆脱下三级生活,成功奔小康。” 陈乙丙翻着白眼把他的手掀了下去。 两个人跟在唐元后面进了门。 为了留住人才,本校给留校读博的学生特地盖了像是国外一流大学一样的豪华宿舍,两个人一间,房租虽然有点小贵,但是水电全免,是一间名副其实的‘爱情公寓’。 一路走来,叶三很是羡慕。 她从前在的高中虽然是住校,但校舍大概也就像陈乙丙他们住的危楼一样,八个人一间。再说,那个时候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大学霸,平时交流也很少,三年高中过来,似乎除了满脑子的知识,叶三并没有多收获一些什么。 认真学了三年,考了那么多次全班第一,最后还不是回到了孤儿院。 作为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人,叶三歪歪头,询问了一下s大今年的分数线。 陈乙丙歪了歪脑袋仔细想了想,然后报出一个数字。 叶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虽然不低,但以自己当年的成绩,似乎也是能考上的。 要不然,以后有机会,是不是可以考个大学试试呢? 这个念头一出,就立刻被叶三自己否定。 先不说她现在特殊的身份,那天,大老板虽然没有责罚她,但还是挡不住她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情,别说是上大学了,她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实验室当她的标本好了。 唉...... “咚!”叶三一边沉思着,一边干净利索的一头响亮的撞上了苟句的房门。 这一撞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声音大的房子都颤三颤。 “桃花妹,你老实说吧,以前是不是练过铁头功什么的......”陈乙丙后退一步,看着叶三的额头心生惧意。 这声响,一听就是练家子啊..... 叶三自己也很纳闷。 她摸摸微微有些疼痛的额头,被门的反作用力一震,摔倒在地,眼神有些迷茫。 她郁闷的从地上爬起来——“嘎吱——”刚刚被叶三撞过的门,缓缓的开了。 苟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叶三,眼神有点复杂。 叶三更是复杂。 她此刻是在“脑袋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的过程中,因为苟句的开门声动作僵在了半路上,而她好不好的,正好僵在了“跪在地上”这个动作那里..... 于是落在刚打开门的苟句眼里,就变成了——叶三,跪着,“咚”一声。 唐元率先反应过来,朝着身边的陈乙丙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还没等叶三开口解释,就立刻皱起眉头,蹲下身,声音整整拔高了两个调。 “哎哟我的小桃花哟!我都给你说了你给他跪下也是没用的!脑袋疼不疼?快给哥哥看看!”他扶着她的肩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刚刚撞着额头的是他一样,“女儿膝下有黄金,妹子啊,头磕一个就够了,你可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 唐元也立马走到苟句的身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劝道:“你看人家女孩子都这样了,你也别太为难人家了。” 苟句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神落在叶三身上,依然复杂的让人看不明白。 叶三在陈乙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扶了扶自己脸上的口罩:“苟句师兄,对不起,我......”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苟句的:“师兄,你放心吧,我以后会乖乖的在实验室里。” 苟句张口欲言。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叶三粗暴的打断了苟句,“我还是去跟老板说说,让他把我弄走吧,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她对着身边的唐元和陈乙丙鞠了一躬,诚恳的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想我今天还是不应该来这里。” 女孩的脑袋低垂,但是眼睛里的失落清晰可见。 连说话都失了力气。 果然啊,像是自己这样的异类,即使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也始终不会是人的。 除了老板以外,苟句唐元陈乙丙,是她最熟悉的人,也是早在她还闭着眼躺在解剖床上的时候,就已经从心底当成是朋友的人。 不过可能以后,就不会是了。 她转身朝着门口缓缓挪动着脚步,原本轻快的步伐现在变得异常沉重,就像是灌了铅。 “等等。” 苟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叶三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 苟句似乎是皱了皱眉头,转身进了房间,拿出一套似乎是衣服的东西递到叶三的眼前,表情严肃:“毕竟是女孩子,成天打扮成这样,成何体统。” 气氛有点尴尬,他忍不住手攥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两朵红云飘上了脸颊:“我......”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努力的。” 这说话的语气,似乎既是从前那个谨慎保守的苟句,似乎也不是。 唐元和陈乙丙深吸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虽然此刻在他的眼底,叶三还能看到距离和冰冷,但是比前几天的避而不见,现在的苟句,简直已经可以让叶三喜极而泣。 她哭不出来,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苟句手里的布料,如获珍宝的小心翼翼的抖开—— 嗯......忽略裙子上面大大小小的窟窿,其实还是很漂亮的。 “二狗子师兄,你也太猥琐了吧!”陈乙丙忍不住哀嚎,“你送我们桃花妹的这是啥?情趣短裙?” 苟句似乎也有些尴尬。 他们宿舍之前养过一只狗,看这裙子的破烂程度,应该是被狗咬的。可怜他从柜子下面翻出来的时候没有细看。 他劈手欲夺,却被对面的叶三后退一步闪开。 她把满是破洞的裙子拼命护在自己的胸前,眼睛闪闪亮亮:“不!狗师兄!我很喜欢,我很喜欢!”她一副生怕裙子被抢走的样子,好像没了裙子苟句就没办法接受她的存在一般。 “我.....我就喜欢这种风格!”她有些慌张,“这很好看啊,很时尚,你看......”她一时语塞,说话磕磕绊绊,“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了!真的!”她认真的看着对面的苟句,“师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他,愿意尝试接受她。 虽然那眼底的陌生和冰冷依然让她心头发酸,但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第20章 有尸体的地方当然就会有.... 继上次“跪地求饶”后,叶三满心欢喜的回了实验室。 结果过了又三天,苟句依然还是没来。 苟句没来的第一天,想他。 苟句没来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苟句没来的第三天......叶三实在是忍不住了,半夜敲开了苟句的宿舍门。 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唐元。 “我说大姐啊,这几点了,你咋就来折腾我了呢?”唐元一边穿着裤子(?),一边给坐在沙发上撅着嘴的叶三倒了杯水。 “狗师兄到底去哪了?你快告诉我!”她的神态很是焦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他还是不能接受我,所以干脆......辍学回家了!” “你拉倒吧。”唐元翻了个白眼,“人家学了九年医,就因为你诈个尸就放弃学业回家种田?别闹了,二狗子精着呢!” “那他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实验室啊!”她不相信! 唐元深吸一口气,走进卧室拿出手机,啪啪啪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老板,我是唐元啊!”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睡觉的.....” “不不不,我也不是不想干了活腻歪了,那个,是叶三,她想知道苟句去哪儿了,对啊,我跟她说了他是跟着你出去了她非不信!” 唐元把手机递向叶三:“喏,别说我骗你了啊。” 叶三将信将疑的把电话接过来。 “你是不是活够了?”电话那头明显低气压的声音让叶三浑身一抖,手机差点脱手。 睡眠不足外加一听就知道是在努力压着火气的沙哑的丧音。 叶三欲哭无泪的瞪了唐元一眼,后者摊摊手,做出“我早就告诉你是这样了你偏不信”的表情。 “老,老板啊......”叶三颤颤悠悠的开口,“晚,晚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 “不不不老板你先别挂!”叶三忙大喊道,“狗师兄他真的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吗!” 电话那头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就听见池仲景忍无可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需不需要我去隔壁把他叫起来跟你秉烛夜谈,你们俩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不用了不用了!”叶三知道,自己这个老板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基本上是不会说谎的,“老板您真是博学啊......”她笑嘻嘻的习惯性拍马屁。 “嘟嘟嘟——”对方已经挂断。 叶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唐元,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们实验室今年一半的经费的份儿上,我才懒得伺候你......”被叶三这么一折腾,唐元也睡不着了,索性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台,“哎我说,你最近恢复的不错嘛,怎么老板不在的时候你也敢随便出来逛了?” 叶三笑的谄媚:“嘿嘿,我这不是到师兄你这儿来吗,师兄你难道还不会照顾我?”眼尖的她发现了茶几下面的爆米花,趁着唐元没看见,用脚尖偷偷的勾了出来。 “老板临走的时候嘱咐过,你不能吃东西。”唐元长臂一伸,把零食袋子从叶三怀里勾出来,扔到一边,“公平起见,你不吃,我也不吃,这样满意了吧。” 他想了想:“反正你来了,不如陪我看会儿鬼片吧!” 身边坐着一只尸体,不管怎么样的鬼片应该也不会更可怕了吧。 叶三没看过鬼片,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心的答应了。 三分钟后,一人一尸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机绿莹莹的光芒,看的目不转睛。 片名叫鬼影,是个泰国片儿。 唐元害怕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拉着苟句一起,但是苟句又对恐怖片不感冒,常常看到一半就睡了,超级扫兴,现在身边正好又一个现成的同伴,当然要拉过来! 他把自己所在被窝里,两个人都盘腿坐在地上。 电影刚开始,叶三还很积极的跟身边的唐元一起讨论剧情,分散了他一部分的注意力,让他觉得这个电影还没那么恐怖。但是渐渐的,随着剧情越来越深入,电影也马上就要步入尾声,唐元这才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难道是睡着了? 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戳了戳身边的人。 指尖一片冰凉。 他猛然缩回了手指。 怎....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冰?唐元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坐着的是叶三,不是苟句,叶三本来就是尸体,是冰的。 想到这里,他放松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全部挡在脸前的黑发,没有眼球的白眼,还有伸的老长的鲜红的舌头。 “唉呀妈呀!”唐元惨叫一声,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飞快的转身朝着身后相反的方向爬去。 冰凉的手抓伤了他的脚踝。 “二傻子师兄......”身后传来女鬼幽幽的声音。 唐元快要吓尿了:“救命啊!救命啊放过我吧不要来找我啊!!!”他不过就是看个鬼片而已不至于把真正的鬼看来吧!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没有鬼的.....他在心里不停的催眠着自己。 可是这世界上连尸体都能跑会跳怎么可能没有鬼这种生物呢! .....等等,那女鬼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唐元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叶三!”他怒吼一声,猛地转过身来。 一时间,客厅里灯光大亮。 “哈哈哈哈!”叶三笑的满地打滚,“天呐二傻子师兄,你也太low了吧!这样都能骗到你啊哈哈哈哈哈!” 她肚子隐隐作痛:“你说你学医究竟是为什么啊哈哈哈哈,干尸你也害怕,鬼你也害怕,我真是忍不了了哈哈哈哈!” 唐元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急火攻心反而说不出话,只能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胸:“笑笑笑,你就笑吧!” 眼看着叶三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唐元气呼呼的把电视一关:“快走快走我要睡觉了,你再不走我今天晚上得做一晚上噩梦!” 叶三被唐元直接推出了宿舍,临了,还丢了一包爆米花出来。 “明天再吃!” 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叶三看着手里的爆米花,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笑的灿烂,伸长了脖子朝着门里面喊道:“多谢你啊二傻子师兄!” == 有了好吃的,自然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 叶三拿着爆米花蹦蹦跳跳的回了s大,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地下室,从池子里扒出了周倾莲,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 “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想起我来了?”两个人好久没见,周倾莲的语气有些埋怨。 不过两个人还是对着一包没有拆封的爆米花聊了很长时间。 “你的意思是,现在实验室里的三个人,已经都知道你‘活’过来这件事了?”周倾莲问道。 叶三点点头:“是啊,就为这个,我自己在冰柜里呆了好几天,可把我愧疚死了。” 周倾莲的语气似乎有点欢快:“恭喜你,以后可以摆脱被解剖的命运啦!” “摆脱?”叶三的语气有点苦涩,她下巴搁在膝盖上,叹了口气,“除了在实验室里做尸体,我根本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活过来以后,对生活没有半分打算,她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怎么样,如果非要她说出个未来的话,她只能去问池仲景。 这样想想,她的命运,其实还是紧紧攥在大老板的手心里啊...... 对面没有任何回应。 “你怎么了?”叶三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干尸,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有点神不守舍的。” “啊?”周倾莲似乎刚刚在发呆的样子,“没,没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我最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偷看我们似的.....”话音刚落,她就急忙否定了自己,“可能是我最近有点敏感,没什么。” 叶三点点头,也没往心里去:“好了,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莲莲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在大老板回来之后,好好的跟他讨论一下关于她的‘未来’的问题。 她起身,把干尸抱在自己怀里,准备放回池子,突然,她的脚步一顿。 “怎么了?”周倾莲不明就里。 叶三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干尸,想起她刚刚说的话,眉头一皱:“莲莲,你说的不错,好像确实有人,在朝这边走过来。” s大实验楼的地下室,是比实验室还要神秘的存在,除了专门负责的老师以外,任何学生和清洁工都不允许到地下室。 所以整个校园里流传着很多关于地下室的恐怖传说,这就导致了几乎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其实,这就是一个存放尸体的地方而已,跟实验室的不同可能就在于......嗯,温度有点冷吧。 毕竟是储存尸体的地方,也没见过哪家医院的太平间温暖如春的吧? 周倾莲闻言惊呼一声。 叶三赶紧把她放进尸体池,自己则是在整个宽敞的地下室环视了一周,最后定格在角落的几个破旧的冰柜上。 她随便打开一个,确认了这具尸体已经过了期限,里面没有任何有生气的迹象后,把他小心的摆在了池子边。 对不起了兄弟!先委屈你一下! 她朝尸体鞠了一躬,然后利索的爬进了他的冰柜里,并给自己留出了一道小缝,眼睛透过缝隙盯着地下室的门口。 耳朵里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是越来越近。 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叶三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第21章 疯狂当然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悲惨后果 “秦舸,我们要不......不要往里面走了吧。” 伴随脚步声的,是一道弱弱的女声。 一个男孩子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嘘,小声点!”他的脚步更轻了。 女孩子小声嘀咕道:“这里除了我们,明明没有其他人啊,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两个人正说着,就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叶三躲在冰柜里悄悄听着,着,心里还纳闷:不是好几个人吗,怎么只有两个人说话?她从缝隙里看出去——哦,原来还有一个闷葫芦在后面跟着。 看三个年轻人脸上的新鲜劲儿,估计是来探险的。 选这种地方找刺激,现在的大学生还真是闲的没事干吗? 躲在冰柜里的叶三很别扭,她有“认床”的习惯,别人的冰柜她多呆一会儿都觉得难受。 果然,三个人一进来就对整个地下室的构造表现出了惊讶or惊吓。惊讶的是两个男生,惊吓的自然是女生。 女生一脑袋扑进了身边名叫秦舸的男孩怀里,看来两个人是情侣。 “我们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啊,好恐怖!”女生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三个人中,叶三仔细观察了一下,只有闷葫芦看上去有点面熟,其他两个都没印象。 “这间地下室的传说都在学校里传了好几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更别说是进来了。”男生搂着女生跟在闷葫芦后面,走过叶三所在的冰柜,叶三看到他脸上是满满的兴奋,“要不是陈良,我们也来不了,珍惜这次机会吧宝贝。”他一边说着一边刮了刮前面女生的鼻尖,叶三听在耳朵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话说回来,这地下室,一直都是大门紧锁,她有钥匙当然另当别论,只是这个陈良...... 叶三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三人之中走在最前面的男生。他从一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背着手跟个大老爷似的走在最前面,所有的尸体都接受了他的视奸——再滑过叶三所在的冰柜的时候,他的视线似乎稍稍顿了一下,吓得叶三猛地往回一缩。 乖乖,她还以为她要被发现了呢! 还好,陈良也只是稍微一停顿,就离开了冰柜,叶三松了一口气。 “秦舸!你干什么!”女生突然惊呼。 叶三望过去,发现那个男生正蹲在尸体池的旁边,从池里捞出来了一具尸体! 地下室有一个泡着鲜尸的尸体池,里面是满满的福尔马林溶液。刚刚,叶三强行霸占了别人的冰柜后,就把原本冰柜里的尸体放进了里面,现在,赫然在男生的手上躺着! 那具男尸看上去少说也有了三五年,不知道是已经被实验室淘汰了还是怎么样,男生大概是新生,搬尸体的手法很专业。 女生站在他的身后,颤颤悠悠的不敢靠近:“你.....这是亵渎尸体,不太好吧......”她紧张的四处看,但是四周都是尸体,她的眼神一时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拉拉身边的陈良,“你,快去劝劝他。” 秦舸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你懂什么?”他看向眼前的男尸,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有点飘渺,“这可是艺术品。” 哦,原来是陈乙丙的同道中人。 叶三嘴角一抽。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陈乙丙一样的人吗?秦舸是不是?有机会一定要介绍两个人认识一下,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姻缘......哦,不对,这男生好像有女朋友了啊xd! 陈良看了一眼秦舸,似乎皱了皱眉头:“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他四周看了一圈,“这地下室,也没有什么特别。”他的眼神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传闻不过如此,走吧。” 女生听了很开心,跟在陈良的身后走到门口,转头看向池边的秦舸,不满的跺脚:“你快过来啊!” 地下室的气温格外冷,一般人是不可能在里面呆较长时间的。现在外面气温慢慢回升,三个人穿的衣物又不多,是坚持不了多久。 陈良似乎有点恋恋不舍的把手中的尸体放下,转头不满的瞪了女生一眼,然后起身,跟在两人后面出了门。 又是一阵脚步声后,三个人离开了地下室。 叶三缓缓的推开冰柜门,把原先冰柜里的尸体小心的放回去,然后站在尸体池旁,蹲下,眉头轻轻皱起。 “你干嘛呢?”周倾莲躺在另一个池子里,看着蹲在上面的叶三,好奇的问道。 叶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理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起身,幽幽的叹了口气:“莲莲,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周倾莲如果能翻白眼,现在肯定早就把眼睛整个翻过来了:“呸呸呸乌鸦嘴!别瞎琢磨了,你刚刚不是说,你老板快回来了吗?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讨好他,给自己某个好生路吧!” “咦?”周倾莲突然顿了一下,“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现在就像是你老板后宫中的妃子一样,只有讨好他才能搏上位,有未来?” 叶三“呵呵”一笑:“你别闹了,就我们老板那死宅德行,怎么可能会有后宫?” 周倾莲:“......”你的关注点不太对吧! == 第二天,池仲景和苟句双双归来。 池仲景当然是回家睡觉,而苟句则悲催的在办公室里整理报告。 “咚咚咚。” 是敲门声。 “请进。”苟句头也不抬。 “嘎吱——”一声,门先被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戴着口罩的叶三从外面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嗯.....狗师兄。”看到苟句抬头看她,叶三尴尬的抬手放在脸颊边摆了摆。 苟句看到她身上的裙子,嘴角似乎不可见的抽了抽。 见对面人的目光似乎停在自己身上,叶三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身上这件裙子,正是苟句当时扔给她的那一件,只不过上面原本的破损太多,她拿回来以后,就找唐元接了针线,把破损的地方全部缝了起来。 虽然叶三的针线活还不错,但是裙子侧面被牙齿撕扯的破的不像样,即使勉强缝了起来,看上去也有些不伦不类。 苟句心头划过一丝不明的暖流,这让他的眼神也缓缓的柔和了下来:“听老师说,你做记录很快?” 叶三一愣。 苟句把自己手边的本子递给她:“我说,你写。” 叶三懵懵的接过本子,下意识的翻开,听着苟句的声音开始飞快的记录。 “对了。”苟句突然顿了一下,“以后不用戴口罩了。” 叶三摸上自己的脸,摇摇头说:“不行的,这学校里有好多人都见过我,我不戴口罩出门,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苟句闻言,轻轻一笑,随手递了一面镜子给她:“你是不是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叶三接过来,轻轻摘下脸上的口罩。 ...... “卧槽......”她瞪大了眼睛,缓缓感叹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人,是她,也不是她。 “跟你刚来的时候差距很大吧。”苟句一伸手,把镜子拿回来。 叶三仔细回想了一下,神色有些尴尬:“骚瑞啊,我已经记不得我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苟句:“......” 他伸手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打开,送到叶三面前,上面有一张她刚来的时候拍的两寸大头照。 两个月前的叶三,面色苍白,被药液天天泡着,浑身上下都涨开了几圈。现在,不仅原本涨开的地方都“瘦”了下去,就连脸颊上都有了红晕。而且,她在作标本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同样一个人,张开眼睛和闭着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如果将现在的她和照片放在一起,只可以说是像,但一定不会有人说这是同一个人。 叶三颤抖着把档案阖上,伸手一把拽下自己脸上的口罩,砸在地上。 哈哈哈! 这意味着什么?什么! 她叶三,终于可以不用戴口罩,大白天光明正大的在校园里溜达了! 再也不用害怕撞进医学院的课堂上了! 因为! 根本! 没有人! 认识她! 叶三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整个人的脑子都是癫狂的,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现在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池仲景,她的大老板给她的。 没有池仲景,她现在还呆在冰冷幽暗的井底呢! 她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用激情澎湃的文字飞快的抄写完了苟句给她的档案,握着他的手上下用力晃了三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办公室。 半小时后,她一头撞开了池仲景家的大门,把还在昏睡着的池仲景从连被窝带人直接抱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三把池仲景抗在肩头,欢快的在他的床上蹦跶了长达一分钟的时间,脑海里充斥的全都是灿烂的烟花。 “叶三......” 她的背后突然传来了池仲景压抑的声音。 顿时,所有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呃,老板。”叶三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开始隐隐发颤,她抬起手臂,机械的把自己肩膀上扛着的“被子卷”放回了大床上。 她缓缓扭动着脑袋,打量着周围——凳子翻到,地毯掀起,地上到处都是玩偶,还有几个眼珠子都爆了出来,可怜巴巴的在地上弹来弹去,发出“嗒嗒嗒嗒”的声音。 就像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这些......都是她干的? 叶三慢慢的闭上眼,不忍再看眼前的一片狼藉,然后,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从牙缝中一字一顿的挤出来:“老、板、你、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先、走了、再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试图无声无息的从“被子卷”上跨过去。 可是话音还没落,脚腕就被一只略带凉意的大掌狠狠的扯住。 第22章 名字当然还是桃花妹妹好听啦 掌心温热,指尖略带凉意,还没等叶三低头,就一股霸道的力道自下而上,直接把她的腿扯开——叶三发誓,她的老板一定是想表演手撕鬼子...... 如果她不是尸体,现在一定已经两半了。 不过她还是不负众望的脚下一滑,直愣愣的摔倒在了胯下的被子卷上——还是以一种劈着叉的高难度且十分为难的姿势。 一般人做不出来。 池仲景从被窝里钻出来,脑袋上的头发乱成一窝稻草,眼底是一片淡淡的乌青。他仰躺在床上,一只手抓着叶三的脚腕,另一只手把脸前的被子扒开,然后和趴在他身上的叶三大眼瞪小眼。 当然,跟池仲景比起来,叶三的眼睛是要大一些,但是此刻,叶三情愿自己是没有眼睛的,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看不见池仲景眼神里那聚起的越来越激烈的风暴...... 真的是奇耻大辱。 在整个s省法医界都能横着走的池仲景,s大唯一一个可以破格带博士生的副教授,竟然刚刚被一个小女子(大误!)扛在肩膀上当棍子一样耍? 而且还毫无还手之力! 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是s省法医界,就是实验室里那三个狗玩意儿,都能笑的找不到北。 他眯了眯眼。 这个女人,是在报当时他把她扛回来的仇吗? 刚醒过来外加刚刚被扛着转了好几圈的池大老板现在脑袋晕晕乎乎,他只想着,自己刚刚竟然被一个女人在力气上狠狠的压制了,这可不行,他得找回场子。 于是一个翻身,叶三连人带被子都被翻到了池仲景的身下。 这一次被蒙在被子下面的人,换成了叶三。 当然,她的腿已经不是刚才劈叉的姿势,而是被池仲景两条结实的小腿禁锢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半张脸都被被子埋住,只露出了两只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居高临下的俯视让池仲景舒服了许多,他看着被自己隔着一床软软的被子压在身下的叶三,光滑的额头整个露在外面,白白嫩嫩的皮肤,让许久没有进食的某老板突然感觉有些饿...... 嗯? 他怎么会对一具尸体感觉到饿? 池仲景看着叶三迷茫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跟她对视,于是便用自己的上半身隔着软软的被子压制着叶三的上半身,然后空出来的两只手伸到她的头顶——把她散在枕头上的一头长发揉成了跟他一样的草窝...... 哼!幼稚! 叶三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是多么好笑,但是拜托,现在正趴在她身上的这个老男人,喂喂,不用笑的这么开心吧! 她第一次看见池仲景笑的这样开心,就像是妈妈给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笑的那么灿烂。 他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令人妒忌的是虽然是刚从外地奔波回来皮肤还是那么好,眼角也没有眼屎。 所以她是沦为无耻老人的玩具了吗妈蛋! 不过想想,也是她打扰他睡觉在先,现在看他笑的这么开心,应该是不会怪罪她了吧?她眼珠转了转,咧开嘴,跟着池仲景一起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池仲景总算是停了下来,似乎刚刚的怒气也尽数散去。 他从叶三身上翻下来,躺在一边,一脚把叶三连人带被子踹到了地上。 叶三“骨碌骨碌”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了几圈以后,干脆抱着被子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床上的池仲景,把自己心头刚刚被他笑容所带来的那一点点悸动抛到了脑后。 “老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也是刚刚一路笑过来有些伤了嗓子。 池仲景闭着眼,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叶三想了想,嘴角还是忍不住咧开:“狗师兄告诉我,我以后不用戴口罩了,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跑过来的呢!” 她摇头晃脑:“他们三个人说,以后不知道怎么对我下手,老板,我该怎么办?还是在实验室当标本吗?” 床上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老板,不是睡着了吧?”叶三这会儿有些急性子。 池仲景歪头看了她一眼,看清她眼中明显的期待后,轻轻勾了勾嘴角:“你.....以后还在实验室。” “啊......”叶三感叹一声,眼中闪过失望。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实验室,作学生。” 嘎? 叶三眼中的悲痛还没消下去,疑惑就浮上来:“老板,你的意思是......” 池仲景的胸膛微微起伏:“我会说,你是我从别的学校破格挖过来的学生,以后你就和陈乙丙一样,我的研究生。” “这能行吗?”叶三有些犹豫,“我大学都没上过,再说,原本的我已经死了啊!” “这你不用管。”池仲景打断她的话,“你的身份文件,我已经准备了,就在客厅电视旁边的柜子上,一会你走的时候拿着。” 他稍微顿了顿,然后坐起身,和叶三面对面,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你这是穿的什么?” 叶三看了自己身上的裙子一眼,“嘿嘿”一笑,憨憨的说道:“这是狗师兄送给我的裙子......老板你别看它现在这样,我可是缝了好久呢!” 她摸着裙角,仿佛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宝贝。 池仲景鼻腔不屑的“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嗯?老板你刚刚说什么?”叶三没听清。 池仲景指了指门口:“我说,你可以走了。” 叶三撇撇嘴,从地上起身,把披在身上的被子折好放回池仲景身边,却被难伺候的男人嫌弃的瞥了一眼。 她收视好刚刚进门时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抱枕和地毯,顺便找到了电视机旁边的信封。 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叠毕业证和一张身份证,她取出来,看着证件上苍白的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照片,有点显老。 旁边是她的名字,叶桃花。 ...... 是不是有点太不走心了? “老板。”薄薄的身份证捏在指尖,叶三有些不情愿的走回卧室,靠在门框上,“我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啊!” 她晃晃卡片:“既然能重新办,我想取个好听的名字好不好?” 她也想要个像池仲景,周倾莲这一种一听就很有文化的名字。 “叶三很不随意吗?”池仲景抽了抽嘴角。 叶三咬咬下唇:“叶三这个名字也不是我原本的名字啊,我......”她突然一梗。 是啊,她从前的名字......从前那个她,已经死了,当然不能再用那个名字。 看叶三的表情,池仲景便知道了她已经了然:“还有事?” 叶三有片刻的失神。 听到池仲景的话,她用力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身份证上自己微笑的模样,指尖轻轻摸了摸光滑的表面:“叶桃花.....” 已经很好了。 == 第二天,医学院的同学们就发现,一实验室里少了一具新鲜的尸体,但是多了一位漂亮的女助教。 医学院男女生人数参半,但临床还是男生比较多,他们不敢问新老师的事情,只能问唐元,他们的从前的“小女神”去哪里了。 唐元从手下的尸体中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隔壁实验室:“借给公安厅的法医办公室了。” 男生们大呼可惜。 叶三只能心里偷笑。 作为一具尸体,她对人身体里的器官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再说,她也跟着池仲景做过很多次验尸报告的记录,各种专业词汇也是信手拈来,俨然半个科班出身,嫉妒的陈乙丙嗷嗷直叫。 “我说桃花妹妹啊!”学生们都走了以后,陈乙丙一脸悲痛的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面无表情一把捞起解剖床上尸体的叶三,眼珠跟着她的动作不断上下左右的动着,“看见你现在这样,我都想死一次了。” 她对人各个器官的作用和位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让陈乙丙觉得自己从前的四年本科都白上了。 一边的苟句闻言,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你天资愚钝,死了就死了,不会变成她这样的。” 陈乙丙眼泪流流:“狗师兄你偏心!有了小师妹就忘了你亲爱的小师弟了吗?从前那个相信科学的狗师兄你在哪?你在哪!” “从前相信科学的苟师兄依旧在,但是从前那个猥琐的菊花男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苟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读新闻,“昨天老板让我找个人帮他去局里搬资料,我推荐了你。” 陈乙丙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眼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吧。”他歪着头想了想,“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跟他约了下午三点,现在还有二十分钟,你自便。” 陈乙丙愣在原地。 三秒钟后,他连白大褂都来不及脱就冲了出去。 “二狗子你等着我回来跟你算账!”走廊里瞬间回荡着陈乙丙故意拖长音的哀嚎,“我一定会回来哒~~~~~” “噗嗤。”叶三一下子笑出了声。 第23章 死去的人当然也是熟人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周倾莲很不情愿承认自己是鸡犬,但事实如此,她也无法辩驳。 前天,二实验室的一具干尸从解剖床上摔了下去,引发了一系列踩踏事故,等人群散去,干尸已经四分五裂,所以没办法,只能从地下室里另搬了一具上来,在叶三强烈“要求”下,苟句推荐了周倾莲。 尸体是叶三亲自下去搬上来的,上楼的时候那可怕的笑声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妈蛋,这一实验室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三儿,你看那边!”周倾莲小声的说道,“那个就是我跟你之前说过的十三!” 叶三揶揄的点点头:“哦~~那个帅哥是吧。” 她凑过去,围着十三的冰柜转了一圈,然后拉住冰柜的把手,猛地打开——“哎你轻点儿轻点儿!”周倾莲在一边记得想要跳起来。 肤白貌美,清秀可人,嗯,是挺好看的。 叶三围着冰柜转了一圈,最后敌不过周倾莲的催促,慢吞吞的把门关上,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吐槽道:“你男神还挺高冷的,我这么看他他都不带吱声儿的。” 周倾莲骄傲的说:“那当然!” 叶三:“......你确定他是高冷,而不是根本不会说话?” 周倾莲:“.....tat!” 于是,周倾莲的第一次暗恋始于种族一样,终于技能不同。 她暗自伤心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哎,不对啊!”周倾莲大声嚷道,“我那天明明听见他和老胡讨论地下室新来的姑娘来着!” 她悲愤的喊:“一定是那个小狐狸精勾引了我的十三!” “哪个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地下室还有漂亮姑娘?她怎么没印象。 周倾莲声音有气无力的:“前两天才来的,难怪你不知道。” 本着想去见识见识漂亮姑娘的想法,叶三去地下室看了一眼。 回来的时候,她面沉如水。 “怎么了?”周倾莲看她脸色阴沉的吓人,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叶三的眸子深的吓人。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走回实验室,用实验室的电话飞快的按下了一串号码:“喂,老板,我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具尸体。” “对,女生我认识。” 周倾莲此刻如果有眼睛的话,一定已经瞪的滚圆。 “好。” 她放下电话,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晃晃悠悠的走到周倾莲身边,坐下,眼神愣愣的盯着某一个方向出身。 半响,她的脸深深的埋入双手中。 == 一个小时候,池仲景从地下室上来,看到了坐在实验室门口神情沮丧的叶三。“说说,怎么回事?”他拖了一把凳子,坐在她对面。 叶三抬头看他,眼球表面像是蒙着一层水雾:“老板,我有点害怕......” 池仲景抬起手,揉了揉她头顶软软的毛发,口气虽然也还是懒懒的,但似乎夹杂了一丝温柔:“不用害怕,我已经报警了。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她抿抿唇,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当时只以为是三个学生进来玩的,没怎么在意,就......”她低下头,声音非常沮丧,“都是我不好。” 池仲景闻言,沉默了半响,突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他们三个人是怎么进入地下室的?” 叶三想了想,眼睛一亮:“啊,似乎是一个叫....陈良的!对,不是陈良就是陈亮之类的名字,是个看上去挺斯文的男生,我看他眼熟,应该是医学院的!”她笃定的说道。 她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一般人打不开地下室的门,而那个陈良就碰巧可以,而又是这么凑巧,他们两个人还一起来过地下室......”她睁大眼睛,“老板,不会凶手就是这个人吧!” 她眼巴巴的看着池仲景。 而对面的男人从刚才听到“陈良”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眉头轻轻皱起,似乎陷入了沉思,对叶三接下来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叶三这个时候也心情低落的不愿意说话,就索性不去打扰他,自己一个人靠着墙发呆。 二十分钟后,实验楼楼下响起了隐隐约约的警笛声。 “走吧。” 池仲景起身,居高临下的说道。 叶三一晃神:“啊?去哪?” 池仲景挑挑眉毛:“地下室。” 池仲景带着叶三下楼的时候,警察刚刚在地下室的门口拉起了警戒线。在门口的警察看到两人的靠近,刚想上去阻拦,就被身前站着的队长一抬手制止了所有动作。 “池教授。”为首的警察走上前,跟池仲景握了握手,与此同时,原本站在地下室中间观察的法医也抬起头,看见门外的两人,走过来:“我都忘了,这里是你的地盘了。” 法医摘下手套,两个人握手:“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功成身退了。”他将工具箱交到池仲景的手上,“有教授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他一边说着,目光越过了池仲景的肩头,看到他身后的叶三。“这位是......” 池仲景自然的接过工具箱,打开看了一遍,头也不抬的说:“学生。” 然后就一只手调开隔离带,和叶三两个人进了地下室。 法证部的警察在现场采证,他们两个人则是站在女生的尸体旁,上下先审视了一番。 “记录。”池仲景手底下飞快的动作着,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叶三立刻抬手接过记录的本子,没有片刻停顿,下笔如有神。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三十六小时到四十十小时之前。” “死因是溺水。” 叶三笔尖一顿,目光不自觉的飘向旁边尸体池里满满的福尔马林。 那曾经是维持她生命的液体,现在却成为了杀死某个人的帮凶。这是真正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了吧。 叶三低头,看向这个如花般的女生。她的音容笑貌,似乎还能在叶三眼前浮现出来,没想到再见面,就已经是阴阳两隔。 饶是已经见过了许多尸体,她还是忍不住唏嘘。 “池教授。” 叶三转身,是刚刚那位警队的队长。 他脸上似乎带着歉意:“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工作,只是这间地下室的温度实在是太低,请问控制温度的设备在哪里?” 叶三低头看了池仲景一眼,然后飞快的接话道:“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吧。” 队长看了看依然蹲在地上的男人,后者点了点头。 叶三带着一位警员来到控制温度的地方,调整了温度。“嗯.....不好意思。”叶三还是没忍住,“我想问一下,你们现在调查的进度,怎么样了?” 警员一愣,语气有些生硬:“这个,虽然你是池教授的学生,但关于案子的事情这些我暂时还是不能告诉你。” 叶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我....也算是认识这个女生。”她的手不自在的在半空中比划着。 “是吗?”警员听到这句话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正好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她的任何亲属朋友,既然你认识她,不如过去帮我们做个笔录吧。” “不不不。”叶三急忙拒绝。听说做笔录是要证人的身份资料备案的,她的身份证什么的都是假的,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 “我只是在学校里见过她一面而已。”叶三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勾勾嘴角,“我记人的能力比较强。” “我记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似乎跟着两个男生,有一个是她男朋友,另一个男生......我印象比较深刻,有可能是医学院的,你们可以再这方面调查一下。”叶三努力装的自己回忆的很费劲的样子。 警员把她送回门口,点点头:“多谢您给我们提供资料。”然后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应该是去找这两个男生去了。 叶三松口气,转身,正好对上池仲景的眼神。 他此刻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手套还带着,但是工具已经全部收起。 “已经结束了吗?”叶三走到他身边问道。 池仲景定定的盯了她一会儿,看得她有些心虚的移开眼神。 半响,他才缓缓说道:“需要联系到她的家人,才可以进一步商量要不要解剖的问题。” 叶三点点头:“哦。” 她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要多管闲事。”池仲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期间,你做我的助手。”说完,他的目光飘到了门外正在忙碌的警员身上,就是那个刚刚被叶三带过去调温度的警员。 叶三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已经被识破,于是瘪瘪嘴:“老板,心里有事不说出来,憋着真的是很难受啊!” 池仲景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告诉我。” “老板,你作弊!”她揶揄的看着他。 后者手臂抬起,手掌按着她一边的肩头,把她往前一推,同时另一只手将隔离带往上一台,两个人出了地下室,“我不是让你告诉我尸体的情况,而是关于‘陈良’。” “陈良?”叶三有点摸不着头脑,“警察他们不是已经在调查了吗?” 池仲景鼻腔轻哼一声:“‘记人’的能力比较强?”两个人一路走出了实验楼,顺着小道往校外走。 “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那个你到现在为止一共见过三次的人了。” 第24章 亵渎尸体当然是不可谅的 “出来。” 在那间熟悉的小卖部门口,叶三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板一脚把人家原本就风雨飘摇的门踹的稀巴烂。 似乎有些被她抛到脑后的记忆开始缓缓苏醒。 叶三看着门后面的小卖部里,一个少年挑起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手指修长白皙,嗯,看上去是有些熟悉。 嗯......这不是那天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个男生吗? 所以,地下室男生=那天晚上的小卖部男? 叶三一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怪不得刚刚池仲景看不起她记性,原来明明是见过面的两个人,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原来他就是那个“陈良”。 男生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从里面的屋里走出来,一抬头,看见池仲景双手插在口袋里吊炸天的模样,顿时就清醒了。 “我说池大教授,大白天的,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不要扰人清梦好不好?”陈良的一对大眼睛下面是明显的黑眼圈。 这个男生是叶三继池仲景后看到的第二个这么喜欢睡觉的人。 男生也注意到了跟在池仲景身后的叶三。 “哎,你不是上次那个......”他的表情有些怔忡。 叶三一脸嬉笑着迎上去:“对对对就是我,上次谢谢你的衣服了!”她像见亲人一样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摇摆,“一直没跟你道谢,对不起啊!” 男生被叶三的热情吓到,后退一步,把自己的手抽了抽:“没,没事。”他抬头看了一眼池仲景,发现后者的目光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于是嘴角不自觉的一勾,原本打算抽出来的手也缓缓的送了劲儿,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他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眼神真挚的看着叶三:“咱们好久没见了,不如过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咱们.....”他瞥了一眼池仲景,“......聊聊?” 叶三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怎么能让你请呢!应该是我请你才对!”男生刚刚那句话真是正中叶三的下怀,她正想着是不是有机会能和男生单独聊一聊呢,关于那个已经死去的女生,还有好多她想要问他的。 眼看两个人越聊越火热,身后的池仲景有些不耐烦:“叫你是来叙旧的?” 叶三一听,浑身一僵,立刻松开对面男生的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男生似乎对叶三很听池仲景的话这一点感到有些惊奇。 对了,是该说正事的。 叶三仔细捋了捋思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天晚上他们三个一起去的地下室,照理说,也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现在气氛这么好,突然把朋友的死讯告诉他,是不是有点残忍? 她犹豫了一下。 但是身后的男人没有犹豫。 他直接掏出手机,将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的一张女生的照片直接甩在了男生脸上,不耐烦的问:“这个女生的尸体刚刚从实验楼的地下室被发现,听说她有个男朋友,是谁?” 男生似乎丝毫没觉得池仲景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而是接过手机,淡淡的扫了一眼:“原来是她。”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并不奇怪这个女生的死去。 叶三愣了一下。 看他和大老板这么熟稔的样子,想必应该也不是凶手了,否则老板也不会一上来就问他她男朋友的事情,而不是问他。 “江洁。”陈良歪头想了想:“她男朋友跟我一个专业,叫秦舸的,宿舍号3125。” 池仲景点点头,一抬手抓住叶三的肩头将她往门口带:“走吧。”他懒懒的迈开步子,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旁边的陈良。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陈良上前一步,嘴角斜斜的一勾,眉眼一挑,语气有点不善,“池大教授每次有求于别人,这样的态度可不行。” 池仲景闻言,眼睛微眯。 叶三夹在两个人之间,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 气氛太微妙,她不敢出声,不过她刚刚听着陈良的言语之间,怎么有一股幽怨的感觉?她再转头看看自己老板——今天他难得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因为一路走过来有点热,所以松松的解开,露出里面两条明显的锁骨。 现在他侧面对着她,锁骨的线条更加明显。 叶三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锁骨......嗯,最近似乎是胖了一点啊。 正当叶三想着自己回去以后该怎么琢磨个方法瘦出条跟老板一样性感漂亮的锁骨的时候,被自己yy着的那个人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臣良,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忘记自己的处境了?”池仲景挑挑眉毛,“那两个人是怎么进的地下室,你自己心里明白。” 臣良笑了笑:“池大老板,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叶三耳朵动了动。 啧,这样称呼就变成大老板了。 出乎意料的,池仲景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瞥了他一眼,“这可是你的拿手好戏。” 臣良闻言,眼里的雾霾也尽数散去,现在也明朗一片:“你这性子,也就是这些学生忍得了。” 池仲景看了叶三一眼,垂眸似有所思:“嗯,这也是我收学生的基本要求。”任劳任怨,脾气性格学识都要一等一,就是因为这三个非常简短却又异常苛刻的条件,导致池仲景在s大九年,每年选他的人络绎不绝,但是被拒绝的也是多不胜数。这么多年他也就带过现在这三个学生而已。 嗯,加上叶三是四个。 两个人熟门熟路的谈话方式让叶三一头雾水。 她的指尖小心的点了点臣良,又移到大老板身上,伸着脖子问道:“你们两个......认识啊?” 池仲景没说话,倒是臣良白了她一眼:“我倒是情愿自己不认识他。”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人往门外推,“小店要打烊了,美女,咱们下次再约吧。”他朝着叶三眨眨眼。 打烊? 叶三抬头看了看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再看看眼前的少年,才真正了解了什么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出了小卖部,池仲景走在前面。 “疑虑消了?”叶三低着头走路,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臣良我从前认识,他不是凶手。” 她一愣,然后点点头:“哦。” “怎么?”池仲景稍微放缓了步子,跟她平行,低头看着女孩的头顶,“不信?” “不是。”叶三摇摇头,眼睫低垂,“我原本也是觉得,杀人犯不会是他。”她眉心轻轻皱起,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从刚刚开始就在想那天晚上在地下室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三四五来。” 她很努力的回忆着,总感觉马上就要抓住头绪的时候,就如同灵光瞬间闪现消失,总是被自己错过。 她有点泄气。 “老板,你和陈良是什么关系?”叶三不想钻牛角尖,于是主动换了个话题。 池仲景下巴轻抬,听到她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斟酌了一下,才扭过头,懒懒的说道:“臣良......”他的眼珠在阳光下微微发红,给他的整张脸平添了一丝神秘感。 叶三歪着脑袋等答案。 “约么是,狼与羊的关系吧。” “......” 叶三承认,她又想歪了。 == 虽然两个人已经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和男朋友的宿舍号,但是叶三一路跟着池仲景出了学校,发现他并不是在往宿舍的方向走,而是一路回了实验楼。 实验楼依旧封锁着,门口周围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学生们,他们对门口的警车和警察都很忌惮,只是远远朝里看着,并不敢靠近。 池仲景天生比较吸引眼球,所以连带着叶三也成了围观群众的焦点。 一下子被太多双眼睛盯着,叶三实在是压力山大。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发现他竟然在万众瞩目之下毫无紧张感,依然走的悠哉,这让她不由得钦佩有加。 老板就是老板,(>^w^<)喵~ 地下室还是像刚刚他们走之前那样,隔离带拉着,不过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想必是拉回了警局。 见到两人回来,已经在指挥收尾工作的队长走上前来:“池教授,这案子是在你们学校发现的,那这验尸......” 池仲景面不改色:“你们做吧。”这样的案子一般拉回片区警局去进行验尸,他虽然会关注这个发生在自己工作区域内的案子,但暂时还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刚刚打听死者男朋友的事情,也只是在听说臣良也掺和进来后想要带着叶三去见见他顺便问的而已。 提起臣良,池仲景突然想起刚刚有件事情忘了说,当下便转头对叶三嘱咐道:“你离臣良远一点。” 叶三虽然不知道池仲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但也懵懵的应下。虽然她也认为凶手不会是陈良,但是就冲着他刚刚知道自己朋友去世却还没有半点伤心的表现这一点,不用池仲景嘱咐,她想她应该也不会再过多的接触他了。 不过老板他,果然是在保护自己心爱的爱人吧! 叶三暗自握拳。 “对了。”队长看了一眼案发现场,貌似随意的说道,“刚刚队里的法医在搬运尸体的时候发现,似乎尸体在死之后还遭受过性-侵犯。” 性侵犯?! 池仲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第25章 教授当然也是会生气的 叶三看向池仲景,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不安。 几个月的接触,也足以让叶三了解一点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来不及说话,只是迅速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纤细的手掌覆在微微握起的拳头上,柔软的指肚摩挲着骨节凸起的部分,似是安抚又似是鼓励。 池仲景抬头看向她,她抿唇点头,手上微微用力。 这样的厉色,叶三不过见过一回。 上一次大概是在一个月之前,她去帮他抄报告的时候,两个警局的法医在实验室里聊天聊得正开心,其中一个还指着尸体(女)的胸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过看两个人猥琐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 当时池仲景和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现在这样。 那时候的叶三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拦,就看那两个法医被他从头到脚的狠狠讽刺挖苦了一番,直到对面两个人被骂的要冲上来打人的时候,叶三才偷偷在外面叫了保安上来把两人架走,才算是避免了一场更大的战争。 否则,那两个人绝对不是被辞退那么简单的。 所以这一次,她一看到池仲景的表情,就下意识的上前想要阻止。 毕竟,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要尊重尸体。 一时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异常压抑,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半响,他眼中的阴霾才渐渐有散去的意思,发红的瞳孔也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叶三松一口气,松开手。 顾不得看对面的警察队长脸上暧昧的表情,池仲景已经黑着脸,头也不回的抬脚就向外走去。 “不好意思啊,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叶三忙回头跟队长解释了一句,然后也匆匆跟在他身后上了楼,径直走进办公室。 她不敢说话,而且有点手足无措,只能站在池仲景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背脊依旧笔直,但叶三只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那样的悲伤,自他为中心蔓延开来,仿佛灰色的浓雾,将不大的办公室整个笼罩住,连带着她原本就不怎么明快的心情,变得更加压抑。 此刻这里虽然是两个人,但叶三怎么都觉得,自己和眼前男人之间那不足两米的距离,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永远无法跨过。 好似他从来就不曾与她并肩。 悲伤过后袭来的,是熟悉的,被抛弃的感觉。 叶三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腕。 衬衫柔软的布料在指尖摩挲,叶三紧张慌乱的表情被扭头的池仲景尽收眼底。 “老板,你......”叶三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不想回井底。”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蹦出来,叶三的脸微微泛红。 池仲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在说什么?” 叶三心中懊恼。 她刚刚大脑一片空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如果她不伸手,他就要离她越来越远。 叶三突然一愣,随即心头上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原来,她竟然是渴望与他并肩而行吗? 她反复咀嚼着“并肩而行”四字,越细想心中的苦闷越明显,最后简直就像是灌进了一坛子苦苦的中药,舌头根子都发疼。 他曾经说过,与臣良是狼与羊的关系。那么于她,就更像是羊肉与火锅的关系。只是现在持着筷子的他,还没有选择将她放入开水,她就已经在冰冷的盘子上自己沸腾了。 叶三上辈子活了二十二年,没有经历过爱情,但亲情却不少,孤儿院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亲人;这辈子三个月,仍然不知爱情为何物,只是在面对池仲景的时候,总会生出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让她新奇,也让她慌乱。 但是此时此刻,明显不是该为这些有的没的的情绪烦恼的时候。 叶三可惜忽略自己心头刚生出的苦涩,看着眼前的男人,轻轻问道:“老板,这个案子,要怎么办?” 池仲景的眼珠瞬间闪过血色。 他走到沙发旁,把自己摔进去,闭上眼睛,薄唇轻启:“等。” 好,既然他说等,那就等。 == 当天晚上,女生的家属就被通知到了学校,叶三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似乎是女生的父母在楼下痛哭的声音,一时有些怔忡。 她死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孤儿院的那些朋友们,会不会也会为她哭上一哭呢? 应该会吧,她想。 只是毕竟不是至亲血肉,再好的朋友可能也不会像眼前这位母亲一样,伤心的伏在地上根本爬起不来。 女生的父亲站在旁边扶了几把都没能把女生的母亲从地上拉起来,便无奈的松开了手,自己站在原地叹气。 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叶三鬼使神差的走上前,蹲下身,指尖搭上女生母亲的肩膀:“您.....”女生母亲抬起头,眼泪流了满脸的样子让她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间。 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伸手将中年妇女扶起来,轻轻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尘:“节哀顺变。” 她是这样说的。 女生的母亲也下意识的在陌生人面前有所收敛,靠在自己丈夫怀里啜泣,不再像刚才那样痛哭流涕,叶三看见女生的父亲向她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你是江洁的朋友?”女生的父亲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叶三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伸手指指地下室:“发现您女儿的是我的老师,我之前在校园里也见过您女儿几面。”她说,“我是法医专业。” 原本叶三也只是客套般的介绍自己,没想到女生的母亲在听到“法医”这个词的时候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的女儿.....”她一开口,又没忍住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刚.....刚刚还有警察过来,让我们在解剖同意书上签字。”她的声音很尖锐,“小洁她刚走,他们还是不是人?竟然要解剖我的女儿!是不是还嫌她不够惨啊!” 她呜咽着:“她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啊......” 世界上最让人伤心的事,莫过于离别。 其中之最,莫过于生离死别,更不要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三看向女儿的父亲,发现他的脸上也有些许无奈。当然,更多的还是悲伤。 怪不得,关于江洁的报告现在还没送来,原来是因为父母还没有签同意书。 叶三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警察,把女生的父母扶到路边的长凳上坐下,低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阿姨,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对您来说是有些残忍,但是有件事情可能警察没有告诉您。” 她斟酌再三,最后还是说道:“事情发生了,您虽然悲伤,但不要忘了,杀您女儿的凶手还没找到呢。” 她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继续:“我可以以专业的角度告诉您,解剖尸体,还是越快越好,您女儿死因蹊跷,如果您现在只顾着伤心,错过了最佳检验的时机,有可能就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叶三看向女孩的父亲,在这个时候,男人总归是要比女人要冷静许多。 两个中年人听了叶三的话后,都沉默不语,似乎正在努力的从悲伤中抽出一丝理智,来应对现在最紧要的事情。 最终,女孩的父亲还是叹了口气:“其实,这同意书我们本来就准备签的,只是一看上面名字的是江洁,就怎么也落不了笔。” 叶三点点头,也轻轻叹气。 “谢谢你啊同学。”女孩的父亲看向她。 叶三摇头,看着走过来的警察,起身,微微侧头对着一对中年夫妻嘱咐道:“叔叔阿姨,这个案子本来是不可以让我们这些外人参与的,所以如果有警察问起来......” 女孩父亲的眼里闪过一丝怅惘。 叶三见状,便明白女孩父亲已经知晓了她的意图,便点点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多管闲事吗?”叶三刚在小路上转过弯,就听到身侧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她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男人,轻轻翘了翘嘴角:“老板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多管闲事?” 男人不搭腔,转头望向另一侧。 她顺着池仲景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对中年夫妻似乎正在和对面的警察交谈,然后警察拿著一份文件,中年夫妻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在落款处签上了名字。 叶三满意的收回目光。 “多此一举。”池仲景说道。 叶三嘟起嘴:“呐,我这个学生再不济,最少也能看出老板今天心情不好,想做点什么让他高兴高兴,但是我这个老板就一点也看不出学生的苦心哟!” 似乎是调侃,但更多像是撒娇。 池仲景抽了抽嘴角,转身就走。 “哎,老板,你去哪儿啊!”实验楼下面都是警察,她今天晚上左右也不能回冰柜睡觉了,难不成露宿街头? 池仲景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同意书都签了,你说去哪?” 叶三闻言,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没有丝毫犹豫,连跑带跳的跟了上去。 第26章 老板当然也不是万能的 池仲景和叶三到了分区公安局的时候,江洁的尸体还在公安局的尸体解剖室里放着。来的路上池仲景已经打过招呼,所以到了那里以后,原本局里所有的法医都提前下班,解剖室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叶三换好手术服消毒,推着工具车走入解剖室。 江洁就躺在她面前的解剖床上。 上次在地下室,是第一次见到她。胆子小却强撑着陪男朋友来探险的女孩,现在却无声无息的躺在这里。 叶三已经提前探听过,她死的很彻底,没有留下一点信息,两个人无法交流。 她看向池仲景,后者点点头。 “死者姓名,江洁,女,身高164公分,体重52千克......” “等一下。” 叶三刚说了一句话,突然解剖室的门口出现了两位警察。他们在门口打了个手势示意,池仲景眉头不可见的皱了皱,但还是走出了门,摘下口罩。 门口是刚刚在学校里看到过的队长,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不好意思池教授,刚刚病人家属打电话来说,死者的解剖想由这位张医生来做。”他指指身后的男人,“张医生是bd区公安局的法医,技术绝对没问题。” 池仲景没有说话,倒是身后跟上来的叶三语气有些不善:“队长,你看我们都已经准备开始了......” “很抱歉。”警察跟池仲景握过手之后并没有理叶三,他的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毫无起伏,“这是上头临时下的命令,希望您能理解。” 被忽略的叶三有点火大,刚想上前再分辩几句,却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按住肩头。 池仲景一步上前,瞥了一眼警察身后跟着的男人,淡淡的说道:“没事。” 叶三愣了一下,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她老板可是池仲景,在整个s省可以横着走的池仲景,向来只有别人把他从解剖室里赶出去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赶他出去? 更何况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然后临时换人这种情况? 这比自己说话被人忽视还让叶三觉得愤怒。 可是池仲景偏偏没有一点情绪,简简单单说了句话以后就嘱咐她去换衣服,自己还先一步走进了更衣室,这让她更是有火没处撒。 “嗯,那个......”叶三憋着一口气,正往更衣室的方向转身,警察身后的那个男人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我需要一个助手,不知道这位小姐能不能......” 他把她当成是公安局的法医了。 “对不起。”叶三冷冰冰的拒绝了他,声音中还有几分强硬,头也不回,一字一顿的说,“我是池教授的学生。” 然后说完扭头进了更衣室。 (╰_╯)# == 从警察局出来,叶三的脸上就一直面无表情,就好像一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随随便便一个眼神都让路人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这人不会是杀人魔吧......一个路人晃着颤抖的腿默默飘过。 “我就不明白了,老板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怎么今天被人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就妥协了呢?”叶三气呼呼的走在前面,愤怒的踢开一个小石子。 被池仲景召唤来的唐元听了事情的全过程以后倒是没多大反应。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叶三秀气的五官皱起,脸气鼓鼓的像个包子,“你刚才不在现场你不知道,那个队长,那么一小点芝麻小官!”她掐着自己小拇指上面一点点的指甲伸到唐元眼前,不屑的盯着手指尖,“他怎么能命令老板呢!” “你......” “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张医生!”叶三打断了唐元的话,有些粗暴,“一看就比老板差远了,竟然还敢让我当他的助手?做梦呢吧!哼!” 回去的一路上叶三都在不停的吐槽着那个警察队长还有只见过一面的张医生,丝毫没注意唐元越来越暧昧的表情。 走着走着,叶三发现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然后才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唐元呢。 “哎你说......”她回头,看见了唐元的脸,皱了皱眉头,“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放缓了脚步,嫌恶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扯了扯唐元的脸皮:“你不会是陈乙丙附体了把!” “哎哟哎哟疼疼疼!”唐元扭着身子挣脱出叶三的魔爪,跳出三米远。 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揶揄道:“照你的说法,受委屈的应该是老板,又不是你,你看看你刚刚的表情,恨不能把人家吃了!” 叶三闻言一怔,眼神不自然的移开。 他凑到叶三身边,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我说你,你是不是看上我们老板了?”他扬起下巴看着她,模样很欠扁。 本以为眼前的小姑娘会因为自己的调侃做出害羞之类表情,没想到叶三听到唐元的话非但没有脸红心跳,反而认真低下头思索了一番,最后抬起头来,大方的点点头:“是啊,我是挺喜欢老板的!” 这次轮到唐元傻眼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叶三在感情上原来还是个诚实的傻姑娘。 这下好了,原本准备好的调侃的话全无用武之地,他呆呆的在叶三面前愣了几秒钟,最后不得不朝着眼前的小姑娘竖起了大拇指:“算你厉害。” 叶三勾勾嘴角,两个人一起慢慢的朝着池仲景家走去。 一路上,唐元忍不住偷看了叶三好几眼。 说实话,他跟着老板这么多年,老板论长相,人品,经济,学识,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有学问的钻石王老五水准,偷偷喜欢他女生也有的是,只是最后都被他的臭脾气和古怪的性格吓了回去,这不,前两天还有别的系新来的老师偷偷打听他来着。 他们这些人还真想先不到,以后会是怎么一位师娘能镇得住池仲景。 但是不管未来的“师娘”是什么样子,都不会是眼前这位。 因为,她毕竟不是人啊...... 唐元以己度人,觉得叶三姑娘这颗芳心真是许错了人。 但是...... 他转念一想,虽然叶三不是人,但照这样看,把叶三从某个旮旯里挖出来的他们的老板,八成也不是个正常人吧。 关系到自家老板的终身幸福,唐元觉得自己操了不该操的心。 唉.....他转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叶三,叹了口气:自己和二狗子都是孤家寡人,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就这样,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一路走回了池仲景家。 唐元充其量算是个保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劝劝叶三不要浪费感情,但是当他一抬头看到叶三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利索的刷了卡进门,又熟门熟路的拿出一双卡通拖鞋套在脚上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叶三“啪嗒啪嗒”的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招呼道:“来坐啊!”然后看唐元脸色有点不对劲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哦对了,我忘了,你们对他家应该比我要熟多了。” 怎么反倒像是她是主人了。 哈哈。 “不是的。”唐元摇摇头,走过来,“我们跟了老板这么多年,他叫我们来他家的次数算是屈指可数。” 池仲景把工作和私事分的很明确,一旦离开了学校和警局,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联系他们,他们也识趣的不来打扰他。 他们老板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那就是就算他们十天半个月不跟他联系,他们也知道,他一定是在家睡觉,绝对不会闹失踪。 倒是这个叶三——唐元上下打量着她。 看她刚刚开门那利索的动作,想必也是来了不少回了吧。 “你......经常来?”唐元忍不住问道。 “不是啊?”叶三头也不抬的在池仲景家的厨子里翻着零食,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次是第三次。” “第三次!”唐元有些纳闷,“我怎么感觉你对这儿跟自己家似的?”他指指她手上的零食袋子,“呐,连零食你都知道放在哪里!” 哼,骗子! 叶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就上次狗师兄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们一样白天在实验室里作学生的事啊,我太兴奋,一时冲动,就跑过来把老板的房子给砸了......” “呐呐呐,你看这个橱子,那张椅子,还有那张床,都是后来新换的。”随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唐元满脸黑线,但是看向叶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 把老板家砸了竟然还能活下来,姑娘,不得不说,你还真是神了...... == 池仲景一夜未归,叶三就在客厅里看了一晚上的电影,直到清早开门声响起,她才活动了一下僵住的脖子,准备起身迎接老板归来。 “咔吧。” 叶三僵在了原地。 于是,走进客厅的池仲景一低头,就看到了一个盘着腿坐在地上的尸体,正眼巴巴的抬头望着他。 “怎么了?”虽然工作了一夜,但他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叶三费劲的抬起头,一下子抱住他的小腿:“老板!救救我!我......好像是残废了!”她难道要成为第一个死后残废的尸体了吗?雅蠛蝶雅蠛蝶! 第27章 尸体当然也要学无止境 池仲景看向叶三抱着他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疲惫:“怎么了?” 叶三用力捏捏自己小腿的肌肉——嗯,硬邦邦的,没有任何知觉,“老板......”她眼神有点慌乱,“我好像残废了!” 池仲景眼神中微微有了一点亮光,但熬了一夜,实在是疲惫......他没多想,一弯腰,直接把赖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叶三打横抱了起来。 “啊!”叶三轻呼一声,手臂已经自觉的揽上了池仲景的脖颈。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衬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觉到男人一呼一吸之间缓缓的起伏。 扑通。 身体的某个角落,好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叶三浑身一抖。 “很疼吗?”池仲景低声问道。 嗯,很疼。 叶三心里想。 明明外表看上去一样,可是她偏偏是一只尸体,即使是她像普通人会脸红,会心跳,但别人身体里流的是血,她却只能靠生气的循环来维持这些表面现象。 他问她疼不疼,嗯,很疼,不过不是在腿上,而是在心里。 看叶三没有回应,池仲景脚底下微微加快,绕过几道门走进卧室,把她放在椅子上,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弯下腰。 “是哪条腿?”他问道。 叶三呆呆的看着男人的头顶,还有微微皱起的眉头,高挺的鼻梁——这样的男人,现在居然纡尊降贵的在她面前弯腰。 见叶三不说话,他竟然直接伸出手掌捏着她的小腿,一拉,一抬,放在了自己的腿.....旁边的床上。 池仲景轻轻捏了捏她小腿上的肌肉,挽起她的裤腿,看了看她白嫩嫩的小腿,心里已经有数。 这姑娘想必是在客厅里坐了一晚上,脚麻了。 “没什么事。”他把她的腿折回去,眼皮轻抬,“气血不通而已。” 气血?她哪来的气血。 她的身体里现在流动着的,只不过是生气与死气。生气好比心脏,死气好比血液,生气盘绕在心脏的周围,护住她的器官,同时为死气提供循环的动力。 这样精妙的方式,仿佛阴阳的交替更迭,让她有了第二次生命,也让她在“死”之后,还能尝到“气血不通”的滋味。 “那......”她仰起头看着池仲景,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仲景揉了揉眉心:“你只要在这间屋子中,我睡觉的时候生气会自动被你的身体吸收一部分。” 叶三有点纠结:“这.....我这腿不能行....” “的”字还没说出口,眼前的男人就迅速倒在床上,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团成一个灰蓝色的蛋。 速度之快让叶三只能捕捉到动作的残影。 叶三:“......”好吧,既然正主都不觉得尴尬,那她还假惺惺的扭捏什么呢? 左右池仲景也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她就索性不再控制自己,嘴角大大的咧开,眼睛一眯,在床前坐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眼珠子一转,双手撑着床沿一用力,屁股准确的落在床沿。 再把两条腿搬上来,叶三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 嗯,呆在别的房间,当然不如直接躺在他身边来的方便。 她一边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窃喜,一边转身,悄悄的凑近床中间的那个灰蓝色的蛋。 唔,捂得这么严实,呼吸顺畅吗? 叶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出自己的手,纤细的指尖搭上被子的边缘。 小心翼翼,屏气凝神,心里有激动又有期许,慢慢地,轻轻地,好像在拆一个包装精美的福袋。 头发,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下巴。 叶三眼前出现了一只皱着眉头的池仲景。 她笑的眼睛弯弯——果然是她顶喜欢的礼物呢!谢谢老天!叶三开心的伸出双手,虚虚的环抱住了自己的“礼物”。 隔着薄薄的一层空气,也感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了呢! 叶三收回手臂侧身躺着,轻轻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唔,眉头微微皱起,就像他平时一样.....嗯?他的眼睫毛怎么这么长!鼻梁也很高哎!她从前还躺在解剖床上的时候,有一次听陈乙丙那个猥琐的男人和唐元苟句聊起过,男人的鼻梁越高,似乎某方面的能力就越...... 呸呸呸! 叶三脸一红,飞快的伸出手,把刚刚拉下来的被子又蒙了回去。 越看越称心,可不能再看了。 她就这么平躺在池仲景的床上,身边还有一只开了口的灰蓝色的蛋,她盯着天花板出神,竟然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身边。嗯,还是原来的样子,看来还没醒。 她尝试着动了动腿,发现已经恢复如初,然后犹豫了半响,还是从床上下来,慢吞吞的挪到窗户边,轻轻拉开窗帘——映入眼帘是一片灿烂的晚霞。 s省的空气不太好,天总是灰蒙蒙的,有时候一整天也不见一点蓝色,而现在天边竟然有这样一大片红色的云霞,叶三一时被迷了眼,瞳孔都被映照成了绚丽的橙红色。 活着真好。 她这样想。 “死了”的这三个月,见过的死人比她之前二十二年都多,对生命也愈加的珍惜起来,对于生活的意义有的时候也会想想。 她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最喜欢她的那个刘阿姨,还有隔壁总是自己住着的孙奶奶,她们都先她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却都在弥留之际不约而同的告诉她,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到了最后才后悔。 那么想想之前的二十二年,有什么后悔的呢? 没上过大学,没有过男朋友,没有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约着朋友一起逛街买衣服,她甚至都没有在电影院看过一场正儿八经的电影。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活的很开心,一点都不后悔。 这次获得新生,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怎样,但似乎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完成了好多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没有进去过的西餐厅,老板带她进去了;没有逛过的高档商店,老板也带她走过一会;没有读过的大学,现在竟然直接成为了大学的助教。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池仲景带给她的。 叶三转头,看向窝在被子里的池仲景,一缕夕照搭在被子上,圈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光斑。 她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老板已经帮她改了天命,她只能尽人事了。 == 池仲景是晚上七点左右醒的。 做法医这一行,尸体经常半夜拉过来,日夜颠倒也是常有的事,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客厅里灯火通明,让他有点微微的不适应。 然后他突然想起,似乎家里还有一只别的物体存在来着...... 池仲景下床,走到客厅,并没有叶三的踪影——他的抱枕被堆在地上,堆出一个巨大的圈,然后圈里有一张纸条。 他走上前捡起来。 “老板,我先回学校了!晚上狗师兄有节课,我想去听听!” 池仲景嘴角轻轻一抽,纸条随手扣过来放在桌上,纸条背后的一行小字也露了出来。 “ps.橱子里的零食已经补满了!(^_^)” 他拉开电视下面的抽屉,果然里面满满的都是零食。他蹲在抽屉前发了会儿呆,半响,将那张纸条放了进去,抽屉也推回原位。 这姑娘,买的怎么尽是她喜欢吃的? == 叶三回到学校后,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今天晚上这一节是大课,教室里满满的坐了一百来号人,她一坐在后面就迅速引起了后排学生注意,有几个人下意识的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叶三看见以后冲他们温和的笑了笑,没想到那几个学生更是脸色一变,直接把手机摞起来推到了她面前...... 她顿时有点郁闷。 难道她笑的这么可怕吗? 不过二十分钟后,在她亲眼看见平时和蔼可亲的狗师兄把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学生提着后领子“扔”到教室最后面罚站以后,她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学生刚才怕成那样...... 下课以后,叶三晃悠晃悠的从教室后面走到讲台上,跟正在关电脑的苟句说话,几个上来问题的学生看着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女生大着胆子问道:“叶老师,您是不是和苟老师,你们......” 饶是大着胆子,还是只敢问她,狗师兄,你往日究竟对这些学生做过什么...... 正经过教室门口的池仲景脚步一顿。 叶三一愣,呆呆的歪了歪脑袋:“啊?” “您看我们班的xx和xxx,xx就是别的系的,但是因为两个人谈恋爱所以就来陪女朋友上课。”女生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叶三刚想否认,又觉得在苟句的学生面前这样是不是有点有损他的威严?她脑筋一转,然后笑着说道:“你们苟老师这么帅又这么博学多才,我可配不上他。” 本是一句玩笑话,对面的女学生却当了真。大概也是平时经常和老师交流的那种学霸,又看叶三看上去跟她们差不多大,也没什么老师的架子,所以说起话来也放松了一点:“老师您就别装了,都陪着一起来上课了,我们都懂,都懂。”她的目光不断地在叶三和苟句之间转来转去,脸上的表情很暧昧。 “好了,没有问题就快回去吧,很晚了。”一直没说话的苟句极其认真的下了逐客令。 学生们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便收拾收拾东西跟两人道了别,走出教室。 教室外已经空无一人。 第28章 老板当然没有老婆 “狗师兄。”叶三凑上前,愁眉苦脸的撑着下巴,看着他问道,“你说,我还要学多久,才能真正的帮上老板的忙呢?” 苟句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你现在就是在帮老板的忙。”他指指自己包里厚厚一摞尸检报告,“我做记录的时候,通常是老板等我,但是你不一样,你的速度可以做到和他几乎同步,节省了很多时间,这难道不是在帮他吗?” 叶三脸色稍缓,但还是带着愁容:“但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啊,写写字,抄抄报告,这样的事谁都可以做。” 她在讲台前走来走去:“我虽然是......有点儿先天优势吧,但.....”她一时也说不出个三四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苟句,“狗师兄,你懂吧!” “额.....”苟句缓缓点头,“应该吧。” “那好,就这么定了吧!”叶三坚定的说道。 啊?定了?定了什么?她刚刚有说什么吗? 苟句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叶三摆摆手:“就是我来没事儿的时候就来听你的课啊!”她笑嘻嘻的,眼波流转,“你就把我当你的学生就好啦!” “只要你愿意听,我无所谓。”苟句点点头,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怎么了?嗯,我这就下来。”他扣了电话,把包里的报告拿出来,推到叶三面前,“我和二傻子约了去洗澡,这些,你捎给教授吧。” 叶三满口答应。 “狗师兄,你和唐元师兄感情真好啊!”叶三羡慕的说道。她最好的朋友是周倾莲,偏偏又不是那种可以一起洗澡一起相约去厕所的伙伴。 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苟句听到这个问题竟然出人意料的愣了一下,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飞快的出了门。 脚底下生风,像逃命似的。 ......这是怎么了?叶三一头雾水。 半个小时后,她抱着一摞新鲜出炉的报告,抬手叩响了池仲景办公室的门。 “请进。”和平常不一样,里面传来的竟然不是低沉磁性的男声,而是一道陌生的女声。叶三有点纳闷,但还是小心的转了转把手,侧身进了门。 果然,办公室里除了池仲景,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刚刚那声“请进”应该就是她的声音。 她看上去和池仲景的年龄相仿,皮肤虽然白但是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 叶三脑子里的弦一紧。 妈蛋,不会是老板的老婆之类的角色吧?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池仲景手指点点桌面:“东西放这儿吧。” 叶三犹豫了半秒钟——放下东西以后,她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了?她看向那个漂亮女人,再看看池仲景,动作简直比蜗牛还要慢。 “这是唐源,唐元的姐姐。”池仲景介绍。 叶三一愣,同名? 漂亮女人似乎看出了叶三的疑惑,微微笑了笑:“是水字旁的源。”就因为名字,她们两姐弟小的时候没少闹出误会。 “哦......”叶三点点头,然后如梦方醒般伸出手走上前,“你好你好,我叫叶....桃花。”呼......险些说错。 唐源又笑了笑:“第一次在池老师办公室里看到女学生,真是稀奇。”听这熟悉的口吻,看来两个人认识也很久了。 叶三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两个人的谈话好像在叶三进来之前就差不多结束了,所以叶三刚坐下,池仲景就起身:“关于唐元的事情,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唐源也起身,同池仲景握了握手:“我会回去再和家里人商量,今天打扰您了。”叶三也连忙站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池仲景身后,把唐源送出门。 “老板,唐元怎么了?”唐源走后,叶三问道。 池仲景打开嘴上面一本报告随意翻看着:“他们家要移民了,想带他一起走。” 啊? “那,那......”叶三有点着急,“那他会走吗?” 池仲景阖上报告,揉了揉眉心:“唐元不愿意出国,和家里人闹掰了。他姐姐今天过来,就是想我劝劝他。” “那老板你怎么说?”她上前一步。 池仲景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我说,唐元是我手底下为数不多的医生,也是专业的佼佼者,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国家失去这样一个人才。” “老板您说的对!”叶三一拍手,“外国的月亮也没比中国的圆,我觉得唐元现在就挺好,重点是他自己也喜欢!” 池仲景“嗯”了一声,就再也没说话,自顾自的翻看起报告。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叶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直待到十点多,她有点坐不住了。 “老板,已经十点了。”她看看墙壁上的挂钟,提醒一直低着头的池仲景。 池仲景一只手撑着下巴,没有任何反应。 “老板?”叶三又叫了一声,皱皱眉头,上前一看——嗯,果然是睡着了。 真不知道他一天要睡多久啊! 叶三大着胆子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男人的肩膀:“老板?” 池仲景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 “那个。”她指指门口,“已经挺晚了,我......再不回去,一会儿就有保安巡逻了。”快留我啊快留我啊!叶三在心中狂叫。 但是池仲景明显没这么想,只是又淡淡的“嗯”了一声。 ...... “嗯”是什么意思? 是同意她现在走? 叶三心里有点失望。 出了办公室的门,她一步三回头,走的十分艰难。 想想也是,她本来就是住在实验室的,之前只不过是特殊情况才不得已住在池仲景家里,现在没事了,当然还是应该回她原本的地方。 理所应当的。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呢。 == 半夜,躺在冰柜里的叶三翻来覆去。 白天在池仲景身边攒了大量的生气,所以晚上根本睡不着。 在实验室里没头没脑的转了一会儿,叶三竟然不知不觉得走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时隔两天,地下室的门口依然拉着隔离带,警察们已经离开,原来里面的其他尸体还放在里面,但是发现江洁尸体的那个池子已经空了。 叶三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上了楼,不过没回自己的实验室,二十去了二实验室。 周倾莲还是像往常一样在解剖床下面的抽屉里。 叶三把她扶了出来,两个人背靠背坐在解剖床上。 “莲莲。”叶三撞了撞她的肩膀,凑上去,“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板究竟有没有....老婆啊,女朋友啊之类的....你懂。” 周倾莲哼唧了两声:“哎呦哟,之前还嘲笑我花痴,这不才多长时间啊,就春心萌动芳心暗许了?” 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周倾莲的四字成语根本停不下来。 “说正经的呢!”她语气中没有害羞,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一样,“我今天看见唐元的姐姐了,她和老板似乎挺熟的。”说到这里,她的字里行间多了几分惆怅。 “是她啊。”周倾莲若有所思。 叶三一侧脑袋:“你认识她?” 周倾莲故意吊她胃口:“这个人嘛....哎呀,让我想想啊,哎?好像是很漂亮啊....”叶三自动脑补出了一个摇头晃脑的周倾莲,“她和你们老板差不多年纪,站在一起相配的很呢!” “周倾莲!”叶三越听越郁闷。 后者自己自顾自笑的开心。 叶三的脸越来越黑,周倾莲也渐渐止住了笑声:“其实呢......” 叶三一个眼刀过来:“你要是再含糊其辞我就跟你绝交!” 周倾莲急忙求饶:“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其实唐元的姐姐已经嫁人了。” “真的吗?”叶三有点高兴。 “据我所知,她老公应该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所以自从唐元选了法医专业以后,她就经常过来看看唐元,我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确实见过不少次。”她说道,“至于你们老板嘛......说实话,他虽然长得好看,但脾气那么差,没人闲得无聊去找死。” 言下之意,叶三含苞待放了二十二年零三个月的一朵桃花,着实是开在了一座冰山上。 但是叶三不这么想。 知道池仲景和唐源没有关系了以后,她就没把周倾莲后面的话听进去,只顾着自己偷乐,堵在心口的石头也落了地。 “莲莲!你真是我的福星!”她把周倾莲重新放回抽屉,“谢谢你这位益友帮我解惑,不打扰你睡觉了,过两天再来找你哈~” 哈哈,原来他们俩没关系。 叶三带着快乐的情绪躺在冰柜里,轻轻闭上眼睛。 “救命啊!叶三!救命!” “叶三你快醒过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三在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了几声尖叫——似乎是周倾莲的声音。 第29章 变态当然不是怪力女尸的对手 叶三分辨出那是周倾莲的声音后,第一时间从冰柜里跳了出来,穿好衣服冲出了一实验室的大门,直奔向隔壁的二实验室。 周倾莲的呼救声越来越清晰,叶三不能呼喊,只能竖起耳朵。 “咣当!” 接下来是一阵玻璃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叶三脚步一顿。 这个时间,二实验室里都是尸体和标本,怎么可能会出现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进去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来实验室的头几天,似乎就有个毛手毛脚的小贼想要投标本,结果还被她吓晕过去的事,又想到自己刚才从二实验室里出去的时候,似乎忘了锁门。 靠! 叶三开始抓耳挠腮的在实验室的门口徘徊。 从前她是尸体,还能出来吓唬吓唬别人,现在她可是个人啊,她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这么晚出现在实验室的原因呢? 耳朵边周倾莲的呼救声越来越大,叶三一咬牙一跺脚,转头冲回了实验室,用实验室的电话打给了池仲景。 “嘟——嘟——”她心里一边默数着,一边焦急的不停的看向门口。 老板,快接电话啊!求求你了老板! “叶三,你......”响了大约十几声左右,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电话的另一端照常是低气压的声音。 “老板,救命!”叶三低声飞快的说完,不管对面人是不是听清楚,然后迅速挂上了电话,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出门的时候还顺便把放在门后面的拖把握在了手里。 叶三贴着墙壁走到二实验室的后门,贴着门板慢慢蹲下,握着拖把的手心出了一手细密的汗珠。 她侧过身,把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也小了许多。实验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她离得这么近,竟然也听不出个什么。 无奈,她只能一点一点的贴着门板站起来,在靠近玻璃的地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上探出头去。 实验室内一片狼藉。 她眉头一皱,微微侧身,房间里的情形大半都入了眼——地上打破了一个标本瓶,玻璃碎了一地。解剖床的旁边,似乎可以看到周倾莲的棕黄色的手臂无力的垂在桌角,而对面的墙上,清晰的倒映出一个狰狞的影子。 现在怎么办? 叶三在门外,只听着里面周倾莲的叫声越来越高,还有一道虚弱的男声,应该就是她喜欢的那个十三的! 她悄悄挪到前门,手指搭在门缝,轻轻一推。 “嘎吱——”门与墙的连接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实验室内的声音突然停了。 叶三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 她急忙回身,后背贴在墙上,两只手紧握拖把棍,心里暗暗计算着凭自己的力气怎样才能把人打昏而不打死...... 尼玛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啊! 她不是怕里面的人,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啊! 她等了半响,周倾莲的声音突然响起:“三三是你吗?那个人现在在正门口,他正在朝你走过去,你小心!” 叶三闻言,又贴着墙后退一步——实验室的门是巨大的玻璃门,她不能站的太近,否则一定会被发现。 她从口袋里掏出口罩给自己带上,耳朵里听着周倾莲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他现在要推门了!” “他朝右走了,手里还握了一根腿骨!” 竟然用骨头做武器?这个人还真是恶心!叶三这样想着,又后退了几步。 “他出去了!”屋内的周倾莲尖叫一声,只听的门外走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男人应声倒地。 呼...... 叶三顾不得调整呼吸,连忙凑过去,持起男人的手腕,手指搭上去——还好,还有心跳。 妈蛋,真是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啊...... 她松了一口气,扔掉手中的拖把,手上的汗在衣服上胡乱一抹,越过地上的男人冲进实验室。 实验室里还真是如她预想的那样,一片狼藉。 周倾莲整个人都被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扔在一边,腹腔里的器官零零散散掉了一地,她的对面,原本应该是密封着的尸体池大敞,与叶三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尸被粗暴的拽出来,半边身子搭在解剖床上,双腿被分开——看样子如果她再晚来一步,就要有更恶心残忍的事情发生了。 她双拳紧握,扭头就往外冲。 这个该死的人渣,刚才她就应该打死他! “等等。”关键时刻,一道男声叫住了她。 叶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男尸——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男尸此刻的姿势虽然屈辱,但语气却异常冷静:“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先把我放回去,行吗?” 他虽然死了,但还想在别人面前保留一点尊严,他知道很快会有救兵上来,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 叶三沉默了半响,转身,走到男尸身边,认真的把他分开的双腿合拢,将他的另半边身子先挪上解剖床,然后打开尸体池,小心翼翼的抱起十三,放进去,再帮他把有些混乱的器官调整整齐。 整个过程,叶三都是面无表情。 “谢谢。”一切妥当之后,男尸轻轻的说道。 叶三没有搭腔,而是转身蹲在周倾莲身边,把散落在地上的器官一个一个的捡回来,按照墙上的图片,原样摆会她的胸腔,腹腔。 看样子,刚刚应该是被人强行从盒子里拉出来,然后大力甩到一边导致的。 她手里捧着周倾莲碎裂的肝脏,眼泪“吧嗒吧嗒”的不住落下。 这些器官,大部分都已经变形或碎裂。 她把它们都放回去以后,伸手摸到周倾莲身上缺少的最后一样——她的小腿。她的胫骨和膝盖骨完全断开,应该是被人强行掰断的。 饶是周倾莲感觉不到疼痛,叶三捧着她小腿的手还是在不住的发抖。 她不应该犹豫的,她应该一开始就冲进来的! “三三,没事的,我......”周倾莲企图开口安慰叶三,但她发现,不论自己说什么,眼前的女生都像是什么也听不见那样,眼泪根本收不住。她也只好叹了口气,任由叶三将她散在地上的器官全部塞回身体里,抱起她,放进解剖床下面的盒子中。 最后,叶三虔诚的把小腿也放了进去。 然后,不顾身后人的阻止,转身冲出实验室的大门。 她倒要看看,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到底是......叶三有些粗暴的把趴倒在地上的男人一把掀过来,扭过他的脸——他的额头上有一个还渗着血的伤口,是刚刚她的拖把棍造成的。 她顺着男人的鼻梁继续看下去,瞳孔突然急剧收缩。 怎么会是他?! “你认识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而且并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是。”叶三缓缓的从男人身旁站起来,眼神有些复杂。 “是江洁的男朋友。” 叶三终于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天晚上,三人即将离开的时候,最后是这个男人,抱着尸体池里的尸体一直不肯撒手,最后还是那个“陈良”和江洁把他劝走的。 那天晚上,她还因为他那恋恋不舍的眼神恶心了一把,现在想起来,原来当时这恶心的心思恐怕就已经上脑了,可能还是顾忌身边有人,所以才没有动手! 男人现在仰面朝上,穿着简单的t恤,下半身是条牛仔裤,可能是刚刚出来的太匆忙,竟然连拉链都没拉,某个恶心的部位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叶三扫了一眼,就恨不能用刀子给他齐根割下! “真是变态!”她没好气的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这样看来,江洁的事八成也是他干的。”想起女孩的尸检报告里面写着的“下体有严重的撕裂和瘀伤,怀疑在死后受到过残暴的性侵犯。”叶三的心里就一阵犯恶心,“他还是人家的男朋友!” 她想了半天,也再想不出别的词能形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只能又低声咒骂了一句,“变态!” 当她还想再踢第二脚的时候,却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拉住了手臂。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刚才来的时候报了警。”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 池仲景拉着叶三进了实验室,环视了一圈,地上的碎玻璃和流了一滩的福尔马林叶三还没来得及清理,瓶子里原来装着的器官也在地上晾着。 他跨过地上的碎玻璃,打开尸体池,看了里面的尸体一眼:“不错,还算及时。” 虽然是句夸奖,但叶三先在完全高兴不起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就不会......” 池仲景拍了拍她的肩膀:“还知道打电话,有进步。”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向放标本的架子,审视了半响,然后捧起其中一个瓶子,“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老板,你这是干什么!”叶三惊呼。 池仲景抬手又砸了个瓶子,淡淡的瞥了十三的尸体池一眼。 叶三满腹疑问也突然全都消失了。 无非是为了保存十三最后一点颜面罢了。 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如果听说了这件事,可能还不会想什么,总归是死了的人,大家听说以后可能也只是会唏嘘感叹一番,平时看十三的时候眼神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对十三来说,他已经死了,还差点遭受这样的侮辱...... 她的老板,对尸体的保护从来都是第一位的。 她看着池仲景面无表情的砸了一个又一个标本瓶,心里暗道:老板,其实他杀人奸尸的罪名已经够大了,你多砸两个瓶子,他也不会多坐两年牢的...... 但是她也并没有阻止。 也是发泄吧。 叶三知道,刚刚在门口,池仲景比她更想上去揍地上那人一顿,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光是这份忍耐,老板,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第30章 这样的人当然喜欢 时隔三天,不过七十二小时,警车再一次开进了s大。 来的依旧是那个队长。 一进来,他就看见站在实验室门口垂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的池仲景,便凑上去调侃道:“还真是巧,池教授,怎么什么事儿都来找您呢?” 池仲景心情不好,也不想搭理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您说,这秦舸是不是就是困扰咱们s省警察很长时间的那名奸尸犯?”队长开口问道。 “不知道。”池仲景不轻不重的回答道。 队长又吃了一枚软钉子,讪讪的笑了笑,摆摆手叫来了一个警察,嘱咐:“带池教授去做笔录。”然后掠过他直接进了实验室。 “很乱啊。”进了实验室,队长大声的感叹了一声。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池仲景,却发现后者没有半丝反应,似乎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吸引的样子,也没有要搭腔的架势,便郁闷的转头,指挥现场工作,心里想:呵,这教授架子真大。 由于这次他和罪犯有直接的接触,所以被带回警派出所做笔录,等做完笔录出来,也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外面的天已经大量,池仲景经过窗户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清晨微微发凉的风吹在脸上,胸口的那一口闷气似乎也散了不少,这才转身,抬腿欲走。 楼下一片喧闹。 池仲景扫了一眼,认出正在喧闹的正是死者江洁的父母,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位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他们一看到那个男人,就什么也不顾的冲了上去,如果不是有民警在旁边拦着,估计又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他无意中听了听,这中年男人,正是今早叶三抓住的那个变态学生秦舸的父亲,刚刚他在做笔录的时候,就听民警说,那位已经醒了过来,并且把自己所犯的罪行一一招供。 不过照理说案子还未查清民警是不会这么快通知家属的,八成是某个和江洁家相熟的学生通知他们的。 池仲景从另一边下楼,楼下人满为患,又互相推搡,闹得人心烦,他微微皱眉,侧身从他们身后朝门口走去。 不料刚走了两步,前面大概是又起了什么摩擦,挨着池仲景身前的男人突然后退,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肩膀上。 池仲景眉头一蹙,下意识抬手稳住了身边男人的肩膀。 男人脚下没站稳,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他转头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看到身后是池仲景,男人似乎愣了一下,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转头继续应付那些不休不饶的江洁家人去了。 池仲景的眸色一暗。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了刚刚一直没怎么搭理的队长。 “喂,你好,是我,池仲景。” 电话那头声音中似调侃似讽刺:“哟,大教授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池仲景面色不变:“凶手的父亲,你注意一下。” 事关案情,电话那头的人也严肃了不少:“怎么了?” 他回头看看里面扔闹成一团乌烟瘴气的人,垂眸:“只是让你注意一下,具体的问题,我不是警察,那是你的工作。”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已经升起的太阳,脚步微微加快。 不早了,他还要去接某个还上着火伤者心的小姑娘呢。 == 苟句他们听说了实验室的事情,早上起来也是一早来了,经过自家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叶三坐在里面,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哟我的姑奶奶哟!”陈乙丙飞快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你在里面坐着也好歹把门打开啊,这要是有人经过可不得又生事儿了!” 他凑到叶三面前,却发现这姑娘眼泛泪光。 “恭喜你啊桃花妹,现在都能流眼泪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他故意夸张的拍着手,妄图吸引叶三的注意力,但眼前的女生面对他的耍宝头一次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乙丙回头看看苟句和唐元,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三个人匆匆从家里宿舍里赶过来,事情的经过也从楼下围观的学生那里多少知道了一些,不过也是模模糊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仨都还是一头雾水,只知道是之前发生的命案凶手抓到了,教授也被警察带走去录口供,据说这次也是他制服了凶手,为s省除了一害。 不过看现在自家小姑娘这伤心劲儿,似乎有点不对...... “我x他大爷的!” 陈乙丙拍案而起,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 他的桃花妹他天天都是供着的一天一个笑话养着的,怎么就被那变态的奸尸贼给占了便宜呢? 他低头看着叶三脸上的泪痕,心中火气更盛。 苟句和唐元也是拳头紧攥,眼神幽暗,只恨发现凶手的人不是自己,还能揍一顿为叶三报仇。 “你们别这样,不是我。”一直在默默流泪的叶三突然开口,语气里有一点点无奈。 “什么?”急昏了头的陈乙丙一时没听清。 叶三低头,手指紧紧的扭在一起:“是莲莲。” 陈乙丙不知道莲莲是谁,听了这话失声大叫:“什么!还有受害者?”他撸起袖子,原地转圈,“太变态,太恶心了!” 这些平时别人用来形容他的词,他现在总算有机会原模原样的甩在别人身上。 愤怒归愤怒,骂完还是挺痛快的xd! 唐元嫌弃的拉拉陈乙丙的衣角,小声耳语了两句,后者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继而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愤怒了。 也是,整个s大,除了池仲景,对尸体最有感情的就数陈乙丙了。 “这个变态!”他愤愤的说,“看来之前省里发生的那些奸尸案都是他干的吧!”想起之前那个从地下室发现的女生的惨状,陈乙丙就恨不能把凶手从派出所拽出来直接胖揍一顿。 “不是。” 池仲景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的材料“啪嗒”一声扔到桌子上,转头看了几人一眼,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长腿一伸,随意交叠:“是他爸爸。” 四个人顿时有点瞠目结舌。 “靠!”陈乙丙忍不住了,“这玩意儿还靠遗传的?” 苟句摇摇头,也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应该是......耳濡目染。”他抬头看向池仲景,“老师怎么知道的?” 池仲景闭上眼睛,缓缓的吐纳:“他身上尸气太重。” 唐元闻言耸耸肩:“身上尸气重也不一定是奸尸吧,也有可能是停尸房的安保人员之类的。” 池仲景没说话,一边的叶三倒是默默摇了摇头:“看管尸体和接触尸体的人身上的尸气是不一样的,我相信老板,他不会感觉错的。” 有叶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唐元三人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说的“尸气”并不是他们脑子里理解的那种,顿时闭上嘴,乖乖站在一边。 气氛有些沉重。 “啊对了。”陈乙丙突然开口,“桃花妹你刚刚不是说什么,莲莲,就是隔壁那小干尸,她怎么样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叶三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双眼又开始蓄满泪水。 陈乙丙立刻生出想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不料叶三的眼泪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流下来,而是在眼眶里不断打转,一抽一抽的说道:“我刚进去的时候,莲莲她.....被那个变态摔在地上,里面的器官,几乎全都破了......还有一根小腿骨,也......” 叶三想起那时的情形,一时哽咽,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坐在她对面的池仲景眼睛微微张开,眯着眼。 叶三一直坐在这边,不敢去二实验室。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倾莲。 陈乙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搓搓手,挠挠头:“嗯,嗯......”他小心的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可是,她可能永远都不能.....”再呆在实验室了吧,毕竟已经成了那副样子。唐元看了叶三一眼,说道。 实验室里的气氛再一次降到冰点。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池仲景突然开口:“我可以尝试,帮你把她的躯干和器官重新缝合。” 叶三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惊喜。 “不过。”他张开眼,琉璃一般的眸子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是不可能再回实验室了。”周倾莲能回二实验室完全是因为叶三的缘故,本来年份也快到了,现在又横遭此祸,左右是不可能继续呆在实验室里。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三沉默了半响,然后点了点头,那些道理,她当然也明白。 只是,对于二实验室的人来说,他们可能只是再换一个新的尸体,但对于她来说,是有可能会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但是,不管怎么样...... “谢谢你,老板。”叶三坐在椅子上,像个小学生一样,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头,眼神真挚的看着对面的男人,“谢谢,真的谢谢。” 她看着池仲景站在窗口挺拔的身影和轮廓线流畅的侧面,窗户是打开的,有微风轻轻吹动他的衣领。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呢? 叶三眼眶又有些湿润,她想,应该是夏天的风太干燥了吧。 第31章 审判 距离上次把她从下面抱上来,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叶三就再一次抗起周倾莲,把她从实验室送回了地下室。 缝合的时候她没有在现场,现在看到的,是已经被池仲景修补完整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 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池仲景再厉害也不能一手遮天。把干尸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他对她说,他不能保证周倾莲一辈子在学校里,只能说,只要周倾莲还有意识,他可以做到地下室里一直有她的一个位置。 关于江洁的案子既然已经找到凶手,那么地下室也不会再封锁,里面一切照旧,只是再踏进来的时候,叶三的心头还是不免有些惆怅。 倒是周倾莲并没有把自己身体损坏当回事,一路上都在安慰叶三,试图重新唤起她脸上的笑容。 说起来,她的“尸龄”可是要比叶三长多了,如果叶三先在是个小孩子,她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不惑之年的老人了。 既然是一个不惑之年的老人,还有什么看不透受不住的呢? 再说了,她原本就是只有意识存在着,那枯黄色的躯壳怎么样,她也不那么在乎了。叶三来之前,她的年份本来就快到了,只是因为她,她才能再次回实验室,再次躺在那张熟悉的解剖床上,听听人声,听听学生们的脚步,已经是非常欢喜的事情了。 “三儿,没事的。”趴在叶三肩头的周倾莲轻轻说道,“池教授不是把我的身体缝合的很完美,根本看不出来吗?”她的语气轻快,“这样也好,我还是更喜欢呆在地下室,周围都是老朋友,偶尔跟你说说话,省的咱俩天天见,还腻歪。” 她故意开玩笑逗身下的人。 叶三闻言,果然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苦笑:“可是你本来......” “可是我本来,就是年限到了要被淘汰的干尸啊!”周倾莲接过她的话,“要不是你要求,我才不会上去抛头露面呢,要知道,在地下室呆着,我才更舒服。” 同样的话重复太多遍,即使是假的,也会有几分可信度。 果然,叶三狐疑的侧了侧脸,问背后的人:“你真的更喜欢在地下室的生活?”周倾莲的语气太过诚恳认真,让她原本对干尸的认识产生了一点动摇。 难道,同为尸体,她和周倾莲一个是鲜尸,一个是干尸,感觉真的不一样吗? “当然!”周倾莲肯定的回答道,“你能跑能跳跟一般人类没什么区别,可是我是干尸!向往安定的生活,跟你当然不一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地下室。 “嗯,这才是我家嘛!”周倾莲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透过那张可怖的面孔嗅到地下室独特的清香。 叶三皱着眉头将她平放在尸体池的盖子上,勉勉强强的相信了她的话。 她坐在她身边,环视着周围。 比起之前的凌乱,现在地下室可以说是整齐如新,盒子靠墙堆堆好,无家可归尸体们都井然有序的排列在尸体池里,就像是盘子里的春卷..... “好啦!”周倾莲真想坐起来拍拍叶三的肩膀,“你再这样愁眉苦脸的我可不乐意了啊!本来挺好的心情全都被你破坏了!” 叶三扯扯嘴角。 “我可是还要当你的恋爱顾问呢!”她开心的说道。 叶三心头一颤:“什.....什么恋爱顾问?” “你和‘你的’老板啊!”周倾莲揶揄的说道,还特别加重了‘你的’这两个字,然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叶三的脸微红了一下。 “别开玩笑了。”叶三不自然的抿抿唇,“老板和我之间没有什么恋爱,也不需要顾问,他也不是什么我的。”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知道自己是尸体,尸体和人,怎么也不会有结果的。”她淡淡的说道,“好了,别说这个了。” 周倾莲也活过,也知道当感情求而不得的时候是一种怎样心酸的感觉,便也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啊,对了,十三说,他很感激你,想有空亲自跟你道谢。” 叶三点点头:“好,我有机会会去二实验室一趟的。”她转头点点周倾莲的鼻子,“放心吧,你这个美女那天救了英雄,我一定不会忘了大大的夸你一通的!” “嘿嘿!”周倾莲笑笑,“算你识相!” == 出了地下室,叶三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郁。 “说完话了?”池仲景在门口等着她,看到她出来,扭头看向她。 叶三想起刚刚“恋爱顾问”的事,一时竟然不敢正眼看眼前的男人,只能越过他的肩头,盯着那开的正灿烂的花朵,点点头:“嗯,莲莲心情还不错。” “她的心情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心情,可能马上就会不好。”池仲景难得调侃的语气。 叶三一慌。 怎么,难道他看出什么了?他这么聪明,不会已经看出,她喜欢他了吧! 叶三心里百转千回,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嗯,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池仲景抬起手腕看看表:“二十分钟以后,秦舸和他父亲庭审。”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定定的看着她,“去看看吗?” 叶三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脸,一时有些晃神,仿佛他刚刚说的不是邀请她去看庭审,而是邀请她去他的古堡里喝茶一样优雅,又像是王公贵族邀请她去戏园子里听戏那样慵懒随意。 过了半响,她才慢吞吞的回答道:“哦,好啊。” 从s大到s省中级人民法院只有不到十几分钟的车程,池仲景当司机,一路上闯了两个红灯,两个人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这起案子也是广受社会关注的大案,距离开庭还有十几分钟,外面聚集的记者和不能进去旁听的群众们还不肯散去。池仲景的车子从前门开过,绕过人群,从后门进了法院,熄火,下车。 他也算是这件案子的证人,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并不出庭作证。 下了车后,他带着叶三径直走进了法庭,坐在早就给他们两人留出的观众席上。 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叶三有点手足无措。这样庄严的气氛配合上审判长座位背后巨大的国徽,让她这样没作奸犯科的人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 “不用怕。”池仲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三回头看向他,只见他面色如常,双腿交叠,“就当在看戏。” 叶三还是不敢看他,胡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告席上。 被告席有两个,一个上面写着秦舸,旁边就是他的父亲。她盯着那栏杆,不知道在想什么。 “咔哒。”法庭侧面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两位法庭的警员,随后走出来的是秦舸,还有他的父亲。 观众席立刻骚动起来。 叶三这才注意到,原来江洁的父母就坐在她和池仲景的身后,此刻江洁的母亲更是神情激动,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丈夫死死按在座位上,浑身颤抖。 秦舸原本就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甚至还有几分书生气息,当然,现在这种白净落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化作了变态的象征。尤其是在看守所关了几天,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双颊内凹,双眼更加深不见底。 也许是穿着囚服,也许是那与从前迥然不同的冰冷的眼神,他现在怎么看,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凶手。 “真是可怕。” 叶三的身后,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她抬头,看着秦舸和他的父亲两个人双双站在被告席上,一老一少,眉宇间很相似,不单是长相,还有那种特别的狠辣的神情。 在整个的审判过程中,秦舸表现的十分配合,对于他的所有指控他都供认不讳,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嫌犯陈述案情,整个法庭一片肃静,只有秦舸毫无感情的平淡的声音在偌大的厅中回响,强迫每个人的视线都投向他。 “我和被害人江洁是男女朋友关系。” “在交往的初期,我就发现,当我面对女朋友的身体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 “5月9号晚上十二点,我以约她去探险为理由,约了被害人和另一位同学一起,去了s大实验楼的地下室,那天晚上,我就起了要把被害人江洁杀害的念头。” “6月2日白天,我对江洁讲了一些学生间流传的关于地下室的鬼故事,她果然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晚九点,我将她再次约到地下室,用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将她勒死后,用.....木棍,雨伞,等物体对受害人进行了...残忍的性侵犯。” 座下一片哗然。 许多人都在他说到“勒死”的时候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神态激动。 一时间,“变态!”“去死吧!”“不要脸!”“死刑!”之类的词如同惊雷一般砸向被告席的两个人,维持治安的法警不得不冲上来将观众席上暴怒的观众强制拦下,阻止情绪过于激动的人们冲入法庭内部。 “肃静!肃静!”审判长的小锤敲了几下,人群的骚动依然没有被压制。审判长无奈,只能暂且休庭,两个被告被带出了法庭,场面才勉强得到控制。 第32章 短头发当然才清清爽爽 “还继续吗?”叶三茫然的坐在一群情绪失控的观众当中,耳边突然感受到一股热气,她不用转头也知道,现在身后的男人离她有多近。 喧闹的环境中,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互相听到彼此的声音。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坐在第一排的最靠走廊位置,脑袋凑近了小声的私语,与旁边还在纠缠着的法警和群众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三闻言,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眉头轻轻一皱。 “算了吧,没意思。”从男人的话语中,她听出了和她的想法一样的内容,“凶手抓到就好,这样变态的事情再多听一遍,晚上都睡不着。” 池仲景看着她眼中明显的烦躁,勾了勾嘴角,然后起身,整了整衣领:“走吧。” 这样的场合,他不喜欢,不过,让他有些惊奇的是,她也不喜欢。 出了法院的后门,虽然没有听到最后的审判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叶三的心情竟然也像外面的天空一样,一碧如洗。 “老板,我们还是可以相信法律,相信科学的是不是?”她突然转头问道。 她作为一个科学没有办法解释,法律也没有办法约束的死物,在这样的时刻,在背后庄严的国徽为背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池仲景有点怀疑她的用心。 “放心吧,我没有想要作奸犯科的心思!”她嘴角的笑容有点狡黠。她走在他身前,一边说话,一边转着圈圈,“我是在想啊,不管是什么生物,总要有一套自己的规矩约束着的,人类的法律和科学水平都在不停的进步,为什么我们尸体就没有呢?” 她两只手的食指相对,在胸前交握,一点一点的:“或许有一天,人类会和所有他们曾经只能在小说,电视剧,还有别人的口耳相传中才能听到看到的生物生活在一起,大家可以相互交流,邻居可以串门,走在路上也不用遮遮掩掩。”她转头,眸光晶亮,“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就像从前的古文里说的那样,是......大同社会?” 眼前的少女滔滔不绝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耀眼,池仲景在后面走着,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挪不开眼。 在少女亮晶晶的眼神的注视下,半响,池仲景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问题。”他越过叶三向前走去,“反正你现在是独一无二绝无分店的‘尸体界的夏娃’不是吗?秩序和规则,就由你来开辟咯。” 他挑挑眉毛,语气中有调侃。 ‘尸体界的夏娃’是有一次唐元他们在聊天的时候开玩笑给叶三起的绰号,她记得当时池仲景在旁边并未加入嘲笑她的部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记得。 “是啊,‘池扒皮’您当然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梦想咯~”她可是还记得,当初聊天的时候苟句曾经无意间提起过,池仲景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外号,叫“池扒皮”。当然,并不是说他虐待学生,而是他至今还保持着业内“一晚上扒人皮(验尸)”数量最多的记录,无人超越。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记录也真是无聊透顶啊...... 池仲景看着眼前女孩洋洋得意的样子,一时间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他问道。 叶三扬起下巴。 “那走吧。”他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利落的打开车门。 “啊?”叶三歪歪脑袋,“去哪啊?” 中午太阳毒辣,池仲景取出墨镜架在自己鼻梁上:“去扒皮。” “啊?”叶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住肩膀塞进了副驾驶。 车子一路疾驰,开回了公安局。 == 一下午时间,连续扒了五个人的皮,叶三的肌肉有点酸。 当然,其实并不酸。 呆在解剖室里,周围尸体的死气都被她一个人吸收着,她当然不会觉得累,只是......她抬头看看墙上的表。 “呃,老板啊!”叶三放下手里的本子和笔,指指墙上的钟,“是不是该吃饭了?” 池仲景头也不抬,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你饿了?” “你知道我不会饿的嘛.....”她挠挠后脑勺,“但是你在这站了一下午了,难道不该休息一下吗?” 池仲景闻言,放下手里的器械,瞄了一眼时间:“你累了就先走吧,反正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朝着外面的人做了个手势,外面人立刻进来将解剖床上的尸体推走,两个人出了门,摘下口罩,池仲景整张脸也得以重见天日。 叶三无意中瞥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脑袋。 妈蛋.....这人怎么长的,怎么能越看越有味道? 他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口罩,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我晚上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不能送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朝更衣室走去。 “那要不,我去找二傻子师兄家看电影好了......”叶三有点郁闷的撅起嘴,自己嘀咕道。 池仲景的背影似乎是顿了一下,片刻继续前进,消失在了更衣室的门口。 池仲景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叶三的踪影。 想起她刚刚嘀咕的话,池仲景的眉头似乎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屏幕一个一个滑下去,最后定格在唐元的名字上。 犹豫了几秒钟,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是有多么奇怪。他飞快的锁屏,将手机放回口袋,忽略掉心中刚刚掠过的一丝不明的情绪,抬脚走出了公安局。 驱车到了约定的地方,池仲景下车,转手把墨镜摘下,从车窗内扔进车里,没有注意到身后几道惊艳的目光。 “您好,是池仲景先生吗?”身后一道甜甜的女声。 池仲景闻声回头,看到身后人,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懒懒的回应了一声:“嗯。” 女人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无袖连衣裙,露着两条藕白色的手臂,臂型修长,皮肤光滑,但不知落在对面的男人眼睛里,竟然还没有她手腕上挂着的那个景泰蓝的镯子吸引眼球。 “你好。”她伸出手,似有握手的意思。 池仲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刚刚验完尸忘记洗手了。” 女人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叶三也到了唐元的家里。 进门之后,她发现唐元正在看秦舸案的审讯新闻。 “结果怎么样?”她往地上一坐,拖过唐元面前的薯片“嘎吱嘎吱”的嚼着。 唐元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和老板在现场吗?”他指指电视上法庭画面的某一个角落,“挺显眼的啊。” 叶三摇摇头:“我们提前出来了。” 唐元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歪着脑袋看着他,意思是“你们既然提前退场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后者摊摊手:“被‘扒皮’带去扒皮了。” 唐元嘴角一抽,眼神移回电视屏幕:“小的死刑,大的三年。” “才三年?”叶三有点震惊,并且做出干呕的动作,“那么恶心的人,才三年?” “没办法。”他的表情也有些阴郁,“我们国家的奸尸行为是按盗窃或者侮辱尸体罪来宣判的,他父亲并不知道他儿子杀人的事,所以只有奸尸。” “他爸在是xx殡仪馆的看尸人,一直就有这个爱好,儿子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更变态。”他不想再看电视上这两个人丑恶的嘴脸,探身过去关了电视,“这事儿一出,以前在那家殡仪馆做过殡葬的尸体的家人肯定会闹一闹,三年的刑事小,估计等他出来,一辈子都逃不开社会的谴责。” “哼。”唐元眼里划过一丝阴郁,“出不出得来还不一定呢。” 叶三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哎,你可别冲动啊,他虽然变态,但你也犯不上......” “你想什么呢?”唐元白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这种□□犯,不管是奸人还是奸尸,在监狱里的日子都是最难过的,听说这个死了的江洁家里还有点背景,到时候送送礼关照关照他,他不会那么容易出来。” 虽说这样的仇怨按理说不能累积,但叶三听到这些话还是微微心安。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晚上去剪头发,陪我去吧,正好我请你吃饭!”唐元起身,拍拍叶三的肩膀,“走,哥带你去见识见识繁华的世界!” “哦,那谢谢你了哥......” (*) 剪头发前,唐元拍着胸脯跟她吹嘘说要带她去见识一下什么是上流人的社会,整个理发店看上去就金碧辉煌,里面的首席理发师据说也是经常在某知名电视节目上出现的名人,唐元嫌弃的捡了叶三的几缕头发放在手心颠了颠,不住的摇头。 “啧啧啧,你说说你啊,小姑娘家家的,发质这么差。”他用手比了比,“这么长,实在是太费劲。” 叶三赞同的点点头。 从前养长头发,是因为觉得女孩子就应该长发飘飘。但是自从死了以后,头发太长也是一种负担,爬来爬去的,洗头也很麻烦。 唐元大手一挥,招呼来那个据说“剪头发像变魔术”一般神奇的理发师:“给她换个发型,嗯.....你随便整吧!” 理发师翘着兰花指在叶三脑袋上摆弄了半天,又托着她的头这边转转,那边看看,拍拍胸脯:“放心吧,交给我了!” 叶三心里有点小激动。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理发师挥着剪子“咔嚓咔嚓”的,确实变了个魔术。 他把叶三的一头长发变成了一个蘑菇。 第33章 日常什么的... “嗯......你别哭了,其实你剪得很好的!”叶三不知所措的搓搓手,尴尬的看着眼前的理发师。 刚刚唐元带她来剪头发,两个人同时进行,又几乎同时结束,结果他的头发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的却成功的变成了短短的蘑菇。 结果唐元就发飙了。 “柔情似水的小姑娘交到你手上,怎么就变成中学生了呢!”他掐着腰,表情止不住的愤怒。 叶三看理发师眼眶里蓄起的泪水,急忙凑上前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本来就是......”中学生啊! “你先别说话!”唐元一把把她护在后面。 “你才是!”叶三一瞪眼,从他身后跳出来,“你先别说话!”她指指唐元,然后手指点点已经在一旁默默流泪的理发师。 这玻璃心的,怎么就哭了呢? 叶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嗯,其实还真的挺像她中学时候的样子的,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六岁。 镜子里的小姑娘瓜子脸,杏眼,眸色善良,唇色淡淡的,配上一头微微及肩的蘑菇头......她晃晃脑袋,镜子里的蘑菇也动了动。 嗯,平心而论,还挺好看的。 “好了,我真的觉得还不错。”她摇头晃脑的站在唐元面前,“你再仔细看看!”她拽着唐元的手臂,把他往门口的方向拉,“我们走吧,你不饿吗?” 唐元看看泪流满面的理发师,再看看叶三,无奈的掏出钱包付了钱。 他转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蘑菇头,哭丧着脸:“老板回去一定会揍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叶三一边随口敷衍着,一边把理发师从刚刚就一直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缓缓推开,“谢谢你啊!”她礼貌的道谢。 理发师更是感动:“小姑娘,你可比你男朋友懂艺术!” 唐元:“......” 总之出了理发店以后,唐元内疚死了,非得请叶三吃饭。 叶三在听见唐元肚子的“咕咕”声后,也没客气。 两个人剪发的地方是在一个商场里面,什么都有一条龙,吃饭的地方当然也不少,两个人随便挑了一家进去。 坐下以后,叶三拿着菜单作势要点菜,却被对面的唐元制止。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 唐元低头看看表:“我们等等二狗子,他一会儿过来蹭饭。” 叶三“啧啧啧啧啧啧”:“师兄啊,我怎么觉得你和狗子师兄最近的气氛有那么一丢丢不对劲啊!”她掐起小拇指举到脸前,挑挑眉毛。 “啊?什......什么不大对?”唐元竟然有些慌乱,白皙的耳朵根瞬间红成一片,“不是还和平常一样吗?” 看唐元这个反应,叶三倒有点纳闷了:“师兄,你紧张什么?”她真的不是有心调侃,“我只是想问,你到底有没有把你要出国的事情告诉狗子师兄而已啊!” 唐元傻眼,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咳咳.....原来是这个事儿。”他摇摇头苦笑,“这不是还没机会吗......等等!”他突然醒过神来,“你怎么知道的?” “老板告诉我的。”叶三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总不能告诉你是你姐姐专程来找老板,让他劝你出国吧。 唐元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出国,现在中国的技术并不比外国落后,信息又这么通畅,真的没必要。” 但坏就坏在他是全家移民,他学了这么多年医依然在给别人打工,虚岁都三十了还没有女朋友又天天住在学校宿舍里,家里人明着不说,但唐元也看的出来,他们都是着急的。 “我现在真是没什么主意了。”他双手托腮,手肘支在桌面上,“之前给老板提过,他也觉得很可惜。” 他瞥了叶三一眼:“别装没事儿!是朋友就给我想想办法!” 唐元正说着,眼神突然僵了一下。 “是狗子师兄来了吗?”叶三笑着回头,然后笑容跟刚刚的唐元一样,僵在了嘴角,下意识的把脑袋缩了回来。 还是唐元先反应过来。 他飞快的起身,走了两步迎上前:“老板?好巧!” 正在朝门口走去的池仲景脚步一顿。 “唐元?是啊,真巧。”他看着眼前少年红光满面的脸,再顺着他来的方向看过去——桌子背对着他坐着一个蘑菇头女生。 “约会?”他挑挑眉毛。 唐元摇摇头:“相请不如偶遇啊老板!过来一起坐!”他热情的拉着池仲景的手臂朝自己的座位上走过去。 池仲景被唐元过分的热情弄得没反应过来,竟然就任由着他拉着他的手臂带他走到了桌子前。 老实说,今天晚上池仲景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但是却在到了桌子边,看到那位蘑菇头女生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心头的阴霾竟然一扫而空了。 “噗。”他下意识的偏头,含着笑,“哪来的蘑菇?” “师兄!谁让你把老板拉过来的!”叶三本来还觉得自己的新发型美美哒,现在被池仲景的这一笑,闹得是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刚刚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了那个理发师! “很奇怪吗?”她不自然的摸摸自己的头发,瘪瘪嘴,“我还觉得挺好看的呢......” 池仲景拉开椅子坐在叶三对面,看到小姑娘这么别扭的样子,自然的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的蘑菇,用他一贯懒懒的,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对,挺好看的。”尾音上翘,足可听出讲话人的好心情。 只是叶三此刻恨不能把脑袋砸进面前的杯子里。 “哎!狗子!这边!”另一边正在给苟句打电话的唐元突然声音微微拔高,池仲景和叶三同时抬头,看见门口那个瘦高的少年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朝这边走过来。 苟句一向沉稳,所以即使是看到池仲景坐在这里,也没表现出很大的惊讶。 “新发型不错。”他坐下之后,先对叶三的蘑菇夸奖了一番。刚刚唐元发短信告诉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猛夸叶三的新发型好看,他还以为剪得有多糟糕,现在看看,明明还挺可爱的。 叶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狗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苟句有点哭笑不得:“我是真觉得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叶三对面,问道,“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二傻子明明说,只有他和叶三两个人的。 “碰巧遇上了!”唐元笑嘻嘻的给苟句倒了杯水递过去,“老板应该是在这儿谈大业务来着,是吧?” 被点名的池仲景嘴角一抽:“还真不是。” 他眼神落在叶三的头顶,沉声道:“今天是来相亲的。” “咳咳咳!”喝水的苟句呛了,喝汤的唐元呛了,喝.....空气的叶三也呛了。 “不是吧!”唐元一边忙着擦嘴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老板你还相亲?相亲对象呢?走了吗?肯定是个大美女吧!” 池仲景面不改色:“是,走了,还行吧。” 三个人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唐元的几个问题。 叶三的胸口突然有些闷闷的。 她勉强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也是啊,老板你....年纪这么大了,确实应该找个人嫁了哈!”原本想要调侃,但话从嘴里蹦出来才意识到含了多么重的火药味。 她不自然的拿起水杯含了一口水,凉凉的在嘴里,也没能浇熄心头的火苗。 唐元和苟句也察觉出了空气中火花的碰撞,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默默缩小着存在感。 偏偏池仲景听了叶三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翘了翘嘴角,不赞同也不反对的,淡淡的“嗯”了一声。 ...... 嗯,是几个意思? 叶三有点受不了他这不轻不重的样子了。 “啊,对了,老板。”气氛急转直下,苟句立刻出来打圆场,“不是相亲吗?老板,结果如何?” “对啊对啊,结果怎么样?”唐元也马上附和。 池仲景挑挑眉毛,语气轻快:“被我吓走了。” “吓走了!”叶三瞪大了眼睛。 刚刚明明装作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却这么积极的问原因,明明竖着耳朵听着还硬要别过脸去,真是口嫌体正直的典型代表。 池仲景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她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然后趁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翻了我的手机相册。” “......她真是自找的。”叶三感叹了一句。 池仲景的手机相册里常年常备的都是一些全国各地大案要案的解剖资料,里面什么血肉模糊的都有,叶三有一次见过一回,虽然不至于吓到,但心里也不太舒服。 有了池仲景坐在旁边,这顿饭吃的飞快。 一桌子人各怀心事,池仲景吃过,叶三不吃,苟句不饿,只剩唐元自己囫囵吃了个七八分饱就拽着苟句匆匆离开摊牌去了,只剩下叶三和池仲景两人在晚上繁华的商场中并肩穿行。 和下午时候相比,池仲景换了一身略微正式的休闲西装,里面是黑色衬衣,往商场中间一站,简直比身边橱窗里的男模还要抓人眼球。 叶三偷偷看了好几眼,心里有点小失落。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应该也是吧。难道,就这么重视这场相亲吗? 叶三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形也从刚刚的并驾齐驱渐渐落后,最后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抬头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男人挺拔的背影。 难受吗? 是的。 可是又能怎样呢? 她看着身边橱窗中反射出来的女生不自然的苍白的脸色,静静的垂下了脑袋。 第34章 新事件 “裙子不错,进去试试。”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他转头,不见她,刚想抬头去寻,却发现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的橱窗前发呆。 叶三还没从突然袭来的悲伤中缓过来,猛地抬头,耷拉成苦瓜的脸映入男人的眼中,引发了片刻的怔忡。 半响,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就是条裙子吗?去试试吧。” 裙子?什么裙子? 她愣愣的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好漂亮啊.....”淡蓝色的群面,用精致的丝线绣了淡绿色的花朵,在橱窗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凉淡雅。 确实不错。 自从重新“活”过来以后,她没有可以一起逛街的闺蜜,所以也几乎没买过什么衣服,现在身上穿着的,也是普通的t恤牛仔裤,唯一一条裙子......叶三想起苟句拿给她的那条被她缝满了补丁的裙子,哎,不提也罢。 只要是女性都是爱美的,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尸,叶三原本只是随便停在了一个橱窗前,竟然误打误撞见到了这条裙子。 “我,试试?”叶三指指自己。 池仲景抽了抽嘴角,直接大掌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了店里。 冰凉的手腕搭上温热的掌心,叶三的心头像是过电一样酥酥麻麻,蘑菇头在耳畔跳来跳去,她感觉到自己的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朵上! 叶三啊叶三,你可真没出息! “外面模特身上那件裙子给她试,165。”池仲景对着导购小姐说完这句话,就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手按着她的背心往前轻轻一送,“去吧。” 然后低下头,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叶三无奈,只好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衣服,走进试衣间。 “小姐,您皮肤白,穿这个颜色非常好看!”导购小姐也没想到裙子穿在叶三身上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从叶三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止不住的夸赞,“小姐您身材真不错!” 叶三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裙摆,上面精致的花纹在指尖滑过,心情也变得有点微妙。 “老板。”很久没穿过裙子,猛然换上,两腿之间有风吹过,凉凉的不太适应,“好看吗?”她小心的问道。 池仲景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几秒钟,然后就别过头去,看着其他方向。 “嗯,好看。” 叶三的表情有点僵:“老板,不需要这么敷衍吧......” 池仲景一愣,随即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严肃而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嗯,很好看。” ......还说不是敷衍! 叶三不理他,转身看向镜子里的女孩。 原本很淑女的一条小裙子,但以为她刚换的蘑菇头而变得有几分俏皮,脱下t恤牛仔裤,似乎比刚才看上去成熟点了。 叶三偷偷的透过镜子瞄了一眼身后沙发上的池仲景,微微侧身,和他同时出现在镜面中。 其实,这样看,两个人还是蛮相配的啊......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从来没出现过的小女儿心思。 “老板,我们走吧。”她再次站在池仲景面前的时候,身上已经换回了从前的衣服。 池仲景起身,直接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导购员:“刚才那一件,包起来吧。” “哎,老板!”叶三急忙搭上他的手臂。 她并没有说要买啊! 无奈池仲景根本不鸟她,自己一个人上前刷卡,签字,取了衣服,整个过程连贯流畅,叶三好几次想说话都没能开口。 抱着漂亮的衣服上车,叶三的表情却并不怎么高兴。 “刚才为什么不想买这条裙子?”池仲景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道。 叶三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纸袋子,又看了看男人认真开车的侧脸,低下头,小声的说道:“裙子漂亮有什么用?跟我又不相配。”是啊,人长得帅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品种在一起根本不会有结果? 池仲景忙着开车,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啊?”叶三摇摇头,嘴角勉强的扯出个笑容,“我是说啊,你刚才没看见那个导购小姐的表情,我一声‘老板’叫出来,她还以为我是你的小蜜或者是你包养的大学生呢!” 想到这,叶三撅起嘴:“我长得这么良家妇女,难道看上去会像是为了一条裙子就出卖自己的人吗?” “是啊。”池仲景轻轻转动方向盘,“谁会包养你这样的....中学生,天天就知道吃,不是亿万富翁还真是养不起。”他调侃道。 叶三鼻子拱拱,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回击,池仲景的电话却响了。 眼看眼前的红灯就要转绿,池仲景把手机递给身边的叶三:“你帮我接吧。” 叶三接过手机一看,苟句。 “喂,狗子师兄?老板在我旁边开车呢,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达吗?”叶三语气轻快,“还是你要请假,和唐元师兄去度蜜月?” 池仲景闻言嘴角一抽。 电话那头依然是苟句往常严肃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无奈:“别闹了,出事了,你和老板现在在哪里?快回来吧。” 叶三神情一凛:“什么事?” “学校的体育馆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已经进行了初步的验尸,死者的死状......有点奇怪,总之你们快回来吧。”这一句话,叶三已经开了免提,尽数传入池仲景的耳朵。 “老板,我们....啊!”叶三刚想问他他们怎么办,池仲景的眼神中似有寒光闪过,手下利落的操作,飞快的掉头,朝学校的方向开过去。 == “怎么回事?”池仲景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和叶三徒步走向体育馆,谁知还没到体育馆的时候,就被匆匆跑出来的苟句一把拽到一边。 苟句一向沉稳,很少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别人面前。 “怎么了狗师兄?”叶三急忙扶住他,朝着体育馆的方向看去,“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她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奇怪,怎么这次警察这么少,就连警车都没看见一辆。” 苟句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点点头:“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指指大门口:“门口虽然没有警察,但是已经被人从里面锁上了,我们要去只能走后门,我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次警察的意思,是不要走漏任何消息,以免引起恐慌。”他摊摊手,“我的手机一进去就被没收了。” 池仲景越听眉毛皱的越紧,一边朝体育馆后门走着一边问道:“什么情况?” 苟句飞快的回答道:“死者应该是s大的学生,女性,颈部有明显淤痕,初步判断是被人用细绳之类的物体勒住颈部窒息而死。死者下颌关节的尸僵有所缓解,死亡时间初步推测应该是在24小时至二十六小时以前。” 叶三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算了算。 “那岂不是昨天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她脱口而出。 “这还不一定。”苟句耐心的解释道,“具体时间可能还需要解剖完才确定,因为现在还不了解死者死之前发生了什么......”转眼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体育馆的后门,从后门的玻璃望进去,可以看到体育馆内部被拉上了警戒线,几个警察正在原地交谈。 “你们.....做点心理准备。”进去之前,苟句嘱咐道。 其实这句话主要是对叶三说的。 叶三也明白,感激的点点头。 三个人从后门进入,就立刻有警察走了上来:“不好意思池教授,请上交所有通讯工具。” 池仲景配合的拿出手机。 “还有你的。”警察转向叶三的方向。 叶三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我没有通讯工具。”她就住在实验室里,实验室有固定电话,根本用不着手机,她也没买过。 警察一愣,然后转身:“你们过来吧。” 姚队长老远就看见了池仲景,原本苦大仇深的脸稍稍放松了少许,朝着他走了过来。 叶三看到熟人,感觉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池大教授。”他上来和池仲景的手握在一起,客气的晃了晃,“真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看到他,就意味着案子有多严重。 池仲景挑挑眉毛:“这么巧,我也不是很想看到你。”姚队长是重案组的队长,而且领导的是重案a组,有他在的地方,一定就有重案。 两个人一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不说废话了,你直接过来看看吧。”在苟句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姚队长先嘱咐人把尸体盖了起来,现场鉴证科和采证的人员正在拍照采证,池仲景一抬脚,从膝盖处高度拉的警戒线轻松跨进去。 尸体在体育馆的一角,乒乓球台的下面。 池仲景刚在尸体前站定,姚队长就对着苟句使了个眼色。 苟句把手套递给池仲景,自己也戴上,然后捏住白布的一角,轻轻掀开。 先出来的是受害者的头部。 苟句看了池仲景一眼,后者正皱着眉头。他一咬牙,把白布整张掀开。 叶三倒吸一口气。 这...... 尸体眼眶中没有了眼球,而是被人用利器划开眼角,硬生生的塞进去了两个乒乓球! 第35章 法医当然不仅仅是验尸 乒乓球的表面已经被人压瘪,硬生生的塞进眼眶里,被害者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擦净,就这么两个黄色的球,像是从颅骨里钻出来,十分诡异。 白布完全掀开,死者脖子上的淤痕也露了出来。确实像苟句说的那样,像是被勒死。身上穿的是普通的t恤短裙,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遭过虐待的痕迹。只是这张脸...... “不知道是死后塞进去的,还是死前。”姚队长站在一边摇摇头,“如果是死前,那真是太残忍了.....” 叶三心想,如果是死后,那就太变态了。 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才会在人的眼眶里硬硬的塞进两个乒乓球去呢? “咦?这是什么?”姚队长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指着桌子下面的某个角落,立刻有法政人员上前,戴着手套,用镊子夹了起来,放进透明的袋子中,递给他。 他结果袋子,眉毛一挑:“羽毛?”他前后翻看着,有些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羽毛呢?” 蹲在地上的池仲景闻言,眉心突然一皱。 他起身,整了整衬衣下摆:“给我看看。” 姚队长把羽毛递给他。 叶三看着他把装着羽毛的透明袋子放在掌心,然后,眼神突然加深。 “谢谢。”他递回去的同时,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苟句,你找几个人把尸体搬回实验室,写一份初步的验尸报告给我,我去办点事。” 他转身欲走,却突然一顿,看向叶三:“你......” 叶三生怕他为难,抢着说:“我跟着狗师兄去帮忙!” 池仲景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体育馆。 叶三跟着苟句一起,和几个警员把尸体抬回了实验室。 移动尸体的时候,叶三感觉到有点奇怪:“死者如果死了二十四到二十六小时以上,体育馆这么大,虽然乒乓球台在角落,但也不至于整整一天都没人发现吧?”话音刚落,叶三突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是自己应该问出的问题,连忙转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姚队长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刚刚体育馆的保安说,因为明天体育馆要承办一个活动,所以昨天一整天提前关闭了体育馆,做外面的装饰。”可能是之前的案子见过叶三的缘故,他竟然很有耐心的解释,“尸体是刚才保安进来巡视的时候发现的。” “保安都是这个时间巡视吗?为什么昨天没发现?”叶三紧接着问道。 姚队长眼里闪过一丝好笑:“小姑娘,你这么多问题,不如不要做法医,跟我进刑侦大队好了?” 叶三听出他是在调侃,讪笑一下,然后扭过头,专心的看着尸体。 “晚上我会派人把资料送到实验室,你们先出个外伤的报告吧,我拿给病人家属。”姚队长嘱咐完,就转身去和法政鉴证那边的警察交流案情去了。 叶三转头和苟句对视一眼,两个人起身,跟在尸体后面回了实验室。 == 池仲景从体育馆出来,并没有开车,而是顺着体育馆后门口的小路一直走,在拐过一道弯的时候,身边走过一个年轻的男学生,他的脚步突然一顿。 擦肩而过的学生也停在了原地。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男学生耸耸肩,转过身来,凤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怎么样,我主动送上门,还够意思吧?” 池仲景抽抽嘴角,斜着眼看着他:“上次是地下室,这次是体育馆,臣良,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臣良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嘴笑了笑:“我说大教授,我是个学生,这是我的学校,我不在这儿走在哪儿?”他看着眼前抿着嘴的男人,上前一步,“我说池老,咱俩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我去过又怎么样?你不至于怀疑我吧。” “那可不一定。”池仲景脸色未变,“我来是告诉你,警察在现场找到一片羽毛,你如果还想像现在这样能成天无所事事,就想办法销毁了。” “哟哟哟。”臣良朝天吹了个短促有力的口哨,“原来池大教授还是关心我啊,真是与有荣焉。” 池仲景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点。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在他头顶一扫而过:“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不是什么好鸟。” 臣良耸耸肩,与他擦肩而过,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谈话。池仲景也转身,朝着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对了。”两个人相背而行,走了几步,臣良突然高声喊道,“要不要告诉你凶手是谁?” 池仲景头也不回,脚步平稳不乱:“哼。” 态度嚣张欠揍。 臣良似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回答一般,自己低头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 池仲景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苟句正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托腮闭目养神,叶三则是自己扯了个凳子坐在解剖床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嘟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仲景进了实验室,直接走到旁边的台子上,拿起报告,随手一翻。 其实苟句的能力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像这样的报告他是根本不用过目的。 “想什么呢?”他问一脸苦大仇深的叶三。 叶三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眼前女人的脸,嘴角下弯,“可能是这次死者的死状实在是太诡异,也可能是我的直觉,总之我感觉很不好。” 池仲景闻言放下手中的报告,走到她旁边。 “你说,你感觉不好?” 叶三是尸体,她对于死气的敏感度远超于所有人,叶三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如果她感觉不好,那么有一种可能就是,死气蔓延到她周围,在她的附近,很可能已经有人陷入了危险之中。 池仲景立刻摘下手套,一个电话打到了姚队长哪里:“喂,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还在体育馆,怎么了?” 池仲景当机立断:“联系到死者的家属了吗?” 电话那头:“刚联系上,正往这边赶,怎么?” “我现在要马上解剖尸体,等不到家属签字了,那边你搞定。”池仲景眼皮低垂,挂了电话。 叶三有点纳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苟句也来到两个人身边。叶三一探头:“老板,出什么事了?” 他一向都没这样赶时间过。 “先解剖。”池仲景只是短短的说了一句话,剩下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找到自己的位置,熟练的配合这池仲景的动作。 “死者的脖子上有一条极细的淤痕,怀疑是细绳之类的凶器造成。”池仲景说着,叶三在一边飞快的记录。 解剖到胃部的时候,池仲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这是什么?”苟句探过头去看了一眼,镊子递过去,放进池仲景手里。池仲景接过镊子,轻轻的将里面的东西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叶三瞥了一眼,问道:“是纸条?” “一会儿拿去给姚队长。”池仲景说道。 叶三点点头。 她好奇的问道:“这应该是重要线索吧?要不然死者也不会把它吃下去!”她观察着那张字条,企图通过纸团皱皱巴巴的表面判断出里面写的什么字。 她拿过两只镊子,企图两只手配合着,轻轻把纸团一点一点的展开。 手腕被身边的苟句按住。 叶三抬头,见手的主人朝她摇摇头:“我们只负责解剖,这些东西要保持原样才好。” 她眉头皱皱:“交给那个姚队长?” 苟句点头:“这间案子既然验尸交给了我们学校,鉴证应该也在这边做,你不用担心,化学学院那边有个教授跟池老师在同一个局里,他们跟我们配合了很多年。” 叶三这才把手里的镊子放下,看向还在继续动作的池仲景。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眉头紧皱。 尸体眼眶中的乒乓球也已经取了出来,就放在旁边。乒乓球的两面已经被压瘪,足可见当时塞进去的时候力气有多大。 从眼部周围的皮肤组织的变化和死亡时间的推断,乒乓球应该是死者死之后才被人塞进去的,至于死者原本的眼球,并没有在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找到。 “那这张纸条呢?”叶三问道,“既然乒乓球都是后来才塞进去的,纸条当然不可能是死后吃的,如果是死前,那么凶手为什么不组织呢?” 她眉头紧皱,然后突然茅塞顿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她趁凶手不注意吃下去的,或者......”她眼睛一亮,“很可能是凶手逼她吃下去的啊!” 池仲景手下的动作一顿。 叶三表情僵在了原地,她讪讪的开口:“对不起啊老板,我......” “说的不错。”池仲景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然后把手里的工具放下,转头看向苟句,“按叶三说的,再检查一遍口腔和食道内壁的痕迹。” 叶三眼神有些闪躲:“老板,我是不是话多了点啊。”她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关于验尸,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想只是在旁边干巴巴的站着,一点也融不进他的世界。 两个人都是手术服大口罩,整张脸上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她的眼睛圆而大,眼尾微微上挑,是典型的杏眼,笑起来眼下的卧蚕会凸出。而池仲景的眼睛,几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波澜不惊,好像无论多大的事情,都没办法在那片湖面掀起太大的涟漪。 不管是紧张,难过,开心,调侃,玩笑,只要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时,就完全看不出情绪。 不像她,转转眼珠对面男人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36章 早饭当然要一起吃 “你做的很好。”男人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不是想象之中的调侃或者否定,“法医,原本就不是机械的解剖工作,你对案情的分析也会让你的工作做的更加细致,不会漏下任何一个细节。”他的目光飘到解剖床上的尸体身上,“就像刚刚的分析,下次可以再多想一点。” 说完,他就低头看看她手中的报告本:“记录。” 叶三慌忙的拿起笔,正好这个时候苟句也开始说话,两个人又开始一个验一个记,偶尔两个人还会交谈几句。 一场解剖下来,她竟然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你不错啊。”从实验室里出来,苟句摘下口罩,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头对着身后的叶三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可是被老板骂惨了。” 想起当时的场景,苟句依然心有戚戚:“我和唐元是同一批跟老板的研究生,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这么艰难?”她歪歪脑袋,摘下口罩和帽子,低着头摆弄着衣服上的带子,“我觉得老板人还不错啊!” 苟句苦笑:“那是你幸运了。”他走进更衣室,从自己的橱子里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你看这张。” 叶三伸过脑袋,忍不住感叹:“哇,师兄,你这么多年都没变样,真是童颜巨.....”她一顿,然后挠挠头,“不对,这个词不是这么用。” “不是让你看我。”苟句笑着摇摇头,“你看看这上面,除了我和唐元,一共还有三个人。”他看着昔年的笑脸,发现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两男一女,都是受不了老师的‘魔鬼教育’而换了导师。” 他笑笑:“否则刚才老师夸你的时候我为什么这么惊讶?他从来都不是会优待女生的人。” 叶三摇摇头:“师兄你快别说了,你再说我就要骄傲上天了。”她咧开嘴笑的开心,“我去给姚队长送证物了,先走!” “嗯。”苟句点点头,目送叶三离开,眼里飘过一丝愁云。 == 叶三把证据送到化学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臣良。 “哎你.....”她刚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迎面走来的人好似没看见她一般跟她就这么擦肩而过了!害得她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假装自然地挠挠头,还是干脆就放下装什么也没发生。 实验室里的姚队长看见她,探出个头:“你来了,进来吧。” 这句话算是及时化解了她的尴尬。 她托着一个托盘,把所有从死者身体里掏出来的东西和初步的报告放在了桌子上。 “好了,你回去吧。”姚队长好像很忙的样子,从叶三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和身边的警员低头说着什么。 叶三抿了抿唇:“嗯,那个.....” 姚队长回头看她。 “老板让我告诉您,您最好派人在其他场馆里也搜索一下,他怀疑这是一宗连环案件,很可能还有别的受害者。”叶三飞快的说完,呼出一口气。 姚队长眉头一皱:“他怎么知道?” 叶三眼珠子转转:“呃.....老板这么神通广大,他让我说我就说了,具体原因我怎么能知道呢.....”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死气的蔓延,所以附近有可能有死人吧! 说完,她就转身出了实验室。 “嘿!小桃花!”她刚转过走廊里的一个弯,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喊声。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 后背靠着墙,穿着一件红色的t恤和黄色短裤,身上的颜色比外面假山上的花都多的少年,不就是之前见过几面的臣良吗? “啊,嗨,你好!”叶三仔细回想着他的名字,“陈良是吧,好久不见。” 面对不太熟悉的人,叶三还是略微有点矜持。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这个陈良似乎是个借给她衣服穿的好人,而且还是个腼腆的大学男生,怎么现在看起来有点......怎么说呢?流里流气的? “我记得之前有人好像说过,要请我吃饭来着?”他歪着嘴角笑笑,“怎么,不会想赖账吧?” 叶三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呢!”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为难。 臣良抱着手臂微微俯下身,靠近她:“还是,你还在怪我刚才没跟你打招呼?” 叶三闻言,脸上浮出两朵尴尬的红晕:“原来你刚刚看见我了啊......” 臣良吹了声口哨,直起身子,挑挑眉毛:“我看你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你有急事,没停下打扰你。” 他指指她的头发:“你换了发型,我差点没认出来。” 叶三闻言更不好意思了,她伸出手不自然的挠挠后脑勺:“嗯是啊,夏天了嘛,剪短发凉快,凉快!” 臣良看着眼前的小女尸,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哈哈一笑:“既然这样,一会儿我正好有空,不如请我吃饭怎么样?” “我......”叶三张张嘴。 “是不是担心你们老板?”臣良冲着她眨眨眼,“不用担心,你们老板跟我熟着呢,我带你走,他一准儿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她的手臂:“走啦走啦!” “你......”叶三没办法,只好跟在臣良身后。 怎么说也是老板认识的人,前几次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能看出来,两个人还是挺熟的,况且他确实帮过她,她是该请他吃饭的。 “你,你等一下!”叶三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开臣良的大掌,“你现在这儿等我会儿,我上去拿点东西就下来啊!” 说完,便扭头“蹬蹬蹬”的跑上了楼。 请人吃饭,总不能不带钱包吧?叶三现在也算是半给池仲景打工,他偶尔也会发给她工资,只是她一直没用过,也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 她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往更衣室的方向跑,却在经过实验室的时候,发现池仲景依然还呆在里面。 他不是去解剖的,所以只穿了一件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立在解剖床的旁边。 怎么同样是白大褂,他的穿在身上就那么干净笔挺呢? 叶三从前作尸体的时候,看其他学生穿白大褂的样子多了,他们的衣服,多数都是皱皱巴巴,有的还有黄色的不明斑点,干净整洁尚且靠不着边,更别说帅气了。 可是池仲景就不一样,他虽然平时整个人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但当他换上手术服,拿着工具,站在尸体旁边的时候,他那份严谨和认真,让任何人都没办法不对眼前的尸体端正态度,也对正在解剖尸体的这个人产生出不自觉的敬畏。 叶三发愣的功夫,里面的男人已经从解剖床旁边走到了书架旁,从最高的一层上面拿下一本厚厚的文献,翻到其中一页,飞快的浏览着。 那本文献都是英文,叶三也看过一回,以她的高中水平只能认得一半不到,关键部分的专业词汇对她来说像天书一样。 真是厉害啊...... 半响,池仲景似乎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资料,阖上书,放回书架,转身。 然后看见正在发呆的叶三。 “还没走?” 见里面的男人摘下口罩,露出英俊的五官,抬起头,朝她走过来,叶三猛地回神:“啊,我回来拿点东西!” 她搓搓手,嘿嘿一笑:“老板你还不走啊,我约了朋友去吃饭,要不要给你捎早饭会来?” 池仲景闻言,眉头一皱:“朋友?”他似乎不记得,叶三除了办公室那仨还有地下室那个小干尸以外,还有什么可以一起约着吃饭的朋友。 “就是老板你认识的那个,陈良!”她歪歪脑袋,“刚刚我在化学系的实验室门口遇见他了,我上次不是欠他顿饭来着吗?我想请他吃饭!” 叶三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才意识到池仲景根本没问的这么详细,她自己倒是坦诚,他一问,她就一串儿全秃噜出来了。 她心里有点懊悔。 听到臣良的名字,池仲景眉头倒是一下子舒展开了。 叶三见状,想起刚刚臣良的话,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虽然是朋友,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生吧,他怎么...... “走吧。”池仲景一边走着,一边脱下白大褂挂在一边,只剩下里面的黑色t恤。 “诶?”叶三一愣,“老板......” 池仲景低头看看表:“不用你捎早饭了,我自己去吃,正好,一起吗?”他指指更衣室,“不去拿钱包?” 叶三顾不得反应,当下身体已经按照池仲景的指示走进了更衣室。 他说,他一起去? 叶三心头忍不住狂喜,嘴角上翘,怎么也平静不下。 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吃饭了?太棒辣!! 臣良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蹦蹦跳跳的小蘑菇,而是手里拿着蘑菇要回家做饭的猎人。 看见叶三,臣良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然后这个笑容在叶三身后的池仲景现身时,僵在了脸上。 “哟,教授您好,忙到现在?”还好的僵硬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笑的更加灿烂,“我约了你的学生,不介意吧?” 他看着池仲景,在心中不停默念:千万别说一起千万别说一起千万别说...... “嗯,不介意。” 臣良表情一松:“那太好了,那我们就......” “是吃早饭的时间了,一起。” 臣良:“......哦。”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暧昧,冲着池仲景抛了个媚眼:看的挺紧啊! 池仲景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戳瞎你! 第37章 凶案当然是连环的 早上五点钟,s大后面的一条小吃街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摊,叶三不用吃东西,所以在哪都无所谓,只是跟在后面那两尊大神...... 一个是老板,另一个欠了人情,请他们吃饭,怎么也不能太寒酸吧! 她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一路仔细的观察着。 不行,这间门面太小。 这间.....似乎桌椅不是很干净。 这间老板长得太猥琐,万一是黑店呢? 这间.....牌子上竟然有错别字! 这间...... “喂,小桃花。”臣良突然开口,叫住了叶三。 叶三回头,眼里满是疑问。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他瞥了一眼周围的饭店,眨巴眨巴眼睛,“这条街总共就这么长,你来来回回走了三遍了。” 叶三表情一僵:“啊,是吗?”她一时有点尴尬,情急之下抬手随便指了一间,“不然,就这个吧!”见两人似乎没有异议的样子,便飞快的走进小店,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你们随便吃啊,这顿我请!”她扬起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钱包。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伸出手,一个摸了摸胸口,一个摸了摸腰侧。 嗯,带钱了。 早上大家吃饭的花样都没有那么多,池仲景批准叶三吃一点,于是她也点了几样小菜,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臣良大惊小怪:“小桃花你竟然能吃东西?” 叶三不明就里:“我...我为什么不能吃东西?” 臣良脑袋凑过去,小声的问:“你不是尸体吗?” 叶三大惊失色,慌忙看向一边的池仲景。 池仲景喝了口豆浆:“没事,他都知道。” 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竟然这么相熟吗?叶三看着臣良。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和老板认识的普通人,没想到竟然连她是尸体都知道,还知道她不能吃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说我能吃,我就吃咯。”对于自己的原理,叶三实在是了解的太少。 臣良吹了个短促有力的口哨:“不死之身哟~真让人羡慕。” 池仲景闻言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三个人正吃着,池仲景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接听。 “池教授,又发现一个受害人。”电话那头,姚队长的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火气,“你现在在哪里,可以赶回来吗?” 池仲景眸色暗沉:“马上。” 说完,他挂掉电话,对上对面两个人询问的眼神,轻声道:“出事了,我们先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叶三,叶三立刻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对了,我还没买单!”叶三转身就想掏钱包。 “不用了。”池仲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粉色毛爷爷放在桌子上,对着臣良说,“你结。”然后拉着叶三出了早餐店。 “老板,到底出什么事了?”叶三的手臂被池仲景拉着,再加上她步子小,要小跑才能跟上前面男人的速度。 池仲景的脚步稍稍放缓,与她平行,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你昨天感觉的果然没错,又有人死了。” 叶三一听,立马加快了脚步:“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池仲景身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池仲景看了她一眼:“你回实验室拿工具,我先去现场,艺术楼二楼。” 叶三点点头,立刻一路小跑回了实验楼,收拾好工具箱便马不停蹄的朝着艺术楼跑去。 如果说她感受到死气浓厚的时候周围就有死人,那么时间是昨天的十二点多,也就是说,第一个死者发现没多久,第二个死者就已经死了? 这次发现尸体的地方是艺术楼,距离昨天晚上的体育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墙之隔,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警察的眼皮子地下再次作案?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太阳穴“突突”的跳,她顾不得再细想,先送了工具去了艺术楼。 跟上次不同,这一次艺术楼下面聚集了很多围观的学生,其中有一些人认出了拿着工具箱的叶三,便跟身边的人说:“你看!那是我们法医系的研究生啊!她手里提着工具箱,看来真的死人了!” 一时间又是一片小范围的骚动。 叶三皱了皱眉头,飞快的穿过人群,进了警察的警戒线。警戒线里面有一个小警察,叶三见过两次,看着眼熟,便凑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警察也记得叶三,看到她张口就说:“是你啊!池教授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叶三指指外面的学生,偏过头问道:“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小警察也很无奈:“昨天晚上发现尸体的是保安,又是半夜,今天发现尸体的,是去画室上课的学生。” “学生上课这么早吗?”叶三指指天,“才六点多?” 小警察摇摇头:“听刚刚的学生说,他们是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了,所以昨天晚上就和保安约好了早来联系的,没想到打开门就发现有人死了。” “谢谢。”叶三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发生命案的地方,是二层的第三间教室,是平时学生们画石膏像的地方,叶三到的时候,里面所有的石膏像已经被警察派人搬走——除了一个。 那个没搬走的石膏像,代替了死者的头颅,被人强行安在了死者原本头部的位置,而死者原本的脑袋则是不知所踪。 她进去的时候,姚队长正在走廊和另一个警察说话:“......马上疏散教学楼下面聚集的学生,通知学校停课三天......” 叶三转身进了教室,正在尸体前蹲着的是昨天晚上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唐元。 “师兄。”叶三把手里的工具箱递过去,眼神飘向一边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池仲景。 可能是叶三的目光太过灼热,池仲景站了一会儿,就突然侧脸,看向她的方向,眼神里还有没从思考中走出来的一点点怔忡:“怎么了?” 叶三脸一热,慌忙转过头:“没事!我只是想问.....想问......啊!你刚刚吃饱了吗!”叶三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一边正在拍照的警察的注意,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忙道歉,斜着眼看了身边男人一眼。 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向她的方向微微侧身,低头,温热的气息扑上她白的近乎透明的耳廓。 “嗯,吃饱了。” 叶三的耳垂迅速变红。 正好这时候,姚队长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连接了几个电话,他脸上的怒气就一直没能压下去。 “六个小时!距离上一次发现尸体才六个小时!”他走到池仲景身边,叉着腰,“整个校园里来来回回有便衣有军装,一墙之隔啊!他也真大胆!” 他气这个凶手对警察的藐视,更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察觉到一墙之隔的艺术楼的不对劲。 行事周密,手段残忍,上次是乒乓球,这次是石膏像,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杀人案了。 “恐怕不是这样的。”一直蹲在尸体旁边的唐元起身,收回温度计,整整手套,走到姚队长面前,“据我估计,死亡的时间初步推断是在十小时到十二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傍晚的六点到八点之间。” 姚队长立刻拽过一个警察,问道:“刚刚保安做笔录的时候,有没有说昨天晚上他是什么时候巡逻的?” 警察立刻掏出一个小本子翻了翻:“保安说,因为艺术楼平时用的比较少,大部分课程都安排在早上,再加上昨天下午没课,他就在五点半左右巡视完整座大楼,检查完所有门窗,就把大门封锁了。” 这时候,另一个警察从窗口那边喊道:“队长,这边有攀爬过的痕迹!” 案发现场在二层,从外面爬上来跳下去也不是太难。 姚队长立刻拍了拍唐元的肩膀:“唐老师,这里交给你了。”然后走到窗边与其他警员继续交谈。 叶三这才想起来,自己打进门这么长时间,还没仔细观察过尸体。 想到这里,她越过唐元的肩膀,看向尸体。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看身量和骨架,应该是个男性。脖子中间被人整齐的切开,上面取而代之的是比脑袋大很多的石膏像,奇怪的是石膏像与脖子的连接处并没有太多的血迹,像是被人特地清洁过。 “是保鲜膜。”唐元看出了叶三的疑虑,“尸体的伤口处被人用保鲜膜包了起来,而且事后也做过清理,所以没有那么血腥。” 叶三一边听着,一边再转头看向四周。 和六个小时之前发现尸体的乒乓球台下面一样,很干净,很整齐,整齐的不像案发现场。 “怎么了?”唐元看叶三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问道。 叶三眉头紧锁:“我觉得这不像案发现场。”她似是在回答唐元的问题,似是自言自语。 “我怎么觉得,这倒像是......” “像什么?”懒懒的男声,是池仲景。 叶三看了他一眼,然后大胆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像宗教仪式!” 第38章 老板当然有结实的胸肌 池仲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继续。” 叶三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没有了。” 唐元:“......没有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三耸耸肩:“我从小山沟里来,又只有高中学历,你指望我能多说出什么?我只是说说我的直觉而已。”这样诡异的场景,除了某些邪教仪式或者不正常的风俗,她想不出来,凶手为什么花几倍的时间杀了人以后布置现场,还要清洁这么麻烦。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昨天,今天,她在看到尸体的时候,都有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尸体死状的冲击,周围干净整洁,都让她的心头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太阳穴也像针扎一样,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才是她为什么觉得,案发现场很像宗教仪式。 但是她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正确的,也许是她两天没有生气进入体内,所以体能下降也未可知。 她拍拍唐元的手臂:“我去四周转转,剩下的事交给你了。”说完,她就连蹦带跳的出门了。 唐元的眼神有点迷茫:“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池仲景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毫无疑问,你被嘲讽了。”然后,他也转身,走向尸体,只留唐元一个人站在原地。 一个个的都这样,还让不让人快乐的做个法医了! 唐元欲哭无泪。 “鉴证那边送来了之前在上一个死者胃里找到的纸条。”姚队长拿着装着纸条的透明带走过来,递给池仲景,“上面写着‘再一次的死亡,黎明前的黑暗’。”他叹了一口气,“这个,恐怕是连环杀手了。” 池仲景瞥了纸条一眼,然后目光再次移回尸体上:“纸条内容我不关心,那是你们的工作,我只想知道,尸体什么时候能送到我的实验室?” 他定定的看着尸体本该是头颅的位置上那个石膏像,不可见的蹙眉。 “也对,我们也要知道这具尸体里还有没有相同的纸条。”他对池仲景说,“等采证工作做完了,我们会把尸体送过去,不过现在,我们主要工作还是疏散全校的学生,对其他的教学楼进行搜查。” 池仲景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关于上一个死者,我会找学生给你一份详细的验尸报告,包括我们在伤痕和死者肠胃里发现的疑点都列在上面。” 姚队长依然眉头紧锁:“那就这样吧,麻烦你了。” 话说,叶三从素描教室出来后,就一直在学校里闲逛,再在那种环境中呆下去,她害怕自己会疯掉。 自从昨天发现自己竟然能通过感受到死气的厚薄来判断哪里有尸体的时候,她就一直想着,有没有机会出来在校园里转转,看能不能再找到尸体。如果幸运让她发现了,虽然不能明说,但旁敲侧击一下,也可以帮助破案不是? 再说,她也像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平静心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自己一个人下了楼。 楼下的学生已经几乎没有了,估计是已经被疏散,校园里来去匆匆的,叶三仔细观察了一下,多数都是便衣民警。 她顺着小路绕过艺术楼,走到学生的宿舍区。 宿舍区下面还是人声鼎沸,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走回宿舍,一时间,这里反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她一接近宿舍楼,就立刻有学生认出了她。 “是叶老师啊!”他们争先恐后的围到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 “叶老师,里面情况到底怎么样?知不知道死了的是谁啊?” “听说死的方式很诡异,叶老师,你给我们讲讲!” “叶老师......” 其他不是医学院的学生也纷纷凑了上来,把叶三的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三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断开开合合的嘴巴,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两次命案尸体诡异的场景,那种只要想起就会产生的压抑感,又再次像潮水一样来的猝不及防,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像之前被困在井中,手脚都伸不开,那种压抑,那种煎熬。 眼前的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像是万花筒一样在她的眼前旋转,转的她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像是有人拿着针,尖锐的针尖不停的刺扎着她的太阳穴。 怎么会这样! 叶三耳朵旁询问声不断,她用力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听。 “好了好了!”她大喊道,“大家不要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学生们安静了一下,面面相觑,片刻,有后面的学生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别闹了,叶老师!我们看见你提着工具箱进去了!我们只是好奇,你告诉我们吧!” 叶三紧咬下唇,双拳紧握。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你们干什么?”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抓住。 叶三回过神来,池仲景已经把她拉到身后,宽阔结实的臂膀挡在她身前,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被手腕上的力气一带,差点站不稳,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前面男人的衣角。 扑通。 哪个角落不安分的跳了一下。 池仲景是全校有名的冷面教授,典型的上课下课两面派,上课的时候他可以调侃,可以玩笑,甚至会点几个平时比较优秀的同学出来回答问题,但是只要下了课,即使是路上遇见,他也不会打招呼,甚至还会忘记他们的名字。 大家看到池仲景,一时间就像是小学生见到班主任一样,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池仲景眼睛微眯,扫过周围一圈人,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干什么?没收到通知,说最近不要出门,老实呆在宿舍里吗?”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时那样懒懒的,但是眼神却犀利的似乎能看穿每个人的内心。 几乎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跟对面的男人对视。 妈蛋.....明明只是个医生,为什么像个黑帮老大一样吓人?妈妈我要回家! 所有人在心里哀嚎着。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人敢开口再说话,只能默默转身,朝着宿舍楼走去。 “老,老板。”就在这个时候,池仲景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女声,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池仲景身子一顿。 叶三细细的手指在池仲景的背上,轻轻的画着。 池仲景心中默念:一点钟方向,蓝色上衣。 立刻就锁定。 那是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身材适中,因为是背面,所以看不清楚脸,但是从背影看,这个男生在刚才包围叶三的学生中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平凡。 他暗暗记住了男生的特征,然后转身,拉着身后的叶三一直向前走,直到走到艺术楼的下面,也就是刚刚还有学生围观,现在却空无一人的门口。 两个人刚一停下来,叶三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刚才那个男生......” “你刚才怎么了?”池仲景打断了她的话。 叶三一愣。 她还以为他会比较关心那个男生,毕竟那个男生更重要。 “不是的,刚才那个男生他......”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问你怎么样!”池仲景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现下微微用力,她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也能察觉出他现在已经用了五分力气。 他的语气比平时略带了些严肃,还有一点激动。 他就这样盯着她,眼里映出她小小的影子,一颗蘑菇头,还有苍白的小脸。 叶三愣了半晌,突然一倾身,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也不知道心肠里经过了多少的百转千回,可能是眼前男人的力气很大,背影很可靠,胸膛很坚实,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心情实在是太过压抑,现下那种不安还未平息,也可能......叶三深吸一口气。 也可能是太久的喜欢,压抑在心里开不了口,所以,所以...... 被池仲景攥住手腕的那只手,已经麻木,她的另一只手臂绕过男人的腰侧,用力揽上他的后背。 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 那些曾经在井底的黑暗,那些冰冷,那些无助,她要全部抛开,再也不想。她现在再次‘活’过来,就是一个崭新的生命。 她只是,在拥抱那个给予她新生命的人。 仅此而已。 她头顶的头发蹭上怀中男人的下巴,有点痒痒的。 池仲景被女孩子扑了个满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抓在人家的手腕上,结果是叶三被他带着前进了一小步,搂在后背的手收的更紧。 他眉头轻皱:“到底怎么了?” 刚刚在素描教室,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叶三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等到她逃命似的出了案发现场,他才皱皱眉头,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教室。跟了一会儿,看她表情如常,他才放心准备回去,结果刚转身,身后就闹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养的小尸体被一群学生围住,她眼神中的慌乱和不安他很熟悉。 那种眼神,是他当时把她从井里捞出来的时候,那种眼神。 于是快步走过去,于是把她护在身后,于是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拒绝她的拥抱。 她是他救回来的,也是他的学生,他的担心,是正常的。 仅此而已。 池仲景这样想着,便放心的抬起另一只手,在女孩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没事......”他不擅长安慰别人,一句“没事”说完,竟然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 叶三的侧脸贴着男人的前胸,她能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是比她的心跳声更加真实的,真正是有血液流淌的有生命的心跳。 不像她,血管里流淌着的,只是生气与死气而已。 叶三的鼻头一酸,眼泪不自觉涌上眼眶。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只是尸体啊! 第39章 不遥远的记忆当然清晰 “老板。”叶三的声音闷闷的从背后传来,“你还记得当时把我从井里捞出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吗?” 池仲景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她靠在他的肩头,舒服的闭上眼睛,不想离开,“你当时救我出来的情境,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听到“不记得了”这四个字,她的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怎么会呢?明明每一个细节,她都记的是那么清晰。 在冰凉的井水中泡了不知道多少天,井口被枯枝败草封的严严实实,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知道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经过。 她听不见虫鸣,不知季节,只知道偶尔天上会下雨,冰冷的雨水从枯草缝中渗下来,滴落在头顶,再顺着轮廓滑落,与井水融为一体。 然后慢慢的,她连井水的温度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她试图动一动手脚,可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自己控制。她以为自己变成了鬼,但是却根本出不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 她不是鬼,也不是人,明明死了,却被困在井里。 在黑暗与冰冷中,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 直到有一天晚上,井上厚厚的枯枝被人一一扫开,清凉的月光斜照进井口,叶三睁开眼睛——她现在唯一能控制的器官向下看,身前的倒影中,有一个黑影,是个男人。 她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脸。 她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呆在井里了,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管被谁发现,都会当做妖孽吧。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从上面扔下一根绳子,精准的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她一点一点的从井里拉了出来。 泡了太久的井水,叶三的皮肤还没有一点氧化的痕迹,在月光下白的近乎透明。 她转动着眼珠,看着男人自顾自收好绳子,放进背后的旅行包中,然后走过来,缓缓地蹲在她的面前。 叶三这才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那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不是漂亮,而是充满了男人味的......男人。 他默不作声的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脚腕上,解开束缚住她的麻绳,上下打量着她。 “叶三,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他的声音慵懒而有磁性,叶三听不出他的年纪,只觉得他的声音让人听了都忍不住会点头。 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但是他竟然不将他看作妖孽,反而平淡的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回去? 她张不开嘴,只能呆呆的眨眨眼。 她的脑子是被井水泡的生锈了吗? 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起身,再弯腰,搂住叶三裸-露的腰部,一用力,直接扛上肩头。 现在想起来,她在并不知道池仲景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到哪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找到她,为什么救她......种种一切,她都不知道,但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跟他离开,这么看来,也许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她命中的大劫。 叶三缓缓松开搂住池仲景腰部的手,原本紧贴在胸口的脸颊也慢慢离开。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捋捋头发,垂眸:“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她咬咬下唇,心里的悸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未平稳,好在她心跳声不快,不会被男人察觉到,“老板,谢谢你。” 池仲景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缓缓开口:“我们先回去,如果有事,一定要说出来。” 叶三心头滑过一丝暖流:“嗯。” 她的手腕因为被池仲景一直用力攥着,现在早就没了知觉,她甩了甩手,跟在池仲景身后上了楼,重新回到了素描教室门口。 在踏入教室之前,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池仲景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他转过头来问她。 叶三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忽略掉心头不安的感觉,勉强抽了抽嘴角:“没事,只是脚抽筋。”她迈开腿,跨出一步,却被身前的男人一下子拦在门口。 她抬头看向他。 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你先回去休息。”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叶三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来隐藏不住什么,便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去我家。” 见叶三乖乖的接过卡片,池仲景转身走进了教室。 “怎么样?”他问蹲在地上的唐元。 唐元摇摇头:“还没联络到家人。”他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需不需要像昨天一样,直接解剖?” 池仲景想起刚刚在学生宿舍楼下看到的那个蓝色上衣的男生,眉头一皱:“暂时不需要,你......”他的余光瞟到门口,熟悉的蘑菇头站在原地发呆。 他眉头皱的更紧,立刻转身走到叶三面前:“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三原本一直低着头,现在听到池仲景的问话,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男人的眼睛:“老板,我没事的!”她吸吸鼻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卡片递了回去,“我觉得我能行。” 有些阴影,总不能留在心里一辈子。 池仲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好。”他点点头,侧身,让她走进教室,眼神一直没离开她。 其实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现场一些重要的证物已经被鉴证人员取走,比如现场周围的一些摆设,还有尸体脑袋部位的石膏像。 所以现在的尸体,是一具没有头颅的,从勃颈处齐齐断裂开的无头尸。 虽然样子很可怖,但是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压抑。 叶三的双腿有些发软,她嘴唇有些发干,尽量控制着自己走到尸体面前,深呼吸,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站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向着身后的唐元和池仲景比了个“耶”的手势。虽然她的掌心还是全都是汗,她的脖子也有些僵硬,一只手还是没有知觉,但是比起一个小时前从这间教室落荒而逃的她来说,已经进步太多了。 “我没问题了。”她点点头。 池仲景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循序渐进。”他的掌心温热,落在她肩头,让她想起刚刚那个同样温暖结实的怀抱。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对了!”叶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在看到姚队长正在门口和其他警员交流的时候,才放下心看向池仲景,小声的问道,“老板,刚刚我让你看的那个男生,你记住了吗?” 池仲景闻言,想起刚刚叶三让他注意的那个平凡的男生,眼眸一沉:“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叶三点点头:“他身上的死气最重,如果不是和我一样的......死人,那么,他一定接触过很多死人。” 唐元歪了歪脑袋:“那有没有可能像上次一样,家里有人是殓房的看守或者是个恋尸癖之类的情况?” “也有可能。”叶三没想到这一点,讪讪的笑了笑,“我没考虑这么多,只是觉得他不太对劲而已......” 池仲景瞥了她一眼:“下次再见到,指给我看看。”说完,他就抬手招来两个警员,“麻烦找两个人把尸体般去实验室。” “唐元,这次的解剖交给你。”他转头说道。 唐元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好的老板!” == “咦?奇怪......”在观察脖子切面伤口的时候,唐元皱了皱眉头。 叶三伸过脑袋,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他:“怎么了?” 唐元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身让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他则是走到尸体的正前方,正对着那个伤口。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然后问道:“如果你是凶手,想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会用什么工具呢?” 叶三想了想:“应该是......斧子?”她俯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光滑的表面,“如果是斧子造成的,那凶手事后应该要花很大的功夫来休整伤口,才会让边缘不那么粗糙。” 她皱着眉头:“难道凶手不怕被人发现吗?”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凶手首先要杀了死者,把他的脑袋切下来,然后伤口休整的平滑,最后还要清理现场......”她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这要花费多长时间啊!”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唐元也俯下身,同叶三的脑袋凑到一起,指着脖子上的伤口边缘,“死者真正的死因是颈动脉被划破,失血过多而死,同时死者的手脚也有被捆绑的痕迹,你过来我的位置看看,看能看出什么吗?” 叶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和他调换位置,换她现在俯下身盯着尸体伤口的切面。 “你看这里。”唐元指着中间骨头断裂的地方和其他皮肤组织和肌肉组织分离的地方,“你看看,这两个地方有什么不同?” 叶三照着他的说法,眯着眼睛仔细看着,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啊,我知道了!”她眼睛突然睁大,眼里闪过了然,“骨头碎裂的部位,伤口非常粗糙,而皮肤被切开的位置却很平滑细腻!” “两种不同的凶器!”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就像是画圆形的时候,要先画个轮廓,再往轮廓里涂色一样,凶手先用类似手术刀一样极细的刀刃在死者脖子上画了个圈,然后在用别的凶器割下了死者的头颅。 为了完成某种仪式,必须割下头颅。 叶三的后背,突然又是一阵发凉。 =================================================== 小剧场: 这件事发生在老板和桃花妹互道心意之后—— 周倾莲作为桃花妹最好的朋友,在陪伴了她两年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突然没了声响。 从此再也没有开过口。 叶三为了这件事,整整伤心了一个月。 大老板看在眼里无计可施,只能在她伤心的时候默默的陪在身边,搂进怀里,心里轻轻叹气。 这天,两个人走在路上,叶三突然想起了周倾莲,于是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老板站在一边,高大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掌捧着她的小脸,眼泪越擦越多。 他也是疼在心里。 这时候,身边突然路过一对年轻的母女——小孩子也在不住的哭泣。 母亲温柔的抱着小孩:“不哭了不哭了,妈妈亲亲你,不哭了啊!” 神奇的是,母亲亲了亲小孩的脸颊,小孩子真的就破涕为笑。 老板get到了一个新技能,似乎有另一个世界的门正向他打开——他依样画葫芦,伸手温柔的把哭泣的女孩搂进怀里,手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嘴唇印上女孩略带凉意的唇角—— “亲亲你,不哭了。”他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心痒痒。 没想到叶三一愣,看看自己身边的男人,哭的更凶了:“哇哇哇!我答应给莲莲做媒撮合她和小十三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孤身一人的走啊哇哇哇!我们现在秀恩爱,她该多伤心啊!” 老板:“......” 这太难了! 妈哒!他不哄了还不行吗! 第40章 仪式当然是诡异的 这次解剖,在的死者胃里并没有找到任何纸条之泪的物质,但是却在胃液中检测到了艾司唑仑,也就是安眠药的成分。 这种安眠药主要用来对抗焦虑、失眠等症状,而且这种药的药效比其他安眠药的药效要猛烈一些,如果凶手在杀人前给被害人服下了这种安眠药,那么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这件案子由于发生在校园里,并且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恶劣,还可能牵涉邪教仪式等因素,上头临时派了一个专门侦查这方面案子的专家小组来到j市,姚队长所带的刑侦大队虽然查案的水平也不错,但是现在上面施压,要求案子在最短时间侦破,只能派了更专业的队伍来领导他们。 而叶三他们在演示过程中找到的线索和推测,全部都通宵打成了报告,去送给了新来的小队队长。 这个队长虽然长得很普通,但却是要比姚队长专精很多,看到两起案子的资料和法医鉴证这边给的报告,迅速对犯人做出了画像,但由于是在学校中,人流量太大,而且不确定这个凶手是否隐藏在学生之中。虽然这两天封校,外面的人不允许进来里面的人也不允许出去,虽然有了画像,但找起来也有一定难度。 不过所幸的是,在封校之后,并没有新的案件发生。 叶三和唐元他们也乐的轻松。 不过这样想想,自从第一起案件发生以来,似乎好几天没看到苟句了啊...... “哎我说,你和狗师兄好几天没有在同一个画面出现过了。”陈乙丙把手里的手术刀擦得锃亮,拿在手里端详。 叶三也有同样的疑问,瞥了在一边挺尸的唐元一眼。 好像某位不出现,这位也是一直没精打采啊...... “还不是出国那件事。”唐元挠了挠头,苦恼的说道,“我把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结果厮就一声‘哦’就结束了!没下文了!现在连人都找不到,真是够了!” 陈乙丙揶揄的看了他一眼:“夫妻嘛~~~都是这样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你把自己扒光了乖乖奉.....啊!”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擦着他的耳廓飞过。 吓尿了啊! 陈乙丙双腿有些颤抖:“唐......唐师兄,不,不用这样吧!”他捡起地上的刀子,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两只手毕恭毕敬的递到唐元面前,诚恳的说,“咱都是文明人,干什么动刀子呢,我也是好心给你建议.....哎哎哎别别别师兄我错了!” 他认怂,哆哆嗦嗦的躲在叶三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桃花妹妹,他欺负我!”还假惺惺的抹了一把眼泪。 叶三笑的合不拢嘴:“他现在正郁闷着呢,你可别上去招惹他。” “别多想了!”她晃晃脑袋,“我知道狗师兄在哪!” 一时间,两双眼睛盯着她。 她被盯得后背发凉,尤其是唐元的眼神,如狼似虎的。 “嘿嘿,师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这不是......”唐元手中的刀子在空中慢慢比划。 叶三一个激灵:“好吧好吧,其实是这么多天忙起来,我突然忘了有没有告诉你们了。”她清清嗓子,“其实就是老板接了个私活,但是自己又不想去干,就派狗师兄去了。” “当然,酬劳也都是狗师兄的。”她补充了一句,“还有!就连来回的飞机票老板说都可以找他报销哦!”她特别强调道,最后感叹一句,“嗯,老板真是个好人!” “嘶——”对面两个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坐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眼神朦胧小脸微红的女生,第一次彻底的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脑!残!粉! 唐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连飞机票都给报了,依老板的做事风格,肯定又让二狗子在路上给他捎点什么东西回来了......”比如小白鼠什么的,学校里统一采购的虽然好,但他们实验室总是习惯自己买一些。 知道苟句不是无故失踪,他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他靠在椅子背上,两只手交叠枕在后脑上下面,看着实验室惨白惨白的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哎~~~~” “哎~~~~” “哎~~~~” 几乎是同时,对面传来两声叹气。 唐元一下子坐了起来:“我说,你们俩叹什么气啊?” 陈乙丙:“学校封校,停课,老板也放假,我已经好几天没碰尸体了!手痒啊,手痒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靠近身边的叶三,搓搓手,猥琐的说道,“桃花啊,看在哥哥对你这么好的份上,要不,你躺下,给哥哥划拉两刀?” 叶三嫌恶的躲开:“变态,离我远一点啊!” 陈乙丙双拳紧握,委屈的蹲在墙角。 叶三盘着腿坐在解剖床上,撑着下巴,瘪了瘪嘴:“没办法,凶手还没找到,我们也没法开课。”最重要的是,她也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老板啦! 虽然见到也不会发生什么,但好几天看不到人,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唉.....早知道那天就把房卡收下了嘛!干什么还要还回去! “哎?”她转头问下面坐着的两个人,“现在那两个案子调查到什么程度了你们知道不?” 唐元皱皱眉头:“好像是说,案子和一个民间邪教组织有关,警察虽然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但是想透过这个人,挖出下面的大链条,一举铲除这个组织。” 陈乙丙闻言瞪大了眼。 他倒不是惊叹警察的办事效率,而是...... “不是吧,这你都知道?”他看向唐元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上面有人’?” 唐元神秘兮兮的一笑:“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猜的。” 陈乙丙:“......”太欺负人了啊tat! “不过我确实知道,他们已经锁定了目标。”唐元耸耸肩,“老板和二狗子都不在,法医方面这件案子是我在跟进,所以他们在讨论案情的时候也会叫上我,我偶尔也会给点意见。他们锁定嫌疑人这件事呢,我早就知道了。” 叶三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秀气的眉毛都蹙到一起,当然,眼里更多的还是钦佩:“这个专家小组真的是很厉害,我是靠死气才能认出凶手,他们是凭什么呢?” 唐元笑了笑:“其实上头调这个小组过来,主要是调查邪教的事情,凶手很简单就锁定了。”他指指陈乙丙的下半身,“在那个教里,男人都要禁欲,也就是结扎的。” 陈乙丙下意识的捂住下半身:“结扎?这可是断子绝孙的大事!邪教就是邪教,也太害人了吧!”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蛋疼,“不过结扎这种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吧。s大这么多学生,结扎....又不是挥刀自宫,怎么能找到?” 唐元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三个月前,咱学校在男大学生之间做了个精液随机抽样检测,抽了一百个学生,你还记得吗?” 陈乙丙点点头:“我记得,但是那个时候没有发现有精液里面没有精子的现象啊?” “专家小组通过调查发现,其中有一个男生当时身体不舒服,于是临时换了别人来凑数,他们稍稍留心,就发现了那个当时说不舒服的男生,其实做过结扎手术这件事。”唐元说道,“还有几个人也很可疑,他们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跟着那几个人,确定凶手,顺便挖出邪教组织的老巢。” 陈乙丙听了,感叹道:“外人不知道,可是s大的那个不明白?像这样的邪教组织在咱们学校不知道有多少,这次拔掉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叶三在一边听着,默默长知识。 “叮叮咚咚叮~duang~” 是陈乙丙的手机铃声。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而又谄媚。他迅速接起:“喂,老板,是!我们都在实验室呢!您有什么事儿就尽管吩咐!”他笑着看了一眼叶三和唐元,后者二人对他的狗腿表示很嫌弃。 电话那头的男声顿了一下,懒懒的说道:“你们带着叶三去买个手机,我联系不到她。” 陈乙丙:“......您还有别的事吗?我可以帮您转达的!” 电话那头:“没有了。”说完,就挂了。 果然还是他们的老板,简单粗暴。联系不到桃花妹,所以才打他的电话吗?要知道,他多难才能接到一个老板亲自打过来的电话啊! 明明他才是亲学生!带了一年多的亲学生! 陈乙丙紧握手机满脸悲愤:“走!桃花妹!哥带你去买手机!”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啊! == 虽然说是封校,老师们出入出示证件登记一下还是可以的。 三个人拿上自己的通行证,收拾收拾东西就下了楼。 从实验楼出校门需要经过艺术楼,现在校园里几乎没有人,三个人这样成群结队的出现,还是很显眼的。 “啧啧,大白天人这么少,我怎么觉得有点吓人?”陈乙丙搓搓手臂。 唐元白了他一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有力大无穷的桃花妹保护,你还怕什么?”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叶三的蘑菇头似乎颤抖了一下。 唐元急忙说道:“开个玩笑,你可别冲动!”这姑娘要是真上手来一巴掌,他可能要二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不是。”叶三的声音突然放轻。 她抬手指指艺术楼的某个角落:“你们看,那个人在干什么?” 唐元不明就里的抬头,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瞳孔迅速收缩,面部肌肉紧绷,两只手叶三陈乙丙一手一个,把他们两人拖到看不见刚刚那个人的死角。 陈乙丙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呢:“怎么了......”唐元竖起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表情严肃:“我怀疑,刚刚那个人,就是在举行某种祭祀仪式。” 刚刚看到的那个男人,背对着他们面向墙壁跪着,上半身全部俯下紧贴着地面,双手前伸手掌上翻,背上还披着一件米白色带花纹的奇怪布料。 叶三看到只是觉得奇怪,但是唐元瞥了一眼,就立刻看出来了。 那块奇怪的布料如果他没看错,可能是用人皮做成的。 第41章 叶三当然力大无穷 唐元戳了戳叶三的肩膀,小声问道:“这个人是不是你上次和老板遇到的那个?”叶三站在三个的最后,为了听清唐元的话,特地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然后摇摇头:“好像不是......啊!” 她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被重物袭击的钝痛。 三个人同时转头,只见叶三身后站着的,正是几天前她在人群中看到的那个男生! 此刻,他正举着一根木棍,看着叶三发愣,表情错愕。 叶三摸了摸后颈,然后指着他大叫:“就是他!” 唐元当机立断,冲着陈乙丙比划了几个手势,后者立刻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男生手里的木棍抢夺过来,扔给唐元。 唐元接过木棍,直接冲出墙角,朝着还跪在墙对面跪拜的人冲了过去。 站在几人身后的男生反应过来,立刻抬起脚一脚踢向叶三的肚子,眼里的狠辣扭曲了他的五官,这一脚必然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叶三下意识的侧身闪过了这一脚,身后的陈乙丙立刻从另一个方向绕到男生身后,两只手把他的手臂从背后架在身前,趁机钳制住了他的上半身。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控制着这个疯牛一般的男人,脖子侧面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通红。身前的男人像是拼尽全力在挣扎,那不管不顾的样子吓得叶三根本不敢靠近。 “三!上啊!”陈乙丙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流失,作为一个平时不太活动的实验室男,他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叶三咽了口口水,尝试着靠近男人,却因为男人不停向前踢着的腿而一直在外圈徘徊。 “来...侧面!”陈乙丙嗓子眼里挤出最后一丝声音,“用力打他!太阳穴!” 说完,他就感觉到怀中的男人挣扎的更加猛烈!他实在是撑不住了,闭上眼,仰头大叫:“就是现在!”他猛地把手滑到男人腰上,用力往上一提,一转! 男人一个猝不及防,侧面露在叶三面前! 就是现在! 叶三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然后一鼓作气,朝着那家伙的太阳穴就是狠狠一拳——怀中的挣扎慢慢软化,男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乙丙赶快松手,男生倒在地上。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狠狠的看了底下的男生一眼,抬起脚,愤愤的踹了两脚。 “哎你别!”叶三忙上前阻止,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我用了三四分的力气,你先试试他还活着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摸了摸男生的颈动脉。 还好,虽然跳动缓慢,但总还是跳着的。 陈乙丙打电话给了老板报告这件事,然后挂了电话,对叶三说道:“老板一会儿过来,他让我们先把这两个人送到潘队长那里。”潘队长就是新来的专案小组的队长。 “对了!还有唐元师兄!”叶三一拍脑门,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转过墙角——唐元早已经用棍子打昏那人,现在正对着地上昏倒的人解着自己的皮带。 “我靠!”陈乙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二傻子,你变态啊!” 唐元被陈乙丙突然响起的大喝声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皱着眉头看着陈乙丙:“你说什么呢!” 陈乙丙指指唐元的下半身。 唐元暴怒:“我这是要解腰带把他捆起来!”他愤怒之下把火气都发泄到了地上那个披着皮的人的身上,抬起脚狠狠的踹了两脚。 叶三:“......”真不愧是师兄弟啊! 总之最后,叶三和陈乙丙分别贡献了两根鞋带,把两个人的脚和手绑的结结实实,然后直接叫来了潘队长。 潘队长看着地上的两个男人,眉头皱的有点紧。 他曲起手指,关节敲敲太阳穴——原本的部署,全都打乱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三个年轻人从一脸骄傲变成现在的惴惴不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似乎严肃过了头。他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咳咳......你们是怎么制服他们的?” 唐元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并且多次强调,是他们先袭击了他们三个,所以他们才会反击把这两个人放倒。 “地上这个披着皮的,我是从后面袭击,他没看到我的脸。”唐元指指地上的人,然后再指指另一个,“这个,应该就是这起案子的凶手吧?他从后面偷袭,但是应该也认得我们三个了。” 唐元摊摊手:“潘队长,我们被袭击了,总不能被动挨打吧。” 潘队长也知道这个理,但实在是他们部署了好几天的局,竟然就被这三个人误打误撞搅了,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 不过好在,他们当时在制定方案的时候,就早设想过各种突发事件,没了na,还有nbcd。 他示意身边的人将地上这两个人抬走,然后他则是对叶三他们说:“你们没受伤吧?” 三个人摇摇头。 “那就好。”他点点头,“这件事我们会再回去商量商量,你们别多想,这也在计划之中。” 一个专案小组,不可能只有一个计划。想到这里,三个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 去数码城的路上,三个人对刚才发生的事依旧心有戚戚。 “唐元师兄,那个人身上披着的,真的是人皮?”叶三问道。 唐元摇摇头:“我看了看,应该不是人皮,猪皮之类的吧。” 叶三拍拍胸脯:“幸亏不是人皮,吓死我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前两个受害者都没被剥皮,如果真的那么一张大皮,前面肯定还有人死的更惨。” 唐元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这样的组织,竟然敢一次杀两个人,我猜以前这样的事一定也没少干。”他看向叶三和陈乙丙,“虽然不知道潘队长那边怎么部署,我猜八成会把那个披着猪皮的放回去。虽然我是从背后打昏他,但也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看到我们几个的样子,这两天还是小心一点吧。” 陈乙丙倒是神态轻松的摸摸下巴:“照我的推测,既然他们连续两天杀了两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是脑袋又是眼珠子的,一定是最近要举行什么大的祭祀仪式需要这些东西,他们肯定忙的四脚朝天,那顾得上我们啊!” “总而言之。”唐元学着苟句的样子表情严肃的推推眼镜,“这两天还是要小心!”他视线一转,“尤其是你!叶三!” 被点到名的叶三一个激灵。 唐元:“如果我们不在身边,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力气,打死人就不好了!” 叶三:“......知道了。”呵呵! 买完手机,办了卡,两个人又安全的把叶三送到了池仲景家楼下面,才放心的离开。 叶三拿着手机,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在学校门口遇到老板时他塞给她的房卡,刷了进门。 客厅里新换了一张深蓝色的地毯,玩偶还是散落一地,叶三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干脆把新手机掏出来研究功能。 啧...... 高档酒店式公寓就是不一样,无线全覆盖,虽然叶三不太会用这个触屏手机,但还是自己摸索着打开了无线网,然后下了几个据(陈乙丙)说很好玩的游戏。 不过这个触屏,她用着还真是不习惯......她那个时候用的是什么型号的手机来着? 叶三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她立刻打开手机上的浏览器,然后在百度上不是很流利的打下了n86三个字符,然后点了搜索,页面上立刻跳出了许多条各种各样的信息。 “京东n86价格低型号全货到付款” “挪鸡鸭n86报价参数图片” 她顺着一条一条的看下去,果不其然在某一个角落看到了“已停产”三个字。 数码产品这种东西更新换代极快,这样的手机停产也是理所应当的。其实这款手机在她的记忆中,也是她们院附近的一个比她年长的姐姐买的,据说是比较新的款式,买的时候是三千多。 她想了想,又在搜索框中“n86”后面加上了一条“3000”。 然后,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大量的“2010年”沉思了良久。 原来,她已经死了三年多。 其实在此之前,叶三大脑中对从前的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她的记忆中全都是乱七八糟的片段,但是她却不知道这些片段发生的具体时间。有一些她可以勉强整理出来,比如说,如果回忆里是小孩子,那么一定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但具体是几岁,她丝毫也记不起来。 同样,自从某一年以后她的样貌就几乎没有变化过,所以在那个时候以哪种样貌发生的事情,她根本整理不出先后顺序。 况且,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而且,她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没有片段,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好像被人硬生生的从原本就混乱的记忆中抽走了一部分。她只知道,自己在井里呆了很长时间,但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三年。 究竟要不要把这个发现告诉老板呢? 叶三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这件事不仅不会告诉池仲景,连她自己,也会当做没发生过,埋在心底。 记忆这种东西,如果想起来了,那么就当是别人的故事吧。 因为她很早就决定了,在她死前,不管发生过什么,跟现在的她都没有任何关系,她如今只是叶三,是老板的学生。 放下这个包袱,叶三长舒了一口气。 于此同时,门口传来了刷卡的声音——池仲景打开门进来,走到客厅,看见叶三一如既往的坐在地上。 看见他回来,叶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把手里的手机高高举起,在他眼前用力的晃了晃:“老板你看!我有手机啦!” 看见她孩子气的笑容,池仲景脸上的肌肉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说,你们今天干了件大事。”他微微睁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叶三讨好的给他递过一杯水:“老板,喝水!”说完,把杯子塞进他手里,然后“噔噔噔”的跑到他对面的地上盘腿坐下,声情并茂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完以后嗓子有点干,然后顺手拿起池仲景的杯子喝了一口。 池仲景:“......干得不错。” 叶三骄傲的晃晃蘑菇头。 头发扫过脖颈周围,露出一小块皮肤,池仲景瞥了一眼,那块皮肤的颜色,似乎不太对。 “过来。”他皱皱眉头,说道。 叶三一愣,但是还是乖乖的挪到他腿边。 “转身。” 她转身,背对着池仲景。 身后修长的手指搭上她的领口,然互微微用力,向下一扯——一片明显的黑紫色在后颈,长长的一道,应该是被棍子、铁管之类的棒状物击打形成。 池仲景的眼里立刻蒙上一层阴霾。 第42章 药当然是老板亲手来上 略带凉意的指尖在后颈轻轻划过,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汗毛竖起。 背后久久没有声音。 叶三背对着池仲景,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想回头探个究竟,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头。 “别动。”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叶三身子一僵,不敢乱动。 原本莹白色透明的肌肤上面突然多了一大片黑紫色,让人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制造这片伤痕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记得刚刚叶三说过,两个人,一个被她一拳打中太阳穴,另一个被唐元用木棍击中。三个去买手机的人肯定不会身上带着木棍,唯一的解释是,木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男生用来袭击叶三的,却没想到叶三非但没昏倒,还顶着黑紫的伤痕懵懵的跟没事一样。 不可能不疼的。 只是叶三把这种疼,当做了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池仲景的眉头越皱越紧。 “没事的,老板。”叶三一用力,挣脱开池仲景的压制,侧过脸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我感觉不到疼,你也不用......哎哟!” 背后男人用力按了一下黑紫的部位,叶三猝不及防,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大声的哀嚎。 池仲景眼睛微眯:“不疼?”他的手轻轻向右挪动了几寸,然后再次用力,又换来一声惨叫。 “逞强?”他的语气中透着危险。 叶三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伸出手绕到脖子后想把衣服拉回来:“反正过一阵子就好了......” 手腕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扣住。 “以你的循环系统,这个伤可能要带半年。”池仲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皱着眉头,“如果你觉得不好看,我可以帮你把淤血放出来。” “真的吗?”叶三激动的回头,但由于肩膀不能动,还是看不见男人的正面。 “嗯。”池仲景用指尖在黑紫色伤痕处斜斜的画了一道,“用刀把这里划开,淤血就能放出来。” 叶三一惊,连忙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吧!”她拒绝的十分果断,然后“嘿嘿”傻笑两声,“没事的老板,夏天都快过去了,这里青着就青着吧,慢慢的总会好的!”既然已经决心把自己当人,叶三当然不想像从前一样没事儿就挨几刀。 况且以她现在的状态,连个淤青都消散不了,刀口,估计要带一辈子了吧。 她这么想着,身后的男人似乎是站起来了。 “坐着别动。”他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走进另一个房间,提了个药箱子出来。 半晌,叶三的后颈处有了清清凉凉的感觉。 池仲景的手指缓缓的沿着伤口移动,所过之处无不清凉舒适。 叶三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脖颈后的手指似乎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老板,这是什么啊?”她问道。这么好的东西,等这次擦完,一定要向老板要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啊! 池仲景认真的盯着那片淤痕,缓缓说道:“治标不治本的药,正适合你。” 很快,黑紫色触目惊心的伤口被一层淡淡的绿色覆盖,药膏的清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叶三扬起下巴,动动鼻尖,用力的吸了几下,心旷神怡的感觉。她闭上眼睛,仿佛置身草原之上,树林之中,周围都是绿色的植物,有种内心被洗涤的清澈感。 这只是闻到。 她睁开眼睛,眼里晶晶亮亮:“老板,这药真好闻!” 药膏还没感,池仲景依旧扯着她的衣领。听到她的话,他的嘴角微微一翘,“嗯”了一声。 “老板你从哪买的?”这么好闻的药,就算是不用,放在家里偶尔拿出来清清脑子也不错。 “一个庸医给的。”他在伤痕处轻轻吹了吹,凉凉的,叶三肩膀颤了一下,耳朵根下似有红色染上。 池仲景将叶三的衣服整理好,药膏放回医药箱:“换药的时候,再来找我。” “哎?”叶三一愣,转身看向他,心突然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意味着,她能每天都看到他了? 叶三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地上,看着他提着药箱背对着他走进屋里的修长好看的背影,心里就像灌了肥皂水一样不停冒泡泡。 后颈处刚刚男人指尖滑过的地方,微微发烫。 这种热度从皮肤表面直接渗入心里,心尖上颤悠悠的,麻麻的,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滩水,连站起来的力气化成了水蒸气。 药膏的清香还在空气中飘散,叶三放松身体,随手扯过一个熊猫抱在怀里,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翘起嘴角。 晚上,叶三照旧坐在地毯上盘着腿看电视,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电视里播着某娱乐节目,她看得目不转睛还时不时笑喷。 “噗哈哈!”她一个没控制住,爆米花从嘴里喷出来弹到地毯上。 她心虚的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床边看书的池仲景,悄悄把地上那颗爆米花扒拉过来,用纸巾包好。 池仲景的眉尾小幅度抽动了一下。 叶三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抓着爆米花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咳咳咳咳!”她被呛到了! 池仲景握着扶手的手背一紧,脚下微微用力——然后在看到叶三连滚带爬的爬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呼噜呼噜的喝下去了之后,后背又靠回了椅背。 叶三喘着粗气,手放在胸口使劲揉了几下,瘫坐在地上,蘑菇头乱成了一个球,发丝贴在脸颊上,嘟着嘴发呆。 池仲景垂眸,笑了笑。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长时间停留在同一页了...... 他干脆合上书,转头看向右手边。 j市的夜景,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照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许多黑夜掩饰下的阴暗角落。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他们崇敬大自然,却在用科技不断对大自然进行着挑战。让原本漆黑的夜晚亮起来似乎就能代表他们战胜了黑暗,让原本不会说话的机器拥有智能似乎就是挑战了生命,把飞船发射到其他星球似乎就是挑战了宇宙。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么简单,在每一个角落充满的未知让人不得不畏惧和害怕,好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人们选择避而不谈,反而去一次次挑战自然的极限来证明自己才是地球的统治者。 比如..... 他的目光落在叶三的身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些叶三这样的存在,这个人类统治的地球或许会爆发一次颠覆性的革命。 可是大自然就是保持着这样一种奇妙的平衡,叶三,注定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这样。 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生物,被自己发现,对他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幸运呢? “嗡~~~”眼前的小圆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池仲景回过神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老板,这是我的手机号o(* ̄︶ ̄*)o~” 看着那个奇怪的颜文字,池仲景瞥了一眼客厅中的叶三。后者在温暖的灯光下正好也在看着他。 看到男人在看自己,叶三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又低下头去在自己手机上捣鼓什么。 “嗡~~~” 池仲景再次低头。 “老板,你的零食是不是换地方了?我找不到(╯3╰)!”刚刚那桶爆米花,是池仲景桌子上原本放着的,她吃完以后,觉得有点空虚。 池仲景眉头皱皱,忍不住低下头回了一句:“你背上还有伤,吃太多不利于恢复。” 那边叶三听到手机响就飞快的拿起来,滑开——她瘪瘪嘴,嗔怪的看了一眼男人。 不过好歹也是关心嘛! 叶三甜蜜蜜的咬咬嘴唇,把池仲景在自己手机里的名字改成“男神”。不过片刻她就又打开编辑栏,对着那串号码出神了一会儿,低头把男神两个字删掉。 不行不行,“男神”这两个字烂大街了,现在但凡长得好看点的男生都被叫做“男神”,导致这个词早就低落神坛,流于庸俗了。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输进了“老板”两个字。 还是老板吧。他是她的衣食父母,救命恩人,还是“老板”这样霸气的名字更合适一点。 她改好名字,就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从地上爬起来,“噔噔噔”跑到池仲景旁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看不出来,老板平时懒懒的,对生活品质要求还挺高的嘛! 叶三挪挪屁股,看看自己身下垫着软垫的藤椅,面前圆圆的小桌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他们两人现在坐的地方,是和客厅相连的,一个凸出去露台,只不过这个露台平时白天拉着窗帘,只有晚上才会打开,用来欣赏比阳光更美的夜景。 露台没有窗户,叶三把手肘撑在圆桌上,转头看向左边,是j市的夜景。 “唉......”粉嫩的唇轻启。 池仲景抬头看着她。 叶三眉心似乎有些愁绪,挤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她很愁吗?池仲景看着她轮廓柔和的侧脸。过了夏至,晚上的风渐渐开始带着点凉意,拂过叶三的头发,带着几根调皮的发丝飘在脸前。露台上没有开灯,外面的灯火明明暗暗,她的情绪隐藏在光影交错中。 半晌,她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着池仲景说:“老板,你说,这j市的房价是不是很贵啊?” 池仲景挑挑眉毛,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问这个干什么?” 第43章 同居当然没那么容易 叶三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想给自己买套房。” “哦?”池仲景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会考虑这么现实的问题。 她两只手都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的绕来绕去:“陈乙丙告诉我说,新时代的女性都要自己经济独立,有房有车。”她的语气有些激昂,下巴不自觉的抬起,“再说,我也不能一直住在实验室里......” 她偷偷瞟了一眼池仲景,发现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心里当下生出一丝惆怅。 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叶三心里苦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说道:“这两天我就去学校周围找找房子,看有没有合适的,我......” “胡说八道。”男人双眼微眯,打断了她的话。 叶三一愣。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手边就是美丽的夜色,耳畔是清风轻轻吹动发丝的声音,鼻尖还有淡淡的风清香和药香,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是被霓虹堵住了喉咙一般。 半晌,池仲景淡淡的开口:“这件事情你不用急,房子我帮你找。”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楼宇上,似乎是欣赏风景,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 叶三一直悬着的心吊在半空中荡悠悠的没找落,这种不着地的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她还在等什么呢? 他这样做,再正常再合理不过了。 “哦。”她点点头,不想让对面的男人看出端倪,但是嘴一张所有的话就都卡在了喉咙,最后她还是泄了气,像是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靠在藤椅背上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又回到了刚才的沉默。 坐了一会儿,还是对面的男人先起身。 叶三猛地抬头看着他。 池仲景微微俯身,把桌子上的书捞起来,单手拿着扣在身侧。 “早休息吧。”对你的伤恢复有好处。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叶三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看着外面。 池仲景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等到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空气中,一动不动的叶三一直僵直着的后背缓缓放松,眼神呆滞的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闭上眼睛。 她有什么资格去期待什么呢? == 接下来的几天,叶三还是每天来池仲景家里换药,晚上住在这里,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明显少了很多。 她不再像从前一样睡在玩偶中,而是每天都坐在露台的藤椅上一坐就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会下楼转转,顺便给池仲景买早饭上来,两个人吃完早饭再一起出门去学校。 前两天那宗骇人的案子,凶手已经被抓起来,但是那个邪教组织却并没有能够根除,仍在j市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死灰复燃。 这次加上凶手,专案小组一共抓了十多个人,其中有一个竟然还是医学院某专业的学生会会长,叶三见过他几回,是个八面玲珑的男生,没想到光鲜的背后竟然还是邪教的一份子。 大学校园里从来都不缺话题,这件恐怖的案子在校方有意的掩饰和同学们的避而不谈下,也渐渐淡去,成为了学生和老师们在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当然在几年后,也一定会加入s大的众多鬼故事之一。 一切都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平浪静。 当然,只是表面上。 学校取消了封校,重新恢复上课,再加上临近期末考试,叶三她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得倒是平淡充实,但叶三的心中却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 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短时间内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了每天早上帮池仲景买一份早饭,习惯了和他一起去学校,在学校停车场她先下车,习惯了每天晚上在停车场等他,习惯了晚上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吹着夏风,看着灯火。 她在这里生活的越自然,心中的焦虑就越无法掩饰。 一方面,她贪恋着和池仲景频繁接触的生活,另一方面,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是偏偏找房子这件事自从那天晚上两人聊过之后,不管是她还是池仲景都再也没有提过,而和他住在一起的这些天,她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老板有要找房子的迹象。 于是叶三一咬牙一跺脚,在某个晚上池仲景睡着的时候,坐在客厅的地上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一罐药膏,一张卡,一只手机,一条从没穿过的裙子,还有几件平时经常穿的衣服。 这就是她的全部行李了。 她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竟然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双肩包那么多。 她看着自己的“行李”,坐在地上愣愣的发呆。 她把卡片紧紧的握在手里,卡的边缘陷进手心,压出两道红痕。 前两天她去atm查了查,自己卡上的钱,已经足够她租一间不错的房子。 她舔了舔嘴唇。 也许,她可以租一间像是他家这样的,酒店式的公寓,不用两层,她一个人住也不用太大。 也许,她还可以租在这附近,这里交通便利,离学校也近。 也许,她可以直接问问这栋楼上有没有人要出租房子...... 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双眼定定的等着前方,眼神越来越茫然。 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己握着卡片的那只手——手心被卡片并不锋利的边缘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有鲜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毯上,慢慢渗下。 她还是呆呆的看着,不作任何反应。 直到手臂突然被人攥住,从地上用力拉起来。 叶三一个趔趄,摔进前面男人的臂弯。 “你在干什么?”男人的声音隐隐的着怒气。 他半夜醒来,发现客厅亮着灯,便出门查看,从楼上他只能看见叶三坐在地上,茫然的眼神中竟然还带着一丝痛苦。 他一只手抓着叶三的手臂,眼神从地上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双肩包上一扫而过——然后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铁锈味。 他皱着眉头,抓起叶三的手腕,不顾她的抗拒和挣扎用力一翻——两道深深的伤口还在冒着血珠,甚至连那张“凶器”,也还在叶三的手中握着。 池仲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 他把卡片从叶三手中抽出来,大力扔到一边:“你想干什么?”他指着卡片,“割腕自杀?”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压抑的怒气,眼睛盯着叶三的脸,似乎想找出她这样做的原因。 叶三不敢抬眼。 她咬咬下唇,小声的嘟囔道:“谁割腕划手心啊.....” “你说什么?”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池仲景的声音更加危险,“你还嫌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够多?”他捧起她的手掌举到她眼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身体上划多少刀第二天都能自己愈合的尸体了?你现在受的每一次伤,都要花费一般人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养好!” 他居高临下,看到的是叶三的头顶和小半张脸,那小半张脸因为手掌流了几滴血而变得比平时更加苍白。 “你,你别生气......”叶三不自在的开口。 “我没有生气。”池仲景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血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该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血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流一滴少一滴,失血过多随时可以让她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昏厥! 一句“与我无关”让叶三身子一震。 是啊,明明与他无关,他为什么偏偏那么紧张?为什么还要骂她为什么还要给她地方住让她在实验室里自生自灭不就好了吗? 她感觉自己鼻头突然一酸,眼前迅速涌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池仲景拽着她的手腕大步朝前走着,一把把她甩在沙发上,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进房间拿出药箱。 叶三身边一沉,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拒绝任何交流,直接把她的手腕扯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药箱里拿出酒精,棉棒,纱布。 淡黄色的酒精倒上棉签,毫不留情的按在伤口上。 “嘶——”叶三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池仲景。后者头也不抬,不停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蘸酒精,擦伤口,蘸酒精,擦伤口。 最后用纱布一圈一圈的将叶三的整个手掌包起来。 其间两个人的手指不止一次相触,如果放在原来叶三一定激动的心跳加速,但是此时此刻,在两人之间如同寒冰一样的气氛中,叶三也忘了心动,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半晌,她抬起头,四十五度角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池仲景突然开口问道。 “嗯?”叶三一时没反应过来。 池仲景把手里的棉签扔在茶几上,其他东西也不急着收回药箱,而是往茶几上随便一推,侧面对着她,垂眸:“刚才你坐在地上,在想什么?”这么深的一道口子都没察觉到。 还有刚刚那茫然中带着痛苦的眼神,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从来不是关心别人想法的人,苟句和唐元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们的私生活。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有种很强烈的*,他想知道,他想了解,自己对面这个小女尸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但是这种*却如此强烈。 第44章 学生当然住学生宿舍 时钟敲过午夜两点,孤男寡女坐在客厅里,一个表情平淡如水,另一个不知所措,被男人的问题搅得心绪不宁。 池仲景扫过敞开的包口,里面几件东西一览无余,不由得眉头一皱。 叶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急忙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不是在收拾行李......”话音还没落,她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咽了口口水:“我是觉得,虽然咱俩人尸殊途,但好歹也是一男一女是不是?住在一起总归有些不习惯...” “找到房子了?”池仲景收回目光,看着她。 叶三讪讪的说道:“是还没有。” 池仲景继续问:“那你想去哪儿?” 叶三张了张嘴。 她原本是想去唐元师兄那里的......可是她刚才自己说了男女有别,难道要告诉老板,她只是把唐元师兄当好姐妹? 她一时语塞。 “老板,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呢?”半晌,叶三突然轻轻的开口问道。她的手指绞在一起,眼睛无意识的盯着手指看,“我只有高中学历,什么也不会做,经常给别人添麻烦自己都不知道。” 她不安的咬着下唇:“老板,你为什么要救这样一个我回来呢?”救她回来,把她放在他身边,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会喜欢他? 宠物尚且有感情,更何况她曾经也是个普通人类。 池仲景看着女孩的侧脸。 她垂着眸,但是眼里晶晶亮亮的泪水依稀可见。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存在方式。”叶三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也许我的命运原本就是该一辈子呆在井里,那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她在下面泡了三年,那才是她习惯的生活。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一次结冰。 “好,既然你这么想回去,我送你回去。”池仲景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懒懒的,但是这次,话语中却掺杂了一丝冷硬。 叶三直接傻眼。 她没听错吧? 难道不是应该柔言细语的安慰,拍着她的头温柔的说“好姑娘你别多想了就在这好好住着”“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傻想法”然后两个人对视拥抱吗? 这剧本不对啊! 叶三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池仲景。 后者表情丝毫未变,话的内容就像是冬日里的井水一样冰冷刺骨:“反正你行李也收拾好了,夜长梦多,趁着没人,现在就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弯腰捞起叶三的双肩包,替她拉好拉链,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伸到叶三脖子后面拎起她的后领,手上略一用力,叶三就控制不住自己被池仲景半拖着朝大门口走去! 眼看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叶三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等等等等!” 她顾不上自己手上刚刚受伤,拼命地挣脱了池仲景的钳制,跳到一边,一溜烟窜到拐角处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池仲景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叶三一脸憋屈,蘑菇头乱成一团。 “你来真的啊!”她紧张的扒着墙边,手指不安的在墙上挠来挠去,“你也太......”她憋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只好作罢。 池仲景眼睛一眯:“难道你刚才不是来真的?”他把叶三的行李包随手一扔,包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可怜巴巴的滚到墙角。 叶三闻言一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是啊,她如果来真的,不会狠不下心来,不会在客厅里坐这么久,把灯都打开,而且,不会在池仲景出现在楼梯上的瞬间,心里还生出一丝可耻的窃喜。 她是在是骗不了自己。 她小步小步慢慢的从拐角走出来,低着头,知道视野里出现一双大大的卡通拖鞋,才停下脚步。 “对不起,老板。”她小声的说道,“是我这次任性了。”他一定嫌弃她了。 池仲景看着眼前垂着脑袋沮丧的女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明明养了只尸体,怎么比养女儿还费心呢? 他垂下手臂,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皱的眉头略微放松,语气中似乎有无奈:“如果你真的想出去住,我这两天会尽快给你套房子。” 叶三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苦涩,她不敢抬起头,只是看着地面,轻轻点了点头。 “还走吗?”他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叶三摇摇头。 池仲景深深的看了叶三一眼,不再多说,转身朝楼上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上,叶三这才绷不住,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 第二天,叶三愁眉苦脸的走进了实验室。 反观陈乙丙,今天一派神清气爽的样子,一大早就拿着消毒液像浇花的贵妇一样在解剖床之间翩翩起舞。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也分享给我呗。”叶三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她昨天晚上在藤椅上又坐了一夜,想把自己的情绪理清楚,却怎么理怎么乱,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走进了自打住进来以来就没睡过的客房,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早饭时间,她还是习惯性的下去买了早饭,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吃完饭一起来学校,就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陈乙丙白了她一眼:“年轻人就该充满活力!”他挺挺胸,“像我一样多好!”他一边扭着自己的腰,一边说道,“昨天不是本科生考试吗?我去监考了!” 他今年研二,去年因为家里有事没赶上监考,遗憾了半年,今年好不容易赶上了,简直像翻身农奴,怎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你要是心情不好,也可以去考场上逛逛!”陈乙丙看叶三无精打采的,便凑到她身边,好心给她出主意,“我告诉你啊,那考场上可精彩了!昨天我看见一哥们儿,竟然抄到一般把小抄掉了!结果最厉害的就是那哥们儿特淡定,愣是半个小时没捡起来!”他笑容灿烂的额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我和二傻子当时就打赌,看那哥们儿什么时候弯腰我们就去抓他,结果中间教导主任来了一次,那哥们儿也厉害,趁我们仨说话的时候捡起来了,气的二傻子昨天晚饭都没吃进去!” 叶三看着陈乙丙的笑脸,自己心情也好了很多,在他讲完了以后也配合着笑了两声。 “哎对了。”她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租房子的啊?” 陈乙丙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我倒真不知道。”他狐疑的看着她,“你现在不是住在老板家吗?怎么,想搬出来?” 叶三被人看穿心思,诚实的点点头。 他眯着眼盯着叶三,仿佛能透过她的表情看出什么。 叶三不自在的转过脸去:“不知道就算了,我问别人去!” “啧啧啧......”他摇着头,猥琐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摇来晃去,“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非礼你了!” “什!什么玩意儿!”叶三连忙否认,“这怎么可能!” 陈乙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要说非礼,怎么也得是你非礼老板啊!” 叶三摩拳擦掌。 陈乙丙见势头不对忙求饶:“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他下巴一抬,漫不经心的说道,“学校里有学生宿舍啊,你去学校打着老板的名号申请一下,肯定能通过。” 叶三惊喜:“这么好福利?”这下她可安心了,如果能住在学校的宿舍那真是再好不过,又能经常看到池仲景,还可以避免了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尴尬,也方便她学习。 真是一举数得! 她激动的给了陈乙丙后背一巴掌:“谢谢你了!” 陈乙丙虎躯一震,勉强扯出个笑容:“......你高兴就好。” 心动不如行动,下午叶三就自己跑了趟后勤管理处领了张申请表回来,认认真真的填完当天就趁下班前交了上去。 后勤的人知道叶三,当初池仲景把她带回来的时候手续就是她们办了一部分,现在看到叶三屁颠屁颠儿的来申请宿舍,自然不敢怠慢,于是这份报告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叶三的顶头上司——池仲景的办公桌上。 正当叶三还喜滋滋的琢磨着要怎么装饰自己的心房的时候,池仲景已经给后勤处打了电话,批准了她的申请。 既然她想走,学生宿舍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池仲景正对着那份申请表发呆,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池先生您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是很熟。 池仲景“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热情不减:“您之前让装修的房子,我们已经开始动工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看一下进度?” 池仲景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不了,我最近很忙,先装着吧。” 他挂断电话,后背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慢慢闭上眼睛。 三天后,叶三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教师宿舍的批准书,后勤打电话来通知她,说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钥匙给了隔壁邻居,让她搬家的时候再去取。 而邻居叶三非常熟,正是唐元和苟句两人! 虽说博士生宿舍不分男女,叶三在申请之前也想过新邻居的问题,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幸运,让她能住在两个熟人旁边! 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 叶三的心情简直好到飞起,就连晚上回家的时候都是哼着歌刷开的房门。 一开门,池仲景手拿锅铲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正好和刚进门的叶三撞了个对脸。 叶三:∑(っ°口°;)っ 她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第45章 老板当然不会做饭 “你说什么?!!!!!”实验室里,陈乙丙一阵鬼哭神嚎。 “你小点声!”唐元嫌弃的伸出手飞快的从后面捂住他的嘴,下意识的朝周围看了看,确定实验室门口走过去的几个人不是医学院的学生以后,这才松开手,“你太丢人了!”他把捂过陈乙丙嘴的手放在裤子上擦了又擦。 陈乙丙憋得脸通红:“我这不是吓着了吗?”他胡乱揉揉头发,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我还没见过老板下厨呢!” 唐元白了他一眼:“别说你了,我和二狗子跟着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竟然还下得了厨房。”他一脸受伤,“孰轻孰重,我现在真是看出来了。” 他仰天长叹,就差唱出来了:“哎~~~~当牛做马七八年,不及一年小桃花啊~~~” 叶三满脸黑线:“你们能让我说句话吗......” “不!”陈乙丙果断的拒绝了她的要求,“吃过老板做的饭的人,没有资格说话!” 叶三叹了口气:“你们听我说完好不好?” 她一只手举起手术刀,一只手举起剪子,认真的描述道:“我刚才只是说,老板拿着锅铲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什么时候说他会下厨了?” 两人一愣,停止喧闹。 叶三看自己好不容易能说话了,这才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咳咳,其实,老板是在......” “我知道了!”陈乙丙猥琐的看着叶三,“嘿嘿”一笑,“其实,围裙锅铲是一种厨房y吧......哎哟!” 话音还没落,就被叶三用手肘敲了一下后颈。 “那拿着锅铲还能干什么?难道铲屎不成?”陈乙丙梗着脖子喊道。 叶三大吃一惊:“这你都知道?” 陈乙丙:“......” 唐元:“......” 一直没出声但是确实也在实验室里的苟句:“......” 实验室静的连一千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楚。 叶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皱皱眉头,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对啊!老板他就是在铲屎啊!” 她特地咬重了“铲屎”二字。 但是对面三个人的表情不像是“铲屎”,倒更像是吃屎...... 叶三挑挑眉毛:“昨天老板不知道从哪带了只小猫回来养着,我回家开门的时候,正好赶上他在铲猫屎......” 自己平时拽的吊炸天的老板竟然纡尊降贵的铲猫屎,那个场景唐元想都不敢想。他还在做最后无力的挣扎:“我还是不相信......铲猫屎为什么要带围裙?” 叶三摊摊手:“刚开始我也看不透,不过我后来问他了,他说是因为觉得锅铲和围裙是套装,既然拿起了锅铲围裙就必须穿着。” 唐元:“......”可怜的小猫,碰上老板这种主人,应该没几天就被折腾死吧。 陈乙丙双手合十:“好萌啊!” 哦,对了,他可是池仲景的脑残粉来着。 事实就是这样。 昨天叶三陪着喵星人晚了一晚上,今天早晨出家门的时候神清气爽,猫已经累得趴在地上瞥都不瞥她一眼。 她问过老板猫叫什么名字,后者反而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她一眼,奇怪的说:“猫当然就叫猫,还需要有别的名字吗?”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叶三怀疑自己面前站的这个男人究竟多大年纪......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的抱枕——嗯,她早该知道的。 最后她想了很久,才给小猫起了一个大雅大俗的名字——叶绿。小名阿绿。 池仲景对这个名字嗤之以鼻。 他还是坚持叫它“猫”,但是叶三一口一个“阿绿”的时候也并没有阻止。 似乎在叶三把要搬出去的事情告诉他以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竟然变得融洽了许多。她看着他抱着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也缩短了。 想起昨天晚上池仲景抱着猫的样子,叶三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对了,三儿啊,听说你的宿舍批下来了,准备什么时候住过去?”唐元突然提起这茬。 叶三歪歪脑袋:“这事儿很急吗?后勤告诉我随时都可以。” “是随时都可以。”唐元点点头,“不过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他瘪瘪嘴,“后勤不会没告诉你,学校最晚开放到七月中旬吧?” “啊?”叶三不可置信的张大嘴,“那.....那这不是还有几天就......” “所以说啊。”他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实验楼锁的更早,苟句后天的火车票回老家,我也订了这两天的飞机票。”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我觉得,你还是得住老板家两个月啊。” 他仰天长叹:“这就是缘分啊,缘分啊~” 剩下两个人也纷纷投来暧昧的眼光。 叶三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 虽然还有五天封校,但是叶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拿了钥匙进去看看,顺便可以趁这个暑假想想怎么布置自己未来的小窝。 可是..... 从宿舍回来,她在池仲景家门口徘徊了半天。 本来说好今天搬家的,早上一冲动,就把房卡留下了,现在好了,池仲景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难道要在这儿等他回来? 她在门口坐了半个小时,不停打电话也没人接,叶三一琢磨,这估计又是在公安局呢。 于是她果断出了门,打了个车到了公安局门口。 她问了问保安,果然,池仲景一早就来了,没见出去,应该还在里面。 叶三一边感叹自己老板果然是个工作狂,一边在保安室往法医实验室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叶三一听是道陌生的声音,又是女的,顿时有些局促,说话也很小心。 “您好,请问找谁?”电话那头传来这样一句话。 陌生女人的声音听上去短促有力,有种女强人的感觉,隔着电话,叶三都能感觉到那种凌厉的气势。 她回答道:“您好,我是池教授的学生,请问他在吗?” 那边一顿,似乎是捂住了话筒,叶三恨不能把电话捅进耳朵,也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对话。 半晌,女声再次响起:“池教授正在工作,不过他说了你可以进来,把电话给保安吧。”叶三立马把话筒递给保安,保安接过电话低语了几句,然后转头对叶三说:“你进去吧。” 叶三这才从保安亭出来,朝着熟悉的大楼走去。 直到走进解剖室之前,叶三的心情都有点忐忑,她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只是因为电话那头那道陌生的女声。 她没有先去解剖室,而是先敲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果然是刚才接电话的女人的声音。 叶三推门进去,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女人。 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身上半分首饰都没有,但偏偏个人气质太突出,单单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就让人忍不住想立正站好。 和那个男人很相像的气质。 年纪似乎......也和他差不多大。 意识到这一点,叶三的心里生出一丝怅然。 看着她进了门以后就一直发愣,女警似乎是笑了笑:“站在那里干什么?来坐吧。”她下巴指指沙发,叶三乖乖的坐了上去。 “您好,请问您是.....?”叶三终于还是没忍住,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开口问道。从进来开始,女警一直忙着看自己手下的卷宗,根本没抬头看自己一眼。 女警闻言抬头,略犀利的眼神顺着她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我和你老师......可以说是从前的师兄妹,不过现在是同事。” 叶三看着女人眼中的笑意一愣。 师兄妹,这是多么可怕的词汇啊...... “你不用担心。”女警的眼睛仿佛洞悉了叶三所有想法,“我已经结婚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翘起,露出一个酒窝,给那张原本严肃的脸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被人戳穿想法,叶三尴尬的挠了挠头。 也对,整个公安局里也就只有她是滥竽充数,其他人可都是警察中的精英呢,在他们面前她怎么可能隐瞒自己。 女警抬头看了看表:“池教授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我也等了他两个小时,既然你来了,就麻烦帮我进去问问他,好歹也是师兄妹,他工作忙,我也没时间老在他这儿耗着。” 她指指解剖室的大门:“我不是法医,不能进去。”她又笑了笑,“这是我那老古板师兄定的规矩。” 可能是因为女警的性格实在是帅气直爽,叶三从进来开始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对女警有了好感。 她点点头,熟门熟路的窜进更衣室换了手术服。 她敲了敲解剖室的门,里面正在做助手的是她认识的一个小法医,见到她来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给她打开门的同时,摘下口罩,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你可来了。”小法医立刻和她换了个位置,他站在了解剖室外,“我想去厕所很久了,你再不来我就该尿在里面了!”他飞快的说完就转身朝着洗手间跑去,叶三摇摇头,转身戴上口罩进去,站在池仲景旁边。 旁边柜子上的猫星人怒刷着存在感。 叶三惊喜——他竟然把阿绿带进来了?她偷偷瞄瞄阿绿,冲它做了个鬼脸。 池仲景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回眼前的尸体。 叶三一边翻开本子,一边对男人说道:“老板,你师妹在门口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池仲景手下依然平稳的动作:“你出去告诉她,报告放在我桌上,一会儿结束了我去找她。” 感情人家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就等到这么一个结果? 叶三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放下了刚拿起来的本子,走出解剖室拐个弯进了办公室,把池仲景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了叶三的话,女警没有丝毫恼意。 “没事儿。”她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在他心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我能理解。”她站起来比叶三高半个头,说话的时候略微垂眸,“别忘了提醒他,我等着他。” 最后一句话虽然听上去有些怪怪的,但是叶三还是没多想,原样转述给了池仲景。 难得的是,池仲景听到这句话,手下的动作竟然破天荒的顿了一下。 叶三手底下一颤,笔尖在纸上滑出一道曲线。 “怎么了?”她状似无意的问道,“她说等你,难道有什么别的含义?”作为一个女生,叶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46章 强悍的背后是疯狂的坚持 池仲景懒懒的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放弃。” 他看着眼前开膛破肚的尸体,突然没了继续解剖下去的兴致,但是手里的动作并没停下。 叶三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戴着口罩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被遮去了三分之二,看不见表情。 “他丈夫五年前因为急性肾衰竭去世了。”池仲景说道,“也是法医,大学跟我同级。” 叶三沉默。 她万万没想到,门外那个看上去干练的女强人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她突然想起刚刚她笑着对她说“我结婚了”,其实那个时候,其实她心里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那,为什么她说要等着老板呢? 池仲景看了她一眼。 “她想让我帮忙保存着他丈夫的尸体。”他切下一块胃组织,“但是我拒绝了。” 叶三不解的问:“为什么?” 池仲景没有说话,而是切下最后一刀,然后把工具放在旁边的盘子里,摘下手套,从盘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擦了擦手:“她看上了你的冰柜。” 她的冰柜? 叶三想了想。 哦! 她的冰柜,上面有神秘花纹,而且还会自己换防腐剂,对于尸体来说,确实是个神器来着。但是那不是她的冰柜,是他的。 “她丈夫是自然死亡,就算她一直用各种方法保存着他的尸体,但他依然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再‘活过来’。”他一边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一边说道,“我对她说,我只是个普通的法医,帮不上她,但她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他?普通? 叶三抽了抽嘴角:“老板,你看看我,还觉得自己普通吗?你太谦虚了,怪不得人家不信你......” 池仲景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可谓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看的叶三整个人虎躯一震,口罩下的脸“刷”的一下通红。 半晌,他缓缓低下头:“我说过,你能‘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他顿了一下:“而他不是。” 所以,那样的坚持,五年,就变得不再是天道酬勤,而是浪费时间。他多次告诉过她,但她却总是执迷不悟。 明明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在众人面前雷厉风行,谁能想到她背后竟然会为一件这样不可能的事情存在那么强的执念呢? 叶三沉默了一会儿。 “那,她丈夫现在......”她开口问道。 池仲景走到她身后,冷不丁抬起手把她系在后脑勺的口罩带子解开了,淡蓝色的料子顺着鼻梁滑下来,湿润的空气突然变成浓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叶三忍不住皱了皱眉。 同时,她的耳根还是被池仲景突如其来的动作刺激的微红了一下。 他摘下她口罩的动作流畅自然,而且似乎根本没感觉到这样的动作是有多么亲昵。 “出去吧,等会儿跟我去找她。” 说完,自己也抬起手摘下口罩,和她的叠在一起扔进垃圾桶。 == 从更衣室里出来,叶三先回了办公室。 果然,女警已经不在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池仲景的办公桌,眼前浮现出刚才女警坐在那里看档案的景象。 这样的坚持着,其实她也是很累的吧。 正当叶三发呆的时候,池仲景已经换好衣服走到门口,“走吧。”他说道。 叶三“哦”了一声,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出了办公室,进了电梯。 “老板,你去找那位....警官,是你想通了?”她摆摆手,“其实我现在也确实用不上那个冰柜了,她都等了五年,不如你就送给她......” “没有用。”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刚刚说过,他不像你,他就算放进去也不会有丝毫作用。” 叶三闻言低下头,小声的说道:“老板你不是女人,你不会明白的。”她的语气有点悲伤,“那种明明知道没有希望却还坚持着的心情,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无论你告诉她多少次,她都不会相信的。”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感同身受,所以池仲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他站在她身后,目光不自觉的顺着她的头发滑向她的后颈,皱皱眉——淤紫色还是很明显,看上去真是碍眼。 “叮——”电梯到了,两个人出门,顺着走廊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池仲景敲了敲门,里面是刚刚那个女警的声音,“进来。” 叶三看了一眼门上的标牌——缉毒科。 他们俩进去,女警将捏在手中的照片一扣,起身。 “想通了?”明明是有求于人,但是女警却习惯性的扬起下巴,命令的神态。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傲慢,女警稍稍低头,眼皮飞快的眨了两下:“不好意思。”语气比刚刚生硬了许多。 池仲景走了两步,走到女警的办公桌前,伸出手翻开了扣在桌上的那张照片。 “好久没见他了,带我去见见吧。”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 女警不语。 池仲景头也不抬,只是将那张照片重新扣下,拉开女警办公桌右边的一个抽屉,将照片放了进去。 叶三站在门口。 她并不清楚女警和她丈夫从前发生过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但是她从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 窗帘紧紧的拉着,桌子上地上堆满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档案和卷宗,昨天吃完的泡面盒子也没人打扫,就那么扔在角落里。 她把视线转到女警的脸上——她看上去,似乎没有表面那么利落。 在池仲景的坚持下,女警同意了叶三和他同行。当然,她也当着叶三的面问出了叶三的身份,池仲景只说是学生,女警只是沉思了片刻,就答应了。 两个人直接坐上了女警的车,一路驶出了公安局。 车越开越偏。 叶三坐在后面,不时的朝着窗外看去,见楼房越来越少,人烟也越来越凄凉。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池仲景,发现他脸上并没有异色,就猜想应该是为了保存自己丈夫的尸体,所以女警才特地般去了郊外。 毕竟是尸体。 叶三自从跟着池仲景混以后,尸体见过不少,但是对这样一具保存了五年依旧完好的尸体,她还是很想去看看的。 尤其是这具尸体还是那样一位女子的爱人。 她从后视镜中看到女警的脸,还是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 那样杂乱无章的办公室,再加上连续五年都住在这样人烟稀少的郊区,巨大的工作量和压力,如果说有什么还能支撑她一个人走到现在,那么一定就是她的丈夫了。 她心中升起几分隐隐的期待。 从公安局到女警在郊区的家,车程大约一个小时。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虽然她的房子在郊区,但是竟然是在一个高档小区中,小区内全部都是带花园的小别墅,人很少,安保系统很完善。 车直接开进了车库。 三个人从地下走到地上,不用进她的家门,直接就到了后面的小院子。 楼梯上到一半,叶三就闻到了浓浓的尸气,毫无疑问,女警丈夫的尸体应该就在上面的院子里。 叶三算是明白了,如果说保存尸体必须需要一个空间的话,当然是郊区这种带院子的房子更方便一些,而且在高档小区,平时人来往少,再加上女警本身不是社交的性格,就会更难引人注意。 不愧是警察。 叶三一边想着,一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上了地面。现在的他们距离后面的院子,也仅仅隔着一道玻璃门了。 刚站定,身边的男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叶三浑身一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被男人大掌紧紧包裹住的手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手心和皮肤相接触的地方那仿佛电流滑过一样的酥麻感。 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又跳的厉害,像是一张嘴就能蹦出来一样。 她僵硬的转动脖子,向斜上方看去。 池仲景刚好也转过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像是星辰大海,无声的迷惑着她。 什么意思? 她虽然留恋这种心悸的感觉,但却还是低下头,轻轻抽了抽被男人紧握的手——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低下头,再抽! 文丝未动。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女警,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后面的两个人的异样,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地看着花园里的某处,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池仲景手上稍稍用力,叶三的手就被牢牢的扣在他的大掌中。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似乎想说句什么,但当她晶莹的耳朵已经近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动作却顿了一下,半开合的唇抿成一条线,起身。 这时,站在两人前面的女警突然身形一动。 “这边。” 三个人推开玻璃门,走进花园。 花园并不是很大,周围是不是很高的围墙,院子的中间有个狗屋,但是似乎并没有狗,其他地方零零散散的长着几多野火,其他的,便都是杂草了。 相比女警也没有心情打理这些。 她带着池仲景和叶三径直走向院子的一个角落。 在这期间,池仲景一直没有松开叶三的手。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面色如常,一个低着头不知所措,短短的十几步路对叶三来说仿佛跑了个马拉松那样累,她感觉到自己手心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到了。”女警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叶三下意识的抬起头。 她的面前,是一口井。 叶三终于知道,为什么池仲景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了。 第47章 回忆当然需要一个突破口 她迟疑着不敢靠近。 久违的太阳穴针刺一样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叶三猛地停在原地,像是一片巨大的乌云迅速把整个心脏包裹,又像是有只手在抓着心脏用力往下拽。她的双拳不自觉紧握,呼吸渐渐急促。 像是那一次发生命案,在素描教室中的,那种压抑的让人窒息的感觉! 池仲景感觉到她的变化,也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女警转头看向两人,发现叶三有点不对劲,便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了?” 池仲景淡淡的说道:“只是第一次见而已,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脸看向身边的女孩——她正死死的盯着井口一动不动。 那井口被人用石板密封的严严实实,井里有什么根本看不到,但是这样的熟悉感,让叶三不敢靠近。 似乎有冰冷的井水从地缝里冒出来,顺着她的小腿慢慢往上爬,她动不了,只能任由那井水爬到她的胸口,眼看就要将她淹没..... 叶三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无力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的风景在转,女警的背影变得模糊,叶三的双手依然紧握成拳。 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她想阻止水继续向上的势头,可是她根本办不到!就像是当年被困在井中一样,在井水的包围下,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属于她! 那种冰冷,黑暗的感觉,那些在井底不知时间为何物的日子,又要回来了吗? “叶三!” 池仲景见身边人的状态不对,手上一用力——手心与她手背相触的地方一片冰凉。 他凑近叶三的耳边,小声唤着她的名字:“叶三!” 声音虽轻,但却有力,像是一只利箭,直直的飞入叶三的大脑中,让她一下子清明了过来。 如同大梦初醒,叶三身子一晃,身边的池仲景及时扶住了她。 短短几秒钟,却像是过了好久。叶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珠四处乱转不知所措。她慌忙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以下的部位——干干爽爽,根本没有任何被水泡过的痕迹。 她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发现又可以由自己控制了。 所以刚刚......是幻觉吗? 脑袋撕裂一般的疼痛劲儿还没过去,叶三现在一动脑子就会换来更猛烈的剧痛,她的手掌贴着太阳穴,痛苦的低下头。 池仲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等到身边的人脸色稍稍恢复了几许,然后突然说了一句:“你过去看看。” 叶三一愣。 她确信他看出了她的痛苦,但是他竟然还让她去看那口井?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迈开脚步,轻轻走向前。 她相信老板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 她忍着巨大的疼痛,上前一步——井口被石板封住,而女警并没有打开。她伸出手指指屋内——“我们进去吧。” 哎? 什么意思?还没看呢! 叶三一时间忘了疼痛。 看叶三愣住的表情,女警嘴角一抽:“我在井里装了全套设备,我们回去打开设备就能看见井里的情况。” 叶三:“......”那尼玛你把他们带到院子来是作甚?感情她刚才是白疼了? 你连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还敢不按常理出牌? 叶三郁闷的跟在女警身后进了屋,当然,也没忘瞥了身边的老板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点点怨气和嗔怪,池仲景装没看见。 又开启装逼模式了吗? 叶三放弃抵抗,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上,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两个人是没事儿,她可是元气大伤。 当然,身体巨大的不适再加上像是被人耍了一样的怒意未平,从进房间开始,她就没看过身边的男人一眼。 沙发的对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女警拿出遥控器按了几个键,井里的画面就被调了出来。 叶三还沉浸在刚刚的郁闷中没缓过来,一抬头,屏幕上井底的场景就冷不丁的撞进她眼里。 瞳孔又是一阵急速的收缩。 井是普通的井,石头堆砌成,空间比叶三当初那个大很多,但是叶三自从抬起头来开始,视线就一直没离开屏幕中间那个男人。 男人的皮肤白皙,双眼紧闭,赤条条的泡在淡黄色的液体中。 但是最吸引叶三的,是男人的双手。 他的双手被用绳子绑住,向上拉伸吊在头顶,手腕隐约可见的红色淤痕让叶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那时候叶三在井底,开始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 她的手腕也像是这样,被人用粗糙的麻绳绑的紧紧的吊在头顶。麻绳上有小小的倒刺,深深扎进她的皮肉里,一天下来,手腕被勒得皮开肉绽,但是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的手腕又会恢复如初。 这在最开始也被叶三当成是计算时间的工具。 每天重复的承受着麻绳重新给手腕带来的痛苦,叶三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一天一天的数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体长时间泡在冰凉的井水中,慢慢失去了所有知觉。她不再能够通过手腕上的感觉来判断过了多长时间,渐渐的,她连意识也变得模糊。 当然,意识的模糊也是她故意的。 她不想清醒,所以干脆放弃。 她无法入睡,在冰冷黑暗的井里,她只能靠回忆过日子,回忆不够,就自己编一些故事来打发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个人。有的时候,她甚至期待一个人发现她,把她当成怪物,干脆的杀了她,也好过她在井里日夜受折磨,忍受着心灵上无尽的压抑痛苦。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男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期间,她一直紧紧抓着自己膝盖上的衣物不肯松手,脸上没有半分波澜,眼睛直直的望着屏幕上的男人。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个不停,但是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虽然很像,但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就如同池仲景之前所说的,两个人并不是同类。她虽然失去了所有感觉,但即使是在井底带了三年,她的意识依旧鲜活,但是这个男人......果然像老板说的那样,女警这么多年,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明明没有关系,但是,这男尸表面上的布局看起来却跟她那么相像,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 叶三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池仲景。 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吧,这个场景。 后者亦没有看她。 池仲景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神里似乎有波纹轻轻掠过。半晌,他缓缓的开口:“你不能再这么泡着他了。”男人的尸体表面已经开始氧化,低温和福尔马林并不是保存尸体最好的办法。 女警闻言,目光移向屏幕,定格在男人的脸上,眼神中流露出自然的爱恋和温柔。她抬起手抚摸着显示屏,好像真的在抚摸爱人的肌肤一样轻柔:“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这样了。” 她左脚轻抬,踩了踩地板:“我在地下挖了一个实验室,我知道现在有技术可以把地下室做成专业的无菌地下室,还有,我知道可以通过氦气保存......” “不可能。”池仲景无情的打断了她,“先不说你一个人做这些是否行得通,单是氦气的加个,就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警司可以负担的起的。”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即使你利用职务之便通吃s省的大小毒贩。” 叶三的视线立刻移到女警身上。 女警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你怎么知道?”话音还没落,她就自顾自的笑了笑,“也对,这世界上没有你不知道的。” “不。”池仲景垂眸:“起码我并不知道,应该怎样让齐铭重新‘活’过来。”或许是太久没叫过这个名字,齐铭这两个字在唇齿之间徘徊良久,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带了一些感伤。 “我也认为你说的不对。”这时,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叶三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女警走过去。她似乎已经摆脱了刚刚的不良反应,甚至,她的嘴角还轻轻翘起:“老板,他确实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她抬头看向屏幕,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你很厉害,竟然能独自一个人保存了他五年时间。” 她打量着大屏幕上的男人,满脸钦佩,抬手指指那个绳结:“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这有什么作用吗?”她轻轻眨着眼,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女警,好奇的询问。 女警的神态稍稍缓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像叶三的这个问题成为了打开她记忆之门的钥匙,一些尘封多年的片段源源不断地从女警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这是我丈夫去世那年的事了。”她像是在解答她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三立刻竖起耳朵,不希望落下一个字。 她有一种预感。 她不记得的,她死之前的那些片段,或许面前大屏幕上的男人和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将会为她打开一个新的突破口。 第48章 有些事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你 女警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一片荒芜的花园。隔着一面薄薄的玻璃,她盯着那口井,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是个疯子。”她看向叶三,后者很真诚的用力摇了摇头。她的眼里划过一丝震惊——以她多年的刑警经验她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是真相信她的。 倒也难得,难怪会成为这个人的学生。 她瞥了叶三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的丈夫当年为了救我而死,我一辈子都欠他一条命,这条命,就算我牺牲所有,都要给他补回来。” “我知道他撑不了太久了。”她看着屏幕上的男人,轻轻阖上眼,“但是我不想放弃,你说的对,这世界上总有你老板不知道的东西,五年了,他愿意帮我早就帮了。” 虽然池仲景并没有帮她,但叶三也没有听出她的语气中有怪责他的意思。 “至于你好奇的......”她点点屏幕上男人被绑着的手和脚,“这样保存尸体本来就是在逆天而行,绑上手脚,只是为了让你的亲人的灵魂不会自己离去。”也许是看叶三态度实在诚恳,又有池仲景在身边,女警并未做多少隐瞒。 她深深的望向她:“如果有一天,你至亲至爱的人去世了,有人告诉你这样一个方法,不管行不行得通,你都会去尝试的。” 叶三点点头,眼神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那......”是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 她话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叶三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用力抽了抽手......果不其然,手腕上的力气更大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眉头微皱。 他的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飞快的画了两笔。 叶三顿了一下,缓缓收回了刚刚迈出的步子,变为轻轻点头:“谢谢你。” “但是还是谢谢你。”女警朝着池仲景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谢谢你没有揭发我。” 这些年,为了钱,她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从最开始的收一些小毒贩的所谓“保护费”,再到最后直接和本市黑社会的二把手进行交易,她为了拿到足够的钱,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警察的责任。 她现在只要在警局中,看着面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卷宗,看着总是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下属,就忍不住心生烦躁。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她不是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每天一进门就打开显示屏,观察男人的变化,然后跟他聊聊天,说说话。 于是那些想要放弃的念头就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不断的产生,再淡去。 “如果你不是齐铭的妻子,我不会替你隐瞒这么久。”他垂眸,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女警闻言,脸色一僵。 他抓着叶三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用自己标志性的,慵懒的腔调说道:“没有人做了违法的事情还可以瞒天过海,如果我是你,会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主动去辞职,然后自首。” 他长腿一迈,两步走到客厅中央,微微俯身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个按钮,屏幕上男人的影像消失,回到一片黑暗。 女警的眸光好像也随着屏幕的黑去而变得黯淡无光。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说完最后一句话,池仲景拉上叶三,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叶三不敢回头看女警的表情,只知道直到两人出了门上了唐元的车,女警都没有追出来。 “一年来一次她家门口,每次都有新感觉。”唐元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挑挑眉毛说道。 叶三疑惑的看向他。 他笑了笑:“他老公的福尔马林还有各种器材,都是通过我这里联系的。” “不是说一点用也没有吗?为什么......”她有些不解。 唐元耸耸肩:“准确来说是从我们家联系。我没有老板那么高的道德品格,有钱赚我自然不会拒绝。” 叶三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师兄您还是富二代来着?”她想起之前说过的出国的事情,“不是买了这两天的机票吗?去美国的事情定下来了?” “嗯,定下来了。”唐元轻巧的说道。 叶三的心头涌上一股悲伤:“师兄,你可要常回家看看啊,别在国外呆时间长了把我们都忘了......” “哈哈哈!”唐元笑的眼都弯了,“小三子,我什么时候说要在那定居了?” 叶三:“??”你刚刚不是自己说的,已经定下来了? 他瞥了她一眼:“我说的定下来的意思是,我成功说服了我爸妈,让我在国内发展。当然,他们告诉我如果我两年之内评不上副教授,就算是打晕了也要把我运回美国。” 他哀嚎一声:“老子刚毕业,两年之内副教授,老板,这可都得靠你了啊!”他看了看后视镜中眯着眼的池仲景。 池仲景眼皮都不抬:“你家人对你要求太低了。”他歪头看向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这样吧,如果一年之内你评不上,就辞职。” 唐元:“......”疯了疯了都疯了!就知道不能让老板去这个疯女人家里!一定是被传染了! 这边,坐在池仲景旁边的叶三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咬了咬牙,身子稍稍往右边挪了挪,见男人没反应,又挪了挪。 “老板。”她伸出手拉拉池仲景的袖口。 池仲景不轻不重的瞥了她一眼。 她脸上堆起来的笑一下子收了回去。 “嗯,我想问问啊......”她眨眨眼,“刚刚在客厅里,你拉住我不让我问,是不是因为老板你知道些什么?” 她瘪瘪嘴:“老板你肯定知道,我当时就是那样被绑在井里的,刚刚那个女警说,如果我以后有了至亲至爱的去世,我也会这样做,那她的意思是不是,从前将我绑在井里的,也是我至亲至爱的人?” 这样一想她就有点激动。 明明是孤儿,没有至亲,记忆混乱,所以也没有至爱的印象。 “难道是暗恋我的人?”她皱皱眉头,“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至少出发点应该是爱吧,为什么我一靠近还会头痛欲裂而且会害怕呢?” 这中间的矛盾她理不清,只能眼巴巴的看向池仲景。 ——后者手肘撑在车窗边缘的凸起处,眯着眼。 “老板?”她尝试着叫了两声。 ...... 好吧,这货睡着了。 叶三泄气的坐在一边,狠狠的磨了磨牙。 “我说小三子?”在前面开车的唐元突然侧过脸来,“你对以前的事情就这么感兴趣吗?”他一边朝两边看着,一边说道,“反正就算是想起来了你也不可能回去了。”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是已经死了的人,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该遗忘的。 叶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衣服上的毛毛:“我也知道啊,但是我每次一靠近井口啊,还有上一次那个案发现场也是!我就感觉非常难受,头疼的就像要炸了一样!”她咬咬下嘴唇,“是,现在我不该跟过去再有关系,但是我也真的很想找出原因,最好以后再也不要出现这种情况最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聊的把衣服上揪下来的毛毛团成一个球,悄悄塞进池仲景的口袋里..... 老板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不告诉她,也不让那个女警说。 刚刚在屋里,他在她的后背上写了个“回”字,意思是“回去再说”,当然,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 但是现在。 她看向身边沉浸在睡梦中的男人,悄悄攥了攥拳头。 == 到家以后,果不其然,池仲景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老板!” 眼看着男人进了门就有上楼进卧室的趋势,叶三急忙开口把他叫住。 “今天上午在那个女警家,你拦住我,是想回来以后告诉我关于那个仪式的事情吗?”她咬咬牙直接问了出来。 池仲景背影一顿,然后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叶三心里突然一阵发虚:“对不起啊.....我不是想找回从前的记忆,只是我每次一接触这种事情就会头疼,我不想就这样放任不管......”她越说声音越小,“还有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声音猛地拔高,“上午在她家院子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让我上前看看?” 明明她已经头疼的狼狈成了那个样子。 她的语气中有埋怨。 池仲景闻言一愣,然后嘴角突然微微一翘。 “原来是这件事啊......”他上前一步,从楼梯上下来,“那句话原本也只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已,是我随便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身前,突然抬起手,按在了她的头顶,动作柔缓的动了动:“现在还疼吗?” 叶三被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笼罩,一时晃了神:“不....不疼了。”她用力摇了摇脑袋,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哎哟!”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g收的有点快。 叶三尴尬的笑了笑:“其实还是有一点点.....” 话音还未落,之间眼前的男人突然俯下身子,俊脸一下子在眼前放大——她的唇间传来久违的,湿热温暖的气息。 第49章 吻当然也是女尸主动点的 叶三能感觉到男人的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按在她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不断升高,相接的那块皮肤烫的几乎都要烧起来。 她下意识的启唇,鼻尖触到一个同样尖尖的东西——男人的鼻尖似有似无的顶着她的,唇与唇之间不过薄薄的几公分距离,一股熟悉的暖流隔着空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 叶三睁开眼,看着池仲景微微倾斜的下巴,挺直的鼻梁,细腻到几乎看不见毛孔的皮肤。 她的心底突然涌上一种冲动。 于是左手一把勾上眼前男人的脖子,嘴唇往前一送,重重的撞在了男人的唇上。 温热的触感,陌生而又似曾相识。 池仲景的瞳孔剧烈的收缩,放在女生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换来的却是叶三将另一只手臂也揽了上去,唇上还不知死活的摩挲了一下。 两个人的嘴唇甚至来不及合上,生气还在源源不断的从一边流到另一边。 叶三用力勾着池仲景的脖颈,轻轻地闭上眼睛。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软软的暖暖的。 男人的肩膀非常结实,她的手肘搁在上面能感受到衣料下面的踏实感。她仰着脑袋,闭着眼睛,睫毛不自觉的轻轻颤动。 就这样吧。叶三想,她知足了。 以前的事她不想追究了,那些记忆不知道就不知道了,至于头疼时间长了总是能解决的。她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还只是个二十多岁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啊。 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秒针也不过是在表盘上转了不到一圈。 她松开手慢慢离开男人的唇。 叶三不敢抬头看池仲景的表情。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愤怒?不屑?厌恶?有没有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呢? 她下意识的舔舔唇角。 “头还疼吗?” 哎?她猛地抬头,撞进男人的眼眸中。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问她,头还疼吗。 叶三刚想摇头,然后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嗯,还疼.....”她再次向前倾,最后一个字消失在了她压上去的唇齿中。 没有缠绵,也没有温存,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 当然,这次也没有了生气,只是单纯的四片唇的碰撞。 叶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张开的时候,眼前是男人勾起的唇角。 她又成功了? 她愣愣的盯着男人的眼睛,看着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傻傻的自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置信。 男人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肩头转移到了她的腰上,就这么轻轻一用力,她就撞进了他的胸膛。 男人的气息彻底把她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占据,她的一呼一吸之间全是他。 “还疼吗?”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叶三的心头像是有千万簇烟花同时炸开,炸的她迷了眼失了心。她挣扎着从男人怀里抬起头,看向他,然后在男人的注视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池仲景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叶三也傻笑,放在他后颈的手再次收紧,把自己狠狠的送上去。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她的口腔中带着凉意,就这么直接冲进来。 她伸出舌尖来勾勒着他的唇形,从他紧闭的唇缝中钻进去,调皮的打开他原本就没有紧闭的牙关,然后触到一个软软的条状物。 两个人具是一震。 之后的事情,叶三的头脑已经接近晕眩。她记不得自己的舌头是如何和男人的纠缠在一起,也记不得她是如何反复纠缠,在池仲景一次又一次想要结束的时候,还硬生生的缠上去。她不会接吻,也没接过吻,她只知道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了两人交缠的唇舌之中。 像是冰与火之间的较量,从针锋相对到相互溶解,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一吻结束后,她的脸上竟然有一道淡淡的泪痕。 她缓缓松开勾在池仲景脖颈后的手臂,后退一步。 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抱住了老板的脖子,然后强吻了他?还三遍! 叶三的脑子一片混乱,她觉得脚底像是生了钉板一样,她觉得自己如果再站在这里一定会疯的! 想到这里,她胡乱的抹抹脸,转身就想快点逃走,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他要说什么?他会说什么? 叶三不敢回头,背对着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她的唇齿之间还有男人的气息,刚刚那个乱七八糟的吻不断地在她脑海中一遍一遍的重现,就算是傻子,再被她亲了三遍以后,也该看得出她的心思了吧! 瞒不下去了,彻底搞砸了,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快离开这,快离开这! 叶三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关于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池仲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如果那段记忆并不会让你开心,那么它就没有任何意义,我会选择不说。”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慵懒,但是冷静。 可是叶三在这一刻就讨厌他该死的冷静!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他的手上轻轻一松,女孩就像是兔子一样窜上了楼,飞快的逃进客房。 “咔嚓!” 巨大的关门声,将两个人彻底彻底隔绝。 池仲景站在楼梯口,静静的盯着紧闭的客房门,视线似乎能穿透房门看到里面的风景。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不停的握紧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他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难得的出了一会儿神。 刚才就是这双手,揽住了叶三纤细的腰肢,慢慢用力,慢慢收紧。 他想起刚刚女生紧闭的双眸,紧张到发抖的睫毛,扫过自己脸颊的发丝,相触的鼻尖,还有......一次又一次贴上来的唇。 这并不是叶三一个人的错。 就连他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回应。 是他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是他放任了她亲上来,纠缠,再温存,再纠缠。口腔里那种美好甜腻的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尝过,他的喉结上下微微一颤,眉头不可见的皱了皱。 他的目光又飘回紧闭的房门。 她,是他养的尸体啊。 此时房门的另一端—— 叶三背靠门板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 亲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快乐。她看着自己掌心满满的泪水,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下咧开。 听到嗓子里传来极细的呜咽声,叶三忙捂住自己的嘴,舌尖无意中触到了掌心残留的泪水,咸咸涩涩。 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原本就是一副这样的身躯,又怎么能放任自己去亲吻喜欢的“人”呢?她伸出手臂,看着自己在昏暗中依然苍白的皮肤,双臂无力的垂下。 本来,还是可以多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的吧。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叶三原本的想法是在下学期开学之前,再在他这里赖两个月,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天天见到也是好的。 而现在。 她看看自己随意扔在地上的双肩包,里面的东西依然还是她上次收拾的那一点,她爬过去把书包拽过来,抱在怀里,翻出里面那一条他送给她的,但是她几乎从没舍得穿过的那条漂亮的裙子,指尖从裙子表面缓缓滑过。 一滴,两滴。 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裙面上。 她察觉到,立刻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按在裙子表面的泪痕上,同时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累。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闭上眼睛。 明天......不如就装失忆吧,说自己被刺激到了,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还是......一定要搬走呢? 门的另一端,池仲景垂下眼眸,缓缓迈开脚步,走到隔壁房门口,轻轻打开门,进去。 == 第二天早上池仲景破天荒的在十二点之前就醒了。 他从房间走出去洗漱,却发现有个姑娘居然也破天荒的刚起床,站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面呆呆的愣神。 她甚至还穿着睡衣,嘴角还沾着泡沫。 “好看吗?”他从她身后走过去,站在她旁边,看着镜子里小姑娘身边原本空荡荡的位置上突然多了个男人,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开朗了许多。 叶三则是吓了一跳,“咕咚”一口就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镜子里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个人都穿着睡衣,都是刚起床的样子。只不过男的那个虽然头发有点乱,但是整个人干净清爽。而女的那只头发像个鸡窝不说,两个大大的红眼圈顶在脸上——不用说,一定是她昨天晚上自己揉的。 叶三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池仲景,呆呆的回答了一句:“不好看。” 镜子里的男人勾了勾唇角,自然的从旁边的台子上拿下自己的牙刷,牙杯,接水,刷牙,洗脸。 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中叶三就是在旁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就连自己刚刚喝了一口刷牙水的事儿都忘的一干二净。 这......这是什么意思? 池仲景把毛巾挂在架子上,出去之前瞥了她一眼:“我要出去买东西,一起吗?” 叶三:“......好。” “漱口水好喝吗?” 叶三:“......好。” 啊....啊呸!不好不好! 她是开了自动回复吧! 一大早就这么熟络她还不习惯啊! 老板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喂!你以前走的可是高冷的范儿啊?那个不砸坏三个闹钟不起床的老板去哪儿了啊! 第50章 麻烦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消失 叶三怎么也没想到,在两个人这么亲密接触过(三次)的第二天,她的老板竟然会带她来逛街。 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是像是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专门为了逛街而逛街还是第一回!要知道,她出门前还特地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 跟着池仲景出来逛街,有一种其妙的感觉。 总而言之,两个人到了商场。 然后整个过程就不是叶三所能控制的了。 池仲景抬手指指,然后问叶三怎么样,叶三当然点头说好,于是池仲景下一秒就直接刷卡买买买。 从家纺到女装,叶三看直了眼,以至于到后来,池仲景指着一件大衣问叶三好不好看的时候,叶三直接惊恐的摇了摇头。 “老,老板......”她真的不需要这些东西啊! 池仲景不理她,依旧刷卡刷的干净利落。 当他刷下第五条裙子的时候,叶三终于忍不住了:“老板!”她在后面高声叫了一声,引起四面八方的店员对她的侧目。 在这种店员比顾客还多的地方,叶三想了想上次的经历,还是换了个称呼:“池.....池老师。”她抬手指指那款群身上刺着蝴蝶的中国风小裙子,战战兢兢的说,“这个号恐怕您穿不下吧......” 话音刚落下,她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沉入冰点。 店员都以为叶三在开玩笑,但是可怕的是,池仲景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挑了挑眉毛,看了那条裙子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掏出钱包,“换个最大号的。” 店员一愣,但还是照他的要求,拿出了那条裙子的最大号。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条裙子最大号就是180,要不您......”进去试试?她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一脸精英像,竟然有这样古怪的癖好。 池仲景没有碰裙子,而是瞥了一眼身边的女生:“你去试试吧。” 叶三欲哭无泪。 她真的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啊! 现在怎么办? “老板,我......”她企图用大眼睛卖萌的战略抵消自己之前犯下的错。但后者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稍稍一眯眼。 叶三垂头丧气的接过裙子:“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自作孽不可活,叶三自己作的死还要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一定要出来。”池仲景咬字要的甚是清晰,叶三身子一抖,内牛满面。 她拿过那天条原本到膝盖,但是由于是大号现在几乎可以到她小腿以下的裙子,走进试衣间,哗啦一下就套上了。 过了十分钟,试衣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池仲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放下手中随便翻翻的杂志,起身,走到试衣间门口,轻轻扣了扣门板。 “咚咚。” 半晌,里面传来细微又稍稍有些颤抖的女声:“老板!这....这裙子实在是太大了......”她的身形本来就偏瘦,再加上身上的裙子的领口原本就有些大,现在更是耷拉在身上,就连肩带也轻轻一动就要滑落的样子,就这个样子,她怎么出去啊! 门外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再次响起:“你把门打开。” 叶三脸一红,急忙摇头:“不行不行,我.....老板,这裙子实在太大,你还是不要进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背靠着门板死死抵住门。 池仲景嗓子里传出一声轻轻的笑声,隔着门板落在叶三耳朵里,让她整个人更是羞赧。 “换衣服出来吧。”小女生脸皮薄,昨天晚上已经爆发出了极限。他不再逗弄她,转身离开了试衣间的门口。 叶三出来的时候,池仲景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袋子。 他还没出声,叶三就飞一般的冲上来一把抢走他手中的袋子,提在自己手里,笑眯眯的说:“我帮你提着吧,你先走,先走!” 然后她跟在他的身后,趁前面男人不注意,悄悄翻了翻裙子的后领——165。呼......还好还好。 她有些惆怅的把裙子放回袋子里,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 她昨天晚上亲了他,他今天带她来买了这么多东西。 他的意思是不是......想补偿她?他在家纺那边买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在委婉的告诉她,她该搬出去了? 叶三不敢想。 两个人从中午转到傍晚,叶三手中还是只有刚才那一个袋子——其他的都被他直接签单运回了家。 “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去买点东西。”池仲景转身,对身后的叶三说。 叶三虽然也很好奇他到底想去买什么,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就乖乖的点点头,自己一个人先搭电梯去了停车场。 她在下面转了半天,才找到了池仲景的车。 “没想到这商场上面看上去顾客就那么几个,下面停的车倒还挺多的啊......”叶三喃喃的说着,迈开步子朝池仲景的车走去。 她刚抬起脚,身侧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脖子,同时口鼻也被人蒙上了一块湿润的毛巾! 叶三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 什么人? 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勃颈上的手转身制服身后的人,但下一秒一股浓浓的刺鼻的气味从毛巾里传出来。 是氯仿! 作为一只尸体,叶三不可能被氯仿这样的药物迷倒,但是同时她如果就这么站着,一定会被背后的人看出端倪。 在那一瞬间,她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一闭眼,头一歪,假装晕了过去。 她闭着眼,大脑飞快的回忆着。她才来s市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有和什么人结下过仇怨,怎么会有人来迷晕她呢?难道是绑架? 叶三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头脑依旧清醒。她半靠在身后人的怀里,听着后面传来一阵机轻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叶三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让胸口的起伏变得无比平缓。 可能是刚刚毛巾上氯仿的计量非常大,所以三个男人竟然没有捆住她的手脚!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放进了汽车的后备箱里。 “嘭!”一声巨响,后备箱的盖子被人关上,叶三陷入了一片黑暗。紧接着绑架她的人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十分钟后,在商场里的池仲景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叶三的短信。 “老板!我被人绑架了~\(^o^)/~” 池仲景:...... == 叶三在后备箱里呆了足足有四十分钟。 这期间她一直开着地图,一路上给池仲景不停的发短信报告自己的位置,车厢隔音不错,她听不见前面人们的交谈声。 她甚至还打了两局愤怒的小鸟来打发后备箱中沉闷的时间...... 终于,汽车停下了。 叶三忙把手机塞回去,飞快的闭上眼睛,刚刚盘起来的腿也重新伸开,回到刚刚被放进来时的状态。 隔着眼皮一阵刺眼的灯光闪过,她被两个人从车里抬了下来,走了一会儿,期间似乎还经过了两道窄门,最后两个人停下,她也被毫不留情的扔到地上。 卧槽...... 叶三侧着脸趴在地上,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擦过粗糙的地面时一阵疼痛。她轻轻眯了眯眼,发现自己脸前有四五双穿着皮鞋的大脚,立刻又重新把眼睛闭了回去。 人这么多? 她心里有点纳闷。 不过好在似乎没有人搭理地上的她,送她来的两个男人也在扔下她之后就直接走到了前面,开始和别人交谈。 “这次干的不错。”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来,轻轻捶了那个男人一拳。 男人冷哼一声:“多亏至善神的保佑。”他狠狠的瞥了趴在地上的叶三一眼,“这个女的上次坏了我们的大事,搞得我们不能完成任务,没凑齐人,这次我干脆直接把她带过来,正好扬扬我们的威风!让那些愚蠢的人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 对面人皱皱眉头:“听说她好像是个警察,没问题吧?” “什么警察!”男人啐了一口,“我查过了,就是个普通的学生,在实验室里做助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指环一样的东西戴在自己的食指上,抬起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这次,护法的位子一定是我的。” 叶三在一边默默的听着,心里又一千万只草泥马奔过。 什么玩意儿?中二少年? 护法什么的,偏偏那个男人又用那么严肃认真的语气说出来,害的她差点没一下子笑出声破了功。 不过她想到刚才男人说的至善神...... 不会吧。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也被不知道什么人一脚踢到了墙边。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房间里的人们正在忙着给自己披上五彩斑斓的披风,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注意她。 这条披风她看着有点眼熟。 所有人都穿好后自觉地在房间里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方框,然后房间门再次打开,进来一个穿着同样披风的人,叶三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然后所有的人整齐的跪在地上,伸出手齐声高呼道——“恭迎伟大的至善神!” 叶三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个邪教! 第51章 至善神当然不是熟人 接下来漫长的一个小时里,叶三和那些跪在地上的教众们一起,听着前面坐着的蒙面“至善神”的洗脑。 其实叶三心里对这些所谓“邪教”组织还是有那么点好奇心的,比如他们是如何拉拢教众,如何对他们进行洗脑,让他们对这个教里所谓的“神明”死心塌地等等。今天一听,除了觉得像是再拍电影以外,并没有觉得多神奇。 什么“一人练功全家受益”的,听在她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叶三发现,他们的手里竟然还捧着一本装订成册的“经文”诵读,读的内容就是歌颂至善神之类的,简直闻所未闻。 其实听上去有点像是传销,只不过一个用的是金钱诱惑,一个是“成仙升天”的诱惑。 如果让叶三选,她宁愿去传销......至少还有钱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她一直趴在地上,一只手臂压在身下,都快麻了,这老板怎么还不来啊...... 终于,在又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人想起趴在墙角的她了。 叶三看有人的眼神投过来,急忙闭上眼。 似乎有个男人走到她身边,踢了踢她的侧腰,嘴里嘀咕道:“怎么回事?应该醒了啊.....” 上面披着斗篷的“至善神”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男人抬头看了至善神一眼,抬手招呼身边人:“拿盆水来。” 没过几分钟,叶三就感觉到一盆带着凉意的水冲着她的头顶直接整盆泼了下来,把她从内到外淋了个通透。 丫丫个呸的......叶三心里暗骂,但是表面上还是睫毛微动,眼睛慢慢张开,装作是刚刚苏醒的样子。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鞋和灰色的裤腿,还有长至脚踝的袍子。 还没等她仔细研究,人已经被提着手臂从地上粗暴的拽了起来。 “至善神,我们已经把今年祭祀活动的最后一个人带来了。”男人用力的把手中的女孩往前一送,“上天佑我神教,至善神善德无量,一定可以早日升天!”他虔诚的低下头。 叶三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是啊是啊,等会儿我老板来了就送你们这些邪教份子‘早日升天’! 被称作至善神的男人声音听上去似乎已经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他微微抬头,似乎是看了叶三一眼,叶三也趁机睁大了眼睛想看清他的模样,但是未果。 “此女不是凡人。” 坐在最高处的男人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 叶三心里“咯噔”一声。 她狐疑的看向坐在最高处的那个看上去像是神经病的“至善神”,不安的咬咬下唇。难道这个人,不是传销头子,而是真的有点本事,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吧! 她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为止,能看出她不一样的人除了池仲景根本一个都没有,剩下知道的人都是她主动告知的,这个人怎么能...... 叶三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百思不得其解。 押着叶三的男人听到“至善神”的话,皱着眉头扭脖子看了身边人一眼,然后轻蔑的一笑:“她?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叶三心跳差点停止。 如果。 如果上面的人真的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又在这里揭穿的话......叶三环视一周。 这个房间很大,抵得上一个小礼堂,粗略的估计里面现在跪了大约四十个人左右,如果自己真的放开手脚揍,估计也只有被群殴的份儿。 老板你到底在哪儿啊! 叶三在心里哀嚎。 “至善神”做了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手势,然后整个人一阵狂颤,瞬间原本跪在房间里的四十多个人就“呼啦呼啦”全都五体投地,贴在地面上大声高呼:“恭迎至善神!” 叶三:??难道刚才那个还不是至善神本人? 之间那个疯狂抖动的男人突然平静了下来,猛地从披风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站在他对面的叶三。 “这个女人!是妖女!她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至善神”又是一阵狂抖,“至善神已经告诉了我收服这个妖女的办法,收服了这个妖女,我们又会神力大增!到时候距离统治世界又会更进一步!” 叶三:??? “来人,把这个妖女押到神室中!” 话音一落,接着有两个人走上前来架住了叶三的手臂。 也是那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挣扎了两下,然后身前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头一看,是刚刚把她绑来的男人。 “这个妖女害的我们失去了左护法,难道就这样轻易绕过她了吗?”男人话语中有几分愤慨,还有明显的阴冷,“尊敬的至善神,我认为应该把这个妖女的舌头拔下来,眼珠挖出,像从前的祭祀活动一样投入火堆活活烧死,才能消减我们心中的恨意!” 他死死地盯着她,就算是隔着一层披风,叶三也能感受到那眼神中凶狠是多么的骇人。 她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并且同时看向坐在最高处的男人,惊慌失措的哀求道:“求伟大的至善神救救我!我真的不是杀死左护法的凶手啊!我......” “先别说了!”“至善神”下巴微微一动,“先把她押进神室!” “至善神......” “你是不是想违抗神的旨意!”“至善神”突然大喝一声。 男人身体一僵,缓缓跪下:“不是的。” 押着叶三的两个男人互相使了个颜色,然后一人抓着她一边的手臂,把她带到了这间小礼堂的后面,有一个小门进去的房间,就是所谓的“神室”。 两个男人把她押进去后,就从不知道是哪里掏出来绳子和胶布,把她的手脚绑在椅子上,并且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然后站在一边,低下头不说话。 叶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个“至善神”,究竟要做什么? 大约二十分钟后,小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穿披风的人,站在叶三身边的两个男人脸色一遍,迅速的跪在地上:“恭迎至善神。” “至善神”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男人立刻退了出去,整个小房间一时间就剩下了叶三和那个“至善神”两个人。 叶三看着“至善神”的身形,觉得越看越眼熟。 “妖女。”他的披风帽子遮住脸的上半部分,只露出半个下巴在外面,“说,是谁派你来的?”他从旁边的木桌上匕首,轻轻抽出来,在身前缓缓比划了两下。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略显苍老,但是叶三就是觉得他非常熟悉。 “呜呜呜呜!” 对面的人似乎是看出她想要说什么,便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俯下身,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不要喊叫,我就让你说话。” 叶三忙点头。 “至善神”伸出手,速度非常快的,毫不留情的撕掉了叶三嘴上的胶带! “嘶——”胶带粘性不错,又粘上去没多久,叶三的嘴唇周围一阵刺痛。 她龇牙咧嘴的活动了活动脸上的肌肉,然后无奈的对着对面的男人说:“行了,我都看出来了,你不用装了。” 对面的人似乎一愣。 叶三手心给自己捏了把汗。 男人听了她的话,似乎笑了一声。 “妖女,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还不臣服于‘至善神’吗?”他的手指从披风中伸出来,轻轻的抚上叶三冰凉而又细腻的皮肤。 他的手指上布满了和他声音年龄相称的皱纹,看上去像恶心的树皮。 等等....手! 叶三惊恐的看向那只放在她脸上的手——她的印象中,自己身边似乎没有人长着一双如此苍老的手。如果说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是有人假扮存心逗弄她,那么也不至于这么尽职尽责的把手也弄得这么细致吧! 一阵凉意窜上她的后背。 “你究竟是谁!”叶三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恐慌。 “我?”男人似乎笑的很轻蔑,他把披风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叶三从未见过的,苍老的面孔,那双眼睛闪烁着猥琐而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光,“我就是万能的‘至善神’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绑在椅子上的叶三。 “如果不想被外面的男人杀掉,就臣服于‘至善神’吧!”他的指尖暧昧的划过叶三的脖颈,留下一串让人恶心的鸡皮疙瘩。他表情猥琐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叶三一番,把身上的披风扔在一边,转而拿起匕首,渐渐朝她靠近,“臣服于我,我能让你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 匕首的尖部对准了叶三的胸,那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老男人的眼光也开始闪烁。 叶三心里暗暗下决定,如果这个老男人再靠近一步,她绝对会挣脱绳子制服他!她总不能被这个恶心的老男人占了便宜吧!后面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他打晕再说! 想到这里,叶三脚下微微用力,手腕上也开始运劲...... “至善神。”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老男人没好气的回头怒斥:“我不是说了,不要人进来吗?都出去!”说完,他转头继续看向叶三,却发现叶三的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喜悦。 “老板!”叶三欢乐的挣脱了绳子,趁着老男人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拽拽他的袖子,“老板你可算来了!”她皱皱眉头,“我差点被这个老男人占了便宜!” 至善神在原地愣了一秒,接着意识到自己房间里似乎来了个大人物。 因为那个大人物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扫过他,他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52章 他们当然早就来了 “你......你是什么人!”老男人不自觉的挺起腰,忽略心头闪过的恐惧,一把抓起刚刚脱下的披风飞快的披在身上,兜帽扣在头上,遮住半张脸。 他仔细看着女孩身边的男人,那张脸很是陌生。他皱皱眉头:“你是哪个护法的手下?这样不分尊卑,小心触怒了至善神!” 男人还没说话,身后的门口就又进来两个人。 “老板,外面那些人已经都被带走了,你这边......”其中一个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老男人的方向,蹙了蹙眉,“这就是他们那群神经病的头儿?”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回头对叶三语气轻快的说,“就这干巴老头儿桃花妹你还搞不定?” 叶三讪笑:“我这不刚想动手老板就来了么......”她朝门外探探头,“警察?” 陈乙丙点点头:“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我刚才听外面的警察统计了一下,这个组织的高层基本都在这儿了,外面四个长老五个护法,加上上次被咱逮着的那个和屋里这个,s省的至善教算是被连根拔起了。” 老男人听见陈乙丙的话,惊恐的后退一步,脑袋上的兜帽也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狰狞的老脸:“你!都是你这个妖女!”他指尖颤抖指着叶三的脸,“我告诉你,我们神教是不会灭亡的!你肮脏的想法卑劣的手段,百......百年之后,至善神一定会来找你的!你一定不的好死!” 这样恶毒的诅咒,如果落在别人耳朵里不会勃然大怒也一定会心生芥蒂,可是叶三听了,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她百年之后还是一只好尸,而他估计连百年都没有了。 老头看叶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突然跪在了四人面前。 “扑通!”一声,吓了叶三一跳。 “各位帅哥美女。”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悲怆,大有老泪纵横的架势,“大家都是出来赚点钱,谋个生路而已,不要赶尽杀绝啊!”他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想往窗口跑,被一直没说话的苟句一个箭步上去捏住了肩头。 “还想跑?”他手上微微用力,老头就被推倒在地。 苟句看着一脸惊恐的老头,皱了皱眉头。 他有点不明白,这么弱又贪生怕死的老头,怎么能教唆一批激进的教众做出像是前两桩命案那么匪夷所思的现场呢?还有如果只是为了钱,至于杀人祭祀这么隆重? 他余光一扫,看见地上散落着老头刚刚用来绑叶三的麻绳,顺手一捞捡起来,朝着陈乙丙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两人配合着把老头绑起来扔在地上。 “老师,我怀疑这个老头根本就不是这个邪教的老大,应该只是个替身之类的。”苟句回头对池仲景说道。 其实就算苟句不说,叶三也是这样认为的。 刚刚她被老头以“妖女”的身份绑紧这间所谓的“神室”的时候就发现,其实老头把她带到这里只是想占她的便宜而已,并不是像她刚刚想的那样,是被识破了身份。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只是个傀儡,而如果事实真的像他们猜想的那样,那么这个邪教的水,应该比他们看上去要深得多...... 老头听闻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急忙开口道:“我就是至善神,教中没有比我地位更高的人了!” 四个人同时看向他。 老头见成功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力,继续拼命喊道:“你们这些愚蠢的平凡人懂什么!至善神是不死的!就算你们抓了我,至善神也不会饶过你们!” 陈乙丙和苟句对视一眼。 刚刚还说只是为了养家糊口,现在又拿“至善神”来吓唬他们,他们又不傻,怎么看不出他前后的变化只是因为他们怀疑他是傀儡? 他背后一定有人。 至于是个更大的组织还是一个更变态更为心思缜密的人,这些都不是他们要关心的。 苟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对,你们可以进来了,这里只有一个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踢了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老头,“他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组织,你们先过来吧。” 于此同时,叶三埋怨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老板......”她伸出自己的手臂让他看看外侧擦破的一大块皮,“你们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从她进屋到现在过了接近两个小时,那些人带她到这里也只是用了不到一小时而已。 陈乙丙闻言凑过来,摇头晃脑:“桃花妹啊,其实我们早就来了,就混在那些教众里面,你一直趴在墙角,中间还睡着了两次,以为我们没看见?” “啊?”叶三咧开嘴,脸色立刻明媚了许多,“老板他也在?”池仲景也和他们一起跪在下面听什么“至善神”念经?叶三上下打量了一下苟句和他.....怪不得都穿着邪教的衣服。 陈乙丙立刻一脸苦瓜相:“别开玩笑了,老板怎么可能穿成这样跪在那里?”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邪教的披风,便抬手嫌弃的拽了下来,团了团扔在地上,“他在外面车上睡了一觉。” 同样都是听了一个小时的洗脑,相比叶三,好像是一直跪着的他们比较惨吧......想到这里,陈乙丙低头恨恨的踹了那老头一脚。 叶三瞥了池仲景一眼,发现后者正拧着眉头看着她的手肘外侧的伤口。 她莫名其妙的脸一红。 自从昨天晚上两个人接吻之后,叶三每次看到池仲景都会不自觉地感到窘迫,虽然后者想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一副什么都懒得管的高冷模样,但是叶三依旧不敢与他对视。 “可以了吗?我要把他带走了。”叶三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果然是昨天刚见过面的女警。 嗯? 她不是缉毒科的吗,怎么邪教的事她也管? 像是看出了叶三的心思,池仲景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她家在附近,上头派她来支援。” 叶三被耳廓灼热的气息烫了一下,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轻轻点点头。 女警还是像往常一样雷厉风行,看见被绑起来的老头后就迅速叫人把老头戴上手铐押了出去。 “做的不错,很冷静。”做完这一切后,女警朝着叶三走过来,微笑着夸赞道,“不愧是池教授的学生。” 她看向池仲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池教授果然是厉害,这样也能被你找到。” 叶三身子一僵,只觉得女警的眼神有点犀利,似乎能透过她看出什么一样。她迅速从裙摆下面的暗袋里套出自己的手机朝着她晃了晃:“老板在里面装了gps。” gps当然没有,她骗她的。 说完,叶三看向池仲景,却发现后者的眼神有些幽暗,似乎还有暗暗的怒意? 她不解的转头看向苟句和陈乙丙——两个人都别着脑袋不看她。 “你们这是怎么了?”叶三歪歪脑袋,迷惑的看看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没问题啊,“在手机里装定位很奇怪吗?” 依然没有人理她,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这次身边的男人有反映了。 他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马上就要掀起裙摆的手。 叶三立马反应过来,脸上浮上一层尴尬。 陈乙丙连忙摆摆手:“我什么都没看见啊!”他发誓他没看见自家桃花妹那两条白白的大腿和自家老板那要挖人眼珠子的眼神! 好怕怕!还想多活几年! 叶三甩了他个白眼。 好在女警似乎是相信了叶三的说法,没有再深究下去。“刚刚电话里你们说,怀疑这个组织还没有被拔干净?”她问道。 苟句点点头:“这个老头太过平庸,我们怀疑之前两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根本与他无关,当然,如果我们没看走眼。”他看向老头掉在地上的那件披风,“否则他的演技真是太精湛了。” “不过他煽动人心的能力倒是很强。”陈乙丙接过话,“我们刚刚跪在下面听了一个小时,累得头晕脑胀,不过我仔细看了一下身边的人,所有人的态度都很虔诚。”他撇撇嘴,“他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傀儡。” 女警若有所思:“如果这样,那这个组织的规模应该远不止如此,它背后应该有个复杂的关系网。”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刷刷刷”的写了句什么,“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告诉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叶三:“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儿会有警员进来给你做笔录。” 叶三看了池仲景一眼,然后点点头。 “还有你们。”她的目光从池仲景、陈乙丙还有苟句身上滑过,最后落在池仲景的身上半晌,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一个小时后,叶三他们跟着警车回了派出所做笔录,当然,她省略了自己在车厢中跟池仲景发短信的那段,变成了“她醒来以后就已经在不知道哪里的房间里里面了”,而池仲景他们找到她的方式,当然就是所谓的“手机gps”。 由于在叶三的口供中,“昏迷”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她只是叙述了当时被老头的人带进“神室”以后的情形,所以她反而是三个人中最早出来的。 当然,在车里睡觉的池仲景不包括在内。 陈乙丙和苟句因为一直情形的跪在下面,看到的最多,所以录口供的时间也相对较长。 她出来的时候,池仲景的车就停在派出所门口,她脚步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走到车前,敲了敲窗户。 她打开门坐上去,池仲景正闭目养神。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53章 同床当然...你懂得 上车之前,她看到池仲景坐在后座,上车的动作就顿了一下,原本抓在后门把手上的手指缓缓松开,不动声色的移到副驾驶...... “过来。” 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慵懒的男声。 叶三心头一颤,抿了抿嘴唇想了想,还是乖乖的拉开后面的车门,俯身钻了进去。 晚上车里面没有开灯,她只能接着路灯的昏暗灯光看清池仲景侧脸的轮廓,一路向下,是他微微凸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 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这两片薄唇带给自己的悸动和晕眩,忍不住心跳微微加速。 叶三学着他的样子,脑袋靠在车窗上面凸出来的横梁上,一股困倦涌上来。她看着车窗外派出所牌子淡淡的白光,眼眶突然有些酸疼,她轻轻闭上眼睛,慢慢平复心情。 “老板......”叶三闭着眼睛,梦呓一般喃喃说道,“我今天干得不错吧......”她嘴角轻轻翘起,“说实话,那个老头指着我说我是妖女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她轻轻笑出了声,“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最后果然是诈我的。”她的语气有些得意。 池仲景缓缓睁开眼,看着距离坐在自己旁边那个正在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经历的女孩,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像是陇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环。 别人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池仲景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那约么能再坐下一个人的距离实在是有点碍眼。 他没有多想,直接伸出手,抓着女生的手腕,微微用力,把惊讶的瞪大眼睛的女生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他原本就是个简单粗暴的人。 而突然被身边男人带进怀里的叶三一时没反应过来,冲的太猛,脑门直接撞在了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她斜过身子,几乎是趴在池仲景的怀里。 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充斥在空气中,让叶三几乎昏厥。 “怎么了......啊!”话音还没落,身边的男人就微微俯身,伸出另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去,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往自己这边一用力,叶三就成功移位,坐在了池仲景的身边。 她的大腿紧贴着身边男人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人大腿的肌肉下面蕴藏着的力量。 她的脸已经烧得不能再烫。 “别说话,安静休息一会儿。”他松开她的手腕,手指按了按眉心,眉宇间似有疲惫之意。 叶三闻言,便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嗯”了一声。 腰间的大掌依然灼热,她全身自腰间开始,一股痒痒的感觉扩散开来,但是她又不敢动,只能静静的窝在池仲景的怀中。 女孩儿的身上虽然有些凉意,但好在车里还算暖和,抱着叶三也并不觉得冷。 过了一会儿,池仲景的另一只手臂也搭了上去,把叶三整个按在自己胸口,就像抱着一只巨大的抱枕。 被周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叶三的眼皮也渐渐有些沉重。 于是,当在派出所录完口供的苟句和唐元回到车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少儿不宜的景象...... 他俩对视一眼,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然晚上九点多,最后一咬牙,还是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池仲景抬了抬眼皮。 他低头看向怀里面“睡”的正香的叶三——这姑娘,今天恐怕也是累坏了。 == 叶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正常的是,她在池仲景的家里,不正常的是,她在池仲景的床上。 当然,池仲景也在他的床上。 此刻她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玩偶,被池仲景两只手紧紧的搂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两条腿并拢,被他用膝盖夹在腿中间。 她的手也揽在他劲瘦的腰上。 多么羞耻的姿势啊! 叶三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两条手臂——她真的很想收回来,但是手心下面光-裸的肌肤让她实在有些爱不释手...... 等等......光裸是! 叶三的指尖在池仲景的后背轻轻划过...哎呀妈呀! 她倒吸一口凉气。 老板竟然没穿上衣! 她的脑子正乱成一团浆糊的时候,脸颊下面的胸膛起伏突然剧烈了一些。 叶三小心的抬起头,果然对上了自家老板微眯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那眼神中似乎还有一点迷茫? 果然,男人的眼睛很快又闭了回去,同时,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叶三的小腹几乎要紧贴着男人的了,更别说是凸起的胸部。 她被挤得有些疼,不得已伸出手想推一推男人,触手一片赤-裸,不知道该放在哪,只好红着脸硬着头皮把手掌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推了推。 男人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把她的手从肩头拿了下来,揽在自己腰上,并且下巴轻轻在叶三头顶蹭了蹭。 似乎是感觉到了胸口异常的柔软和舒适,男人的手指顺着叶三的后背线条一路向上,来到她的胸侧,无意识的戳了戳。 叶三整个人立刻石化。 男人似乎对指尖上传来的软绵绵的触感十分满意,然后嘴角微微一勾,呼吸平稳继续睡去。 叶三依旧石化。 等池仲景醒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之后。 他轻轻张开眼,看着屋内依旧关的紧紧的窗帘,习惯性的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掀起来看看外面——一只手臂被压住,另一只.....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一动不敢动的某女尸。 自己的一只手臂揽在姑娘的腰上,而另一只......折在身前,手掌还紧贴着小姑娘胸前起伏的...... 池仲景顿时感觉有点头疼。 第54章 他的感情 不动,不太妥当;动了,这姑娘明显是醒着的,更加尴尬。 这一思一想间,池仲景的手就放在上面一直没动。 叶三感受着自己左胸上越来越烫的手心,双腿还被池仲景跨过来的大腿轻轻压在身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感受到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某物开始发热发烫在她的腿根处怒刷存在感...... 老板你不要冲动! 叶三心里哀嚎。 .....其实冲动也不是不可以..... 她默默补充道。 半晌,池仲景的手状似随意的从叶三的胸前移开,但是却横过她的手臂,继续把她揽在怀里。 叶三静静的靠在池仲景的怀中,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渐渐的自己的心情竟然也平复了下来。 “老板,我挺喜欢你的。”叶三不说则已,一鸣惊人。 她原本就不是个含蓄的姑娘,现在跟了这么个简单粗暴的老板,说不受影响也不可能。自从她发现自己对老板有好感开始,到现在接近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忍得可以了。 性别不同,身份不同,重要的是连品种都不同。 可是那又怎样? 她也有思想,有喜怒哀乐会嗔笑怒骂,会有可以说心事的朋友,也会有喜欢的对象。这些心情,她都有。 是池仲景告诉她的,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崭新的“人”,从前的种种都忘掉,前方的路光明灿烂,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到,前方没有他的路她该如何的光明灿烂。 身边的所有人,唐元,苟句,陈乙丙,莲莲,甚至池仲景。他们全都知道,她喜欢他,可是没有一个人用任何方式告诉她,他们两人之间的障碍。 或许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障碍。 那么,就由她先来说吧,毕竟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主动的那方。 她静静的躺在男人怀里,用自己变成尸体后最温柔,最空灵的声音缓缓的说道:“我不确定自己究竟多喜欢你,也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你别说我脸皮厚啊,我自己觉得,你对我,可能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她的语气有点调皮,但是掩饰不住那话语下面的不自信,像个别扭着硬撑的小孩子。 见池仲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叶三干脆咬咬牙,一鼓作气,揽着他腰的手臂微微收紧,脸也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丝滑的胸膛在脸侧滑过,她耳垂几乎烫的灼人,每说一句话嘴唇甚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她还是强忍住紧张,自顾自絮絮叨叨的不停说着。 “我这个人...尸吧,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学历低,胸无大志,哦对,胸也不大.....”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最重要的是,我连人都不是。” 说到这里,叶三的语气中有点淡淡的失落。 她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池仲景一听就听出来了。他皱皱眉头,一只手从她的腰间上移,轻轻扣上她的后脑,缓缓的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不是人又怎样。”他的声音磁性而确定,自她的头顶飘进她的耳中,没有半分犹豫,“世界上有十四亿的人类,可是你只有一个。” 他把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想一块玉一样,凉凉滑滑的:“应该是我捡到了宝贝。” 一股酸意直冲上叶三的鼻头,她轻微颤抖了一下,眼泪忍不住喷薄而出。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老板,为什么我这么幸运呢?”眼泪来的凶猛怎么也止不住,只能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滑落在床单上,“死了都能活过来,这种好事,怎么就砸在我头上了呢?” “上天要把这些给你,不要问原因,接受就好。”他的手指划过她脖颈后面还未褪下的乌青,又顺着手臂轮廓来到手肘上昨天擦破的一大片伤口上,指尖顺着轮廓缓缓滑过,眼神变得有些幽暗。 哪里幸运呢? 一个女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偏偏自己还不以为意。 偏偏这些伤,都是来到他身边以后才留下的。 似乎是感受到他手指的趋势,叶三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摇摇头:“老板你放心吧,我不在乎受伤的,反正我也......” 话没说完,她的下巴就被眼前的男人用力一掐,一抬,然后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唇上是她日思夜想的柔软触感。 这次确定了。 不是她,而是他。 他不喜欢养太复杂的宠物,但是却捡回了她;他从来不去管别人的闲事,却一次又一次的帮她料理那些细碎的小情绪。他带她吃饭,教她验尸的知识,甚至在她提出要搬走的时候,带她商场买了一堆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他当时竟然只是希望,她下次如果再想离开的时候,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包裹那么容易。 其实在某天晚上,他难得失眠的时候下楼,发现某个小姑娘身边放着自己的行李,呆呆坐在地上愣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有些人,似乎要一辈子住在这里。 她的眼角甚至还有泪珠不停的渗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闭上,怕自己睁开眼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的吻和他一样,简单粗暴。 没有半分停留,他直接撬开了她的牙关,有些发烫的舌头直接钻进她的口腔,擒住了她凉凉乱窜的小舌头,毫不客气的交缠。 唇舌上用力,但抚在她伤口处的指尖依旧轻柔,痒痒的,叶三忍不住动了动腰身。 池仲景的膝盖固定住她的双腿,含着她的唇含糊的说道:“不要动......”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说完下巴轻抬,轻轻的吮着她的上唇,牙齿轻轻一咬。 “以后不要受伤了。”他长长的睫毛划过她的脸颊,“我不舒服。” 他并没有刻意甜言蜜语之意,这只是他心里真实的感觉。 这姑娘每一次受伤,他的心里就累积下几分阴霾,他忍不住想要把那些伤口去掉,让它们快点好起来。 他从前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的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怎么每次都在哭?” 叶三一愣,想起她主动亲他的那晚上,自己控制不住流出的眼泪,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她抬头看看池仲景,后者眼尾带着笑意。 她羞愤难当,腮帮子鼓起,两只原本圈在男人腰上的手移到他胸前,一把将他推开。 当然,原本是想推开的。 她用力的同时,池仲景反应极快的搂住了她的腰身,身子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原地翻转——两个人原本都是侧卧,现在叶三这一推,池仲景这一带,现在变成了男人仰面朝上,叶三趴在他身上。 当然,双手的手掌还贴在男人光裸的胸膛上。 叶三原本盖在胸口的薄毯顺着背脊滑下去,松松的挂在腰间,遮住了两人重叠的下半身。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此情此景,男人眼角含笑,女人面色通红,男人的手掐在女人的腰身上,下半身被薄毯暧昧的遮住,百分之百会误会。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真的有人推门进来了。 “老板,你醒了?我......”门被人推开一条缝,叶三惊慌失措的回头,还没看清楚外面人是谁,推门人就飞快的被人从身后一把拽走,房门也被人重重的关上。 “咔哒”一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叶三:“......” 如果没听错,刚才说话的人应该是唐元,那拽走他的人,应该就是狗师兄。 叶三痛苦的抓起身上的毯子缓缓上移,蒙住自己的脸。 “老板......”她的声音闷闷的从毯子下面传出来,“我没法见人了!” 池仲景拉着她的毯子往下拽了拽,无果。 叶三心中的羞愤已经达到了顶点,她现在恨不能换一张脸或者出去直接把刚刚那两个人打到失忆..... 她“呼啦”一下把毯子从脸上拿下来,张着嘴,呆呆的看向前方,“老板,你说我出去把他们俩打晕,他们醒来以后失忆的概率有多大?” 这次轮到池仲景无语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纠结在一起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难道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叶三闻言,低头看到池仲景落寞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她手足无措的在池仲景的身上乱晃着,“我只是怕他们.....” “怕他们什么?”池仲景问道。 叶三张了张嘴。 怕他们什么? 当然是怕他们看到他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原本高高在上的老板一下子跌落神坛?怕他们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尊敬他? 可能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叶三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件傻事,顿时有点泄气。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她跪坐在池仲景的小腹上,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一样入了神,池仲景平躺在床上,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因为纠结所以轻轻咬着的下唇,觉得自己被人压着的某个部位,开始渐渐紧绷。 叶三的表情也有些僵。 显然,她已经感觉到了顶在自己臀部的后面的那让人无法忽视的...... 不过池仲景的自制力明显是一流的,即使是这样暧昧的气氛中,他也自制的将手掌移到他的腰上,一用力,将已经石化的某人从自己身上移下来。 “下来收拾一下,一会儿出去吃饭。”他拍拍她的脑袋,嘴角轻轻一翘。 叶三连滚带爬的冲进浴室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抽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捂着自己微疼的脸颊,笑成了一朵花。 第55章 当然不要住一个房间 从浴室出来之后,叶三和客厅里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的唐元和苟句对上了眼。 他们的背僵直着,四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叶三的脸,然后同时滑到她的脖颈,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暧昧的笑容。 很诡异好吗! 叶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她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捋了捋头发,顺着眼光摸了摸脖子的某个部位,转头风一样的冲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掀了掀衣领,脸爆红——老板!你什么时候留下的! 与此同时,池仲景从卧室中走出来,整了整领口,看着逃命一样奔进浴室的小姑娘,嘴角轻轻一勾。 然后眼神瞥向沙发上的两个巨大的电灯泡。 偏偏两个电灯泡中的一个还在咧着嘴冲着另一个人傻乐:“哎我说二狗子,你说这小三子跟老板在一起了,以后我们怎么称呼她?老板娘?”他自顾自的摸摸下巴,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一条缝,“老板娘怪怪的......要不叫老板叫小三郎?小三郎!哈哈哈哈这个名字不错!”他笑的前仰后合不可开交,所以没有看见身边的男人不停向他使过来的眼色。 池仲景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懒懒的抄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手舞足蹈的唐元。 终于,对面的苟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起手狠狠心,在池仲景看不见的角度用力的拧了一下对面这个二傻子的侧腰。 “嗷!” 唐元一嗓子干嚎,眉头一皱,刚想跳起来埋怨苟句,脑袋不经意间一转——妈呀!腿都软了! 现在跪下还能赎清他的罪孽吗? 唐元脑门上冒出了虚汗,拼命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来着? 老板娘?这无所谓......小三郎?小三郎! 他欲哭无泪。 这么土的名字,按在身边这个高贵冷艳的男人身上,不得吃了自己才怪! 池仲景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亮光:“唐元啊......”池仲景说话甚少这样拖长音,唐元听在耳朵里,更是吓得手都哆嗦。 “老.....老板,你给个痛快话吧.....”他深吸一口气,“我有心理准备了。” 池仲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主动要求了,那邪教那个案子只要那个女警再来,都由你来接待。” 犹如晴天霹雳,唐元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老板.....”他无力的呼喊着,“那个人可是个神....经......病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而后者已经不再搭理他,径直走到浴室门口。 话说叶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躲在门后,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人的谈话,知道池仲景也在外面,但是内心的羞涩却让她一直不敢打开门出去。 所以她是不是就不用搬家了? 叶三突然想起昨天在商场里池仲景不要钱一样买的那一大堆东西......她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那些东西,就是买给她的吗? 这时门板后面传来熟悉的男声。 “出来吧。” 叶三心头一紧,测过脑袋问道:“外面还有人吗?” 池仲景闻言,瞥向还在客厅中呆坐着的两人,眯了眯眼。 苟句立刻会意,一把抓起还在悼念自己悲惨生活的唐元,朝着池仲景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说道:“老师,刚刚那个女警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可能会来找您一趟。”说完他就拉着唐元出了门。 “咚!”一声,房门被关的还有颤音在空气中。 池仲景走到客厅里,站在中间盯着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叶三慢慢把门打开,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板,那个女警干什么还来找你?”她有些疑惑,“不是已经拒绝了她了吗?”还是关于那个邪教的事情? “啊!”叶三捂住嘴小声惊呼,“难道是我的口供她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她仔细想了想昨天自己说过的话,皱了皱眉,“我觉得我编的很通顺啊!” 池仲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似乎不太在意苟句说的那句话,反而是盯着自己的卧室看了半天,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三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刚想问句什么,突然门铃响了。 “我去我去!”叶三转过身跑到门口,欢快的打开门,“你们怎么......”——门口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叶三有点尴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池仲景一眼,然后又看向陌生男人:“不好意思啊。”她还以为是唐元和苟句又回来了呢! “什么人?”池仲景看叶三愣在门口,便走上前问道。 陌生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冲着门口的两人笑了笑,回头指指门口相反的方向:“先生女士您好,我是xx商场的送货员,请问您是池仲景先生吗?”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单子递到池仲景面前。 池仲景接过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电梯旁堆的大箱小箱,点点头:“搬进来吧。” 送货员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再加上他们动作都很快,几个人三下两下就把所有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搬进池仲景家的客厅里,堆满了墙角。 虽然昨天是两个人一起买的,但是今天叶三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送货员走后,她就兴奋的扑向那一堆箱子,麻利的拆着包装。 其实昨天池仲景在买买买的时候,她根本没在意那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也没仔细看,现在伴随着“刺啦刺啦”的拆胶带声,所有箱子都被拆开之后,叶三兴奋之余,也有一点无语。 她拉起一条淡蓝色有小蒲公英暗纹的床单,歪了歪脑袋,艰难的说:“老板,看不出来,原来你内心里竟然这么文艺这么小清新吗.....” 上过老板的床并且曾经成功把老板压在身下的某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明显放松了许多。 不,甚至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 因为她现在正兴高采烈的把一跳印着小碎花的裙子往身边的男人肩膀上比划..... “啪嗒。”她的手腕就这么被人扣住。 叶三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指着它们问:“老板,这些东西都放到我的房间去吗?”她看着其中一个半身高的胡萝卜大玩偶,扯着它的叶子,心里想着如果抱着它睡觉一定超级舒服。 池仲景嘴角轻轻一勾:“我只是在想,这些东西,应该都放进‘我们’的房间。” 叶三脸一红,手里的胡萝卜一把塞进对面男人的怀里,眼神四处乱飘:“呃.....那个,老板,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快吗?”池仲景曲起手指,刮刮她的脸。 叶三害羞的躲了一下,然后猛点头。 池仲景倒也真的不着急:“那就搬去你房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微微俯身,搬起其中一箱,转身朝楼上走去。 这,这么简单就妥协了? 虽然这是叶三的希望不错,但这心里淡淡的憋屈感是怎么回事? 呸呸呸!自己不能这么矫情! 叶三调整好心情以后,也从地上挑了个看上去最重的箱子,“呼啦”一下抗在了肩膀上...... 晚上,叶三坐在焕然一新的客房中发呆。 两个小时前,这里的风格还和池仲景那件主卧一样,基本家具一件不少,深棕色的地毯,双人床上是棕色条纹的床单和一条浅灰色的薄毯,除了角落里放着的她那只带着猫耳朵的双肩包以外,根本看不出里面住着的是位可爱的少女(?)。 而现在,床单换成了刚才那条淡蓝色印着蒲公英的,地毯换成了米色,毯子是彩虹色,床头,墙角,地上,放满了各种大大的玩偶,衣橱里也添了十几件不同颜色和款式的女装,就连天花板上的灯,也换成了花瓣状的水晶吊灯。 其实叶三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房间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么一换,确实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她坐在床上,抱着大萝卜,拉开窗帘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静静的发了会儿呆。 如果是三年前,她还在井里泡着的时候,就算是给她爱因斯坦的大脑,她也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 自从跟在池仲景身边后,所有的林林总总,都像是电影放映一般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所有经历过的这些,都是从前在郊区孤儿院里的她所没有接触过的。 所以即使是受再多的伤,头痛再无法忍耐,她也会坚持走下去。 提到受伤......叶三不自然的转转肩膀,手扶在后颈轻轻揉了揉,撅起嘴——这块伤怎么疼了这么久还没好啊? 她刚想起身去包里翻池仲景曾经给她的神奇小药膏,身后就突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熟悉的气息。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用指尖沾了药膏,缓缓的涂在她的后颈的伤口上。 药膏凉凉的,叶三舒服的叹了口气。 “再涂一次,就换掉。”池仲景看着那罐药膏,再看看依旧青紫的后颈,眉头深深的皱起。 庸医。 他心里默默地说道。 第56章 女警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第二天下午,唐元坐飞机启程去了美利坚。 苟句开车送他去机场,叶三在家不知道玩儿什么,就跟着一起去了,当是放放风。 在候机大厅,唐元竟然有点热泪盈眶。 “不就是几个星期吗?”叶三恶寒的看了他一眼,揶揄的在他和苟句之间看了又看,“不舍得狗师兄也不用这么明显吧,问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唐元白了她一眼:“去你的。”他表情有些愁苦,眉毛挤成一团,“我姐偷偷告诉我,我妈这次急着让我回去,是要给我介绍个美国姑娘相亲,等事成之后我就能顺其自然的留在美利坚成家立业。” 他撇撇嘴:“我对外国姑娘向来没兴趣,这次估计又要让我妈百忙一场。” 叶三不能更同意,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不仅中国姑娘比外国的好,就连中国小伙儿也比外国的贤惠多了。” 唐元扶额:“行了行了你快别说话了。”腐女,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物种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唐元出过,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机场,通常都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已经到了异国他乡,可是今天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叶三和不怎么说话的苟句,竟然也让他萌生出来了一种淡淡的惆怅。 苟句则是不轻不重的瞥了他一眼,身后的背包摘下来,递到唐元手上:“什么时候回来?” “开学前一周吧。”他叹了口气,“总要在家多呆几天,让我妈消消气。” 苟句点点头:“那走吧。” 唐元:“哦。” 叶三:“......” 唐元走后,叶三用胳膊肘戳戳身边的苟句,侧过脸:“狗师兄啊,唐元师兄以前就这么......”听你的话吗? 苟句:“嗯。”他从前就是这样丢三落四,所以如果他不帮他背着包,他八成又要忘了。 叶三:“......原来如此啊。”她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两个青梅竹马......不,应该是竹马竹马的小男孩的形象了。 苟句:“??”她的表情好像不太对?算了,先回去再说吧。 他下午也要去火车站,所以把叶三送回家以后就离开了。正好池仲景上午去了公安局,所以叶三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突然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叶三鞋都没穿,跑到门口,打开侧面墙上挂着的小屏幕一看,皱了皱眉头。 她? 她想了想,还是先给池仲景发了个短信,才慢慢挪过去,打开门。 “你好。”女警站在门口冲着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并不经常笑的缘故,这个表情落在叶三眼里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叶三礼貌的点点头,稍稍侧身让女警进门,然后走进厨房翻了翻壁橱:“乌龙茶可以吗?”她拿着一个小铁盒朝着她晃了晃。 女警站在客厅正当中,听见她的话,耸了耸肩:“随便。” 叶三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然后坐下。 “谢谢。”女警点点头。 “我昨天听老板说,你今天找他有事是吧?”叶三歉意的笑了笑,“他去警局了,你去他实验室说不定能找到他。” 女警看了一眼地上的散落的玩偶。 叶三立刻站起来把它们收在怀里堆到墙角:“不好意思啊,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没收拾。”她有些尴尬,顺手随便拽过来阿绿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的来回抚摸着它背上软软短短的毛说道。 女警微微低头:“认识池仲景这么多年,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和自己的女学生同居。” 叶三有些奇怪:“女学生怎么了?”她虽然是女学生,但她同时也是女助教啊! 女警似乎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怔忡。 “是没什么。”她迅速的反应过来,嘴角轻轻翘了翘,“只是社会上对于师生恋还是有很多不好的舆论在,你们竟然能这么看得开,也很不容易。” 叶三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怎么说呢,舆论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无知的人说出来的信活不信其实都在自己。”比如说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还可以以尸体的形式继续生活在正常人之中,可是偏偏她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作为一只尸体,别人怎么看她她根本不在意。 不过老板嘛......“别人的看法”这个短语在他的脑海里根本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想到这里,叶三满意的点点头,似乎是对自己刚刚的话的肯定。 女警听了她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三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看见女警的表情,心里大呼“糟糕”。完了完了,她刚刚的话里面似乎有让她“不要管别人的看法坚持自己”的意思啊!老板明明前两天才劝她放弃,自己这样一说,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呃......”她开口想叫一下对面的人,却发现自己连女警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手抬到了半空中突然停下,有点尴尬。 女警似乎看出了叶三的尴尬,适时的开口:“李璟。”她的名字。 叶三点点头:“嗯....李警官,不知道你今天来是......”她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是单纯想找池仲景。 果然,李璟轻抬下巴,盯着她的脸:“我是来找你的。” 叶三心头一紧,顺猫毛的手下手一重,阿绿“喵嗷!”了一声,吓得叶三一个激灵。 “找我什么事?”她状似无意的问道。 李璟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报告,推到叶三面前,手指轻轻的扣扣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 “这份,是关于你的手机内容的调查报告。”她看着叶三猛然抬起头惊愕的眼神,淡淡的说道,“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查看了你的手机内容,但是如果按照正常程序,你的手机也是一件重要的证物。” 虽然嘴上说着道歉,但是语气却没有丝毫歉意。 叶三有点生气。 自己的手机什么时候被这个女警拿去调查了?她绞尽脑汁也没有头绪。 她挺直了背脊,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气愤的开口质问:“就算我的手机要当作证物,你们难道不征求一下手机主人的意见吗?” 她表面上是生气,其实脑子里正在飞快的回想着自己手机里的内容,尤其是被绑架的那天她在后车厢里给老板发的那些短信。 “你那天并没有被迷倒。”她直截了当,犀利的眼神望进叶三的眼底,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我们验过用来蒙你口鼻的那条毛巾,上面氯-仿的剂量非常大,足够普通人昏睡一个小时。” 她翻开报告的其中一页:“这上面是你和池教授的聊天记录,还要我读给你听吗?” 叶三深吸一口气:“我当时确实没有被迷倒,因为我长期在实验室,对氯-仿这类药物非常敏感,他站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到了气味,所以是装作被迷晕。”作为一只尸体,有一个好处就是她可以轻易的控制自己的呼吸及面部表情,让对面这个经验丰富的女警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破绽。 李璟挑挑眉毛:“是吗?”她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叶三,“那为什么当时我们给你做笔录的时候,你并没有说明?”她抱起手臂放在胸前,“我想不出你要隐瞒的理由。” 你想不出?我也想不出! 叶三恨不能把这句话甩在对面女人的脸上。 她现在心情极差,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翻了手机,还被打成报告直接摆她面前,饶是她平时没脾气的人,现在都积了一团火在胸口。 “是我自己不想说。”她没好气的回答道,“这与案情无关。”叶三瞪了桌子上的报告一眼,“如果你真的把手机拿走,就该知道我的手机里确实装了gps定位,就算我当时晕倒,老板也一样能找到我。”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要在乎过程?” 她看向女警,下巴轻抬:“还是,李警官你已经习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与常规背道而驰?还是你就是喜欢把心思用在这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话一出口,叶三就有点后悔,因为她看见李璟的脸一下子黑了一半。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她就算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道歉的话梗在喉咙里,就像是一盆凉水,直接把叶三刚才的怒火全都浇灭了。她看着李璟越来越幽深的眼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她抱紧了阿绿,两个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原来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半晌,李璟突然开口。她的眼角下垂,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爱上,嗓音也有些沙哑,“我以为,我坚持这么多年,终于能找到一个不反对我的人,池仲景终于收了个好学生,没想到......” 事到如今,叶三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只能实话实说:“我并不是支持你。”她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但是我还是想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未知的,就像你保存着你丈夫的尸体五年还没腐烂。”她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这件事情就很不可思议了,我的意思是,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完成你的愿望,池教授没办法,但还有很多能人异士存在,那些可能还不为世人所知,可能......”她有点紧张的词不达意,“你懂得。” 叶三长舒一口气,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女警听着叶三的话,眼里若有所思。 第57章 出去避避风头 李璟的脸色也在几分钟内连续变了几变,最后回到最初的面无表情。 叶三一直紧张的控制着自己手下的力道,猫毛上的手几乎是悬空的,就怕自己一个不冷静按下去把阿绿弄残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几乎没怎么动。 她发誓,这简直是她做尸以来过得最漫长的半个小时。就算是那天被邪教的人绑架扔在墙角,她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的盼望池仲景快点回来。 李璟从叶三刚才说完那段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就一直没说话,她看着叶三的脸出神,但是眼神却好像穿过了她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 “至于手机的事情......”叶三撂下一句话,“是老板告诉我这样做的,有什么问题,你就去问老板本人吧。” 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烦心事抛给池仲景,以免她说多错多,又徒生事端。 半晌,对面的女警倏地起身,礼貌的对着叶三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拿起桌上的报告,在手上颠了颠,最后还是弯腰放回桌上。 “报告我就不拿走了,放在这儿,等池教授回来以后,记得给他看。”说完,她不再留恋,直接走到门口。 叶三忙起身跟上去,看着她的背影到门口。她发现这几次见到女警,她不管是在工作状态中还是在生活里,都是一水儿的衬衣长裤,多余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扎在脑后,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男人。 就连背脊,也一直没有弯过。 叶三心头也有一丝惆怅,上前一步,抢在她身前帮她打开了门。 “嗯.....” 斟酌再三,叶三还是决定开口。 女警侧脸看向她。 “如果你有什么想不开,可以找我聊聊。”叶三真诚的看着李璟。 在她眼里,李璟也是个可怜的人,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虽然在她丈夫的问题上她并不能帮到她什么,但叶三还是很愿意让自己多个路人少个敌人。 李璟闻言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谢。” 半晌,她嘴角轻轻一翘,出了门。 叶三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掏出手机给池仲景发了个短信。 傍晚池仲景回来的时候,叶三正抱着一本厚厚的病理学看的入迷,旁边还放着一本医学专用字典,有单词不认识的时候顺手翻翻。 其实对于叶三来说,这本书里大部分单词她都是不认识的,于是乎整个学习的过程就变成了不停的查单词学英语...... 听到开门声,叶三立刻从藤椅上蹦起来,直直的冲向门口,扑进池仲景的怀里,脑袋埋进去一阵狂蹭。 池仲景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不是说‘一切ok’吗?”他是指叶三发给他的短信。 叶三抬手指指桌子上那份报告,声音闷闷的:“老板,她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都能调查到我的手机,会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发现我其实不是......” 李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面对她,叶三是在有点力不从心。 “每次跟她聊天的时候我都会头疼,太费脑筋了。”她撅起嘴,轻轻闭上眼睛靠在池仲景胸前,“我到底还是图样。”她感叹一句。 池仲景微微低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报告,并没有打开:“她这是老毛病,不用管她。” 叶三点点头:“嗯,反正她问我的时候我已经全推给你了,她以后如果再去烦你我就不管了。” 池仲景:“......好。” 他带着她走到刚才她坐着的窗边,抬手翻了翻叶三刚刚还没来得及阖上的那本全英文的病理学:“哟,学习呢。” 叶三骄傲的抬起下巴:“那可不!”自己喜欢的人是法医界的佼佼者,她自然也不能拖他后腿。 再“活”过来以后,即使是学习,叶三也觉得无比的珍贵,至少能证明她还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池仲景闻言,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三甚少看到他这个表情,一时有些好奇:“怎么了?” “今天上头给了我两个名额。”他淡淡的说道,“去香港学习一个有关毒理学的课程,唐元苟句他们往年都去过了。” 他摸摸她软软的发丝:“你想去吗?” 几天前才确定关系的男女,这么快就要分开吗? 叶三犹豫了。 但是她的犹豫也仅仅只是十秒钟不到的时间。 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但却很坚定。 她希望能多学一点东西,在有限的时间和无限的生命中,给自己一个生动的过程。 池仲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滑下,捏了捏她的略泛凉意的脸颊,往外一扯:“嗯,好。” 叶三虽然答应了,但是内心还是有千万个舍不得。 她伸出手环住男人结实的腰身,仰着头轻轻踮脚:“舍得我吗?”她声音轻飘飘的,淡淡的气息在她说话的时候扑上他脖子上的皮肤,痒痒的。 池仲景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微动。 开玩笑的语气,调戏的本意。 偏偏他就甘愿受她的调戏。 奇怪,和原来的心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可是几天前明明也不是这样宠着的啊? 池仲景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认命的俯下身,搂住女孩儿小小的身子,怀里充实了起来,白天在实验室里累积的那一点儿压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果然,有个女孩儿在家里,还是好的。 “当然舍得。”他在她耳后轻轻的说。 叶三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懒成了一团棉花,没力气抬手打他了。 == 去香港的学习是s大每年暑期针对医学院的本科生和研究生的一项固定项目,唐元师兄和苟句师兄都去过,叶三问了一圈,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更何况这次同行的还有陈乙丙。 当叶三坐着池仲景的专车优哉游哉的到机场的时候,正好碰见陈乙丙拎着行李箱从公交车上艰难的下来。 他穿着格子衬衫和一件薄外套,白白瘦瘦的一只拉着一个比他还宽的箱子无助的在机场外面的马路上行走的样子,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于是池仲景选择了转过头,目视前方。 叶三:“......” “老板你稍微慢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窗户放下来,对着外面人大力的招招手,“嘿!师兄,这边!” 池仲景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脚下还是慢慢把车速放缓,车子在陈乙丙身侧慢慢滑行。 陈乙丙闻声抬头,灿烂的阳光下同样灿烂的一张笑脸,像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天使,差点晃瞎他的眼。 “这里!”他兴奋的伸出手回应叶三。 “桃花妹啊你真是我的天使!也就是你还惦记着哥了!你不知道,老板那个黑心包工头啊,我......”越走越近,叶三身下的坐骑也越来越眼熟。 透过大开的车窗,陈乙丙越过叶三的肩头看到了鼻梁上驾着墨镜不知道正在看哪里的老板。 ...... 陈乙丙眼泪哗哗的,行李箱差点脱手。 “老,老板,你不是说今天没空吗?” 昨天晚上,陈乙丙在得知别人家的学生都是自己导师送到机场的时候,也厚着脸皮给自家老板打了一个,结果被以“明天很忙”为借口冷酷的拒绝掉了。 结果今天,打脸“啪啪啪”。 当然,陈乙丙是不会这么说出来的,顶多腹诽而已。 池仲景闻言,似乎是侧了侧脸,墨镜的表面反射出陈乙丙呆滞的表情:“嗯,我是没时间,要送她。” 她,自然指的是现在坐在副驾驶座上探出半个身子来跟他说话的叶三。 有空送小姑娘,没空送他。 他悲愤的看向池仲景,后者已经摘下了墨镜,一脸“你个大男人还需要别人送?”的欠揍脸,一口气咽了下去。 算了,都习惯了...... 既然遇到了,也没道理让他再自己走了,于是陈乙丙故作矜持的上了池仲景的车,还被冷嘲热讽了一句“看你一脸不情愿不如下去吧”。 这日子怎么过! 这次学习时间是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刚好就快开学了,叶三对自己第一个和老板一起过的暑假贡献给了学习这件事有些遗憾,但毕竟是自己答应的事情,所以一路上都硬硬的挤出灿烂的笑容。 不过饶是这样,还是没能掩饰出她对即将出远门这件事心底的不安和对池仲景的不舍。 下了车,陈乙丙很有眼色的“去厕所”,大厅里剩下叶三和池仲景两个人。池仲景手边放着一个浅黄色的行李箱,里面是她的衣服和生活必需品,还有一台电脑,是他昨天买了给她放进去的。 叶三拉着池仲景的衣角,嘴角终于垮了下来。 “老板,我有点忐忑。”她上辈子没出过远门,这辈子连池仲景的身边也很少离开,而这次去香港,而且还是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 池仲景伸出手把她的小手捏在手里,说道:“你现在的生气足可以坚持一个多月,再说还有陈乙丙跟着你,不用担心。” 他指指行李箱:“手机充电器,电脑,都放在里面了,有事打给我。” 叶三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咬咬下嘴唇,扬起下巴,眼睛眨巴眨巴:“老板,我从来没坐过飞机,怎么能装作是经常坐的样子?” 池仲景难得一怔:“你刚刚在愁的是这个?” 叶三点点头:“是啊。” 池仲景慈祥的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飞机上热的时候记得开窗户。” 叶三:“......” 第58章 熟人当然也很多 叶三第一次坐飞机,新鲜的很,特地跟陈乙丙换了个靠窗的位子,一边看着外面层层白云和蓝天,一边感叹自己的渺小。 池仲景曾经说过,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尸体,这片蓝天之下,唯她不生不死。 对于这个特殊唯一性,叶三一直有些惶恐。 尤其是在见到李璟之后,那个放弃了自我,放弃了责任道德,放弃了一切只为自己的丈夫能活过来的女警,她开始思考,为什么有的人要挑战规则,强行追求生命的延续。 她的两辈子加起来,算算也不过过了二十四年,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可能还会有无数个二十四年,那样漫无边际的日子,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也是她和老板相处的时候一直不敢提起的话题。 她看着窗外大块大块的云朵,突然觉得,在这片蓝天下,应该不止有她这么一个“独一无二”。 也许在天外,也有人们幻想中的神存在。 这样一想,叶三的心情似乎舒坦了许多。 “嗨。” 叶三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知道手臂被人轻轻戳了戳,才后知后觉的猛地转头。 一张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脸,并不是原本坐在她身边的陈乙丙。 “臣良!”叶三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臣良眯了眯眼,下巴一抬,示意她坐在后面的那一片:“忘了我是学化学的了吗?这次的课程来的都是化学院和你们医学院的学生。” 叶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难得你们家大老板舍得放你出来。”他两只手交叠托着后脑勺,冲她挤挤眼,“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自从上次发生在学校的那次命案过后,两个人几乎就没见过面了。 算起来其实也只有一个多月。 叶三点点头。 与臣良说不上多熟,也没什么话说。不过好在臣良是个剔透的人,看她一脸拘谨的样子,就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先回去了,同学叫我。”他松开安全带,起身,朝着她甩甩头发,“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饭哟!” 叶三忙不迭的点头:“嗯!落了地请你吃大餐!” 施衣之恩涌泉相报,上次在早餐店没这个机会,这次一定补上! 臣良看着叶三笑的弯成两条月牙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忡,不过情绪也只是转瞬即逝,自己也咧开嘴回了个笑容,朝她摆摆手,转身走去后面。 臣良刚走,陈乙丙就甩着手上的水从厕所出来,看到他的背影,好奇的问道:“那谁啊,你认识?” 叶三点了点头:“嗯,化学院的,似乎是老板的朋友。” “老板的朋友?这么年轻?”陈乙丙低吼一声,“还是研究生吧,竟然和老板是朋友关系?”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臣良侧过脸和同行的男生聊天,脸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比一般学生成熟稳重许多。 “啧啧。”他摇摇头,准确的下了个结论,“人中龙凤。” 叶三古怪的看了身边人一眼:“是这样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她转头看了臣良一眼,还是一样啊,普通人啊,“你也是老板的研究生,这个样拐着弯夸自己好吗!”她终于反应过来。 陈乙丙挑了挑眉毛:“我是老板的‘朋友’吗?二狗子他们都不敢这样说我敢?每次老板站在学术巅峰鄙视你的那种眼神你会想和他做朋友?”他手底下的杂志翻了一页,“选老板的研究生博士生的人,多多少少都带了那么点奴性,和老板做朋友,这种事我根本不敢想。” “老板脾气是不太平易近人。”这点叶三不能更赞同,“这样想起来他的朋友确实不多,他亲口承认的似乎只有臣良一个。”她补充了一句,“就是刚刚那个男生。” “所以,那人一定是人中龙凤啊!”陈乙丙灼热的眼神再次落在臣良的身上,“而且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异于常人。” 他煞有介事的拍拍叶三的肩膀:“你敢和他在一起,你更厉害。”他竖起大拇指举到她脸前,严肃的夸赞道,“你是人中人,王中王!” 叶三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找空姐要了条毯子披在身上,不再搭理身边这个聒噪的男人,闭上眼闭目养神。 从j省到香港,没有直达的航班,需要到上海转机,加起来在飞机上的时间大概四个小时。 到了香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叶三神清气爽,反倒是陈乙丙,晕晕乎乎的,下了飞机整个人都蒙圈了。 “桃花妹,你背着我吧,我走不动了......”陈乙丙不要脸的跟在叶三身后哀嚎着。 叶三瞅瞅自己两只手一手一只行李箱,再颠颠后背重了不少的背包,淡定的回答道:“没地方了,不如你坐在我肩膀上?” 话音刚落,臣良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左手还提着一个包轻快的从两人身边走过,眼神从两人身上轻轻扫过,并冲着叶三笑了笑。 陈乙丙立刻一扫刚才蔫不拉几的模样,飞快的直起身子,一把抢过叶三手里的行李箱,还没放稳,就又伸手扒她背上的行李包。 “桃花妹你累吗?我帮你拿吧!”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叶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逗比,似乎是把臣良当做自己的人生偶像了啊。 就这样,陈乙丙硬撑着把他和叶三两个人的行李从机场一路带回了g大。 这次安排的课程在g大,所以校方安排的也是学校宿舍,宿舍下面的宿管阿姨是个地道的香港本地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把叶三还有同行的几个女生送上了楼,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叶三听不懂的话以后,笑眯眯的留下钥匙出了门。 g大的宿舍有点像国外的大学,公寓楼里面每间都是小公寓,住四个人,每人一个小房间,大房间之间没有男女之分,所以其实叶三和陈乙丙他们也就只有一墙之隔。 送走宿管,叶三拉着行李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给池仲景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估计是在实验室里,于是叶三便发了个短信给他,报了报平安。 意料之外的是,短信倒是很快有了回复。 “在开会,收到了。” 叶三立刻脑补出一个懒洋洋窝在椅子里的池仲景拿着手机在桌下偷偷给她发短信的场景,感觉萌萌哒。 “老板,你开会不认真!” 池仲景收到短信,嘴角轻轻一抽。 他回了个:“哦。”然后把手机重新放在桌上,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正在读报告的对他发短信的行为颇有微词的年轻法医,随口指出了他两个错误。 “嗡嗡~”手机再次震动。 对面的人自觉地停下,池仲景头也不抬:“不要停,继续念。”然后看了一眼屏幕——“我在飞机上遇见那个陈良了哦~他居然也参加了这次的课程。” 池仲景眉心微动,然后一字一顿的回复道:“不是陈良,是臣良。”、 另一边,握着手机的叶三有点微囧。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把人家的名字写错了啊!真是尴尬。 她低下头回复道:“原来是‘臣’,姓这个的还真是不多。” 那边很快回复:“不是姓臣,他没有姓,臣良是他的名字。” 打完这句话,池仲景干净利落的将手机收进口袋,然后看到对面的年轻法医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不少。 他作了个暂停的手势:“休息十五分钟。”然后不管剩下人的脸色如何,起身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池仲景和读报告的年轻法医以外一共有四个人,都是此专业的高精尖人才,除了他们俩,剩下四人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怎么看都是他们比较厉害吧。而池仲景竟然不顾经验老道的前辈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出去,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年轻的法医是外省刚刚调过来的,见此情形小声抱怨了一句:“这人怎么这样......” 其中一个老教授瞥了他一眼,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慢慢的说道:“池教授是法医界的翘楚,你这么年轻能有机会跟他一起开会,虚心点儿,能学到不少。” 年轻的法医张张嘴,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会议室窗户外那个在打电话的人身上。 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怎么了? 他读书的时候,常常自诩成绩好,每次别人指出他的态度问题时,他就用这句话安慰自己。而现在......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份报告。 这是来到j市后他写的自认为最完美的一份报告,那个男人从头到尾看上去都心不在焉不说,竟然发着短信也能挑出他两个错误。 他看向男人挺拔的背影,眼里流出一丝羡慕。 这该是多么恐怖的知识量啊。 池仲景现在正在会议室外面打电话。 电话当然是打给叶三的。 叶三接到池仲景的电话自然开心的飞快接起来:“老板,不是在开会吗?” “中场休息。”池仲景走到茶水间,给自己接了杯水。 “哦。”叶三在电话这边点点头,想起刚刚两人讨论的臣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板你知道吗!”叶三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陈乙丙听说了臣良是你朋友以后,简直崇拜的无以复加!刚刚从机场出来,臣良就那么一个眼神,陈乙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从原地蹦起来了!” 她那边笑的开心,连带着电话这边池仲景的眉眼也微微松弛。 “是吗?”他喝了口水,眼皮微垂,“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他,当然指的是臣良。 叶三吃惊的“啊!”了一声:“老板,你骂人!”她还是第一次听池仲景说出这种话。 池仲景一怔,旋即嘴角轻轻上扬:“我不是在骂人。”他指尖揉揉眉心,“我是在说事实,他的原形,就是只鸟。” 第59章 又来? “鸟?!”叶三失声大叫了一声,声音在房间中回响,吓得她立刻捂住嘴,轻轻走到门口打开门——外面没人,估计大家都没听见。 她重新关好房门,坐回床上,眼前浮现出臣良那张脸:“怎么会是鸟呢?鸟也能变成人?”问完这个问题,叶三立刻觉得自己是个傻帽。 这不是废话吗?她一个尸体都能和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生活,鸟能变成人有什么稀奇的。 她在电话这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原来他是只鸟精。” 池仲景听到“鸟精”这个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轻快了许多:“嗯。”他说道。 其实早在她发现臣良和老板关系看上去不错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了,只是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学生,看上去也和平常人无异,她才没敢往其他方面想。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作为超越科学认知的存在,竟然对身边有个鸟精反应这么大,实在是有点丢人啊...... 怪不得老板刚刚说,他不是只好鸟。 叶三深吸一口气:“老板,你明说吧,咱周围还有谁不是人,我好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看来,周围一直围绕着奇怪物种的老板,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的物种吧?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 半响,池仲景的声音响起:“不多。” 不多?什么意思?也就是还有? 叶三正欲再问,池仲景那边似乎传来“扣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敲门,然后是低声的交谈。 “我要继续开会了。”池仲景对着电话说了一句。 叶三虽然还很好奇,但还是乖乖的“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给手机充着电,叶三一头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呆呆的出神。 == 学习的时间说充实也充实,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叶三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上上课,做做笔记,晚上回了宿舍和同宿舍的三个女生外加陈乙丙一起打三国杀。 意外的是在纸牌方面一直没什么天分的叶三竟然在三国杀场上大杀四方,杀的陈乙丙到最后完全没了脾气,随时都能愤而离席的架势。 没办法,叶三每次选张飞来丈八选吕布来连弩,就不提每一局都会挂上的八卦阵,对面人只能干看着她开心的收割着自己的武将然后默默流泪。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陈乙丙丧气的把牌扔在床上,不住的摇头,“傻子牌壮,傻子牌壮。”他安慰自己道。 叶三蛮高兴。 虽然被人说了傻子。 跟往常一样给池仲景打过电话,为了抚慰菊花哥哥被三国杀伤透了的心,叶三决定请他出去吃宵夜。 在路过臣良宿舍门口的时候,叶三脚下一顿,抬手扣了扣房门。 屋里的人很快把门打开,并不是臣良,而是另一个男生。 “呃......”叶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问臣良在吗?” 男生挠了挠头发,说道:“不在,他出门了。” 从宿舍里出来,陈乙丙好笑的看了看她:“喂,你不要想趁着老板不在就出轨我偶像啊!” 叶三白了他一眼:“出你个大头鬼!我只是之前欠他一顿饭,一直没来得及还而已。”她皱了皱眉头,强调道,“我其实跟他不熟的!” 陈乙丙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放心吧,我开玩笑的,不会告诉老板~” 叶三撇撇嘴。 哼,她和老板才不会出现这么狗血的误会呢。 香港人的夜生活很丰富,但是他们俩只是想吃个宵夜,就随便找了个小摊位坐下。陈乙丙吃的很香,叶三则是无聊的戳着碗里的鱼蛋,香味传进鼻子里,撅撅嘴。 来之前池仲景嘱咐过她,如果可以,尽量少吃东西,反正她也不会饿,多吃一点少吃一定倒是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香味实在是有点诱人。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在四周来回巡视。 耳边大多都是本地人在叽里呱啦的讲着粤语,很少听到普通话。虽然听不懂,但叶三还是觉得,粤语是门非常美丽的语言。 她的视线没有焦点的扫过人群,扫过商贩的摊位,扫过街口——街口出去是个小广场,广场中心有个精致的小喷泉。 叶三一时起了兴致,对着还在埋头苦吃的陈乙丙说:“我去那边转转,一会儿回来找你!” 陈乙丙顺着她的指尖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个小喷泉,点了点头。 小喷泉虽然不大,但是在旁边还是有许多情侣或牵手或依偎着站在一起,他们低声耳语,互相微笑,亲吻。 叶三看着那喷泉中翻滚的五颜六色的水花,一时兴起,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与喷泉的合照,给池仲景发了过去。 那边并没有很快回复。 叶三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左右,她一想,一般这个时间老板应该还在实验室里加班,微微有点心疼,便在那张照片后面又发过去一条短信。 “好好休息~记得给阿绿买猫粮!” 她不指望老板给阿绿做饭,只求回去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好好的活着...... 在喷泉边又坐了一会儿,约摸着陈乙丙应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叶三起身朝着刚才吃东西的地方走去。 嗯?桌子空了? 叶三一愣,立刻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陈乙丙。 没人接。 她跑到店主大叔那里,指指那张桌子:“请问刚才在这里吃东西的男生去哪里了?” 店主大叔普通话不太流利,来来回回说了三四遍叶三才算听明白。大叔说,刚刚那个男生吃完走了,大概是十五分钟前。 十五分钟前,她还坐在喷泉边,没理由陈乙丙看不到她吧。 她出了小店,一边朝喷泉走着一边又拨通了陈乙丙的电话,依旧是等待的“嘟嘟”声。她翘起脚,视线越过人群寻找着陈乙丙,无果。 她低头想了想,觉得这里离港大并不远,自己还是先回去,陈乙丙找不到自己自然也会回去。 这么想着,她一转头。 鼻尖蒙上来一块布料,鼻间是熟悉的气味。 叶三看着对面这个头戴棒球帽脸上蒙着口罩的人,心里一阵哀嚎。 卧槽!又来? 这邪教算是挖不干净了是不是!她到香港都能追过来? 没办法,她只能再次装着被迷晕的样子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她感觉自己靠在了一个肩膀上,似乎是个男人。 然后这个男人一手掐着她的腰,两个人外表看起来像是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可实际上叶三的双脚已经离地了!也就说她现在是整个人悬空在半空中! 而且是在装作昏迷,实际上腰间被男人的大手掐的非常痛的情况下! 没办法,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叶三只能强忍住腰间的剧痛,咬着牙,知道耳边的人声渐渐淡去,大概是走进了没人的小巷,男人才改抱为抗,把叶三直接甩上肩膀。 好吧...... 叶三先在有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吃东西。 被扛了一路,手机也在半路中被扛着她的男人提前摸走。 叶三没办法,只能一路紧闭着眼不敢张开。 男人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是步行,时间有点长,长到叶三已经在担心自己被放下来的时候脸上没有充血会不会被怀疑是有问题......的问题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叶三被平放在一张床上。 她手脚有点僵硬。 怎么,这次该劫色了? 男人的脚步声很轻,房间里很安静,叶三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还有别人在所以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竖起耳朵分辨着空气中细小的声音。 不过确实还真让她听出来,房间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医生,确定她不会醒过来吗?”房间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随着说话声一起响起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说话的人在朝她走过来。 叶三一惊。 是李璟。 竟然是她!她想干什么? 叶三大气不敢喘。 话音刚落,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停顿了半响,然后移开。 叶三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她没听错,刚刚李璟似乎叫了一声“医生”,大概就是现在把手搭在她手腕上,外加刚刚把她扛回来的那个男人。 如果她没判断错,现在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在给她把脉。 她不太了解中医方面的知识,但这倒让她想起来从前她还在郊区住着的时候,孤儿院附近就住着一位老中医,平时孤儿院里有小朋友生病了她只要诊诊脉就能准确的找到病灶,是周围人崇拜的对象。 而这个男人既然是李璟请来的,自然水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璟找了医生,是在确认自己是否昏迷,还是......她在怀疑些什么? 原来上次的交谈并没有消除她对自己的好奇。 叶三想,如果再不行动,她大概就要暴露了。 不行......叶三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 她要在男人说话之前解决掉他。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慢慢发力,缓缓抬起身侧的手掌——被男人搭在手腕上的手死死的按了回去。 “是,她现在还在昏迷的状态。”男人冷静的回答道。 叶三手上的力一松,面上依然是还在昏迷的状态。 他是谁?他在帮自己! 第60章 演戏 李璟沉默了半晌。 “医生,你觉得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就是用沾满氯仿的毛巾捂住口鼻,但是被捂住的人却没有昏迷?” 叶三的手腕依旧被身边的男人用力按在床上,听到李璟的话虽然心惊肉跳,但也缦缦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做到不让李璟看出端倪。 她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只能平稳心跳,肌肉紧绷,以防万一。 等了两秒钟,身边的男人开口回答道:“如果在被迷晕之前屏住口鼻的呼吸,确实不会。”说话之间,他就松开了叶三的手腕,然后手指在李璟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扣了扣叶三的小臂。 她能感觉到李璟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从脚底到头顶,就连后背都渗出细密的冷汗。 男人起身,走到李璟面前,摘下口罩。 “如果你请我来,只是想确定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那就是在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他的语气有点冷硬。 李璟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怔忡。 “今天你说话有点奇怪。”她下巴轻抬,看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男人轻蔑的抬了抬嘴角:“是吗?”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叶三身上,一只手提起自己的工具箱,打开,看都不看李璟一眼:“要做什么,快点说吧。” 李璟皱了皱眉头,张张嘴想说句什么,但最后还是眼神一闪:“她是池仲景的学生,我怀疑她有问题,你帮我看看。” 男人瞥了她一眼:“一个小女生,能有什么问题?” “她体温很低。”李璟抱着手臂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昏迷”的叶三,“你看看她的后颈。” 男人闻言,照李璟说的把叶三轻轻扶起,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微微侧头看了看她的后背。 “一片淤青,应该是重物击打或者是碰撞。”他把叶三重新放回床上,“我刚才给她把过脉,她体温低应该是体虚所致,至于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李璟手指在叶三后颈伤痕轮廓上方虚晃两下:“问题就是,这个伤是两个月前留下的。”她看到男人皱眉,自然的打断了他开口的念头,“我知道所谓伤痕体质,有些人的上确实恢复比一般人慢。” 她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拿出一根甩棍握在手里,轻轻一用力,棍子变长,然后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当时打她的人用的是一根结实的木棍,用了*成的力气击打这个部位。”她深吸一口气,“但她却没有晕倒。” 她看向男人:“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 男人闻言,眼皮轻轻低垂,落在叶三后颈依旧很明显的淤青上,一只手手指并拢按上那块淤青,眼里滑过一丝阴霾。 “用力击打这个位置,并不会让人昏迷。”他指指颜色最重的区域,然后手指向上挪了大约两指宽的距离,轻轻一点,“这里才是。”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男人再次起身,这次,他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收好,后退一步,眼里闪过一丝悲哀,“她再普通不过。” 李璟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你确定?”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当然,还有一丝疯狂。。 她握着棍子的那只手一紧,在男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突然举起棍子,用力敲向床上女生的小腿骨! “你干什么!”男人阻止不及,伸手一抓,只抓到了李璟的袖子,力道根本收不住,棍子还是落在了小腿骨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 “你疯了!”男人一把夺过棍子扔在地上。 “你看!她没有反应!”她冲过来抓着他的领口,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狠辣,“跟我想的一样!她根本没有知觉!她不是人!” 男人平静的看着她,然后抬起手,重重的打了面前的女人一巴掌。 “啪!” 男人力道不大,但李璟还是偏过头去,发丝凌乱的散了一脸。 “她没有醒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你给我的氯_仿剂量太大,有麻痹作用,所以她醒不过来。”男人走到李璟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她不是人?你,才是那个最不像人的。” 一瞬间,李璟的眼神似乎有些破碎。 像是玻璃突然有了裂缝,露出了后面原本凶狠决绝的本性。 “你怎么发疯是你自己的事,请不要扯上我。”他转身就想走。 “等等!” 李璟突然叫住了他。 男人回头,身后的李璟已经迅速把凌乱的发丝整理的一丝不苟,根本不像刚挨了一巴掌的样子,眼神也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善始善终。”她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叶三,眼里闪过一丝不甘,“把她送回去。” “善?”男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真不知道你在说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愧疚。” “我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李璟下意识的挺直腰杆,走到他面前:“下次不会找你了。” “希望如此。”男人平视前方,越过她,径直走向叶三的床。 过了十分钟,整间房里鸦雀无声。 叶三怕李璟去而复返,一直不敢睁开眼睛,而男人也没说话。 终于,还是男人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你也挺能忍的。”男人伸出手戳戳叶三的小腿骨,“刚才这一下可不轻。” 叶三没反应。 男人轻轻一笑:“放心吧,她不会回来了。” 话音还没落,床上的女生就“腾”的坐了起来,曲起左腿把脸迈进膝盖,手指紧紧抓着牛仔裤的布料。 “疼死我了……”叶三忍不住哀嚎。 被甩棍用力打的那一瞬间,她真的差点就忍不住跳起来。 简直是一种钻心的疼。 要不是李璟这一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对于疼痛已经敏感到了这种程度。 男人顺着她的小腿轻轻一抚,然后说到:“放心,还没断。”他当时虽然没能及时阻止李璟,但他拉着她袖子那一下,也缓冲了不少力道。 不然这骨头非断了不可。 叶三此刻在心里已经把李璟骂了千百遍。 她龇牙咧嘴的抬起头,看向坐在床边的男人。 陌生的脸,从前从来没见过。 “刚才谢谢你。”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请问你是……?”她估计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却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毕竟他是李璟请来的,说明两个人之间一定关系匪浅。 他也是医生,见到她这样能跑能跳的尸体,会不会趁这个机会把她带走做研究?会不会解剖她? 想到这里,叶三抱着自己的左腿,默默往后坐了坐,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看着叶三小心翼翼的样子和提防的眼神,男人似乎很高兴。 他扯了扯嘴角,眉毛轻佻:“小桃花,不会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吧?”声音与刚才,似乎发生了变化,“这种危险的情况,看来还是要我来救你。” 由低沉醇厚变成了磁性清亮。 叶三听的太耳熟了。 “你变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叶三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怪不得晚上敲你的门你不在,原来是跑来cosy。”她拍拍胸脯,“把我吓得不轻。” 眼前男人一笑,脸也瞬间变回原来的样子。 “错。”他摇摇手指头,“我下午不在是因为别的事情。”他指指自己,“变成这个男人,也是机缘巧合。” 叶三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还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去。 臣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放心吧,她已经走远了。” 叶三撅噘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和李璟很熟吗?” 臣良恍然大悟:“原来她叫李璟。” 叶三跪倒:“你不认识她?” 臣良老实的点点头:“说实话是不认识的,但来香港之前池仲景给我看过她的照片,让我注意提防。” 他皱皱眉头:“我说小女尸,你是怎么招惹上这种疯子的?要不是今天被我刚好碰上,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三也很无奈:“你也说了,她是疯子。” 臣良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他:“先给你老板打电话吧,估计他要着急了。” “哦。”叶三接过手机开机。真没看出来,他还挺会演戏的,竟然在不认识她的情况下把演的惟妙惟肖。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发现在两个人的对话中,臣良一直很巧妙的避开了许多可能让他暴露的话题,而且相当自然。 真是个多才多艺的鸟精。 叶三感叹道。 “哎对了!”她抬头看向臣良,“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生?叫陈乙丙的,你的粉丝?” 臣良仔细回想,摇头:“没有,怎么了?” 叶三皱起眉头:“那就奇怪了……你是什么时候变成那个男人的?” “他‘迷晕’你之后,我在小巷里跟他换的,怎么了?”臣良看向她。 “糟糕了糟糕了!”叶三飞快的从床上翻身跳下,但她忘了自己小腿受了伤,刚落地就一阵剧痛,差点跌坐在地上,幸亏臣良眼疾手快把她捞起来,用手臂架住。 “我们去找那个男人!”她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去,“他可能把陈乙丙藏起来了。”她捏着手机,一直拨不通的陈乙丙的电话。 第61章 不是鸟精,是百雀灵。 幸运的是,找到刚才臣良假扮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他还在垃圾桶里昏睡着。 叶三看着垃圾桶中被折成一团的男人,有点无语。 “我就说你不用着急吧。”臣良慢悠悠的走上前,一只手抓着男人的领子把他从垃圾桶中一下提了出来,举在半空中抖了抖他身上的垃圾,“我可是雀神,你们这种空有一身蛮力的小尸体怎么能和我的法术相提并论?” “雀神?!”叶三崇拜的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晶晶亮,“你还会打麻将呢?” 她两只手的食指对对,低下头撅撅嘴:“我就只会斗地主......哦对了!还有三国杀!” 看着眼前叶三笑眯眯的脸,臣良实在很难克制住打她一拳的冲动。 “是‘百雀之神’!”臣良难得气的跳脚,“什么麻将三国杀的!” 叶三歪歪脑袋,不解的问:“你不是‘鸟精’吗?” 臣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是池仲景那个混蛋告诉你的是不是?”他恶狠狠的抓着叶三的肩膀来回晃,“那个混蛋!我扒了他的皮!”作为尊贵的百雀之神,千百年来只有一个人开口闭口都是叫他傻鸟,偏偏还是用那种平淡的欠揍的口气。 哦,原来不是鸟精,是百雀灵。 叶三被他晃得头晕脑胀:“好.....好了!尊贵的雀神大人你快放开我吧!我实在是.....”要吐了! 臣良这才松开叶三的肩头,表情阴霾的瞥了一眼刚才被他扔在地上的男人,抬起脚来踩了他后背一脚。 哼! 他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 带着恨意踩了几脚,臣良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一转头,就看见身边的小姑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怎么了?”他慈祥的问道。 叶三立刻头摇的像拨浪鼓。 “现在怎么办?”她指指地上的男人,“你假扮他,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女警找他对峙不就全露馅了?” 臣良蹲下身戳戳那个男人的手臂,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拈了根绿色的羽毛,在半空中一晃,叶三还没看清,就被臣良毫不客气的按进男人的眉心。 他嫌弃的拍拍手:“区区凡人,真是浪费了。”他小心翼翼的摸摸自己的额头,皱皱眉头。 看到此情此景,叶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那根羽毛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似乎在邪教案的凶案的现场,也有一根羽毛来着?后来所有的证物都被专案组拿走,羽毛的事情就没有再提过,她也没在意。 现在想起来..... “哎!”她拍拍臣良的后背,审视的眼光看着他,“那个邪教组织杀人的现场当时有根羽毛,我看着跟你刚才那根好像一样啊......” 都是一样的碧绿色。 “是吗?”臣良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对,是有这个事儿来着。” “你为什么会去案发现场?”叶三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臣良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池仲景没告诉你吗?”他摊开手,幻化出一堆绿色的,像是宝石一样的羽毛,浮在半空中,“我虽然是雀神,但是本体是不死鸟,如果想要在人间或者,就必须吸收人的死气来维持自己的形态。” 他从手中的羽毛随意挑出一根在叶三额头上一扫,羽毛消失在手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你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要比你厉害很多。”他盯着叶三眉心隐隐可见绿色花纹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以后你有危险,我就能知道了。” 叶三点点头,抬起手摸摸额头,没什么感觉。 “你刚才给他弄得,也是我这个?”她指指自己的眉心,再指指地上的男人。 臣良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你的高级多了。”他的手掌在男人手臂上虚虚一晃,男人的皮肤表面立刻出现了一个羽毛的形状,“这只是未免东窗事发。” 他起身,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之前那个女警不是说了吗?再也不来找他了。” “她说的话可信?”叶三撇撇嘴,“你先弄醒他,陈乙丙还不知道在哪呢!” 语毕,臣良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穿上。” 叶三奇怪的接过外套,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他眉头轻轻一皱:“先穿上再说。” 叶三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将臣良的长风衣穿在了自己身上。风衣原本就是中长款,穿在一米八多的臣良身上已经到了膝盖,现在一米六多的她穿着......她低头看看脚踝处的风衣下摆——这简直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臣良看她穿完衣服,便挑挑眉毛,伸出手,将她的脸侧的头发别在耳后,然后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踩了男人的手臂一下。 叶三身子不自觉的跟着一震。 感同身受啊...... 男人哼唧了两声,幽幽的转醒。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男人眯了眯眼,看清了自己眼前的情形——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人都站着,他则是躺在地上,四肢还有被重物碾压过得痛感。 “你,你们是谁?”男人记得,自己受李璟所托要去弄晕一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女孩,他记得自己从背后迷晕女孩就拉着她走进了小巷,之后的事情......糟糕!他怎么会躺在这里?那个女孩呢? 他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自己身边的男人朝自己伸出了手。 臣良慈祥的把男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托着他的手臂让他靠在墙上,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我们两人路过,看见你倒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真是不要脸啊...... 叶三看着臣良单纯无辜的眼神,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指指男人身边的手提箱:“不好意思,刚才打开你的箱子看了看,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医生?” 男人警惕的看了臣良一眼,然后眼神扫过站在他身边的叶三——她穿着长到脚踝的卡其色风衣,头发......他眼神有点不太好,似乎是长发?明显不是刚才那个被他迷晕的女生。 “是的。”男人点点头。 臣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到男人面前:“这是从你包里找到的,刚才有个女人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替你接的,本来想让她过来接你,但是她似乎听到你晕倒了以后就很生气,话也没说两句就挂了。” 正巧,臣良正说着,男人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顿时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手机屏幕上——进来了一条短信,来信人,李璟。 叶三深吸一口气,牙齿不自觉的咬着下唇。 臣良握着手机的手也一僵。 谁都没想到。 难道就要前功尽弃了吗? 男人自然的从臣良手里抽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滑开——“今天的事我对你很失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李璟”。 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臣良稍稍松了口气,朝着叶三比了个“ok”的手势。 男人看完短信,露出一个苦笑。 “女朋友?”臣良假装感兴趣,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兄弟,看开一点吧。” 男人摇摇头,欲言又止。 “算了,谢谢你们。”他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那里的肌肉酸疼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摔倒的时候蹭到了。 “不客气。”臣良笑眯眯的说道,“啊对了,不知道你......”他还没说完,叶三的手机句突然响了起来。 叶三看了臣良一眼,掏出手机,举到他面前一晃,然后臣良立刻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他回头看向男人,点点头:“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谢谢。”男人说道。 臣良摆摆手,拉起身边叶三的手臂,飞快的走出了小巷,而男人也在他们身后从小巷中出来,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男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叶三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拨了回去,电话刚一接通,两边就同时问道:“你在哪儿?” 电话那边的陈乙丙迅速说道:“刚才我被人打晕了扔在墙角,现在刚醒,你怎么样?没事吧?。” 叶三挠挠头:“一言难尽,我现在回学校,我们宿舍门口见吧。” 电话那头又说了句什么。 叶三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放心吧,你偶像在我旁边呢,他和我一起回去。”说完,她挂掉电话,把风衣脱下来递给臣良,“你还是穿着吧。”他把衣服给了她,身上只有一件短袖t恤。虽然香港的温度很适宜,但晚上还是有点凉意。 刚才多亏穿着臣良的衣服,男人才没认出她。 果然是个猪队友。 臣良没有推辞,接过来随意往肩头一搭,下巴轻抬:“走吧。”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几乎是她前脚刚上楼梯,后脚陈乙丙就迅速拉开房门冲了出来,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抓着她的肩膀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表情严肃。 “要不要解剖看看?”叶三开玩笑的说道。 陈乙丙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才几乎皱成包子的五官打开,嘴角拉到下巴:“你没事太好了,否则我非得被老板扒层皮!” 第62章 你怎么来了? 半夜十二点,三个人晚归原本就惊得几个宿舍开门查看,叶三也不好意思让两个男生在自己宿舍里呆太久,毕竟还有别的女生在,于是两人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叶三送走他们,自己转身一头栽进床里。 不过短短的五个小时,叶三感觉倒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辛苦。 如果今晚不是臣良,而是别的男人......她想了想,自己也许会和女警打起来,然后彻底暴露身份。 自己果然还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 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眼前一片黑暗。 半晌,她又把枕头扔到一边,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着天花板——刚才她装晕的时候一直闭着眼,那种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李璟...... 这个名字咀嚼在唇边,同一开始完全变了一个意味。 老实说,叶三确实没想过和她做朋友,当时说的那句也只是客气话,虽然是女警,但她总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警察。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竟然能通过那些细如毫发的细节抽丝剥茧,推理出她不是人类的事实! 这简直太可怕了。 叶三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她先是查了她的手机,再是找了医生,最后竟然疯狂到亲自动手用棍子打她的小腿——想到这里,叶三不自觉的手向下探,摸到自己的小腿骨。 刚才回来的时候一直坐在车里,上楼也是陈乙丙背着她,所以没什么感觉。 现在轻轻一按,还是隐隐作痛。 足可见她打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明明什么事也没做过,只是像一个普通人类那么活着,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小心翼翼,却总是像生活在宫斗小说里步步惊心。 “嘶——”叶三倒吸了一口凉气,起身换自己上宽松的棉质短裤,一低头,小腿向上的那一面一块可以和她后颈的伤相媲美的淤紫大喇喇的暴露在空气中,让人触目惊心。 幸亏现在是秋天,长裤在所难免,否则回去一定会露馅。 她不想给老板惹麻烦。 想起池仲景,叶三揉着小腿的手突然放缓,她的眼神盯着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发了会儿呆,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又放下。 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她想起刚刚关门前陈乙丙可怜巴巴小狗似的眼神,叹了口气,后背靠在床头,一侧脑袋,伸手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景。 黑夜还是那个黑夜,星星也并没有比j市多多少,月亮没有圆,就连空气也不如j市新鲜——叶三现在心里有点郁闷,完全没了当初来学习时候的那股热乎劲儿。 此时此刻看着同一个月亮,叶三只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回j市,回到那个有温暖的可以称作“家”的地方,那里有她喜欢的人,他们两个就算一晚上不说话,心里也一样是满满的。 她低头掰着手指算算日子——才过了一个星期多,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她瘪瘪嘴,顿时泄了劲。 怎么办,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想念了。 叶三的手机那期又放下。 她不敢给池仲景打电话,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把今天的事讲出来......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啊! 于是纠结来纠结去,时针转了六十度角,叶三毫无睡意,手里的书也一页未动。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当然,如果房门没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情况下。 “咚咚咚。” 房门被急促的叩响。 前几次被人暗算的经验让叶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踮着脚,缓缓走到门口。她的脸颊刚刚贴到门上,就被再一次袭来的敲门声震得脑子嗡嗡响。 她揉揉太阳穴,目光随意一瞥,结果发现自己桌子上赫然躺着一只手机。 看外表,应该是陈乙丙的。 那外面应该就是来要手机的某人吧。 饶是如此,叶三还是距离房门一步远,上前探着身子伸长手臂摸到门把手,脚下暗暗用力,做好了随时有大动作的准备。 “咔嚓。” 叶三手还没离开门锁,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叶三下意识的后跳一步,庆幸自己刚才有所防范。 她向后退了一步,身子还没稳,就眼前一花,手臂被人狠狠的抓住,“哗啦啦”——是衣料接触摩擦的声音。 她被人一把拽进怀里。 “叮——”叶三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到亮光。 熟悉的味道,多么想念的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出现在了眼前。 叶三被男人用力的揽在怀里,男人身上还带着在城市街道穿过沾染的凉气,什么话都没说。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准确来说,是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狠狠地,大力的,像是要把叶三揉进他身体一样的两秒钟。 他转身关上门,把几道八卦的视线都隔在了门外。 叶三还没缓过来。 她太激动了,激动到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激动地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你你.....”她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尖指着门板,眼神混乱,“你是怎么进来的?下面没人拦你吗?” 池仲景把脖子上的灰色的围巾摘下来,随手扔在叶三床上,大衣也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叶三从背后看着,他大衣下面的衬衫已经湿了一片。 “我说我是你们的老师,她就让我上来了。”他皱皱眉头,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自带了一圈温暖的光环,“没想到香港这么热,就穿的多了点。”他像是在跟叶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熟悉的声音一响起,叶三就忍不住鼻头一酸。 可是她的大脑还恍恍惚惚的:“我帮你去隔壁要一件。”隔壁有陈乙丙,有臣良,随便谁,只要能证明这个男人确实是现实中存在的就好! 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好笑:“这么晚了,你去敲男生宿舍的门?” “啊?”叶三脚步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件傻事。 她讪讪的收回已经搭在门锁上面的手,挠挠头,恍然大悟一般:“对啊!你怎么能穿他们的衣服呢!”她双眼没有焦点,“我跟你说啊老板,这两天我们去逛了很多地方!香港有好几条街都不错,明天我带你去!” 池仲景一顿,然后走到叶三面前,眉眼低垂:“你在对空气说话吗?” 叶三一愣,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手被对面男人温暖的大掌紧握着,心里刚才还如乱麻一般的思绪,现下全都消失不见,成了一片空白。 “你真的来了......”她喃喃的说道,“你怎么会来呢?”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有十五天,你......” 在她说话的时候,池仲景的目光已经迅速的把面前的小姑娘从头顶扫到了脚底,然后目光停留在明显有一块阴影的小腿上。 眉头深深的拧起。 叶三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从j市到这里说远也不远,但也不近啊,你怎么说来就......啊!”她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刚才站着看不清楚,现在在灯下,池仲景把叶三的双腿搬上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灯光下,那一片淤紫更加触目惊心。 池仲景的脸又黑了几分。 叶三立刻不敢说话了。 “李璟?”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度,声音中的危险让叶三听了都忍不住缩缩脖子。 听到这个名字,她就知道自己没办法隐瞒了。 “老板,你怎么知道的?”她两只手抓着自己的上衣下摆,不安的扭来扭去。 池仲景也不想让她费神去猜,头也不抬的说道:“臣良。” 叶三点点头。 既然陈乙丙没有告诉他,那一定是臣良了,这两个人认识这么久,她早应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因为这点事就从j市赶了过来?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有颜色的地方,叶三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总是受伤呢?”池仲景的眉毛已经皱的不能再厉害,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明明是十足的伪装,明明保护的那么周全,为什么还是会受伤呢? 叶三忙摆摆手:“这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没有防备之心,才会总是被人暗算。”她飞快的说道,“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别说了!”池仲景揉揉眉心,疾言厉色的打断她。 叶三一愣,抿抿唇不再出声。 池仲景抬头,看见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瞬间明白她是误会了他的话。 “我不是在对你发脾气。”他翻身上床,坐在叶三身边,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缓缓开口,“我只是......” 只是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无力感? 只是突然意识到了她在他心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 他说不出口。 池仲景只知道,自己自从收到了臣良的讯号,就立刻推了这几天所有的工作,订了最近的航班,风尘仆仆的一路赶到香港,站在她的宿舍楼下,冲上来,敲门,把她抱在怀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才真正的安定了下来。 他也是第一次萌生出,想把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毁灭的念头。 李璟。 他每次想起这两个字,心头似乎都有黑雾笼罩。 第63章 道歉条 两天没更新,狼君心里其实也有点急,所以赶紧上来给大家道个歉。 一直关注作者有话说的亲们也知道,狼君已经开始准备考研了。狼君平时的成绩一直在中游附近浮动,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的尴尬境地,所以考研这个决定本身就很艰难。但是既然下了决心,就要一直坚持不是? 但并不是说狼君就放弃小说,因为这也是狼君一直的爱好和梦想。 说实话,从去年一直到现在,狼君一直坚持着几乎日更的习惯,每天回宿舍打开电脑码点字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是现在有了考研这个任务,每天的三千字对于狼君这种普通速度的小透明来说确实有点困难,我并没有放弃码字,但现在它确实要还一部分精力给考研了。 这两天没更新,也是因为狼君每天上课上到五点多,晚上自习到九点半,然后跑步回来就十一点了,第二天还要一早出去上课,码字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所以现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吧。 狼君一直把写小说当做自己最大的爱好。虽然写出来的东西有些还很幼稚,文笔也欠缺,点击不太多什么的狼君也从来不在乎,只是故事都是自己喜欢的,开了头就一定要写完。 上面也说了,狼君开了头就一定会完成,这也是狼君的好坑品! so!so!so!so!so!! 明天狼君就会恢复更新!下周没在榜单上,所以更新时间不固定,大家也随性一点好吗~就当调剂一下生活吧~ 狼君最近忙着报辅导班什么的也没看什么小说没法给大家推荐,就推荐几本老物,也是狼君一直以来很喜欢的,每本看了不下三遍! 《沉默如斯》,作者:迟暮言 男主角有语言障碍(不过是暂时的),是被前女友甩外加母亲去世等事件刺激导致,后来跟女主在一起以后积极复检慢慢恢复。男女主都是因为情伤走到了一起,最后好在还是相爱了,两个人之间没有误会之类的事情,反而相互扶持,非常好看~ 《此致终年》,作者:墨宝非宝 这本书应该是很有名气了。男主角是老师,女主学生,大学。男主从前是医生,参加过抗击*,后来退下来转学了法律。男主感染过*,有后遗症,但是没有什么怕拖累女主就分手的剧情,反而是女主最后.....算了不剧透了。前面情节不错,结局有点小烂尾,不过墨宝大大的文笔构思摆在那里,还是很好的~ 《司命》,作者:九鹭非香 也是狼君很喜欢的一位写仙侠的作者。男主是天地间最后一条大黑龙,从小就被封印在黑洞里(......)。女主是司命,司万物命格,认为男主没犯任何错误不应该被一条预言捆住一生,就自己做主去了黑洞中与男主作伴了一段时间。女主以前喜欢天帝,后来下界重新投胎成为了一个傻妞....和从洞中出来的大黑龙再次相遇,并且相爱。后来女主变回司命以后便失去了界下的记忆(有点狗血但很快就找回来了),最后结局he。 《皇恩荡漾》,作者:隋候珠 隋候珠大大也是狼君的偶像吧,这篇文非常精彩!是古穿今,皇上带着妃子一起传过来,皇上高冷高冷的,妃子蠢萌蠢萌,两个人在现代一起上学慢慢产生感情,可是皇上放不下自己在古代的事业,再加上原本的爱人竟然能一直在古代和现代穿来穿去,就又回了古代,而且没在承诺的时间回来。女主在天台等了一夜,心灰意冷之余和男二一起穿了回去,进了宫,重新看到了男主。彼时女主不知道男主的想法是了结完一切就回去找她,便以为......留个悬念!大家自己看嘿嘿嘿~~ 《余温》,作者:疯子三三 女主自从拍完一则自闭症儿童广告后就不停的遭遇绑架,绑架之后绑匪每会对她温柔的猥亵......每个月一次比大姨妈还准时的绑架~(摘自作者文案),情节还不错,男主性格有些奇怪,强取豪夺还有点自闭,但是文笔很好,情节也不错~ 《重生之寡人为后》,作者:醉酒微酣 炒鸡好看~ 重生文,女主之前是皇帝,穿越到自己母亲还是小萝莉那个年份,成为一个郡主。从前是个好色女王的女主现在身边都是自己的亲戚,身体上虽然没有关系但是心理上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啊! 男主是女主重生前的表叔公,重生后当然没有任何关系,情节非常搞笑,女主刚开始没适应的时候还“寡人寡人”的,不过好在表叔公没有介意哈哈~ 《黑女配,绿茶婊,白莲花》作者:玖月稀 炒鸡炒鸡好看!!!! 重生爽文,女主和绿茶婊小时候被绿茶婊的妈妈偷换了,女主十几岁的时候被找回去,后来在绿茶婊的算计下吸毒卖无恶不作,最后死的很惨,重生之后回到了自己堕落之前,和绿茶婊撕逼,染黑白莲花的场景简直爽到爆!和男主的互动也非常有爱!男主高冷型,非常酷帅!语言也太太太太太好!简直就是看千百次都不腻! 第64章 帮我个忙 叶三被池仲景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忙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用力一按:“你不要冲动......” “这是她自找的。”他薄唇轻启,脸上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但是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关于李璟,从前他不加理会,是因为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现在......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孩儿青紫的小腿上,差点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扭曲。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竟然差点失了态。 叶三见到此情此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都坐在床上,叶三靠在池仲景肩膀上,明显的感觉到侧脸下面的肌肉因为怒气而变得紧绷,他的手掌虽然像往常一样看似随意的放着,但叶三的手覆在上面,竟然能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颤抖。 今天的老板,似乎有些可怕。 “对了老板!”叶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兴高采烈的说道,“我这两天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呢bbbal......”她尽量让自己的讲述生动有趣,池仲景也从刚开始的“嗯嗯啊啊”变成了到后来会搭几句腔,只是表情还是阴沉沉的。 她硬生生的扯到了四点。 “好了。”池仲景从床上坐起来,把她的脑袋轻轻放在枕头上,翻身下床。 叶三眨巴眨巴眼睛。 他声音放缓:“我去找臣良。”说完,俯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叶三额前的头发,嘴角抽了抽,转身出门。 叶三原本精神还不错,奇怪的是池仲景摸了摸她,她竟然泛起了困意,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眼皮就沉重的像是压了三座大山,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看他刚才的表情,应该是没事了把? 这是叶三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 == 从叶三的房间出来,池仲景没有半分停顿,直接进了臣良的房间。彼时臣良正在房间的小桌子旁边窝着做实验,池仲景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边,吓得他手一抖,试管中不明液体滴了一滴在地板上,迅速冒起白烟,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吓死我了!”臣良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试管,皱皱眉头,“差点滴在手上。” 池仲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地面:“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臣良:“......” 看得出来,某人今天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臣良撇撇嘴,把自己的迷你实验套组随意摆在一边,蹲下身子,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揪下一根小羽毛,往地板上还在冒着细烟的小洞上一按,立刻恢复如初。 “当神当到我这个水平,简直应该分分钟自裁了。”他心疼的摸摸自己的手臂,吐槽道,“现在人类法则进化的速度太快,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几百年我这一身毛都秃了说不定都变不出一块石头。” 池仲景坐在小沙发上,长腿伸直:“那不如趁现在还有点儿本事,把你那一身毛都贡献出来。”他指指那一排五颜六色的试剂,指尖定格在其中一只装着无色油状液体的试管上,“硫酸二甲酯?过审了吗?” 臣良表情一僵,搓了搓手,最后叹了口气:“老池,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照办还不行吗!”他买这些试剂向来都不走公安审批他是知道的,现在提起这茬,无非就是想让他帮忙。 “李璟。”沉默了半晌,池仲景开门见山。 臣良:“……你知道我们俩是什么身份吧?”他指指桌子上的化学试剂,“老子要是能靠神力杀人还用捣鼓这些玩意儿?” 他这话说出来有点无力。 其实就是这样,虽然他是雀神,但在法则强大的人界,能使用出的能力微乎其微,池仲景他虽然认识多年,也不是完全了解他,但他想着,两个人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被法则束缚,只比普通人强了一点而已。 这次竟然能让一直低调不愿管闲事而且一向谨慎的池仲景破天荒的主动出击,看来这个李璟真是摸到他的逆鳞了。 臣良看向池仲景,后者低着头,一半脸隐藏在阴影中。 从前他只觉得,他是只蛰伏的狮子,而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神。 “你打算怎么做?”臣良定了定神,提醒道,“我知道你手头那些证据足够送她做一辈子牢,但是……”他没说完,就被对面的男人打断。 “不够。”池仲景抬起头,轻轻说道,“我不会留下任何后患。”阻止一箱炸药爆炸的方式,不是把它冰冻起来,而是彻底摧毁它。 “可是你知道的,我们不能这样做。”臣良眉头紧皱,“不如把她先送进监狱,再从长计议?” 池仲景似乎并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臂弯挂着的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整整领子:“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一起吗?” “去找李璟?”臣良上前一步,“她虽然还没离开香港,但是……” “哪有这么多但是。”池仲景背对着他,微微侧脸,下巴轻抬,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明的光芒,“臣良,你就是顾忌的太多,这么多年这个毛病还没改掉,真是悲哀。” 说完,不顾臣良瞬间难看的脸色,转身就朝外走。 “等等。”身后人似乎是叹了口气,脚一抬跟了上来,与池仲景并肩,“走吧。”他梗着脖子走在了池仲景前面。 后者看着他略带僵硬的背影,脚下步子略微加快,很快走到了臣良身前。 “宠物是不能走在主人前面的。”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洋洋,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臣良:“……” 他发誓他总有一天要把这个欠扁的男人狠狠揍一顿! == 这个夜晚,似乎除了叶三,没有一个人入睡。 此刻,李璟正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手里握着半瓶酒出神。 她的目光落在酒瓶上,红酒的颜色和酒吧里闪烁的各色灯光交织在一起,映出一个女人扭曲的面孔。 在今天晚上之前,她原本是对自己的猜测百分百确定的。不仅是因为那些蛛丝马迹的推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从口袋中套出一张纸,打开——是一份身份证复印件。 上面的女生那时还是长发,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双眼无神,虽然不是面无表情但明显僵硬的微笑,就像一只行尸走肉。 “叶桃花。”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睛一眯。 事到如今,虽然她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医生也已经告诉她,这个叶桃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但在她心底依然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叶桃花还是有问题。 她甚至动用了一切关系调查了叶桃花,最后得到一份毫无破绽的履历报告。那份报告她看过多次,没有丝毫疑点。 在酒精的麻痹下,她的脑袋越来越昏沉。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指尖顺着通讯录中的名字一个一个滑下。 一共不到十个名字,滑了十几分钟。每一次的下移,她都会停留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 最后,屏幕定个在一个名字上。 她按下通话按钮,看着照片从屏幕上弹出来,只是痴痴的盯着,并不急于将手机举到耳边。 因为她知道,这九个人里,只有这个电话,是永远拨不通的。 她的丈夫,这个人。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把对方视作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所以在他死了之后,她的生命其实早就只剩下了躯壳。 医生说的对,说起行尸走肉,其实她才是。 她看着照片上人灿烂的笑脸,眼中没有泪水。 半晌,她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果断的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上面最后一个电话,手指飞快的点击着屏幕,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如她预想的那样,不到半分钟,对方立刻有了回应。 “你确定吗?” 李璟看着手机,眼神忽明忽暗。 她想赌一把。 “确定。” 几秒钟后,手机一震,她低头看向屏幕。 “很好。” 简短的回复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李璟还是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抬手删除所有短信,长舒一口气。 第65章 逝〔补完〕 晕晕沉沉,浑浑噩噩。 李璟自诩酒量不错,但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只喝了一瓶,双脚就像不受控制了了一样。 从酒吧后门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李璟扶着墙壁,双腿沉重的像灌了铅,举步维艰。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墙缝,后背贴着墙面慢慢坐下,扬起下巴,后脑勺靠在墙上,轻轻闭上眼。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刚入警校的时候,满腔的雄心壮志。那时候所有家人都反对她一个女孩子去考警校,只有他,她的丈夫,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 她又想起,丈夫去世的第一年,她第一次在酒桌上被人灌醉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墙坐在路边,看着眼前空旷的街道出神。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和地下毒贩一起喝酒,还是冬天,她在冷风中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刺眼阳光晒得她不自觉抬起手挡在脸前。手臂上滑下一张十块钱。 李璟拿着那张十块钱难得发了半天呆。 是哪个路人以为她是乞丐吗?她随便找了个路边的玻璃看了看自己,头发乱糟糟,妆全花了,衣服皱皱巴巴。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玻璃中反射出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那天她握着这十块钱,打了个车回家。 现在的她三十出头,却穿的像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她摸摸自己的眼角,淡淡的细纹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刻在她心上。早已经麻木到没了知觉。 她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顺着街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双手无意识的在身侧摆动。 周围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路人与她擦肩而过,也会转头看看她,也有人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都被她一一拒绝。 没有人能帮她,她自己也办不到。 她的身心早已经堕入地狱,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她再也爬不出来那个肮脏的染缸,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干净年轻的自己。 脚下的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但现在脑子不清醒,眼前也一片模糊,看到的风景似乎也不同。 香港的街头即使是凌晨,还是熙熙攘攘。 说是凌晨,其实天已经变成了浅浅的蓝色。 前面直行一百米,转弯,就是她住的小楼。那里有一栋小楼是她从前和丈夫一起租下的,但是她不住里面。 她不敢。 于是她在旁边买下了另一栋,住在里面。每天开窗就能看到旁边空荡荡的小楼,就像她每天看着井底的丈夫一样。 一个是窗户,一个是屏幕,都不过分割着地狱与幻想的海市蜃楼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门而已。 还有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转过弯…… “砰!”紧接着一阵骚乱。 李璟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刚才一直浑浑噩噩的头脑现在竟然清晰了起来。 她重重的摔到地上,侧脸擦着地面滑过。暗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过眼前,模糊成一片血色。 她想抬手把眼前的血珠抹开,却根本抬不起双手。 果然是作孽太多吗?她嘴角扯扯。 竟然都不让她清晰的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是,也许原本就是她不配。 从前听说,人之将死,会有最亲的人来接他。 不知道这满眼的血色后面,是不是她的丈夫在对她微笑呢?哦,不对,她的丈夫没有死,他们答应了她,会让他会活过来……他会重新拥有自己的生命,就像那个叶桃花一样…… 哈哈…… 而在那个没转过去的街角,臣良拍拍身边男人的肩膀。“这次我帮不了你了。”他看向躺在地上抽搐的李璟,摇了摇头。 池仲景回头瞥了他一眼,眼光晦暗不明:“你以为是我做的?” 臣良眉头一皱:“难道不是你?”他指指趴在方向盘上生死不明的肇事司机,再指指地上已经断了生气的李璟,“这样的巧合我才不信!” “我说不是我做的,但没说是巧合。”他手掌向上翻来,李璟的手机出现在掌心。 熟练的开机,解锁,打开通讯录和信息——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她丈夫的电话,手机像是新买的。 即使是自己的手机,李璟也习惯性的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臣良凑过去瞟了一眼:“别告诉我这是她老公干的啊,我偷偷去看过的,那男的早就死透了!” “有人领先了我们一步。”池仲景的眼神蒙上一层阴霾。 香港警察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隐约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臣良看了一眼池仲景,后者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办法,他抬起手把男人手里握着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然后手一挥,手机的残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肇事车的车下。 临走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李璟。 她的眼球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倔强的张得老大,直愣愣的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看的臣良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陈乙丙一晚上没睡着。早上七点,他抱着自己的手机走出房间,准备在十点的时候,估摸着老板也要起床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亲自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在房间里想了一晚上。 昨天的事情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才会害得叶三被人绑架,虽然最后被自己的偶像救了回来,但女孩儿小腿上那片明显的青紫他不是没看见。所以内疚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主动请罪吧,说不定死的还干脆一点。 这样想着,陈乙丙站在叶三的门口发了半天呆。 “叮——”身后的电梯响了,出来两个人。 陈乙丙下意识的回头——腿一个发软,竟然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扑通!”一声,听着也很疼。 池仲景和臣良两道视线,瞬间都落在了陈乙丙的身上。 “这怎么了?”池仲景没说话,臣良倒是挑挑眉毛,走上前,俯身搭上陈乙丙的手臂,“咱中国早不流行这一套了,没事儿跪啊跪的多疼啊……”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问身后的男人,“你的学生难道就是这么教育的?怪不得几年就收一个学生。”说话间,旁边的门也“咔嚓”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叶三和几个女生愣在了门口。 陈乙丙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该怎么向她们解释,他真的只是腿软而已啊!! “我说师兄啊......”叶三眼下的肌肉一阵抽搐,“你就这么拜倒在臣良师兄的牛仔裤下了?这种事原来是可以这么公开的吗?”她故作惊讶的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啊!难不成是求婚!” 求你个蛋! 叶三越说越离谱,陈乙丙在地上听着,恨不能立刻爬起来上去捂住她的嘴——但是他还是没动,因为老板就站在他身后,双臂在胸前抱着,目光落在他的后背,像是把剑直插心口。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老板是在吃他和臣良的醋。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能真的冲上去捂住叶三的嘴。 可是老板......他真的很想站起来啊! 几个女学生带着“我还想留下继续看事情的后续但无奈实在是有事要去做”的遗憾表情进了电梯。电梯门刚一关上,陈乙丙就像是屁股下面塞了炸弹一样“蹭”的跳了起来。 叶三觉得有点好笑:“师兄,你刚刚为什么一直跪着啊?”明明就很丢人啊! 陈乙丙阴郁的瞥了她一眼,张张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闷闷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憋问了,都是我自找的!” “什么?”叶三没听清他的话。陈乙丙恐叶三继续问下去,急忙转开话题:“哎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啊!”话一出口他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傻逼中的战斗逼。 果然,池仲景用看傻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猜。” 陈乙丙眼泪流流:“我......我,我猜是...刚刚?”事情昨天晚上才发生,老板就算是有通天之力,也不能昨天晚上就赶来吧? 池仲景:“哦。” 哦是.....几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就越过陈乙丙走到叶三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她长裤包裹下的小腿。叶三立刻心领神会,露出大大的笑容:“没事了老板!已经不疼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显摆似的在他眼前晃晃:“你的神药!我可是带着呢!” 池仲景朝臣良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齐朝屋里走去。 陈乙丙:“......tat!”人家被抛弃了口牙! 臣良走在三个人的最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们老板泡杯茶,他好这口。” 陈乙丙立刻感动的无以复加,激动地说道:“多谢偶像指点迷津!”说完还煞有介事的九十度大鞠躬,一侧身就溜回房间从自己包里翻茶叶去了。 “老板,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进了屋,关上门,叶三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她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下巴轻轻抬起,“别以为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你肯定是跑出去做什么坏事了!快从实招来!” 虚张声势的说完前面一番话,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池仲景面前,问道:“你们把李璟怎么样了?” 她猜到了。 其实也不难猜。 从昨天晚上池仲景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八成是要收拾李璟了。 她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李璟,而是害怕池仲景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66章 这个女人和那个男人 池仲景倒也没瞒她:“死了。”他的语气甚是平淡,就好像这件事自己也只是听说一样。 虽然猜到了结局,叶三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人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平时对身边的某个人或某种行为厌恶至极,但一旦那个人真的冷不丁出什么事,心里还是会有点闷闷的。 这就是人心对于罪恶和错误所能留下的最后一点宽容吧。 “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叶三还是点点头。 她凑上去拉住池仲景的大手,握在手心里轻轻的摩挲着:“可是你......”她虽然不知道池仲景与臣良之间关于法则的问题,但是他了解池仲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管李璟,除了她是自己学生的妻子这一个原因外,一定还有别的顾忌。 池仲景抬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嘴角轻轻抽了抽:“我们晚了一步。” “什么意思?”叶三歪歪脑袋,“巧合?还是还有别人想杀她?” 臣良接话:“应该是后者。” “哦。”叶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在黑白两道多年,估计也结下了不少仇人,她来香港,也算是异地作战,我如果是她的仇家,也会抓住这个好机会。” 臣良闻言,和池仲景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们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就怕......”池仲景突然不轻不重的瞟了他一眼。 臣良立刻一个激灵:“没什么没什么。”他急忙说道,“是我们运气好。”他看着男人窝在沙发中,用抱枕遮住一般的脸,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叶三不疑有他:“那就好!”她长舒一口气,放松的伸开手臂,扬起下巴,“好了好了,现在总算也是雨过天晴了!” 池仲景瞥了一眼在自己身边坐着的表情欢快的某人:“刚才你出门,是要去上课?” 叶三表情一僵。 池仲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冲她摆摆手。 叶三瘪着嘴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桌子边,提起书包,默默的背在了肩上,可怜巴巴的回头望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呃......她刚才确实存了点小私心来着,以为老板来了,自己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她撅撅嘴,蔫蔫儿的出了门。 三秒钟之后,她突然风一样的从门口冲了回来,不顾臣良在场冲上来对着池仲景的薄唇狠狠亲了一下,然后脸涨得通红,什么话都没说,“蹭”的蹿了出去。 臣良看着那个脸上明显写着“意犹未尽”的男人,痛心疾首:“你们这是虐狗啊!虐狗!” == 池仲景并没有在这里呆很久,准确来说,下午叶三下课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就空空荡荡的了。 叶三在门口愣了几秒钟,才勉强忽略掉心头强烈的失落感。 往常还算温馨的小屋,因为一个人的一来一走,而变得冰冷了许多。她站在门口,看着窗户旁轻轻飘动的淡蓝色窗帘,顿时觉得心中下起大雪。 冰冰凉凉的。 不过三分钟后,叶三看着桌子上那个精致的小瓷瓶,脸上的表情立刻温和了许多。 是啊,这就是那个男人。 简单粗暴,和从前一样。 这次回来,两个目的。一是看她,而是搞定李璟,两件事情都完成了,他也就回去了。 叶三轻轻拿起桌子上的小瓷瓶,细腻的瓷面上有精致的描花,看上去很眼熟,应该和自己包里那个小瓷瓶出自一家只手。 她拔出瓶口的塞子,鼻子凑过去轻轻闻了闻。 比从前那罐味道似乎更加轻柔一些,还是凉凉的味道,只是淡了许多。 她把小瓷瓶宝贝一样捏在手心,另一只手捡起桌子上纸条——上面只有两个硬朗潇洒的汉字。 保重。 没有署名。 叶三顺手把纸条扣在桌上,却意外地发现纸条的后面竟然用黑色钢笔画了一个q版小人。 蘑菇头,圆脸,笑眼,傻乎乎的咧着嘴。 明显是她! 原来她的老板还有这一手! 叶三立刻脑补出自己走之后池仲景一脸严肃的伏在桌前,认真的画着她的q版小人的画面.....反差萌啊简直! 她立刻拿出手机把小人“咔嚓”一声保留在自己相机中,设成手机桌面,连同那个“保重”一起。 纸条当然小心翼翼的收进小箱子里,和两罐药放在一起,然后低头给池仲景发了个短信:“老板,我收到你对我的爱了哟~” 叶三心情刚一好,就开始调戏一把自家大老板。 这一次池仲景没有秒回,依叶三想着,应该不是在睡觉就是还在飞机上,就索性关了手机,一头栽进床里。 第二天一早,叶三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大老板的短信。 “收到就好。” 叶三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下意识的往上一溜,看到自己昨天晚上发的那条短信。 收到就好......收到什么......收到了...他的爱?! 爱! 叶三沸腾了!蒸腾了!马上就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哎哟哟,一大早我们小桃花怎么就面犯桃花哟!”陈乙丙嘴里叼着个馒头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咬了一口嘴里鼓鼓囊囊的。 众人一听,目光瞬间就全部集中在了叶三的脸上——果然哟!某人现在正抱着手机傻笑,脸虽然没红,但那眼角含春的模样分明就是给了在场的单身狗们超过100点的伤害啊! 他坐在叶三旁边,凑上前伸长了脖子看向叶三两只手紧攥着的手机,叶三急忙反手一扣,把手机按在腿上,防御性的往后缩了缩,警惕的看着陈乙丙:“你干嘛!变态!别靠近我啊!” 陈乙丙用力咽下卡在喉间一大块馒头,皱着眉头,双手捂在胸口,表情十分痛苦:“天呐,桃花妹抛弃了我,我该怎么办?”他的表情极其生动,逗得坐在桌对面叶三的几个舍友妹子笑的花枝乱颤。 叶三小心的放好手机,顺便送给身边的活宝一个巨大的白眼。 不过也有女生立马开口呛道:“得得得,人家小桃花的男朋友那气场气质的,我要是她,肯定看都不看你一眼~” 陈乙丙被打击到,伤心的叼着馒头缩到桌角,暂时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提到叶三的男朋友,有女生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桃花,你那男朋友......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吧?”她虽然也是化学院的,但医学院池教授艳名在外,虽然没有高清照片,但她也看过一张同学上选修课时候偷拍的侧影。 虽说现在已经是开放的时代,师生恋在学生们的圈子中还是一个新鲜又刺激的话题。 “嗯,是啊!”叶三痛快的承认了,“他是老师。” “那你......”女生似乎是不好意思说,手不自然的空中比划着,“你们学院的学生都知道吗?” 这个问题,叶三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过,但我觉得还是有部分人知道的吧。” “我我我!我知道!”陈乙丙不失时机的凑上来刷存在感。 可惜没人理他。 “可是不会有舆论压力或者关于学业啊,成绩啊之类的困扰吗?”女生问完这个问题,似乎是自觉有点不妥,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我只是从小说里面看到的。”尤其是现在“大学教授”和“小学校长”简直就是色狼和潜规则的代名词,如果这种事一旦传出去...... 叶三还没看口,陈乙丙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桃花妹可是从国外名校重金挖回来的高材生呢!现在虽然跟着老板做研究,但是已经是医学院的助教了。” 什么国外名校重金挖角,叶三依稀记得,那几张档案纸纸自己都记不得了,难为陈乙丙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女生闻言“啊”的一声:“对不起啊,我以为你跟我们一样还是本科生!”几个人的眼神中闪过几分羡慕,“你怎么长的这么显小?我都还以为你是我学妹!”另一个女生撅撅嘴抱怨道。 这倒弄得叶三有点不好意思了:“可能是发型吧....一定是发型啦!”她胡乱摸摸自己的蘑菇头,咧了咧嘴。 不过...... 她的手触到口袋中手机的轮廓,想起刚刚那条短信,趁着身边几个人正聊天的空隙,飞快的回了一条过去。 她拼命压抑住自己嘴角的笑容,不得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以压住心头那甜的发腻的味道。 而一千多公里外的j市,池仲景正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手机突然一震。 他打开,跳出来一张女孩的自拍照。 她把手机举得老高,显得头很大身子很短,脸上依然是标志性的傻笑,身上穿着睡衣,看来是以前的旧照片。 照片下面还加了一句话,池仲景扫了一眼,立刻把手机锁屏揣进口袋里。 他没急于穿鞋,而是把手上的钥匙随手一扔,后背靠在墙上,一只手抵着自己的胸口,感受里面强有力的心跳。 那心跳声似乎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他的眼前又飘过女孩刚刚发来的照片上笑着的脸,还有下面短短的一行字。 “我本来就是你的,所以我的爱也是你的。” 这是叶三说过最肉麻的话,她自己都犹豫了还几秒才最后决定发出去,却没想过,这句话竟然会让一千多公里外的池仲景靠在墙边,半天缓不过来。 他仰起头,嘴角再也控制不住。 第67章 劫机 回j市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 香港的天难得阴沉沉的,市民们纷纷穿上了厚外套打起雨伞,雨虽然不大,但航班还是延误了一个多小时。 坐在候机室里的叶三趴在行李箱上瘫成了一滩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从一点粤语都听不懂发展到现在能辨认出一些日常对话,对这个可以说在她生命中只是擦肩而过的城市,她竟然还有那么一点不舍。 “别这个表情嘛。”陈乙丙伸手扯扯叶三的脸皮,用力把她的嘴角往上拉,“你这个样子回去,老板看见一定又以为我欺负你了。” 叶三瞥了他一眼。 陈乙丙立刻缩回手:“好啦好啦,我知道,上次是你帮了我,老板没为难我也真是千年难遇。”他一边说话一边朝四周张望着,“怎么不见我偶像呢?他还没来?” “臣良?”叶三拿出手机,翻了翻短信,调出其中一条打开举到他面前,“喏,他已经提前一天回去了。” 陈乙丙看了一眼短信,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 叶三皱皱眉头:“不会吧你,只不过是今天见不到,就这么难过?” “不是!”他吸吸鼻子,哀怨的看着她,“我跟他朝夕相对一个月,竟然连他昨天晚上走了都不知道,真是太失败了。” 叶三翻了个白眼:“哦。” 所以一坐上飞机,叶三就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呆呆的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就连机舱里的空气都有些湿漉漉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似乎都潮湿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而且是发了霉沾了灰的潮。 这样看来,天气对人心情的影响真的是蛮大的,大到重逢的喜悦都不能冲散那种淡淡的忧桑。 叶三百无聊赖的用指尖在窗户上沿着水珠滑落的轨迹轻轻的划着,脸贴着玻璃,凉凉的脸,凉凉的玻璃。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坐飞机,收获了一肚子的知识,却因为李璟的离去而觉得自己平白背上了一条生命逝去的悲伤。 虽然她去世这件事表面上与她无关,但她总觉得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这些关系经不起细细推敲,一想起来就会让心情更加沉郁。 毕竟是坚持了五年的那样一个女人,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异乡吗?她和他的丈夫,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身边的陈乙丙似乎真的是被臣良的不告而别打击到,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戴着眼罩补眠,叶三在一旁看着,渐渐也有些困倦。 睡吧,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回家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小人,把耳机塞进耳朵里,闭上眼。 == 飞机什么时候开始喧闹的叶三不知道,她只知道,陈乙丙在一旁轻轻戳了戳她,而她缓缓睁开眼的时候,飞机上已经完全变了一个光景。 她取下耳机,瞬间喧哗声充斥了她的耳畔。 她下意识的想要伸出头去看,却被陈乙丙不动声色的按住手腕。 叶三这才注意到,飞机上的喧闹,似乎不是她之前脑子中猜想的因为天气情况或者是遇到气流波动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人连同坐在最靠走廊那一侧的女生正好处在飞机整个机舱的中间偏前一点的位置,有点小动作也不会被人发现。 她朝着陈乙丙摇摇头,然后缓缓伸长脖子,朝着机长室门那边看去——两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黑色的冲锋枪! 其中一个人还一边转动身子,一边大声喊:“都不许动!不要说话!闭嘴安静坐在椅子上!” 叶三惊恐的缩回脖子,瞪大了眼睛。 是劫机?! 陈乙丙无声的点了点头,眼珠飞快的转动着。 三分钟前,在叶三还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时候,座位上突然站起来三个男人,他们从站起来开始就带着面具,手里拿着冲锋枪,瞬间把所有乘客都吓得惊慌失措。 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脸上是不同颜色但是花纹奇特的面具,手里的枪一看就是真枪实料,在空气中叫嚣着属于冷兵器的肃杀。 他们中的一个甚至就坐在陈乙丙的前面,而他竟然丝毫不记得面具下的男人的长相。 短暂的慌乱之后,劫匪很快控制了现场的形势,并且控制了机长室。 坐在他左手边的女生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因为靠着过道,所以那冲锋枪的劫匪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到女孩拼命忍住的呜咽声和手下突然加重的力道。 偏偏右手边的叶三丝毫没有任何感觉。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叫醒了她。 飞机上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学生,劫机这种事也只是在新闻里才能看到,自己经历一回,难免惊吓过度控制不住自己。 坐在后面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每次面具男人的脸转向她们的时候,她们都会不自觉地小声尖叫,当男人走向她们的时候,她们更是害怕的凑到一起,一边缩着脖子一边哆哆嗦嗦的说道:“不.....不要杀我们!不要过来!” 面具男的冲锋枪毫不留情的抵在其中一个女孩的额头上。 “闭嘴!安静一点!”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 女孩们一边哭着一边点头,强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男人满意的继续往前走,走到叶三和陈乙丙这一排的时候,叶三一下子抓住了陈乙丙的手,脑袋缩进衣领里,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头也不敢抬起来,也不敢和男人对视。 而陈乙丙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眉头紧皱在一起,低着头默不作声。 男人的视线很快从他们脸上掠过,转头继续向前。 “怎么办?”叶三的手指在陈乙丙的手臂上轻轻的画道。 果然,她刚刚那种一直闷闷的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心情应验了,这回真是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飞机上没有手机,唯一可以和地面取得联系的机长室也已经被匪徒占领。现在机舱里一共有三个人,估计机长室中还会有人。 最少四个劫匪,每个都配有冲锋枪。 飞机机舱这么狭小的环境,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会法术的臣良也不在。 叶三想,这次,他们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收到叶三的信息,陈乙丙敲了敲她的手背,两下。 一下是“yes”,两下是“no”。 他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甚至连劫匪究竟是什么意图都不知道。至于劫机的原因,飞机要飞去哪里,他们还能不能平安落地,一切的一切,答案都在这几个男人手中的冲锋枪上。 人再快,也快不过冲锋枪,况且还是三把。 叶三没有中过枪,不知道子弹打进自己的身体会是什么后果,不过她初步认为,子弹打进去可能会疼,但她应该不会死。 她不会死,不代表周围人不会。 她下意识的把手臂抱在胸前,摩挲了一下手臂。 等等,手臂? 她突然想起,在她被李璟绑架的那天,臣良似乎在那个男人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印记!而那个同样的印记,就在她的额头上!那是个可以救命的印记啊! 叶三摸摸自己的眉心,没有任何感觉。 当时臣良是怎么说的来着?叶三绞尽脑汁的回想。 有了! 臣良当时是说,如果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就能通过这个印记察觉到她有危险,并且定位到她的位置。 叶三顿时欣喜若狂! 不过很快,她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轻轻转转眼珠,看向身边一直交错着在过道上巡视的持枪劫匪——问题就是,怎么让印记判断她是处在危险之中?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利器,唯一的可能似乎就是与这些持枪男人正面冲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然后呢? 这可是平流层的飞机,难道臣良可以瞬间出现在机舱中吗?就算出现了,他曾经说过他的法术收地球法则的限制,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并且拯救整个飞机上的人?就算是拯救了,那他该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这些非科学能解释的法力? 而为了引来臣良而身处危险的自己,又如何能够脱离危险的境地呢? 叶三刚刚的心情被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熄。 她现在无比的希望自己身边坐着的是池仲景,最起码她还能安心一点。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机长室的大门再一次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他无疑是这群劫匪的头目。 所有的乘客都不敢抬头,有几个大胆的一眼过去,接触的男人的眼神,也吓得缩回了脖子。 “各位,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的飞行。”男人双手握墙,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故意压低了嗓音,语气缓慢有力,一上来竟然先道歉,这让叶三不禁抬眼,悄悄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似乎能感受到别人的眼神一般,立刻将头转向叶三这边。 叶三也飞快的收回眼神,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太恐怖了。 她似乎从那眼神中看到了自己被肢解的四分五裂的血腥场景。 就是这样充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第68章 保护 还好叶三反应迅速,立刻装成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浑身一哆嗦,害怕的低下头,身子下意识的朝陈乙丙的方向挪挪。她能感觉到,那道可怕的视线依然牢牢的黏在她身上。 要吓尿了好吗! 叶三一边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心里暗骂臣良,你给我留的那什么印记到底有没有用?我现在都吓成这样了难道不是有危险? 可惜,额头上的印记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什么渣法术?! 叶三缩了一会儿,听见机长室的门似乎被人打开,然后低声交谈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进她的耳朵。她听不出来两个人之间说了什么,但幸运的是,自己身上那道视线暂时移开。 呼……叶三有点感谢后面出来的劫匪将自己暂时从水火之中救了出来。 就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身的旅人,终于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叶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陈乙丙似乎看到了男人对叶三的注视,在男人视线移开的瞬间,不动声色的身子微微一侧,将叶三的一半身子挡在了自己身后。 看到陈乙丙的小动作,叶三有点儿小感动。 她从井里出来,来到s省,住在实验室里。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三个相信科学且风格迥异的理科男。 他们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但却在知道她身份之后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狗师兄是真正的兄长,从一开始的不接受到后来自然而然的保护,她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她会永远记得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却在打开门看见她的瞬间塞给她一条满目疮痍的花裙子的囧脸。那条裙子至今还被她小心翼翼的收藏着,像是记忆一样,她只要在这个世界上一天,都会永远视为珍宝。 唐元是她的好姐妹,带她逛街,陪她看鬼片,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能百分百有个去处。她所有的心事都没有瞒着他,他也是第一个看出自己喜欢老板的人。她想,如果这次她能逃过这一劫,她一定要告诉他,她一直觉得,他和狗师兄非常相配…… 她这样想着,目光落在眼前可以说的上是单薄的肩膀上。 陈乙丙,她从前一直觉得他就是实验室里负责活跃气氛的角色,也是被其他人使唤最多的。他叫她“桃花妹”,还是池仲景的脑残粉,比她年轻,外表看上去是最不靠谱。 可是就是这个看上去靠不住的白白瘦瘦的男生,却在生命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的时刻,选择不动声色的挡在她身前。 遇到池仲景以后,她幸运了不是一点半点。 有这些朋友,叶三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坚强起来。 她的鼻头有些酸酸的,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乱感动的时候,就趁着陈乙丙还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抬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眼泪。 站在机长室门前的两个劫匪只交谈了短短数秒,后来出来的人就又回了驾驶舱,剩下机舱里两个持枪黑面具劫匪和红面具的恐怖男人。 “大家不需要担心。” 继刚才礼貌的打了招呼后,男人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小小的机舱中。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向前走了一步,从叶三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坐在第一排靠走廊的女生身子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她看不见女生的正面,但也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刷白的脸色和恐惧的眼神。 尤其是当男人的眼神落到她脸上的时候,女生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 男人脚步一顿,停在女生身前。 他微微俯身,锐利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害怕?”他声音中似有笑意。 他伸手掐住女生的下巴,用力一抬,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面穿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抖动着嘴唇,刚一发声,眼泪就喷涌而出,顺着脸颊流到男人的手上。 “齐………齐翠……”女生不敢隐瞒。 话音刚落,男人就送松开他下巴上的手,直起身,身边持枪的其中一个劫匪立刻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手绢递了上去。 男人接过来擦了一把,然后随意丢在地上。 劫匪立刻弯腰捡起。 男人不再管那个被她吓得离了魂的女生,而是抬起头,目光在机舱里所有人的脸上滑过。 这次他没有特地“关照”叶三,让她暂时松了口气。 “大家不用担心,我们这次过来,只是想找个人。”话一出口,乘客们相互交换眼神,紧紧攥着身边人的手,拼命传递着最后一点勇气。“找到这个人,我就会把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的语速缓慢,却带着一种让人提不起勇气反抗的恐惧感。 不过叶三现在有点顾不上听他的话。 因为她发现,从刚才开始,自己眉心的某个点,就在一阵一阵的发烫。 她心头滑过一丝激动。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晃着眼珠子在机舱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在机长室的大门上,突然出现了一根短短的彩色羽毛! 所有人的视线现在都集中在那个说话的男人那里,没有人注意机长室大门上那细微的小变化。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那根羽毛又是什么意思,但叶三知道,臣良已经知道了她现在的状况,并且应该已经在想办法了。 果然,在叶三看到那片羽毛之后,它就飞快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印记也失去了灼热的感觉。 这样叶三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她深处一根手指,在陈乙丙的手背上轻轻的画了个对勾。 她们应该是有救了。 她相信臣良,更重要的是,她相信老板。 “只要大家乖乖听话,我可以保证大家没有生命危险。”另一边,带红面具的男人居高临下,眼神从所有人身上滑过,把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用沙哑却不虚弱的声音说道:“那么现在,有谁能够告诉我,谁是叶桃花吗?” 第69章 劫机2.0 整个机舱瞬间都安静了。 叶三呼吸一滞。 他们在找她! 他们劫机,为了找她? 叶三看着他们手上的冲锋-枪还有脸上描着诡异花纹的面具,不敢相信他们找她是为了什么好事。 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淡淡的心慌一点一点扩散,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面前的陈乙丙的背脊瞬间僵硬,但却没有回头。 在男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垂下了眼皮。 令叶三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在这个问题下,飞机上所有认识叶三的同学,没有一个人抬头。 男人的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没有人?”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从叶三的角度可以看到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放进了口袋里。 他在生气。 “我再问一次。”他面具后面的眼睛轻轻一眯,音量变高,“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谁是叶桃花?”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咔哒。” “或许,叶小姐自己可以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冰冷的枪口抵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的头上,他俯下-身子,语气变得冰冷,“叶桃花小姐,你只有五秒钟的时间。” 他话音还没落,叶三就腿上一用力——手腕被身前的陈乙丙用力按住。他回头瞥了她一眼。 “五。” 叶三挣脱了陈乙丙的手。 “四。” 叶三眉心的印记轻微有些发烫。 “三。” 发烫的感觉稍纵即逝。 “二” 额头间再没有任何反应。 “一。” “我就是!” 清脆的声音从飞机的某个角落突然响起。 叶三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猛的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一张陌生而又有点熟悉的面孔。 陌生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女生,熟悉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让她熟悉的感觉。叶三的眼神从女生半长的黑发,尖尖的下巴,普通的白衬衣上滑过,努力的在大脑中搜索着这张脸。 无果。 她转头,看见了身边的陈乙丙和她同样错愕的眼神。 她不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三看向陈乙丙,后者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女生似乎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这次出来,整个s大一共来了十五个人,其中只有四个女生,除了叶三外剩下三个人也和叶三这一个月一直住在一起。 这个素昧平生的女生是谁? 还有...... 她轻轻抬眼,眼神落在朝女生走过去的男人的后背上。他的背后背了一个巨大的军用旅行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女生似乎是把恐惧压在了眼底,此刻男人朝她走过去,她竟然就这么扬起下巴直视着对面人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 几乎所有乘客都屏住了呼吸。 男人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所有人心上划下狠狠的一刀。 他穿的是军靴,但脚步很轻,轻的几乎没有人能的见他的脚步声。他的笑容也很轻,轻的没有到眼底。 但是站在他对面的女生却看得一清二楚,那面具孔里的眼睛有多么可怕。 陈乙丙死死的按住叶三的手,不让她起身。 但是他的力气怎么比得上叶三?她手下略微用力,他的手臂就被她用力甩到一边。 “你傻啊!”陈乙丙小声急促的说道,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要冲出眼眶。他冒着被劫匪注意到的危险直接侧过身挡在她身前,怒视她,“她这是在帮你!你出去就是毁了你们两个人!” 叶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两人,才凑到陈乙丙耳朵旁。她的声音冷静的几乎不像她:“不管她是谁,我都没有理由让她替我受死。” “你怎么知道她是受死!”陈乙丙几乎是低吼了,“别出去!求求你!”他眼眶发红的拉着她的手,嘴唇轻轻颤抖,“老板还在下面等着你,你......”陈乙丙慌了,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板在下面等着你......听着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叶三这样想着,突然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刻还能开得出玩笑。 这边两个人正僵持着,那边男人倒是突然开口了。 叶三忙转过头去想看看是什么状况,却在身子刚一转就被人用枪口指住了眉心。 “老实点!”粗重的男声从头顶响起。叶三抬眼,是个带黑面具的男人。他正用他手里的冲锋-枪对准她的额头,带着手套的手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陈乙丙趁机使劲压着她的手臂把她按回座位上。叶三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故作惶恐的低下了头。 她知道枪口还对着自己,如果自己再有什么动作,她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开枪。 她倒是无所谓,就是身边的陈乙丙......叶三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生,默默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叶......桃花?”男人靠近那个女生,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 女生点点头,声音竟然没有丝毫颤抖:“我就是。” 她一开口,叶三愣了一下。 虽然这个音色已经是八分的女性化,但叶三还是听出来了! 她心头一紧,手不自觉的握紧。 “找我有什么事吗?”女生抬起下巴,薄唇轻启。 没错! 就是这个语气,这个音色! 叶三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但是心里又忍不住为那人捏了把汗——怪不得从刚才开始臣良就不见了。 她微微放松身体,让自己的脑袋靠在陈乙丙的肩膀上。 呼......刚刚幸亏没冲动冲出去,否则可能要坏了他的计划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枪指着叶三额头的劫匪见叶三之后再也没什么动作,就移开了枪口,站在她那一排的走廊中,不停扫视着其他乘客。 机舱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抵着头,屏气凝神。 那些认识叶三的人也没有一个开口,大家都选择了沉默。在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保护方式,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 奇怪的是,男人似乎并没有生气。 他面具下的眼睛将对面的女生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可惜,被面具挡在了后面,没有人看得见这个让人足以从头战栗到脚底的笑容。 “你说你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抬起,手指触到臣良散落在肩头发丝,随便挑了一缕,送到面具前,深深一嗅——他的眼神突然加深,头轻轻一歪,“不死鸟的臭味。” 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 臣良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是脸色却丝毫未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睛,“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她扫了一圈飞机上的乘客,“你大张旗鼓,劫持了整架飞机,就为了找我?”她音量微微提高,“抱歉,你不拿下面具,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你。” 男人静静的听完他一番话,眼里闪过一丝讽刺,颠了颠手中的枪,黑红相间的面具上花纹闪烁着诡异的光:“听说,不死鸟并不是不死,而是死了以后可以重生。”他看向她的脸,“不知道我这把枪,能让你重生几次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枪口抵在臣良的腰侧,微微靠近:“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今天暂且放过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大力一推。 臣良重心不稳,跌倒在座位上。男人招招手,立刻上来一个人走到臣良旁边,举起枪,像刚才抵着叶三眉头一样瞄准他。 他咬咬牙,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从现在开始,这位......小姐。”男人对自己的同伴说道,“她再说一句话,就打她一枪。”他的手指做成手枪的形状,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啪!”面具后面传来一个短短的音节,男人歪歪脑袋,黑漆漆的眼珠对准臣良,“一定很有趣。”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身后所有人说道:“不好意思各位,由于这位小姐耽误了我的时间,所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进驾驶舱,再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红黑色面具已经换成了防毒面罩。 原本看着臣良的人也在带着面罩的同伴上来接替他以后,进了机舱,关上门。 他的面容被防毒面罩挡得严严实实:“现在,你们一个人都走不了。”说完,身后的劫匪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类似手雷形状的东西朝地上一扔——机舱里顿时响起一片咳嗽声。 眼前被一片灰色的烟雾笼罩,叶三原本以为自己又要装晕,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也感觉到了轻微的不适。 她看着身边的陈乙丙,发现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拼命地咳嗽。叶三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趴在地上,趁着烟雾中大家视线不清,朝着臣良的方向飞快的爬动。 身边渐渐开始有人失去意识,叶三也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让人咳嗽的物质。 她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但是无奈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她的大脑开始昏昏沉沉,腰部似乎也用不上力气。 她拼命的朝机舱的尾部爬去——她记得臣良在那个方向。 叶三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只不过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她竟然连一半也没爬到。 脑子越来越昏沉,眼皮沉重的像是千斤坠,她紧紧皱着眉头,手肘再一次用力——衣服后领子被人从后面抓住,一只手直接把她提了起来。 “这有个人!”是劫匪之一发现了她。 叶三心头闪过一丝绝望。 她现在全身无力,手脚根本抬不起来。 周围的人已经没有了半分声音,可见已经全部晕倒了。 她看见烟雾中,一个人正朝她走近,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眼前只剩了一个巨大的防毒面罩。 男人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在她眼前一晃,叶三立刻失去了意识,手脚软软的垂了下来。 身后的劫匪一松手,叶三倒在了地上。 男人扫视了一圈,抬起脚从叶三身上迈了过去。 “那个女人不见了!”一个劫匪突然喊道。 男人脚下动作顿了顿,然后淡淡的说道:“随他去。” 然后转身走进驾驶舱,对着正在驾驶座上坐着的男人说道:“准备降落。” “是。”那人点点头,手下麻利的操作着。 叶桃花,这次你逃不掉了。 男人反复咀嚼着“桃花”这两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 叶三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她应该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她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缓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她眨眨眼,一个简单的动作,感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房顶是用木头作支撑,铺了一层瓦片。 叶三下意识的觉得,她们应该是在农村或者是郊区了,因为现在的城市中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房子。 她在原地躺了三分钟左右,慢慢的感觉力气在缓缓的恢复。 身体中的生气似乎不多了。 这是叶三的第一个想法。 否则也不会被普通的化学材料迷倒。 可是她现在无暇想着一些,在身体慢慢恢复了些许力气后,她扭了扭脖子,看向自己身边——在她旁边似乎还躺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陈乙丙。 他们的手脚并没有被绑起来,而是任由他们活动,似乎是笃定了他们逃不出去。 叶三用手用力撑着地面,挣扎着从坐了起来,环视四周——是一件空空荡荡的瓦房,里面什么摆设都没有,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道大铁门,似乎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水泥地上躺着十几个个人,叶三仔细看了看,应该都是她们飞机上的。 而且都是这次跟她一起从s大去香港的学生。 叶三急忙数了数,发现一个人都没少,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蠕动着爬到陈乙丙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动脉——跳的还算平稳。她用现在唯一比较灵活的部位——她的脑袋用力撞了撞陈乙丙的手臂。 没有任何回应。 第70章 苏醒 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张带着防毒面罩的脸。 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这么厉害,竟然能让她也架不住晕倒。 她在地上坐了足足半小时,才有力气勉强站起来,小步小步的挪到门口。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大铁门从外面被人上了锁,唯一的一个小窗户在墙角屋顶与墙面交界的地方,四四方方一个小窗子,也多亏了它,屋子里才不至于那么昏暗。 叶三尝试着推了推门,铁门丝毫未动,她索性一咬牙,一用力,手掌下面出现了个小小的凹槽,但是门没有丝毫要被打开的迹象。 她看到那个凹槽,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放弃了破门,回到刚刚自己醒来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依然昏睡不醒的陈乙丙身上——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需要一个人能和她一起思考。 叶三蹲在陈乙丙身边,伸手掐他的人中,捏他的鼻子,甚至还“轻轻”打了他两巴掌。看着他红润的双颊,叶三陷入了纠结之中。 看里她真的是醒的太早了。 正这样想着,墙角的小窗口里,突然被风吹进来一根小小的羽毛。 叶三眯了眯眼,二话不说起身就冲上前一把把羽毛抓在手里,举到脸前。 “哎哎哎疼疼疼!”臣良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叶三急忙松手,羽毛从她的指尖慢慢飘落在地上,变出一个巨大的男人。 臣良揉了揉额角,眉心皱起:“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刚才你一掐,差点把我魂都掐没了!”他这话说的倒不是夸张。 他盘腿坐在叶三对面,转头扫了一圈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摇了摇头:“这个村子太邪门了,我差点就进不来。” 果然是个村子。 叶三急忙问道:“村子?那我们现在具体在哪?还在s省吗?” 臣良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力:“我在飞机上就被那男人识破了身份,他不是普通的人类。” 叶三心里一紧。 她只知道男人看穿了她假扮自己,但没想到是直接看穿了臣良的身份。 “当时飞机上不是一片混乱吗?我本来计划趁乱先走,然后悄悄跟着你,谁知道那个男人用了什么奇怪的邪术,竟然让我的灵体无法从飞机上出去!没办法,我就只能跟了过来。”臣良难得眼里都是困惑,“我在人界这么多年,除了老池,我没见过像他这么厉害的人了。” 提到池仲景,叶三心头泛起一股闷闷的感觉。 她看看周围这简陋的房间,还有躺了一地不省人事的同学,还有坐在对面低头思索的臣良,那种感觉更甚。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老板现在知不知道我们这样。”叶三无奈的缩了缩脖子,双手环着膝盖,下巴搭在手臂上。 臣良摸了摸下巴:“劫持飞机这么大的事,而且我上飞机之前也通知过他,他应该是知道的。”想到这,他伸手摸了摸叶三的脑袋,露出一个抚慰的微笑,“放心吧,你老板这么厉害,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也许是他语气中安慰的意思太明显,叶三竟然有点哭笑不得。 “你......” “你......” 叶三开口的同时,地上也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两人齐齐朝着身边看去——陈乙丙正撑着地面费劲的坐了起来,眼睛盯在臣良海放在叶三头顶来不及收回的手上。 “你醒了!”叶三急忙俯身,伸出手臂扶着陈乙丙坐正,看着对面的人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顿了一瞬,就能像臣良一样盘腿坐的端正,心里不禁滑过一丝赞叹。 要知道,刚才的她可是缓了半天才能勉强坐起来呢。 陈乙丙坐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臣良,眉头似乎皱了皱:“你怎么在这儿?” 臣良面色一僵。 要知道,陈乙丙可是还以为他已经坐了昨天晚上,不,应该是前天晚上的航班提前回去了呢! 他绞尽脑汁,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遍的叶三。 叶三瞥了一眼臣良,然后解释道:“嗯,他是个鸟精,来救我们的。” 臣良:“......”你这算是哪门子解释? 他急忙转头看向四周——万幸的是,似乎只有陈乙丙一个人醒来了。 “既然是来救我们的,为什么也在这儿坐着?”陈乙丙似乎很快接受了臣良的新身份,不过说来也是,身边有叶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似乎其他妖魔鬼怪再怎么出现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臣良摇摇头,嘴角漾起一丝苦笑:“这个村子很邪门,从外面进来不容易,想出去就更不容易。”他指指铁门外面,“不过好在门外面并没有看守,可见他们并不害怕我们能出去。” “不过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我有过一个模糊的定位,这里应该距离s省不是很远。”臣良又补充道。 提起飞机,叶三又想起了那一帮胆大包天的劫匪,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化学物质:“之前两次被人绑架,乙-醚都没能放倒我,昨天这是怎么了?” 她仍对那个迷倒她的不明气体耿耿于怀。 “大概是笑气之类的吸入型麻醉剂,和乙-醚原理相仿,但它里面又加了其他的什么东西。”臣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身上没有任何工具,只能存了一些在肚子里,回去再研究研究。” 叶三顺着臣良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他的肚子,确实微微凸起,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我们仨,像不像被妖精抓了的取经三人组?”她指指自己,“妖怪想要的唐僧。”然后点点身边的陈乙丙,“无辜被牵连的沙和尚。”最后指尖定格在臣良的肚子上,“咯咯”一笑,“肉最多的二师兄。” 臣良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要不是为了救她他会拼死回了着邪门的村子吗?二师兄你妹哦! 可能是吸入的化学气体在体内还没完全消失,陈乙丙醒来后明显没有他们两个非人类看上去精神,主要表现在从醒来到现在,他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叶三和臣良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他只伸直腿靠着墙面,双腿交叠,懒懒的没什么精神的听着。 距离叶三醒来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 依然没有人来搭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再醒来。他们三个人(其实主要是她和臣良)聊天的内容也渐渐从飞机上的一伙劫匪变成了随便聊天。 “说道你们那个老板。”臣良的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平时拽的二五八万,装的一手好逼,我跟你们说,除了我,根本没人忍得了他那怪脾气。” 他转头,看见陈乙丙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手一抬:“你不用说了,我记得,你那天晚上跟我吐槽过了。” 陈乙丙脸色一黑。 叶三倒是听的饶有兴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虽然臣良的性格也称得上是成熟,但比起池仲景还是千差万别,而且她记得,自己似乎很久以前曾经问过老板和臣良的关系,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猎物与猎人? 臣良背脊一僵,摆摆手:“这也算事我的黑历史了。”他的语气有点无奈,“当年我刚来人界,人生地不熟的,还没落地就被人一枪从天上打下来了。” “猎人就是老板?”叶三忍不住问道。 臣良摇摇头。 “那么是老板把你救了?” 臣良继续摇头,叹了口气:“池仲景顺着我掉下来的方向找过来,然后花了两百块钱把我买了下来。” “然后他就养着你了?”叶三点点头,若有所思。 原来老板是个这么善良的人。 “不。”臣良悲愤的抬头看着屋顶,“他把我直接串成串放在火堆上了。” 陈乙丙:“......” 叶三:“......”......这,原来是相爱相杀的复杂关系啊。 “咔啦。” 三个人瞬间一个激灵,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铁门。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叶三和陈乙丙立刻躺在地上紧紧闭上眼,而臣良也一溜烟变回羽毛,朝着上面的窗口飘去。 似乎是有人在门外摆弄铁链。 “哗啦啦啦。”似乎是铁链被抽走的声音。 铁链被人抽走之后,门外的声响就渐渐减弱,直到没有任何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叶三不敢睁眼,只能静静的在地上躺着。 半晌,她听到了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嘎吱——” 叶三紧闭双眼,调整呼吸。 “好了。”一道熟悉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别躺着了。” 叶三闻言,猛的一睁眼——陈乙丙站在铁门旁,手还扶在门的边缘,此刻他正半转身侧脸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她。 她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手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早说!” 她三步并作两步跟在陈乙丙身后,抬头朝门外看去——时间大概是傍晚,天空都是橘红色的火烧云,小村也并不是想象中的破败,就拿她眼前现在这个小院子来说吧,院子一侧还种了两棵桂花树,虽然已经过了花开的时节,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丝丝甜香。 往上看还能看到小屋烟囱升起的缕缕青烟——如果她们不是被绑架来的,这样一个安宁的小村也能是个度假放松的好去处。 叶三朝四周望望,臣良的羽毛从她头顶一圈一圈的转,徘徊了半晌,停在了她的耳垂上,成了一只看上去很精致的耳饰。 叶三抬手摸了摸那片小羽毛,踏出铁门。 头顶的云彩像是起了一团火,顺着微风慢慢笼罩了整个小村。 第71章 似曾相识 叶三和陈乙丙又回倒屋里,尝试叫了一下其他还在昏迷中的人,没有一个人再次醒来。无奈,两个人只能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院子唯一的出口——一扇小门。 虽然小门外的世界看上去宁静祥和,但飞机上被人用冲锋-枪抵着太阳穴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还有那种,晕倒之前的无力感,现在想起来,叶三依然心有余悸。 两个人手无寸铁,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怕陈乙丙......她转头看向身后的男生——嗯?人呢? 叶三一回头,发现陈乙丙已经不声不响的先她一步走出了院子的小门,正站在门口的小路上驻足等她。 喂!你今天的行动也太利落了吧?好歹叫着她一起啊喂! 她忙不迭的跟上陈乙丙的脚步,忽略掉心中那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出了小门,地上的路全都变成了平整的土路,路边甚至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房子并不是整齐分布,而是错落在路边,大多紧闭房门,但是屋顶的烟囱则有青烟升起。 叶三皱了皱眉头。 “别傻了,飞机怎么可能停在这里。”耳边响起了臣良的声音,“我就是从院子的东北角过来的,但是刚才我去看过,那个地方已经出不去了。” 村子不大,走了两步,叶三就看到一个小广场。 小广场像是个分界线一般。 在广场的这一侧,是宁静的小山村,但是另一侧,几栋白色的小楼一下子把叶三拉回了现实中,她抬手指指那边的建筑,问耳朵上的臣良:“那边几座楼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臣良说道,“刚刚进了村子就忙着到处找你们,哪来的及看得那么仔细?” “这个村子有点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话不多的陈乙丙突然开口,“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刚才门一开,他就起身去打开门,竟然连开门的人的人影都没看见。 “所以我说这个村子有点邪门。”臣良说。 “我们去那边看看。”陈乙丙当机立断。 叶三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朝着广场那边的几栋白色的建筑走去。 “哎,我说桃花,你今天怎么对那小子言听计从的?”臣良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那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叶三翻了个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叶三的目光落在陈乙丙瘦弱的小身板上,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可能是她的错觉吧,否则她怎么感觉,这人自从醒来之后,就有点不太对劲呢?叶三摇了摇头,可能只是在陌生的环境中,再加上药的作用还没完全消除吧。 小广场不大,做成了圆形,两个人很快绕了过去,朝着小白楼走去。 叶三突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从绕过广场后,她每走一步,脑海中都会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都是一闪而过,李安不成串,但却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脑袋也有些隐隐作痛。 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除了头疼,她还发现了一件事,让她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她敲敲耳垂上的小羽毛:“臣良,我身体里的生气似乎不够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臣良闻言,立刻从她耳垂上飞下来,现出人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看着叶三摇摇欲坠的样子,急忙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眉头拧起,“我是不死鸟,我只靠死气生存,身上半点生气都没有。” 他看着叶三苍白的脸,一只手指点在她的眉心,死气缓缓色顺着指尖输进她的体内,却像是入了无底洞一样没有半分反应。 而一直走在前面的陈乙丙也发现了后面人的不对劲,转身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二话不说就从臣良手里扶过叶三,微微俯身,一口生气从两人嘴唇之间缓缓流动。 叶三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 有了生气,叶三靠在陈乙丙肩头慢慢恢复力气。 “你怎么会!”臣良皱起眉头,伸出手掐住陈乙丙的手腕探进去,发现对方是确确实实的人类,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普通的人类是不可能给其他生物度以生气的,这个人类怎么可以?难道现在人类的法则已经进化到如此地步了? 看着臣良由白到青的脸色,陈乙丙眯了眯眼:“低智商的鸟人注定被聪明的猎人捕获,现在看来,当初那两百块钱真是太冤。” 真正的陈乙丙视臣良为偶像,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一定不会叫他鸟人,除了叶三,这世界上这样叫他的也只有一个人了——那个装逼犯! 臣良咬咬牙,一把松开扶着叶三的手:“你们俩耍我玩儿是不是?”亏他刚才还看他不怎么说话的样子,以为他被吓坏了,说了自己从从前的糗事出来活跃气氛,估计当时这货心里已经笑的满地打滚了吧! “我不是你,我不会满地打滚。”池仲景扶着叶三,懒懒的瞟了臣良一眼。 叶三立刻高举双手:“我发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池仲景一眼,伸手就要搂他的脖子,却被按着手臂轻轻推开:“这不是我的身体。” 叶三吐了吐舌头,缩回手,上下打量了池仲景一圈,忍不住问道:“老板,你现在这算是......上身了?”她歪歪脑袋,“原来你是个鬼啊!” “鬼怎么可能会有生气?”臣良说道 叶三点点头,半晌,眼睛笑的弯弯的眯成一条缝:“那现在真是太好了!老板你也不是人!” “噗!”虽然叶三说的是事实,但臣良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池仲景的表情也有点无奈:“现在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简直是太幸福了啊!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叶三的心头竟然满满的都是幸福感!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悬着的心在知道身边人就是池仲景的那一刻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看着那对熟悉的眼睛,眼眶中竟然蓄满了泪水。 天知道在飞机上的时候,她有多想他。 天知道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陌生地方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想他。 天知道她多么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池仲景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轻轻的说了一句:“别哭。” 叶三:“哦,好。”鼻子吸吸,眼泪瞬间憋了回去。 臣良对着两个人简直叹为观止。 “那陈乙丙呢?”三个人继续朝白色建筑物走过去,叶三不能拉着池仲景的手,只能拽着他的衣角,这样有安全感。 池仲景面对问题难得沉默了几秒:“一时也解释不清楚,鬼上身你知道吗?” 叶三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嗯,略懂略懂。” “跟那个差不多。”他说完,转身看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建筑物。 是两幢白色的小楼,每一栋都有四五层高,里面似乎有人影晃动。 “老板......”叶三晃晃悠悠的走上前,和他并肩站,“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从刚才跨过那个小广场开始,我的脑海中就不断闪过一些片段,但它们的速度太快,我实在看不清。”有了生气后,虽然头疼的不那么厉害了,但是太阳穴还是会在靠近建筑的时候隐隐作痛。 对于她的话,池仲景似乎并不感觉到惊讶。 他低头看了叶三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这边走。”他说着,身子微微一侧,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个人刚走了没几步,白色建筑的门口突然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格子衬衣和长裤,脚上是一双普通的黑色布鞋,五官虽然端正但是皮肤却有些粗糙。她手里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番茄炒蛋。 女人脚步飞快,但是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叶三和池仲景。 她下意识的回头,却在回头的瞬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们二人,不,准确来说是盯在叶三身上,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中跳出来,那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眼神让叶三忍不住上前一步:“请问......”请问你为啥是这个反应? 她刚抬起手,女人就尖叫一声,不顾手上的盘子“哗啦”一声碎了满地,双手抱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叶三,一边后退一边尖叫。 “哎......”叶三又上前一步。 “啊!” 女人转头跑进楼里。 叶三回头看了一眼池仲景,心里有点纳闷:“她怎么了?” 池仲景看着女人跑走的背影,眼睛微微一眯。 “我们先回去吧。”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淡的天空,缓缓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出不了这个村子,至少要找个地方落脚。”虽然他们三人都不需要休息,但是晚上行动难免多一重阻碍。 叶三皱了皱眉头:“可是他们如果知道我们偷跑了的话,会不会......” “不会。” “不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池仲景瞥了臣良一眼,挑了挑眉毛,一脸“你好歹聪明一回的表情。” “他们特地打开大门,抽出铁链,全村没有一个人外出,而且并没有看到一个当时的劫匪,我们可以推测,其实,他们原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臣良有点憋屈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所以我想,他们现在,恐怕应该正躲在某个地方,等着看好戏吧。”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见。 叶三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风吹过,后背一阵发麻。 “那....那.....”叶三咬了咬嘴唇,“我们刚才说的话,他们难道都听见了?” 池仲景摇摇头,指了指她耳垂上的小羽毛:“什么话该让他们听见,什么话不该,他有分寸。” 臣良语气中有一丝丝得意:“那当然,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好奇出来转转,我虽然出不去,但是这点小本事还是有的。” 叶三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顺着原来的路返回了最开始的小院,铁门大敞着,他们走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走之前还是满地昏迷着的人,如今面前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地板。 房间里已经几近漆黑,叶三后退一步,抓住身边池仲景的手臂,惊恐的转头:“老板,这!” 池仲景在原地站着,定定的不动,眼神幽深。 第72章 借宿 “老板.....”叶三咽了口口水,眼睛四下张望着,“他们都去哪儿了?” 池仲景眼睛一眯,飞快的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地上没有挣扎的痕迹,当然,也没有死气。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安静的让人心慌。 要不是被转移了,要么就是被全部放走了,前者的可能性听上去最大,但是似乎他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那些劫匪的目标只是叶三一个人。 “老板,我们该怎么办?”叶三抓着池仲景的袖口,后退一步,转身看向身后——小村里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个世外桃源,但好在还有路灯,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现在,院子里的景象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屋子里的人,其他和白天并无二致。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不见了,除了他们三个。 叶三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眼神仔仔细细的扫过院子的每一个死角。 “不用看了。”臣良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从叶三耳朵上脱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飞了一个来回,“不过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他恢复人形双脚落地,手肘斜向下三十度搭在池仲景肩上。 陈乙丙的肉身比臣良足足矮了半个头,此刻他把手肘搁在池仲景的肩膀上,心中有一股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他扬起下巴,朝着村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好消息是,那些村屋里面都有人,而且没有武器。”他拍了拍池仲景的胸脯,“这不是你的身体了,本来就一口生气度出去,如果晚上不休息,明天可能连腿都抬不起来。” 叶三闻言,担心的望向池仲景。 其实她心里此刻想的是,从前自己的身体都要每天睡那么久,现在换了个身体,精神力量各方面都跟不上,岂不是要每天睡二十小时? 池仲景后退一步,重心全放在他身上的臣良冷不丁一个趔趄,朝前一扑。 “说的没错。”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在自己面前九十度鞠躬的臣良,挑挑眉毛,“我没有想夸赞你,所以平身吧。” 说完,他像皇帝带着自己的宠妃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身后的臣良犹如下堂皇后,扶着自己的老腰默默垂泪。 == 他们没有走远,就敲开了距离他们被关的茅屋最近的那间。 敲了三四下,似乎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池仲景不动声色的将叶三挡在了身后,力气渐渐朝手臂上游走——“咔哒”“吱嘎——”开门的是一对老夫妻。 他们看到门口的池仲景和叶三,也是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叶三和池仲景无声的交换了个眼神。 “你们是......?”老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叶三也有点纳闷,但还是礼貌的回答道:“嗯,您好,我们是在附近旅游的游客,不小心迷路了找到这里来,请问方便打扰一晚上吗?” 老夫妻看上去面向平和,听到叶三的话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老头似乎是皱了皱眉头:“能看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吗?” 叶三一愣,身边的池仲景抬手将两人的身份证递了上去——当然,是叶桃花和陈乙丙的。“我们是香港过来的学生。”他这样说。 老头接过身份证翻来覆去的看了两三遍,这才小心的侧了侧身:“你们进来吧。”他把两人的身份证紧握在手里,“这个先放在我这儿,等你们走的时候再还给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硬气。 倒是一旁的老婆婆听了这话,抬手用手里的扇子打了身边老头手臂一下,瞪了瞪眼:“你凶什么?”说完之后,又转过头笑眯眯的看了身后两人,温和的说道:“对不住了年轻人,这老头就是这个性格。” 叶三受宠若惊,及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她虽然嘴里是这样说着,但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躲在陈乙丙的后面。没办法,谁让他们是被一群拿着武器的劫匪绑架,醒来就在这个村子里了呢? 没想到老人却顺势一把握住了叶三的手,她吓了一跳,差点就把手抽回来。 “我们这个村子平时没什么人来,确实是冷清了一点。”她一边握着叶三的手,一边往前走,“他没有恶意的,只是你们明白,我们两个老年人,还是要保险一点。”她是指老头拿走她们身份证的事。 叶三摇了摇头,嘴角勾了勾。 老婆婆笑的更灿烂了:“看这姑娘多面善,像是我们村子的人!” 她松开叶三的手,指了指院子右边角上的一个屋子:“你们俩就睡那间屋吧,那是我儿子的房间,他去城里打工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走到门口,老婆婆转身:“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 “您不用麻烦了。”池仲景淡淡的说道,“我们已经打扰了你们休息,你们不用忙里忙外的,我们自己来就行。” 老婆婆点点头:“那好吧,院子中间有口井,你们要水就自己去压,热水壶就在那边走廊上放着。”她在墙上摩挲到开关,打开灯,借着灯光看着屋子中间的叶三和池仲景,笑眯眯的说道,“真好啊,年轻人......” 她指指中间的大屋:“我和老头就在里面,有事过去叫我们。” 叶三点点头。 老人见两人明白了,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老人家。”池仲景突然叫住了老人。 老人转头,疑惑的眼光看向他。 他指了指某个方向,问道:“那边那间大房子是做什么用的?我们刚才进去,发现似乎是空的,还有铁门。” 老人笑了笑:“那里从前是村里放粮食的粮仓,后来粮仓搬去了北边,偶尔打工的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就把汽车停在里面。” 池仲景点点头:“谢谢您。” 老人转身出了门。 老人走后,叶三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呆的这个房间——房间确实像是一段时间没人住了,桌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床上也只有几天单薄的褥子,她打开床边的藤橱,里面果然有几条厚实的被子。 池仲景走过来坐在床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叶三凑过来,坐到他旁边。 池仲景眨眨眼:“这里的民风很淳朴。” 叶三闻言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是啊,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们被绑架来,她甚至可以肯定那些飞机上的劫匪此刻就在这间村子里,但是为什么这里却丝毫戾气都没有? 相反,村民性格善良朴实——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叶三正想着,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她从窗户望出去,发现敲门的是刚刚那个没收了他俩身份证的老头,他站在门口,手里还端了一盘什么东西。 她打开门。 “这是老太婆晚上烤的地瓜。”他不由分说把盘子塞进叶三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叶三看着盘子里两个黑乎乎的地瓜,再看看老头表面上充满敌意但却善良的举动,有点哭笑不得。 可能确实如他所说,这个村子里之前没什么外人来的缘故吧。 她这样想着,重新把门关上,端着两个地瓜走到床边,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老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指指地瓜,瘪瘪嘴,“都是我不好,我......”其实叶三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她就像是个天生的吸铁石,所有的麻烦都会自动被她吸引,来的猝不及防。 她想起在飞机上,那个带着红面具的劫匪统领点名要找她的情形,太阳穴就突突的直跳。 池仲景扫了一眼盘子里的地瓜,缓缓伸出手拿起一个,剥皮,慢条斯理的往口里送。 叶三看身边男人吃的缓慢,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不少。她愣愣的盯着地瓜发了一会儿呆,才小声的开口说道:“老板,我总觉得自己和那些劫匪应该有关系。”她眼前一片迷茫,“否则他们不会点名要找我。” “会不会是之前的邪教?”那个邪门的组织前前后后两次出现,两次都让她身上挂彩,她摸摸手臂,上面的擦伤早已没了痕迹,但现在想想,似乎还有点心有余悸。 池仲景咽下嘴里的地瓜:“应该不是。” 这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和那个二流邪教组织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从他废了一些功夫才能占据陈乙丙的身体就能发现,它里面存在的法则似乎要比人类本身的法则还要厉害一些。 而且他隐隐有感觉,那些人,很可能和李璟有关系。 毕竟叶三说过,在飞机上时,那个劫匪头子说要找她的时候,叫的名字是“叶桃花”。“叶桃花”这个名字是叶三来实验室之后,池仲景随便给她取得新名字。 他伸出手,想搂住叶三的肩膀,但在视线落在自己手掌上的瞬间,动作还是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辛苦你了。” 他以为让她去香港学习,可以暂时避避这边的风头,能让他腾出手脚彻底把李璟的根基挖断,让她再没有机会兴风作浪。事实上所有事也和他想的差不多,叶三前脚刚走,他就把李璟在s省所有的地下毒链全部砍断,证据一份接一份的送去总局。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边进程良好,香港那边却传来了她被李璟找人带走的消息。他用了各种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她身边,在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没事,不用他担心。当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率的方法,解决掉她身边的所有隐患。 然后就是李璟的意外车祸。 当然,他从来都不认为那是意外。 他肯定李璟的背后还有一个团体,那个团体或许是毒贩,或许是宗教团体,或者是其他,他们隐藏的很深,就像是他和臣良一样,在普通人中蛰伏着,伺机而动。 “老板,我们出去以后,就回到学校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好不好?”叶三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回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看到她眼睛中怀念而又憧憬的神情:“你就这么肯定,我们能出去?” “那当然!”叶三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厉害,我也不差,我们怎么可能出不去?”她虽然有点害怕,但从来没想过出不去这样的问题。 池仲景闻言,眼角带着点点笑意,伸手摸了摸叶三的脑袋:“那当然。” 出去是一定可以,只是他害怕......他害怕? 池仲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竟然有一丝陌生的情感,这种情感,叫做恐惧。 他突然一怔。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仔细回想着——大概就是在父母亲去世以后,自己来到j市之后吧。 而现在,他看向自己身边那个似乎有自己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眼神变得柔软——时隔多年,他也终于有了自己害怕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别的,其实只是她而已。 他突然想起,两年前,自己把她从井里捞上来,放在席子上,她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只有脖子能勉强转动。 她眼珠子转的飞快,偷偷瞄着坐在石头上的他,带着犹疑,带着害怕,还带着不确定,当然,最后全都变成了豁出去的笃定。 当时他坐在一边,看着月光下的女生苍白的脸,心里想的其实是:跟大爷走委屈你吗?还纠结考虑个屁! 而他现在,真的很庆幸,当年是自己把叶三从那里救了出来。 他看着叶三软软的脸蛋,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 第74章 你是 早晨天蒙蒙亮,叶三就起床了。 昨天池仲景度了生气,所以她精神充沛了一晚上。 她推开门,“吱嘎——”一声,清新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凉意争先恐后的涌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身子格外爽利。 她自己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儿,看着鸟儿从头顶飞过,落在树上,小脑袋左动动右动动。 然后啪嗒啪嗒翅膀飞出视线。 叶三头一次羡慕鸟儿,至少它们可以飞出这个桃源一般的牢笼。 “扑棱扑棱!”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平地而起,像一颗彩色炮弹一样一飞冲天——“咚!”“嘎!”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惨叫。 叶三:“......” 她有点无语的走上前,弯腰,两只手指夹着鸟翅膀从地上把它提起来,嫌弃的上下打量着:“......什么感想?” 臣良转了个圈现出人形,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尴尬:“别跟我说话,我知道是我犯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想的,看见有鸟类飞出去,就想到了自己,却没意识到自己虽然变成鸟形但本质没变,不管是什么形态都是出不去的。 叶三咬咬下唇,似乎在愁眉思考什么,半晌,她缓缓开口道:“你不是百雀灵吗?跟个把鸟类交流应该不成问题吧?” “我不是没想过。”臣良笑容有点苦涩,“先不说我自从来了这个村子以后只剩下变身可以随意用,这里飞过的鸟没有一只是有灵性的,根本不能交流。” 叶三叹了口气,重新坐回石头上,托着下巴发呆,臣良也变回了羽毛,静静的贴在它耳垂上。 过了一会儿,主屋渐渐传出了声响,叶三朝那边看去,老婆婆扶着门框正好抬头对上她的眼神,那里面似乎有诧异。 “这么早啊?”老婆婆手里抱着三根黄瓜,走到水井边压水,洗黄瓜。 “啊,是啊,睡醒了。”叶三慌忙起身,手脚有些拘谨,“您也这么早。” 老婆婆闻言,整张脸瞬间变的温暖起来:“哎,我儿子今天要回来了,我们老两口早起给儿子做点儿好吃的。” 叶三点点头。 不大的小院里,叶三就这么不管事站着和坐着都有点局促,就索性回到自己屋里,一推门,看见池仲景已经睡醒了,站在床边,床上放着已经收拾好的被褥和打包整齐的背包。 这点叶三也很奇怪。 明明把他们抓来了,却还把行李留给他们。 “不再睡一会儿吗?”他可是平时一有时间就睡觉的人啊。 池仲景抬手按按眉心:“陈乙丙这孩子看上去......没想到身体还不错。”他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睡得不错。” 叶三松了口气,两个人背上背包直接出了房门。 老婆婆在院子里弯下腰,似乎是想移动一下花盆,但是由于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所以动作非常迟缓。 叶三见状,连忙走上前蹲下扶着花盆,仰起头笑眯眯的:“婆婆,我来帮您吧!” 老婆婆一愣,直起腰,然后指了指院子的另一个方向。 叶三立刻颠颠儿的把花盆移了过去。 “这不是儿子要回来了吗?”老人指指屋里,“老头总是说这花摆在这儿不好,不吉利,非得让我摆到那边去!”虽然嘴里在埋怨,但叶三从她眼角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老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走吧。”池仲景走上前,拍拍叶三的肩膀,对着老人问道:“婆婆,请问出村子是哪条路?” 老婆婆一愣,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就在那边啊,我们村只有那一个出口,你们不是从那边进来的?” 那个方向正是臣良之前进来的方向,也是他再也没出去的那个方向。 叶三看了一眼池仲景,后者不骄不躁的开口:“我们是从白色建筑那边绕进来的。” 老婆婆闻言脸色一青,似乎是不太愿意提起一样:“哦,是那边啊。”她眼里似有不屑一闪而过,但是却很快恢复从前的温和,“从那边也可以,只是绕了个远道。” 叶三对老婆婆的态度有点儿疑惑。 “昨天真是麻烦您了。”池仲景朝着老人点点头,转身两个人就要往外走。 “哎对了!”老婆婆叫住了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两人。 两人回头。 她搓搓手,温和的笑着:“我儿子今天回来,如果你们晚上还在附近的话,不如来吃顿饭?” 叶三与池仲景对视一眼:“谢谢婆婆!”她高兴的挥着手。 真是遇到好人了! == 出了门,两个人顺着昨天走过的路慢慢的走着。 “老板。”今天和昨天一样,越走近白色建筑,叶三就越发的感觉到身体不适,尤其是大脑,昏昏沉沉的,完全不复刚起床时的爽利。 池仲景抿抿唇:“要出这个村子,现在只有这条路。”也只有这条路,才有可能避过某些不该出现的人和事。 叶三点点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跟在池仲景的身后,臣良也从她耳垂上脱落下来,悬在半空中,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马上就到上次的小广场了,过了小广场,就是那两栋白建筑。 期间池仲景多次提出要为叶三再度一口生气,但都被她拒绝了——左右老板现在用的也是陈乙丙的身体,普通人类经不起她这么折腾,如果老板倒下了,那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一路过来,还是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人出现。 似乎所有村民都像那对老夫妻一样,只是呆在家里,并不出门。 叶三这么想着,突然额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后背——池仲景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刚想抬头问他原因,眼神就已经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那个刚才还空荡荡,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小广场。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叶三没有看到,但是池仲景看到了,他是从白建筑那边过来的,而且走路的速度非常快,周围又太空旷,实在是没有躲藏的地方。 何况,从一开始他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们。 是个男人。 后背上背着个巨大的军用旅行包,让叶三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天在飞机上,那群劫匪也是背了这样一个背包。 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池仲景也挡在她身前,眼神暗沉,一只手的拳头握起,已经蓄势待发。 那人越走越近,容貌打扮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个年轻人。 那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一米八左右,身材匀称,头发是普通的板寸,带着个眼镜,虽然后背上背的是军用背包,但是衣服却是衬衣配休闲裤,而且目光平和,似乎不像是那天穷凶极恶的绑匪。 ——人不可貌相。 叶三永远记得这句话。 “你们好。”男人走近池仲景和叶三,率先打了招呼,“从前没见过你们,是哪边的?”他的性格似乎很明朗的样子,问问题的时候,指了指白楼又指了指村子。 “你好。”池仲景点点头,目光和男人对视了半秒,“我们是外面来的。” 男人若有所思:“外面?那还真是不多见。”说完他自己挠了挠头,笑了笑,“也许是我太久没回来了吧。” 一直躲在池仲景身后的叶三突然想起,昨天他们借宿的那对老夫妻曾经说过,他们的儿子似乎今天回来。 “你......是不是住在靠仓库的那家?”叶三从池仲景的手臂旁探出半个脑袋。 “你们一定是在我家借宿了吧。”男人笑了笑,“我爸妈比较热情好客。”说完,他看着叶三小心翼翼样子,不禁耸了耸肩,“姑娘,你不用这么害怕,我又不是坏人。” “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叶三小声的嘀咕。 男人感觉到叶三对自己的抵触,也觉得有些尴尬。就算他性格再怎么平易近人,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对自己敌视至此,也难免会有些丧气。 他朝池仲景点点头,指指那边的方向:“从这个楼后面绕过去,岔路口右拐一直走就可以看见大门了。”他说道。 “谢谢。”池仲景平静的点点头。 男人瞥了叶三一眼,颠了颠自己背上的背包:“那我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哼,下次才不会来这个*子! 叶三直起身子,从池仲景背后出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你!” 叶三抬头,看见刚才那个男人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抬手指着她,一脸惊恐。 怎么了?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池仲景一眼,却发现池仲景的表情有些严肃。 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腕,飞快的转身:“我们走!” “等等!不能走!”男人把背上有些沉重的背包拉下来直接扔到地上,小跑到两人面前伸手拦住,眼神直勾勾的盯在叶三脸上。 那眼神太过犀利,她甚至觉得男人都要直接透过她的脸皮看穿她的灵魂,她向后缩了缩。 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惊恐,不可置信!他看着眼前这张脸,倒吸了一口凉气,放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你是叶秒!” 第75章 逃不走 叶三眉头一皱:“你在叫我?”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三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脸:“虽然你现在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但我还是能认得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的有些复杂,“你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了。”池仲景不轻不重的将叶三推到他身后,看着对面的男人,挑挑眉毛,“我妹妹是姓叶不错,但是并不叫叶秒。” “不可能。”男人急忙否定,眼神越过池仲景落在叶三身上,“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 池仲景闻言,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女生。 “我真的不是。”叶三诚恳的看着这个自称“张时”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口说无凭,便掏出从老人那里要回的身份证就要递上去。但是手刚抬起一半,就被池仲景按住了手腕。 他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对着张时,沉声道:“这位先生,我妹妹从小在s省长大,而且她确实不叫叶秒。” “可是她的脸......”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长得相像的人。”池仲景打断了他的话,“请理解我们不能随便向你出示我们的证件。” 男人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不断在叶三和池仲景之间扫来扫去。 池仲景不再犹豫,一句话说完,就转身拉起叶三的手腕:“我们要走了,再见。” 叶三跟着池仲景走出十几步远,突然有了个想法。“不要回头。”池仲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还在原地。”这句话是臣良说的。 叶三低着头,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手指无意识的拉着衣角,眉头紧皱。刚才那个男人反应那么激烈,想必那个和自己长的有几分像的叶秒,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半晌,她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他的下颌线微微紧绷,眼神直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板......”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抬,小声的问道,“我们真的能出这个村子吗?”那群劫匪把他们绑来这里之后就一直没露过面,他们在明而绑匪在暗,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但当初在飞机上他们点名找她,怎么会就这么容易将她放走? 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不然呢?”他冲她挑了挑眉毛,“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她喃喃道,眼神突然变得有几分迷茫,“我是在想,反正劫匪点名要的是我,不如你和臣良先出去,换回自己的身子,再......” “不可能。”池仲景的声音有些冰冷,“这个村子不能留,而且,就算是出去了,也不一定再进得来。”他果断的否定了她的想法,“别想那么多,乖乖跟着就好。” 叶三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抿抿唇,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距离眼前的白色建筑物越近,叶三身体中不适的感觉再次袭来,而且比刚才更佳强烈。 她咬着牙根在池仲景后面,感觉到男人钳住她手腕的大掌越收越紧。 池仲景的脚步慢慢加快,心也越收越紧。 他知道她疼,她难受,但是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一刻也不不停——只要出了这个村子,一切难受的感觉都会消失。 臣良也默契的一路上都没出声,而是贴在叶三的眉心,缓缓的用身体里所剩不多的法力缓解着她的疼痛。 终于,他们走到了昨天那栋楼的下面,就是遇到那个尖叫的女人的地方。 叶三已经疼的脸色几乎透明。 池仲景转身看到此情此景,毫不犹豫的弯腰将叶三横抱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小姑娘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脚步再次加快,几乎已经接近小跑。 他在赶时间。 他要赶在那些人回来之前,将她送出去。 叶三此刻已经几乎失去意识,她只能在模糊间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个人的怀抱很陌生,味道却很熟悉。 池仲景一边走,心里一边默默的计算着路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从前面的小路拐过去再走三十米左右,就是出口了。 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出口。 可是......他低头,看着叶三半眯着的眼睛,眉头微微一皱,果断的俯身,嘴唇距离她一公分处停下,缓缓度出一口生气。 人类的生气何其宝贵,更何况他现在只是有几分灵魂在,生气更是少的可怜,现在一口度出去,他竟然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臣良见状,立刻从后面扶住他。 “你干什么!”臣良小声的呵斥道,“你这样会撑不住的!” 池仲景一只手揽着叶三,另一只手搭在臣良身上稳住自己的身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自己有数。”他的目光落在叶三趋紧平静的表情上。 如果他不这样做,她会撑不住。 臣良从来没见过这么虚弱的池仲景。 他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前也是时而昏沉时而明亮,就连人脸都是模糊的。 池仲景用力晃了晃脑袋,站直了身子,把身体上的不适感狠狠的压了下去:“走吧。”说完,他继续带着叶三朝前走,臣良在后面看着他僵硬的后背,眼里划过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变回羽毛变为贴在池仲景的后颈,整理着他身体里乱窜的那一点点生气。 三个人很快走到了前面拐弯处。 池仲景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已经渐渐清醒的叶三先在也能自己独立走路,看到身边的男人停住脚步,她的动作也是一顿。 “怎么了?”她当然知道那样一口生气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她急忙扶住他的手臂,“不是转过这个弯就能出去了吗?怎么停下了?” 池仲景站的笔直。 虽然陈乙丙的这具身子的身高并不高,但足以可以俯视一米六多的叶三。 他看着女生脸上焦急的表情,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 叶三不知道他的计划,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于是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放心吧老板,我们一定能出去!” 池仲景抿了抿唇:“转过这个弯,你跟在我身后,我们贴着墙边走,你要一直盯着我的后背,不管有什么声音,什么感觉,都不要看别的地方。”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轻轻俯身,平视她的脸,“记住了吗?” 他问的绝对,而她也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就是盯着他看不看别处吗?她当然做得到。 “好。” 池仲景转身,眼睛落在白色墙砖之间的墙缝上,眼睛微微一眯:“我们开始了。”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她也是。 这时出这个村子的唯一一条路,唯一一条有可能出去的路,她没得选择,他也是。 池仲景轻轻迈出一步,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他不得不稍稍稳住心神,才继续向前走。 转过弯,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他们现在正在刚才看到的白色建筑的后面,这面墙不长,院子也不大,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十分钟之内就能出这个村子。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但叶三却觉得压抑非常。 自从拐了弯,她的头顶就像突然有座大山压下来一样,压得她不自觉的弯了腰,连脖子都很难抬起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男人的背心,两个人一点一点的朝目的地挪动着。 她的双腿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每走一步都要克服巨大的阻力。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分肌肉都在争先恐后的往右侧的方向跑去,仿佛一股无形的引力在吸引着她。 痛苦,挣扎。 她仿佛被千万头牛一起撕扯,又仿佛置身海面,被汹涌的波涛推得几乎站不稳。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拉住了前面男人的衬衫下摆。 男人动作一顿,她没刹住车,脸直接撞上了男人的后背。 她这才发现,原来男人的衬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走在前面的池仲景被叶三从背后冷不丁的一撞,差点没稳住摔倒在地。 “坚持一下。”他的心脏已经到了最大负荷,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叶三咬咬牙又往前挪动了一步。 她现在不仅要克服院子中间对自己奇怪的吸引力,还要拼命驱赶着脑子里不停呼啸而过的类似尖叫声的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在她脑中划过,让她几乎要疯掉! “叶秒!” 一个声音突然从所有尖叫中突出重围,只穿入叶三的耳膜。 叶三下意识的回头。 池仲景来不及阻拦,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身后是刚才见过的那个男人,张时。 而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男人。 叶三一回头看见这几个男人,原本就千斤重的腿一个发软,差点跪在地上——那些劫匪!他们回来了! 第76章 入v公告 给自己撒个花~ 这次依旧是倒v,在三十三章开始,之前如果大家有看过想重温的抓紧时间下载,如果以后v了还想看,除了买v章以外,去盗文网看其实狼君也是不在意的~~ 想支持正版的妹子可以在下面留言,通用标准是满25字送积分看v,百分百送不会漏,还是那句话,其实狼君只想要大家的支持,大家完全可以从盗文网看完了再回来留言以抚慰自己不安的良心的! (jj上这么大度支持读者去看盗文的作者估计也不多吧~大家要好好珍惜小狼君啊~~~) 明天开v,开v更三章,大家明天v章见咯~ 第77章 张时的回忆 张时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 不同于孤儿院中的其他孩子,他有父母。 不对,这话说的也不精确,其实所有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有父母,只是他们被抛弃了,而他只是因为父母外出打工不得不把他寄养在这里而已。 这样说起来其实也差不多不是吗? 他就住在后面的村子里,与其他孩子不同的,只是他可以回家睡觉,而其他人必须住在这里。 他身边坐着的脸圆圆很可爱的女孩子叫叶秒,他们是同年同月生人。 孤儿院的阿姨们曾经开玩笑说,叶秒是他天生的小媳妇儿。每当这个时候,叶秒就会脸一红一跺脚,害羞的跑出门去,留下他一个人坐在一群阿姨中间和秦分大眼瞪小眼。 对了,还有秦分。 秦分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孤儿院的孩子。 他们三个人从小就被人称为是孤儿院的三剑客,而且他们三人之中,最调皮的就属叶秒。个子小小的女孩子,天天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就连他会爬树这件事情,都是叶秒手把手教给给他的。 为此他还脱臼过一只手腕。 叶秒也因此被他从外地回来的父母好一番训斥。 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小了。 张时,秦分,叶秒。 时,分,秒。 是一张表盘上不能分开的,紧密相连的三个部分。 他们三个人之中,叶秒学习最优异,但是她却把机会让给了学习成绩一般的秦分。 他还记得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她说秦分学的不好,所以才要继续学,她已经学的足够好了,不需要继续下去了。 她说的无所谓,吊儿郎当,让张时几乎当了真。 其实他知道,虽然都是孤儿,但是叶三从小就受到 他有父母的支持,自然上了大学,于是从那天开始,他们三人便只能在寒暑假才能聚在一起,不过这似乎也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当然,这只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 那件事,当然也要从叶三生病开始说起。 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和秦分都已经大学毕业,他在外面找了个程序员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在他所工作的二线城市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而秦分虽然也毕了业,但是由于大学四年学习成绩落后,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面试了许多家大企业都没有成功后,最后去了一个小公司做财务。 两个人在一个城市,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看着秦分过得并不宽裕,他当然要帮衬一把。这么巧两个人又都到了该恋爱的年纪,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叶秒自然很开心。 他们三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三角关系,所有的祝福都是出自真心,所有的感情也都纯粹。 叶三继续在孤儿院帮忙,而他和秦分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筹划。 于是工作越来越忙,三个人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们也就慢慢忽略了叶三的身体变化。 次年二月,他们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秦分也从小公司跳槽到了一家比较大的企业,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他们终于准备结婚。 正当他们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伙伴叶秒的时候,却发现她竟然已经一病不起。 他们回去的时候,叶秒正闭着眼躺在床上。 而床,在笼子里。 “为什么要这样?!”张时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扑向了笼子,却被旁边看守的人一把拦下。 他双眼通红,一手一个将两个人全部甩开,眼睛死死的盯着笼子里面的人,愤怒的抬手指着叶秒:“她怎么了?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他抓着两根栏杆拼命大叫道,“叶秒!叶秒!” 秦分也吓坏了,忙拉过其中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人摇摇头,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叶三身上,那眼神中似乎还有丝丝恐惧。 张时红着眼走过来,狠狠的问道:“不是说病了吗?关在里面是什么意思?精神病?有攻击性吗?” 经过最开始的冲动后,张时渐渐恢复了理智。 那人还是沉默。 “你倒是说话啊!”张时抓住那人的领子,表情凶狠的几乎要把人整个生吞活剥。 躺在里面闭着眼睛的,苍白的面孔。 那面孔的主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他生命中永远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对于他来说,叶秒甚至重要过他任何一个亲人。 当然,在秦分眼里,也是这样。 但是她比张时要冷静些,缓缓走到笼子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叶秒。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细细的手臂从两根铁栏杆之间伸进去,但是距离叶秒还差一点点的距离,不管她怎么用力,最后也只能无助的垂下手臂。 被张时抓着领子的那人终于在他恐怖的眼神下挣扎着开了口:“你们......你们等村长来,是村长他这么决定的......” 张时立刻松手,那人拼命的咳嗽。 “那么是精神病?” 那人摇摇头。 他咬咬牙,抓着秦分的手就朝门口走去,却在门口见到了皱着眉头冷着脸的村长。 “村长,为什么要把叶秒关起来?”张时开门见山。 他们村子比较闭塞,虽然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人外出打工,但是村长的职务还是由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世代担任。 这一任村长今年已经三十多岁,是个严肃的中年人,在村子里威信很高。 他从小看着张时长大,自然也是知道三个人之间深厚的感情。 “我们也不想。”他伸手拍拍张时的肩膀,越过他肩头走到牢笼边,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了牢笼上的锁。 张时见状,立刻往笼子的方向快步走去,却再一次被人一把抓住手臂。 这一次是一左一右两个人,而且都是村长亲自带来的,力气之大,不管他如何挣扎,最后还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村长打开铁门,走进铁栏杆里面。 “不要装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双上的叶秒,的声音很冷酷。 话音刚落,就看见刚才一直紧闭双眼的叶秒幽幽的掀开了眼皮,原本应该是流光溢彩的眼珠现在黯淡无光。 她微微把脑袋朝墙面一侧,似乎不愿意张时和秦分看到她的脸。 “她到底是什么病?”秦分走上前,隔着铁栏杆看着叶秒,眼神中满是哀求:“叶秒,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们两人一回来就被告知叶秒已经病入膏肓,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叶秒不说话。 而村长也只是站在床前看着她,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村长您说话啊!”张时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牵制住,急的头上全是冷汗,“不管是什么病,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们总能治好的吧?” “病?”村长挑挑眉毛,“谁跟你说,她是得病了?” 张时一愣,挣扎的动作在半空中一顿,站直了身体。他和秦分对视一眼,然后回头说道:“李阿姨告诉我,叶秒得病了,所以不能见我们。”他指指笼子,“可这又是什么?” “她是得过病。”村长从笼子里面走出来,硕大的锁“咔嚓”一声再次将叶秒隔绝在那个小小的笼子中。 她从醒来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抱着双膝靠在床头,双眼空洞无神。 村长把钥匙收进口袋里,走到张时面前。 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材料,举到他眼前:“我就是知道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所以这一份,你们自己看看。” 他把材料递到张时手中,同时,秦分也走过来,两个人皱着眉头,翻开了第一页——第一页上,白底黑字明明白白的写了四个大字,死亡证明。 死亡证明! 张时抬头看了村长一眼,后者正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而他也带着满腹疑问翻开了第二页——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死亡人的姓名是,叶秒。 “这是什么?”他诧异的抬起头,眼里似乎有火光闪过,“人还好端端的坐在那儿,你们就连死亡证明都给她开好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完全看不出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他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并不是提前开的死亡证明。”他的目光落在叶秒身上,叶秒漠然的别过脸去。 “这是三个月前,医院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所开具的一份,真实的,没有任何疑问的死亡证明。”他看着张时眼底的困惑,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她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张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在哄骗三岁的孩子吗?这样拙劣的谎言没有人相信。”他是理科生,还是大学生,这样违反科学道理的所谓“现实”他根本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只道现在有些农村还处在落后的迷信思想中,但他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会愚昧至此。 他抬手指着笼子里的人:“她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你让我相信什么?”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相信你们要把她当作那些愚蠢思想的牺牲品吗?” “张时!”村长沉声喝止住了他,然后摆摆手,身后立刻有人上前,他余光一瞥,捕捉到那人手里粗糙的一卷麻绳。 他立刻醒悟过来,扑了上去:“你们要干什么!” 还没跑出去两步,又被人按在地上。 他转而超笼子里的人喊道:“叶秒!你干什么呢!反抗啊!跑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喊叫,床头缩着的叶秒都像什么也听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眼神就像是被层层迷雾覆盖,没有任何波动。 第78章 两败俱伤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此刻面对叶三,张时的脑子里像是突然有一扇大门打开,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的充满了他的大脑。 “叶秒,没想到真的是你。”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如同地狱之音一般。 他惊恐的回头,果不其然,村长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回头,还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辛苦你了,张时。”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那些年,他救她无果,没想到今天还要亲自把当年害她的人带来。 而叶三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身后张时和那几个劫匪究竟在说什么。 就在刚才,她回头的瞬间,走在她身前的池仲景身形一晃,竟然就这样缓缓倒在了她的眼前! 臣良也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现出身形蹲在池仲景的旁边,一只手掌按上他的额头,半晌,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怎么样?”叶三跪在地上,让池仲景靠在自己怀里,双手不知所措,嘴唇都在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离出口还有多远?臣良,你能不能先把老板送出去?”她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但是眼神中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不行......”池仲景的眼睛突然睁开,眯成一条缝,声音没有一点力气,“没有我带着,她......她出不去的。” “别废话了!”叶三知道危险就在身后,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他的身体早已透支,根本不能硬撑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脸颊凉凉的,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满满一手的泪水。 她头疼欲裂,像是有人用锋利的斧子劈开了她的脑袋。 “叶秒。”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劫匪老大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院子去的中央,在他身后,张时已经被两个男人压制住,嘴也被捂住,只能无助的发出“唔唔”的声音。 叶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在半路上遇到他,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走了! 张时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读出了叶三眼中,深深的恨意。 劫匪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三人。 “又见面了,叶秒。”他一顿,接着眼神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或者可以叫你的新名字?叶桃花?”他的语气波澜不惊,真的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在叙旧一般,“这个名字刻真难听。” 这次他没有带面具,叶三深深的记住了这个人的脸。“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找我。”叶三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酷。 “行尸走肉。”男人轻蔑的勾了勾唇角,“你不记得我,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呢。”说完,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不只是我。”他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不止是我,许多人都在惦记着你呢。”他歪了歪脑袋,“比如那个愚蠢的女警?” 叶三咬了咬牙:“是你告诉她,我可以救活她的丈夫?” “不不不。”他摇摇头,“不是我告诉她,而是她,告诉我的。”他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眼,“也多亏了她,要不是她,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哪儿。” 叶三一边和男人对话,一边在背后朝着池仲景和臣良比了个“快走”的手势。 男人挑挑眉毛,眼神落在池仲景和臣良身上,不轻不重的滑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皮手套,慢条斯理的戴在手上:“叶秒,怎么说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冲着这份情,我可以放走你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小伙伴。”皮革手套的边缘卡在手腕的皮肤上,发出轻轻的“啪”一声。 “包括这只小鸟。”他瞥了一眼臣良,眼里似乎有淡淡的嫌恶,“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蟑螂一样的生物,恶心。” “你才恶心。” 懒懒的男声,不是臣良,而是池仲景。 叶三回头,看见池仲景左手撑着墙面,强撑着站了起来,挺直后背,面无表情。 “不带面具,就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了吗?”池仲景向前微微走了一步,眼睛盯着面前男人的脸,“你还真是实力不够装备凑,费尽心机守在院子门口,是作了谁的看门狗呢?” 男人面色一凛,上下打量了池仲景一番,“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池仲景并没有理他,而是又上前一步,手在背后艰难的比了个十字。 十点钟方向,他这是在让她走! 叶三不动声色的看了臣良一眼,后者也看到了池仲景的手势,脚底下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他们这是想先送她出去! 她看着眼前男人的僵硬的背脊,看到他轻微发抖的双腿,她几乎可以想象,那每走一步都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的感觉! “村长?”他向前一步。 “巫术?”他再向前一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化学武器?”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你想毁灭世界?哼。”他轻蔑一笑,“三脚猫的二流功夫,也难为你了。” 他每向前一步,叶三就悄悄后退一步。 男人深深的看着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你是谁?” “我是谁?”池仲景耸了耸肩,“你这么厉害,猜一猜啊。” 欠扁的语气落在男人耳朵里,让他额头上的青筋不自觉的跳了跳。 “就是现在!”池仲景身后的臣良突然低吼一声,用力的推了叶三一把。 叶三强忍住身体所有的不适,在背后臣良的推力下奋力一跳——她的身子突然顿在了半空中,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朝着院子中间飞去! “叶三!”臣良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身子,却徒劳无果,指尖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从她腰侧滑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飞过去。 男人脸上突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根长钉,在叶三摔落在地上的同时,眼疾手快的朝着她扔出——“噗!”长钉入肉的声音。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要!” “不要!” “不要!” 最后一句,是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张时大声喊出来的。 而池仲景,早已经双眼通红,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尘土散去,地上的叶三渐渐显了出来——她的双手手腕被两根长钉穿过手腕中心牢牢的订在地上,她无助的挺了挺小腹,却换来了更加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眼前一阵发黑。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们的小动作?”男人冷冷的开口,“你们这些非人类,这些可怕的生物,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他看向臣良,后者一副要杀了他的表情,“小不死鸟。”他垂了垂眼皮,低头整了整自己的手套,“我本来想放过你,可惜......” 话没说完,男人身子突然朝右边一侧,躲过了从身后突然袭击过开的拳头。 一脸愤怒的张时一个趔趄,冲到男人面前,转头怒视他:“你他妈就是个变态!”他朝叶三跑过去,蹲在她身前,看着女孩痛苦的皱成一团的五官,手腕上的长钉死死的把她钉在地上。 他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 叶三强忍住手腕上的剧痛,抬起头来,嘴唇剧烈的抖动,喉咙用力的挤出几个字:“......帮我......” “好好好!你要干什么?”张时慌忙点头。 叶三歪了歪脑袋,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帮我.....帮我把它们.....拔出来!” 她说的果断而又坚决。 “这......”张时下意识的看向扎在她两个手腕中间的长钉,十厘米左右的长度,阳光反射在钉子表面,滑过一丝残酷的冷光。 “快拔!”叶三的太阳穴几乎是撕裂般的疼痛,她紧闭上眼,咬着牙,用力把双臂向上提——“啊!”又是一声惨叫,钉子像是长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我的双手....用......用不上力气!你......你......快点!”叶三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下唇,以防自己痛苦的叫喊出生。 听到她这句话,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张时立刻果断的伸出手。他的额头也慢慢的都是汗珠,膝盖跪在地上有些麻木,他看向叶三手上的两根铁钉,它们仿佛在对着他冷笑。 他的指尖在她手腕上方停了下来去。 不行!他真的不行! 已经插进手腕的钉子怎么能再拔出来!那样的疼痛,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于此同时,一直和男人面对面的池仲景,还在满满瓦解着他的心理防线:“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如果你足够相信自己,为什么不自己来,还要带两只狗?”他指指院子口已经被臣良打晕在地的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想长生不老,你想获得永生,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他笃定的说道,“你不相信我?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池仲景的脸几乎贴在他脸上,他们能感觉到男人越开越激烈的情绪。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是那个能结束你生命的人。” “啪!” 池仲景飞到半空中,然后重重摔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身影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第79章 回到点 臣良目眦尽裂:“池仲景!” 他调动起全身的法力闪电一般冲到男人身边,扬起手重重的朝他后颈打去。 男人反应很快,在臣良冲过来的瞬间就是一个闪身,但他再快也快不过不死鸟,只能硬生生的被臣良打中,摔倒在地,滚了一身沙土。 而躺在地上的叶三在池仲景落地的那一瞬间身子突然向上猛烈一弹,身体的痛苦和心如刀绞的感觉让她的眼珠几乎要挣脱出眼眶,眼球布满血丝。 “快拔啊!”她仰起头嘶吼着催促道,声音尖锐的刺耳。 张时双拳紧握,全身都在颤抖,听到叶三凄厉的声音,心头一震,一咬牙一狠心,用力一闭眼。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当他再张开眼的时候,眼前原本还遍体鳞伤的女生竟然不见了! 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村长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张时顺着声音看去,男人的手掌竟然被铁钉用力穿过,然后狠狠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的摊开手掌——原本应该放着铁钉的掌心,果然空空如也。 叶三抬脚,将铁钉深深的穿过男人的脚背,踩进地下。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的朝着池仲景摔落的方向跑过去,然后在看到池仲景的瞬间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张时连滚带爬的跑到还在地上哀嚎的男人身边,用力压在他身上,趁他还没缓过来的时候从他身上抽出麻绳,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叶三!”臣良身体里几乎已经掏空,咬着牙架起已经昏迷可得池仲景,“你抓着他的衣角,快!我们出去!” 没有任何人回应。 臣良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叶三——女生双眼无神,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呆呆的看着前方。 她从冲过来以后,就没有动过。 她,精疲力尽了。 左手一个池仲景,右边还有个毫无知觉瘫坐在地上的叶三,臣良感受着自己身体里慢慢流失的力量,咬咬牙,回头看向在男人身边牵着麻绳的某人,大声喊道:“喂!那个......那个青梅竹马!” 张时后知后觉的抬头:“啊?” 臣良心一横:“你过来!” “来了!”张时再次确认自己的绳结确实打得相当结实,这才起身,飞快的跑到臣良身边,他看向叶三,然后,发现了叶三的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臣良,然后蹲在叶三面前,摊开手掌在她面前用力的晃了晃:“叶秒?叶秒?”他皱着眉头问臣良:“她没事吧?” 臣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她这样像是没事的?”他抬手指指前面一个两棵树之间的位置,气喘吁吁的架起池仲景,“你。” 他回头看着张时,严肃的说道:“这是我们离开的最后机会,你,一会儿架着叶......秒,把她扔到那两棵树之间的位置。”他略一停顿,换了口气,“我们先出去,你一定要在三秒钟之内把她扔出去,知道没有?” 他现在没有力气顾两个人,没有池仲景,他们谁也出不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靠这个才见面一天的青梅竹马了......他深深的望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抿抿唇,缓缓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不知道他们从前发生过什么,但从刚才这个青梅竹马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对叶三是真心的。 声音虽然轻,但其中的分量让张时听在耳朵里,不由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而用力的点了点头。 臣良将池仲景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两树之间。 “我们消失以后,你只有三秒钟的时间。” 张时点点头。 臣良心一横,直接抱着池仲景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张时同时扶起叶三,快步走向两人消失的地方。 “一。” “张时,她不是从前的叶秒了,她是尸体,她没有人的意识,她和你不一样!”张时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周遭一切似乎变成了慢镜头,他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埋在记忆深处的片段。 对了,这句话正是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在五年前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她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男人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不停浮现,重播,再重播,“她破坏了自然的平衡,她注定要毁灭世界!” “她不是人类,她会害了所有人!” “二。” 他闭上眼睛,想要把那人的话驱逐出大脑,但怎奈他越抗拒,男人的脸竟然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那双眼睛,就像是魔鬼,吸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入地狱。 “她应该回到井里!张时!她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男人的脸幻化出千百个,在他大脑里一层叠一层的出现,几乎要压垮他每一根神经,而耳边不停的响起男人曾经说过的话,让他不得不松开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的眼前闪过一张张冰冷的面孔——他们都是孤儿院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却在那个时候,不约而同的站在了他的对面,异口同声的告诉他,叶秒不是人类,所以她该死。 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偷偷喜欢过叶秒,甚至和她称兄道弟,甚至曾经是亲密无间的闺蜜。 他的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他们现在,异口同声的告诉他。 不是人类,所以就该死。 是他们杀了她, 他,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而另一边,臣良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出口,心渐渐的下沉。 “好了不要再说了!” “你在干什么!” 张时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同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眼睁睁的看着去而复返的臣良从他手中一把抢过叶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力的朝着两棵树之间的出口用力一推——叶三消失在两个人眼前。 “青梅竹马,我真是信错了你。”臣良的声音没有半分情绪。 “我不......”张时张了张嘴,想解释,半晌,又合上了。 他解释什么呢?解释他为什么犹豫了这么久吗? 解释在他刚打算把叶三推出去的时候他就进来了吗? 算了。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些人,以后反正都不会再见了,误会就误会吧。 至于叶秒...... 他眼前闪过五年前,他们将她用绳索捆住,吊在井底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她,双目无神,在他们面前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但是在下井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她抬头望了他一眼——望了那个站在一边看着,没说一句话的他一眼。 他知道,在那个时候,她心里对他一定已经失望透顶。 也无所谓再失望一点了。 他从回忆中抽出来,转身,惊讶的看着身边依旧站着的臣良:“你怎么还在这儿?” 臣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却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张时慌忙伸手一接,却只有一片彩色的羽毛,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手心。 == 叶三不是人类,不会做梦,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黑暗中,没有漫长的感觉,从昏迷到醒来,于她只是短短一瞬。 全身上下的酸疼让她起身都很困难。 努力了半天后,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坐起来”这个动作,改为将手臂抬起来——“啪!”,她的手背似乎碰到了什么阻碍。 叶三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看手掌的触感在面前的阻碍上来回移动着,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伴随着喜悦——这是她的冰柜! 她顺着冰柜门内侧的花纹一点一点的摩挲,几乎喜极而泣。 没错,这是她的冰柜! 好久都没有在里面躺着,久到她几乎已经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等等...... 如果她躺在冰柜里面,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要知道,能打开这个冰柜的人,只有她和老板,还有实验室的几个人知道!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实验室里? 她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手掌被钉子钉在地上,老板昏迷——想到这里,她手下的动作开始变得慌乱。 她胡乱摸索着,指尖沿着熟悉的方向快速滑动,找到那个熟悉的按钮,用力的按了下去。 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冰柜的盖子慢慢的朝左边滑开——叶三没有力气坐起来,刚才按下按钮这个动作已经耗费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s大特有的,印着灰色暗纹的天花板。 叶三是真的要哭了。 实验室里似乎没有人,她没有把冰柜门关上,而是就这么敞着,她仰面朝上,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过了约么十几分钟后,她腰腹一用力,从冰柜中坐了起来。 熟悉的解剖床,熟悉的瓶瓶罐罐,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她挣扎着从冰柜中爬出来,刚走了两步,腿一软,一个趔趄,她眼疾手快的双手撑在了解剖床上——“啊!” 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叶三忙抽手回来,举到眼前——两边手腕的中心,各有一个圆形伤疤,没有流血,但是伤口处向外翻着的狰狞的皮肉,似乎在提醒着她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的攥拳。 多亏实验室里一切如旧,叶三才能顺利的在最下面的一个柜子中找到自己从前留下的衣物。 黑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的牛仔裤。 像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的之间在衣服的表面轻轻滑过,抿了抿唇,脑海里闪过衣服的原主人昏迷不醒的样子,眉头又是一皱。 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要穿上她男人给的衣服,去找她的男人了? 第80章 回不来 奇怪,明明是开学了的。 叶三一路走来,看见校园里多了许多学生,走廊遇到几个面熟的也互相打了招呼,但是此刻却......她看着门牌上清清楚楚的印着的“法医学研究生办公室”的字样,深吸一口气,第三次抬起手。 “咚咚咚!”——比上一次似乎更用力了些。 果然还是没人呢,她下意识的抬手摸摸眉心——自从醒来之后,额头上也半点反应都没有。 叶三垂下脑袋,心里突然有种糟糕的预感。 “小叶?” 叶三抬起头望向声音来的方向,是二实验室的老王教授。 “怎么站在这儿呢?”他掏出钥匙自顾自的打开门,这才恍然大悟的看向愣在一边的她,“哦对,你是去学习了是吧。”他打开门,朝叶三招招手,“进来进来!” 叶三下意识的跟他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一切如旧。 不过也对,才过了短短一个多月,怎么可能不一切如旧?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张靠窗的办公桌上——上面干干净净,桌面被人擦得干净光滑。 叶三一晃神,仿佛看见那张椅子上靠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两条腿懒洋洋的搭在桌子上,挑着眉毛看着她——天呐,她是怎么了,连幻觉都出来了? 王教授倒了杯水给她,坐在她对面:“学的怎么样?” 叶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教授讲的很精彩,只是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夹杂着粤语绕来绕去,刚开始还挺难适应的。” 王教授也赞同的点点头:“粤语听上去不亚于一门外语啊......所以我才从来不去香港,跟乡下人进城似的。”他喝了口水,发现对面的女生似乎有点出神,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的一笑,“小池的粤语讲的非常流利,年轻人,学东西就是快。” 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叹。 果然,老教授也还是老板的脑残粉。 可惜叶三心里现在满满的都是焦急,根本没心思和王教授唠嗑叙旧。 “呃......王老。”叶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不知道苟师兄他们在哪?怎么也没看见他们?” 王教授皱了皱眉眉头:“他们啊......”他想了想,表情似乎有些尴尬,“我不知道,好像还没来吧。”他摸了摸鼻尖,“听他们说,你还在香港玩儿了几天?我看其他人都早就回来了......”他挑挑有些花白的眉毛,“没碰见小池吗?听说他也去香港出差了。” 他摸摸下巴,自顾自的说道:“估计再过一阵子也该回来了......”他果然三句离不开他的小池,“话说上一次我和小池一起出差的时候啊......” 叶三点点头,乖乖的起身:“那王老,我先走了。” 王教授还沉浸在和老板一起出差的记忆里,随便摆了摆手。 她立刻转头,出门的速度就像在逃命。 叶三从办公室退出来,松了口气。 同时,也堵了一口气。 老板不在,苟句他们也不在,就连臣良也没有丝毫消息。 她现在就好像处在孤岛上,与所有人都是去了联系。 叶三突然一阵心慌。 她知道她这个想法可能是有点疯狂,但是现在似乎是......所有知道她是尸体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她精神恍惚的走在走廊里,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抬手轻轻挡了挡,有点刺眼。 所有......人?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名——不对!还有一只!应该在的! 她脑袋一晃,飞快的冲向楼梯口,顺着下楼的方向一路朝着地下室冲过去——莲莲,莲莲应该还在的! 她怎么能忘了莲莲呢! 叶三脚步飞快,风一样的冲到了地下室的门口,手扶上门板,然后动作顿了一下——门是开着的?! 她慢慢放缓脚步,眼神移向门锁的方向,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每往前走一步,她就感觉心跳快一分,等走到莲莲所在的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咽了口口水。 如果......如果莲莲也不在了...... 不! 叶三用力的摇了摇头,眼睛有点干涩。 她想起刚才那扇未关的门,只觉得现在身边这个黑漆漆的门口,就像是地狱的大门那样,散发着无限的阴森和恐怖。 里面不断传来细碎的声音,她敢确定一定有人在里面。 她知道她不应该进去,不应该让自己再次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可是......她真的很想确定莲莲究竟还在不在! 半晌,叶三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向门里探去——下一秒她差点滑倒在门口。 什么玩意儿? 那个瘦瘦高高穿着白大褂带着眼睛的,难道不是苟句?! 站在他对面和旁边的,难道不是陈乙丙和唐元?!! 她刚才白白在门口害怕那么长时间了?!!! 叶三看清楚屋里的人,立马低着头冲了进去,抓住一个离她最近的苟句,一把从背后抱了上去就是一阵狼嚎:“狗师兄!我好歹找到你们了呜呜呜呜!”她带着些许哭腔,激动的一塌糊涂,两只手紧紧抓着苟句的白大褂不松手。 苟句他们专注着手底下的事儿没注意到叶三就猫在门口,现在被后背一个大力猛地一冲,差点一个没稳住向前扑倒。 “我还以为你们都......”叶三瘪了瘪嘴,鼻头被酸涩充满,“太好了,太好了......” 站在一边的唐元看见叶三,也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是瞬间又被浓浓的担忧笼罩。 “你醒了。”苟句拍拍叶三紧箍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和剩下三人对视一眼,然后转身正面面对着叶三,拍拍她的肩膀,“你....什么时候醒的?” 叶三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小声说道:“刚醒不久。”她直起身子,抿抿唇,“我看你们都不在,而且下来地下室门又开着,所以害怕......”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移到一边站着的陈乙丙的身上。 她眼神闪过一丝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抬起手伸向陈乙丙的脸:“老......” 陈乙丙看了苟句和唐元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和无奈。 他心里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我不是老板。”他摇摇头,后退一步,露出三个人身后的解剖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老板在这呢。” 叶三一愣,剩下三个人皆是低下头,抿唇不语。 陈乙丙侧开身子,露出躺在身后解剖床上的男人。 “我们刚才,是在给老板剪头发来着,你别误会!”陈乙丙看叶三瞄向他手里的剪刀,急忙扔在一边的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在寂静的地下室中,撞击声的回音空洞的冲进叶三的脑海,像是一下子惊醒了一般,她猛地回头,看向床上的男人。 苍白英俊的面孔,紧闭的双眼,没有血色的薄唇。 他的身上穿的,还是之前在香港的时候那一身,只是没了当时风尘仆仆的气息,像是橱窗里的模特。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意识,就像是...... “老板在知道你出事之后,就把身体交给我们了。”唐元看着池仲景毫无生气的脸,小声的说道,“他说......” “他一定是说,如果几天之后,他不回来,就永远回不来了是不是?”叶三有些暴躁的打断他,眼神一直盯在池仲景的脸上,“这太狗血了,我不相信。” 叶三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冷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她把视线从池仲景身上移开,转而停在陈乙丙脸上,那眼神骇人专注,像是要把人活活吃下去一般。 陈乙丙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叶三上前一步:“不可能的,你都回来了,老板他不可能回不来的!”她嘴角轻轻上翘,笑意却未到达眼底,“是在骗我的吧?”她扫过苟句和唐元的脸,“你们别闹了。” 她拼命压抑住喉咙里的慌乱,看向床上的男人,颤抖的双手轻轻抓住他的,用力握在手心——冰凉的感觉,像是握住一块冰。 不可能的。 叶三不停的重复着告诉自己。 她看着池仲景紧闭的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她颤抖的指尖轻轻伸向床上男人的脖子,皮肤触手冰凉。 刚搭上,叶三就差点失声哭出来。 她拼命把已经冲上眼眶的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她只能用颤抖着的指尖在他冰凉的皮肤上胡乱的摸索着,最终在他的大动脉附近僵住。 而叶三整个人,似乎也僵在了原地。 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有凸起,没有跳动。 她怀疑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指尖在大动脉的周围不断画着圈——这里不是,这里也不是!一定是她找错了! 她的手掌全部摊开,就这么按在池仲景脖子一侧,脑袋深深地埋进手臂里,额头靠在男人的呢子大衣上。 叶三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大衣上的金属纽扣,纽扣表面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冰冷,轻蔑,好像是在嘲笑她,为什么不停在做无用功。 第82章 为什么伤心? 傍晚,唐元他们到池仲景家的时候,叶三正在收拾行李,只是手底下的动作像是在机械重复,眼神里也没什么光彩。 叶三在想事情。 村子,她是一定要去一趟的。只是不知道那些劫匪把老板和臣良困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其实她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她,虽然她脑子里依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也知道,他们不过就是想让她重新回到井里。 她把这些都一字不落的讲给了唐元他们。 他们听到,也是沉默了好久。 老板是一定要救的,但是如果要牺牲叶三…… 他们实在做不了这个决定,但好在叶三坚决,他们也不用内心纠结。 只是眼下,确实有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需要商量。 “老板的尸……”苟句瞪了陈乙丙一眼,陈乙丙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飞快的改口,“老板的身体不能像一般人那样用福尔马林泡着,你原来的冰柜我们也去看了,是全封闭,估计也是不行的。” 他们很快接受了老板也不是一般人类的事实,却在后面给池仲景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自然是普通人类的身体,如果想要保存,也只能用冷冻这一个方法,只是冷冻难免会破坏身体组织,肌肉萎缩器官坏死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但时候就算是老板回来了,这样一具身体恐怕也不能用。 他们虽然学了这么多年医,超自然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叶三自然也知道。 她这次去,不知道要多久,按照狗师兄的意思,即使是冷冻着,最迟也不能超过五天,可是她连老板在哪都不确定,又怎么能保证五天之内让他回来呢? 如果臣良在就好了……叶三下意识的摸摸眉心。 臣良是唯一了解老板的人,而且还会法术,如果他在,至少能给她们指明个方向。 可是现在……… 叶三叹了口气,手里一松,东西都散在床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来了这里,一直都在依赖别人。现在老板不在了,臣良也不知去向,唐元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剩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呼吸都困难。 有可能会失去池仲景的想法被她刻意忽视,她逼着自己必须去面对现实,逼着自己只有回村子这一条路,这样她才能全神贯注,让自己没有时间伤心。 就像现在,其实她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 == 唐元觉得,叶三最近疯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暂时放弃了去村子找老板,竟然越过他,以学校的名义直接跟他家里订了许多吨加了料的福尔马林——所谓加了料,就是之前李璟订过的,专门用来保存她丈夫尸体的那种。 他也快疯了。 他想起昨天院长大人找到他,问关于这笔单子的事,明理暗里的提示他最近实验室的经费紧张,他才知道叶三竟然背着他整了这么一出!于是手脚发凉脑门发虚汗,磕磕绊绊解释了半天,并且再三保证这笔经费他们实验室自己出之后,才勉强过关。 出了院长办公室,他就直接杀去池仲景家。 扑了个空门。 他一个电话打给苟句,把事情说了一遍。 苟句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是不是再李璟家?” 自从李璟死后,池仲景早已经找人把她丈夫从井里捞出来安葬,和李璟一起葬在了后院,也算是他为自己学生尽的最后一份心。 这件事当时是苟句去办的。 唐元恍然大悟,驱车一路向西,果然在李璟家后院找到了正坐在井边忙活的叶三。 池仲景的身体被她放在一张带轮子的床上,搁在井边,她的手边是一摞子布条——她不舍的用麻绳,只能找到了最柔软,对人体伤害最小的布条,叠了厚厚的好几层,轻轻覆在他的手脚上。 做完这一切,她把池仲景推到井边,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从两手之间穿过,打了个死结。 好,接下来就是把人放进井里了。 叶三人小力气大,但是搬运池仲景这么个大个子还是有点困难。 她把他的脑袋轻轻搁在井边,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他苍白但依旧英俊的脸庞。他的皮肤一片冰凉,是这几天一直在冰柜里冻着的缘故。 她的手顺着他的面部轮廓一路向下,来到他赤-裸的胸前,手掌按在心口,嘴唇轻轻的颤抖。 做完这件事,她就要回去那个村子了,如果老板的灵魂真的是被困在村子里,那么她即使是拼上自己也会把他换回来。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唐元他们一直都在劝她不要伤心。 她其实很想的开。 如果这次去,她和老板之间只能回来一个,那她一定会选择老板,结果大不了就是她再回井里而已,三年都等了,她也不介意再等三年,她相信老板一定再会去把她带回来。 所以,根本没什么可伤心的不是吗? 叶三轻轻抚着男人柔软的发丝,想着,只要结局是美好的,她不介意路上多吃点苦,哪怕是让她回到那个她最害怕的井底,她也甘之如饴。 叶三擦擦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滑下的泪珠,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愣了很久的神。 她起身,将已经全副武装的池仲景的身体朝着井口小心翼翼的一推,然后手立刻拉住绳子——身体掉下去的速度很快,她被绳子那端的拉力拽了个措手不及,绳子从手心一滑,竟然脱了手! 叶三慌忙去抓绳子,要知道,身体是不能完全浸在福尔马林里的,至少要留胸口以上在池面上。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男人的手,将绳子一把抓住。 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然后紧紧的绷直。 叶三急忙朝井口里面探头下去,液体的表面正好卡在男人的胸口。 呼……好险。 叶三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然后转身,看向身后及时冲上来帮她阻止了悲剧发生的恩人——唐元没好气的将绳子塞回她手里,眼神里似有怒气。 叶三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先按照原本计划的流程将手里的绳子另一段结结实实的困在一个金属制的圆盘上,再把圆盘暂时用一块石头压在地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这才起身,走到唐元身边,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抓着上衣下摆,抿了抿唇:“师兄,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瞒着?你以为你能瞒得住什么?”唐元没好气。 他自以为是叶三最亲近的朋友,却没想到会在她最需要帮助最难过的时候被人无情的隐瞒,她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吧他推开,这让他很生气。 叶三手指绞在一起:“我只是不想你们为我太担心。”她小声的说道。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来,尽管她多次强调自己没事,他们三个每天都轮流跟在她身边,眼神也片刻不离,就好像她要做什么傻事一样。 她很无奈。 为什么要做傻事呢?老板有没死,她难道要寻死觅活? 她不想让他们用那种可怜的眼光看着她。 唐元也是一时气愤,话刚冲出口就悔青了肠子。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希望她不要把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每天跟着她,也是希望她能在难受的时候可以有个倾诉的对象。 她小小的个子立在他身前,低着头,一只手还一直握着绳头,手腕处的伤疤那么刺眼——如果不是受了伤,刚才想必也不会脱手。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如果真的生了气,就不会在刚才发生危险情况的时候那么迅速的伸出手,其实他一直就是在做着随时冲上来的准备的吧。 她虽然是具尸体,但除了这个身体,她也只不过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女生而已。 半晌,唐元叹了口气,从叶三手里接过绳头,在自己手上绕了几圈,轻轻开口:“接下来怎么做?直接叫给你出主意的那个人出来吧,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心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最后一句是他嘟囔的,叶三并没听清,但是之前的话倒是听的清清楚楚。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唐元另一只手在井边敲了敲:“你虽然从前在井底下呆过,但也不像是能把原理都看透的。”他的眼神扫过院子地上散落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帮你弄。” 叶三有点怔忡,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暖流。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唐元突然开口问道。 “嗯?什么?”叶三抬头看着他。 唐元突然语塞,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低头看着身前的女生,眼里是深深地担忧。 她一定没有想过,如果老板,真的就回不来了呢……?毕竟已经过了五天了啊…… 可是这太残忍了,他问不出口。 “接下来把圆盘放在桌上,剩下的我来就好。”一道男声从唐元身后传来,唐元转身,说话的是个陌生男人。 他穿着普通的衬衣休闲裤,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叶秒有这么好的朋友,我也放心了。” 他是谁?叶秒又是谁? 唐元不解的看向叶三。 叶三的眼神从两人之间转过,瘪了瘪嘴,指了指唐元:“这位是我朋友,唐元。”她介绍道,然后指了指刚刚出现的男人,“这位是……”她顿了一下,“我从前的朋友,张时。” 然后她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叶秒。” 第83章 如法炮制 唐元似懂非懂,眼神在两人之间不断徘徊,只觉得两个人的气氛很奇怪。虽然叶三说是朋友,但是感觉却很陌生。 “你以前的名字?”他皱了皱眉头,“你都想起来了?” 叶三摇摇头:“模模糊糊吧。” “模模糊糊?”唐元一字一顿的重复着,“那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叶三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井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略微向前不露痕迹的挪了一步,视线里出现了男人被布条绑住的双手,这才收回视线,“师兄你放心吧,他是来帮我的。” 三天前,张时找上门的时候,她正把唐元他们都打发走,自己坐在窗前发呆。 从前这个时候,她坐在窗口的小桌子前玩手机,老板就坐在她不远的沙发上看书看报告,许多个晚上就这么过去,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朝窗外看去,原本五光十色的霓虹,如今落在她眼里,竟然也像是黑白的一样,没有任何生机和喜悦的感觉。 风,有点凉了。 叶三下意识的抱紧手臂,目光落在一边的收拾好的行李上。 其实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一些零钱,一把锋利的小刀,剩下的都是从实验室搜刮来的瓶瓶罐罐。 在怎么厉害,恐怕也是凡体肉身,经不起这些化学药剂的折腾吧。叶三叹了口气。 那些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希望会用不上。 她从窗边离开,走到背包旁边,弯腰捞起来放上肩膀——狗师兄提醒过她,就算是用冰柜一直冷冻着,也不能超过五天的时间。 不是没有这样的先进技术,而是对于老板来说,他现在的身体相当于已经死亡,所有器官都失去了功能和作用,一旦冰冻时间越长,解冻时的风险就越大。 她随手抓过来一个玩偶,揉了两下,索然无味的扔在一边——等她把老板带回来,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玩具给他。 叶三掏出手机,给苟句发了个短信,然后深吸一口气,拎起背包就朝门口走去。 一开门,一个男人倚在门对面的墙上,听到开门声,原本垂着的脑袋抬起,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男人看着女孩儿怔忡的表情,飞快的站直了身子,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的摆了摆手:“嗨。” 叶三记得,他的名字叫张时,是她 他搓搓手,上前走了两步到叶三面前,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背包上:“你这是要回村子吗?”他皱皱眉头,“我......” “不用劝我。”叶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回去是什么后果,但是我必须要走一趟。” 她看着眼前的男孩,这才发现原来之前虽然见过面,但这次才算是真正的记清楚了他的长相。 白白净净的,似乎有点腼腆,像个大学生。 叶三记得他说过,他和自己是同年同月生.....“我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她突然张口问道。 张时一愣,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八八年十一月六号。”说完,他补充了一句,“我是三号的。”两个人只差了三天,所以从小叶秒就不服他,一定要让他叫她姐姐。 想起小时候的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怅惘。 他看向女生,在她的眼里他没有找到和他一样的情感。 那份小时候快乐幸福的回忆,原来只有他自己还保存着。不过这样也好,他对自己说,她不记得也好,没有快乐,也没有伤心绝望。他看的出来,她重新“活过来”之后生活的非常幸福,还有那个男人......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我有事想跟你说,能进去吗?” 叶三闻言有点犹豫:“这......”她咬了咬牙,“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有急事......” “我带你去村子。”他脱口而出,然后挠了挠头,“怎么说也是我不小心被村长跟踪到了,才会出这些事。”他急忙解释道,“不过你放心,村长......啊不是,是那个男人,已经和他的手下消失,很多天没回村子了。” 叶三现在已经不关心那个男人还在不在村子里,而且她原本就是做着最坏的打算去的,就算现在张时这么一说,她也只是心里轻松了一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那很好啊。”她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如他所讲,那个可怕的男人不在,她找老板的过程可能还会顺利一点。 张时看着叶三脸上依旧防备的表情,耳边是她敷衍的回答,心头又是一阵苦涩。 四年前旁观的他,四年后疏忽犯下大错的他,此刻站在她的对面,已经明白,他们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了。 那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比亲人还要亲的关系,让叶三早就融入了他的骨髓中,成为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她和秦分,是他最爱的人,可是现在...... 他想起在过去的四年中,自己每每想起这个名字,那翻来覆去都消灭不了的负罪感和痛苦。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叶三。 每次路过那个院子,他都会不自觉地加快步伐,仿佛只要稍作停留,就会被井里的人看见一般。 他搬了家,在自己读大学的城市买了房子,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在每天晚上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依然能看见叶三那双眼睛。 那在她被放下井前曾经看了他一眼的,毫无生气,绝望的眼神让他每天都生活在愧究之中。 四年,一天他都不曾忘记。 所以在那天,在村口的广场上,他才一眼就认出了她。 虽然长相变了些许,身边站着陌生男人,但他依然可以确定,那就是她。 他的小叶秒,真的“活过来”了。 没有害怕,只有激动。 而此刻,与叶三面对面站着的张时脸色发白,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拳紧握,手背隐隐有青筋凸起。 他想帮她,就这么简单。 就算她不再当他是朋友,就当做是单纯的恕罪也好。 叶三观察了陈乙丙半晌,脸上依然丝毫没有邀请他进门的意思。她回身握着门把手,一副就要关门的架势,却在房门将要完全阖上的时候手底下动作突然一顿。 她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张时一眼,然后缓缓松开门把手,转身看着他。 半晌,叶三把门打开,侧了侧脑袋:“进来吧。” 之后,她向张时详细的询问了当年保存自己尸体的方法。 目的就是为了在她回来之前,能把老板的身体保存好。 而张时虽然并不擅长这些奇术,但当年叶三被放下井的时候,他也是在旁边看着的,那场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该准备什么,该放什么,他都倒豆子一样讲给了叶三。 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记得的细节全都告诉对面的女孩,仿佛自己多讲一个字,心中的负罪感就能多消除一分。 叶三把这件事讲给唐元,唐元沉默。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和四年前的叶三有什么纠葛,也不确定这个叫张时的年轻人是否可信,但他相信叶三。 相信她不会做害老板的事情。 他不说话,抬手将张时刚才口中的圆盘抬起来,将麻绳在上面缠整齐,递到他手上。 张时接过来,将圆盘的另一端放进了视线挖好的坑中,再在坑里浇筑上之前就准备好的水泥。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张时在一边忙的时候,唐元问身边的叶三。 叶三回答道:“等把这些弄完了,就走。”她坐在井边,双手轻轻握住池仲景被吊在头顶的两只手,拇指缓缓的摩挲着,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张时说他可以带我回去。”她要从那个诡异的院子开始找起。 “我和你一起去。”他的目光落在张时的后背上,皱了皱眉头,“我还是不放心。” 叶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们原来不是村子的人,是进不去的。”她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一旦进去,想出来更是难上加难,臣良和老板尚且如此。”她冲着身边人扯出个微笑,“好了,师兄,不用担心我,我这是美救英雄,百分之百会凯旋而归!” 她拍拍唐元的肩膀,挑挑眉毛。 唐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他指了指她后背上的背包,拉开拉链,指着里面的瓶瓶罐罐一一嘱咐道:“这瓶是铬酸溶液,腐蚀性非常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用!”他一边翻着包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不行!这瓶子怎么能就这么随便扔在包里?还有啊,用的时候一定记得要戴口罩.....” 叶三看着他跟老妈子似的不停念叨,有点哭笑不得。 那个铬酸溶液,真到用的时候哪还顾得上戴口罩? 她看着唐元检查了一边她包里所有的东西,还仔细的帮她把小刀的刀刃检查一遍,塞进书包夹层,身体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疲惫感。 那边唐元还在皱着眉头:“我觉得你还是带点吃的吧,你......”他感觉到身前一道阴影覆上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对面的女孩结结实实的抱住了。 “师兄,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这次去,回不回得来还未可知,但是回想起过去的一年,竟然让她这么幸运能有几个如此掏心掏肺的朋友,她的亲人,她也知足了。 狗师兄,唐元师兄,还有菊花师兄。 如果她这次回不来...... “一定要帮我看好老板......还有你们!”她带着弄弄的鼻音说道,“....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唐元:“......” 第84章 【唐元的大剧场】——你们快点结婚吧 事情发生在唐元三十三岁生日那天......当然,那天发生的事情和他过生日没有任何关系。 是生日,也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他照常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站着,百无聊赖的看着一帮新来的本科生对着尸体好奇的转圈,瘪了瘪嘴。 三十三岁的老男人,把(没剩多少的)青春全都投入了祖国的教育事业之中,这种赤子之心真是闻者落泪。 他自己托着腮坐在椅子上,心头无限怅惘。 刚刚他接了个自己母亲的电话,说是为了庆祝他生日,晚上已经安排了一场相亲宴,说是如果能成事,那就是双喜临门,她在大西洋另一边也老怀安慰。 他踩着下课铃声出实验室,对面迎来一帮学生,他们知道他今天过生日,还笑着祝他生日快乐,让他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他琢磨着自己应该请个假,趁着相亲宴之前出去放松一番,于是一转身拐进了池仲景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和平时一样没人应。 唐元觉得池仲景应该是在里面睡觉,便放心的推开门——谁来告诉他办公室里这是什么情况!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唐元呆呆的看着叶三飞快的把脑袋埋进对面男人的怀里。 而池仲景大掌扣在女孩儿后脑勺上,抬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唐元想起刚刚开门的瞬间,他平时酷炫狂霸吊炸天的老板正袒胸露乳.....啊,不对,是把他强健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那胸那腹肌那线条......唐元想起刚才的“美景”,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而叶三就坐在老板的腿上,此刻背对着唐元,正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把池仲景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扣起来。 唐元觉得,今天可能不是自己的生日,而是祭日。 从办公室中退出来,唐元的手脚都是冰凉的。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头顶似乎有一万只乌鸦飞过,齐声叫着“傻叉——傻叉——”。 带着沉痛的心情和必死的觉悟,唐元一头扎进实验室闭关了一个下午,晚上要不是母亲的夺命连环电话催他,他还真忘了自己还有个相亲宴要赴。 唉,去吧去吧。 他收拾好东西,想想自己未来悲惨的生活,连衣服都懒得换了,只穿了普通的衬衣长裤,带着一身残忍的消毒液的味道进了那家法国餐厅。 唐元到的有点早,给服务生出示了预约号以后被直接带到了桌子旁坐下,要了杯冰水然后开始发呆。 其实对于结婚这种事,他还真不着急,跟他同年的苟句连个女朋友影儿都看不见,两个孤家寡人天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蹲在宿舍里看球赛,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呆呆的看着冰水里的气泡,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有点无聊。 “你好,请问你是唐元先生吗?” 唐元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他妈已经想儿媳妇想到饥不择食了吗?还是眼前这个根本就是女人,只是长得略有点......男性化? 唐元慌张的起身,对着眼前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伸出自己的手:“你好你好,你就是覃小姐吧,我是唐元。” 男人:“......我是餐厅经理。” 唐元“啊”了一声,然后脸上迅速浮上尴尬的神色:“哦,抱歉抱歉。”他恨不能手上现在就有一把手枪把自己毙了。 刚才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吧?! 经理好脾气的笑笑:“定位子的覃小姐打来电话说,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处理,请唐先生稍等片刻。” 唐元点点头,重新坐回座位上。 “那您需要现在点菜吗?”经理问道。 唐元摇摇头:“不需要,我再等一会儿吧。”既然是母亲大费周章安排的相亲宴,他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丢了基本的礼貌。 经理走后,唐元又恢复了刚刚发呆的状态。 刚才想到哪儿了? 哦,对了,是和苟句两个人窝在宿舍里看球。 从前有女朋友的时候看球是不太方便,自从和苟句一起住,两个人支持的球队一样,看起球来一动一静,在他暴走的时候苟句还能制住他,两个人倒是相当和谐。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这辈子就和苟句凑合过了,虽然这样说起来怪怪的,比如三十年后,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走在一起算什么,老年基友?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他身边也不乏找到归宿的人——比如说老板和小三子,成天腻在一起,而且还是老板缠着小三子多一些,这让从进了大学以后就天天看老板冷脸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有今天在办公室撞见的少儿不宜情节,其实不是第一次,当然,之前每一次他都为他的鲁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说实话,有点羡慕。 这是和好基友一起挤在沙发上看球嗨一晚上也比不上的。 他今天在实验室站了一下午,此刻趴在桌子上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于是想着想着,唐元的意识就慢慢涣散,直到彻底沉睡过去。 他发誓,他是被一阵盘子撞击的声音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桌子上除了他趴的那一块儿小地,已经堆满了各种盘子。他一晃神,还以为自己梦游走错了桌。 他揉揉眼睛,把眼镜带上,世界立刻清晰了很多——他的对面原本空荡荡的桌子前,现在坐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女生。 女生及肩短发烫了微卷,有种凌乱的美感。 她左手托着一个盘子,正在和桌子上某个看上去已经消灭干净的空盘子调换位置,应该就是这个声音吵醒了他。 女生抬头瞥了一眼还在发懵的他,顺手又叉了一块蛋糕送进自己嘴里,腮帮子因为咀嚼高高的鼓起,眼睛微眯,看上去十分满足的样子。 唐元愣愣的看着,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也有点饿了。 “你醒了啊?”女生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蛋糕,用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动作很文雅有礼。 她抬手招来了服务生,冲着服务生甜甜一笑:“把这些盘子都撤掉吧,还有,刚才点的所有菜全都照样再上一份。” 唐元看着桌子上七八个盘子,抽了抽嘴角。 虽然法国菜量小,但也不至于这么个吃法吧?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他轻轻的说道。 女生闻言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哦,我忘了还有你了!”她转头朝服务生说道,“两份。” 嘱咐完,她心满意足的拿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 她的脖颈很修长,喝咖啡的时候不自觉的向前轻叹,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有点透明,像是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一只可以吃下两个成年男人饭量的白天鹅。 唐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她看上去匀称的身材,想起自己实验室里那只最近飙升二十斤体重的陈乙丙,不由得感叹上帝真的是造物弄人。 “我姓覃,叫覃姜,初次见面,你好。”她冲他点了点头。 “我叫唐元,目前在s大任教。”唐元老老实实的介绍了自己,“覃姜......‘江河’的‘江’?” 覃姜歪歪脑袋:“不是哟,是‘僵’尸的‘僵’。” 唐元嘴角狠狠一抽。 会有人的父母给自己的女儿起这种名字吗? 他仔细看了一眼覃姜的脸,发现她的皮肤很白,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瞳孔似乎有些发红.....他想起自家实验室里那只在光天化日之下成天秀恩爱的尸体,现在再看向覃姜——不会真的就是僵尸吧?! 他的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 覃姜突然放声大笑:“哈哈,你还真信了啊?是‘生姜’的‘姜’。”她言笑晏晏,“‘姜’是我母亲的姓。” 唐元没有找到笑点,但是却被她开朗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微微上扬。 覃姜突然身子向前探了探,朝他的方向凑了过来:“哎,你姓‘唐’,我姓‘覃’,我们俩以后的孩子应该就叫......覃唐?” 唐元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反驳道:“什么‘覃唐’,应该是‘唐覃’才对吧!”说完,他就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 天知道他为什么在跟一个见面还没超过五分钟的女生讨论自己以后孩子姓什么! “覃小姐,我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轻轻抬起手来制止了。 覃姜嘴角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然后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后颈? “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久,果然是有点不适应啊。”她轻轻闻了闻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然后探身向前,杏眼一挑,“唐先生,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我就直说了吧。” 她靠在椅子背上,慵懒的撩了撩发尾:“我挺喜欢你的。” 唐元看着女生那熟悉的气质,那诡异的气场,还有眸子中星空一样闪烁的亮光,突然有一丝迷茫。 半晌,他默默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嗯,他觉得......她也不错。(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抖m真的不是被女生那霸气侧漏和老板有几分相像的气质吸引的啊!默念三百遍“我不是都m我不是抖m”!) 第86章 老板在哪里? 第二次再来这个村子,只有叶三一个人。 臣良不在,老板也不在,他们都消失了,在这个邪门的村子里。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时,他正抬着头朝前方望去,面色很平静,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 “张时。”叶三轻轻唤了一声。 后者回过头来,朝她轻轻笑了笑:“怎么了?”他指指前面路的尽头,“从前面路口拐下去很快就到了。”他以为是她心急。 叶三一愣:“不是,不是这个事儿。”她低下头,指尖纠结着,“这里,从之前就一直这样吗?”她指指自己,“有没有我这样的,先例?” 张时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据我所知,你应该是第一个,也没听说过类似的传说。”他说完,伸手挠了挠头,脸上表情有点窘迫,“说实话,在你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我们村子就是个普通的小村来着,只是闭塞了点而已。”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其实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叶三摆摆手,打断了张时后面的话,“既然我已经不记得了,那再纠结那些也没有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老板和臣良。 其他的,她都不在乎,只要他们能平安回来。 转过前面的路口,尽头依稀可见几栋分散的小瓦屋,应该就是村子的入口。 叶三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上次你父母没看出我是叶秒,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没问题吗?”叶三转头问道。 张时点点头:“其实你现在的长相比原来......有很大的不一样,我能认出你,也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实在是太熟了的缘故。你原来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孤儿院里,和村子来往不多,大部分人也只是在你被......放下井的那天远远看过你几眼,放心,认不出来的。” 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我之前问过秦分,村长他们并没有回来,我们尽快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都转转。” 张时说着说着突然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这次我们还是会靠近那个院子的,你可以吗?” 叶三听了也是一顿,然后脑袋一别,眼神飘向远处,轻轻地说道:“那都不是问题。” 明明上一次经历过那种痛不欲生,像是滚过刀尖那样步步惊心,想起来都会浑身发抖的经历,似乎在站在村子前的那一刻,都已经不是问题。 如果把那种痛和“找到老板”来对比......叶三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根本就不具可比性。 村子比上一次来的时候,人多了很多。 有村民提着篮子从门口经过,张时也一一跟她们打过招呼,他们经过的时候会不约而同的朝着叶三投过去奇怪的目光。 叶三心里有点发毛。 走到没大有人的地方,她悄悄扯了扯张时的袖口,轻轻的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张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和秦分的事情整个村子都知道,现在冷不丁看我又带回个陌生女人,多想了吧。” 他指指前面的方向:“往那边走就是上次的小院了,你确定真的要先从这个地方找起吗?” 上次他虽然是旁观者,但也能看出那三个人在院子中经历了怎样的辛苦。 叶三坚定的点点头:“当然。”那里是老板最可能被困住的地方,如果那里没有,她再去别的地方也不迟。 臣良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以灵魂的状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普通人虽然看不见他,但灵魂可以通过一些别的方式彰显它的存在。 比如说动动窗帘之类的小动作,完全可以完成。 更何况老板的灵魂前所未有的强大,当时他附在陈乙丙身上的时候,臣良就提到过,就算是以灵魂的状态,他也可以完成一些一般人的动作,比如轻微的触碰。 所以叶三相信,如果老板在,他一定会对自己做出反馈,她也可以凭这个找到他。 == 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真正站在院子外面的时候,叶三心理上虽然挺直了腰杆,但生理上的剧烈反应让她不得不弯下了腰,痛苦的蹲在地上。 太阳穴依然如同针刺一般。 张时站在一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好曲身蹲在叶三身边,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还好吗?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自动闭上了嘴。 怎么可能好呢?这个样子....... 现在的叶三视他为陌生人,不是亲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连在她痛苦地时候伸出手给她个拥抱都没有资格。 他突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普通人。 叶三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向前倾。 其实手上也是没有力气的,手臂在现在也只是两根用来支撑的棍子。 她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眼神逐渐找回焦点,脑子晕晕的,但是那种刺痛感似乎轻了许多。 也可能是开始习惯了。 她眨了眨眼,张时立刻上前架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慢点走。”他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进院子,在踏进去的一刹那,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叶三的身体剧烈一颤。 好像五脏六腑都搅动在一起,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用力撕扯。 明明是风平浪静的小院,在叶三的感官世界里,早已经狂风大作,吹得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她艰难的抬起手臂,捋了捋并没有飞起的发丝,一步一步朝着院子的角落,那口熟悉的水井走去。 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地方,今天,她主动接近,踩在刀刃上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自己曾经最害怕的地方。 叶三眼前一黑,身体还站立在原地没有倒下。 头顶的天像是漏了两个大洞,冰凉的井水从四面八方迎面灌进来,瞬间把她整个人淹没! 她的手脚动弹不得,拼命摆头也无济于事,耳边似乎有张时的喊叫声,但是瞬间被冲进来的井水搁在外面,半分声响都没有。 要死了吧...... 叶三闭着眼,全身上下的疼痛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丝毫未动。 这还没到井口呢...... 叶三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下意识的想往井口的方向继续走,却在抬腿的一瞬间全身瘫软无力,狠狠的朝前面扑过去! 井水包围的感觉瞬间消失,叶三感觉到风在耳边急速的刮过,她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砰!” 一声闷响。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叶三缓缓地张开眼睛,看见张时躺在自己身下,神色痛苦的看着她。 但她现在注意力并不在张时身上,而是自己的左手——有人在她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伸手拉住了她! 她立刻从张时身上爬起来,太阳穴的刺痛让她身形一晃,她立刻感觉到背后又有人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叶三的心跳骤停。 “老板?”她小心翼翼的张口,飞快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 她又走了两步:“池仲景,你在是不是?” 没有任何回应。 叶三咬咬牙,心一横,一头朝地上栽去!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慢慢消失,身边也不再是那个小院子,而是他们之前遇到张时的那个小广场上! 张时也在叶三身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有点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 叶三想也没想,转头就往小院的方向冲去。 “别去了!” 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叶三飞快的回头——半透明的身体,男人漂浮在空中,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袍,脸上似乎余怒未消——是臣良。 她愣了愣,一步一步的走到臣良面前,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把他从半空中拉到了地上。 臣良依旧是半透明的状态,背后被他挡住的树隐隐约约还能看个大概。 “你疯了?”臣良揉揉眉心,“我和老池拼命把你送出去,你自己倒好,还送上门来,这次要不是我在,你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知不知道?”他的语气有生气,也有无奈。 叶三咬咬下唇:“刚才......是你?” “不是我是谁?”他抬起手恨铁不成钢的打了她脑袋一下,“那地方多么凶险你不是不知道,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 听到臣良承认刚才在暗中帮她的是自己,叶三眼里闪过一丝迷乱:“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你的......我感觉得到,是他,一定是他,刚才一定是老板在我身边帮我!” 她冲上前一把抓住臣良的领子,用力拉向自己,表情凶狠声音急切的问道:“既然你都在这儿,那老板呢?老板他在哪儿?” “小秒你干什么!”一边的张时看见臣良的身体有越来越透明的趋势,急忙上前拦住叶三,但是叶三此刻就像是疯了一样,死死的抓着臣良的领口,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掰开她攥紧的拳头。 第87章 再留一夜 叶三的力气大的几乎要把臣良的脖子掐断。 而臣良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张。 他原本就半透明的身体更加稀薄,但饶是这样,从张时的角度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因为被抓住领口而憋得通红的脸。 而眼前凶神恶煞的女孩却丝毫没有放手的趋势。 她眼球暴突,眼白处布满了红血丝,颈侧青筋若隐若现,张时冲上去,却被她一只手用力推开。 “不可能......”叶三眼里透着一丝迷茫,嘴里不住的喃喃道,“连你都在这儿,为什么他不在?”她现在脑子乱成一团,说的话变得语无伦次,“他不在这儿会在哪儿呢?没道理的啊?” 臣良眼看着叶三的神情越来越慌乱,而自己刚恢复了没多少的身体也岌岌可危,两只在半空中挣扎的手一把握住叶三的手腕,一边挣扎着朝外拉:“你冷静一点......我有事情要说!” 叶三好像没听见,手上的劲儿越收越紧。 臣良的身体几近透明。 “是.....是.....关于....池.....池仲景的!”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咬出那个名字。 果然,听到池仲景的名字,叶三手上的力气有渐缓的趋势。 真是邪门了。 像个开关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臣良怎么也不会相信以前那个总是傻乎乎呆萌的小三子会变成今天这样,因为“池仲景”三个字就变得可怕如此。 见自己说的话有效,他原本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身子稍稍被放开,他重新向上稍稍浮回半空中,但是衣领还在叶三手中紧紧抓着。 本来还想再缓一会儿,但臣良一低头,就看见叶三杀人似的眼神,不禁一个哆嗦,急忙开口:“别紧张,我说,我说。” 他咽了口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 “你也知道,之前老池上你那同学的身,走的并不是正常途径是不是?”他理了理思绪,然后说道。 叶三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我不知道。” 臣良一噎。 确实,关于池仲景的事情,叶三很少过问,她不是不感兴趣,而是知道,像老板这样的人,背后的故事肯定要比她的丰富百倍,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他,反正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告诉她。 “继续说。”叶三眼中的愤怒渐渐褪去,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手彻底松开了臣良的领子,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散乱的理智慢慢回归。 太阳穴还有些针刺似的疼痛。 她刚刚做了什么? 叶三低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掌心上还有被臣良领口勒出的痕迹,暗红色的几道格外清晰,提醒着她在刚才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刚才的她......好像被黑暗吞噬了那样! 阴冷,潮湿,心里的负面情绪想要全都发泄出来,发泄在被自己整丢了半条命的臣良身上! 这不是她吧...... 可这就是她干的啊! 她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衣领料子从指间擦过的触感还依稀残留在指缝中,不断地告诉她,就在刚才,她完全变了个人。 变得暴躁,不安,充满了慌张与焦虑。 这不应该是她啊! 叶三痛苦的捧着自己的脑袋,紧紧的闭上眼,不敢抬头看臣良。 “对不起......”她的声音是压抑的痛苦,还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啊,她啊,实在是崩溃了。 从前不觉得,但当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果然,她还是撑不住的啊。 老板,怎么办,她已经很努力了,她明明已经很用力的去想,去思考,去推理,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反而差点害死唯一能帮上忙的臣良,忘记了原来他也是为了救她而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 臣良沉默了半晌,从半空中飘到她面前,缓缓的沉下来,坐在她对面。 女孩儿痛苦的表情掩盖在手掌下,肩头不住的颤抖。 “这不是你的错。”臣良从怀里掏出一根淡绿色的羽毛,轻轻的放在女孩耳侧短短的头发上,羽毛质地轻盈,却牢牢的固定在发丝上,与她有些发黄的发丝相称,格外清新好看。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往常一样斯文有礼的笑容,把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女孩儿颤抖的肩膀上,轻轻的开口:“我没事啊。” 叶三抬头看向他,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他起身配合她转了几个圈,想扯领口给她看,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可是她还是伤了他。 臣良挑了挑眉毛:“我这个受伤的都不计较,你还在那别扭什么呢!”他拽着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叹了口气,“所以,现在能听我好好把话说完吗?关于池仲景的。” 叶三轻轻点了点头。 臣良松了口气。 “其实我认为,老池他应该不在刚才的院子中。”他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叶三猛地抬头,下意识的朝自己身边看去,张嘴就想喊他的名字。 “你这样喊是没用的。”臣良及时制止了她,“先不说他是不是在这儿,我们现在不是在刚才的院子里了,你这样大声喊叫很容易把周围的村民引来,万一他们之中还有之前那个男人的同伙,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叶三听他的话乖乖闭上了嘴,但是眼神还是不自觉的飘向自己身边那些看上去什么都不存在的空气。 “我觉得他就在我身边。”叶三固执的说道。 臣良和一边的张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当然,我的感觉也不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为了不打击叶三,臣良只好囫囵说道。 “你是怎么会在这儿的呢?”叶三突然转过头来问他。 臣良一愣,脸上似乎浮上了一层尴尬:“我当时把你扔出去之后,整个人身上的法力都耗尽,所以退化成一片羽毛......” “正好被我捡到了。”张时走上前接过臣良的话。 他拍拍自己胸前的口袋:“本来是一直放在里面的,好几天都没什么反应,我差点就忘了他了。” 臣良撇撇嘴:“我是不死鸟,当然没那么容易挂。”跟着张时从小村出发走到叶三家的路上,他一直在不停的恢复着能量,不过其实看他现在身体的透明程度就知道,他根本没完全恢复,只是刚才叶三遇到紧急情况,他不得不出来将那个糊涂姑娘救出来。 叶三眼睛一亮:“那老板会不会也.....”变成什么东西,然后被不知情的人捡走了? 虽然不愿打击她,但臣良还是诚实的摇摇头:“陈乙丙的身体在外面找到,说明老池离开的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魂魄,能量耗尽的下场不会是变成某个实物,反而有可能真的......”他一顿,然后看见叶三又聚起阴霾的眼神,衣领处的皮肤微微发疼。 他慌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老池,既然他选择这么做,一定有万全的脱身之策,他不是那种会打无把握的仗的人!” 叶三闻言,表情微微缓和,然后轻轻点点头:“嗯,我也相信。” 三个人站在广场上,一时间都不说话,眼睛盯着不同的方向各怀心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张时抬头看看太阳,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那些人随时都会回来,而且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我们留在这里,实在是有风险。” 臣良附议。 而叶三只是淡淡的抬起头,朝着天边的云彩看了一眼,嘴唇轻启:“我们留在这里。” “不行!”臣良第一个反对。 他和池仲景千辛万苦才把这姑娘送出村子,她自己擅自跑回来不说,还打算在这儿常住下去? 他严肃的看着叶三:“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和张时可以留下来,但是你,必须走。”即使是那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们也不愿意叶三留下来冒险。 毕竟一旦那些人卷土重来,凭他们三个人是不可能抵挡住的。 更何况现在池仲景还下落不明,叶三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他们不敢保证万一这件事发生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不管臣良和张时说什么,她都像没听见一般,态度都相当坚决。 她转头看向张时:“今天还住在你家,可以吗?” 张时和臣良对视一眼。 他是制不住叶三的,而臣良刚才把这两个人从院子中转移出来,再加上被叶三掐着脖子一顿折腾,法力所剩无几,也那她没办法。 叶三不管他们在交流些什么,说完话后就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一天。”她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就一天,怎么样?明天如果再找不到老板,我们就回去。” 她低着头,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她转身看向张时,“把秦分叫来吧。”毕竟是她一个女孩儿,刚才一路上村民们那奇特的眼光还历历在目。 张时闻言一愣,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这个女孩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啊。 第88章 归来 再一次进入张时家的院子,这次是以秦分大学同学的身份。 虽然从两位老人的眼神中能看出明显的“这姑娘看上去有点面熟”的想法,但叶三这次换了衣服,再加上张时和秦分的双重忽悠,也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入夜,叶三和秦分并头躺在床上。 叶三其实睡不着,所以只是睁着眼,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木梁。 她突然想起他们被男人绑架来的第一天,她张开眼,也是看到这样一幅情形,散发着稻草味道的屋顶,和灰扑扑的墙面。 那时候,老板还用着陈乙丙的身体,在她和臣良毫无顾忌的吐槽着他的时候在一边默默的听着。 她事后还在想呢,明明就是那张熟悉的冰山脸,那毫无二致的懒趴趴的气质,只不过是换了个面皮而已,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所以她相信,这一次,无论池仲景在什么地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一眼认出啦。 叶三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底的酸涩。 “哎,小秒。”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秦分突然翻了个身,侧身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叫了声叶三。 叶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头,看见秦分两只亮闪闪的眼睛正盯在她脸上,嘴角微微翘起。 “哦,不对。”她自顾自的说道,“你现在已经不叫叶秒了吧?叫什么?我听张时说是......叶三?”她戳了戳叶三的手臂,嫌弃的说道,“真是没啥文采的名字啊.....” 叶三闻言,竟然“噗嗤”一笑,随即侧过身,和秦分面对面,看着彼此眼中都染上笑意,心中那种陌生的感觉竟然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果然这才是真正朋友的感觉吗? 即便是没有记忆,记不清对方的脸,从前的事情转瞬云烟,但再次相见,那种熟悉感还是会在一个小小的表情,一句短短的话语中被戳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友情。 “是啊。”叶三蹭蹭枕头,微微眯眼,“起名字的人......就是没什么文采哼!” 秦分眼底一片温柔:“小秒你啊,其实跟从前没什么分别。”她戳戳她的鼻尖,“我听张时说过了,你是来找那个男人的。”她轻轻说着,“不用担心,一定会找到的。”她的语气虽然轻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叶三听了,竟然从心底蒸腾起一股力量。 “嗯。”她轻轻嗯了一声。 秦分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讲,比如从前的事,比如现在的事。但是她也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从前和她形影不离的小秒了,她是叶三。 叶三不属于这个村庄,也不属于她。 这样想着,秦分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隔多年再次和小秒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希望会做个好梦...... “叶三,你还真能睡得踏实啊。” 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声。 叶三“腾”的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目光快速移向窗外——随着话音的落下,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她看见几个黑影站在院子中,他们无一不身形结实。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就在房间窗户旁边,正面对着她们房间的方向,微微俯身,脸贴在窗户的纱窗上,面无表情的和坐在床上的叶三对视着。 太......太恐怖了。 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毒蛇一般的眼神,像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一眼贴在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叶三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而一旁的秦分见状则是直接尖叫了起来。 “啊——” 隔壁房间一阵“乒乒乓乓”杂乱的声音,张时神色紧张的冲出了门:“怎么了?” 他的脚步突然顿在了原地。 男人直起身,看向张时的眼光有些微妙。 “又是你。”他整了整白手套的边缘,五指伸开,再合拢,下巴轻抬,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每次都是你。”他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向门口呆站着的男人,眼皮微微下垂,“你们全家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张时?”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睡在主屋的张时爸妈也走了出来,两夫妻切切诺诺,缩在墙边一动也不敢动。 张时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你胡说什么!”他整张脸憋的通红,目眦尽裂,“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少在这儿放屁!”他一冲动连脏字都蹦了出来。 没办法,关于这个人,他脑子里找不出丁点儿好话! 利用村子做掩护,训练教徒,制造恐怖事故,走私军火。这些天张时在村子里大大小小角落走了个遍,把他所有底牌都摸了个干干净净。 还有,他也万万没想到,平时看似经常不在村子里的他,竟然在这里扎了这么深的根。 他的村人,邻居,甚至是他的父母——今晚的事,一定也是他父母通知的这个男人——这些人,竟然都对他死心塌地! 太可怕了………他目光扫向站在自己父母身后的两个男人的手下,眼神中恨意更深。 他竟然还天真的以为,男人这两天消失,是因为当时受了伤不敢再回来,原来这整个村子早就是他布置好的一张大网,就等叶三主动回来自投罗网。 他又害了她。 而与此同时,在叶三那边,她轻声嘱咐秦分待在床上不要动,自己则是趁着男人走开的空挡下床悄悄摸到门边,手里拎着自己的旅行包,轻手轻脚的从里面翻着她准备好的那些武器。 强酸强碱,都是化学实验室里加工的好料。 男人拍了拍手,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的小盒子,捏在指尖上下把玩,嘴角轻轻翘起。 小盒子里绿莹莹闪着微弱的光,一根毫无生机的小羽毛软趴趴的瘫在盒子底。张时一瞬间差点吓疯了。 不过……张时冷静下来,想了想自己刚捡回臣良那天,连点儿光泽都没有,就像根普通的羽毛,而现在虽然被关在盒子里,他远远看过去,似乎伤的并没有上次严重。 他暗暗松了口气,但揪起的心丝毫不敢松懈。 不过现在……他眉头一皱,眼神不自觉的朝着叶三屋子的飘去——他知道叶三包里装了很多好东西,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次应该不会太…… “丁零当啷!” 张时眼里闪过一丝悲痛——他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院子里一片寂静。 男人的视线移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哦,我似乎是忘了件大事呢。”男人歪歪脑袋,眼神闪了闪,一边说,一边朝着叶三屋子的方向迈开脚步。 张时脚下动了动,就看见男人身后带着的几个保镖瞪了他几眼,他便收回脚步,装作害怕的样子,轻轻往身后的墙上靠了靠。 “叶秒,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许多次。”男人的步伐很缓慢,但是每一步迈出时鞋底与地面击打的声音都在空荡的院子上空回响,“像你这样的异类,是不被允许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他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口。 叶三后背紧贴着窗子下面的土墙,手里捏着一瓶硫酸,耳朵竖起来,心里暗暗计算着他的脚步和距离。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脑子里所有弦都崩到最紧。 窗子的窗户没有关,和外面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窗,如果现在把硫酸泼出去,落在他身上或脸上的几率有多大? 叶三深吸一口气,轻轻抬起手腕—— “让我猜猜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男人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一个小型防毒面具,一边向前走,一边扣在自己脑袋上,张时这才注意到,从外衣,裤子,军靴,手套,再到防毒面具,男人今天摆明了也是有备而来! 说话间,男人已经距离叶三藏身的窗户只有一步之遥。 “人类的世界,你,不应该存在。”男人缓缓抬起手臂——“你凭什么这样说?”窗户下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 男人面具后的表情一滞。 女声还在继续:“你凭什么代表所有人类?凭什么让所有人遵从你的决定?你以为你是谁?是上帝吗?” 男人的脸上染上了轻微的愠色,可是出口的声音却更加温柔,“小秒,你这种说话口气,我很不喜欢。” 不是温柔,而是阴冷。 而叶三这边,轻轻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那包东西用力一脚踢到床下——这些东西无比危险,最后很可能会反过头害了自己。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可惜你并不是。”硫酸盖子赛好,滚到墙角。 “你妄图代表所有人类,幻想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可惜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想象而已。”石灰粉,辣椒水喷雾捏在左手手心。 “世界凭什么听你的?凭你那十几个手下,那几箱子弹?还是这个村里被你洗脑的无辜村民?”变坐位半蹲,小腿肌肉绷紧。 “还是你……躲在面具后面的那张丑恶嘴脸呢?”她抬起脸,五官在明暗交错见若隐若现。 “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一声愤怒的低吼。 叶三刚才说的话句句像尖刀插在他的心上,让他长久以来给自己筑起的那道欺诈的防线瞬间布满裂纹。 男人一只手飞快的抬起,手里端着的竟然是一个碗,而碗里面,是从前困住叶三的那口水井下的井水——用来对付叶三是再残忍不过的武器,另一只手有些粗暴的拉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孔。 “你去死吧——”男人冲了过来。 就是现在! 叶三猛的起身,手里的石灰粉朝着男人的面部撒过去——男人没有了防毒面罩,被石灰粉撒个正着,急忙转过脸躲避。 “小心他手里的水!”张时急忙大喊着提醒叶三! 但是绕是叶三在听见张时声音的瞬间下意识做出反应,身子飞快的侧向另一边,还是有一小片井水撒在了她来不及撤回的右小腿上! “啊!” 叶三腿突然不受控制的一软,狠狠地向前方的地上扑去。 “呵呵……”男人揉着眼睛走到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叶三,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踩在叶三的肩膀上,用力一碾,“原来就这点本事,不过没事,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你就……” “说的对。” 空气中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 慵懒,低沉,尾音上翘。 叶三鼻头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男人瞳孔急剧收缩。 “你说的没错,一切就要结束了。” 第89章 【实验室的日常〔1〕】 听说……成年男女之间交往,是要有x生活的。 叶三犹犹豫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面正在喝水的苟句一下子喷了出来。 难得看见平时严肃认真的狗师兄反应这么激烈啊…… 唐元也呛了一下,嘴里的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含在嘴里半天最后还是嚼了嚼费劲吞了下去。 “咱别在餐桌上讨论这么劲爆的话题成吗?”更何况还是在学校的食堂里! 唐元偷偷瞥了一眼邻桌的两个女生……拜托,收敛一点好吗!你们八卦的眼神太明显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是可以有x生活的吗?你是……” 唐元惊悚的看着苟句,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拜托不要就这么严肃的讨论起来了啊! 叶三表现的忧心忡忡:“老板不也是这么生出来的吗?理解上应该可行吧。” 苟句点点头:“那就有点奇怪了。” 唐元:“……”你们俩才奇怪啊八嘎!! “老板每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警局,每天对着的都是尸体,是不是晚上回家看到我这个尸体,已经没冲动了?”叶三猜测。 唐元:“……”冲动你大爷啊!那是个禁忌词汇不要这么一本正经说出来吧? 她撅噘嘴:“你们说,老板是不是有外遇了!”她沮丧的说道。 苟句有点笑不出来了:“……不会吧?你也说了,他每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警局,面对的不是我们就是尸体……” 唐元大惊:“我有女朋友啊!不要怀疑我!”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苟句面沉如水。 叶三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她挠挠头,回想道,“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前一阵子我去警局帮忙的时候,发现最近的女尸好像特别多,而且都长的挺漂亮的,身材也不错,你们说会不会这里面有小狐狸精在勾引老板?” “小狐狸精”四个字咬牙切齿。 唐元暴汗:“不可能的,你想多了。”……他是拼桌的,他不认识这货!绝对! 叶三双手托腮,叹了口气:“那怎么回事啊。” 苟句摸了摸下巴:“需不需要给你点工具什么的?”他掏出手机点了点调出个电话,“正好最近新进了一批扩-肛-器,我给你留一个……”说着作势就要按下通话键。 “留你大爷!!”唐元急忙把手机抢过来攥在手里。 扩-肛-器什么的真的是可以接受的尺度吗?!你们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在讨论这事儿? 他愤怒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一个严肃认真,一个充满求知欲,他顿时卸了劲儿。 好吧,这两个人是认真的……他败了。 “嗯……”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臣良突然开口提议,“要不买套情趣内衣增加一下情趣?” 众人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他斯文有礼的笑容上。 呸!……衣冠禽兽! 叶三没见过情趣内衣,不知道什么样,非常好奇:“啥样的内衣算是情趣?” “吊带。”——苟句。 狗师兄你怎么也! “破洞。”——唐元。 二傻子你够了! “花纹!”——臣良。 “最好还要加上朦朦胧胧若有若无的灯光哦!” ……百雀灵天上都教了你什么啊! 叶三受益匪浅。 == 晚上,池仲景从警局回家。 打开家门之前,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家里竟然一片漆黑? 小姑娘估计又跟着实验室那几个傻子去哪儿疯玩儿了吧。 他走到楼梯口,抬手摸灯的开关。 “啪!” 不是他开灯的声音,而是楼梯的尽头传来的——穿着一身“情趣内衣”的叶三打开了手电筒。 与此同时一张煞白的脸出现在半空中。 飘浮着。 为了让池仲景更清楚的看到自己,她用手电筒对准自己的脸。 那样的视觉冲击,让池仲景瞬间觉得不会再爱。 “老板……”那张白脸幽幽的飘下楼,停在他面前。 她把手电筒移到自己身上——一条看上去颇眼熟的裙子。 吊带,破洞,花纹。 苟句送给叶三的第一条裙子。 朦胧的灯光气氛——叶三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 “你喜欢吗?” 她的声音轻轻细细。 这也是臣良教的,说话要用气声。 池仲景揉揉眉心:“……”是时候该分手了…… 第90章 解决 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这个问题如果换做以前的叶三,可能会绘声绘色的讲述一番她如何把老板家的墙一拳打穿的事,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最大的力量,就是一直撑着自己的那股劲儿,在池仲景不在的时候,一直撑着。 以至于现在,他的声音真正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的腿竟然有些发软。 她手贴着墙面瘫坐在地上,指尖狠狠的扣紧水泥墙里,心“砰砰”跳个不停,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眼角不自觉的渗出晶莹的泪水。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她伸出手胡乱擦了一把,后面的却再也止不住,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手捂在嘴上,无声的痛哭。 另一边,男人站在院子中,无声的攥紧了双拳。 “池仲景?” 他眼神不留痕迹的环视四周,咬牙切齿的沉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那天之后,他调查过他。 他不相信,一个普通人竟然能让他狼狈如此。 当然,作为一个巫术世家,他的调查方式和渠道和其他人不一样,查到的东西自然也与普通人所知的大相径庭。 法医,警察,律师,知青,军人,甚至还做过宫廷画师。 开什么玩笑?! 他当时拿着那厚厚一叠资料,上面有照片,还有画像,从西装到中山装,最后甚至还有一张辫子头!每一张都是那个男人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心头第一次浮上了深深地恐惧。 每个涉及的领域都赫赫有名,竟然从来没有人发现,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你调查我。”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挺有能耐的。”语气听上去更像是轻蔑的讽刺。 男人眼一眯。 在那边。 他头转向自己一点方向——那边是一片干枯的葡萄藤,没有丝毫波动,如果不是声音从那边传来…… “多亏你去调查我,让我也稍微了解了一点你。”声音再次响起,但是这次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男人猛的转身。 “别装神弄鬼!”他低吼一声,带着手套的手不动声色的朝着右口袋轻轻探去。 “装神弄鬼的人是你。”近在咫尺,这次竟然是在耳朵旁! 男人慌了,眼神一乱,伸进口袋的手想掏出来,但悬着的手腕像是被铁腕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他立刻看向自己几个手下,他们也都愣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的方向,他们也听到了声音,但是却始终不敢上前。他们眼中有深深的畏惧,对男人,也对并没有出现的池仲景,他们不敢靠近。 “马启明。”池仲景轻飘飘的叫出男人的名字。 他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马启明在他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脸色“刷”的一下黑的吓人。 “说起来,我还和你祖上一位见过面。”池仲景似是在回忆,“那时候你们还是姓马佳氏……” “你闭嘴!”马启明大喊一声,他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那个名字……他已经太多年没有用过的那个名字。 这一声喊叫似乎耗费了他很多力气,以至于话音虽然落下,但是他还是在原地大幅度的喘着粗气。 “哟~哟——哟。”池仲景挑了挑眉毛,“一边憎恨着自己的姓氏,一边又继承着祖上传下来的巫术,马启明,你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飘”到其中一个手下的背后,不动声色的拉开他的背包,挑出一颗类似手榴弹的东西在手上把玩,然后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手榴弹被拆的稀巴烂。 “守护这个世界的平衡?”一把□□飘在半空中,不到一分钟,变成一堆废铁。 池仲景轻轻弹开指尖上的弹簧,看向脸色越来越铁青的男人:“我以为上次给你说的够多了。” 马启明站在原地,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马佳氏,是他的姓氏,他的使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只有这一条路。 他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忽略掉脑中不断闪过的片段,但那些他已经埋在心底的片段不断出现,像幽灵一样拽着他朝着地狱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 尽管在族里的老人都去世后,他改了名字,放弃了那个让他痛苦了三十年的姓氏,他厌恶这个家族,但他却没有放弃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他从小被逼着学习的那些,从小被灌输的那些,早就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放弃不了。 改名字,也只是他做的一件无用的蠢事罢了。 自欺欺人。 池仲景走到男人面前,把他口袋里可笑的画满了奇怪图案的布条夹在手指间甩了甩,布条立刻着火燃烧起来,眨眼的功夫化为灰烬。 明明只是灵魂,却有着更大更恐怖的能量。 *……反而禁锢了原本的力量吗? 男人抬起手在虚空中飞快的一抓,只徒劳的抓到一团空气。 “不废话了。”池仲景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头顶响起,“谢谢你看得起我,叫来了这么多人,让我可以一次解决。” 他看着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摸到小院门口的叶三,眼睛轻轻一眯,双手摊开,周围空气自他为中心狠狠一震! 在那里! 他抬头,瞬间捕捉到那个释放能量的中心——他飞快的咬破自己的手腕,献血顺着手腕流下,他瞄准方向,朝那个中心狠狠的洒过去! 这样恐怖的力量,必须毁灭! 他现在已经不再去想自己曾经做过的虚无缥缈的梦,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池仲景”。 他不会输……不会! 在红色的血珠从伤口处飞出去的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死的时候也是这样,鲜血飞溅在墙上,开出一朵朵诡异的死亡之花。 当时他的心里没有痛快,只有冷漠。 就像他父亲当年把偷偷教他画画的隔壁姐姐当着他的面按在水里活活淹死那样冷漠。 父亲告诉他,你姓马佳氏,你不能学这些。 他被从小灌下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汁,被扔进冰水里,埋进土坑,被火烧头发,他从来都一声不吭。 直到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是马佳氏最出色的孩子,是他的骄傲的那天,他用手里的小刀,利落的割开了眼前男人的喉管。 凡事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都要消失。 不管他是谁。 他的双眼随着鲜血飞出的一刻变得通红,眼神死死的盯着能量的中心。 可是,在他的血珠即将接近池仲景的时候,能量波动突然消失了。 浮在半空中的血珠没有了能量支撑,“哗”的一声洒了一地。 马启明几乎要疯了! 一切都很安静,空气中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任何人,他通红的眼睛扫过院子的每个角落——院子里张时和他父母竟然在一瞬间都不见了! 他猛的抬腿冲进叶三呆的屋子,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叶三和秦分也都不知去向! 整个院子里,竟然只剩下了他和他的手下! 马启明嘴唇颤抖着,双拳握起又打开,心底闪过重重的无力感。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吗?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低着头。 半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朝自己的口袋摸去,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一根小小的绿色羽毛正趴在里面,闪着微弱的光。 他眼里划过一丝阴狠,还在滴血的手腕缓缓抬起。 “哦对,忘了件事。”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耳边响起。 手中的小盒子突然脱了手,飞快的向上飞了一段距离然后消失。 “谢谢你提醒我。” 池仲景懒懒的声音,普通地狱审判者,再次将他无情的推下深渊。 “还有件事。”池仲景盘着腿悬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男人濒临崩溃的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你自己也拥有那种力量,为什么,不毁灭你自己呢?” 马启明浑身一颤,脑袋深深的埋在手臂中。 “你懂什么……”他眼神狂乱,“没有人懂……没有人……”没有人明白,他有多么痛恨那个每次使用家传术法的自己! 他守着那些陈旧的书籍,一边厌恶着,一边用上面写的东西不停的处理着那些他认为应该消灭的人。 比如他的那些族人,比如他的父亲,比如叶三。 他走私军火,他屯了大量的冷兵器,他有自己的飞机,军火库,甚至还有一支敢死队。但所有事情,最后还是要用他小时候学的那些东西解决。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但是又无法放弃那些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腕,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是他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拼了三十多年,在真正的力量的面前,却渺小的不堪一击。 他把池仲景看做自己的猎物,对方却连作对手的资格都不屑于给他。 他瘫倒在地,身边的手下想过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警笛声由远及近,作为凡体肉身,失血过多的他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轻哼了一声。 果然……他最后,还是只能杀死他自己。 他不想死在自己的巫术下,他想从腰间掏出□□,可是枪袋打开后,里面的□□早已被拧成了一块废铁。 报应。 这是他应得的。 他坐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第91章 距离 这样,就结束了? 警车把已经倒在血泊中已经失去生命的马启明从院子中抬出来,他仰面朝上,眼睛直直的望向天空,仿佛只是在发着呆休息。 死不瞑目? 不,他只是想最后看一眼这片干净的天空而已。 他曾经在这片天空下劫持了一架小型客机,上面一共有四十七个人,每个人的名字他都清清楚楚。 后来是为什么都放走了呢? 他在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问题,一时又有点迷茫。 算了,不重要了...... 他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父亲,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顽固男人,还有老一辈的族人,外加那些在他实验下死去的人们。 呵,下面的日子,估计不好过呢...... 他歪了歪头,彻底陷入黑暗。 == 出了村子,叶三再也忍不住,下意识的抬起手朝身边空无一物的空气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什么触感都没有。 她一下子心慌了:“老板,你还在吗?”她不知道该看哪里,眼神胡乱的在空中四处张望。 张时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别慌!”他抬起手,指指她身边。 叶三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一个透明的小方盒悬在半空,里面躺着一片淡绿色发着荧荧亮光的小羽毛。 是臣良。 小盒子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现在却在叶三的注视下悠悠的飘到她脸颊旁边,钝钝的玻璃盒子角轻轻触碰了一下她凉凉软软的脸颊。 仿佛是那人修长有力的手指。 叶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死死的盯着那个小盒子,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男人手里捏着小盒子轻轻碰她脸的画面。 手撑着下巴,眼神深邃,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懒懒的靠在沙发上。 而不是像现在,透明的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说句话行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带着点哭腔,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在空气后面隐藏着的那个男人。 她迫切的需要知道他的存在,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音节。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叶三屏住呼吸,盯着小盒子上面的那一块区域——在她想象出来的画面中,那是他的脸。 “我在。” 平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男人的手掌不自觉的摊开,虚浮在女孩儿的头顶,似乎是想像往常一样拍拍她的头顶,却在碰到发丝的一瞬间直直的穿了过去。 果然装逼也是有代价的吗? 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只够在马启明面前装腔作势罢了,只是没想过那个男人的心理防线竟然脆弱至此,能救出他们三人,也是他做的最好的打算。 只不过代价也不小。池仲景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然而叶三已经满足了。 从一开始的消失,到现在的可以听见声音,在今后两个人漫长的生命中可能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但是对现在的叶三来说,短短的六天时间,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她从前从没有过的持续的绝望感,原本被压抑在心底闷得喘不过气来的,在池仲景的手在窗户下面按上她手腕的那一刻,竟然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此刻,听到男人的声音切切实实的在耳边响起,饶是她原本站的笔直,现在也有点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池仲景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扶,但是指尖还没触上女孩的衣角,就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攥成拳。 他清晰的看见她,她却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明明只是那么近的距离。 池仲景屈膝,半跪在女孩面前。 叶三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任何焦点。 还有比这更让人心酸的事吗? 从玻璃盒中飞出来的臣良飘在半空中,他还恢复不了人形,只能以羽毛的形态,但他却是所有人之中唯一能看得见池仲景的人。 他有些难堪的转过身去——他从来不是个感性的人,他才不想哭出来呢! 叶三坐在地上好一会儿,腿有些发麻,心里最初崩溃一样的悲伤也渐渐褪去,她看向前方,仿佛失明的人一样看向前方,嘴里不住的念着:“在就好,在就好......”她突然顿了一下,然后不确定的探了探脑袋,“确实还在是吧?” 池仲景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一紧。 臣良忍不住飞到叶三面前,柔软的羽毛扫了扫她的额头:“小桃花,看我这边。”他转身靠在身后池仲景的眉心,“我现在就在他的眉心。” 叶三闻言,愣愣的看过去,果然,臣良向上缓缓飘了一段距离,就停在了一个点一动不动。 原来距离这么近。 她伸出手,抚上臣良下侧偏一点的位置——这应该是他的脸颊吧。 “老板,我真的很想你......”她瘪了瘪嘴,眼神彻底放松了下来,轻轻的说道,“你的灵魂不在了,我的好像也不在了。” 确定了池仲景真的在自己面前,叶三变得有些絮叨,她恨不得把自己这段时间心里憋着的所有话都吐个一干二净,但是真正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怎么样的难过与绝望,都已经是过去式,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在乎能不能看见你了。”她嘴角翘了翘,“只要知道你还在,还能和我说说话,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抬起手,抹抹脸上滑下来的眼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板你快在叫我一声吧!” 边哭变笑,脸上这个硬扯出来的笑容说不出有多奇怪,但是却灿烂的让对面的池仲景心头一震,他看着女孩儿的脸,耳朵竟然有些微微发烫。 “叶三。”声音磁性,慵懒,一如他贴在耳边。 幸好没有人看的见,他默默感受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根,心想。 叶三激动的点了点头:“老板。” “叶三。” 老子说,三生万物。 精气神为三花,天地人为三才。 这是他给她起的名字,简单好记,却也深意无穷,此刻从唇齿间摩挲出的短短两个音节,带着缱绻,带着想念,还带着那么丁点儿的喜悦。 “老板!!!” “叶三。”虽然碰不到,他还是忍不住身体向前倾,眼神不自觉的移到女孩开开合合的嘴唇上,那抹淡粉色软软甜甜的味道,他似乎还能想起...... ——“你们俩够了哦。” 煞风景的声音从半空中响起。 池仲景猛地一惊,直起身子和叶三拉开一段距离,手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余光一瞥——臣良那家伙早就自动从他眉心脱离飞到一边去了好吗!难道要在这儿看着两个智商为零的傻逼秀恩爱吗? 臣良这一说话,把池仲景也惊醒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是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叶三只是白了臣良一眼,然后继续问道:“老板,你这两天都在这里吗?你......” “先别说了。”身边的张时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叶三的旁边,余光瞥向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两个警察,“你是之前飞机劫持事件找到的最后一个乘客,最好现在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他们。” 叶三闻言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同时看向两个警察的眼神也有一丝不耐烦——她还想和老板多说会话呢,怎么会喜欢应付打扰他们的人呢? 臣良也看到警察过来,瞬间飞到叶三头发上,静静的装发卡,而池仲景则是优哉游哉的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到叶三面前。 “马启明的手下的记忆我已经改过,不用担心。”他在她耳边轻声耳语。 “叶桃花小姐吗?”在警察的眼里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也只不过是叶三和张时两个人而已。 叶三把身份证找出来,递了上去。 其中一个皮肤偏黑的警察似乎对叶三很感兴趣,手里来回翻着她的身份证,面容很温和,但是眼神却犀利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叶小姐是一直被关在村子里吗?” “不是。”叶三收起自己心中的应付,诚实的回答道,“我被放回了回去,大概六天的时间。” “哦?”警察饶有兴致的抬头,“都被放回去了,为什么还会回来?” 叶三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之前只记得在飞机被人劫持,后来就昏过去了,醒来人就已经在荒郊野外,对这个村子根本没有印象。”她回去以后,曾经和当时一起在飞机上的同学交谈过,他们都说醒来就在马路边,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她指指身边的张时:“他是我朋友,我这次是来找他玩的,没想到这么巧,他们就藏在这个村子里。” 警察闻言看向张时,见对方是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是你报的警?” 张时眼神不偏不倚,神色正常:“是我。” “那麻烦两位跟我回去录个口供。”他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次抓到的这几个人可是国际通缉犯啊......” 叶三和张时对视一眼,认命的跟在警察身后朝着警车走去,她颠了颠另一个警察递给她的背包,有点沉,里面没有任何用处的瓶瓶罐罐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走在前面的警察突然脚步一顿。 “这是你的包?”他视线落在叶三背后的背包上,开口问道。 叶三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老实的点头。 背在自己背上,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我们想要检查一下你的背包,请叶小姐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警察转过身来,眼神深不可测。 第92章 【实验室的日常(2)】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校园里一片生机勃勃。 一路从校门口走过来,发现几乎所有情侣都是手牵手走在一起,就连猫都兴奋的大喊大叫的叶三似乎并不那么活力四射。 “叶老师早!”又一对年轻的面孔从身侧闪过。 真是从内到外发着光呢...... 叶三揉了揉乌青的眼圈,勉强扯了扯嘴角。 这几天j市发生了几件大案,她被抓去当壮丁一干就是两天不合眼。虽然谁不睡觉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但是机械的解剖-记录-解剖再记录还是会精神麻木的好吗! 而且满眼都是一对对秀恩爱的情侣,在这样的气氛中,她虽然不是单身但是心灵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于是乎—— “老板,人家也要手牵手走在校园中!”撅嘴! “......你确定?”尾音上扬,挑挑眉毛。 “恩恩!”星星眼。 第二天一早,照例还是池仲景开车载着叶三一起到学校。 车子停在学校侧门的停车场,叶三慢吞吞的推开门,像往常一样跟在池仲景身后晃晃悠悠朝着实验楼走去。 前面人脚步突然一顿。 叶三也跟着停了下来。 男人转身,修长优美的手掌向上一翻,停在她眼前。 叶三眨巴眨巴眼,有点迷茫。 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这姑娘昨天说的话肯定又听进狗耳朵里去了(嘘,老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只听进去了的狗)。 但是既然答应了,就没有不做的道理。 他反手一抓,将叶三小小的左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温温凉凉,像抓着一块上好的玉石,又如同清泉流过心尖——他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带着刚刚反应过来的傻姑娘朝实验楼的方向走过去。 傻姑娘被(狂炫酷霸吊炸天帅的冒泡人气居高不下的)(毒舌)青年教授牵着,理所当然,所经过的地方无一不是收获一堆囧囧有神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走了没两步,叶三就有点不自在的朝池仲景的身侧靠了靠,脸微微红:“老板,咱要不还是个人走个人的......” 池仲景目不斜视,似乎没听见。 叶三无法,抬头回应了几个认识的学生的问候后硬着头皮继续走了十几米,感觉像跑了十几公里的马拉松那么困难。 她抽了抽手,无果。 刚才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三个女生,眼珠子恨不得都要抠出来黏在他们俩身上了....... 这样万众瞩目的感觉,真正体会到了以后就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啊......她还是低调的作她的尸体吧! 池仲景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好笑。 又走了两步,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叶三可算松了口气。 可她一口气还没全出来,刚垂下的手腕就被人重新抓住,同时肩膀也被手掌一扣,一扭,身子九十度翻转——男人的鼻息瞬间喷洒在她唇间,薄唇印上唇角。 “嘶——”周围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池仲景趁着叶三没反应过来的片刻功夫,直接撬开她的唇齿勾住她的小舌就是一记深吻。 两秒钟,退出,抬头。 叶三晕乎乎的靠在男人肩头,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围观群众造成了超过100000000000点的精神伤害! 大家纷纷捂住心口,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池仲景将女孩的脑袋扣在怀里,目光扫向人群中几个眼神明显暗淡了几分的男生,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第93章 回家 包里是什么? 是她从化学实验室里搜罗来的各种化尸水,强碱强酸,就连普普通通的辣椒水也备了好几瓶。 而且其实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侧面的小包里,还有几把改装过的出门前狗师兄给她塞上的小型弩弓弩箭。 天知道他都是从哪搞来的这些东西的?反正当时她提出要回村子的时候,苟句就默默从自己的背包(?)里套出几把凶器塞进她手里,还手把手在她还云里雾里的时候仔细的教了她使用方法。 那些腐蚀性极强的药,说自己是法医专业,来乡下找标本练练手?剩下那些弩弓弩箭怎么解释?射击爱好者?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 张时也屏住了呼吸——叶三包里有什么他是知道的,他现在也在绞尽脑汁的编理由,可惜,大脑总在关键的时候一片空白。 “嗯......”叶三张张嘴,转了转眼珠,“这是我的私人背包......能不能不给你?”她随口一问,不过她知道这问题问出来也是白...... “哦,当然,那就算了。”警察笑了笑,眼神从她背包上移开,转身继续朝警车的方向走去。 叶三:“......”故作淡定的把包重新整整好。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啊! 叶三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嘴角轻微抽动,忍得很辛苦。 剩下三人也纷纷无语,默默的跟着一起上了警车,一路无言。 == 车开了十分钟,叶三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她先是偷偷抬头瞄了瞄前面开车的警察司机,再是扭了扭身子,咬咬嘴唇,神态似乎有些奇怪,眉头也是一直紧皱不肯放松。 张时坐在她身边,抬头看了副驾驶的警察一眼,后者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似乎正看的认真。 他转过头,扣了扣叶三的手臂,投过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叶三一愣,摇摇头表示没事,只是眼底的游移不定被一边的张时看在眼里,仔细一想,便有了答案。 他小心翼翼的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打了几下,然后放在座位上,挪到她手边。 叶三拿起手机,上面打了几个字。 ——还在,别急。 叶三下意识的看了张时一眼,然后拿起手机,写道:你怎么知道? 递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前面警察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 虽然知道不会被发现什么,但是叶三还是下意识的缩了下手。 警察突然笑了。 “你们两个,是私奔出来的吧?”他微微向后侧脸,对着后座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语气轻松的聊道,“看你们小心的样子,没事,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只是做个笔录,不会通知家人的。” 他工作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人,后座坐着的一男一女白净好看,一看就不是这个村子的常住人口,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八成是女方不同意男方的家世,所以两个人私定终身跑到这里来。 他脑补了一段勇敢的爱情故事。 叶三有点尴尬的抽了抽嘴角,然后大大方方的把手机推给张时,然后也不接警察的话,脑袋靠在玻璃上闭目养神。 警察也只当她是害羞,笑了笑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档案。 很快,张时又把手机传了回来。 叶三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这是我。署名,池仲景。 她心头一震,手指猛地收紧。 她感激的看了张时一样,后者冲她笑笑。 叶三没再犹豫,飞快的低头在手机上打道:“老板,你现在在哪儿呢?”打完,她死死的盯着屏幕,一瞬也不敢离开。 终于,屏幕在安静了半秒后,慢慢的出现了四个字。 在你旁边。 叶三下意识的朝自己身边看去——她和张时坐在宽敞的警车后面,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看向那片空座位,脑子里自动脑补出了某个男人屈着长腿的情形,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她突然想起,池仲景真正的身子还在李璟家院子里的那口井里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活过来。 她想了想,在手机上轻轻打下一行字:老板,你的身子我泡在井里保存着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手机那头没有任何回复,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池仲景听到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些沉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孩儿,齐肩短发有些凌乱,露出一点点晶莹剔透的耳垂,肩头看上去比之前单薄了一点,再往下看,双拳紧握,轻易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他当初把她从井底救出来的时候,本来也只是打着不要浪费好资源的心思。后来通过相处,一点点发现这姑娘的好,等到这好已经渗入心底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既然是人自己的,那保护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现在,他的姑娘在为他的事儿伤心,紧张,之前他不在的时候,有多崩溃和绝望他想想都觉得心口那个地方疼的难受。 他不能给她拥抱,不能安慰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所以这个时候他该说什么呢? 半晌,手机屏幕上缓缓显出两个字:不急。 是胸有成竹,还是毫无头绪?只有池仲景自己心里清楚。 回去再说。 他这么写给叶三,也这么告诉自己。 == 坐着警车一路到火车站,坐上火车再辗转,到了j市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 张时在车上打了好几个盹,睡眼惺忪的进了警察局,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反而是叶三,因为从前经常和池仲景出入的缘故,一路过来也遇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打了还几个招呼,引得走在前面的警察频频回头看她。 叶三刚跟一个实验室的法医小哥打了招呼回头,正好撞上警察狐疑的眼神,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大学里的教授是这边的法医,以前我常跟他来这边帮忙。” 警察眼里闪过一丝钦佩:“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竟然还学的是法医,怪不得刚才在院子里看到那样的场景都能保持冷静。” 他刚才竟然想到了这一点。 叶三有些后怕,同时也由衷的赞许这位警察敏锐的洞察力。 她故作淡定的点点头:“是啊,习惯了......”她本身就是个尸体,怎么会害怕死人呢? 也许是知道了叶三是法医的缘故,她发现警察对她的态度明显亲切了许多,在录口供的过程中甚至还跟她聊了聊从前碰到的几起案子,由于这次抓到的马启明跟之前邪教的案子也有关系,而叶三也参与了那两起案子的验尸行动,那警察知道了以后,明显眼里放光,硬是在录完口供后还拉着叶三留了她的电话,说是要以后多交流交流经验。 叶三哭笑不得的把手机号码抄给他,还被路过的警察的同事开玩笑,说他肯定是看上她了。 不过此刻叶三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是一心想早点离开警局,早点回家,研究怎么让池仲景回到他身体里。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她抬手揉了揉颈侧僵硬的肌肉,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的界面,嘴里轻轻的念道:“我们回去?” 她并没有触碰手机,屏幕上却开始自己飞快的打出一个字:“好。” 她深吸一口气,给还在警局里面的张时发了个短信,就直接打了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xx路652号。”是李璟家的地址。 她手脚发软,拳头不断攥紧又松开,一颗心忽上忽下在半空中荡的心慌,一种想要爆发却要拼命压抑的激动——没办法,一想到自己马上又能见到池仲景,那种渴望的心情她根本控制不住。 她的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忍不住嘱咐道:“麻烦开快一点。” 她想马上就回去,现在就回去! 她想要见到他,想要拥抱他,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她需要他。 手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叶三拿起来,发现屏幕上是一行字:先不去李璟那,先回家。 她皱了皱眉头,有点犹豫的回复道:还是先把身体恢复回来吧。她顿了顿,低下头,一字一顿的敲着:我真的很想你。 每一个字,都是她现在的心声。 似乎只有让他真真正正的站在她眼前,切切实实的看到,触摸到,她才肯相信,他确实还活着。 但是池仲景那边似乎很坚持:先回家。 叶三沉默了半晌。 既然这么坚决,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回家做?她犹豫了。 最后,叶三叹了口气,抬头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师傅,不去xx路了,去dh街吧。” 万一真的是需要什么东西呢?她这样想着。 下了车,站在公寓楼下,看着玻璃旋转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她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两天前,她一个人浑浑噩噩的从这里走出去,现在,她表面上看依然是一个人,但是确实确确实实三个人在的。 如她所想带回了老板和臣良,但却有巨大的偏差。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堂,坐电梯,上楼,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开门——和她走之前没有丝毫变化。 关门的瞬间,臣良就从她头发上飘了下来,在房子里飞上飞下。 叶三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机摆在眼前,亮着光——没办法,三个人现在只能这样交流。 第94章 什么办法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臣良在空中飘着飘着也觉得没劲,索性落下来找了个玩偶骑在它头上:“呃,要不我先说说我这几天都......” “你先别说话。”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一道机械的女声打断。 叶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然后闻声找过去,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丢在角落里的平板电脑。 “老板?”叶三问了一句。 平板电脑的女声发出一声毫无感情的“嗯”。 ...... 好吧,这也行。 知道那是池仲景后,臣良不情愿的扭扭身子嘟囔道:“干嘛不让我说话......” “因为我有话要说。”虽然是机械平淡的机器音,但不知道怎么只要一想起池仲景的脸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臣良一噎,安静的掉回了玩偶头上,羽毛尾巴不满的扫扫玩偶的耳朵。 叶三抱着电脑回到客厅中间,把刚才还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的手机一脚踢开,恭敬的把电脑放下,坐在地上。 “我不是不想回到身体里。” 叶三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他的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的瞄准了她心里最大的疑虑,果然还是那个简单粗暴的男人。 池仲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回去这件事不用着急。”他悬在半空中,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叶三眼皮下面的疲惫。 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而是因为生气明显不够了。 只可惜他现在体内但凡有一点生气,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连话都说不出来。 且不说他想要回到身体里也需要大量生气这件事了。 目前能够渡生气的人,一个是叶三,一个是臣良,两人都自顾不暇。所以这事儿急不得。 他们现在必须想个法子,能让三人都有足够的生气可以支撑下去。 臣良在半空中快乐的转了个圈,然后耸耸肩(肩在哪里?)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变成羽毛这件事,变来变去的也就习惯了,顶多三个月我就能恢复过来。” “三个月?”叶三仿佛看到空气中的池仲景挑眉毛的表情。 臣良跳着舞的身躯突然一僵。 “哦呵呵.....”他飞舞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其,其实三个月好像确实不太够哦......最多不超过半年!” “半年?”池仲景半空中冷笑呵呵呵呵。 臣良终于垂头丧气,大喊道:“好了好了,真是瞒不住你。”他声音有些尴尬,“我也是第一次被打回原形,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叶三瘪了瘪嘴。 那这么说,他们仨现在只能干等着?等着臣良恢复? 叶三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头:“难道没有别人可以帮忙了吗?”她从前从来没想过渡生气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比划着:“不能像上一次那样,附到别人身上,然后......”她是指上一次池仲景附在陈乙丙的身上,给她渡生气的事。 “那也是他的生气。”臣良忍不住说道,“普通人一个人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口气,可经不起我们三个人折腾。” “那难道真的要等上一年半载?”她情绪有点激动。 “恐怕可能要这样了。”机械的女声冷清而又严肃,“一年半载,是最坏的打算。” “那你泡在井里的身体能等一年半载吗?”她指指自己,“你之前不是说,这种体质天上地下只我一个人,你的身体也只不过是普通的身子,即使是用药泡着.....”她突然一梗,想起了之前李璟的丈夫,“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没有生气的身体那样泡着根本恢复不过来的!” 臣良也有些沉默。 他和池仲景认识超过百年,他知道,在叶三之前,池仲景游历了整个世界,几百年的时间,也只不过是找到了他这么一个同伴而已。 那时候虽然他把他从猎人手下救下来的时候扬言要吃掉他,但是他内心能感觉到,那种找到同伴的喜悦。 这种同类之间无形的联系,让池仲景和初到人界的他,一起走了一百多年的时光。 这一百年,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初来人界的他觉得人界的生活很精彩,所以对于他来说,这百年过得并不孤独,但是他知道,池仲景过得很孤独。 他一个人不停的在不同的地方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穿梭在宫廷,山间,战场,实验室,除了工作就是睡觉,看似过得很充实,但是臣良还是能知道,他是孤独的。 直到他从井里把叶三拖了出来。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池仲景难得主动找到他。 要知道,他虽然是他唯一的同类和朋友,但是池仲景性子寡淡,生活也没有什么规律,两个人平时见面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可是那一天晚上,这个从前从来不愿多搭理他一句的男人竟然破天荒的进了他之前一直鄙夷的酒吧,在角落找到正在泡妞的他,自然地坐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喜悦。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他当时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手上摇着的酒晶莹剔透,眼里闪烁着点点亮光:“臣良,我找到了个好玩具。”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身上还带着一身福尔马林的味道,甚至就连手套都是随便一攥塞进的口袋,还有一只手指露在外面。 他当时只是扯了扯嘴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终于有了除了工作以外的其他兴趣,他也挺开心的。 后来,当他渐渐发现,虽然表面上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池仲景的心情越变越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的时候,他惊讶之余,也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玩具”产生了一丝兴趣。 于是他也去了池仲景任职的大学,做一名普通的学生。 再后来,他路过某个楼下的时候,看到那个只要是活人都不屑于触碰的男人,竟然把那个女生搂在怀里,他就知道,池仲景,是真的找到了那个他想要找的同伴。 他看着在空气中飘着,所有人都看不见,但是却依旧自在的伸长了退交叠在一起的男人,真心觉得,虽然现在恢复之日遥遥无期,但是只要这个男人还在,他们就没有什么事做不到。 其实这件事说说也不难,不就是等吗?房间里的三个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叶三低着头坐在地上,眼神有点涣散。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和臣良不同的是,她虽然不是人类,但却没有任何法术,对接下来该怎么办也没有头绪,空有一身怪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和他们不一样,她,只有时间。 池仲景坐在叶三的对面,手臂轻轻抬起,虚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办,女孩儿的沮丧之情全写在了脸上啊——“确实,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保护好自己,调节好心情,不要为他的事每日伤心,也不要担心他。 这是他想说的,全都在心里。 == “三儿啊,xx路上新开了家餐厅,今天二狗子搞定了个大活儿,咱出去给他庆祝一下呗~” “哦。” “......太好了,你喜欢吃辣吗?那家店的口味还偏辣一点!” “哦。” “......叶三,晚上吃什么?” 叶三抬起头,眼神没有焦点:“啊?食堂啊。” “叶三!”唐元终于忍不了了,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指着她手里的电脑呵斥道,“你能不能暂时放下你的电脑?老板一会儿不跟你说话不会消失的!” 他看着叶三电脑上的企鹅界面,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消失......想到这个词,叶三抓着电脑的手又紧了紧,眼里闪过一丝怔忡。 唐元站在一边观察着叶三,发现她的表情变得有点糟糕,刚才还要炸破天的气势一下子蔫了。 他不是不知道老板的事,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叶三天天电脑手机不撒手,无时无刻不要跟身边人聊天这回事了。 他知道,她看不见老板,所以害怕他再次消失。 所以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变着花的想要逗她开心,带她出去,可是每次都是这样,左耳进右耳出,没什么用。 叶三看着唐元,眼神湿漉漉的:“对不起师兄。”她叹了口气,把电脑搁在桌上,手撑在脑袋下面。 突然,她直起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坚定的说道:“晚上我跟你出去吃饭!”她把电脑手机通通塞到唐元手里,眼神还有留恋,但是动作也算利索,“我先去给老板换药,换完药我们就出去。” 其实她早该这样做了。 毕竟,虽然没有人看的见他,但有些事还是要做的。他不能总在她身边,只为了随时安慰她那颗变得有些脆弱的内心。 她是时候该好好调整一下自己了,老板毕竟还给自己交代了任务呢! 叶三最后看了电脑一眼,上面慢慢出现一行字:我会在这里,没事。 她伸手轻轻触摸电脑的屏幕,就像在触摸他的脸颊那样轻柔。 第95章 【实验室的日常(3)你们家的siri不一样】 一天,唐元兴致勃勃的摸起了叶三的手机,玩儿了两局连连看就蔫蔫儿的有点无聊,就手一抖作死的打开了siri。 “有话就说。” 唐元:“......”他低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siri,上面是一句明晃晃的“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道这句开场白还能自己设置? 唐元勉强接受了这个极具挑衅意味的开场白,兴致勃勃的开始了他对叶三手机siri的调戏。 “我帅吗?” “我不想打击你。” “......今天的我比昨天帅吗?” “你整容了?” “......你帅还是我帅?” “离你最近的整容医院是xx美容整形医院地址是......”后面附了一张整容医院的地图,上面还用黄色的笑脸标注出来。 唐元看着那个黄色的笑容,似乎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这还是siri?欠揍版的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解剖床前忙活着的叶三,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小声的问道:“我和叶三谁更聪明?” 屏幕上的圆圈转了半圈——“问这个问题的人愚蠢之极。” 唐元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屏幕上显示的确实是“愚蠢”二字无疑。 好你个siri! 他怒火攻心,飞快的对着收声的地方秃噜了一串绕口令:“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呼——呼——”他喘着粗气盯着屏幕。 屏幕上沉默了两秒钟。 好听却机械的男声淡淡的说了一句:“说的不错。” 唐元:“......”被夸奖了但却并不怎么开心是怎么回事? 唐元气的不轻,但同时深刻的发现叶三同学的手机siri似乎平常的手机不太一样,格外高冷和欠揍。但是他担心这是后台随机答案自己只是碰巧,所以趁叶三不注意的时候召唤来了自己的帮手陈乙丙同学,两个人围着一台手机,脑袋凑到一起。 “不可能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吧!”陈乙丙将信将疑,“难道现在siri也能成精了?” 他打开siri,随意说了一句:“你好啊,我是菊花哥哥。” 过了半秒钟,机械的男声回答道:“恶心的名字。” 陈乙丙惊讶的看着唐元,后者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早就告诉你了吧”的表情。 陈乙丙不信邪,再次说道:“我的名字比我老板的名字好听多了!” 这次更直接——“呵呵。” 呵呵? 呵呵! 陈乙丙简直没有听过比这更讽刺的嘲笑!他明明记得从前的siri可是非常暖心治愈的啊! 在陈乙丙几乎要拍案而起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令人恐怖的想法。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和唐元的放在一起,两个人看向自己手机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你说......会不会所有的siri......其实都是一个灵魂在里面?” 否则怎么会这么智能? 唐元闻言一个哆嗦,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上身边人的脑门:“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灵异事件?你脑洞开太大了吧?” 陈乙丙古怪的看着他:“那边厨房里就站着个能跑会跳的尸体,还有什么事发生不了?” “我的就不会这样!”他拿过自己的手机,对着下面说了一句,“你是正常人吗?” 手机转了转,是仿真女声:“很明显,你不是。” ......嘤嘤嘤吓死人了啦! 难道siri也有传说中的高冷模式?还是真的如他想的那样.....妈妈!好吓人! 从解剖床上下来的叶三转头看到的,就是两个大男人抱着手机虔诚跪拜的模样,手上的刀子差点一个不稳插进自己的手臂...... 第96章 新案子 “叶老师,我先回去了。”说话的是警局新来的法医,在国外读完博士回来,专业基础很扎实,被领导分配到她这儿,让她带着熟悉熟悉环境。 男生长得很高大,往解剖床前面一站,倒不像是医生,保安什么的似乎更像一些...... 不过人倒是挺有礼貌的。 其实说是男孩,但算起来年龄似乎比叶三还大两岁。 叶三一边翻着男孩的报告,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刚开始来这个房间的时候,老板似乎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边看她的记录,一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时间有些怔忡。 “有什么问题吗老师?”正要出门的男生看见叶三的样子,脚下动作一顿,折了回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时着她。 叶三被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的往领子里一缩,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男生微微一笑:“老师,您真可爱。” 叶三:“......”她很少被人夸赞,冷不丁的耳根一红,但是面上却还是不温不火的点出了他报告中的几处明显的错误。 虽是被比自己年轻的女孩批评教导,但男生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意,一边听着叶三说话,还一边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叶三对这样诚恳的态度也一时没了办法,有些手足无措。 没办法,这样做老师指点比她年纪还大的学生,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又要解答问题,又要应付学生的调戏。 叶三心里弹了口气——老师也不好当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个好学的男学生,叶三独自一人在更衣室收拾东西。 箱子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来,是狗师兄。 “喂,叶三,我们回来了,晚上有空吗,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叶三鼻头一酸,眼泪立刻冲上眼眶。 忘了说了,苟句在半年前的一次事故中被一个假扮警务人员的犯人用玻璃片划伤了左边眼球,去了美国做手术,而唐元也吓得半死,抛下差不多快要谈成的女朋友跟着苟句一起飞了,一去就是大半年。 她一只手捂住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颤抖的不那么明显:“已......已经完全好了吗?我是说,手术...眼睛。”她有些语无伦次。 电话那边的苟句轻轻笑了笑:“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已经没事了。”话音刚落,手机就被人抢了过去,一个清凉的大嗓门在电话那边喊道:“小三子!我们已经到机场了!一会儿直接xx广场见!我给你说哦,二狗子现在脸上有个特别明显的疤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一边的苟句抢了回去:“好了,到时候见面再说吧。” 叶三扣掉电话,激动的原地跳了起来。 == 似乎是很自然的事情,三点一线,自己一个人。 她收拾好东西,背着包出了警局。 傍晚时分,晚霞正好。 叶三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看着大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都在往家里赶着——她也有家,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没有了从前那种对家的渴望感。 可能就是在池仲景彻底消失在她生命中以后吧。 虽然提前打了无数遍预防针,池仲景也多次对她说过,自己很有可能会为了恢复身体而消失一段时间,但当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叶三还是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她的老板,是真的离开她了。 从那天开始,原本有些消沉的叶三因为池仲景的离开而变得开朗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没有人会在她难受的时候在网上搜笑话读给她,也没有人会偷偷帮她打过一直过不了的游戏关卡,也没有人会给她隔三差五订购她需要的所有东西。 在后面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她都要一个人去面对。 而池仲景消失的那天,距离现在已经快要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包括她作为老板的学生,被警局邀请为培训新法医的老师,她每天除了实验就是看书,一点一点朝着池仲景的高度靠近着,也一点点明白了,在她没有参与的那几百年,他都是如何过来的。 这才是第一年呢。 叶三深吸一口气,走到停车场,正好碰到刚取车出来的刚才那位男学生,赵晔。 赵晔的坐骑是辆看不懂牌子的黑车,低调朴素的样子。 “叶老师!”他停在叶三身边,摇下车窗冲着叶三挥了挥手。 叶三走上前点了点头:“还没走呢?” 赵晔把另一只手上夹着的烟头掐灭,看了叶三一眼——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外面是浅紫色薄外套,短短的头发捋在耳后,那白白的耳垂在夕阳下竟然是透明的。 一点也不像二十七岁的女人。 “老师你去哪儿?我送你。”赵晔解开安全带,作势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叶三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她有点慌乱的指指后面,“我的车自己后面。”说完,点了点头就朝后面走去。 赵晔看着她果断的背影,心头有一丝烦躁。 他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在座位上又抽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也不点燃,上下把玩。 不过这样的心情在他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叶三低着头从后面推出一辆自行车的时候,不禁失笑。 “走吧,我送你。”他果断下车,直接把自行车从叶三手里抢下来,折了折塞进后备箱,然后推着她按进副驾驶。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叶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车上了。 “去哪儿?” “xx广场。”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还以为自己打车呢。” 赵晔翘了翘嘴角:“老师你真的不像二十七岁。” 哪有二十七岁的女生把自己天天泡在实验室里,跟尸体和文献打交道,就连跟人说几句话都会脸红。 真是珍惜动物了。 叶三心头一跳:“果然最近是老了啊……”她配合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装作一副真的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皱纹一般。 “我是这个意思。”赵晔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你看上去很年轻,像个高中生。” 她确实就是高中生啊~ 叶三心里吐了吐舌头。 她毕竟跟她不是很熟,所以没再接他的话,赵晔也识趣的一路没打扰她,两个人很快到了和苟句约的商场。 “谢谢。”她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谢。 “没事。”赵晔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又给自己点了支烟,吸了一口,“自行车我给你明早带去警局,至于感谢的事……下次请我吃饭就好了。”他开玩笑的语气。 叶三愣了一下,然后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你来了几个星期了,给我帮了这么多忙,我早就想感谢你一下了!” 赵晔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太可爱了!”他朝着叶三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叶三一晃,手从头顶错了过去。 叶三扯了扯嘴角:“我结婚了。” 她虽然看上去有点懵,但还不傻,他的心思她模模糊糊也猜的出来。 赵晔第一次被女生拒绝的这么干脆,也原地一怔,随即扯开一个明朗的笑:“我看过你的资料,上面写的未婚。” “我男朋友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他出国了,很快会回来。”叶三不得已,直接搬出了池仲景。 赵晔耸耸肩:“那好吧,算我唐突了。” 他熄火,吸了一口手里的烟:“那刚刚说的吃饭……还请吗?” 叶三也笑了:“如果是师生的身份,当然!” “谢谢你送我过来。”她转身下车,转身朝车窗里的他摆手。 他也冲她摆摆手。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脚下的动作突然一顿,然后转手,重新走向窗口。 赵晔不明的看着她。 她指指他手里的烟:“警局不允许抽烟,实验室更是,你最好戒了吧,对身体也不好。” 赵晔看了手里的烟头一眼,配合的灭了火。 叶三满意的回头进了商场。 赵晔看着叶三的背影,心头的烦躁怎么也按不下去。 == 进了餐厅门口,就看见唐元站在门口,靠着前台的桌子出神。 叶三深吸一口气,压住激动的心情,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元回过神来,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激动的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三儿啊!!我可想死你了!!!”他一嗓子干嚎,引起整个大厅里用餐的客人的注目。 叶三环视四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大庭广众的……我也想你,有什么咱先进房间再说吧!” 唐元抽抽搭搭的抬起头,吸吸鼻子,牵着叶三的袖口拉她进了包间,苟句和陈乙丙正坐在里面聊天,叶三进去后,直接坐在了苟句的身边。 “狗师兄!”她一把把苟句扯到自己眼前,伸出手轻轻扒翻着他的眼皮,“没事了?”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比了个“耶”,“这是几?” 苟句看向叶三的眼神有种宠小孩儿的溺爱:“不是说了吗?手术很成功,什么事都没有。” 叶三自己亲自确定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彻底放下。 四个人已经半年没聚在一起,要说的话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尤其是他们四个里面还有唐元和陈乙丙两个话唠,谈起在美国的事,简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收不住嘴。 叶三在一旁听着,偶尔搭句腔,但更多的还是听着他们在讲述着国外见闻。 真好。 从最开始,她们实验室就是现在四个人,三年过去了,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老板不见了。 说实话,叶三现在有点惧怕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自己坐在里面,反而更容易想起以前的事,然后心情突然低落。 “我去个洗手间。”她拉开凳子起身。 “我也去。”苟句也站起来,两个人一起出了房门。 “叶三。”洗手间门口,苟句叫住了她。 叶三转身靠在墙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知道,她的心情蛮不过心细如发的狗师兄。 “还没有消息?”他问道。 叶三心里滑过一丝凄凉,摇了摇头:“这才一年,我不着急。”当初池仲景曾对她说过,如果他有一天消失了,请她一定要等着他。 没有狗血的“忘了我去寻找新幸福”,而是一定要等着他。 因为他一定会回来。 而她也相信他。 所以她虽然现在想起来会孤独,会难过,但也只是难过,她不会放弃自己,就如同她也能感觉到,在千里之外的他,也一定会为了与她再次相逢而努力坚持着。 苟句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我很放心你。”他摸摸自己的眼角,“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复查都可以在国内进行,学校那边我也打过招呼,过两天就复职。” 他和唐元都不在,整个一实验室只剩她和陈乙丙,陈乙丙又只是研究生,虽然学校也安排了王教授暂时代课,但这半年来,这姑娘估计也很累吧。 “谢谢。”他说道。 叶三鼻头一酸,手揉了揉眼睛:“王教授挺喜欢我,学生也听话,我其实还好……”虽然一开始有不适应,但她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苟句是真心的把叶三当妹妹心疼的。 叶三抬头看着他的表情,“噗嗤”一笑:“狗师兄你这个表情都让我想叫你爸了。” 苟句眼里也闪过一丝无奈,想开口说句什么,却被一个在他听来略有些陌生的男声打断。 “抱歉,打扰你们父女情深了。” 叶三回头,赵晔站在她身后,耸了耸肩,:“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接,我就直接过来了。” 他摇了摇手机,收起玩笑的表情:“有案子。” 第97章 与他有关 叶三到现场的时候,刑侦队的姚队长已经在现场指挥采证了。 赵晔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工具箱。苟句有点不放心,也跟了过来,站在后面一句不发。 发现尸体的地点是j市南郊的旅游风景区,游客们在一块提了字的石头前面合影的时候,发现石头下面竟然埋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大概是前两天下雨,麻袋的封口被雨水冲开,里面断裂的肢体从土面上露了出来,这才被人发现。 景区里的群众还有些没被疏散完全的,三三两两在案发现场徘徊,看见叶三朝那边走,还有个热心的大妈一把把她拉住,告诉她那边出事儿了让她不要靠近。 叶三无奈的谢过大妈,然后把警官证掏出来别在了衣领上。 “小叶。”姚队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的表情很凝重,叶三也提了提神,从工具箱里拿出手套仔仔细细的戴好,深吸一口气,看向地上的尸体——准确来说,已经不能叫做尸体了。 她一丝不苟的给尸体做着检查,表情被口罩遮在后面,只能露出一对认真的大眼睛。 等现场采证工作做完后,叶三和苟句还有赵晔把麻袋里的尸体碎块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铺好的防水布料上。 “还好还好,主要部分都在。”看着地上重新被摆成一个人形的尸体,叶三忍不住感叹一句。 赵晔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鬓角处细细的汗珠,又有些出神。 一部分肢体已经被前几天的暴雨反复冲刷,肌肉组织全部冲散,露出里面的白骨,而剩下埋在土里的部分,有深浅两层尸斑。 雨是昨天早晨七点左右开始下的,无法用测肛温或观察尸体的方法判断死亡时间,只能大概推断出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具体死亡时间我无法给出,等回了警局验尸之后我会把报告打给你。”叶三反复检查着尸体的表面,眉头深深的皱起,“死者是女性,面容还依稀能够辨认出来。”她抬手招呼过来一个采证人员,指指尸体的脸,“给她拍张照。” 趁着小警察拍照的功夫,叶三起身,长呼一口气。 看这尸体表面的腐烂程度,她心里估计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超过了三天,但是她现在不敢保证,所以只有送回警局仔细化验后才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结果。 她不经意间回头,发现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苟句竟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师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叶三问道。 苟句皱了皱眉头:“这个死者看着有点面熟......”话还没说完,他就自己摇了摇头否定道,“应该不认识。” 叶三现在也算是半个老师,所以她也只是开了个头,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赵晔,自己则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操作。 “不错。”苟句看着他的动作,点点头。 叶三苦笑:“他赶快适应过来,我也可以放手不再管警局这边的事了。” 后面是警察录口供和盘问路人的时间,叶三也不多待,跟着运尸体的车一起回了警局。 “老师,你确定今天的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做吗?”从更衣室里出来,赵晔和叶三两个人并排站在洗手池子前,他歪头,问道。 叶三点点头:“这个尸况有点复杂,正好适合你练手。”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再说你专业技术早就过关了,只是领导还不放心而已。”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正在整理手套的苟句:“不好意思啊师兄,你刚下飞机还没休息就来帮忙......”原本他们两个人也可以完成的,只是苟句正好在旁边,就主动请缨要跟来。 很少看见送上门的狗师兄啊......叶三瞬间感觉自己面子大大的。 而正端着一盆清水进门的苟句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绊倒。 “我就出了个国,怎么感觉像是重新投了个胎呢?你真的是叶三没错吧?”苟句记得,从前叶三使唤他们可是从来不手软的,今天竟然这么客气。 叶三一噎。 资本主义国家真不是个好地方,狗师兄这么严肃的人去了回来,竟然都学会开玩笑了! 聊天归聊天,带上眼镜的那一刻,狗师兄还是那个严肃认真的狗师兄。 他手里拿着清洁纱布,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清洁着死者沾满泥土的四肢,态度认真而又虔诚,叶三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越来越多池仲景的身影。 他对待尸体认真的态度,还是被他的徒弟们一丝不落的学了去。 “腋窝,腹部及胸部两侧出现*水泡,死亡时间估计在4天-5天左右。”赵晔一边说一边记录道。 “死者躯干及四肢表面皮肤有多处机械性损伤,胸部下侧有印痕状擦伤,左侧肋骨断裂,应该是钝器重物猛烈撞击或者是车祸所致。” “伤口表面粗糙,有砂石和泥土。”他小心翼翼的将砂石和泥土从伤口处分离,放进玻璃皿中,“一会儿我会送去化验,看和发现尸体现场周围的泥土是否吻合。” 叶三在一旁听着,不时用笔在手中的本子上勾勾画画。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赵晔皱皱眉头,“按照尸体横切面的肌肉组织来看,分尸的工具应该只是普通剔骨用的尖刀和斧子大力去砍断骨头,但是......” “但是他既然已经有斧子了,为什么还要用尖刀呢?”苟句不急不缓的道出了赵晔没说完的下半句。 要分尸,直接用斧子把尸体砍断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先用尖刀把周围的肉割开,然后再分尸呢? 赵晔又自己观察了几秒钟,忍不住补充道:“说实话,这个凶手的手法真的很细腻。”他指了指其中一块地方,“你们看这里。虽然今天早上雨下的很大冲开了装尸体的麻袋,一部分碎肉已经被冲走,但是这些完整的地方——”他指指其中几处,“表面纹理非常细腻,这个凶手也应该是个经常用刀的行家。” 细致与果断的完美融合,这样的可怕的凶手想起来后背都会起鸡皮疙瘩。 “嗯?”叶三陷入思考的时候,正在清洁尸体面部的苟句突然又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了?”叶三凑到苟句旁边,侧头看向已经显露出大半真容的女尸。 “我知道刚才为什么觉得眼熟了。”苟句直起身,把手套摘下来,推了推眼镜,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亮,“这个死者我认识。” “她是陈乙丙的姑姑。” == 陈乙丙很快被叫来了警局。 警方把洗干净的尸体的脸的照片拿给陈乙丙辨认,陈乙丙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她已经失踪了半年多的姑姑,陈沁怡。 “为什么陈沁怡失踪了半年多,但是派出所并没有接到关于她的任何报案?”警察盘问道。 陈乙丙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说话声音也较往日低沉了许多:“我姑姑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家也不住在j市,就算是半年见不到,也不会往失踪的方面考虑。”他眉头紧紧皱起,“我姑姑是p市人,78年生人,一直没结婚,家里只剩下我爸一个亲人,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在p市打拼,半年前来j市看过我,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怎么样?”姚队长转头看向同样站在监视器前面全程看着审讯过程的叶三和苟句,旁边还坐着同样来自s大的一个心理学教授,三个人都在观察陈乙丙的反应。 叶三率先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姚队长皱皱眉头:“可死者毕竟是他的姑姑,他看上去似乎有点太冷静了。” 苟句摸摸下巴:“据我所知,陈乙丙和他这个姑姑的关系并不密切,甚至可以说是淡薄,上次她来看他的时候也是没打招呼自己找到实验室来,把陈乙丙吓了一跳。”他仔细的回忆道,“从当时她们两个人交谈的语气来看,关系应该很疏远。” 心理学教授也点点头:“他并没有什么不妥,应该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叶三也忍不住说道:“虽然报告里说尸体切口表面很光滑,凶手应该是刀工很好的技术工人,但是也并不代表他就是医生,经验丰富的家庭主妇和厨师,木匠应该都能做得到。” 姚队长没有搭腔,只是把他们两个人送出了审讯室。 陈乙丙从审讯室里出来,就看见叶三和苟句两个人都在门口站着。 看见门打开,两个原本坐在门口的人立刻起身迎上去,走在前面的叶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苟句拍了拍陈乙丙的肩膀:“节哀。” 陈乙丙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姑姑对我来说关系甚至连个朋友都算不上,我跟她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只是这件事不能瞒着我爸,我得先去打个电话告诉他。” 叶三点点头:“那我和狗师兄先去给你办手续。”陈乙丙点点头,转身就去一边打电话了。 “叶三,有个地方不对劲。” 说话的是臣良。 他一年多以来为了给她提供生气,法力恢复的极为缓慢,平时都缩在她的耳垂上,一般时候不说话。 但是在这个时候,臣良却突然出了声,当然,声音也只有她能听见。 “尸体体内的死气空空如也,耳朵后面也有熟悉的气息,而且看这个死气散出去的位置,有点像......有点像老池的风格!” 叶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第98章 失踪 叶三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已经一年了,从来没有消息的一个人,突然有人告诉她就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那个人曾经出现过!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你确定吗?”她疑惑的歪了歪头,轻声对着耳畔的臣良问道。 臣良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迟疑:“我和老池认识了一百三十六年,他的气息我还能分辨出来......我敢肯定,如果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的同族!” 同族? 叶三心里有点激动,但还是拼命按捺住了要原地跳起来的心情,用压抑的语调低声说道:“我记得老板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死而复生’的尸体,在我之前,那个“唯一”就是他的母亲,我和他都注定没有没有任何同伴.....” 臣良没听说过池仲景的身世,初一听叶三说也是愣了半晌,随后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那如果真的是......”他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眉头狠狠一皱,“可是如果是老池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自从听了臣良说尸体上有池仲景的痕迹,叶三的心就一直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一样,就连呼吸都有点不畅。 几十秒之后,她的理智渐渐回来,开始思考刚才臣良问的问题。 “老板做事有他自己的考虑,可能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才暂时不能出现的。”她故作平淡的神色下闪过一丝紧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这点臣良倒不是很担心,语气满不在乎:“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在他身边,他不会吃亏的。” 叶三:“......”虽然是实话,但真的很想抽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叶三指指审讯室的大门,“我要不要告诉狗师兄他们?”他们是老板的学生,对他的担心程度不亚于她。 臣良想了想:“还是不要了,等老板真的回来也不迟。” 两个人的对话看似平静,其实彼此的心里都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强忍住的激动。 “下午第二次尸检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再确认一遍。”臣良说完这话,重新飞回了叶三耳畔,而叶三也整整发丝,回头看向打完电话表情沉郁的陈乙丙。 “我爸下午过来录口供,尸体复查我也不好参与,拜托你们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没从压抑中走出来。 虽然不亲,但毕竟还有血缘关系在。 叶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站在一边的苟句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毕竟也是他的家事,咱们回去吧。” 叶三现在心里想的都是臣良刚才说过的话,也没再说别的,只是点了点头,两个人目送着陈乙丙的背影,心里有点惆怅。 == 下午的第二次验尸,依然是由叶三进行,不同的是,这次她支开了赵晔,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穿戴着手术衣和口罩,套着橡胶手套的双手抄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被助手拜整齐的池仲景姑姑的尸体。 尸体所有的部分都在这里了。 表面在昨天已经被苟句清理干净,切口处也因为凶手骇人的细致而没那么狰狞,但是就是这样才更加可怕。 鉴证那边连夜出了一份临时报告,报告上说,根据实验室提供的肌肉切面的照片,他们推测出凶手用来肢解的工具是刃宽约9.3厘米的斧子,而用来切割肌肉的,则是叶三她们也经常使用的22号外科手术刀。 叶三打开实验室的工具橱,从里面取出一把22号刀,捏在手里,在肢体断裂口处比划了比划,发现确实如此。 她静下心来,开始第二次的检查。 这次她在陈乙丙签署了同意书的情况下,对尸体的内脏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并在死者的肺部提取出了少量的二乙酰吗啡,也就是俗称海洛因的毒品成分。 既然在肺中,吸食的方法应该是通过卷烟。 可是很奇怪的是,陈乙丙姑姑的肺比起一般的烟民来说相当健康,平时应该没有烟瘾。一个没有烟瘾的人却选择用卷烟的方式吸毒,看来这并不是出自自愿。 八成是有人把毒品当致昏迷的药物用来迷晕她。 真有钱。 叶三心里暗暗的感叹。 要知道,就算是五品海洛因,价格也远高于普通乙-醚的价格,选这样一种药作迷药,不是土豪就是土豪他儿子吧...... “我确定了,就是老池。”臣良在她愣神的时候轻飘飘的落在解剖台上,羽毛尖指指尸体血肉模糊的耳朵后面,“老池和我们不一样,他一般情况下不需要死气,但是一旦出手,就是在这个位置。” 叶三皱皱眉头:“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需要死气?”她在这个问题上也有点疑问,“难不成......” 臣良似乎愣了一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但是我只能说他肯定不是因为受伤——他的身体孩子啊井里泡着呢,而且需要的是生气啊。” 确定了不是因为受伤,叶三总算是松了口气。 反正解剖工作已经做完了,叶三这回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手术衣脱下扔进垃圾桶,一边摘口罩一边走到门口,对着在外面等着的助手说:“我有点急事先走,你打电话把赵晔叫来,我的记录都在本子上,让他回头整理成报告给我。” 她走进更衣室,小声的对臣良说:“我们去李璟家。” == 四十分钟后,叶三从公交车上下来,脚步略微有些急促,但面色还算平稳。 她走进小区,门口的保安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大包,跟她笑着打招呼:“叶小姐回来了?经常出差很累的吧!” 叶三也礼貌的笑笑:“没办法,工作忙嘛。”然后转头走向了小区里面,转了两个弯,她站在一扇木头门前,熟稔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关门,顺着客厅走到玻璃窗前,打开玻璃门。 这一年来,这一套动作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臣良进门以后就一直飞在她耳侧,用来装样子的手提包也被无辜的扔在了角落里,叶三从橱子里找到干净的手术衣和橡胶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转头走到厨房,走向这间房子中唯一二十四小时使用着的电器——一个硕大的冰柜。 冰柜需要密码,数字和她从前第一次呆的冰柜是一样的。 打开门,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大桶福尔马林——倒不是她在这里保存着,而是作为供应商,唐元会经常来这里更换药水,不过他出国的这半年,一直都是叶三亲自搬的。 反正她力气大。 她扫了一眼,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一顿,然后收回,关上门,转头走进玻璃门里,后院,井边。 井早就被密封了起来,除了换药水的管子,其他没有任何可以进入井底的渠道。 叶三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间房子的时候,李璟手里曾经握着一个遥控器,通过安装在井里的摄像头观察着自己丈夫的变化。 叶三也放了摄像头,但却从来没有看过。 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从井底拽出来,所以这个工作一向都是唐元和苟句来完成,就算在他们出国的这半年,也都是臣良每次帮她确定池仲景的身体还在里面。 她一直不敢看,她也承认。 不过今天......一年的时间,冷不丁的从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他的行踪,她还真想看看他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回来了,说不定他就在等着他们把他拉上来。 叶三一边想着,一边深吸一口气,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键。 屏幕下方红色的灯闪了三下,最后变成蓝色。 叶三屏住呼吸,等待着屏幕上出现那张久违的脸。 然而,半分钟后,屏幕上出现的,是一片空空荡荡的井底。 叶三一愣,以为是自己眼花。 她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脸差一点贴在屏幕上——没错,这就是井底,所有管道都还在,只是那个本应在井里泡着的男人,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臣良!臣良!”叶三突然尖叫,声音穿透屋顶。 臣良慌忙的从院子里飞到叶三旁边,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屏幕,还有空空如也的井底。 “这不可能!”他大声说道,“前两天我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在里面呢!”臣良转头飞到院子中,围着井边转了好几个圈,“快把这块板子抬起来!” 叶三脚步匆忙的跟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立刻行动,把原本钳在周围的金属盘用力一扣,丢到一边,任由它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儿后“叮咚”一声摔在地上。 井盖子是当时特质的,一般人类根本无法用自身的力气把它打开,当然,叶三不是一般人类。 虽然有点费劲,但她使出了八成的力气,也总算是把盖子猛地掀到一边—— 一览无余。 真的什么都没有! 叶三的眼神有点慌乱:“他不在?” 她的眉头狠狠的拧着,看着臣良:“难道他已经恢复,自己出去了?” 第99章 他留下的字 臣良不敢随便揣测。 他看着面前叶三久违的慌乱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从池仲景消失后,他很少看见叶三脸上出现如此波动的情绪了。 趁着叶三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时候,他飞到她眼前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半空中:“你先别着急。”他慢慢引导着叶三坐到井边,自己则是趟在她发丝上。 反正现在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臣良说话也不那么拘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在一百年前,我也有过和你现在相似的心情。” 他的话成功转移了叶三的视线。 只见她听完愣愣的转过头,对着身侧的空气问道:“难道你也喜欢老板?” 臣良:“......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有些抓狂,然后又隐隐有些低落,“你也知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生命受到威胁,是他把我从猎人枪底下救出来的。” 虽然这些都是陈年往事,说出来也有点丢人,但是为了安抚叶三,他咬咬牙,说出那段根本不愿再提起的黑历史。 “那个时候我举目无亲,身边认识只有池仲景。他把我救下来,我就厚着脸皮一直跟着他,他。” “他教我吸食死气,教我化形......你别这个眼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刚开始他确实是很厌烦,恨不能把我直接扒皮烤了吃,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愿意跟着他,在他身边耍无赖,大概是一年以后吧,他才开始愿意搭理我,跟我说两句话。” “他进宫,我也跟着去,我什么都不懂,得罪了宫里的女人差点被打死,还是他救了我。” 听臣良一点一点讲着池仲景的过去,叶三的心情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虽然说是黑历史,但是怎么语气中还是透着温馨呢! “我看的出来。”他继续说道,“他在教会我所有的东西后,就想离开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曾经还觉得有些苦涩的理由,现在说起来已经云淡风轻,“只是我不是他想找的那个同伴而已。” 也许是喂养池仲景的环境实在是太好,臣良在这儿坐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在半空中浮现出了透明的身体。 惊喜之余,他顾不得和身边的女孩儿大胜招呼,飞快的一个猛子扎进了井里。 叶三:“......”说到伤心处想不开了吗? 她转身手扒在井边,朝黑漆漆的井口喊道:“虽然老板是个渣男曾经抛弃了你!但你也不能想不开啊——啊——” 臣良“咕咚”一声喝进去一口实在的福尔马林。 ...... 泡了一会儿再出来,似乎没什么用,还是像下去之前的样子,百分之二十五透明。 “这样已经不错了。”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口井,“看来这井真的有用......”她目光有些发呆,然后突然起身,把一边的臣良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他也跟着站起来,“我还没说完呢!” 叶三扒拉扒拉头发,脸上闪过几分歉意:“其实我是挺想听你说完的,但我还是不放心,万一老板的尸体是被人偷走的呢?” 臣良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对天发誓!真的是他自己走的!” 叶三将信将疑。 “好吧好吧!”臣良终于装不下去了,指了指刚才被叶三一下子掀翻过来的金属盘,“那下面用死气写了一行字,你自己去感受一下。” 叶三看向地上的金属盘——那是张时从村子里拿过来的,说从前在她的井边,也有这么一块东西。 她按照臣良说的,照着盘底摸了一圈。 “你骗我!”她瞪着他,“这下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臣良叹了口气:“忘了我刚才说的什么了吗?感受!” 叶三无言,只好闭上眼,却发现自己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别说是死气,就连空气她都感觉不到。 这样不行。 叶三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虽然这样的动作与她并没有作用,但却是让她心中的杂念一下子消失了不少。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金属盘的地面,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花纹,闭着眼睛.....有了!她猛地张开眼。 “没骗你吧。”臣良耸耸肩,“有些惊喜还是自己发现更有趣啊~~”他飘在半空中无聊的看着叶三发呆。 其实只有一个字。 等。 但这已经足够。 叶三收回的指尖轻微颤抖,她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盖住发抖的指尖,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而臣良也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她,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眼睛一瞥,发现叶三的脸色有点不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了,“好了好了,确认了你们家老池的安全了,可以听我继续讲......” “不,我不想听。”叶三难得硬气的抬起头,看着漂浮在半空的陈良,脸色沉郁的打断他的话。 臣良面色一僵:“不是这么记仇吧?” “我确实有点生气。”叶三深吸一口气,“但不听你继续讲故事不是因为记仇。”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局里有案子,叫我回去。” 谁信? 反正臣良不信。 叶三手里抱着那个金属盘,当个宝贝似的搂的紧紧的不肯松手。 看上去很滑稽。 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叶三报上地址后就一直呆呆的看着窗外。 她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搭在池仲景留下字的部分摩挲着,一个简单的“等”字在心里描绘了不下百遍。 既然他有自己的安排,那么她不愿打扰他。 她对自己说,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不过真好,他没事......叶三强忍住鼻头的酸意,但半分钟后,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她还是撑不住哭了。 == 其实她刚才骗了臣良,臣良说不信也是对的。 倒不是说她没有收到短信,而是这条信息是她一个半个小时前收到的,已经原样转发给了赵晔,让他去现场盯着。 从高速公路口下了车,前面就是警方拉的隔离带。 叶三钻过去,走了大约两百米,看见了蹲在地上的赵晔,再往前看,是一辆被烧的只剩架子的面包车。 今天她算是请假不上班,至于验尸工作,人家赵晔已经进行了一半,她也不好再插手,就在打过招呼之后自己一个人在案发现场旁边溜达。 不过她一直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直到看到眉头紧皱的姚队长的时候,这才皱皱眉头:“姚哥,国道这边不归咱们区吧?” 而且她们属于省局,平时这种车祸案子应该不归他们负责才是。 姚队长的目光一直在车上,表情凝重的回答道:“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他看向从车里救出来的,半边身子已经变成焦炭的尸体,“在我们来之前,庆良区的同事已经查出了死者的身份,他家就在前面不远的村里,他们立刻派同事去了他家,并且在他卧室的床下找到了一柄沾着血迹的手斧,还有包在布包里的手术刀。” 叶三睁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 姚队长点点头:“这似乎,就是前天那个碎尸案的凶手。” 他用了“似乎”两个字,而且脸上并没有找到凶手的喜悦。 姚队长作为刑侦大队一队的队长,自他手上经办过得案件无数,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这起案子可能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从现场采证和周围邻居的口供初步来看,死的这个人平时就有暴力倾向,无儿无女光棍一条,而且有人曾经在一周前见过陈乙丙的姑姑出现在附近过,八成就是碎尸案的凶手。 一个杀人碎尸的丧心病狂的凶手,竟然死于一场车祸? 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叶三虽然有警官证,但推理分析并不擅长,她的金属铜盘还在包里装着,沉得很,现场既然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那她就打道回府,不给他们添乱。 这样想着,叶三绕过被烧毁的车辆,朝着隔离带走去。 但是在经过车尾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姚哥。”叶三叫了一声姚队长,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指了指那辆车,“这车是被人放火烧的?” 姚队长不摇头也不点头:“现场这方面的技术人员还没到位,初步判断应该是汽车自燃。” 话音刚落,他的脑中似乎闪过一丝灵光,可惜太快,他没能抓住。 “自燃?”叶三歪歪脑袋,绕到车前,指指车头部分,“汽车自燃先起火的不应该是发动机和油箱吗?” 剩下的话她也不必再说,因为从姚队长突然亮起的眼睛,她就只要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天呐!他怎么把这么明显的线索漏掉了? 姚队长赞许的看了叶三一眼,然后一只手摸摸下巴,陷入沉思:“如果真的是有人放火,那死的这个人很可能只是个倒霉的替死鬼。” 叶三也点点头,眼睛看向远处村庄的方向,抬手比划道:“姚哥你可能不太了解,碎尸案里分尸的22号手术刀,是法医常用的手术刀,但是其实在外科医院这种刀略大了一些,是不会被经常使用的。我想这个死者既然是从一个普通的村里,应该也不会有可以买到这种刀的地方吧......除非他喜欢收集,可是您刚才又说只是从他的布包里只找到一把,如果真的喜欢,总不至于只喜欢这一个号吧......” 叶三越说越小声,姚队长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放光。 等她说完,姚队长脸上笑意更甚,但却叹了口气:“小叶,你真的很适合刑侦队啊......算了,我可不敢跟池仲景抢人。” 毕竟是赞扬的话,叶三听了有点害羞,然后抬手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身后的背包。 第100章 变故 如果不是刚刚臣良在她耳边说话,她还真想不到发动机和油箱的问题。 并非天赋异禀啊。 叶三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羽毛,心底轻轻“哼”了一声。 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的......竟然拿老板的去向开玩笑。叶三拳头攥了攥,软了三分的心肠瞬间硬了起来。 可怜臣良以为自己帮了叶三个大忙,屁颠屁颠儿的跟上来,叶三却根本没正眼看他一眼。 == 左右她现在也不知道池仲景在哪,虽然心里很急切,但也是干着急。 叶三第二天还有课,索性逼着自己不要再想他,出了现场就直接回了家,在窗口发了一晚上呆,第二天早上天亮没多久就收拾东西出了门。 还没进实验室,隔着玻璃门她就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坐在里面一动不动。是陈乙丙。 她叹了口气,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径直坐到了他身边,一句话没说。 陈乙丙也是难得的沉默,知道叶三来了但是却连头都没动一下。 两个人各怀心事,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打扰对方。 臣良从叶三的头发丝上滑下来,呈半透明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叶三就算是坐着也要紧紧抱着背包里的圆盘的样子,莫名其妙有点心疼。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没有跟叶三讲完的,那个他和池仲景的故事。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从整整四十三年没有见过面,直到十年前开始听说他在法医界出名,然后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狗屁尊严一直硬撑着不去找他开始吗? 从他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座城市,又不知道为什么买了他家楼下的房子开始吗? 从他也来到这所大学,只为了看看他找到的那个所谓“比他合适的同伴”究竟是什么样子开始吗? 一只皮肤惨白,双眼无神,穿的土不拉几的尸体? 嗤。 原来池仲景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臣良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到这所学校来,真是个蠢的不能再蠢的决定。 但是当他看到从前那个连对多说句话都像是施舍的男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只小尸体护在怀里,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峻的表情时,他就明白,原来他陪伴了这么多年的人,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他现在看着这个女孩,看着她一步一步成长,善良,温和,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独当一面,她努力让自己活的精彩,拼命让自己配得上那个男人。 他看到她在池仲景消失的这一年来从每天晚上在被子里面偷偷流泪,白天依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与学生们说笑,在实验室工作。 他看着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仿佛变成了第二个池仲景,每天只知道工作,实验。 他有点害怕。 于是他做出了一件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情——两个障眼法,一道在那天的井中,一道在此刻叶三手里抱着的金属盘上。 其实池仲景的身体根本就还在井里泡着,金属盘上也根本没留下过什么字,只是他在骗她而已。 尸体上有池仲景的痕迹是真,其他的都只不过是他的一点障眼法! 心里虽然有不安,有愧疚,但他也只是想,在老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跳的叶三。 他希望她开心。 他希望他开心。 仅此而已。 “铃~~~~~~~~” 一阵铃声惊醒了发呆中的两人,也让陷入自己世界的臣良回过神来,飞快的变回羽毛。 “你可以吗?”叶三扭头看向身边人。 陈乙丙有些散乱的目光渐渐聚起焦点,然后点了点头:“没事,走吧。” == 因为这节课的实验标本是干尸,叶三也趁机将很久没出来放风的莲莲从地下室里搬了上来,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如果周倾莲有手,现在早把叶三狠狠抱住辣! 她很开心,但是却没持续多久。 因为叶三不开心。 她虽然看上去眼睛是弯弯的,但是周倾莲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开心的感觉——她也是尸体,在某些方面,她的感觉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池教授的事儿叶三早就告诉了她,她也知道,但是她也是只能和所有人一样,在旁边看着她是如何度过那个痛苦的时期,如何逼着自己从想念中走出来,直到现在这样——她真的很想给她一个拥抱。 可是......周倾莲想了想自己干枯的身体,有些苦涩。 “这个部位不要从这边翻。”叶三弯腰对一个女生讲道,“她的肋骨曾经断过,就像以后你遇到病人这种情况,刚刚的动作就可能会造成肋骨直接扎进肺里。”她一边讲着,一边比划,认真的魅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停在她身上。 叶三,真的发光了。 下课,几个学生自发留下,和叶三还有陈乙丙几个人一起打扫实验室。 “你真的没事吗?”叶三戳了戳正在叠手术服的陈乙丙的肩膀,担忧的说道,“刚才你精神不太好,去跟学校请几天假吧,正好这两天狗师兄也回来了,让他替替你。”池仲景走了以后,他的课一直都是苟句代上,半年前苟句也走了,还拐走了个唐元,这门课就全权托付给了隔壁老王,当然,王教授自己也有科研项目,所以一些基础课都是她和陈乙丙在代上。 现在苟句和唐元都回来了,正在办手续,这两天闲在家,来帮点忙应该是没问题的。 关键就是,陈乙丙现在的状态,就连叶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精神恍惚,面色蜡黄,虽然说是不怎么联系的亲戚,没想到去世还是带来了这么严重的打击。 叶三摇摇头,拍了拍他肩膀:“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放你假,回去休息吧。” 陈乙丙直起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似有感激的情绪:“我.......” “陈乙丙先生。” 教室里几个人同时回头,只见几个男人站在实验室门口,表情严肃的看着这边。 “姚哥?”叶三一愣,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手套走上前,看到男人的表情并不怎么缓和,眉头轻轻一皱,“出什么事了?”她指挥学生搬了几个凳子过来,“你们进来坐吧。” 虽然平时实验室不穿鞋套白大褂都是不让进的,但现在正好在打扫卫生,重要标本都收了起来,也就让他们几个进来了。 姚队长看了陈乙丙一眼,眼神里似有深意:“昨天纵火案的死者,证实并不是杀害陈沁怡的凶手。” 叶三一怔,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便使了个眼色,几个学生机灵的收拾东西出了实验室,叶三也说道:“我们去办公室谈吧。”几个人也离开了实验室,一起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叶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姚哥,案子可以给我们讲讲吗?” 姚队长想了想,然后说道:“具体的过程不能透露,但是昨天我们整个小组的人调查了整晚,再加上昨天你说的那个自燃和刀具的线索,最后得出的推论是,钱强并不是杀害陈沁怡的凶手。” 案子到这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 “可是今天早上,警局接到群众举报,说在几个星期前曾经在一个地方看到陈沁怡出现过好几次,并于一个少年人起过争执。”姚队长一边说,一边看向坐在叶三身边,此刻正双拳紧攥搁在膝盖上的年轻人,眼神一暗,“就是你,陈乙丙。我们去向你的邻居取证,证实你在几个星期前确实曾经与死者陈沁怡有过激烈的争吵,而且据他们反应,是你,把陈沁怡赶出的家门,是不是?” 听到这里,陈乙丙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叶三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身边的男生。 “不可能!”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姚队长看了她一眼:“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他眼神转回陈乙丙身上,“我们已经申请了搜查令,下午会去搜查你的房子,并且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中,希望你跟我们回去,配合我们的工作。” 陈乙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倒是身边的叶三有点着急:“你快说话啊!”她拍了他手臂一下,“不是不太熟的亲戚吗?怎么会从家里赶出去?”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朋友会干出那样残忍的事情,甚至于,不仅是肢解,还有昨天的杀人灭口纵火,也可能都是......不可能的。她这么对自己说。 和陈乙丙认识三年多的时间,不说是了解的十分透彻,但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他这个人虽然平常看上去吊儿郎当,也不靠谱,还有变态一般的恋尸癖,但是他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陈乙丙也只是沉默了半分钟,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都是痛苦:“是。”他承认道,“是我把她从家里赶出去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她。” “为什么要赶出去?”据调查,陈沁怡这个人虽然自由散漫,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又是亲姑姑,即使是不喜欢,也不应该赶出家门吧? 陈乙丙缓缓抬起头:“她吸毒。”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狠戾。 “而我,不想收留一个瘾君子。” 第101章 嫌疑 “这不可能!”叶三否认道,“尸检报告写的很清楚,陈沁怡的身体内并没有吸毒的迹象,即使她是个瘾君子,接触毒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次......当然,这还要中间间隔了很久。”她皱着眉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曾经吸毒,但已经戒毒超过两年。” 话音还没落,就被她自己否定:“当然,这听上去更不可能。” 陈乙丙摸了摸头发,表情有些烦躁:“好吧我承认,我把她赶出去的那天她并没有吸毒。”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坐着的几个人,叹了口气,“我从她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小袋冰毒——别这么看着我!”他别过脸,“我好歹也是个医科生,认识毒品不稀奇吧。” 姚队长脸色沉郁:“没错,并不稀奇,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话你之前在录口供的时候丝毫都没提起过?”他手上是一份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握着的资料,“这是你的口供,不用我再给你看一遍了吧?” 他瞥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的叶三一眼:“我记得你,你和小叶之前一起去警局帮过忙,所以我这次才破例,这次问话并不是审问,而是完全私人性质,有什么话你最好诚实点说出来,这是我作为一个熟人,能够给予你们的最大的优待。” 叶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陈乙丙闻言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眉间的褶皱平复许多:“她是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但完全是我爸的嘱托,我才不得已收留她的!但是......” 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一只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烦躁:“早知道......我不该赶她出门的,我不......”他垂下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眼眶渗出眼泪,顺着脸颊滴在还没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上,“我不该赶她出去的......” 姚队长和叶三面面相觑。 “这么说,你不是杀害陈沁怡的凶手?”说话的是姚队长身后的一位警员。 陈乙丙摇摇头,脸还埋在手掌中:“不是,但是我愿意跟你们回警局接受调查。”他揉了揉眼睛,眼眶红了一片,“不过可以等我整理一下情绪吗?” 姚队长看着他眼底还未褪去的泪意,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不过我们可以允许你在审讯室里休息。” 陈乙丙沉默半晌,点点头。 三个人起身,陈乙丙跟在姚队长身后,而叶三则是一路跟着,直到几人坐上警车,还站在原地看着警车驶远的方向发呆。 “你觉得是他做的?”臣良站在她身边,歪了歪脑袋。 叶三摇摇头。 应该不是。 于情于理都不是。 这个所谓的情理,就是叶三想着,像是陈乙丙这样对尸体的美感有着变态追求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肢解这样的行为吧......听上去很荒谬,但有时候却又不得不让人信服。 就像人们通常不会怀疑僧侣会犯下罪行一样——一个有信仰和心里诉求的人,他往往会更加理智。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叶三一个人回了实验室。 莲莲还没来得及收,就躺在解剖台上,两个枯黄的眼眶盯着她。 叶三瘪了瘪嘴,走上前,坐在她旁边。 “他们竟然说陈乙丙会肢解......呵呵,他那种变态,看到别人解剖都会心肝儿颤的,怎么舍得用斧头碎尸呢?”开启了话唠模式的叶三一个人絮絮叨叨。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反正我只是个法医,破案不归我......” “哎你说,老板那个留在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啊?”左右也没人,她索性把背包拉到身前,掏出里面的圆盘,轻轻抚摸着表面,“这盘这么大,他就不能多写几个吗?”她撅着嘴嘟囔,“我实在是想他啊.....” 池仲景失踪的一年,她也就是在莲莲面前才像从前那个小女生一样撒撒娇吐吐苦水。 不过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莲莲似乎格外沉默啊。 “是个什么字?”从刚才就没开口的周倾莲突然张口问道。 叶三愣了一下,指尖滑过那个字所在的位置,眼神变得柔和,嘴角微微翘起:“是个‘等’字。”她说这话的时候,全身上下仿佛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光芒,让周倾莲骨架里残留的一点灵魂都有沐浴春风的感觉。 美。 不知道该用其他别的什么词汇来形容。 不过话音还没再空中完全落下,叶三就吸吸鼻子:“哎,我怎么觉得这么似曾相识呢?莲莲,你以前语文课有没有学过一篇课文,就是鲁迅在桌子上刻个‘早’的?” 周倾莲:“.....”刚才她是哪根筋搭错了觉得这个人很美的? 不过...... “你觉得字有点少?”她问道。 “当然!”叶三点点头,“我巴不得他写的密密麻麻把整个盘子都填满......哎不对,既然能这样,干嘛不把正面墙都写满呢?”她有点兴奋,但很快这种兴奋之光就渐渐淡去,“不过我知道,他现在一定也自顾不暇吧。”所以才只给她留下这么一个念想。 如果她那天没有心血来潮提前去李璟家给他换药,如果她没有打开井底的监视器,如果她没有掀开金属板,她岂不是会错过他留下的唯一的讯息了吗? 似乎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叶三皱了下眉头,没抓住。 一旁的臣良一直听着叶三和周倾莲聊天,吓得扒在她头发上一动不敢动,最后看到叶三若有所思的皱眉,更是纠结要不要就这样把事实告诉她,又不敢。 还好,叶三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很快和周倾莲聊起了别的。 她给她讲了最近发生的拿起案子,两个人都是尸体,又同在实验室浸淫多年,自然没什么障碍,甚至最后周倾莲还给叶三建议,让她去神情第三次尸体复查。 叶三追问原因。 周倾莲说道:“你刚刚说,那个陈沁怡被迷倒之前身体并没有吸毒的症状,很可能已经戒毒成功两年以上或者第一次吸毒,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长时间未接触毒品的人吸毒,会有非常剧烈的反应,比如说不能控制手脚,眼前出现幻觉之类的,如果她当时有刚好没有被人束缚住手脚,我的意思是说,有人引诱她吸毒,那么她吸过毒可能会做什么?” 叶三沉浸在周倾莲的话中,顺着想过去,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幅女子在酒吧的角落里吸毒之后,从沙发山摇摇晃晃站起来,撞到桌角,踢开沙发,打碎酒瓶的场景。 “你的意思是......”叶三眼前一亮! 尸体上的伤口表面是大片的擦伤,应该都是被人再地上拖行所致,但是谁知道在这些看似简单的伤口下面,有没有隐藏着什么别的痕迹呢? 叶三简直是醍醐灌顶。 她伸过手去用力抱了抱周倾莲瘦弱的骨架,眼里流露出点点开心:“莲莲,你真厉害!” 周倾莲土黄色的脑袋靠在叶三肩头,静静的没有说话。 一边的臣良化成半透明形状漂浮在半空中,在两人身后,随着周倾莲的话越说越多,他的目光也开始渐渐落在那只平凡无奇的黄色干尸身上。 她有点不对劲。 但是叶三显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她现在满心都是回去进行第三次尸检,把周倾莲小心翼翼的放进箱子里后,她就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冲出了实验室的门,当然,她的怀里还抱着她的宝贝金属盘。 臣良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在装着周倾莲的箱子旁边转了两个圈,细细感受了几秒,最后满眼疑惑的盘腿坐在半空中。 好像没什么问题。 他也没再多想,转身追上叶三,重新变回羽毛贴在上她的头发。 == 话说叶三一路冲出警局,连个电话都没打就直接回了实验室,兴致冲冲的申请了第三次尸检,换衣服洗澡消毒一系列工作都井然有序的完成,然后......就在门口被人拦下了。 “对不起,叶医生。”助手一脸歉意的挡在她身前。 “怎么了?”叶三拉下口罩皱了皱眉头,低头整理手套,“是不是申请还没下来?算了,我亲自......” “不是的。”助手摇摇头,“申请已经批下来了,只是姚队长嘱咐过,这次的嫌疑人是你实验室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嫌疑人正式解除嫌疑,整个验尸过程你都不可以参与。” 叶三整理手套的动作一顿。 原地沉默了三秒,她还是利索的摘下手套,脚下一踩,扔进垃圾桶,抬起头看着实验室:“现在谁在里面?” 助手抿了抿嘴:“是赵晔。” 叶三点了点头:“嗯,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他负责。”她转身就朝更衣室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对了,回头跟姚队长说一声,我最近正好有些累,这个案子我就不跟了。” 第102章 一切安好 晚上,叶三抱着盘子坐在窗口吹风,臣良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愧疚感越来越浓。 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妈蛋!太难办了好吗! 臣良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敲烂自己的脑袋。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弄出这么个馊主意?现在怎么办?告诉她也不是瞒着也不是! 他真想抽自己几耳光。 “喂,臣良……”他抬头,看见叶三正古怪的看着他,“你对阿绿有什么意见吗?” 嗯? 臣良闻言转头,发现自己正“坐”在那只花猫的背上,而猫似乎能看到他一般,扭过猫头,一对晶莹的绿眼对着自己,看得他浑身一颤,僵硬的从它背上飘开。 ……池仲景家的猫一定是成精了吧! “嗯……三儿,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臣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抬手捋了捋耳边滑落的发丝——他现在还是一头长发的原型,这让他更烦躁,“不过你要先保证你听完之后不能生气!” 叶三皱皱眉头:“你爱上阿绿了?”她认真的眨眨眼,“我们家阿绿是小伙子呢!” “这不是性别的问题……等等!”臣良快要抓狂,“我不是在说这个啊!”他瞥了一眼那只蠢猫,没想到后者根本理都不理他,直接轻盈的跳上叶三的膝盖,一扭头迈进她怀里。 ……他是被一只猫无视了吗? “……总之,你先答应我不生气!”他梗着脖子。 叶三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隐隐觉得应该不是件好事。 沉默了半晌,在对面人灼灼的视线中,她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你说吧,是什么事?” 臣良一咬牙,指着叶三手里的盘子,别过头闭着眼:“其实,这个盘子上的字……”他咽了口口水,“根本就不是池仲景留下的!” 叶三愣了一秒钟,随即笑了:“你说什么呢?这不还是你当初告诉我的……”她的声音突然一顿,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臣良已经快撑不住了,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盘子上的字是我弄的,井底的尸体是障眼法……”他急忙说道,“但是尸体上的痕迹我没骗你!确实是他的!”他看着叶三越来越暗沉的眼神,像是蒙上一层灰色,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 “你……”他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毕竟是他最近总做这种没脑子的蠢事。 没想到叶三听到臣良的话,竟然什么也没说。 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她从藤椅上站起来,拎着金属盘,慢慢的从他身边走过,一步一步朝着楼上走去。 “你放心,我刚才答应过,不会生气。”她的声音从楼梯中间传来,像是一下被抽走所有力气,没有半分波澜。 他看到她捏着金属盘边缘的手指发白。 她的背脊挺的笔直,直到进了房间,她都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臣良觉得自己是个真白痴。 一旁原本蜷在叶三腿上的阿绿因为她的起身而跳到地上,此刻叶三上楼了,它也优雅的跟着上了楼。 被猫和人同时遗弃的臣良坐在窗口吹了一晚上的风。 第二天一早,臣良就守在叶三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她出来。 指针已经过了六点,他决定,再等一个小时,她再不开门,他就钻进去负荆请罪。 第103章 遗漏的线索 接下来的两天,叶三明显心情好了不少,学校里虽然陈乙丙不在,狗师兄和唐元的复职手续还没办妥,但好歹两个人也可以来帮帮忙,再加上她心情舒畅干劲十足,竟然一扫往日的阴霾,让整个实验室都像是开满了鲜花,学生们也一下子从冬天过度到盛夏,有点不太适应。 “我说......最近叶老师有点奇怪啊。”一个男生凑到旁边男生耳边小声说道,“有个词特别适合形容现在的她.....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他拍拍自己的天灵盖,很是苦恼。 身边的男生面无表情:“回光返照。” “......” 好吧,虽然不是啥好词儿,但现在的叶三在他们眼里确实就是这个感觉啊! 而叶三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单身太久抑郁成疾”的就可怜人,依然自顾自埋首砸手里的文献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手里拿的根本不是什么文献,而是......《养猫必备的一百个知识》? 她看的津津有味,自然没有察觉到实验室突如其来的小骚动。 再回过神来,教室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陈乙丙?”叶三把手里的书扣在桌上,起身走上前,“没事了?” 陈乙丙还穿着昨天那件格子衬衣,面容有些憔悴,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下巴上带着胡渣,整个眼眶都是乌青的。 进了门以后,他也不说话,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着,弯腰趴在桌上,脑袋埋进手臂里。但饶是这样,还是被眼尖的学生发现,然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三看了看表,起身走到试验台旁,看着一桌子皮肉分离的白鼠,一个一个点评过去,再将最后一点知识点讲完,刚好下课铃响起。 陈乙丙还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睡过去。 叶三是绝对不相信他会杀人的,早就料到去警察局也不过是被审讯一番就放回来,但原本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竟然累成这样,任谁看见都会心疼。 学生们走了以后,苟句进来帮忙整理,看见陈乙丙趴在桌上,想过来拍醒他,却被一边的叶三拦住:“师兄,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她说话声音很轻。 苟句闻言看了陈乙丙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说到底,他现在身子虚弱,也有当年被池仲景强行附身的原因,这种虚不是一天两天能养的回来的。 她心底对他始终有一丝愧疚。 “一会儿他醒了,告诉他这两天休息吧。”她说道。 苟句双手抱在胸前,看了一眼在旁边忙碌的学生,自己拉过来一把凳子坐在陈乙丙的旁边,手里不知道从哪变出本书来,然后头也不抬的冲她摆摆手,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叶三冲他摆摆手,转身走出了实验室——陈乙丙能回来说明已经暂时解除嫌疑,她是不是也可以回警局继续跟这个案子了呢?再说,之前臣良还说过,尸体上有老板的痕迹,他没说那是假的,所以她怎么样也要去再看看。 拐了个弯进了警局,先去找老板走了以后法医部的头头报了个到,然后不多说,转身就朝解剖室走。 “帮我把陈沁怡的尸体调出来。”她一边走着一边朝身边的助手说道,“准备记录。” 助手点点头:“那要不要我通知赵医生过来?” 叶三脚下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不用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来。” 助手动作很麻利,叶三穿戴严实从更衣室里出来,就看见陈沁怡的尸块已经整齐的摆在了解剖台上。 叶三带好手套,助手走过来帮她系好背后的带子。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陈沁怡的尸体——陈乙丙的家人已经在半尸体认领手续,这两天可能就会有殡仪馆的人把她的尸体领走,所以就算有什么问题,这次也一定要找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微微俯身,从尸体的头部开始,橡胶手套一点一点的在尸体表面移动。 一般死气都在耳后,所以她先摸向尸体的耳后。 反复几遍,没有发现。 叶三皱了皱眉眉头,继续朝其他地方一点一点的移动过去,助手在旁边看着,不知道叶三在做什么,低头想了想,然后转身出了门。 一分钟后,助手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叶三抱着手臂站在解剖床前,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报告递给她,“这是赵医生给的最后报告,看看。” 叶三接过来,心不在焉的一页一页的翻着。 为什么? 她能感觉到这身体里有老板的气息,但那所剩不多的一点点死气,为什么不在他最熟悉的耳后,而在那个部位? 叶三一边想着,一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里的报告。 正好翻到内部器官情况的那一页,她一眼看见的,是一张胃部的照片和报告——这部分是赵晔当时主要操作的,当时她们从胃液中提取出了二乙酰吗啡,而现在刑警队那边调查的方向也主要是和缉毒科一起在走这条线。 为什么老板会在这个部位留下死气呢? 叶三盯着那张照片沉默不语。 “叶医生,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助手在一旁提醒道。 由于验尸工作已经进行过三次,所有的报告都已经出完,按照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申请复查,而这次也是上司特地给叶三的优待,只有一个半小时,不管查不查的出来,时间到了都要把尸体送回去。 叶三像是没听到一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喀拉!吱——” 叶三一惊,两个人同时朝门口看去——门似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条小缝。 助手看了她一眼,立刻走上前把门打开——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对不起叶医生,我刚才没关好门。”助手说着,把门重新关上,从里面反锁,然后一转身,裤腿似乎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助手低头,一只白地黑色花纹的猫正蹲在他脚边,细长的尾巴蜷在身后,优雅的抬起头,碧绿的眼睛盯着他。 怎么会有猫进来? 助手没有丝毫犹豫,弯腰就想去捞那只猫,后者却轻盈一跳,朝叶三的方向快步移动。 “叶医生小心!”助手叫到。 没想到叶三看到猫的出现也只是一愣,随即伸手把尸体旁边的塑料布拉过来罩住尸体,然后摘了手套,弯腰把地上的猫抱在了怀里,自己也走出几步,和解剖台上的尸体保持一段距离。 “这是我家的猫。”叶三抱着阿绿走到助手身边,手放在它脑袋上,轻轻挠了挠。 助手护目镜后面的眉毛拧在一起:“警局不允许工作人员带宠物进来,尤其是实验室,这个你是知道的。” 叶三闻言,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这不是我带来的。”她把它放在一个不算矮的凳子上,阿绿非常听话的蹲在上面,脑袋在两个人之间转转,脚下一动不动。 “早上还在家里......我也不知道它怎么找来的这里。”她耸耸肩,“可能真是成了精也难说。” 助手刚刚被阿绿吓了一跳,但他本身也不排斥小动物:“挺玄乎的。” 叶三重新带好手套,回到解剖台前:“你帮我看着它,它乱动就把它带出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工具箱。 第二次打开陈沁怡的胃部,这次叶三的动作格外小心,眼睛扫过每一处细节,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疑点。 她细细的检查过胃壁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死气的周围,她眯着眼睛一一扫过——一道短小但却明显的刮痕从她眼前闪过。 “这是什么?”叶三眉头一拧,朝着一边的助手招呼道,“你过来看看。” 助手看了一眼凳子上乖巧的像雕塑的猫,又看了一眼正在伸手召唤他的叶三,后者见他没反应,又催了一声,“快过来!”助手想了想,朝着凳子上的阿绿笑声说了一句:“别乱动哦!”然后飞快走到叶三身边。 “你看这里。”叶三将放大镜放在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刮痕上面,那个痕迹变得更加清晰,“这里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浅短,但向里却刺穿了粘膜和肌肉层。”她直起身,又拿起之前那份赵晔的报告仔细翻了翻,“而这上面并没有记录。” 助手也看到了那个痕迹:“嗯,还蛮明显的,赵医生这次真是失误了。” 话虽这么说,但叶三却一直沉默。 助手起身,看着她:“叶医生,幸亏你这次申请再次复查,看来赵医生还是年轻,这么明显的一处伤痕都没看到。” 他耸耸肩:“我去拿照相机。” “不。”叶三突然开口,护目镜后面的眼神有些幽暗,“我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失误。” 以赵晔的水平,除了欠缺一些经验,在解剖方面一点都不亚于他,这样的失误有些低级。 而且不会这么巧,老板恰好把死气留在这里。 这里,可能不是失误这么简单。 这里,一定还有别的重要线索。 第104章 不要告诉他 赵晔是下午两点多到的警局。 他中午没吃午饭,所以进门的时候手里提着在门口买的豆浆,另一只手拿的是从门卫那儿顺手牵来的外卖单子,警局里面不允许叫外卖,所以他得在门口等着。 等了十分钟左右,外卖没来,反而看见一个人从警局里面快步走出来。 他皱了皱眉头,走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去哪儿啊,这么着急?” 那人转过头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赵晔眯了眯眼:“你不是应该在实验室里吗?这个点儿干什么去?”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正是上班时间。 助手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赵晔吓了一跳,这会儿定了定神,把自己的手臂从对方的钳制中抽出来,胡乱摸了摸被抓住的部位,笑眯眯的说:“赵医生来了啊,叶医生没吃午饭,让我帮她出去买点儿。”他晃晃手里的钱包,那钱包赵晔见过,淡棕色,是叶三的。 赵晔歪了歪脑袋:“叶医生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还来?”除了碎尸案,最近没有其他大案,她回来干什么? 助手点点头:“上午叶医生就匆匆忙忙赶回来,说是要再对碎尸案再进行复查。”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了然的表情拍了拍赵晔的肩膀,“我在这儿当了两年的助手了,也知道你们内部竞争还是很激烈的,毕竟池教授走了以后,他的位置一直空着......叶医生毕竟是池教授的学生,但还是太年轻,小女孩嘛。”他耸耸肩。 赵晔听了这番话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云淡风轻的抬头朝着法医科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哦?再次复查啊......你们查出什么来了吗?” 助手想了想:“上头给了叶医生两个半小时,刚开始没啥头绪,不过后来叶医生复查了一遍死者的胃部,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划痕,然后她就一直愣在那儿没动静了。”他看着他,表情颇为无奈,“然后我就被派出来买午餐了。”他晃晃手里的钱包,“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一步。” 赵晔点点头,目送助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眉头深深皱起。 二十分钟后,他坐在车里,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助手提着饭盒匆匆走进警局大门,心头一阵烦躁的把烟掐灭。 他的外卖在助手刚走就送到,现在正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他转头看了一眼,透明的盒子里面的汤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作呕,他没有半分犹豫,提起那份外卖下车,走到垃圾桶旁边,利落的扔了进去。 助手到实验室的时候,叶三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工作,不过依然在发呆,只不过这次是抱着猫坐在凳子上,双眼看似无神的看着前方。 “吃的在外面。”助手走上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叶三这才回过神来,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原本窝在她膝盖上假寐的阿绿也惊醒,警惕的探了探脑袋。 助手走上前想收拾下器材,却发现所有工具已经被收拾整齐,如果不是陈沁怡的尸体碎块还摆在解剖床上,他几乎以为叶三只是坐在这儿睡了一觉。 “呃......”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住,“叶医生,刚才我在外面碰见赵医生了。” 叶三正摸着阿绿后背的手突然一顿,阿绿扭过猫头,不满的“喵”了一声。 “嗯,知道了。”她抬头看着他,“他没进来?” 助手挠挠头发:“不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 叶三点点头:“不管他了,一会儿陈沁怡的家人会来领尸体,你带着他们去办手续,我回办公室打报告,也就......半个小时,报告就送到上头。” 助手应下,叶三抱着阿绿走进更衣室。 半小时后,助手带着陈乙丙和他父亲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叶三坐在电脑前,手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飞舞,他一转头,迎面看到赵晔正朝他走过来。 显然赵晔也看到了叶三的“勤奋”,驻足在窗前。 “赵医生!”助手叫了他一声,然后带着陈乙丙父子俩走到他面前,介绍道,“这就是主要负责这个案子法医部分的赵医生。” 赵晔和陈乙丙的父亲握手:“希望早日抓到凶手。” 陈乙丙父亲点点头:“谢谢。” 然后三个人转身朝办手续的地方走去,赵晔则是站在窗外看了叶三一会儿,然后也转身离开。 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赵晔走后,坐在桌子前的叶三手底下突然一停顿,半晌,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肩膀,推开办公室的门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五秒钟后,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被一双带着手套的手轻轻的扭动,一只脚先抵住门缝,等了两秒钟,才一个闪身进入办公室。 电脑屏幕还发着荧荧的白光,那人走到电脑前,轻轻晃了晃鼠标,飞快的浏览着word上的内容。 报告不长,但那句“胃部粘膜外侧发现不明金属划痕”还是清晰的刺眼。 光标一下一下的闪着,平缓而又稳定,电脑前的那人也不急着离开,反而是直起身,双手抱在胸前。 十分钟,叶三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回到办公室,从柜子中取出一块一次性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手指的每一个角落,在她的面前,电脑屏幕已经进入保护模式,一只鱼在上面游来游去。 她稍稍侧了侧脑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桌前坐下,又打了几行字收尾,然后重新检查了一遍报告内容,飞快的发到了姚队长的邮箱。 如她所料,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倒杯水的功夫,办公室的电话已经响起。 她接起:“姚队。” 电话那边声音虽然还是平稳,但隐隐透出几分急促:“小叶,我看到你发过来的报告了,那道金属痕是怎么回事?”他在电话那边皱了皱眉头,“家属今天已经申请把尸体领回了吧?见鬼!怎么今天才发现!” 叶三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的话,一边用余光撇着办公室的窗户——在右下角,可以依稀看见,对面的墙上有一道灰色的影子。 虽然只是一角,但足以让叶三眯起眼睛。 “姚哥,关于金属痕迹我有些模糊的想法,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东西,一会儿把实验室的人都叫上,我想开个临时会议。”她一边盯着那个影子,一边说道。 姚队长一口答应:“没问题,我把刑侦和鉴证那边的人都叫上,半个小时后在我的办公室集合。” 说完便扣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叶三轻轻把话筒移开自己的耳朵,撑在脸旁,抬头再次看向那个角落——影子已经悄无声息消失的一干二净。 == 半小时后,刑侦组的办公室。 加上姚队长,刑侦那边一共来了四个人,而叶三这边,是她和赵晔。 “李太呢?”姚队长问道。 “他还在带着家属办手续。”李太就是实验室的助手。 赵晔坐在一旁,神态淡然。 “怎么了姚队长,这个时候把我们都叫过来?”他问道,“是不是案子又出了什么新问题?”他的手边还放着中午买的豆浆,现在已经完全凉了。他端起杯子,就着边缘轻轻喝了一口。 姚队长指指每个人面前放着的报告:“确实有新问题,你们自己打开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以看见那道横在中间的淡淡的划痕。 “这是什么?”赵晔指指那道划痕问道。 叶三挺直了腰背,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今天再次验尸的结果。”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歉意,“抱歉啊赵晔,我是突发奇想回来要求复检的,我也知道这个案子现在交给你负责了,但是......” “没事。”赵晔摇了摇头,“都是一个实验室的,这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的,我还能来帮你的忙。” 叶三瘪瘪嘴,轻轻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赵晔看着她的笑脸,一时有点失神。 “好了,既然这样,我就长话短说。”姚队长敲敲桌子,表情变得严肃,“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这件案子影响很不好,咱们队的官方微博下面连续好几天都是网民们对案件调查情况的询问,更多的还有对我们办案能力的质疑。”他手指点点那张照片,指尖敲在桌上发出“笃笃”的响声,“这次这个地方,无疑是目前最好的突破点。” 他看向叶三:“小叶,你来说。”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三身上。 叶三轻轻嗓子,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滑过:“这次复检的接过,就是大家手里的这张照片,一道划痕。”她轻轻垂眸,“这个划痕,经过我的初步比对和猜想,认为它应该是......”她稍微一顿,“应该是一粒类似六边形的纽扣。” 蹲在墙角的阿绿耳朵轻轻动了动。 此话一出,还有一个人,几乎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第105章 葬礼 不管怎么说,尸体不能一直放在警局里,既然已经得到了重要线索,自然要让家人领回去安葬。 火化和葬礼安排在了同一天,叶三苟句唐元还有赵晔,悉数到场,除了他们四个,只有陈乙丙和他的父亲。 陈沁怡的尸体是赵晔亲自缝合的,缝的很漂亮,穿上衣服后几乎看不出肢解和解剖的痕迹。她的脸部许多皮肤都溃烂了,所以入殓师也无法给她化妆,没受伤的地方干干净净,倒也没有了之前的可怖。 葬礼安排在一个小厅中,厅的正中央放着陈沁怡早年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一头柔顺的披肩发,笑的恬静。 据陈乙丙说,由于这个叛逆的姑姑离家早,所以家里的照片最近也是八年前的了,也就是她大学毕业没两年的时候。 叶三看着照片上那个白净的女孩,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会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她穿着一身黑衣和苟句他们站在一起,看着厅中零零散散的来客,他们或面无表情,或略带悲伤,一个一个走过去,叶三就这么看着,突然有点恍惚。 如果自己当初就那么死了,她的葬礼应该也不会比这热闹到哪里去吧。当然,用“热闹”形容葬礼自然不妥当,但也不想像现在这般冷清。 没有亲人,甚至朋友也很少。 叶三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阿绿。 至少她现在还“活着”,不论任何事都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陈沁怡?真的是陈沁怡!”一道不算响亮但很清晰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叶三闻声望去,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朝她们这边走来,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很显然,两个人刚才是看到了挂在挺正中的照片。 女人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从新闻上看到她被人杀了,还以为是重名,没行到真的是她。”她朝着身边的男人耸耸肩,用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我当时就说吧,她那是自寻死路。” 这句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叶三的耳中。 她搭在阿绿背上的手微微一僵,不由得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说实话,她看上去非常糟糕。 糟糕的发质,糟糕的妆扮,糟糕的首饰,还有——她甚至穿了一件暗紫色的衣服——在满屋不是黑就是白的色调中,显得有些挑衅般的突兀。 “我去后面看看尸体的情况。”赵晔俯身小声说了句,就转身走进小门。叶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收回目光,半晌,抬头继续看向那个女人。 她和她身边的男人,已经走到了遗照面前。 一鞠躬,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再鞠躬,很遗憾我还在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 三鞠躬,不管来生能不能再遇见,你都一定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祭拜过后,陈乙丙走到女人面前:“您好。”他伸出手去。 女人似乎很惊讶:“你就是陈沁怡的侄子吧。”她和陈乙丙礼貌的握握手,“从前听她提起过你,说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陈乙丙有些勉强的勾勾嘴角:“姑姑一向看重我。”而他却在她困难的时候抛弃了她,间接把她送上了这条路。 叶三站在一边,眼看着陈乙丙的脸色有些不对,急忙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礼貌的对那对男女说道:“您好,请来这边。” 她做出个手势,将男人和女人引到一边的一件开放的房间——刚刚所有来祭拜过得宾客,只要不是有急事的,都在里面喝茶聊天,而他们所谈论的内容也多是关于陈沁怡的。 女人一进去,像是吹进去一阵寒气,里面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哟,这不是那个谁吗?怎么好意思来参加沁怡的葬礼呢?”女人说话声音不尖,但开口就是一阵刻薄的数落,“当年你抢了她男朋友,被她捉奸在床现在还跑来充熟人?要不要脸?” 女人说话毫不留情。 至于那个“被捉奸在床”的女人瞬间成了整个房间实现的焦点,她抬手不自然的捋了捋头发,有点下不来台:“你说什么呢,我和沁怡当时可是同桌......” “同桌还好意思背地里勾搭别人男朋友,你的脸皮真不是一点点厚。”女人视线飘向她身后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当年煞费苦心抢过来的男人转手就换了,你也真是‘长情’呢。” 被职责的女人握着杯子的指节隐隐发白:“秦露你别太过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么个妓女教训我?” “妓女”这个词一出,焦点立刻转移到了秦露身上。 房间里的气氛立刻紧绷到让人不得不屏住呼吸。 而原本站在秦露身前的叶三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后背靠着墙壁,双手环抱着阿绿,右手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抚摸在猫背上,静静的欣赏着眼前正在上演的好戏。 本以为秦露听到这样的话会立刻爆发。 毕竟就算是真的性工作者,听到“妓女”这个词心里也会立刻火冒三丈吧。 不过秦露可不是普通人,她在听到这话之后,只是脸上表情稍稍僵了一下,然后立刻回复原状,下巴一抬:“是啊,你现在已经low到需要我这个妓女来教训了,开心吗?”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指指自己,再点点对面这个一脸惊愕的女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她高中同位,但是别忘了,我也是她的高中同学。”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人,其中有几个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挑了挑眉毛:“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同学,可是!”她眸光暗暗加深,“陈沁怡到现在这样,你们,都是凶手!” 十分钟后,秦露和叶三还有唐元站在露天的走廊上,她后背靠着栏杆,从包里取出一盒烟,在手上敲出一根,吊在嘴里,又伸手摸出火柴,轻轻一擦—— 火在燃起半秒后,被主人在半空中甩了甩,踩在脚下。 “不好意思,忘了问你们。”她耸耸肩,翘翘夹着烟的手指,“可以吗?” “你随意。”叶三说道。 倒是阿绿,在秦露点燃烟的一瞬间,嫌弃的别过了猫头。 “你们想的没错。”秦露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有点迷离,“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确实是陈沁怡最好的朋友了——就我知道的来说。” 她微微仰头,看着j市不是那么蓝的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似乎能将心中的烦闷全部吐出。 “屋里那些人,全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她不屑的说道,“说是来拜祭,心里现在一定已经笑开花了,就是那么肮脏的一群人,竟然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走的心安理得,我一个妓女都看不下去。” 她称自己为“妓女”。 “对了。”她微微低头看向叶三,“你也是那女人的亲戚?”说完,她又摇摇头,“不对,我记得她说过她只有一个哥哥和侄子。”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三,“难道是朋友?” 叶三摇摇头:“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也是她侄子的同学。” “啧。”女人耸了耸肩,“看你的样子就不会认识陈沁怡那种人。” “那她是哪种人?”叶三问道。 秦露听到这个问题,自己也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她是个......是个不好的人。”说完,她自己也笑了笑,“这么说吧,我们认识的地方和平时玩儿的地方,是你们这些好孩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 叶三心里呵呵呵呵。 她的一辈子太长,什么都不一定呢还。 当然,这句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对了,你知不知道,在她遇害的之前一段时间,她都接触过什么人?”叶三顿了顿,“有没有类似......医生职业的人?” 秦露翻了个白眼:“屋子里面那个女人就是个医生。”她不屑的哼了一声,“白衣天使与衣冠禽兽就是说的她这样的人。” 叶三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最近?”她歪歪脑袋想了想,“最近半个月。” 秦露笑了笑:“小姑娘,距离我们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了,如果不是看新闻,我都不知道她来了j市。”她把烟头往地上一扔,高跟鞋轻轻碾了碾,“她倒是说过她有个侄子在j市,但是她也说过她和家里的关系很冷淡,很久没有联系。” 她摊摊手:“抱歉,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可是别说是半个月,就算是半年我都没法告诉你们。” 风有点儿凉,她下意识抬手紧了紧自己的领口。 == 半个小时后,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开,唐元在外面给火葬场那边打电话,赵晔也从后面的房间中出来,一边走一边摘手套。 “手臂上有个地方裂开了,我又补了两针。”他说道。 “是吗?”叶三咧咧嘴角,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意味深长的说道,“难道不是找机会把针头缝进她的身体里吗?” 第106章 风,真凉啊 赵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寒意,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的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把针头缝进她的身体?我从医多年,从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露出惊讶的表情,飞快的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叶三一直盯着他。 越听,心越凉。 “赵晔。”她平静的问道,“你来省局多久了?” 赵晔不语。 “我替你回答吧。”她淡淡的说道,“四个半月。”她看着他一直藏在口袋里不肯拿出来的左手,悠悠的说道,“我一直都夸你,说你的技术和操作都很优秀,欠缺的只是经验。”她一只手缓缓在阿绿背上来回抚摸着,“但是你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 “狂妄自大。” 他有无数种处理掉那半根针头的办法,但是他偏偏选择了将它重新缝进陈沁怡的身体中,让它随着陈沁怡一起火化,这不是狂妄是什么? 也对,他也许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叶三不了解而已。 半晌,他后退一步,与她隔出一段距离,定定的看着她的脸,眉毛一挑:“你知道了。”他是聪明人,叶三既然都说出“把针缝进身体里”这样的话了,也就意味着她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他也从开始就没打算狡辩什么。 “我其实有点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眼里并没有被人戳破的尴尬,甚至连一丝恐惧害怕都没有,反倒是闪过一丝兴味。 他摊摊手:“别说整个s省,就算是整个j市医生法医都成百上千,你凭什么就断定是我做的?” 叶三低头摸摸阿绿头上的白色的一撮毛:“还记得前几天我复查尸体吗?其实那天在胃里检查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六边形扣子,你知道的,那是一根短成两截的针管,后来被死者吞进胃里,形成了那个划痕。”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好像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实验室的器材是单独从一个工厂中进货的,用的是改良过得304不锈钢,比普通注射器针头要更粗更薄质地更细密。” 这批器材是池仲景当年对比了多家工厂后,申请改良和购买的新设备,除了注射器,还有其他的一些器材也是用了更高级的钢材,比如说山特维克公司的2这种材料,国内很少有机构采购。 叶三深吸一口气:“我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把这个划痕和实验室的注射器送去做对比。”她看向赵晔,“到现在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在进今天这个门之前,我怀疑的对象都一直是李太。” “那为什么怀疑他?”赵晔后背向后一靠,手臂曲起搭在栏杆上,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气氛,外人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朋友在聊天那样和谐。 他的体型很修长,虽然不及池仲景个子那么高,但体型也算匀称,额前碎发有点长,浅浅的盖住眉毛,此刻微风一吹,碎发轻轻晃动。 是个靠谱青年的长相。 但谁又想到,在这张看似无辜的面皮下面,竟然是这样一颗视生命为无物的残忍的心。 叶三收回目光:“因为切割手法。”她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他一直跟着池教授,我们俩的技术都是他亲自传授,我们都有个习惯,在用刀的时候向左倾斜3度左右,所以切割面会比正常的切割面还要倾斜。” “但我也发现,而甚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四个半月的时间里,你每天跟着我一起解剖,切割手法早就不知不觉的模仿我们,每次也会倾斜3度。”她垂眸,“我翻过你从前的解剖记录,发现了这个特点。” “这也是你第四次复检的结果?”赵晔挑挑眉毛看向她。 叶三摇头:“其实在第一次验尸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那个时候陈乙丙被牵扯进来,我个人的情绪也不是很稳定,虽然察觉,但也不确定,所以才把这个案子交给了你。”她眨眨眼,“不是因为这样,我也发现不了你把针头从她胃里取出来的事。”她从走廊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被警察们带着刚走到门口的秦露。 “还有那个秦露,别说你不认识她。”她道。 陈述句,不是疑问。 刚才在秦露进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掉头就走。 还有,刚才她和秦露交谈的最后,秦露曾经盯着一个房间的方向看了很久,叶三想,她应该也是一进门,就认出了赵晔吧。 对面站着一个手法残忍的杀人犯,叶三突然有些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她皱了皱眉头,后退一步,靠上另一边的栏杆,同时,一只软绵绵的爪子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低头一看,阿绿正用爪子下的肉垫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像在安抚她。 赵晔盯着她看了好久,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我是不喜欢你。”叶三愣了一下,然后大方承认,“但我也同时认为你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而且也很努力认真。” “可是你太让人失望。”她摇摇头,轻轻闭上眼,“为什么要杀陈沁怡?还有,既然杀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将她分尸?” 究竟是怎样的怨恨?还是他根本就是在拿尸体取乐? 赵晔定定的看着她,良久,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聪明的姑娘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叶三看着对面男人嘴边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而不是那个法医赵晔。 半晌,她把头别向一边,看着远方的天际线:“赵晔,你为什么要当法医?”她淡淡的说道,“法医是为死者说话,而你却用自己的天分在亵渎尸体。” “陈沁怡是个婊-子,你不用可怜她。”他用极轻描淡写的语气轻轻的说着,“她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他眯眯眼,“其实你还是讨厌我吧。”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过我也有个优点不是吗?”末了,赵晔自嘲的笑了笑,“你一问,我就什么都说了。”他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叶医生。” 叶三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桃花。”他目光缱绻。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懊悔,反倒是优点玩世不恭。 “如果我不是凶手,假以时日,你会接受我吗?”他看向面前这个看似娇小,身体中却蕴藏着无限能连的女孩,轻快的问道。 叶三抿抿唇,摇头:“不可能的,赵晔,我结婚了,我很爱我的丈夫,即使你不是凶手,我和你也没有可能发展成你希望的那种关系。” 她别过脑袋,看着大门口去而复返的警察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姚队长。 “不用多说了,剩下的会有人来问你。”叶三说道,“放置陈沁怡尸体的那间屋子里的监控设备,估计已经被你破坏的七零八落了,能用的就只有我后来缝在她下巴表面的那个摄像头,片段已经传到警局的电脑上,如果你自首,说不定还能判个无期。” 如果说刚才的话都是推测,那么这个片段已经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哟呼!”赵晔吹了声口哨,眼里充满了惊喜,“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还会为我着想......” “你想多了。”叶三平静的后退一步,“如果是我,我会让你偿命。” 赵晔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楼下喧哗声不断,是宾客被疏散的声音。 他朝楼下探头,看见几个警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眼底闪过一丝血色。 陈沁怡。他再次想起了这个名字。 一个自甘堕落的下贱女人,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上门,能让他发泄一通已经是她的荣幸,难道他还要为了这么一只现在早已被他切得四分五裂的垃圾去坐牢? 哼。 他的目光落在叶三身上。 叶三依然抱着猫,站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仿佛一伸手就能将她抓住。 她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没有惊慌,没有杂乱。 “不要妄图劫持我。”叶三轻轻朝门口的方向走了一步,“你打不过我。” 聊了这么久,除了是要拖延时间等警察来,剩下的,或许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是因为那四个半月的情分。 她又走了两步,然后转身,整个人面对着赵晔站在走廊唯一的门口,用自己的身体将出口挡住:“警察马上就上来,赵晔,不要再继续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犯下的错,必须自己承担。” 她扬起下巴,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风,真凉啊。 赵晔抬手捋捋自己额前的发丝,这样想到。 可是...... 他的眉头皱起,嘴角一勾。 他怎么可能,在陈沁怡这个婊-子这儿翻了船呢? 第107章 命悬一线 转瞬的时间,快到叶三根本反应不过来。 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赵晔一只手撑着栏杆,双腿用力一蹬,流畅的翻过栏杆。 叶三瞬间肝胆欲裂! 这可是六楼啊! 身体比脑子行动的更快,她飞快的朝着赵晔的方向冲过去,一伸手,死死的抓住了赵晔的手腕! 原本缩在她怀中的阿绿一滑,从半空中轻盈的落地,一双碧绿的猫眼幽幽的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轻巧的迈开步子瞬间消失在连廊上。 “你干什么!”叶三喊道,五官挤成一团,“快抓住我的手!” 虽然负担一个人的重量对她而言没有任何问题,但她的手心在抓上去的那一刹那就在不停的打滑。 她暗暗一用力,拉着他向上提了十几公分。 “你别动!我把你拉上来!”她脑子一片空白,眼里只剩下手上抓着的那只手腕,一边叫着,一边手底下暗暗用劲,想把他拉上来。 “不是厌恶至极吗?”赵晔一只手腕被叶三抓着,整个人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恐,反倒是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她,仿佛两个人还像刚才那样站在平地上交谈,“你的眼神很明显。”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落寞,嘴角下弯,不知道看向哪个方向,声音中也有几分寂寥:“你不喜欢的,她却喜欢得很。” “她?”叶三一愣,“你先别说了,我把你拉上来......”她手上猛地一用劲,却意外地遭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 她顺着手臂往下看,赵晔一只手抓住栏杆,另一只脚蹬在墙上,一副攀岩的姿势,却以凶狠的力气往下坠着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等等。”他微微笑,“我想和你再聊一会儿。”他一边说着,目光落在她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上,细嫩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落在他眼里看上去格外和谐。 叶三用了用力,下面的男人就像一块巨石一样纹丝不动,她不敢太用力,怕以自己的力气会直接将赵晔的手臂扯下来。 “好,你想聊什么?”她定了定神,一边应付着赵晔,余光瞥了一眼门口,姚队长他们已经站在阴影处,正看着这边不敢轻举妄动,她见状,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悄悄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做完动作,她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只手一起抓着男人的手臂。 “刚才说到哪儿了?”赵晔仰着头微笑。 叶三皱皱眉头:“你说她喜欢你,我问‘她’是谁。”说完那这句话,叶三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 果然,赵晔眯了眯眼:“男人从不会拒绝主动贴上来的女人。”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她总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不过是只野鸡而已,说什么崇尚自由的生活,他只是请她在酒吧喝了杯酒,还不是巴巴儿的贴上来?还有嗑药磕嗨了以后那张丑陋的脸,吞针头都愿意,想想都作呕。 他平静的切割尸体,将它们装进麻袋,扔进后车厢,半夜开车出去,埋在风景区算是他的一点恶趣味,他希望警察发现她,追查她,然后发现她原来是个人尽可夫死有余辜的贱人。 一想到这,赵晔觉得自己就要兴奋的高-潮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波澜,叶三看在眼里,喉咙间直翻恶心。 但是她又不能松手,只能就这么吊着。 “咔哒。”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搭扣阖上的声音,一个带着头盔的消防队员把安全绳扣在了她的腰上,并且卧在地上,借住半身高的墙壁的阻挡,背靠墙壁坐在地上,两只手牢牢的固定住叶三的腿脚。 虽然叶三有力气,但赵晔的体重始终比他重太多,而且那种重力始终在,再加上他故意向下拽着着她,一个不小心她就有可能被他拉下去!这个消防员出现的正是时候,现在有人抱着她的脚,叶三立刻感觉身子稳了许多。 叶三逼着自己重新看向赵晔的脸,定了定心神:“一个人死亡以后,她生前的所有都随着她的死消失,尸体则是另一种存在,你这样亵渎尸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知觉呢?”叶三想,如果自己当年恰好碰到这么赵晔这样以杀人分尸为乐的变态,再加上自己从前那种不管受什么伤都会很快恢复的体制,现在还不一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心中一阵恶寒。 “哦?”赵晔扯扯嘴角,“这倒是个新奇又单纯的想法。”他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叶三,眯了眯眼,“就像你这样吗?” “什......”叶三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了什么! 叶三正欲继续问下去,赵晔却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尖刀,飞快的朝着叶三抓着他的手腕划去! 叶三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下意识的松手——重心的突然变化让她一时没站稳,身子一晃,眼看就要一头栽向地面! 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眼前一花,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从下方伸出来,牢牢的固定住了她晃动的腰身。 叶三站稳后低头一看,只看到一个戴着头盔的头顶。 “谢谢。”她飞快的说道,然后迫不及待的朝刚才赵晔的方向看去——只见赵晔脸上带着满意的表情,尖刀叼在嘴里,手脚并用,麻利的抓着管道和栏杆飞快的向下移动着。 她顾不上其他,转头朝后面高声喊道:“他在下面!” 姚队长立刻转头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下面立刻冲出来四五名穿戴整齐的消防官兵,把楼下面围得严严实实。 赵晔的身形顿在了三楼的正中央。 他眯了眯眼,扫了一眼下面的警察和消防员。 不可能再上去,下面的路又被人堵得正着。 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出路。 他索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只脚踩上墙壁上一个凸起的装饰物,一只手抓着栏杆,整个身子翻过来,半悬在空中。 就像刚才被叶三的时候抓着一样。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抬头看着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赵晔,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 可是偏偏当事人玩的开心,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还在半空中挥舞,跟下面的人开心的打招呼。 没有人笑。 所有人都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 大胆,放肆。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哪还能看得上别人的生命呢?更何况是在他眼中没有一点意义的尸体。 为了自己开心,就这样送走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如果不是叶三发现胃中针头的划痕和切割部分熟悉的倾斜度,这个人可能现在还留在警局里,堂而皇之的做着他的法医,随时残忍的对待任何人和尸体。 真是渣滓。 叶三还站在六楼的连廊上,从上面望下去,只能看见赵晔不断晃动的腿和头顶,他甚至还仰起头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沉默着看着他。 赵晔吊在半空中自顾自玩儿了一会儿,没人搭理他,渐渐地,他最开始那股子兴奋劲也渐渐褪去。 下面的人越聚越多,头顶也似乎有消防员开始准备游绳下来,他看似自由的处境,其实坚持不了多久。 赵晔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周围,然后用空闲的那只手,悠悠的取下原本用牙紧紧咬住的尖刀。 刀柄握在手里,赵晔的浑身好像重新充满了能量。 没错,他喜欢那种刀刃滑过皮肤的触感,他迷恋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体在他的工具下被任意摆布的感觉,那个时候,他就是主宰一切的人,他可以按照他想的,去惩罚刀下的那个人。 碎尸,便宜了了那个婊-子。 刀柄在灵活的手指指尖上下飞舞,他轻松的将它玩弄在手上,眼睛一个个的扫过站在下面的人,目光落在他们的防护服上,寻找着最柔软也是最容易攻击的地方。 不知道以他的能力,这一刀能不能杀死一个人呢? 赵晔的眼里闪过一丝毒辣,目光在几人之间徘徊,最后落在下面唯一一个没穿防护服的人身上——姚远成。 他原本就不是武装,身上只有一件普通的防弹背心穿在里面,此刻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仰着头,看着半空中的他,不过不同的是,他要指挥全局,所以时不时还是会低下头,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讲几句话。 就是他了。 赵晔嘴角溢出一丝兴味,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他等一个时机。 就在此时,姚远成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现在! 赵晔眼睛突然一亮,眼睛飞快的瞄准,刀子瞬间脱手,冲着姚远成的方向精准的扎了过去! 他的手劲非常大,刀子在空中笔直的飞过去,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 “队长!”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姚远成。 姚远成闻言抬头,看着逐渐逼近的刀尖瞳孔剧烈收缩——刀子堪堪掠过他的二侧,扎进他身后的一个纸箱子里。 偏了? 确认了姚远成没有受伤,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回到赵晔身上——三楼的外墙空空如也,刚才还一只手吊在半空中的男人,竟然在这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恐怖的人? “不是的——”一声尖叫从更高的楼层传来,众人抬头,叶三正站在连廊上跳起来朝下面的众人挥手,“在里面在里面!”她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冲进大楼,从楼梯间往三楼跑着。与此同时,下面的人也反应过来,在姚远成的带领下分两个方向从两座楼同时进入,所有人都朝三楼跑去。 他们到三楼的时候,叶三已经站在了那里。 在她的正前方,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刚才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消失的赵晔,另一个站在他对面正在和他呈对峙状态的,是一个穿着消防装备的男人,他从头到脚包裹的非常严实,和普通的消防员一样,看不清脸。 第108章 是他 古代侠客对决,讲究一对一公平,大家必须在屋顶,下面一定有观众,两个人手里拿着剑,互相许下“如果我死了请好好照顾我的剑”的承诺。 然后就是一阵飞沙走石。 看现在的情形,两个人对向而立,谁都不动,叶三一恍惚,还以为自己站在紫禁之巅看什么世纪决斗呢。 姚远程带着一帮刑侦大队的站在后面,叶三旁边也有两个消防员上来一左一右护着他。 赵晔双拳紧握,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看不清脸的男人,脑子里闪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原本是想趁着扔刀子的瞬间爬到另一个窗口跳进去,没想到却在扔出的瞬间被人从身后懒腰抱住,大力拖进楼里,导致他手一偏,刀子都飞错了方向。 他的手下意识的扶在腰侧,轻轻一揉——嘶,简直是钻心的疼。 他看向对面的男人,咧着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他爱死了这种疼!他爱死了对面这个带给他这种疼痛的男人! 此刻不远处的叶三要是知道了他这种想法肯定恨不得冲上来直接撕了他。 消防员身形很高大,看上去比对面一米八二的赵晔还要高五公分,再加上头盔等一系列的装备,看上去竟然比赵晔要高出半个头。但奇怪的是,这些装备并没有让他显得笨重臃肿,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双脚随意叉开,看上去很随意。 反倒是赵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紧绷着。 无数现象都在告诉他,他今天是逃不了了。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如果他注定下地狱,那么他是否能够带一个可以与他匹敌的人一起呢? 一定很有趣。 想到这里,赵晔的眼里散发出饿狼一般的绿光,当然,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粗来,相反,他的双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派悠闲的样子。 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悠哉,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紧张。 看似矛盾,但也合理。 只是周围所有人都在为两个人捏了一把汗。 一个刚上楼的警员看到此情此景,想也没想就准备冲上去,却被一把被身边的同事抓住,示意他小声点,不要说话。 警员纳闷的看向同事,同事指指前方不远处抱着手臂背对着他们的姚远成和叶三。他顺着方向看过去,两个人正站在原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情况,相同的是,他们俩似乎都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叶三突然动作了! 只见她转过头,齐下巴的短发从耳后到脸前。叶三伸手巴拉巴拉把它们捋到耳后,然后目光扫了一圈,悄悄对着站在她身后的他招了招手! 警员兴奋把耳朵凑上去,只听见温柔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响起——“去给我拿把凳子过来!” “......”要不要给你再拿包瓜子啊魂淡?这可是抓犯人的现场啊!怎么搞得像一群人在看戏一样? 算了......他颓废的转身,随便在楼上找了间办公室,以警队的名义“征用”一把凳子。当他看到他把那把真皮的老板椅从外面拖回现场,叶三面不改色的盘腿往上一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另一边,在对峙许久之后,两个人还在一点一点消磨着周围人的耐心。 在这段时间里,赵晔一直努力寻找着对面人的破绽。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周围明明站满了警察,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他的余光扫向叶三的方向——看到叶三正盘着腿坐在椅子上,目光像是被强力胶黏在站在他对面那个消防员身上时的样子,赵晔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烦躁。 四个半月,他与她相处了四个半月,也追了他四个半月,他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男人。 赵晔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他在原地停顿了几秒钟,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脚下突然启动!不过目标并不是站在对面的男人,而是不远处盘腿坐在凳子上准备看好戏的女人! 小警员反应迅速,立刻冲到赵晔面前企图阻挡他的势头,却在冲过去的那一刹那对上了赵晔阴冷的眸子,小警员被眸子中的狠戾吓了一跳,动作在半空中顿了一秒钟,就是这一秒钟,他的小腿就被迎面而来的男人狠狠的一脚踩了下去——“咔嚓”一声,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颤了一下。 赵晔快,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那个原本站在原地的男人也突然有了动作,就在赵晔凶狠的把小警员踢到一边的瞬间,他的一只手被身后的男人狠狠抓住,然后向后用力一折——“咔嚓!”又是一声脆响,听上去甚至比刚才赵晔踹警员时候的力气还要重几分! 周围人心又是一颤,但看着赵晔瞬间扭曲的脸,也不得不在心里大大的叫了一声“爽”字。 男人松开赵晔的手腕,转而去抓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曲起,手肘狠狠地敲上他的背心,同时,脚下轻轻一勾,“咚!”的一声,赵晔就这么毫无防备的重重的跪在了叶三面前。 毫无防备,也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干净利索,完全的压制。 赵晔一只手手腕脱臼,背心被男人被男人踩着,男人的另一只脚站在他的小腿上,他整个人就这么狼狈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这一切的发生也仅仅只是用了五秒钟的时间而已。 随后,几个警员在姚远成的示意下飞快的冲上前,将赵晔从男人脚下“解救”出来,顺利的给他戴上手铐,并从他身上搜出了两个针管,里面的液体叶三不想再看,自然有专门人员去检验。 而现在更重要的是...... 叶三转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几个消防员也走上来——要知道,他们这次一共来了八个人,而现在,这八个人都站在后面。 这个人是谁? 姚远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很多年没见到你动手了,想不到还是没有退步啊。” 男人慢条斯理的摘下手套,手一抬,准备摘下头盔和面罩——“等等。”对面的叶三突然叫了一声。 男人手下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放下双手。 叶三向前轻轻走了一步,仰起头,抬起一只手,手掌轻轻覆上对面男人的侧脸——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罩,但男人脸颊温热的感觉还是透过布料传到叶三的手掌,她深吸一口气,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看似波澜不惊,但叶三知道,那看似平静背后,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叶三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红,伸出去的指尖也在轻轻颤抖着。 “唰!” 毫不留情的将面罩扯下来,然后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冲进男人的怀抱。 男人也没有半分犹豫,结结实实的将女孩儿搂在了自己怀里。 两年。 他们两个人,已经两年没有见过面了。 两年的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他。 他也是。 男人的手臂不断收紧,收紧,眼睛闭着,眼睫控制不住的颤抖。天知道两年的时间,他有有多么想把她像现在这样抱在自己的怀里,一秒钟都不想离开。 他活了四百年,走过皇宫内院,市井古镇,甚至连战场他都上过三回,从来没有一次,他渴望一个拥抱胜过自己的一切,他开始第一次在意自己的生命是否还能延续,而这一切也仅仅是为了一个每天傻乎乎的等着自己的女孩。 也许从一开始,从他机缘巧合到那个村子,找到那口井开始,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刚开始是好奇,好奇这个和他母亲有一样命运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命运究竟为什么会选择她们作为这世界上的唯一。 不过很遗憾,这个问题到现在他都没能找到答案。 但是他却知道了,这个女孩不仅是这个世界的唯一,而且也是他的唯一。 池仲景一只手把头盔摘下来随手扔在一边,然后手臂抱的更加紧。 他从前从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人,但是他现在愿意为她破这个例。 叶三把脑袋埋在池仲景的怀里,鼻间充斥着的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再加上淡淡的福尔马林的气味,让她实在没忍住,在扑进去的那一瞬间就泪如雨下。 最后又没控制住,直接在变成了嚎啕大哭。 像个小孩子那样,在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警察和消防员面前,甚至在还没出门的赵晔面前,嚎啕大哭。 后面的同一个警局的警察们都吓坏了。 姚远成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管他们。 池仲景耳边听着叶三的哭声,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抓住一样,扯得生疼。 原本在他的世界里,两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和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个两年么有任何区别。 可是现在,他后悔,他自责,他甚至有点恨自己。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他感受着女孩的身体真实的在他怀里,嘴角终于翘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第109章 推倒 “老......老板,你确定要这样?” 叶三摸摸自己的大腿根,语气颇有些遗憾,“可惜我老胳膊老腿,实在是做不来这些这种违背常理的姿势啊。” 池仲景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别推我身上,刚才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如果叶三有汗腺,现在一定满头大汗。 池仲景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按在她的后颈上,下半身轻轻一顶,手底下略用几分力气往前一推——“啊!”叶三惊叫一声,浑身上下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酸爽......她身子抖了抖,视线落在对面的床上。 一只土黄色的干尸摆着和她一样的造型,头朝向她这边,两只眼眶里空空荡荡圆滚滚啥也没有,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她。 “成功了成功了!”叶三抽出扭在脖子后面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把四肢都放回正常位置,站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探向自己左边肩膀,“咔吧”一声把刚刚不小心脱臼的手臂推了回去。 池仲景慢条斯理的站在她身后,摘下手套,抬手替她拂去了后腰不知道从哪蹭到的灰尘。 叶三一脸兴奋的看向在床头站着的三个人,朝着中间那个人跑过去,伸着脖子往他胸前凑:“拍到了吗拍到了吗?” 唐元嘴角抽抽,把手里的相机递上去。 叶三抢过来,飞快的按着相机上的按钮,相片一张张划过,她的瞳孔被映的花花绿绿。 终于,她定格在其中一张上。 “哈哈哈!”她仰天长笑,嘴角大大的咧起,神采飞扬的冲三个人挑了挑眉毛,“我就不信隔壁那只软骨精能做到我这种程度!” “我说三儿啊。”陈乙丙抹抹头上的汗,“你和一实验室的那个软骨精......啊呸!是陆梦梦,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陆梦梦是三天前从全国第一的b市医科大学被我们学校聘来实验师的博士生,听说在b市也协助当地警方破过几起大案,是个有天分的姑娘,虽然现在还是讲师,但是前途不可限量。 叶三挑了挑眉尾:“谁让她勾引老板来着!”她说完,低下头,手机上赫然是一个叫做“挑战人类极限的姿势”的帖子,帖子的发帖人正是他们口中的软骨精,陆梦梦。 哼哼哼! 叶三心里笑。 这回我这个姿势这么扭曲,恐怕你这个第一保不住了吧! 陈乙丙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你们家老板为你守身如玉几百年,这女孩儿就算是国色天香都没用。” 叶三闻言瞥了坐在一边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的池仲景,默默点了点头:“嗯,这话到是中听。” 可关键就在于,那个陆梦梦...... 想起来就生气。 叶三鼻子“哼”了一声,头有点不自然的朝一边摆。 一只小蝙蝠而已,见面就要脱衣服,幸亏她在旁边,要不然她家老板的清白可就毁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蝙蝠爪子够利的,行动也敏捷,猛地扑上来就连池仲景这种在人间浸淫百年的人精都没能闪得开,生生被他那爪子挠了一下。 哼! “行了行了,我下午还有课呢。”唐元打了个哈欠,“一大早被你拽着拍这种恐怖的照片我可受不了,一会儿回去补个觉,谁都别叫我!”说罢,他指指角落里那个扭成球的干尸,“陈乙丙你把他送回去啊!” 陈乙丙苦着一张脸:“怎么又是我!” 唐元耸耸肩:“难道是我啊?” 池仲景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轻不重的瞄了他一眼,沉静的说出两个字:“我去。” 陈乙丙后退一步:“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他可不敢使唤池仲景,只能认命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球形干尸,装进箱子,抱在怀里,一行人出了实验室。 临出门的时候,臣良在后面偷偷拽了拽叶三的袖子。 叶三回头,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凑过来小声的说道:“那个陆梦梦,好歹也是我的族人,你可别太折腾她了,我这个族长脸上面子看过不去。” “族人?”叶三皱了皱眉头,“别以为我读书少你就能蒙我,那蝙蝠明明是哺乳纲,翼手目,蝙蝠科,跟你这鸟差的十万八千里去了,哪来的什么族人?” 说到这个臣良就有点郁闷:“前两天她来实验室的时候我就看她眼熟,然后就回去问了几个老前辈,才知道原来这姑娘的奶奶竟然是我爷爷当年的小老婆,算起来她还是我远房妹妹,真是郁闷。” “原来是你亲戚,那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一个是百雀灵,另一个只能在人间混混日子。 臣良耸耸肩:“不知道,可能我命好呗。” 叶三到不关心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成族长了?你那个百雀灵当得好好的怎么,撤职了?” 臣良摇摇头:“上一任族长死了,我自然就成族长了,这是个虚名没啥用,我在你们人界混了这么多年,族里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挂着就挂着吧,不用管它。” 叶三点点头,没想到神仙原来是这么随便的一群生物啊...... 还是她们尸体比较好,整个地球上就她一个,只有她挂了,才会出现新的。 简单粗暴的传承,也是宇宙间冥冥中的守恒一样神奇的传承。 == 晚上池仲景和叶三去警局开了个小会。 本来他俩都不太想去,但科长说,这个会主要是为了表彰叶三同志的英勇机智,顺便欢迎一下重新归队的池教授,所以两个人没办法,只能参加了这个表彰大会。 本来叶三还是带着激动的心情去的,可是到了现场才发现...... 什么玩意儿! 亏得科长还说的一本正经冠冕堂皇!明明就是欢迎重新归队的池仲景顺便表彰一下她吧!而且一句“小叶同志在最近的案子里表现的不错要继续努力大家向她学习”就带过了啊!最后还要加一句“都是池教授带出来的好学生啊”这句话不觉得多余吗科长!科长你对得起头顶挂的“表彰大会”四个雪白的大字吗! 叶三幽怨的瞪了池仲景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的缩在椅子里发呆,好像对面那些笑得像菊花盛开一样的老领导嘴里一口一个“小池”叫的不是他一样。 装的一手好逼..... 一晚上下来,叶三心力交瘁,委婉的拒绝了扫黄科李警官的邀请,抚着胸口出了警局大门。 她走的不快,所以刚到门口,池仲景的车也刚好从停车场开出来,停在她面前。 叶三拉开门,坐进去,脑袋靠在窗户上看着前面愣愣的发呆。 “累了?”池仲景探过身去,给她系好安全带。 叶三怨恨的瞪了他一眼。 从前只是在业内出名,现在好了,整个警局都认识他了。重点是,整个警局的姑娘也都认识他了,偏偏这家伙又不愿意说话,整个晚上都缩在她身边打游戏,她一边要应付那些上前寒暄的同事,一边又要打发走对他感兴趣的警花们,能不累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老板,咱以后还是低调点儿吧。”叶三转过头,盯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发了会儿呆,突然神色认真的说道。 池仲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淡定的凑上来亲了一下她微微撅起的嘴唇,然后坐正身子发动汽车。 “嗯。”充满磁性的短促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而叶三还保持着刚刚被池仲景亲时的姿势,耳根隐隐有些发热。 对于一只一年四季浑身凉飕飕的尸体,隐隐发热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了好吗! 内心都要烧开了是不是! 反正从警局到家的路上,叶三一直把脸缩在领口中,一动不动的窝在座位上。 到家以后,池仲景先去洗澡,叶三一个人盘着腿坐在玩偶堆里,随便扯过一只抱在怀里,静静的思考人生。 她在想...... 好吧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在想。 她就这么一直发着呆,直到池仲景从浴室里出来,下楼,坐在她对面。 叶三看到他,神情有点恍惚,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像个娃娃一样,现在看到池仲景,两只爪子突然抬了起来,朝着对面男人的领口伸过去,精准的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池仲景穿的是一件睡袍,叶三一只手抓着一边领子,连半丝犹豫都没有直接朝两边一扯——池仲景挑了挑眉毛。 叶三顺着男人修长的脖颈看下去,是凸出的锁骨,平滑结实的胸膛,纹理细腻的肌肉——左边胸膛有三道明显的抓痕,鲜红鲜红的。 不像是成人手的大小,与其说是小孩子,还不如说是被某种爪子锋利的生物挠的。 看到这个伤口,叶三就对陆梦梦咬牙切齿的。 她伸出手轻轻摸摸,再凑上前吹吹,心疼的搂住男人的肩头:“我还没挠过呢,竟然让她得手了。”她皱了皱眉头,“不是好几天了吗?怎么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啊?” 叶三一边说着,一边又朝那个伤口看了一眼。 “下次我见着她,一定......嗯?”叶三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男人从怀里扯出来,两只大手按着肩膀直接推进了身后的玩偶堆里。 第110章 找感觉 被震起来的玩偶在半空中飞舞,此刻落在叶三眼里全部成了慢动作,她看着按着自己肩膀,俯身盯着自己的池仲景,灯光被他的身躯挡住了大半,而她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当然,如果身后那些玩偶是花瓣那就更加唯美浪漫了。 “啊!” 一个黄色的皮卡丘玩偶在叶三的额头上着陆,然后欢快的弹到一边。 叶三摸摸额头,咧开嘴傻笑一声。 短短几秒钟,两个人已经被玩偶层层淹没,叶三的眼前一片漆黑,男人的臂膀牢牢的撑在她的脸侧,两人之间只有薄薄几公分的距离,她能感觉到,男人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皮肤上。 很烫。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两只手在身侧无意识的抓紧了两只玩偶。 池仲景眯了眯眼,看着身下小女生紧张的神态,嘴角突然轻轻一翘。 借着玩偶缝隙之间漏下的一丝丝的光线,他精准的找到女孩嘴唇的位置,头一低,薄唇轻启,对准女孩略有些丰盈的下唇轻轻一咬。 叶三嘴唇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心底却有一丝酥麻的感觉疯狂的涌上来。 池仲景一边轻咬着女孩的唇,一边分心观察着叶三的神情,他观察到叶三眼底有害羞,有激动,有紧张,但没有动情。 他心里叹了口气,牙关微微用力,叶三的下唇被咬出一个细小的伤口,同时,一小缕生气顺着伤口处缓缓的被注入叶三体内。 瞬间,叶三的身体有了变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刚刚还没有什么感觉的嘴唇,此刻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唇上的纹理是多么的细致,当男人的舌头探进来,在她口腔里好不留情的扫荡的时候,叶三手脚无力,头脑晕眩,几乎要昏过去。 她,是不是要死了? 池仲景一边品尝着他想念已久的温软,一边用一只手托着叶三的后背,微微一用力,两个人相拥着从玩偶堆里坐了起来。 叶三双眼轻轻眯起,从脸颊到脖子都泛着好看的粉色,他望向她的眼底,此刻,她便是动情的彻底了。 池仲景抱着她起身,一路踢开玩偶,上楼,进卧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以这样来形容。 “这样有感觉吗?”——池。 “唔.....xxxx,xxxxx算不算?” 池仲景:“......”心底微微叹息,嘴唇上移,寻到女孩儿的软软的嘴唇,一股生气渡过去。 十分钟后。 “......啊!”叶三浑身一抖,双拳下意识的抓紧床单,“那......那是什么?” “盆骨肌肉节奏性收缩,性反应达到巅峰。”池仲景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把手指缓缓抽出,俯身看着她,嗓音有些低哑,“有快感吗?” “呜呜呜......”叶三说不出话来,浑身抽搐着。 四十五分钟后。 “这样有感觉吗?”池仲景压抑住喘息,头上的汗珠滴在床单上,迅速的渗下去。 叶三微凉的手掌贴在男人脸颊上,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咬咬下唇:“唔......暖暖的......有点儿涨。” 池仲景咬咬牙:“还有吗?” 叶三眨了眨眼睛,无辜的问:“还应该有什么吗?” 池仲景:“.......” 一小时零十分钟后。 “什么感觉?” 叶三眯了眯眼,扭了扭腰:“暖暖的,涨涨的......还有点儿痒。”她的双手搭在池仲景满是细汗的后背上,指尖顺着他性感的凹槽一路滑下去。 池仲景心里长叹一声,某个部位飞快的硬起。 他直起身子,双手扣上叶三已经变得温热的肩头,猛地一用力,将叶三翻了个面。 又一小时零二十分钟过去了。 “老,老板......”叶三腰不自觉的向上弓起,脚背绷直,眼睛里水波荡漾。 池仲景一个耸动:“什么?” “老板!”这次是略尖细的叫声,但还是软绵绵的,把池仲景的心都叫酥了。 池仲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 既然好不容易不用渡生气就可以有感觉了,时间还早,那他,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关灯!闲人退散退散!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叶三准时出现在警局的办公室里。 今天是池仲景正式回归岗位的第一天,按照平日里的规矩,第一天是要开会的。所以一大早李太就给叶三发了短信,敦促她一定要准时来上班。 所以叶三想了想,就毅然决然的抛下了还蒙着被子睡得沉的自家老板,从那个被他裹成“双黄蛋”的杯子中艰难的爬出来,收拾收拾开心的来上班了。 时钟滴滴答答走过了九点,池仲景依然没有出现。 “我就说今天不会有会开的。”唐元作为警局法医科的一份子,此刻正敲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着以前的档案,对着办公室里四五个人说道。 李太凑上前,好奇的问道:“唐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元的脑袋从档案中抬起来,眼神看向不远处的一张办公桌,手里的档案脊点点那边:“问她就知道了。” 李太顺着看过去,叶三正趴在桌子上,又一下每一下的翻看着前几天实验室刚送过来的照片。 他想了想,最后理智没能敌得过好奇心,还是咬了咬牙,走上前:“叶医生啊......” 叶三茫然的抬起头:“啊?什么?” 李太搓搓手,一笑:“今天池教授怎么没来呢?” 叶三闻言摆摆手:“他太累了,在家睡觉呢,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嘶——”剩下除唐元以外的三个医生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心中所想。 嗯,叶医生果然与池教授有一腿! 嗯,叶医生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池教授的身体原来是外强中干啊,明明看上去还挺结实的...... 三分钟后,警局内网的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帖子,不过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此贴点击率留言速度以非常骇人的速度迅猛增长着。 以李太为首的三个法医为自己的成果沾沾自喜,丝毫不知道悲剧即将降临。 而这边,叶三看李太没再问她,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就自顾自低下头继续看照片,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刚才的一瞬间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高极恐怖的地位,而从前一直走“老子是世界第一”路线的池仲景池大教授,就被她这么一句无心的话,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下神坛。 唐元:“......这件事老子啥话没说,不关我事哦~~~”他耸耸肩,掏出手机,刷出警局内网,在刚刚出现的第一个帖子下面,默默回复了三根蜡烛。 新人还需要狠狠的磨练啊...... == 下午叶三有课,中午就回学校了,本来打算着是去池仲景的办公室吹会儿空调看会儿电视剧,结果一推门,她的大老板正破天荒坐在自己老板椅上,面前放着一摞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卷子。 看见她推门进来,他不轻不重的瞥了她一眼。 “睡了我,溜哪儿去了?”他靠在椅背上,两只手交叠枕在脑后,一双漆黑的眼珠盯在她脸上。 叶三不知怎么的竟然从那眼神中感觉到了点温柔。 所以她咧开嘴“嘿嘿”一笑,关上门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他旁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老池通知,鉴于今早你实在太累,我就没叫醒你,想让你多睡会儿来着。” 池仲景一只手搂过她的腰,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坐着。 老板椅很宽,坐两个人正正好好。 她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累?”池仲景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你今天倒是生机勃勃啊。” 听到“生机勃勃”四个字,叶三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昨天晚上为了让她“有感觉”,池仲景没少给她渡生气,然后还在她身上做了各种少儿不宜的实验,就是为了看她的反应......想到这里,叶三的脸又有点微微发烫。 虽然到后来她已经不需要接受生气也能产生正常人的“反应”,但池仲景那边一晚上这么多生气渡出去,还只是“有点”累,这样的身体素质难道她还能不满意? 叶三有点心虚,所以态度更加诚恳:“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再摸摸他的,语气里有点小兴奋,“你看我现在,皮肤都不像以前冰冰凉了,虽然还不是你那样暖暖的,但很有进步了不是吗?” 池仲景学着她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脸,再把手掌覆上她的,眼里带着笑意:“是,说明方法有用。”他一顿,然后嘴角轻轻翘起,嗓音压低,“今晚继续。” 叶三转了转眼珠,耸耸肩:“我无所谓,只要你不‘累’就行咯~” 池仲景:“......”呵呵呵呵呵上一晚上的尸体他的心也累好吗。 .....当然,身体并不累! “咚咚!” 两下敲门声打断了池仲景和叶三之间关于“累不累”问题的讨论。 叶三飞快的从座位上爬出来,乖乖的坐进沙发里,手里还摸了一本试题装模作样的看着。 “进。” 门外事苟句进来。 一看是苟句,叶三立刻把手里的试题扔到一边,索性也不装了,伸长了腿搭在池仲景的椅子横梁上。 苟句的手比划了个电话的样子:“刚刚李太给我打电话,说有急事找你们,你们电话都打不通,就打我这儿来了。” 第111章 少了个肾 苟句传完话,也不急着出去,就站在一边这么看着叶三慢吞吞的拨通了李太的电话。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子平时从来不给她打电话的,这冷不丁来一个,竟然还是捅了个大篓子。 其实事儿说严重也不严重,只是有点麻烦。 上星期法医部拉去一具尸体,死因原本没什么疑问,19岁少女在家里自杀,拉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刀口,血淋淋的拉过来。是自虐倾向,还有精神证明。但是家属觉得不放心让给解剖,结果一解剖不要紧,孩子别的没问题,肚子一划开,少了个肾。 问题就出在李太竟然晚了足足一周才解剖尸体。 叶三挂了电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池仲景从后面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她的火气立刻消去了一大半。 老板消失的这一年多,她别的没什么长进,就是这个脾气比以前坏了不是一点半点。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那一年过得实在太艰辛,而她也总是在面对那些下属或者学生的时候不自觉带点情绪,导致现在李太不害怕比他资历深厚的苟句唐元,倒是对她一口一个“叶医生”毕恭毕敬的。 当然,这也不排除每次都是她帮她善后的原因。 她和池仲景到警局的时候,死者的家属还在接待室不依不饶。 叶三进了隔壁办公室,找到了正坐在沙发上郁闷着的李太。 “怎么回事儿?”她皱了皱眉头,把死者的验尸报告拿在手里翻了翻,“上个星期四送来的,这周才验?”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可是实打实的错误了。” 病人家属签字以后竟然过了一个星期才解剖,偏偏死者没了个肾。 “刘卉。”她翻开报告,手顿了一下,“她的现场报告呢?“ 李太指指后面,五官全都皱到了一起,嘴唇紧抿,看上去十分紧张:“做现场报告的时候发现这个伤口了,但是家属非常肯定的说是死者从前车祸受的伤。”他翻到其中一页,指指,“你看这儿,当时的照片,我记得清清楚楚,派出所那边也有现场笔录的。” 他几乎快要跳起来了。 叶三看他这个样子,真是很不能打他一下把他敲醒。 她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肩膀被人从身后按住。 叶三回头一看,然后自觉起身,把椅子让给身后的男人,自己跑到一边倒了杯水,默默消火。 池仲景也不坐下就这么站在李太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年轻的法医。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他缓缓的说道。 李太一只手挡着眼,声音有点颤抖:“我迟了一周才解剖。”他急着解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肾是怎么回事!” 池仲景看着这个少年,轻轻垂眼:“不。”他看着少年眼神中闪过惊诧,低头点了点资料上其中一条,“这个案子的口供,是区公安局录的,所有现场资料也都是区公安局做的,就连照片都不是我们局的拍的。” 他的语气不是在责备,但落在人耳朵里却让人听得倍感压力:“今天我教你的不是验尸的技巧,而是身为一个警务人员,身为一个法医工作者,该如何学会保护自己。”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你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复查尸体。” 然后便径直走向了隔壁的家属接待室。 家属接待室中,法医科秦科长正面带微笑的和死者家属解释这件事。 原本他的心情就已经很烦躁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们法医是不可能从死者身上取走任何器官的,这件事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上去都很荒谬,但偏偏这家人就一口咬定错误出在他们法医科,他也不能叫保安,现在正着急上火。 池仲景出现在玻璃门外的时候,秦科长简直就像是看见救命恩人一样,两眼发亮的起身,忙不迭的打开门,把池大教授放了进去。 其实大部分时候,人要想混的好,靠的就是一个气场。 池仲景没有穿正装,甚至只是简单的黑色t恤休闲裤,就这么站在那里,眼睛不轻不重的在死者家属身上扫了一圈,刚才还在不依不饶的五个人,现在立马收了声,像是被吓到一般,男女老少都低下头,只敢偷偷瞄男人一眼。 当然里面不乏胆子大的,看见池仲景进来,想站起来继续吵闹,却没想到起身之后,自己一米七多的身高在池仲景接近一米九的阴影下实在是弱小不堪,还没开口,就输了个十成十。 秦科长连忙介绍:“这位就是负责这个案件的法医的直属上司,池教授,你们有什么问题他可以帮你们解决。” 说完这句话,秦科长就拍拍池仲景肩膀,脚底下飞快的走出接待室,接过叶三递过来的至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老大,什么人这么难搞?”叶三问道。 秦科长摇摇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是最头疼的。 叶三忍不住把视线重新投到房间里面,家属们依然坐在沙发上,池仲景则是靠在桌子上,两只腿轻轻交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三分钟后,玻璃门打开,池仲景率先走出来。 “去把同意书拿来让家属签字,二十分钟后准备复检。”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向更衣室,叶三看着和刚才相比完全没有了气势的家属,瘪瘪嘴,带着他们签字去了。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李太还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叶三把死者家属交给另一个警察,自己则是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他面前。 “怎么还坐在这儿?不去准备复查尸体吗?”她问道。 李太的表情有点呆。 叶三好心提醒:“池教授已经进更衣室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起身飞快的奔向更衣室的方向,叶三也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向更衣室。 她进解剖室的时候,池仲景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只是这次,他没有站在主解剖位上,而是在一边手里翻着资料。 看见李太和她进来,他阖上本子,点了点李太:“你,过来。” 李太有点不可置信的走到他旁边,站好,他的手边是整整齐齐的工具架,池仲景已经提前替他整理好了。 “好了,开始吧。” 李太明白池仲景的用意,于是定了定心神,眼睛看向躺在自己面前的那具年轻的尸体。 “姓名。” “刘卉。” “年龄。” “十九岁。” “身高......” ......一连串回答从口罩后面蹦出来,叶三注意到,做助手的池仲景,竟然能够如数家珍的背出死者所有的资料。 就放在他手边的那一摞照片,他自始至终都没翻过一下。 什么叫职业素养?这就叫职业素养。 已经许久没和池仲景一同站在解剖床前的叶三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心里有种让人安心的踏实。 “你看看这个伤口,有什么特点?”两人的工作转眼间已经进展到这次复查的核心——死者后腰被缝合的伤口上。 李太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个伤口虽然经过缝合,但却没有自然愈合的迹象,肌肉组织和皮肤纤维都没有活力,明显是死者死亡以后切开的。”他指指那些黑色的线,“这种线明显是缝合专用线。”这是上次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独自一个人上解剖台的能力啊......他有点垂头丧气:“是因为我的延误,所以才出这样的事。” 池仲景闻言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说:“拆线,把伤口打开。” 李太依言将伤口拆线,重新打开死者的腹腔。 死者左边原本应该是肾的位置,现在空了一块。 “把伤口处的皮肤切下一块样本,送到病理科那边。”池仲景吩咐道。 尸体的肚皮就这么大敞着,直到四十分钟后病理科那边反馈回来一份报告和数据。 经过报告分析,在死者左侧后腰处的伤口,是至少一百一十个小时之前造成的。 一百一十个小时,也就是将近五天的时间。 李太看了数据,拼命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激动:“是这样没错!尸体是四天前从区公安局调过来的!” “四天前?”叶三疑惑的歪歪脑袋,“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这尸体在局里已经呆了一周了吗?” 李太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最近各区公安局整编,法医警官都乱七八糟,这个案子本来几天就可以结案的,没想到家属强烈要求解剖的,没办法只能我们省局先接了。”他叹了口气,“我总不能跟死者家属说,是区公安局推上来的吧。”就连他都是昨天才知道有这么各尸体的存在,于是马上解剖了也出了报告,伤口的部分他承认是他的疏忽,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闹剧。 “把报告打出来,一会儿连着尸体档案还有报告一起转给区公安局。”池仲景这样说道。 叶三站在一边,一直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样子。 听见池仲景和李太那边安静下来,她便知道两个人是讨论完了。 “哎。”她轻轻唤一声,“你们说,那个取肾脏的人,为什么要在死者死了之后来取呢?”她摊摊手,“那可一点用都没有啊。” 第112章 闹剧 “是没用。”池仲景低下头,用小镊子轻轻拨开左侧肾脏被切除的位置,观察了三秒钟左右,然后转头朝李太说道,“死者的左肾剩余部分和右肾都要做一个病理切片,我怀疑她生前有单侧肾萎缩。” “肾萎缩?”叶三皱了皱眉头,看向床上女尸年轻的脸,“她才十九岁,怎么可能肾萎缩呢?” 池仲景直起身子,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里:“肾萎缩这种现象在年龄大的人群中比较常见,但也不排除是先天性肾结核,肾动脉狭窄,或者天生发育不全等等原因。” 他背过身,叶三帮他解开隔离服的带子。 “李太你继续,一会儿苟句进来看着你。”他转头看了叶三一眼,“你跟我一起出去,我们还有些事要问家属。” 叶三点点头,两个人走出了解剖室。 “老板,狗师兄今天来了吗?”叶三记得今天苟句好像是没课在家休息呢吧。 “没来。”池仲景摘下口罩仍旧垃圾桶。 “那......”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二十分钟后,他就会来了。” 叶三:“......”果然! 打电话这种事周围有人的时候池仲景绝对不会亲自开口,所以叶三就自觉地溜进更衣室给苟句打了个电话,那边听她说完之后虽然沉默了几秒钟,但最后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也知道李太的情况,来实验室 挂了电话,叶三替狗师兄叹了口气。 哎,不得不说,她现在严重怀疑老板收学生可能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听话,否则成天随叫随到当牛做马的,就是亲生父母也没伺候的这么周到吧。 再次感叹自己幸亏命好之后,她飞快的冲了个澡换回衣服出了更衣室。 池仲景已经等在了外面。 叶三拽拽自己吹的半干的短发,朝他走过去。 池仲景扭头,看见叶三,眉头皱了一下。 叶三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 他转身,从衣架上取下叶三的白大褂,从后面把她包起来,拿着她的手臂塞进袖管,最后一颗一颗帮她系好扣子。 “一会儿去和家属谈话,穿着这身衣服可能会方便一点。”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胸前滑过,指背有意无意的蹭了一下,叶三这才回神看向他,发现果然如他所说,他自己也穿着白大褂。 宽肩窄腰,身材修长结实,一身白大褂站在那里,真有白衣王子的感觉。而此时,这个王子正微微弯腰,帮她仔细的扣上每一个纽扣,叶三看着他的头顶,觉得心里的幸福感真是要爆棚了。 “好了。”他帮她整了整褶皱,一抬眼,看见她满脸憧憬的看着自己,顿了一下,然后又觉得有点好笑,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凉凉的,但是底下点儿温度。 “盘子!”叶三嘴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池仲景眼神里有些不解。 叶三伸手挠挠后脑,表情有点尴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想起来了,是件一直想问你的事儿,本来早就想说来着......”她摆摆手,“算了,等会儿再说吧。” “什么事?”池仲景漆黑的眼珠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她,“现在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在旁边的架子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叶三瘪了瘪嘴:“就是原来在你井口的那个铜盘子啊!”她指指架子上的一个盘子,“刚才看到这个我才突然想起来,你当时在上面不是留了一整面的字吗,‘一切安好,归期已定’八个字。”她疑惑的问道,“写一遍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写满满一整面?” 她扑棱扑棱眨着眼,歪着脑袋看着池仲景。 听到这个问题,池仲景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僵了一下。 半晌,他还是诚实的开口:“当时,怕写少了你注意不到,所以想多写点让你放心。”他承认,他那个时候实在是被她的眼泪逼昏了头,理智都没了,所以才一冲动,留了整整一盘子的字。 叶三哭笑不得:“那你为什么不写点儿别的啊?” “......”池仲景微微别过脸,错开眼神,缓缓的说道,“身上的死气就那么一点儿,写完了那些字,就不够了。” “......噗!” 能看到平时拽上天的池大老板别扭的表情,还真是......惊悚啊! 叶三在心里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嗯,也挺可爱的。 她抬起手,像平时他做的那样,踮起脚摸了摸啊他软软的头发:“嗯,真乖。” 池仲景:“......”......算了。 “你负责记录。”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夹子递给她。 切,刷什么酷! 叶三点点头,接过夹子抱在怀里跟在他身边一起走出了解剖室。 “池教授。”负责接待的警员看见他出来,就忙迎上去,“已经验完了吗?” 而原本坐在接待室里的死者家属看见池仲景从解剖室里出来,也纷纷站了起来,从接待室出来,堵在门口,抻着脖子听两个人的对话。 池仲景看了接待室里面的科长一眼,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沉声道:“我们里面谈。” 家属这次很听话,都乖乖进了接待室。 池仲景这次也坐在了她们对面,叶三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夹子和笔,老老实实扮演她的记录人员。 “您的女儿刘卉生前有没有什么疾病?”池仲景是个简单粗暴的人,一坐下就开门见山。 坐在他正对面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和身边比他看上去略年轻几岁的中年妇女对视一眼,低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女儿的身体一向比较健康,没什么大病。” 池仲景面色不变:“在尸检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您的女儿有单侧肾衰竭的症状,怀疑她缺少的左侧肾脏已经萎缩。” 他抬头在男人脸上扫了一眼:“据我目测,您的肾脏应该也不怎么健康,抽烟,还喝酒是吧。”他这话太直白,要是换个人说,肯定就打起来了,但是偏偏他长得一脸专家相,之前又被秦科长夸成了全国第一法医,说出来的话对面中年男人听了虽然脸色一僵,但看着池仲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最后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女儿平时有没有高血压的症状?”池仲景叶三刚递过来的报告,上面是病理科刚送来的切片图的扫描样本,“您的女儿确实是单侧肾萎缩,并且从病理切片的情况来看,萎缩的情况比较严重。” “平时有没有恶心,呕吐的情况?”他头也不抬的问道。 对面男人和身边中年妇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恶心呕吐都有,但那是因为......” 男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倒是身边的中年妇女叹了口气:“死都死了,还遮遮掩掩的有什么用呢?”她说道,“之前小卉是有过恶心呕吐的症状,但是那是因为她怀孕了。” “哦?”池仲景挑挑眉毛。 站在一旁的叶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妈呀,这次可遇到一家子极品了。 她这次端平手中的资料,认真的,严肃的,审视了一下这一家子人。 中年男人,死者的父亲,西装革履,看上去是刚从工作的地方赶过来的,皮鞋上蒙了一层灰,裤脚还蹭了泥,看来没有车,家庭条件一般。 中年妇女,看上去应该是死者的母亲,墨绿色的连衣裙,却搭配着运动鞋,应该也是从家里匆匆赶过来。 年轻男人,当然,也不年轻了,三十岁左右,深蓝色工装,面目有些不怎么和善。 年轻男人2,看上去十五六岁左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最角落一句话不说,虽然叶三不懂读表情,但也可以看出他脸上的情绪绝不是悲痛,而是.....算了她也不好描述出来,反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明明看上去挺有文化的啊......”她小声嘀咕道。 在叶三打量这家人的时候,池仲景的眼神也在四个人身上转了一圈。 他挑了挑眉毛,严肃的开口:“根据我的解剖结果,您的女儿在生前根本没有怀孕的可能。” 叶三注意到,在池仲景说出这句话之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反应低着头的少年嘴角突然诡异的翘了一下。 剩下的三人中,中年男女和另一个年轻男人听到池仲景说的话甚至差点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中年男人有点语无伦次,脸上的肉随着脑袋的摆动一抖一抖的,“这绝对不可能!” “没错。”池仲景赞同的点头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说出‘怀孕’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和您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丝毫曾经生产或流产的痕迹在,甚至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 简直就是胡闹。 第113章 老板台词最近多了 对面中年男人一张脸憋得通红,眉头紧皱,嘴里只会断断续续的不住念叨着“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也坐不住,起身在接待室里走来走去。 “您也别着急。”叶三上前一步稳住中年妇女。 她刚才只不过余光瞥了一眼,就发现这个女人身形晃晃悠悠,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于是马上扶住了她。 “您女儿的事......” “她不是我姐姐的妈妈。”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男孩突然开口打断了叶三。 叶三下意识的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冷冷的盯着她身边的女人,语气也没什么波澜起伏:“她是我小姨。” 说完,少年多一眼都不屑于施舍给周围的人,重新缩回沙发里,卫衣领口当着半边脸。 有点眼熟啊......叶三给了旁边男人一个奇特的眼神。 是不是你私生子啊!看那坐姿,那欠揍的样儿,跟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起码有八成像。 池仲景装没看见。 “而且,我姐也没怀孕。”他闷闷的说道,“之前我一直说你们都不信,现在信了吧。”他在家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无知。” 最后两个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剩下三个中年人的脸色像是吃了大便一样,黄中泛青的,眼中明明因为少年的态度和话语染上一层厚厚的愤怒,但偏偏又不敢爆发出来。 几分钟,池仲景和叶三都选择不说话,池仲景在发呆,叶三则是在观察那个少年。 “唉......”半晌,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警察同志,我们也不是没文化的人,当初这个事儿,是我女儿自己告诉我们的。”想起当初发生的事,中年男人的脸上也有困惑,“她非常肯定的告诉我们自己怀孕了,而且还有反应,我们......”他又叹气,“我们就这么相信了啊。” 他抬头看向池仲景,问道:“你说,如果我女儿没怀孕,她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这里面原因可就多了。”叶三接过话来,数道,“有可能是想拴住男人,所以假装怀孕;也有可能是男朋友条件不好,怕你们不同意;还有可能是你们家条件不够,怕男方那边不同意......”她把自己能想到的从各种电视剧小说访谈节目上看来的可能性都说了一遍,然后歪了歪脑袋,“就是不知道您家闺女是哪种了。” “好了。”池仲景把文件往前一推,打断了叶三的话。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家子,缓缓开口:“我现在把所有疑问都向您做了解释,稍后会有警员把验尸报告给你,这个案子是区公安局接办的,后面所有程序都要在区公安局走,你们把报告拿回家,仔细看看,想想您女儿生前有什么异状,剩下的工作区公安局会跟进。” 洋洋洒洒说完一段话,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哎!警察同志!你可不能这样啊!”池仲景刚转身,手臂就被中年男人一把扯住。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叶三站在一边,轻轻皱了皱眉头。 “人在你们省局,你们怎么可以把我女儿的尸体推来推去呢?”他情绪急躁,嗓门也有点大,“之前区公安局告诉我尸体在你们这儿,你们现在又把我们推给区公安局,你们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中年男人大概是工农出身,手劲极大,池仲景的手臂被他狠狠的掐着,衣袖也满是褶。 “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这事儿你们不想管也得管!”男人狠狠的说道。 叶三上前一步想拉开他,却被池仲景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 他转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眼神中不带一丝波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就这么淡淡的瞥了男人一眼,男人手上就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力气。 “放手。” 男人飞快的把手松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话,只觉得这个男人只肖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种......鬼上身的感觉!没错!就是那种感觉!后背发凉,心里也毛毛的。 成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真可怕。 池仲景重新转过身,正面面对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是个法医,不负责案件的调查,这件事会有人继续跟进,不过也请你不要再找我了,你们家的家事我不感兴趣,我的责任到此为止。”他一顿,然后补充道,“还有,这个案子到刚才为止都是我负责,之前的李医生是我的助手,如果你们想投诉可以投诉我,报告稍后会送到你们手里。”末了他还有礼貌的朝几个人点点头,“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拉开门,和叶三一起出了接待室。 李太巴巴儿的等在门口,有点紧张。 “程序走完了?”池仲景面无表情的问道。 李太急忙点头:“该缝合的都缝合了,报告我一会儿就打,池教授,这里面我还......”话还没说完,池仲景就越过他,走了两步推门进了办公室。 年轻的法医直接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池仲景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而自己连尔康手都没来得及伸出来。 叶三看着李太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一软,主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儿,老板就这臭脾气,习惯就好了,你还小,别跟他学,以后还是要像你叶老师这样,多慈祥多温暖。”说完就冲着李太露出一笑。 李太浑身一抖:“叶医生我好想刚才还忘了点东西,先回实验室了啊。” 叶三温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推开池仲景办公室的大门。 刚才还唬的接待室里那几个人一愣一愣的男人,现在正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抱枕趴在办公桌上眯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叶三走上前,拎起他一只手,撸起袖子看了看。 奶奶的,手臂都攥青了! 她刚才真应该上前把那男的拉开! 不行! 叶三看着那手臂上明显的指印越想越生气,放开男人的手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手臂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住。 “干什么?”池仲景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脑袋也顺势靠了上来,在她后腰蹭了蹭,“给我报仇?” 叶三撅着嘴:“我就是想去跟他握个手来着,让他好好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手劲儿。” 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别闹了,陪我歇一会儿。” 叶三听到这个,也发不起脾气来,只能就着池仲景的方向坐在他怀里,他则是把她搂的紧紧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淡淡的热气喷在叶三的勃颈上,让她觉得有些痒。 她看着池仲景疲惫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也知道,他自从回来以后,虽然外表看上去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实际上伤的不是一点半点的严重,再加上之前抓赵晔的时候伤了点元气,睡眠是必不可少的休息。 “反正下午也没事儿,要不咱回家?”叶三问道。 池仲景眼皮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晚上回学校开会。”他懒懒的说道。 叶三皱皱眉头:“什么会是你必须要开的?要不别去了吧。”她突发奇想,“要不我替你去?” 他缓缓睁开眼,琉璃一样的眼珠轻轻滑动,目光落在她的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你男人有的是精力。”他说完这一句,又把眼重新闭上,双手搂过她的肩膀,“陪我坐一会儿,我就回去。” 叶三苦笑:“那好吧,正好我晚上也回学校,咱们一起。” == 晚上,叶三和池仲景吃完饭,他去开会,叶三一个人在学校里溜达。 “哟,美女,一个人?”一道欠揍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叶三兴致缺缺:“别闹了哦,小心揍你。” 臣良顿时也没了兴致,看周围没人,就大方的从空气中钻了出来,走在叶三身边:“我一恢复真身就来找你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铁!” 叶三这才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小白脸,高个子,蓝衬衣,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一样青涩,标准斯文禽兽。 “你怎么越长越倒退?”叶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感觉比你值钱还年轻几岁啊。” 臣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的年龄是根据法力的深厚程度决定的,其实我之前就已经能变成人了,只是我的人形以我那个时候的水平可能只能停留在三岁小孩儿那个形象上,所以我就等了几天,面前恢复成现在这样。” “以前同学没说什么?”她随口问道。 臣良倒是还蛮兴奋:“有几个女生上来问我,是不是去做什么光子嫩肤了,我说我这是天生丽质驻颜有术,然后她们就走了。” 叶三:“......注孤生。” 臣良陪着叶三走了一会儿,观察着她的表情。 “你不开心?”她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都这一种愁绪,整个人都笼罩在一朵乌云下,臣良再粗线条,都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叶三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114章 男孩 “你怎么能恢复这么快,传授传授经验。”叶三拍了拍他肩膀,“是不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发子?”她看着臣良那张嫩嫩的脸,越看越不舒服,“你抓童男童女进补了?” 她揶揄道。 臣良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最近在幼儿园里扎堆儿呢,就专找小孩儿吸气儿,有好看的还挑回家呢!” 叶三看着他那张煞有介事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行了行了,要是被人听见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呢。” 臣良也跟着笑了两声:“你放心吧,老池虽然看上去恢复的慢,但实际上比我可快多了,他活的跟老妖精似的,什么没经历过,别瞎操心了。” “哎!”叶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対了他肩膀一下,“最近好像真得去幼儿园蹲点儿了,昨天姚队长就带着刑侦那边抓回来一男的,似乎就是前一阵在幼儿园附近砍人的,报复社会,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瞄了一眼,那眼神,真是瞪谁谁怀孕。”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愣愣的看着前方:“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样呢,幼儿园小孩儿都下得去手。” 臣良笑笑:“这个问题你还别问我,我要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下得去手,我就得去下手了。”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搁在脑后,“有一种人就是专门揣摩变态思想的,叫心理学家,特别是犯罪心理,这两年特别热。” 他歪歪头:“等我搞化学搞腻了,也去学学这个犯罪心理,说不定比你男人还出名呢!” 叶三撇撇嘴,表示以你的智商学一辈子都赶不上她男人。 “叶医生。” 在叶三的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她的名字。 这嗓音听着还有点稚嫩,而且略耳熟。 叶三回头,一个比她还要高一点的男孩儿走到站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看到她转身,男孩儿抬起手臂朝她挥了挥,黑色的卫衣,帽子扣在头顶,脸上没什么表情。 叶三还记得这个男孩,印象还挺深刻。 “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走上前,把男孩儿从阴影下面拽出来,站在路灯下面。 这不站还不知道,一拉过来才发现,男孩脸上有个明显的手掌印,红呼呼的一大片,还有点儿肿。 叶三脸上轻松的表情猛地一收:“这怎么弄的?”她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眉头一紧,“谁啊,下手这么重!” 男孩儿别过脸不说话。 叶三看这样也就明白了。 她双手插着腰,站在路灯下面,眼珠左边转转,右边转转:“你们家人看着还挺有文化的,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呢?” 男孩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我爸嫌弃我姐是女孩儿,从来就没正儿八经的上心过。”想起那个死去的女孩,男孩儿的表情立刻落寞了不少,“姐姐当时回来说自己怀孕了,我爸二话不说抄起水杯就砸了过去,头都破了。” 叶三挑挑眉毛:“我看你和你姐关系挺好的,怎么,你爸砸杯子的时候没拦着?” 男孩脸上更落寞了:“其实我之前跟她关系也没那么好来着......”他们仨找了个长椅坐着,男孩抬头看着路灯下的小虫,眼神有些迷茫,“我只是看不惯我爸重男轻女的这种想法。”他看了叶三一眼,“当时我爸那杯子砸的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姐已经坐在地上了。” 他撇撇嘴:“打完了我姐就跑了,几天以后才回的家。” 现在想起来,整件事情其实就是一场荒诞的闹剧:“我姐回来就一直恶心,呕吐,有时候还犯晕,我爸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也一直嘴硬不说那男的是谁,后来我爸怕街坊邻居影响不好,也不让她出去,就一直关在家里。” 叶三有些好奇的侧过身,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那你怎么知道你姐不是怀孕呢?” 男孩儿把脑袋往卫衣领口里一缩,双手抱在胸前:“都是恶心呕吐,我就觉得她症状不像怀孕,还有,虽然只是血丝,但哪有怀孕尿血的,尿血肯定是肾的问题,她有时候还腰酸,我劝她去做检查,她也不去。” 臣良突然对这男孩儿来了兴趣:“你才多大啊,就知道这么多东西?” 男孩儿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臣良刚想反驳,但想起自己现在的长相,突然一噎,郁闷的坐了回去,不说话了。 男孩儿看上去十五六岁,估计是刚初中毕业的年纪。 “懂得不少。”叶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这些事儿告诉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他们会调查的。” 男孩儿脸上鄙夷之意更甚:“他们?都被我听见了,他们在背后讨论,说我姐就是个自杀的案子干嘛非得申请解剖,还非得立案,他们嫌麻烦呗。” “那你姐要解剖这事儿是谁申请的?”叶三突然问道。 男孩儿面无表情的指指自己。 叶三立刻和身边的臣良对视一眼。 “你今天找我,大老远跟到学校来,应该不是为了给我讲你家庭背景吧?”叶三看了看他,摆正身子准备听正事。 男孩脸上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一点局促,手指绕来绕去,眼神也有点飘忽:“我今天在公安局,看见那个你们叫他池教授的那个人,很厉害,我爸看见他连点儿脸色都不敢摆,真厉害。” 叶三示意他继续。 “我本来是跟着他过来的,结果他转个弯就找不着了,幸亏碰见你了,要不我今天还得在这儿一直守着等他。”男孩儿从小娇生惯养,虽然没有什么富家子弟的臭脾气,但也没受过什么苦,“我想摆脱他查查姐姐的死因。” 他小声的说:“我姐活着的时候不受家里重视,死了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肾都被人割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叶三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有点儿惆怅:“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就像下午的时候他在接待室里说的那样,我们只是法医,查案还是刑侦队那边擅长,我们只能找出尸体上不正常的地方,但术业有专攻......”她突然顿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翻了翻,“这样吧,我给你个警察的电话,你记一下。” 男孩见状,也拿出手机。 叶三一边翻电话本一边说道:“这个人也是省局的,是刑侦队一队的队长,查过得大案小案无数,姓姚,你可以上网搜一下,有百科的,哎,找到了。”她把电话给男孩念完,然后手机收起来放回口袋,“你把你姐姐的案子给他一提,然后说是法医科的池教授让你找他的,他会给你安排个靠谱的小队调查你姐的案子。” 她拍了拍男孩的脑袋:“满意了吗?” 男孩点点头,眼睛忽闪忽闪:“我这算是走了后门了吗?” 臣良在一边听着,“噗”的一笑:“别人走后门都大包小包的送礼,你空着手,哪像走后门的?” 叶三也笑了:“行了,回去打电话吧,别挑晚上,明天早上再打。”末了还添了一句,“你这不叫走后门,顶多算个....裙带关系吧。”说完,她和臣良两个人站起来,冲他摆摆手,“我们俩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男孩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缓缓点点头,路灯底下,他的身影有点儿单薄,叶三看着也有点难受。 “口袋里有钱吗?”走了两步,叶三突然回头,冲着男孩喊道。 男孩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一会儿去买点吃的,别饿晕了!” 男孩再点点头。 叶三这才转身,和臣良两个人消失在了转弯处。 == 晚上池仲景开完会下楼,看到叶三一个人坐在楼下的椅子上,双手托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他走近在她身边坐下都没发觉。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休息,直到叶三惊觉自己已经在下面坐了很久,回过神来,才被坐在她身边不声不响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啊。”叶三急忙整整自己衣服,站起来就想走。 “别着急。”池仲景眼都没睁,“坐下。” 叶三闻言,听话的坐在他旁边,不过脸上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池仲景的声音听上去懒懒的,有些疲惫。 叶三瞪大了眼睛:“你别蒙我,你都没睁眼。” 池仲景翘了翘嘴角:“我闭着眼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一只手伸过去,把叶三的小手攥在手掌里,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今天那个男孩儿,我知道他跟着我们。” 叶三听了,低头沉默了半晌:“我把老姚的电话给他了,希望能有点儿帮助吧。”她说道,“其实现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明明是关系不怎么好的姐姐,要不是没了肾,估计就这么呆着冤死了,幸亏还有这么个弟弟。” 池仲景“嗯”了一声,眉头突然皱了皱:“你的手怎么比前几天凉了?” “是吗?”叶三自己摸摸,“我感觉不到。” 池仲景睁开眼,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手电筒,翻了翻她眼皮照了照。 叶三被手电筒晃得难受:“这不是医生看病时候带的吗?你揣一这个干嘛啊。”她揉揉眼睛,躲过手电筒的光。 池仲景收回手电筒,想了想:“这是个简单方法,测测你对光线的敏感度。” 叶三瘪瘪嘴:“那结果是什么啊?” 池仲景拉着她的手起身,回头严肃的说:“结果是,你最近身体里的死气严重不足。”他看她一眼,“实验室还是警局?” 叶三撇嘴:“还是警局吧。” 第115章 幸运 从前的叶三,吸了死气以后不说神清气爽,通体舒畅至少是有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走了三个柜子,叶三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有点发胀了,却还是没什么反应。 池仲景摸着她的手臂,探进去一丝生气,转了半天,才缓缓退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的叶三心里哆嗦。 “没,没事儿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转瞬间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池仲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是有问题。” 叶三一听他的语气就傻眼了,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她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拉着池仲景的袖子出了警局后门,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 “老板。”叶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池仲景背对着她,含糊的“嗯”了一声。 她心中不安之意更甚:“我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嗯。” “那......有办法恢复成从前那样吗?”叶三摸摸自己的手臂,觉得皮肤的触感确实比前几日凉了不少, “没有。” 叶三听着池仲景的声音,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完了完了,毫无感情,看来她也没救了。 “我......我......”叶三“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整个人在原地干打转,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舌头舔舔嘴唇,不住的叹气。 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导致她大脑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哎不对,她该说什么?是不是该想想遗言?还是...... 等等! 叶三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背脊有些向前弯,仔细看,那肩头还有点轻微的颤抖,像是在哭一样。 “老板。”叶三突然开口。 “嗯。” 她语气古怪:“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池仲景:“嗯。” 叶三:“......”我打死你哦! 悲喜交加,大起大落弄得她眼泪没忍住,一下子就出来了,抬起手就冲着男人后背狠狠的捶了一拳:“你干什么啊!”她语无伦次,声音中还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啊!我还以为我得什么不治之症了呢!” 池仲景转过身来,满眼都是笑意。 “回家?”他的声音有点虚,还带着笑,在加上他那懒洋洋的气质,更让叶三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都吓死了!”叶三气呼呼的皱着眉头,“我刚才都在想,万一我有个什么,我......”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手臂,再摸摸身边男人的,心里依旧是不放心,“你确定我真的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虽然生气,但她更关心的还是这个。 男人敛起眼中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走到她身前,抬手摸摸她小小的脑袋,看着她嘴撅的老高的样子,沉声道:“我保证,你什么病都没有,而且从今往后,只要你不是自己想不开,你可能就要永远跟在我身边了。” 叶三纳闷:“我的身体和跟在你身边有什么关系?” 池仲景面不改色:“你的身体也是我的。” 叶三:“......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她脸颊泛红的扔下这句话,一个人朝车的方向走过去,走到车前,想了想,一个转身,正好撞进跟在她身后的池仲景的怀里。 池仲景两只手臂一伸,把小小的她困在车和胸膛之间,俯身和她平视。 “你想干什么?”她心里还有气,把脸往旁边一别。 池仲景挑挑眉毛:“耍流氓。”说完,叶三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直接封了口。 这次的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缠绵,舌尖擦过上颚,勾结交缠,男人的喉咙里溢出一丝舒服的低吟。 性感的一塌糊涂。 叶三的气本来在他亲上来的那一刻就几乎全部消失,现在更是晕头转向,已经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她也很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但没办法,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就是抵挡不住池仲景这一招。 无赖。 叶三不自觉的伸出手臂,圈住了男人的脖子。 这一吻就是十分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叶三眼前是水蒙蒙的一片,唇瓣半启,整个人软软的趴在男人怀里,有一下每一下的玩着他的衬衫纽扣。 “怎么这么开心?”刚刚与池仲景亲密的负接触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池仲景揽着她的腰翻了个身,自己靠在车上,让她趴在他胸口。他抬眼看着天空,难得的晴朗,不少平时看不到的星星今天都挂在天上,衬着黑蓝色的夜空,像是精致的童话故事一般。 他忘了自己哪天出生,却记得自己哪天遇到她。 这个珍贵的礼物,从前他总是会有些提心吊胆,所以时刻跟着,一刻不肯离开。 再被迫消失的这一年里,他虽然一直在她身边,看着他的小女尸从每天晚上坐在窗户边发呆,流泪,到最后麻木,适应,逼着自己开心生活,却从没有放弃对他的信念。他也从最初的痛心,自责,到最后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变化。 他更加珍惜现在这样,可以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尤其是当他发现,她的身体并不像自己的母亲一样,需要大量的死气支撑。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是那样的,但现在,她的身体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回路,之前所有的生气集中在心脏部位,形成一小团原动力,而所有的死气则在血管中像是血液一样,不断的自我循环,牢牢的保护着生气的同时,竟然开始排斥外来的更多的死气。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死气了! 池仲景低下头,把这件事告诉了躺在自己手臂上看星星的叶三。 叶三先是一愣,然后眼里闪过一丝狂喜,眼睛眯成两条缝,一蹦三尺高:“不需要死气了?”她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真的吗?我以后不用没事儿跟尸体亲密接触了?” 池仲景点点头。 “老板万岁!”叶三扑上来,重重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天呐天呐!”叶三整张脸都变的红扑扑的,脸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了好看的粉色,“老板,我怎么这么幸运呢!” 她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老板,我自从遇见你之后,怎么什么好事儿都往我头上砸呢!” 她眼神和语气无比诚恳,可见是发自肺腑的感叹,但池仲景听了却是一愣。 他已经数不清楚这是她第几次说自己幸运了。 “你觉得这是幸运?”他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问她了。 叶三笑盈盈的看着他,语气轻巧:“当然啦!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在井里泡着呢,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站在这儿呢?” 她摇头晃脑的,双手背在身后,在他面前踱步:“呐,我这个人可是很容易知足的,不过现在要求越来越多了。”她转转眼珠,回忆道,“从前呢,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可是后来,我就希望自己不仅能活下来,而且可以一直在你身边活下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容:“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你,我也可以生活的很好,我现在希望可以有意义的生活下去。”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男人的脸色,果然,在她说出那句“没有你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时候,男人的眉头明显的蹙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 她走上前,冲着她的老板杨扬下巴:“当然,如果有你在身边的话......当然更好咯!” 池仲景脸色稍缓,但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双手抱在胸前,挑挑眉毛,声音低沉:“想我揍你吗?” 原本威胁的语句,男人磁性的声音一转,听上去却更像一句缠绵的情话。 叶三神气的一挺胸,毫不畏惧的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和天上的星辰一样深沉,神秘,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沦。 叶三很快败下阵来,整个人像撒了气的气球,蔫蔫的撅撅嘴:“老板,你还是变成猫的时候最讨人喜欢。” 不提不要紧,一提起猫,池仲景眼前立刻浮现出阿绿那张肥圆的猫脸。 真扫兴。 不过......池仲景的目光顺着叶三的脸下移,在胸口停留了两三秒钟——他变成猫的时候,某个人可是一直把他当宝贝一样时时刻刻捂在胸口,怎么都不肯撒手呢。 叶三察觉到池仲景突然不说话了,于是便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落在自己的胸上,然后对上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飞快的猜出了他的所思所想。 “流氓啊!”她哀嚎一声,嗔怪的看着他。 “嗯。”池仲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流氓要回家耍流氓了,走吧。”说完,直接把叶三拦腰竖直着抱了起来!叶三被强迫着一屁股坐在了某个男人的肩头上,像个小孩子一样! 叶三身形娇小,池仲景一只手揽着她的腿,她也因为怕摔下来揽住男人的脖子,两个人围着车绕了一圈,她才被池仲景塞进副驾驶。 ......这男人自打回来以后变得更加简单粗暴了啊! == 第二天一早,叶三是被姚远成一通电话吵醒的。 第116章 卖队友 池仲景翻了个身,把自己卷在了被子里。 叶三接起电话,那边姚远成的声音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感觉:“小叶,你昨天让他来找我那个小孩儿,出事儿了。” 叶三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男孩儿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肥肥大大的卫衣,帽子耷拉在肩上。 她走近才发现,他的衣服不似昨天干净整洁,皱皱巴巴的,身上是浓浓的酒精味道,手腕上甚至还缠着纱布。 “怎么回事?”她被站在一边的姚远成叫了出去,两个人站在门口。 她时不时的瞥一眼男孩,眉头轻轻皱了皱。 姚远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难得叹了口气:“昨天他来找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小伙子年纪不大,说话思路很清晰条理,把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把你们找的一点也说的一点没漏。我说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家里人都同意,我就把案子转去市局,找个靠谱的人给他看看,那小伙子当时也同意了,就回家了。但是今天凌晨......”他耸耸肩,“这小孩儿就坐在警局门口。” 叶三指指自己身上,姚远成立刻会意:“他身上的伤应该是家里人打的。”他边说边摇头,“这还是家里宠着的儿子呢,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这不受宠的女儿该有多惨,可以想象到了。” 姚远成看了男孩儿一眼。 他当刑警十多年,看惯了各种惨状,对于这个只见了一面的男孩儿,他也不能为他做更多。 “如果不是他家庭原因,这小伙子还真是个当警察的料。”末了,他这么感叹了一句。 叶三结束了和姚远成的谈话,后者还有案子要跟,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她则是走到男孩身边,轻轻坐下。 “家人不同意?”她想了想,开口问道。 男孩的表情像是蒙上一层灰色,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大概是一晚没睡。 听到叶三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叶医生,你知道吗,他们其实全都那个男人是谁。”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可置信,还有一丝绝望。 他双手撑着脑袋,两眼暗淡无光。 叶三狠狠的拧了一下眉头,想起昨天男孩家人的反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吧!” 男孩苦笑:“他们装的很像吧。”他瘪瘪嘴,“我昨天晚上偷听到的,他们说,其实早就计划着让姐姐用怀孕的事拖住那个男人,然后把姐姐嫁给他,换一份丰厚的彩礼。” “这不就是要把我姐姐卖了吗?”他语气中带着浓厚的讽刺。 叶三沉默着,脑子里在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把双脚搁在椅子边上,两只手臂环绕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叶医生,那个家太假了,我不想回去。” 为了贪图一点财产,庆幸自己的女儿怀孕,然后逼着她去绑住那个男人。 叶三似乎是明白了,可是还有点不明白:“那你姐姐为什么不反驳呢?这怀孕不怀孕,不是她自己告诉你爸妈的吗?” 男孩儿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说道:“我觉得我姐是想借这次机会,彻底和家里决裂,所以假装配合他们的计划,只是没想到......”男孩一边说,一边摇头,“我还是觉得我姐不是自杀,这件事如果不是我爸妈做的,那么一定是那个和她有关系的男人。” 叶三在一边听着,脑子里冷不丁的蹦出刚才姚远成曾经说过的话。 这孩子如果不是家庭原因,还真是个当警察的料。 可不是吗,看上去不过十几岁,但却思维灵活,行事成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他在分析,说的头头是道,让她听了也不得不觉得,这个男孩,今后一定会有巨大的成就。 “先不说这个,我刚才已经和姚队长商量过了,你的案子他会亲自负责,你不用担心。”她转转眼珠,分分秒就把姚远成给卖了,还卖的心安理得暗怀鬼胎,“你先告诉我,这身上的伤是怎么搞的?” 男孩儿眼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 “你可别想骗我。”叶三看了看他手腕上的纱布,皱着眉头,“我可是医生。” 他似乎有点尴尬的别开脸:“我昨天跟我爸吵了一架,被他赶出来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他吸吸鼻子,“我们家里人一直宠我,舍不得打我的。” 叶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没想到十几年的老刑警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听我说。”叶三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回家,诚诚恳恳的跟你父亲道个歉,这两天乖乖的待在家里,别提案子的事,姚队长会继续跟进,你就在家做你的乖孩子,有什么消息或者线索也好提供给姚队长。” 他听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叶三还以为他没明白,刚想开口跟他解释一下,他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举到叶三面前。 她定睛一看,是一条短信,上面的内容跟她刚才讲的一样,真诚的道歉,然后答应马上回家做孝子。 她看向男孩的眼神立刻又多了几分兴趣。 男孩却不想再在派出所里多逗留,给她看完短信后,就把手机收回口袋,有些艰难的起身,朝她点点头:“叶医生,麻烦你了,我先回家了。” 叶三指指他的口袋:“你有我电话,有事打给我。” 目送着他一瘸一拐的出了门,叶三也掏出手机,给姚远成打了个电话:“喂,老姚,我可是跟那小孩儿说,案子由你全权负责,你可要真的上心啊!” 那边沉默了半秒钟:“你主动提出来的?” 叶三的声音有点无辜:“人家小孩儿被打成那样了,你见多识广,我可是新人,菩萨心肠,见不得那孩子受苦,你就当做做好事,替他把案子了了。”她说完,没等那边发火,接着补充道,“我可是帮你鉴定过了,那个小孩儿真是个好苗子,如果再发展两年没走歪路,你老姚不要,我这儿可就接着了啊!”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好吧。”姚远成一咬牙,答应了。 叶三喜滋滋的:“行了姚队,我知道你们最近没那么忙,就当给你们刑侦队的新人锻炼的机会了。” 又和姚远成扯了一会儿,叶三就收了电话,想了想,低头打给了池仲景。 “老板!”她不自觉的扬起下巴。 “......你又惹什么事儿了?”池仲景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叶三给他打电话时候兴奋的语气。 叶三撅撅嘴撒娇:“我哪经常惹事儿了!”她在电话这边,池仲景自然看不见电话那边的她此刻两眼放光的表情。 “老板——”她故意拖长音,“你想不想——再收个徒弟啊?” 池仲景:“......没什么事我挂了。” “哎等等等等!”叶三急的喊了出来,瞬间吸引了派出所里所有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一边道歉一边从派出所里出来,站在一颗树下面,继续跟池仲景说着她的想法。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男孩儿吗?” “......记得。”他应该还没有痴呆到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吧。 叶三压抑住心中的小激动:“你觉得他怎么样?”为了表达出男孩的特征,她用尽自己所有的词汇量把男孩儿形容的像是文曲星下凡一样聪明无比,顺便还把姚远成也看上他了的事提了一下。 电话那头鸦雀无声。 半晌,池仲景幽幽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没兴趣。” 叶三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我知道,你是嫌这个男孩儿年纪太小是不是?现在学习都要从娃娃抓起,你想想,一个从本科就是自己培养起来的法医,不比那些半路来的要好很多啊?” 电话那边的池仲景揉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干脆的说:“我培养一个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三一愣,心里想这怎么能一样嘛,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自己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到现在可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法医,都是池仲景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池仲景知道自己已经说通了叶三,扔下一句“我再睡会儿”就想挂电话,却又被叶三叫住。 “老板。”叶三这回音调正常了许多,“其实我的想法是,你虽然教会了我,但咱俩有一天,还是要离开s大,离开s省,说不定会换一个面貌,换一个职业,换一个生活环境,那到那个时候,你我身上的这些经验和知识,不就白白浪费了吗?”话一落下,就连叶三都觉得,老板这回肯定是要被她说服了。 池仲景显然不接受这样的洗脑:“你当二狗子他们什么都不学吗?” “好了,没事儿就赶紧回来吧,我再睡会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嘟嘟嘟——” 这回叶三没来得及叫住池仲景。 ...... 妈蛋!竟然忘了唐元和狗师兄他们! tat! 第117章 尴尬 “什么情况?”叶三把证件拿出来别在口袋上,戴好手套。 李太指指地上的女人,摇摇头:“没什么特别,从反应上来看,应该是吸毒过量导致的心脏麻痹休克。”他起身,晃了晃脖子,“唉,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脖子疼。” 几天前区公安局招了一批新人法医,想让省局去个人带带他们,叶三征求了自家老板的意见,最后派了李太过去。 李太这小子虽然在省局只能做助手,但技术还算不错。 今天她早上没事,听说有案子就和李太一起过来看看。 “李医生,在这里签字。”李太接过民警递过来的现场记录,扫了一圈,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个警察指了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屋子外面的女人,说:“那就是死者的女儿,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李太闻言,顺着警察的手指朝那边看去——从侧面看,是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长发遮住半边脸,微微有些驼背,在和对面的警察说些什么。 他走过去,女人闻声转身——她被头发遮住一半的侧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不长,但是很深,看上去是陈年旧伤,至少三年以上了。 真是美玉上的一点瑕疵了。 李太看着女人精致的另半边脸,心里想着。 “你好,我姓李,是负责死者的现场法医。”李太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和女人握了握手。 “您好。”女人的声音柔柔细细的,还带着点儿沙哑,估计是太过悲伤哭哑了嗓子。 “请问死者......”他打开手里的现场记录,扫了一眼,“江婉之女士,是你的母亲吗?” 女人点点头,眼底泛上一层淡淡的泪光:“没错,是我的母亲。”她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在躺在地上早已失去生命意识的母亲身上,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光。 李太继续说道:“你母亲的死因目前初步判断是因为吸毒过量导致的心脏麻痹休克致死,死亡时间是今天早晨凌晨三点四十分左右,如果有疑问可以申请解剖尸体。”他说完之后,抬头看着女人,“还有什么问题问我吗?” 女人一愣,然后咬了咬嘴唇,摇摇头。 “恕我多嘴一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在李太身后没出声的叶三突然轻轻开口。她看着女人的眼睛,女人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神。 “请问,你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是在她身边吗?”她问道。 女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我不在。”她回答道,“我当时在外面,早晨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女人又有些哽咽,眼睛里泛上泪光,别过头去,捂住嘴,“不好意思。” “对不起。”叶三说完之后,看向李太,“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左右也不是她的工作,她说完之后,就跟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了案发现场。 死者的女儿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眉头不可见的微微一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刚才那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请问,刚才那位是......?”她转头,小声的问李太。 面对这样一个美女,又是刚失去亲人的美女,李太的声音也下意识的轻柔许多:“她是我的上司,省局的叶医生。” 女人点点头,目光又飘向叶三消失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凉意。 == 叶三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里面正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她刚到门口,就看见有个陌生的人背对着她站在解剖床前,他对面是陈乙丙,两个人呈对峙的状态。角落坐着苟句,悠哉的翻着书页。 紧张而又悠闲的气氛,有点诡异,叶三见状直接停在了门口,没敢再往里走。 不过眼尖的陈乙丙还是一抬头就和她对上了眼,原本凝重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起来,人整个松了一口气,“嗷”的一嗓子:“桃花妹你终于回来了!” 与此同时,陈乙丙对面和他对峙的人也转过身来,脸上是开心的表情。 叶三一看,愣了一下。 这不是前几天那个好苗子少年吗? 于是她笑着摆摆手:“刘士泽,是你啊。” 陈乙丙:“......你认识真实太好了,这孩子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我怎么劝都劝不走,你赶紧给带走,一会儿我这儿还上课呢。”他 实验室一般不允许学生和老师以外的人进入,这点叶三也是知道的。 她走上前,看着这个比她还高的少年,柔声说道:“我们实验室不允许本校学生以外的人进入,有什么事我们去办公室说,好吗?” 刘士泽咬咬下唇,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 她皱皱眉头,“是不是你姐姐的案子又出问题了?” 男孩摇头,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看向她,开口说道:“叶医生,我以后也想当一个法医,我可以成为你的学生吗?” 叶三眉毛突然一跳。 陈乙丙一时觉得有些新奇,凑上前,问了一句:“同学,你今年几岁?” “十六......”他下意识的回答,然后急切的说道,“我今年高考,成绩也不错,上s大应该没问题,我想学医,也想成为一名法医。”他环视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实验室,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向往,“我长这么大,每各阶段都是父母安排好,他们想让我读商科,可是我对经商没有一点兴趣......”他看向叶三,诚恳的问道,“叶医生,我可以成为你的徒弟吗?” “你太年轻咯!”陈乙丙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只是在实话实说,“我们实验室里,他。”他指向苟句,“博士生已经毕业。”“而我。”他点点自己的鼻尖,“我是这里最年轻的,也是研究生才破格进的实验室。” 而刘士泽,一个十六岁的高三学生,甚至连高中文凭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一点医学方面的知识。 叶三听了,沉默了半晌。 虽然她觉得男孩是个好苗子,甚至希望他能成为池仲景一身经验的继承者,但她也没有想过收现在的男孩为徒弟,就像陈乙丙说的那样,他的年纪还太小,经历的也太少,表面上虽然成熟,但心里却还只是个冲动的小孩子。 不过从零开始什么的......她不也是从零开始吗? 叶三突然想起自己那张假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文凭,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知道我现在年纪还太小。”男孩上前一步,声音更加坚毅,“这样,我高考先考来s大医学院,到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吗?” 惊讶于男孩的成熟理性,叶三点头说好。 “不过......”男孩抿唇,“我知道那天那个很酷的医生是你们的老师,叶医生,我有没有可能也成为他的学生呢?他好厉害啊!”提起池仲景,男孩满脸都是崇拜。 陈乙丙翻了个白眼,小声的低估:“又一个被老板装逼诱惑骗进来的。” 叶三则是温和一笑:“只要你够努力,达到他的要求,自然可以。” 男孩瞬间像是获得了无限的动力,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那......那叶医生,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学习了!”说完,他朝陈乙丙鞠了个躬,“对不起这位老师,耽误你们了。” 这下弄得陈乙丙手足无措,慌忙的站起来,双手举在胸前:“没事没事......唉,早知道你和桃花妹认识我就不赶你出去了不是......” 叶三一笑,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敛:“对了,你确定,你来找我,不是因为姐姐的案子有问题?现在进展到哪儿了?” 刘士泽瘪瘪嘴:“就那样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那个队长了,我爸这两天都不让我出门,就这我还是溜出来的,案子的进度我也不知道,好像还在查着,那个男人势力很大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结果。” “没事儿。”叶三拍拍他肩膀,“会查清楚的,赶快回去吧。” 男孩“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实验室。 门外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来上课,陈乙丙松了一口气,把学生们招呼进来,几个人开始往外面搬工具。 叶三走到角落,戳了戳认真学习的苟句:“狗师兄,你今天没课?” 苟句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有。” “那你还坐这儿!”叶三指指墙上的表,“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啊。”狗师兄的课在教学楼,距离实验楼有距离不近。 苟句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因为有人吩咐我坐在这里,等某个人来了以后告诉她,她老板正在办公室里等着她,让她别多管闲事快去陪他。”说完,他耸耸肩,“当然,我还没来得及说,有的人已经管了闲事了。” 叶三:“......”真是辛苦你了狗师兄! 苟句走后,叶三也出了实验室,转个圈走到办公司前面,装模作样正经八百的敲了敲门。 “请进。”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三嘴角一勾,打开门——“老板~~~”她还没来的及关上门,就九曲十八弯的叫了一声,一转身,脖子像被什么人掐住了一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池仲景没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而死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人,叶三在来这个学校之后见过一面——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中年男人,s大的校长。 此刻正面对着她,眼里闪过笑意。 叶三恨不得有道雷下来劈死自己。 “嗯......”叶三僵硬的举起手,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校长大人,您好啊......” 然后话音刚落,又被自己这个称呼雷到了。 不过好在校长并没有在意,而是起身,对窝在沙发里的池仲景说道:“你这个小女朋友很有活力嘛,年轻人啊......哈哈。” ......最后这个“哈哈”怎么听上去别有深意? 丢了大人了啊! 说完,校长看了叶三一眼,回头说了一句“那我走了。”,然后就越过她,直接出了办公室。 池仲景从头到尾都窝在沙发里,用好笑的眼神看着还僵在原地没缓过来的某女尸。 叶三瘪嘴:“老板,校长在这儿你怎么还让我进来啊!”这不是明摆着坑她吗? 池仲景面对她的埋怨面不改色,反而问道:“你敲门,我不让你进,你会怎么样?” 叶三低头想了想。 如果池仲景不让她进去,她可能会......嗯......直接把门拆掉? 瀑布汗! 第118章 故居 校长大人走了以后,叶三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老板......”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坑我!” 池仲景连眼皮都不抬:“这句话你从刚才开始说了不下五遍。” 叶三撅撅嘴:“不行,你得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说完,她抬眼瞥了自家老板一眼,发现他竟然破天荒的睁开了眼,没有无视她的要求。 她一看,心里一乐,主动凑上去,凉凉的小手贴在男人脸上,捧起他的俊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眨巴眨巴眼:“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啊老板?” 池仲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余光撇到桌子上放着的日历,上面用黑色的笔在今天的日子上画了个圈。 他伸出一只手捏捏手背上的肉:“老板带你去个地方。” 叶三“嗷”一声,接着开心的掏出手机,给陈乙丙打了个电话,把自己下午的课交给了他。 陈乙丙:“......”tat!在二十七岁还没女朋友的单身狗面前这么秀恩爱还顺带压榨他真的人道吗?! 其实关于他的对象的问题,叶三不是不关心的,只不过他贱名在外,大家都知道法医系有个菊花哥哥对尸体有着变态的狂热,而且有人听说他家里有个柜子放的都是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搞来的标本,有的比学校的还新鲜,这个传言一出,别说女生,就是校园里的母狗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叶三曾经热切的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条件别提多合适,人貌美如花又年轻,声音也温柔,只不过当叶三把满怀期待的陈乙丙领到市立医院的太平间,并兴致勃勃的拉开其中一个柜子的时候,陈乙丙就已经有了跟她绝交的念头了。 不过后来,陈乙丙的女朋友确实还是叶三给他安利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叶三,才池仲景的默许下成功把自己的课推给陈乙丙后,就欢快的上了自家老板的车,乖乖系好了安全带。 “老板,老板,我们去哪里啊?”——请自动脑补爸爸去哪儿的主题曲,那是叶三刚学会的歌。 池仲景认真开车,并不想搭理她。 “老板,我这身衣服行不行?用不用回去换一件正式点儿的?”她扯扯自己的小黑裙,感觉好像不太美丽。 “行。”他看了她一眼,白衬衣小黑裙,带点儿褶皱,看上去有点成熟,不太像她的衣服。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送给她的那条裙子,水一样清澈的颜色,那才配她。 叶三还在一旁嘀嘀咕咕,丝毫不知道她旁边的男人起了想要再给她买衣服的想法。 车子很快开到了目的地。 叶三下来,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j市的市中心,但是与背后的高楼大厦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小洋楼,明显不像是现代建筑,灰色的砖墙,黑色的雕花大门,倒像是那个她没有经历过的,充满战火纷争的时代。 “真好看!”叶三抬头看着房子二楼的窗户,轻轻的感叹道。 池仲景站在她身后,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门口已经有些模糊的门牌上,眼里闪过一丝柔和。 在叶三希冀的目光中,池仲景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钥匙,走到大门前,打开了小楼前面的大门——叶三这才注意到,虽然小楼看上去风格老旧,但却好似一点也没有受到年月侵蚀一般,就连大门都没有一点锈迹。 大门推开的时候,不免“吱嘎——”一声。 叶三刚踏进大门,就感觉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着自己。她低头一看,随即开心的弯腰,把那毛茸茸的一团抱在怀里:“阿绿你在这儿啊,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呢~”她脸颊蹭蹭它毛茸茸的猫脸,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月牙。 池仲景臭着一张脸提着阿绿的后颈把它拿开:“离她远点儿。” 叶三瘪瘪嘴:“当年你附在人家身上的时候可没少折腾它,现在出来了,就忘恩负义了?” 说起猫这个事儿,叶三也一直有点纳闷,为什么他能附在阿绿身上,不附在别人身上呢?至少还可以说说话什么的。 这件事他问过池仲景,被后者一句“不方便”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她只当自家老板觉得附在猫身上是件丢人的事,所以后来也没再提,不过好在他附在阿绿身上了以后,还是第一时间告诉她了它的身份了不是?虽然当时吓了一跳,但真是高兴坏了。 对于附在猫身上这件事,池仲景不是不想提,而是确实如叶三想的那样,过程有点丢人。 他淡淡的瞥了在自己手下挣扎的阿绿一眼,那猫接着收起凶狠的表情,乖乖垂着四肢,像只布偶一样任他抓着晃来晃去,最后在池仲景把它放在地上的时候,更是一溜烟儿就窜进了草丛中,留下个尾巴竖在半空晃来晃去。 叶三:“......噗!” 她有些促狭的看向池仲景,故作若无其事的在他身边悠哉的踱步过去:“唉,某个人还是当猫的时候好一些,多听话啊!” 说完,她也没敢回头看自家老板的脸色,自顾自的走到小洋楼的楼门口,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是锁的。 有点尴尬。 叶三刚调侃大胆的摸了老虎屁股,现在可没胆子回头看老虎的反应,一时间只能呆站在门口,假装思考人生。 半晌,身侧伸过来一直握着钥匙的手,那只手皮肤白皙,血管微微凸起,手指自然弯曲,修长有力,和古朴的钥匙衬在一起,叶三看着那只手,脑子里竟然闪过了池仲景穿着一身长袍,手握书卷的样子。 翩翩书生。 她一下子就沦陷了,双手不自觉的找到男人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他指缝中穿梭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感。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做猫好?” 叶三发自内心的摇摇头:“还是人好。”要不,她怎么这么努力的活下来呢,对吧? 进了小楼,叶三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低调的奢华。 墙上的字画,叶三虽懂得不多,但也从落款处知道,这是著名画家的画作;屋内的摆设,精致又不失文雅,一看就是书香门第。 “老板,这是你从前住的地方吗?”叶三兴奋的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喜欢正堂那只黄花梨的椅子,但又不敢坐,就站在旁边问道。 池仲景看着正堂中央的那幅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听见叶三的声音,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茫然。 叶三见状走到他身边,冲他眨眨眼。 池仲景点点头:“这是我母亲去世之前,带我住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悲伤。 本来应该是充满回忆的温馨中带点怀念的气氛,叶三站在一旁憋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那......那墙上挂的画,应该是真的了吧!” 说完,她恨不能自己变成那副画贴在墙上。 池仲景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是当年我在皇宫的时候,那位画师送给我的的。” 叶三点了点头:“你们是好朋友。 池仲景没说话。 “你说,这是你和你母亲一起住过的最后一个地方,那你父亲呢?”叶三歪歪脑袋,好奇的问道。 池仲景看了他一眼,然后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叶三着实吃了一惊。 她两眼瞪得圆圆的:“那......” 池仲景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转头瞥了她一眼:“他是个将军。”上楼,左转,第一个房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套已经生了锈的盔甲。 撑起盔甲的木人很高,足可见当年盔甲的主人是多么高大威武。 “他从城里的尸体堆发现了我的母亲,并把她带回家,后来便有了我。”这些过去的故事,现在想起来,竟然依旧记忆如新。 “那他知不知道......?”叶三急忙问道。 池仲景继续说道:“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从尸体堆里领一个断了胳膊断腿没了心跳,但是下一秒就自己自动恢复的人回家吧。”几百年前的事了,他的眼里泛起一丝温柔,“我父亲是个奇怪的人,所以在那个年代,竟然接受了我的母亲,并且生下我,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才不像是个正常人类。” 叶三第一次听老板讲起他的父亲,真个人都入了迷:“后来呢后来呢?” 池仲景伸出手,指尖在盔甲表面虚虚的划过:“后来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他四十岁战死沙场,只留下我母亲和我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几百年。” “我母亲不愿吸人生气,身体越来越虚弱,后来就去世了。”他垂了垂眼眸,眼中没有悲伤。 叶三呆呆的站在原地,听到这个结局,鼻头突然有点酸酸的。 池仲景再转身的时候,惊愕的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小姑娘,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滴答滴答的落在胸口,裙摆。 第119章 听老板讲那过去的故事 池仲景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在自己胸前:“你和我母亲的情况不一样。”他轻轻摸摸女孩头顶的短发,“你体内的生气和死气都非常听话,只要你自己不作死,活到宇宙毁灭都是有可能的。” 女孩还在抽泣。 她抓着男人的领口,手指一分一分的收紧。 池仲景有些瞬间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冷言冷语惯了,所以都不会安慰小姑娘了,为什么他说了这么多话,她却还是在哭呢? “那你呢?”叶三突然仰起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激动,“我能活到宇宙毁灭,那你呢?”她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安,喃喃的说道,“你的父亲是普通人,所以你母亲在他去世之后独自一人生活了几百年,我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但之前你不在的那一年多,我努力工作,努力生活,但是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还是会担惊受怕。”她抿抿唇,“你母亲因为有你,所以才能一直坚持,但是我也只有你。” 叶三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这点池仲景一直知道。 她从小没有父母,后来还被全村的人当成妖怪关在井里五年,饶是在他离开的这一年里,她被逼着成长了血多,但在内心里,她还是惧怕自己一个人孤单的生活。 尤其是,这种孤单可能不是短短的一两年,而是,几百,甚至几千年。 想到这里,池仲景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一样,喘不过气来。 这个世界总有一个人,会让你想要坚持活下去,而不是和他一起死。 这是母亲在去世前,对他说的话。 她说,他的父亲是个英雄,英雄应该战死沙场,而她,如果注定要孤独的生存下去,那她选择带着和父亲一辈子的记忆活下去。 傻瓜。 池仲景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母亲的。 后来,母亲去世后,他也上了战场。 只是,他活着回来了,所以,他觉得自己不是英雄。 后来,他成为了一个法医。 再后来,他感应到了,另一个尸体的存在。 “原来你是想到了这个啊......”漫长的几十秒的沉默过后,池仲景长长的喟叹一声,原本圈着叶三的手臂更加收紧了几分,“既然你担心我出事,那我就更不能让自己出事了。”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叶三并不满意:“那你还是会出事了?” “放心。”这次池仲景回答的语气缓慢而坚定,“就算我出事了,我保证,我会回来的,就像之前的那一年。” 叶三张口欲言,被池仲景下一句话不急不慢的打断:“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不管他们两个人今后还会经历什么,不管这个世界还会发生什么,不管他们之中哪个人出了事,他们彼此都会一直等下去。 不说什么让她自己寻找幸福的鬼话,因为他坚信自己能够回来。 无论多么艰难,都会回到她身边。 也许是这样的信念太过坚定,即使池仲景没有多言,叶三也没有开口多问。她只是轻轻点头,慢慢的叹了口气。 “好了。”他双手上移,改为捧着她的小脸,眉宇间难得闪过一丝困惑,“我就没见过哪只尸体像你这么爱哭。” 叶三哭笑不得:“能哭的尸体本来就我一只好吧......” “走。”池仲景牵起她的手,“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啧啧。”池仲景母亲的房间里,叶三看着墙上女人的照片,满眼都是惊艳,“这也太美了吧。” 照片中的女人有一张清秀古典的面孔,长发烫成那个时代女性时兴的大卷,修长的脖颈有一半被深紫色的旗袍领子遮在下面,眼神平静,祥和,靠在床边,手边还放着书卷。 光是看着,叶三就觉得,老板是她的亲生儿子,眉眼间相似的地方还真不少。 旁边挂着一张装裱精致的画像,上面的男人高大威猛,头发高高的竖起在脑后,脸上神采飞扬,手持弓,背上还背着箭筒,身上穿着的,正是刚刚在隔壁房间看到的那副盔甲。 “郎才女貌。”叶三中学毕业后肄业多年,“复活”后看的也尽是一些医学方面的典籍,词汇量本来就不怎么丰富,再加上刚刚哭过,脑子不太灵光,一时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个词来。 她的目光不断在画像和照片之间滑来滑去,最后还是定格在照片上。 “我要是你爸,看到这么美的女人,就算是诈尸也要拉回家啊!”叶三感叹道。 池仲景看向她的眼中含着笑意:“母亲被父亲发现的时候,身中二十三刀,其中有五刀在脸上。” “啊!”叶三惊讶的叫了一声,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披头散发,身上和布满嶙峋的伤口,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个糟糕的形象,“怎么这么惨?仇家寻仇?” “敌军屠城。”池仲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桌子上一个小茶杯把玩着,眼里闪过或明或暗的光,“父亲的军队比敌军晚了一个时辰进城,母亲在的那所城里的百姓大多幸免于难。” 那些已经被封存在史书中的片段,此刻被重新讲述出来,那股肃杀的气息似乎弥漫在空气中。 “所幸那次是母亲第一次死亡,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与众不同。”池仲景继续讲道,“她身上全是伤口,却感觉不到疼痛,就一直趴在尸体堆里装死,直到父亲的军队进城重新夺回城池准备安葬死了的百姓的时候,母亲才跟在父亲后面悄悄回了营。” 那是一段惊心动魄又离奇的故事,他小时候问的时候,母亲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以后有机会,叶三又感兴趣,他也愿意把这些事一点一点的分享给她。 “真是个奇女子。”叶三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又回到那一相片一画像上,“这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只特别的尸体,而也是这么巧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可以抛开所有陈旧束缚的思想接纳于她。 叶三看向池仲景,后者正站在书橱前面,取出一本书翻看着。 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呢? 他能感应到她,他们相互吸引,这就是命中注定,没有如果,就是他们两个人。 叶三的心突然豁然开朗了。 == 这天一早,叶三,陈乙丙,唐元,苟句。实验室四大天王难得同时早到,又凑在了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哎,给你们说个......八卦,不对不对,不算八卦,消息吧。”陈乙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苟句向来对陈乙丙的消息不感兴趣,头也不抬,继续看报纸。 唐元趴在实验桌上也是兴致缺缺:“你的八卦无非就是哪个学校又进了漂亮女尸了,又入手了什么新鲜器官之类的,没兴趣。”说完,又补充一句,“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前两天偷偷把小三儿的照片放在了学校的内网上,现在好多人都慕名而来,说要参观最美女尸,你自己应付啊!” 叶三一听,吓了一跳,立刻瞪起眼睛:“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一拍桌子,震得陈乙丙浑身发抖,“你.....你......”叶三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慌莫慌!”陈乙丙忙解释,“那照片我p了十万八千遍,保证你自己看了都认不出来!”他害怕叶三不信,忙掏出手机找出照片举到叶三面前,“你看!” 叶三定睛一看,确实,除了体型一样,五官根本就不是她。 “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啊。”虚惊一场后,叶三翻了个白眼,“倒时候人家真的来参观你怎么办?我可不会再躺回去的!” 陈乙丙苦笑:“拜托,我当时就没说是你好吗,是这哥理解错了。”他指指照片上的女尸,解释道,“这是咱们实验室今年新买的尸体,东北那边的,我上个星期已经被老板派去交涉过了,人家本来是自愿捐赠,我们象征性的给了些钱,算是买的。” 唐元耸耸肩:“谁让你当时说的模糊来着。” 叶三撇撇嘴:“哦,那没事儿了,你可以讲你的八......消息了。” 陈乙丙一噎,重新坐回原位:“你不是派李太去下面的派出所查案子了吗?就是那个妈半夜吸毒过量死了女儿特漂亮的那个案子,他之前来咨询了我几个问题来着。” 叶三歪歪脑袋:“嗯,有印象。” 陈乙丙眼睛闪了闪:“她妈妈的毒品,竟然就是她那个漂亮女儿给她提供的。”他叹了口气,“女儿倒是没吸,妈都不成样子了,而且你猜猜那个个提供给她女儿毒品的男人是谁?” 听他这么一说,叶三几乎可以肯定,肯定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难不成是隔壁王教授?”她乱猜一通。 陈乙丙:“......王教授孙子都跟那女的差不多大了......你再猜。” 叶三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就猜是王教授的孙子好了。” 陈乙丙:“......算了还是我自己说吧。”他撇撇嘴,“之前来这儿找你的那个小孩儿,他姐姐不是假孕来着吗?” 叶三这才算提起兴趣:“是啊,怎么?”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别告诉我那个让她姐姐假孕留住的男人,和给那个漂亮女儿提供毒品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啊!” “bingo!”陈乙丙打了个响指,“最近聪明了哦!”他继续说道,“不仅是那个男人,那家死的女人和剩下的女儿也是有故事的,我偷偷去打听了一下,原来都是以前坐过牢的,经济诈骗和谋杀,半年前被那个男人从牢里弄了出来,改名换姓偷偷生活在这儿,要不是这次她妈不争气死了,估计警察还查不到这件事儿呢!” “查到有什么用?”唐元挑挑眉毛,“那个男人既然能把两个犯人从牢里弄出来,还是走毒品这路子的,后台不是你我能想象到的硬,就算查出来,估计最后也是用钱摆平的事儿。” 苟句翻报纸的手指一顿,不说话。 “哎二狗子,你那天不是说......你要去旅游来着,怎么样,搭伙吗?”唐元突然想起这茬。 苟句推推眼镜,把报纸阖上:“不去了,我临时决定回趟家。” 第120章 拦住 “对了。”陈乙丙点点自己的侧脸,“还记得那个女的脸上的伤疤吗?” 叶三点头:“我当时瞥了一眼,伤疤至少三年以上了,你说她半年前被人从牢里弄出来,那这伤是在里面的时候被搞的吧?” 他们没有一个人质疑陈乙丙消息的准确性,也没有人问为什么他能打听到这么多东西。每个人都有他比其他人强的地方,陈乙丙的长处,除了他对尸体变态一样的狂热,那就是他打探消息的能力了。 毕竟除去前面那两个猥琐的字,在整个学校里认识他的人还是要尊称他一声“哥”的。 神奇的生物吧。 叶三算是发现了,池仲景收进来的这些学生,基本没一个是正常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妖怪吸铁石? 听了叶三的话,陈乙丙点点头:“据说是想在监狱里装精神病,但是被当场戳穿,然后拉到角落人道的揍了一顿。”他瞥了叶三一眼,一脸心有戚戚的样子,感叹道,“这个世界上,最狠的还是你们女人。” 他撇撇嘴:“你看那女的的脸,虽然划的伤口不长,但深,这辈子是修复不了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三托着下巴没好气的接了一句,“能给自己妈吸毒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况且你不是还说了,她之前是因为故意杀人进去的,还装精神病。”她对那个女儿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我不是说她活该,女监都是些什么人她自己呆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那不是蠢到家就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末了,她又问:“那那个男的呢?什么势力这么厉害?” 陈乙丙眼里闪过一丝高深莫测:“这你就别问了,总之很厉害就对了。” 叶三对这个人不感兴趣,她想知道的是,就算这个背后的男人势力通天能抱住自己,那刘士泽姐姐的案子该怎么办?那孩子可是一心一意想为他姐姐讨个说法,可别因为这件事就对警察这个行业失望,放弃当法医的想法了啊。 那可真是个损失。 陈乙丙一眼就看穿了叶三的想法:“我知道你还在想那个小男孩儿的事儿,我打听过了,听说很快就会把两个案子组合调查,之前她姐姐那个,咱们省局也掺和了一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参加调查,到时候我替你去争取争取。” 叶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好?” 陈乙丙立刻哀嚎一声,捧着自己的胸口作心痛状:“哎哟我的桃花妹,咱俩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在怀疑你菊花哥这颗拳拳之心?” “你这颗‘拳拳之心’,还是留着明天新尸体拉来的时候再送出去吧。”陈乙丙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脖子一僵,连看都不看,立刻讪笑着起身站到一边:“哎哟老板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那谄媚的表情就差脖子上搭块毛巾手里提着铜壶了。 剩下三个人纷纷翻了个白眼。 池仲景没有落座,而是直接走到叶三面前,柔声说道:“一会儿我去警局开会,下了课你直接回家,不用等我了。” 叶三点点头:“我正要跟你说呢,我晚上要去听王教授的讲座。” “那我回来接你。”他说完,连理都没剩下三只一下,转身就出了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一样的男人。 “你最近......”唐元斜着眼看叶三,怪里怪气的问道,“怎么和王教授走这么进了?别告诉我你想跳槽?” “啧啧......”陈乙丙忍不住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哥,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已经是山顶洞人了吧?”他瞅瞅门口,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隔壁实验室的方向,“最近王教授可是我们系最抢手的教授。” 唐元吓了一跳:“老王都那把年纪了还有市场呢?” 说完,他的眼神在对面三人脸上滑过,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他拍案而起:“别告诉我,你们俩也要去听老王的课啊!” 陈乙丙摇摇头:“不,我是自动申请去给王教授打下手搬投影仪的。” 这下唐元真的是一头雾水:“你们傻了吧,这还是从前那个把隔壁实验室踩成蚂蚁的你吗?你不是一直都看不惯隔壁那些老学究的吗?” “错。”陈乙丙比了个叉号,推了推眼镜,“请叫我小学究。” 说完,起身拍了拍唐元的肩膀:“我去楼下给王教授买水了,再会吧,少年。” 叶三也看不下去了,抬了抬下巴:“狗师兄,提点一下他。” 苟句起身,把报纸叠的整整齐齐,收进包里,同陈乙丙一样拍了怕他的肩膀,严肃的说道:“最近学校要新建一个三实验室,学校里说了,让王教授在咱们系青年教师中选一个踏实可靠的,主要负责。” 说完,苟句转身也出了门,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实验室里瞬间只剩了叶三和石化的唐元两个人。 半晌,唐元才消化了这个现实。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抱着手臂靠着桌子看着他的叶三:“小三儿啊......你说我现在去给老王买饭还来得及吗?” 叶三耸耸肩。 唐元突然从凳子上一跃而起,飞快的朝外面冲,嘴里还念叨着:“不行,我得请老王去我家吃饭,我做给他吃,这样才有诚意.....” tat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啊! == 晚上,池仲景开会回来,同时也带回来一个消息。 和下午叶三他们聊得那件案子有关。 因为涉及到毒品问题,所以案子现在是交给了市局的缉毒处负责,当然,关于这两件案子中死者死因的调查工作如果还是由去公安局负责未免有些配合不起来,于是领导大手一挥,干脆把这一系列案子全都交给了市局。 其实案子查到现在,该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缉毒处那边之前也调查这个男人有一段时间,此刻案子涉及到了他,但又不敢贸然抓人,所以剩下的工作其实也没有法医这边什么事了。 至于和两个案子都有关系的男人......这不是叶三他们该关心的。 不过她相信,不管势力多大,只要他做过坏事,总会逃不出这个法网。 第二天叶三去警局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原本只是瞥了一眼就想过去,但没想到那人转头看到她的时候,竟然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五官虽美,但始终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再加上曾经在监狱里呆过,露在外面的皮肤仔细看有些粗糙,再加上身上这条鹅黄色的裙子样式太嫩,着实不适合她。 “叶医生,又见面了。”女人下意识的捋捋自己的头发,不让脸侧的伤疤露出来,“我叫陈聘婷,之前在......现场见过的。” 叶三不知道她为什么拦下她,但也不好意思扭头就走,只好点了点头:“记得的,你好。” 两人握了握手。 陈聘婷不知道是从前受过什么刺激,导致现在不管干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有些细碎的小反应和抖动,像是控制不住脸部肌肉似的。 叶三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吸毒。 “如果是关于您母亲的案子,陈小姐,我只是个普通的法医,而且这个案子也不是我负责,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同志,他们可能能了解更多。”叶三诚恳的说道。 于情于理,她都想快些离开。 她不想和吸毒的人呆在一起。 陈聘婷似乎是想微笑一下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叶医生,能不能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我有事情想问您。” 叶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 她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想问她些什么。 安稳坐下后,陈聘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叶医生,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拿到尸检报告。” 叶三愣了一下:“尸检报告向来都是向家属公开的,而且要家属过目并且签字的,难道派出所当时没提供吗?” “叶医生是个聪明人。”陈聘婷靠在椅子背上,眼神淡淡的落在叶三身上,让叶三没有来的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想要的是,之前那个刘卉那个案子的尸检报告。”她母亲是自己吸毒过量猝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尸检报告就算做成花也没什么好要的。 叶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她突然一顿。 她想帮那个男人,所以要刘卉的尸检报告,是想做更多的准备,还是还有更深的目的? 她停了几秒钟,眼里突然浮上一层迷茫:“她的尸检报告,你要做什么?” 她估计陈娉婷也知道,这个案子她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去露了个面,而且现在整个案子移交给了市局,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聘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叶三也看着她,两个人都绷着,没有说话。 “叶医生,我从前......坐过牢的。”陈聘婷喝了口咖啡,突然开口说道。 叶三既然知道了她的目的,此刻已经没有了什么好奇,也学着她的样子抱着咖啡抿了一口,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哦,是吗?” 这是要开始闲话家常了吗? 可惜,她对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低头看看表,说道:“陈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上班要迟到了。”她拿起包欲起身离开。 “等等。”陈聘婷不慌不忙的拦住了她,“叶医生,我们还没聊完呢。”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你既然对我们之前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那我们就聊聊,你和你的那位‘老板’之间的故事吧?” 第121章 鲁莽 叶三抬头,定定的盯着她,看着她脸上隐隐浮现出来的得意之色,眉头皱了皱。 “陈小姐什么意思。”她面上不慌不忙,落在对面的陈聘婷眼里,只当她是强装镇定。 陈聘婷眯了眯眼:“叶小姐年纪不大,看上去却还挺镇定的。” 叶三听了这话心里os,我看过你的档案,咱俩差不多大好吗!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她也只能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是啊,从外表看,我是比你年轻十几岁。” 陈聘婷脸一僵。 不过她脸本来就是僵的,现在看上去也只是更丑陋了几分而已。 没办法,相由心生。 “叶医生,有些话不用我跟你挑明吧。”陈聘婷缓缓说道,“你是小地方的研究生,突然跟了池教授这么大牌的教授,而且还进了s大,短短三年的时间,s大讲师,s省公安局法医二把手。”她轻蔑的挑挑眉毛,“说你不是潜规则,谁信?” 叶三郑重的点点头:“嗯,我也不信。” 陈聘婷被叶三如此爽快的承认懵了一下。 叶三也不看她,接着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说,要把我潜规则的事情曝光到媒体,然后让我和老板身败名裂?” “拜托。”她翻了个白眼,“老土的招数。” “土不土无所谓。”陈聘婷的脸已经有些发青了,“好用就行。我认识个人,专门从事这项工作,搞臭一个名人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这招她用过很多遍,炉火纯青,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这一招的威胁。 来之前她当然调查过叶三和池仲景。 前者是孤儿,没有任何背景,而后者背景虽然扑朔迷离,又顶了个“池神”的名头,可是人低调的很,在一个大学里窝着做教授,想必也是没有背景所以升不了官吧。 想到这里,陈聘婷觉得自己运筹帷幄,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二。 她正心里暗自得意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窗外突然飞过一只暗绿色的鸟儿,在经过窗口的时候,突然扑腾翅膀,停在了窗外大树的树枝上。 叶三觉得此人脑子基本有病。 就这智商,怪不得连找那家人去要尸检报告比较简单这种事都想不到。 她转了转眼珠,嘴角一耷,凑到陈聘婷面前,故作神秘的朝她勾了勾手指:“陈小姐,我问你个问题。” 陈聘婷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凑了上去。 “你看过变魔术吗?”叶三小声的问道。 陈聘婷皱了皱眉头:“叶医生,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叶三直起身子,开心的扬起唇角:“陈小姐,你信不信,我就坐在这儿,双手不动,也可以打你一耳光?” 她两条腿随意的交叠,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 陈聘婷扬了扬眉:“什么玩意儿......”“啪!”她话音还没落,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一时间整个咖啡店的人都看向她们两人这个方向。 陈聘婷的脑袋瞥向另一边,发丝从耳后散落在脸前,形容狼狈。 她飞快的抬起头,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叶三交叠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还有她盈盈的笑眼,气急败坏的想要起身:“你......” “啪!”又是一耳光。 这次陈聘婷看的清清楚楚,叶三的双手,分毫没动。 “不要威胁我,还有,不要试图去找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叶三的声音压低,对于陈聘婷来说,这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一样。 她的双颊火辣辣的疼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女孩的双手,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她带着匕首来,但对方却是个扛着原子弹的。 陈聘婷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乱成一团的头发,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口冲过去,她的双脚有些发软,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在几年前,她站在被告席上被法官判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这次是恐惧,不是对已知的结局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叶三坐在原地,看着陈聘婷手忙脚乱的上了出租车,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而是静静的拿起杯子,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烦躁,索性放下杯子,看着窗外发呆。 臣良走进来坐在她旁边,自顾自的给自己叫了个小蛋糕,有一搭没一搭的挖着。 “哎,我说。”他看起来倒是听开心的,“刚才我打那女人可是实打实的两巴掌啊,估计现在得肿了。”他看看自己手掌,喜滋滋的说道,“原来打人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 他抬头看向正在发呆的叶三,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快告诉我,那女的是谁啊,是不是对你家老板动手动脚了?” 他兴致勃勃,对面的坐着的女孩却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刚才的霸道总裁范儿完全消失,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 臣良看她的样子,低头想了想,也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就不再说话,两个人安静的坐在咖啡厅内,直到池仲景推门进来,臣良才冲他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叶三扭头看向池仲景的时候,眼神有些迷茫。 “老板。”她抿抿唇,看了他一眼,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我刚才做了一件坏事。”她看向窗外,“我仗势欺人,打了她,还威胁她。”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我当时只是讨厌她的所作所为,想出口气,但却忘了这样做的后果。”叶三闭上眼睛,掩饰住眼中的自责,“我可能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招惹了大麻烦。” 她不担心陈聘婷怀疑她不是人,这毕竟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太离奇,她只是想到了那个她背后的男人,她害怕她和老板虽然可以置身事外,但自己身边的朋友,唐元,陈乙丙,苟句,甚至是实验室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她报复的对象。 叶三头一次这么鲁莽,就为此受到了教训。 “你是做的鲁莽了一些。”池仲景看着女孩满脸的沮丧和懊悔,淡淡的开口,“但是。”他话锋一转,伸出手,搭在女孩攥在一起的双拳的上,把它们包裹在自己手心,“你做的很好。” 叶三猛地抬头,眼中还有没来及褪去的雾气:“什么?” 她做的好? 池仲景垂了垂眼皮,用缓慢而冷静的语气说道:“我夸你,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是就整件事来说,你这样做,未尝不好。” 虽然这个女人的威胁毫无震慑力,但也是只对他们来说,对于刘士泽的家庭,对于其他普通法医,叶三这条路行不通,她自然还会有更多方式去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换一个角度说,她第一个选择来找叶三,而叶三又给了她这样严重的心理冲击,对于剩下的人来说,是躲过了一劫。 “你先别自责,我先问你。”他抬眼看向她,眼神仿佛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一下子让叶三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叶三吸了吸鼻子,想了想,小声道:“她调查了我,觉得我无依无靠,是最简单的突破口。” 池仲景像是一个正在讲故事的人,带着她一点一点的捋清整个脉络:“那你害怕的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叶三双手手指不自然的绞了绞,声音也有些急躁:“还不是她背后的那个男人?我听陈乙丙说,他势力大得很,那个女人和她妈从前犯罪被判了无期,还不是只坐了五六年就被他......” 叶三突然顿了一下。 池仲景直起身子,了然的眼神看着她。 既然那个男人厉害的很,能把两个判了无期徒刑的人从牢里弄出来,还可以掌握s省相当部分的毒品交易网络,要拿到一份尸检报告而已,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叶三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个背后的男人......其实已经放弃了陈聘婷,现在她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给自己找办法脱身?” “不不。”叶三摇头,“应该还没有完全放弃,不然这个女人也不会查到我们所有人的资料。”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新问题。 她看向池仲景,后者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叶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可是......那毕竟是他从监狱里弄出来的两个人,就算他势力再大,弄两个人出来也要费点功夫吧,而且一直安置在这边半年多,这么多投入,难道说放就放了?” 她从前住的地方,是小村庄,人少是非也少,人们没有那么多纠葛。而如今住在大城市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繁华背后密密麻麻交织着的链条,说不上光明还是黑暗,都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摆在她面前,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她不懂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明白连接他们的究竟是感情还是利益,她只是凭自己的猜测,问出了这个问题。 “想知道?”池仲景挑挑眉毛。 叶三点点头,摆出求贤若渴的表情,就差身后长出一跳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了。 “最迟三天。”他看向窗外,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你我都不用动,只需要看戏就好了。” 第122章 小剧场——怀孕记 叶三怀孕的时候,因为怀的不是凡胎肉体,所以怀孕的时间格外长。别人的头三个月,她过了七八个月,等的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怀孕这回事了的时候,肚子才开始慢慢显怀。 于是在日常的对话中,都是这样的: “哟叶老师,怀孕了啊,看着肚子是四个月了吧?”——已经怀胎十月的叶某人淡定点头。 又过了半年。 “哟,叶医生,你这是第二胎了?四五个月了吧?啧啧,池教授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厉害厉害。”——已经怀胎十五个月的叶某人脸有点僵。 又过了半年。 “叶医生......”叶三光看对面人的脸色也知道,她是在用眼神提示她,要准备交罚款了。 “我不开心啊!啊!啊!啊!” 这天晚上叶三回家进门,叉着腰在客厅中赖着不动弹了。 “我这功夫别人都怀了三胎了!”叶三拍拍自己的肚皮,悲愤的瞪了坐在地上懒洋洋的看书的池仲景一眼,气鼓鼓的背过身去,吼道,“我不要和你好了!” 瞧,这叶三虽然怀孕的过程跟平常人不一样,但这孕妇的脾气却是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大得很。 池仲景听到这句话,总算是抬了抬眼皮:“心情不好?” 叶三气不打一处来:“你顶个大肚子顶上两年试试!”肚子里的是自己的孩子,气不起来,她就只能把怨气撒在孩子他爸身上。 当初是他说的,她的体制和她母亲不一样,生孩子后不会又什么后遗症,感情这症状全在怀胎过程中了! 搞得她现在都不敢出门,害怕遇到熟人,又以为她怀了第三胎了。 “其实也不是心情不好。”叶三叹了口气,蔫蔫儿的走到他身边,费劲的坐下,“只是这孩子怀了太久,我心里总是上下不安的,怕出事儿。” 池仲景没说话,只是在她坐下的瞬间起身,一个人闷声走到客厅的柜子前,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包口罩,默默拆开一个,带在自己脸上,另一个递给叶三。 她下意识的接过来,眼里写着疑惑:“干嘛?” 池仲景挑挑眉毛:“不是不想怀了吗?走,拿出来。” 说完,他弯下腰一把横抱起地上的叶三,不顾她轻微的挣扎用手按住她的双臂,径直朝地下走去。 由于工作缘故,他们家地下室被改装成了一个实验室,叶三被放在解剖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蒙圈的。 直到池仲景消完毒穿好了隔离服,并且开始给她脱衣服的时候,她才愣愣的看向他,声音有些颤抖:“老......老板,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拿出来?这可能吗? 池仲景的口罩后面传来两声轻笑:“自己看着。” 说完,麻利的给叶三换完衣服,全套工具闪着光搁在台子上。 就这样,叶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子被划开,然后他的老板一脸淡漠的把她肚子里的那颗散发着死气的黑色的......蛋,掏了出来,小心的放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玻璃箱子中。 “......”叶三有点无语,而池仲景更是直接最后把缝合的针线递给了她:“听说最近你的基本功生疏了,肚子自己缝吧。”说完,就去角落里摆弄那个“蛋”去了。 叶三:“......”tat......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她和她老板这么恐怖的夫妻了吧,妻子怀胎二十二个月生了个黑蛋,丈夫亲手划开肚皮接生,最心酸的是,最后还要她自己把肚子缝回去...... 叶三看“蛋”心切,飞快的缝好肚皮,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适应了一下暌违两年的自己轻盈的身姿,这才走到玻璃箱子前面,看着里面那个一看就非常诡异的,散发着黑气的球状物。 之前池仲景给她打过预防针,所以她对孩子现在的状态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 “老板,我想问你个事儿。”叶三戳戳池仲景的手臂。 池仲景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叶三沉默半晌:“老板,孩子,是不是一开始就可以拿出来在这个箱子里面养着?” 池仲景闻言转身,直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赞许的说道:“嗯,智商最近有进步。” 叶三:“......那你怎么不早说?”她挺着肚子挺了两年,导致现在孩子出来她都一点都不激动了啊摔!以后还怎么给这个蛋母爱啊!是不是她今天不抱怨这个蛋就永远在她肚子里啊! 别说了,她现在心力交瘁...... 池仲景耸耸肩:“我以为你是想体验怀孕的感觉。” 所以连续体验二十二个月吗魂淡! 叶三出离愤怒,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第123章 恶报 “新闻来了新闻来了啊!”陈乙丙嘴里含糊不清的一边嚷嚷着一边进门,手里举着份报纸“哗啦哗啦”响。 一屋子学生瞬间从眼前的干尸中拔出眼睛,看向这个没有丝毫形象的他们陈老师,目瞪口呆。 显然,陈老师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嘴一松,烧饼差点没叼住。 “哎?上课啊......”陈乙丙和教室里的学生们大眼瞪小眼,然后狠狠的剜了一眼站在一旁无辜脸的叶三,尴尬的摆了摆手,“大家不要管我,学起来,学起来啊......”他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教室。 叶三看着这搞笑的一幕,拼了命才忍住没笑出来。 等陈乙丙出去,她才冲着学生们笑笑:“好了,继续实验吧。” 十五分钟后—— “桃花妹,你这是在陷害我。”陈乙丙一脸严肃。 叶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先把最边上的饼渣子擦干净了。”她撇撇嘴,“我在电话里给你说什么了?”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是不是说,实验室上午有课来着?” 陈乙丙张着嘴呆了两秒钟,别开脑袋:“你每次有事儿的时候都说有课,谁知道真的假的啊......” “狼来了的故事教育我们,就算是听到一千次狼来了,前面九百九十九次都是假的,第一千次也还是要相信。”叶三挑挑眉毛,顺手把他手边的报纸拿起来,飞快的扫着上面的新闻。 “行了,对不起了。”她的余光扫到陈乙丙的表情,然后笑着说道,“我道歉了,你也别卖关子,什么大新闻,速速说来。” 陈乙丙看着叶三,深呼吸,心里默念三遍“我打不过她”,然后微笑着抬起头,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唐元和叶三一眼,叹了口气:“你们知道为什么好多职业从古至今到现在已经失传了吗?” 唐元打了个响指:“我知道,是因为跟不上时代了吧。” “不。”陈乙丙严肃的推了推眼镜,一字一顿的说,“是因为热情!热情!”他在说“热情”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整个人马上要跳起来。 叶三摊手:“我们现在就很有热情!” 陈乙丙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是我的热情!是我的!”他几乎要跳起来,“如果连讲故事的人都没热情了,那以后谁来讲故事呢是不是?” 唐元和叶三对视一眼,表情变得庄重。 “对不起,是我们错了。”唐元起身,朝着陈乙丙深鞠一躬,“这位非常热情的同志,请您快开始将吧,再不说,你的听众也要没热情了。” “行了行了。”陈乙丙摆摆手,把报纸从叶三手底下抽出来,“哗啦哗啦”翻到其中一页,指了指一个很小的角落里的一条消息。 叶三和唐元都凑上去,定睛一看。 确实是很小的角落,就在报纸夹缝中间靠下的位置,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人才啊!”唐元的眼睛都快贴在保智商了,他抬起头,面露钦佩,“不得不说,老菊花,你这个眼神还真是贼。” 叶三则是盯着那条消息,轻轻拧了拧眉。 “金城华盛停业三天,红色油漆大书‘血债血偿’。”唐元倒吸了一口凉气,“金城华盛,华滨路上那家?” 陈乙丙点点头:“金城华盛的老板,有传言,就是那个女的,陈聘婷,背后的神秘男人。” “想不到她背后能量这么大。”唐元摇摇头,“怪不得无期都能给弄出来。”他声音一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爸好像很久之前跟金城华盛的老板打过交道,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也没敢问。”唐元回忆道,“像这样大的夜总会,地下什么都有的,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支持着。” 他一边说,一边点点报纸上短短的几行字:“别说有没有背景,这么大的夜总会,就算出了事儿,一般人敢往墙上泼红油漆?还搞得人家停业三天!” 陈乙丙推推眼镜,声音中有几分幸灾乐祸:“不知道这回谁倒霉咯。” “对了。”他看向叶三,表情恢复严肃,“你说上次那女的是冲着尸检报告来的,你确定那家人没问题?不会交出去?” 叶三摇头:“刘卉?她家人一点都不在乎她是怎么死的,现在揪着不放,也不过是顺着儿子的意思罢了......”叶三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惊恐:“你们说,这泼油漆会不会是......” “咚咚。”突然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叶三把自己的猜测咽了回去,和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唐元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规矩的站在一边,陈乙丙也坐直了身子,回头喊道:“请进。” 门开了,是个学生。 “叶老师,外面有个人找您,在实验室里等着您呢。” “哦。”叶三应了一声,随口问道,“男的女的啊?” “女的。”那学生低头想了想,“挺白的,特别瘦,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一边脸上还有个疤。” 叶三一愣,动作僵了一下。 “谁啊?”唐元和陈乙丙都注意到了叶三的不对劲。 叶三起身,拍了拍有些皱了的裙摆,走到镜子前面,整了整头发,深吸一口气:“咱们刚才话题的女主角。”说完,不顾剩下两人惊讶的眼神,转身朝门口走去,“这人莫名其妙的,精神看上去也不太正常,你俩一会儿也过来啊!” 唐元和陈乙丙忙不迭的点头。 等叶三出门后,两个人对视一眼。 “要不要给老板打个电话?”陈乙丙问道。 唐元砸吧下嘴:“当然!上次那女的找了小三儿以后,你没看她垮了好几天的脸吗?” == 其实到现在为止,叶三对于陈聘婷找上自己这件事,始终还有点想不明白。 仅仅就是因为她负责那个案子?因为她是孤儿,无依无靠,看上去好欺负?可是那天她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自己不仅不是个普通人,而且也不是她惹得起的那种,她今天为什么又来找她了呢? 叶三想起那天在咖啡厅自己一时冲动让臣良打了她两耳光的事,心里莫名有些愧疚,眼神也不似那天那样锋利,甚至进门的时候,她还冲着那个瘦长的背影摆了摆手,说了声“嗨”。 手还悬在半空叶三就后悔了。 那天明明都撕破脸了,还“嗨”个什么劲啊! 她有尴尬的放下手,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转过身。 她转过身的那一刻,饶是见多了尸体的叶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怪不得刚才她问那个学生的时候,总感觉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原来是这个原因。 叶三反正和她已经撕破了脸,刚才短暂的尴尬过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强势的一方,而这里也是她的地盘,就索性靠在背后的解剖床上,眼神大大方方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半晌,才开口道:“陈小姐这两天看上去过得不太好。” 不到三天的时间,竟然能让一个人瘦的这么可怖,颧骨高凸,而且原本还称得上秀气的五官,现在全都被大大小小轻轻重重的伤痕覆盖,头上戴了帽子,此刻在室内摘了下来,叶三发现她原本能遮一遮脸上伤疤的头发也被没了半边。 她冷眼扫过去,发现那头发看上去竟然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来的! 虽然不喜欢对面这个女人,但叶三还是忍不住心里感叹了一句:好狠! 她的帽子和口罩还有手套都取了下来放在一边,叶三扫了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陈聘婷露出了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微笑,但是这样的微笑放在现在的脸上显得异常惊悚而又诡异。 “叶医生,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我自找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人的时候,唯有眼睛中还带着几分光亮。 叶三想也不想:“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如果还是关于那份尸检报告,我觉得那天在咖啡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尸检报告?”女人喉咙里发出两声自嘲的笑声,“叶医生,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心情管什么尸检报告?”她朝着叶三走了两步,然后顿住,下巴轻轻一抬,声音中竟然平白有些哽咽,“你知道吗,我妈曾经杀过人,当初还陷害我拉着我一起坐牢,在我眼里她早就不是我的亲人了。” 她说的恳切,叶三静静的听着,胸口直泛恶心。 “我当初被我妈陷害,和她一起判了无期,后来别人弄了出来,改头换面,以为自己能重新开始,重新有一段真正的爱情。”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向叶三,“但是那个男人知道我拿不到尸检报告的时候,就叫人把我打成这样!”她又向前一步,捂着自己的脸,“叶医生,我知道你厉害,能不能帮帮我,救救我?” 她说:“我妈吸毒,我劝她,可是她从来都不听。” 她说:“之前去咖啡厅找你,那都是迫不得已的!都是那个男人逼我的!” 她说:“你救救我,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那个男人,我知道不少,我们一起搞垮他,好不好?” 她说:“叶医生,求求你。” 叶三看着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背后的算计,恶心的不想说一个字。 她在进门前的那一点愧疚,现在是一丝一毫都不剩了。 第124章 扯头发是大忌 有一种人,开口说谎似乎是天性。 这种人在说话的时候可能不想掩饰,甚至还可能有想要推心置腹的念头,但是一开口,却习惯性的编了瞎话,过错全都推给别人,自己是善良高贵被人连累的,亲人,朋友,在他们面前,都可以用自己的利益去交换。 这种人,从来不相信别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别人自然也不会那真心对待她,就如同现在站在叶三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明已经落魄到无路可走,也分明是求人的姿态,但开口却还是蒙人的瞎话。 她的眼神很真挚,外表很可怜,如果叶三没有陈乙丙这个消息传播器,她可能真的会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被人逼迫遭人陷害的可怜人。 不过她也不傻,她怎么能看不出,三天前来找她的这个人,究竟是被人逼迫还是发自内心呢? “叶医生。” 陈聘婷看向站在她对面这个娇小的女生,目光不自觉地下移,落在她抱在胸前的手臂上——就是那只手,三天前咖啡厅里,一动不动,狠狠的给了她两耳光。 她到底是什么人?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偏偏叶三没有丝毫慌张的样子,说不上面无表情,因为她一直看着自己,嘴角还轻翘起,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 她心里一慌,想起从前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她的姐姐,那个把她和她妈妈送进监狱的人。 当时在法庭上,她也是这样的表情,淡淡的嘲讽,让她从一个胜者直接跌落悬崖,败得彻彻底底。 凭什么? 面前这个人也是,她最讨厌的姐姐也是,她们之所以现在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靠的不就是运气吗?她们运气好,遇到了好男人,她运气不好,每次遇到的都是人渣。 陈聘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有些还是新鲜的,来不及结痂,手轻轻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她喜欢这种疼。 只有这种疼,才能让她觉得自己现在是活着的。她情愿这样的疼,也不愿意在回到监狱——那里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半晌,她听见实验室里回响着她的声音:“叶医生,我要求不高,尸检报告我不要了,我只希望你能帮帮我,我想搞垮那个男人。” 话音还没落,门口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喵~” 两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移去,一只灰色的大猫从门口优雅的踱步进来,轻巧的跳上解剖床,凑到叶三身边,蹭了蹭她的后腰。 陈聘婷望进那双猫眼,绿莹莹的一片,看的她冷不丁的后背发麻。 妖怪! 她吞了口口水,定下心神,看向叶三,后者正轻手轻脚的把那只猫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中,轻轻摸着他后背的绒毛,然后突然抬头看向陈聘婷:“陈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陈聘婷看着眼前这个抱着猫的少女,攥紧的拳头竟然轻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一字一顿的重复道:“叶医生,请你帮助我。” 叶三也对她报以微笑:“对不起,我拒绝。” 陈聘婷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叶三摊摊手:“你这不叫帮忙,是伙同犯罪。” “可是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罪犯!他杀了那个女人,杀了我妈妈,还威胁我!”陈聘婷失声喊道,脸上的伤痕因为五官的扭曲变得愈加狰狞,“他搞不倒的,只能杀了他,杀了他.....” 她嘴里不住的念叨些什么,表情疯狂,叶三抱着阿绿,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在刚抬起脚的时候被突然冲上来的陈聘婷一把抓住肩膀。 “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她用力摇着叶三的肩膀,叶三实在忍无可忍,抬手一把把对面看上去已经不太正常的女人推开,自己则是退到门口,方便逃走。 “你真的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叶三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你的事情我所有都知道,不要再来找我,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管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帮助。”她说完,手抬起来,朝着对面披头散发的女人做了个打耳光的手势,“别忘了那天那两个耳光。” 还有,就算你是清白的,你凭什么就能要求别人一定要帮你?这句话叶三没说,只是在心里摸摸陈述。 其实叶三也是强装镇定。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而又不讲道理的人,她的余光看见唐元和陈乙丙正站在走廊的拐角,想要冲过来,她抬手制止了她们,一只手背到身后,比出一个“110”的字样。 对付这种人,她既不想答应她,又不能再拒绝下去。 她现在摆明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就算说再多也没用,只能吓唬吓唬她,说不定会让她知难而退。 “你曾经做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叶三的声音停在陈聘婷耳朵里,仿佛隔了一层纱,飘忽而又清晰,落下的时候又成重锤砸在她心上,砸的她脑仁儿疼。 现在的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双腿发软,扶着桌子连站着都有困难。她抬头看向叶三,却发现眼前的女孩的脸开始变得有点模糊,模糊着模糊着......那张脸竟然变成了她内心深处最厌恶的那张脸! 她的姐姐! 陈聘婷原本扶在桌上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眼里有火光慢慢燃起,只是一瞬间,就成了燎原之势!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她要杀了她!她要杀了她! 另一边,叶三原本看到陈娉婷安静的站在原地,一副脱力的样子,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秒,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脖子突然被一双手狠狠掐住! 叶三艰难的扬起下巴,陈聘婷那张布满伤口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她甚至连她伤口处细小的裂痕都看的清清楚楚! 毛骨悚然! “啊!”叶三说不出话,有些慌乱的扑腾着手脚,双眼睁的老大,喉咙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嘶哑的叫声。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叶三的头发被陈聘婷从后面拽在手里,拼命的撕扯着。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md!老子全身上下你扯哪都行!就是头发扯掉了可再也长不出来了! 下一秒,叶三就仿佛小宇宙爆发一样抬起一条腿,直接用膝盖撞上了对面这个疯女人的肚子,用力一踢,然后一只手摸索到陈聘婷的一侧肋骨,手下毫不顾忌的一用力,然后头一转,成功从陈聘婷手下逃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半空中掠过,直接撞上陈聘婷的侧脸,她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直接摔倒在地。 “乒呤乓啷!”巨大的响声过后,原本在外面听声响的唐元和陈乙丙一愣,也迅速跑进来。 实验室里,几个盘子被撞翻在地,陈聘婷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叶三头发衣服乱糟糟的成一团,有点狼狈,池仲景站在一边,目光冰冷的盯着地上的女人。 奇怪,老板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想这一茬,叶三已经冲到池仲景身边,指着自己的脑袋:“老板,你快帮我看看,头发少了没?” 池仲景低头看向叶三,她眼眶红红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被掐着脖子的时候没哭,却因为几根头发就要掉眼泪? 他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确定她不会再有能力爬起来了,才看向叶三的头顶,前前后后看了两遍。 “没事。”修长的手指在发丝之间穿梭,手势温柔。 叶三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在地上像只脱水的鱼一样不停颤抖着的陈聘婷。 “我刚才下手重了点。”她似乎记得,自己刚才捏断了她一根肋骨,“如果不乱动,活下去没问题。”最后一句是说给地上的人听的。 “没事。”池仲景依然是这两个字,“你是自卫。”淡淡的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楼下已经响起警车铃声。 “别的地方没受伤吧?”他再次看向叶三,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叶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你刚才不就在旁边看着吗?我没事。” 池仲景摸了摸她的脖子,上面刚才被地上的女人狠狠掐过,但是没留下痕迹。 “放心吧。”她摇摇头,“她这点力气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说完,她低头看向地上的陈娉婷,皱了皱眉头:“现在怎么办?” 池仲景没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她说她知道那个男人很多内幕,似乎能搞倒他。”叶三说道。 “嗤。”倒是旁边的陈乙丙语气轻蔑的开口了,“凭她?不可能的。”他推了推眼镜,“这么大的势力,她能推倒早就推了,又何必来求你?” 第125章 老照片(1.0) 姚远成到的时候,实验室里四个人正坐在里面。 叶三在发呆,池仲景在打电话,陈乙丙和唐元同时打了个哈欠,手撑着脑袋,感觉随时都要睡过去。 “笃笃。”他有点无语的环视一周,指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叶三懵懵的抬头,陈乙丙和唐元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后者踢过去一把椅子,蔫蔫儿的说:“姚队长来了啊,坐啊。”然后就继续撑着脑袋发呆,池仲景更是连回头都没回头,也没说话,好像只是在听电话那边的人讲。 姚远成皱了皱眉头:“下面死了个人,你们就这反应?” 陈乙丙撇撇嘴:“队长大人,我们这是实验室,除了站着的剩下的没有一个会喘气的,不就死个人吗,又不是我们杀的,能有啥大反应?” 姚远成一时语塞:“那你们也得配合我们的工作吧?一会儿有人上来做笔录,你们别这副德行的,让人看了闷得慌。” 他扫视了这个实验室一圈,然后说道:“你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先出去,人是从这屋子里冲出去的,先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一直没开口的叶三缓缓开口:“她想推我下去,结果自己掉下去了。”她眼神有些空洞,表情有些疑惑,“我怀疑她精神有点不正常,中间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她看着的人好像不是我,而是透过我看到了什么别的人。”说完,她补充道,“一定是她非常痛恨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想把她推下楼了。” 姚远成点点头:“那她来找你干什么?” 提到这个,叶三脸有点黑:“她神经病,以为我好欺负,来找我要之前刘卉那个案子的尸检报告。” 姚远成下意识的看了窗边的池仲景一眼:“你还真是好欺负啊......”他虽然不知道叶三两人真正的身份,但他和池仲景确实是相识多年,除了他的学识和能力,他其实还挺佩服他保养自己的能力的......咳咳,扯远了。 三个人配合着姚远成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没过多久,池仲景也从里面出来了,电话随意放在了实验室的台子上。 “一会儿我的人就上来了,你们录完口供就可以回去了。”姚远成嘱咐完就下楼了,叶三则是走到池仲景面前,悄悄的拉了拉他的手。 刚才的一幕惊心动魄,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已经断了一根肋骨的陈聘婷竟然还能从地上爬起来,而且竟然还能有力气朝她冲过来,想要推她下楼。 幸好当时池仲景就站在她身边,及时拉开了她,陈聘婷冲势太猛收不回来,才一下子翻过栏杆摔下了楼。 实验室在五层,学校的层高有比普通住房要高,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摔下去,应该是没有活头了。 她临死前朝她冲过来的眼神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叶三闭上眼睛,额头靠上池仲景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 池仲景反手把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面,身子微微朝她那边侧侧。 回到家之后,池仲景先换下了衣服,下楼的时候,看见叶三自己一个人坐在藤椅上,看着窗外发呆。 这个样子池仲景见过许多回。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年里,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这里看见叶三自己一个人坐着,单薄的身影,小小一只坐在那里,看着让人心疼。 池仲景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坐在了她的对面,也不说话,就这么随意翻着。 时间似乎回到了一年半之前,两个人这样安静的面对面坐着,那时候她在他心里还只是只会说话会走路的女尸,而他在她心里......大概只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吧。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什么都变化的这样快,比他之前过得那几百年感觉都要快。 “老板。”叶三看着窗外,突然愣愣的开口,“你当时......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叶三一问,池仲景的记忆也回到五个小时之前,他们站在实验室里,陈聘婷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是盯着叶三。 池仲景看着她的眼神,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她是谁?”他突然开口,一只手指指着叶三,问地上挣扎着的陈聘婷。 所有人都一愣,不明白池仲景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但是陈聘婷听到这个问题后,却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眼里的恨意越聚越浓,竟然突然就那么站了起来,朝叶三这边冲过来,幸亏当时池仲景在旁边及时把叶三拽到自己身边,她才收不住脚下自己直接冲出了实验室摔下栏杆。 池仲景收回思绪,看着叶三,抿了抿唇,一脸淡然:“随口一问。” 叶三点点头。 她看上去莫名其妙有些疲惫,或许是今天陈聘婷太过吓人,死的也过于惨烈,所以即使是人早已经被抬回了警局,她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放松。 “这件事别想了。”池仲景隔着桌子微微探身,抬手揉揉她的眉心,引得她一阵怔忡的望着他,眼里像蒙了一层水雾似的。 叶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狗师兄交代的事情,算是了结了吧?”她抢在池仲景之前说到,“不用惊讶,是你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的。”她还举起手来作投降状,“我发誓不是偷听的啊!” 池仲景勾了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两条长腿交叠,身子放松的靠在藤椅的椅背上:“知道就知道了,我也没怪你。” 他看向窗外——今天晚上天气一般,望出去别说是星星,就连月亮也被黑色的幕布遮挡在后面,倒是下面的霓虹,若隐若现,给黑夜平添了几点生动。 他有三个学生,苟句和唐元是同时收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沉稳,一个活泼,难得的是两个人都很听话,所以带起来也算清闲。 两人之中,尤其是苟句这个学生,一直以来从来没求他过什么,这次打电话过来,他言辞诚恳,池仲景也不好拒绝。 过程虽然不同,结果却是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老板,其实我......这两天在想一些事。”叶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的开口,语气中有一丝惆怅。 池仲景一只手撑着脸,微微歪着头,看着她:“说吧。” 她咬了咬下唇:“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适合在人群中生活啊......”想起前两天的事,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懊恼,“那天只不过是被人轻轻一激,我就忍不住吓唬了她,今天也是,我手底下没轻没重的,她的肋骨我......唉,如果今天她......说不定别人就真的会怀疑我。” 从前的她就是因为和别人不同,才被全村的人当成妖怪封在井底过了漫长的几年,那种冰冷黑暗的日子她现在想起来后背还是有些发凉。虽然她现在在城市里,如果真的被有心人注意到她的不同,她的结局可能不仅是被关在井里,很可能还会被实验,被利用,惹上更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而后缓缓睁开,眼里多了几分茫然。 池仲景闻言,撑着脑袋看着她,语气波澜不惊:“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挑挑眉,“这也需要烦恼吗?” 叶三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对面坐着的,可不就是只活了几百年都没人发现的老怪物吗?比起她,他才更厉害一些吧,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被一个人发现。 她眼里立刻燃起了名为“好奇”的火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上半身也朝对面男人的方向探过去:“哎?对啊,怎么这么长时间,我都一直没有问过你,几百年了,为什么你就没被人发现过呢?” 池仲景闻言起身,在叶三的注视下朝二楼书房走去,再下来的时候,手上夹着一本厚厚的本子,走近了叶三才发现,原来是本相册,只不过尺寸要比一般最大的相册还要大一圈。 他把手里的相册放在小圆桌上,自己则是坐下来,也不懂,抬抬下巴,示意叶三自己翻开。 叶三看了一眼,暗红色的硬皮,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她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湖边吹笛的水墨画。 上面的男子长发束在头顶,侧面对着作画人,一身简单的长衫因为修长的身形而显得笔直利落,手上执着一只长笛,搁在唇边。 应该是春光正好的时候。 上面还有一句诗——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右下角的落款是轻玥。 这是一张照片,原画想必在某个地方收着。 叶三看了半天,才抬起头,指着上面的美男子问对面的男人:“你?” 美男子点点头。 指尖轻轻划过照片表面,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右下角那个和画一样充满灵气的名字,眯了眯眼:“轻玥?名字很好听啊。” 美男子表情僵了一下:“是隔壁邻居。” 第126章 番外 ——葬礼 唐元,走了。 后代们站在一旁,身穿白衣,看着那个原本严肃认真的老人第一次弯下了他笔直的腰杆,站在遗像前老泪纵横。 从十八岁到七十八岁,他们认识了整整六十年。 周围的小辈没有一个敢上前把他拉开,直到老人身形一晃,眼看马上就要摔倒,这才急忙上前想扶住他。 脚刚迈开,却已经有人抢先稳住了老人的身子。 众人看去,是个带着口罩的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衣,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同样黑裙,口罩,风衣领子竖起遮住半边脸。 两人仔细的把人扶稳,然后互相对视一眼。 老人抬起头,看到男人和女人的脸,突然愣了一下。 然后旁边的人发现,老人的手开始颤抖,眼中又泛起一层泪水,他的嘴角也在颤抖,说出来的话甚至无法连贯:“......老......老......”老人激动的说不出话。 “没事,我们到一边慢慢说。”女人一开口,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是手还是伸出来,扶住了老人的手臂。 “谁也不许进来。”进房间之前,老人是这么吩咐的自己的后代们。 “师兄!” 刚关上门,女人就迫不及待伸出手,将老人拥进怀里,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这么多年不见了!这么多年了......” 老人颤抖的手拍了拍女人的后背,情绪一直平复不下来。 男人将老人扶到椅子上坐下,三个人面对面。 两人摘下口罩,依然是那两张年轻的面孔。 时空好像突然跳转到四十多年前,这两个人的面容仍然想当年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而他,似乎也回到了当时那个年代。 此刻他好像不是置身在唐元葬礼旁边的房间里,而是在那间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实验室当中,年轻的他穿着格子衬衫,唐元也还在他旁边,总是会翻乱他的报纸,陈乙丙坐在桌子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老板不说话,叶三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发呆。 这几十年来,他偶尔也会想,如果他们两人再回来,他们五个人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一起回到那间实验室,一起聊聊过去发生的事。 只是没想到,再回来,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他们之中,两个人已经头发花白,而有一个已经永远的离开。 过去的日子像是放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他轻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来回的打量着两个人,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师兄,唐元他怎么......”叶三刚开口,立刻又哽咽,她一只手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到是苟句,经过刚才的波动,老人脸上的激动平淡了许多:“是心脏病。”他缓缓的说道,“老唐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不比年轻的时候了,经不起折腾。” 池仲景将叶三轻轻搂进怀里,常年波澜不惊的眼中此刻也染上一层哀伤。 “老板。” 时隔多年,日子久到苟句都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叫出这个称呼。 他把金丝边眼镜取下来,擦了擦上面的雾气,微微一笑,问道:“现在在哪里呢?” “在云南。”池仲景看着他,回答道,“原本听说这件事就往这赶的,没想到还是晚了。” 这是他第一次带学生,也是这几百年来,为数不多的,知道他和叶三身份的人。他们又是师生,又像朋友,他知道,他们心里其实也是不怕他的,对他,他们也包容和忍耐了许多。 苟句没多问,只是点点头。 他如今已经七十八岁了,饶是平日里精神矍铄,脸上的皱纹和沧桑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再加上今天他经历了大悲大喜,整个人坐在椅子里像是脱了力一般,眼里都是疲惫。 “外面从前学校里的人不少,你们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半晌,他开口嘱咐道。 池仲景点点头:“你也要保重身体,陈乙丙那里有我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随时通知我。” 苟句闻言,笑了笑。 他何尝不知道陈乙丙和唐元这些年都在偷偷和他们联系呢?自己那里原本也是有他们的联系方式的,但是他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也是怕给他们招惹麻烦,在拿到纸条的当天晚上就狠心丢进了碎纸机。 三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两个小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回忆从前,有的时候苟句也讲讲这些年他唐元还有陈乙丙身边发生的事,池仲景也和他说说他们离开s省之后的一些故事,其中一些片段堪称奇遇,叶三敏锐的察觉都,在听到这些时,苟句那双苍老的眼睛里迸发出的精光,竟然和他当年毫无二致。 临走的时候,叶三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房间。 “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的!”她哭着蹲在苟句面前,抱着他不想走,“你一定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 叶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泣不成声的趴在池仲景怀里,被他带出了房间。 在外面等的焦急的儿孙们看见门开了,分分把目光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那一男一女先走出来,苟句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里尽是平静和祥和。 两人走到遗像面前,看着上面那张苍老了四十多岁的脸,他在笑着,眉宇间依然可见当年的神采飞扬。 庄重的三鞠躬。 他们是多么的认真,严肃,以至于会场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静静的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没有人认出他们,没有人认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