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娃出逃把娘给朕留下》 第1章 圣旨到   黄沙漫天,土地贫瘠,这样的场景只有在西北大漠才看的到,近年风雨不调,大罗境内连年的闹饥荒,境外更是寸草不生,西垂关外的游牧民族不知饿死了多少牛羊马匹,老天不给人活路,人便要自谋生路,永嘉三年,羌族举兵来犯,西垂驻兵统领,卫国大将军穆西华亲自率军御敌。   一月后,西垂的第一封捷报递至都城雍都,言卫国将军携廆下飞滦军大败羌族,开战不到一月,羌族乌合之众早已被逐出西垂关外数十里。   西垂百姓纷纷带着家里最好的食物,走上街头为凯旋的飞滦军欢唿胜利,西垂地处边疆,民风开普,对女子的管束不似京中那样严谨,在西垂总能看到有二八年华的姑娘,红着脸害羞的将样式各异的荷包送给从城外归来的某个英姿小将,一段姻缘也许就此结成。   鼓号声三起三落,雄姿英发的飞滦军在百姓的簇拥下昂首而来,整齐的步伐带着军人独有的刚毅,覆身的铠甲在污血的遮掩下,依旧熠熠生辉,军阵两旁旌旗猎猎,绵延数里尚不可及,将士们手中的刀戟在夕阳的映射下,泛着阵阵寒光,飞沙走石间,不知夺走多少人的性命。   军队已到闹市区,来看热闹的百姓甚多,飞滦军隐隐有走不动的趋势,打头的黑甲将军注意到此,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身,自马上落地,跟在后面的一男一女两位小将军见此,对视一眼。   少年将军话不多说,跟着翻身下马,少女微微挑眉,对少年的举动颇为鄙视,但又不能一个人在马上坐着,只得跟着一起下马,二人跟在黑甲将军身后,一会儿扬眉,一会儿瞪眼睛的,似乎谁也看不惯谁。   黑甲将军见此,不由得脑门发胀,戎马一生,偏偏得了这麽两个活祖宗。   这黑甲将军便是西垂赫赫有名的卫国大将军穆西华,身后二人,少年为穆家老二,穆朝捷,少女为穆家老四,穆朝妘。穆家老大在三年前的徐阳之役中,生死不明,大家都估摸着该是活不了了,京里的皇帝连夜颁了圣旨,大意是,西垂参将穆朝靖奋勇杀敌,一着不慎英勇就义,帝深感痛心,然死者已逝,生者节哀,晋其爵位,已告在天之灵。   短短两句话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日后这穆朝靖即便找到了,怕也难见天日,更别提上阵杀敌,光耀门楣了。   穆家虽恨皇家无情,却也明白不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大概都会做这个决定,谁让穆家树大呢,皇家可以容许你有本事,却坚决不能容许你本领大的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穆家老大死了,穆家的势力无形中便降了下来,如此,皇家安心了,穆家也安心了,皇家安心在不用整日防着穆家权大摄国,穆家安心在牺牲一个穆朝靖,剔除了皇帝的心病,保住了穆氏一门,至于这样对穆朝靖公平否,除了血亲外,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穆家老三实乃妙人,天生不爱功名利禄,整日云游四海,与那得道僧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穆老三有多潇洒?不说旁人,便是他老子穆西华一年都见不得一回,不建功立业,不娶妻生子,穆家一门四子,唯这个老三最令慕西华头疼,旁人家若是遇到这等事,打打也就算了,偏他家老三,别说打,人都找不到,整日的胡混日子。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大将军同两位少将军都下了马,一时激动异常,没娶媳妇的,都暗中瞧着穆四,要说穆四也真是一代奇女子,不爱女儿家的缝缝补补,诗词歌赋,偏喜欢和父兄一块上阵杀敌,多年的打打闹闹,这武艺也就练了上来,不说别的地方,单是在西垂,她老子都不一定制的住她,再者穆朝妘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性子里自然带了军人的豪爽,同谁都聊的一起去,从不仗着身份尊贵看不起别人,别人有点什麽事,也能帮就帮,这样一天天的,穆朝妘的名声在军中就大了起来,许多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们都说,此子若为男儿身,不惧大罗边疆不稳!   就这一句话,搞得她二哥穆朝捷整日里的看她不爽,明里暗里的找她麻烦,她也不气,这个二哥就是小孩子心气,嘴坏心不坏,虽然总说母亲是因为生她时难产死的,也四处跟人说讨厌她,但若她真出了什麽事,受了委屈,第一个不干的肯定是她这二哥,平日里得了什麽好东西,嘴里不说,私下里也总会遣人送来给她,而她对这个二哥的感情也是极深的,大哥在时总是很忙,没时间同她发展兄妹情深,三哥至今都没见过几回,也就这二哥能陪她打打闹闹,闯闯祸,祸闯的大了,这个二哥也是很有自觉的自己扛了下来,所以说这对兄妹其实就是对活冤家。   两兄妹还在后面吹鼻子瞪眼,穆西华无奈,这二人如此不知是福是祸,谁让他们娘死的早呢,没娘带的孩子都跟猴子似的,上窜下跳,没一天安生的,儿子也就罢了,这唯一的女儿竟养成了一副男儿性子,日后可怎麽嫁人。   “承蒙各位爱戴,飞滦军幸不辱命,终将蛮族逐出西垂!”   这是作为主将,穆西华能给百姓最好的交代,战争胜利了,虽然胜利的代价是数不清的热血儿郎战死沙场换来的,人们在庆祝胜利的同时,也不忘缅怀一下英雄,他们或许终生都难归故土,便是一捧白骨,也只能在远离西垂的沙场含泪守护,这里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家园,有他们珍视的一切,所以,他们愿意化作一缕英魂,只为守护他们心中的净土,在西垂,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有的只是对那些敢于为了信念而牺牲性命的儿郎们,衷心的敬佩,在西垂没有人比他们更崇高!   百姓们高唿卫国将军,一声声的,似宣泄,似追念,在这一声声的唿喊中,穆朝妘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父亲一生戎马,再苦再难都没提过要放弃西垂,以前她只当是父亲作为主将,必须要担起的责任,如今,这一声声的唿喊,穆朝妘听到的不是穆西华,而是信任,西垂的百姓将平安与繁荣都寄托在穆西华的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世上再没有什麽能比信任更令人热血沸腾的了!   (本章完) 第2章 瑯琊王七(1) 第2章 瑯琊王七(1) 她微微转头,身旁的兄长早已站的端庄,笔直的嵴背,目光坚定的望向父亲的后背,她知道二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敬重父亲的,他一直拿父亲当英雄,这一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 每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都异常短暂,就像此刻,振奋人心的呐喊声尚未停歇,一声‘圣旨到’突兀的响起,登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华丽而庸俗的天青色八宝琉璃轿子由远而近,抬轿的是四个太监,脚步平稳且迅速,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侍卫内监,轿子两旁各跟着十二个大内侍卫,距飞滦军五步远的地方,轿子稳稳停下,一内监忙躬步移至轿前,小心翼翼的掀开轿帘,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墨青色的靴子,再下来是宫廷总管太监的品服,最后出现的是一张带着病态白的脸庞,像是常年不见光的毒蛇,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尤其是眼睛,总是湿漉漉的。 这位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换句话说也叫心腹,这样的人是最得罪不得的,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了,人家只要在皇帝面前嚼嚼舌根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见这阉贼请出圣旨,穆西华也不多计较,带头爽利的跪了下去,穆二同穆四见此,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跪下,正常人谁愿意向个阉人下跪? 峑福见四周的人已陆续跪倒,这才不急不缓的打开圣旨,亮了一嗓子宣读到—— “昔宗周煌煌、威名远扬,功臣昭昭,分封四海,今卫国将军治下有方,飞滦军御敌勇勐,荡平流寇,献俘太庙,扬我大罗国威,宜进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赐紫金鱼袋、食邑六千户,白银三万两,白玉如意一对,南海菩提一尊,青铜鼎狮一对,令,特恩准携女进京谢恩,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穆西华显然尚未反应过来,峑福状似关心的问了一句,“将军还不接旨?” 穆西华方才反应过来,心里早已将皇帝祖宗三代骂了个遍,这圣旨明面上看着没什么,实则阴险的都在最后一句,携女进京谢恩才是这圣旨真正想说的,只怕去了以后这女儿就回不来了,十有八九得折在京里,给皇帝招进宫做个后妃,既可联谊君臣感情,又可起到威慑作用,只是这穆朝妘可是穆家唯一的女儿呀,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哪里舍得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去给人糟蹋,穆西华只觉心中异常愤恨,穆家老大已经因为皇权弄的生死不明了,如今皇帝竟还要穆家再送一个孩子,这个圣旨说什么都不能接下。 穆西华刚准备抗旨不尊,不想穆朝妘领先一步高唿‘遵旨!吾皇万岁!’穆西华一急,顾不得别的就想训斥穆四胡闹,谁知穆四眼明手快先按住了父亲的手臂,目光炯炯与其对视,轻声却郑重的说了一句“自古臣不与君争,穆家不是只有一个穆朝妘。” 这一刻穆西华才真正意识到昔日那个白白胖胖,喜欢惹是生非的穆家四女,如今也已长成了大姑娘,许多事不用别人告诉,也想的明白,穆家是不止一个穆朝妘,穆家的背后背负的是西垂上万名战士的兴衰荣辱,这个圣旨是不接也得接! 相比起穆西华与穆四的暗中对峙,穆二就坦然多了,原因无它,穆二脑子直,想不清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想的更多的则是四妹与父亲进京,自己必然留守西垂,就怕四妹没有自己跟在身边保护会受委屈,然而想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当穆西华不甘不愿的接了圣旨,带着两个孩子归府后,穆二别别扭扭的蹭到穆四面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到,“京里不比西垂,你那蛮牛性子得收收,不然被人欺负了可别哭鼻子。” 闻此,穆四倒真有些鼻子泛酸,此一去前途尚不可知,日后与家人能不能再见都是问题,尤其是这个二哥,少了他的日子,不说别的,至少这黑锅是再也没人背了。 穆二性子冲,倘若知道穆四进京再难回来,怕是会闹腾出什么大事,于是很有默契的,父女两个都没有将内情告知于他,穆西华有意让两兄妹多相处一会,借着交接军务的由头先离开了,此时客厅里只剩下穆二同穆四两人。 “二哥,我叫你一声二哥你也不要太感动,咱们本来就是亲兄妹,本也应该好好相处的,但是吧,咱俩都太闹腾了,一刻也停不下来,明日我就要与父亲一同上京了,少则四五月,多则……多则看情况吧,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都见不到我了,这样正好,我知道你惦记我屋里那条雪獒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多照顾照顾它吧,要是我回来了,它愿意跟着你,我就把它送你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平时你想也不要想,还有就是你的那匹小黑,昨日看你们回来时,它的腿好像有点不对,你最好请个军医来看看,我也知道它对我的小白有那么点意思,以前不太愿意多少有因为你的原因,要是小黑以后瘸了,那我可真不会让它俩来往了,怎么说我也是小白娘家人,不能把它往火坑里推……” 穆四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从牲畜到物件一一跟穆二交代个遍,穆二原本想着即将分别,小四想说什么,就听着吧,可越往后听越想掐死这个小崽子,当他穆二是什么?饲养员外加勤杂工?好歹他也是西垂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吧!穆四说的投入,未注意到兄长渐渐发黑的脸,刚交代完院中的鸢尾要如何照料,正准备转入下一个话题,冷不防的穆二一声怒吼,缩了缩脖子,穆四不怕死的问道:“穆二,你怎么了?” 穆二双眼瞪的发亮,气急败坏的指着穆四,“难怪你今年十八了还嫁不出去,就你这副样子,八十岁的老妈子都没你唠叨!女儿家的温柔贤淑都不知被你丢哪去了!小爷告诉你!就你那条破狗、破骡子外加一院子的破破烂烂送给小爷,小爷都不带看它一眼!你最好呆在京里别回来!就当给西垂消灾了!” 穆二说完傲娇的一扭头,连个眼风都没留给穆四,对着穆二登登离去的背影,穆四狂笑不止,边笑边手舞足蹈的嚷嚷着,“穆老二!你比我更像老妈子……哈哈……你还威胁女人……哈哈哈……太不是东西了……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3章 瑯琊王七(2) 第3章 瑯琊王七(2) 狂笑声持续不断,渐渐的,穆四笑的累了就蹲在地上,笑声还未停止,却不觉间添了几许颤音,西垂的秋总比别的地方冷上许多,秋风卷起枯叶,穆四带着颤音的笑声中,也平添了几分萧瑟,或许是即将离别,伤情蔓延,也或许是最后一次放肆,日后哪还容得这般肆无忌惮的纵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穆朝妘只觉得双腿渐渐麻木,扶着旁边的椅子缓缓起身,秋风再起,带走眼角一滴不知明的液体,嘴角泛起弧度,极目远眺,满园的落花枯叶,不久后这里将迎来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白铺满整个院子,枝桠、房檐上也会被雪包裹的严严,不留一丝余地,这是西垂的冬天,在都城上京是不可能看到的,那个地方有多肮脏,多势力?又怎会有如此纯洁热烈的景。 穆朝捷,我答应你一定改改性子……如果我还回的来。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的透彻,只有朦朦胧胧的光,透过黑幕洒下,穆府正门早已洞开,门前停放着五辆马车,两辆装人,三辆装衣服吃食,穆四坐在第二辆马车上,透过撩起的帘子,不时向外张望,穆西华和穆二站在府门前,一番交代过后,穆西华坐上第一辆马车吩咐启程,穆四的马车即将远去,穆二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穆四没说话,死死拽着裙角,咬住嘴唇,生怕发出一丝呜咽声,眼圈憋的通红,穆四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西垂的女子哪有这样的,于是正了正衣襟,胡乱抹了抹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天知道她一大早鸡还没叫就起来了! 正午时分,马车外有些吵杂,穆四皱眉,方才悠悠转醒,唤来小厮一问才知,原来是遇到了从关外祭祀回来的琅琊王氏,琅琊王氏早年是关外邑族分支,当年老太爷偶然间见识了大罗关内的繁华后,便励志有生之年,定要带领后代脱离邑族,在关内立下脚跟,功夫不负有心人,歷经一百二十年,三代人的努力,如今琅琊王氏在大罗称的上是世家领袖,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各地商会,都不乏王家栋梁,王家现任家主乃当朝一品丞相王修远,其独子王七郎天生聪颖,才思敏捷,自小便以神童着称,又因,为人淡泊名利,清逸高洁,行事不拘小格,洒脱异常,故得小韦陀之名,是王家上下公认的下任家主。 王七,琅琊族中行七,因此众人皆称其王七郎,至于真名如何,王七曰:“名姓,称谓也。王七自觉相处之道唯性情之互赏,与名无关。” 故此,这天下间除王氏外,倒也无人晓得王七真名。 此次祭祀本是族中大事,大罗各地王氏族人也齐聚关外,王七自然随父同往,关外待了三五天后便觉无趣,径自返程。左右无事,众人也不愿得罪未来家主,再加上王修远一向不拘爱子,凡事有求必将答应,于是,这等祭祀中途离开的不肖子孙,竟又传出了不沾俗世的洒脱美名。 穆家车队这次遇到的正是王七回程的车队,西垂官道狭窄,容不得两辆车架并行,此番两家车队停下就是为了商讨过路问题,约半刻钟后,被穆四打发去探情况的小厮折返回来,深秋的天也难为这孩子跑的满头大汗,顾不得多喘口气,小厮掩不住的兴奋道:“四小姐!好消息呀!官道太窄,咱家老爷和那王七公子商量了下,决定两家车队合在一起,再往前走就是山贼的地盘,这样也安全不少,最重要是能同小韦陀同行!” 王七郎这个人穆四也不算陌生,虽未曾见过面,却偶读过他的一篇《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这诗写得甚妙,倒不负此人从小担下的神童之名,当日读诗便起了与之结交的心思,奈何身在西垂,二人之间相隔甚远,如今能够结上一段同行之缘,也算幸事。 “你叫什么?” 穆朝妘递了张帕子给小厮擦汗,这孩子十五六的样子,看着甚是机灵。 那小厮边摆手推辞帕子,边答,“小人进府时年纪还小,也记不得自己名姓了,大家都唤小人旺财,小姐也这么叫吧。” 旺财……这名字……甚好。 “旺财,拿着擦擦吧,我没用过的,你看,我这打小身边也没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在家自是没什么,在外就不行了,今日看你也算得上机灵,不如日后就跟着我吧,我去跟父亲说说免了你的奴籍,以后若是不想跟我了也可以自寻去处,我这也没有什么太累人的活,洒扫的事自有杂役去做,你平时帮我跑跑腿就好,你看如何?” 旺财闻言一时愣住,随即勐的跪到地上,噔!噔!噔!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瞧得上小人,是小人三生修来的福气!” 顿时,旺财在穆四的心中又多出了一个朴实的优点,这三个响头磕的实是不虚。 “你对王七公子很是仰慕?” 旺财挠腮,摸不准穆四这么问他是什么意思,只得规规矩矩的答道。 “王七公子是神仙般的人物,哪有人不仰慕的。” 说完抬头瞧了瞧穆四,后者没有多大反应,状似理解的点了点头,又很是好心的拍了拍旺财的肩,点拨道。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在我二哥面前可别也这么说,二哥对王七不是很看好,常说他不好好讲话,总爱说些鸟语,还不让我看他的诗篇、杂记,你这么夸王七要是被二哥知道了,依他那个暴脾气,你这小身板至少得躺个三五月。” 旺财恍然大悟,少不了又对穆四一番感恩戴德,直道自己遇到了好主子,日后定然不会在二爷面前提起王七。 耽搁了大半天,两家车队才并到一块,车队再次启程,路上有些颠簸,穆四吃了些点心,觉得困意袭来,左右无事,便又睡了下去。 次日清晨,穆四扯了扯不知被蹬到哪里的锦被,打着哆嗦悠悠醒来,此时车队已行至昌平,在昌平虞水岸边停了下来,略做整顿。 (本章完) 第4章 赠花示好 第4章 赠花示好 马车上坐了近两日,穆四也觉无聊,唤来旺财一同下了马车,沿河赏景,方行几十步,眼前突然映入一片桂树林,顿时心情大好,想到昌平乃西垂门户,出了昌平也就出了西垂,继续南行就进入了大罗内陆,穆四一时感到伤感,想着再怎么也该留些念想,于是带着旺财走到桂树林,准备折几束桂枝风干后收藏起来。 桂花香远远飘来,沁人心脾,那一片嫩黄的花海似有魔力般牵引着许多陌生人相聚于此,有些事好像命中注定,躲不过也避不开,有些人可能前世有缘,今生就注定还要纠缠,穆朝妘十八岁这一年,第一次离开西垂,没有慌乱,没有害怕,没有不舍……但这只是她伪装的坚强,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孤独,也比任何人都眷恋西垂,可她还是要离开,凡事有果必有因,生命中的每一次变折,带来的都是我们不熟悉的未来,如果没有今日的离开,也许就不会有日后的相逢、相识、相知…… 这桂树林在如今的昌平,也算得上仅有的一处,值得留步观赏的景色,前朝先帝在时,昌平何等繁华荣耀,不说在西垂,就是大罗内陆,昌平都称得上富庶之地,先帝曾在昌平建下行宫,以备时不时的北下游玩,那时的昌平游人如织,佳丽云集,舞榭歌台,笙箫彻夜,虞水河中,彩辑画舫闹端阳,岸上,酒旗耸立庆重九,那是何等繁华。而今,新皇取代旧皇,一系列的改革创新过后,昌平也衰颓了下去,歌女逃散,丝竹不闻,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残败萧条,哪里还有当初的半点朝容。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挑挑拣拣折下几束桂枝,眼见时间不早,穆四打算回去,刚准备唤来玩的不亦乐乎的旺财,身后的林子里传来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穆四顿时全身戒备,缠在腰上的软剑悄悄出鞘,回身一瞧才发觉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来人并不是什么贼人,看样子应是个随从,穿着不似穆家中的人,估计是王家的人。 那人见穆四远远的打量他,一熘小跑过来,先做一辑,后道,“想来这位该是穆家的四小姐了,小人王承,是王家的下人,我家公子刚说这桂花开的好,让小人来取些回去泡茶,不知小姐在此,小人冒昧了。” 说完又是一辑。 竟是王七身边的人,难怪身上没有一般奴仆那股上不得台面的陋习,见人行礼也大大方方的,脑子也聪明,说话更是没的挑,王七果然有一手,日后定要好好磨磨旺财,至少带出去不能太丢人。 “不碍事,难得公子雅兴,瞧得上这桂花。” 看了下手中几束桂枝,穆四挑出一支模样出挑的递与那王承,“这支桂花也算得花中好女子,相逢即是有缘,代我送与公子,穆朝妘今时献花,也盼公子来日赠茶。” 说罢,也不管王承是何反应,寻了旺财,径自离去。 王承看了看手中的花,又望了望穆四消失的背影,突然反应道:这是又有姑娘给我家公子送花了! 穆四不知自己送花给王七示好,竟被曲解成示爱,若是晓得了,估计脸皮再厚,也要红上一红。 王承回到王家车队后,弹了弹衣袖,钻进一辆宽大异常的红楠木马车,宽大的车厢内,一白袍男子侧卧于上等虎绒铺就的卧榻上,身前是一矮几,上面摆着香炉同一套茶具,水已煮沸,看来这花来的刚好,王承小心递上桂花,那公子抬头一瞥,嗤笑出声“瞧着你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说吧,怎么了。” 王承咧嘴一笑,揶揄之情划过心头“公子这就冤枉奴才了,奴才做的可不是什么亏心事。” 说着,从一对桂花中挑出一支递到王七面前,又把刚刚在桂树林中偶遇穆四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穆四小姐也算妙人,这桂花公子笑纳了吧。” 王七接过桂花,仔细审视一番,抬手摘了花瓣,匀匀洒到沸水中,用竹筷搅了搅后,寽出两杯,端起其中一杯放在鼻前嗅了嗅,“花是好花,人也算妙人,只是妙人见过不少,却从未觉得看得上谁,穆朝妘如何……再看吧,桌上这杯你拿去送与她,送完就回来,别耽搁,车队也快启程了。” 说完,又重新煮水泡茶,王承做事利落,端起桌上那杯茶,下了马车朝穆家那边奔去。 旺财随穆四回来后,便被穆四遣出来找酒喝,穆四那意思是既然王七要以花煮茶,她也不能太庸俗,也该来个以花酿酒,与穆四熟识的人都知道,穆四这人有三爱,第一爱便是饮酒,二爱打架,三爱嘛……三爱翻白眼。 穆四这个人是典型的无酒不欢,曾经一个人把他二哥珍藏的六坛上好梅花酿喝了个精光,为此她二哥愣是追杀她一个月,那一个月里她几乎是夹着尾巴做人,闻到她二哥的气味,隔着三里远都得绕道,后来还是她爹穆西华做主,禁了她一个月足,不许喝酒,这事才算作罢。 旺财从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看守那里要来半壶酒,正打算回去,却被一人挡了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来给穆四送茶的王承。 王承不是笨人,临来时公子的那番话,多多少少也懂得些,穆家现在正是存亡之际,成则更上一层楼,败则粉身碎骨、跌落云霄,琅琊王氏这么多年能稳如泰山,靠的就是中立,这次也一样,穆家成败不知,王家理当保持距离。 这么想着,他作为外人眼中王七公子的心腹,实不应该与穆家四小姐接触过多,正巧遇到穆家的仆人,王承快步上前,拦了旺财的路。 “方才穆四小姐赠花与我家公子煮茶,公子让我端杯茶来给小姐,当是回礼,不想半路遇到了你,既然这样,就有劳帮忙把茶送去给穆四小姐吧,公子那边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王承把茶塞到旺财手中,也不管旺财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走了,边走心里边感叹自己这是倚老卖老啊!在个孩子面前如此,这真是……有吾家公子之风范! (本章完) 第5章 任性的土匪(1) 第5章 任性的土匪(1) 再说旺财,从被拦路到被塞茶,一连串的变故可谓给了他不小的惊吓,惊在神仙般的王七郎竟给自家小姐送茶,吓在万一这两人对上眼了,小姐嫁去琅琊,那西垂可怎么办?作为小姐身边的一等小厮,他必然也是要跟去的,那他家中八十岁老母可怎么办? 这一路上旺财的心中是翻江倒海、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到了穆四的车架前,犹豫了半天终于做出决定,好马需要伯乐赏识,自己是好马,小姐就是那伯乐,为了小姐,去琅琊就去琅琊吧!左右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过好现在最重要! 想明白以后,旺财也不纠结了,撩了车帘子,弯腰钻进马车内,穆四正捧着本兵书看的咬唇皱眉,显然是对兵书上面的某些理论不理解,或者不赞同。这也确实是穆四的风格,要说天下写书人最不愿意把书给谁看,估计十个人有九个半会说:西垂穆家的穆朝妘。 穆四看书是出了名的挑剔,文笔不好的不看,内容不实的不看,缺乏新意的不看……总之,凡是有书落到穆四手中,六成不看、三成贬低、一成尚可,就像现在穆四手中的这本兵书,旺财估摸着几日后市井又该传出:xx兵家大作又被穆家老四贬一文不值,xx人抄着家伙把穆府堵住了! “旺财,想什么呢?让你找壶酒都那么长时间。” 旺财进来后半天不说话,穆四觉得奇怪,于是放下兵书,开口问道。 “方才回来的路上遇到王家的下人,说是替他家公子给您送茶,正巧路上遇到了,那人就让奴才一并给您送来了。” 说罢,将手中早已凉透的一盏茶递到穆四面前,穆四看了看,了然于心,后道。 “酒呢?” “这呢,只有半壶,路上暖暖身子是够了。” 旺财又将另一只手中的酒壶递给穆四,穆四接过酒壶,一通狂饮,那豪放的架势,旺财都觉得汗颜。 一口气喝完半壶酒,穆四才满意的舔了舔嘴角,看到旺财手中还端着那杯茶,摆摆手道。 “茶就赏你了,小姐我不爱这玩意,哪比的上酒好喝。” 旺财瞪目,这可是王七公子亲手泡的茶,小姐怎能随便赏了他!难道小姐对王七公子没有那么点意思?是自己理解错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喝,你不是一向敬仰王七吗?” 穆四见旺财久久不动口,怕时间长了,茶变了味,开口催促旺财,旺财这会才反应过来,于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再抿一口,最后一口饮完,咂咂嘴,一脸莫名其妙的。 “小姐,奴才尝着这茶也没什么特别的,跟白水似的。” 穆四笑。 “本就无甚特别,只是你把王七当神了,连带着他泡的茶,你也当成什么神仙圣水,人无完人,王七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可触及,他也和你一样要吃喝拉撒” 车队缓缓启程,穆四再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这一别,不知今后还回不回的来,身体里的血液在流动,某种情绪像琴弦一般绷的紧紧的,仿佛一个轻触都足以令琴毁弦断,也许每个远离家乡的人都曾感受过,那种失去了一些又即将得到一些的复杂。 约五个时辰后,车队到达峡口,厚重的马蹄声渐渐消去,侍卫们都在尽量减小不必要的声音输出,偶尔有凄厉的夜莺声传出,听到的人无不出了一身冷汗。 要说峡口也有些来头,人都说峡口阴气重,过路人多少都会遇上些晦气,轻者丢财物,重者则丢命,峡口地理位置特殊,是典型的易守难攻,许多山贼看中这一点,在此落草为寇,官府也不是没想过剿匪,只是这地形太过复杂,根本找不到山贼的老窝,即便找到了,缴灭了一家,过不久就又起来一家,比那春风吹的野草还要旺盛,一般人都不敢过这峡口,宁愿多绕些路,也不愿冒这风险,可穆王两家不是一般人,一个世家领袖,一个兵家之首,都说丢人不能丢脸面,旁人绕道也就罢了,这两家若是绕了,岂不是让那匪贼更是猖狂。 像穆家这样的将门之家是不惧什么山贼的,都是些乌合之众,飞滦军面前一个照面都挡不过,奈何这峡口地势太过复杂,守峡者根本不需要动脑子,都能守的固若金汤,在这,纵然是穆家也有所忌惮,众人都全神贯注,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眼见已经过了一半,再往前走个几十米就过了峡口,众人不禁长舒一口气,然就在此时所有马匹都跟受惊似的狂躁起来,马上的侍卫无不摔的鼻青脸肿,穆西华见情况有异,多年的战斗经验使他极为快速的做出布置,先是下令所有人员一律下马,穆四与王七也不例外,接着另余下侍卫快速结阵,以备接下来的恶战……待一切布置妥善,穆西华下令所有人不得出声,保持安静,以便第一时间发现敌人异动。 漫长的寂静过后,一阵秋风唿啸而过,卷起片片枯叶,扬起的沙砾划过人的脸颊,顿时出现一道浅淡的血线,慢慢的,溢出更多,更浓烈的红,突然一丝几不可闻的响声传入穆西华耳中,穆西华迅速大喊。 “小心头顶!有滚石!” 众人听后,纷纷抬头向上看去,如穆西华所言,陡坡的山顶,大小不一的滚石,参差不齐的向下翻滚,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已滚至半山腰,一时,人群沸腾起来,大家各自散去寻找避难点,场面虽混乱,但仔细瞧瞧还是乱中有序的。 这次跟着去京都的侍卫只有三十来个,但好在都是各中好手,功夫扎实,配合默契,基本上算是以最小的投入获得了最大的功效,穆西华一面指挥这些侍卫御敌,一面不忘向早躲在侧面山崖突出的大槐树上的穆四喊着。 “你个小兔崽子!你爹在这拼死拼活的!你倒好!什么时候爬树上的!不是跟你说了吗!女儿家要端庄!整天学你二哥上窜下跳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点给老子下来!……哎,这才对,慢着点,停!停!别过来了!你去找王家那小子,瞅他那副小身板弄不好得出事,你去看着他去,听着没?还在那杵着干嘛!快去!” (本章完) 第6章 任性的土匪(2) 第6章 任性的土匪(2) 无奈,穆四只得在她爹的威逼下,一步一步蹭到王七藏身的地方,她也没直接走过去,而是站在出了事能及时赶过去的地方,这个地方她看不见王七,王七也看不见她,这样正好,省的到时无话可说多尴尬。 峡口一处岩石遮挡的缺口处,王七同王承躲在里面,外面厮杀声不断,王七紧闭的双目突然睁来,从案中抽出泛着寒光的折扇,拿起旁边的帕子,细细擦拭,余光瞥向王承。 “你不通武艺,好好躲在这。” 这意思竟是要出去迎敌,王承赶忙摆手。 “不可!公子曾与皇帝说过不会武,今日若是露出武艺,便犯下欺君之罪,新皇做事雷厉风行,王家势大已遭猜测,公子这样做是给皇帝送把柄发落王家!公子切不可一时冲动!于局势不利呀!” 说完,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那意思是,王七想出去,除非杀了他。 王七皱眉,折扇已擦拭完毕,王承还是不肯退让,虽然心中没底,却也撑着胆子,与王七对视,王七眼波平静,不带一丝波动,半响,他冷冷开口。 “你可知人这一生有何意义,将忠、孝、礼、义做到尽善尽美?有一番博古通今的见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还是像我这样从小负有神童之名,如今再得个小韦陀之称?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想做什么?你甘心一辈子当奴才?不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去做?我生在王家对自己的命运无法左右,但我却不想这一生到头,都没一件值得一展笑颜的事,穆家本是将门,今日遇山贼,他们本可自保逃去,然他们没有走不正是因王七在此吗?王七再懦弱也不屑独自在此偷生!” 语罢,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承,王承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仍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决不放王七出去,甚至拿了把刀子抵在自己脖子上,王七无奈,刚想出手打晕王承,外面突然传出一阵叫好声,二人不约而同向外看去。 穆四在原地站的久了,见前面众人打的火热,一时手痒痒,再一想王七躲在此处应当无虞,便一个翻身跃至阵前,一通狂打,也不管什么招式套路,这些山贼对她来说实在是小意思,渐渐的,局势逆转,原本还有些忙乱的飞滦军,在穆四加入战斗后竟有些无所事事了,索性将场子留给穆四,一众人围在一起叫起好来,刚刚王七听到的叫好声就来自于此。 此时战局已然分明,山贼一伙人仅剩几人还在负隅顽抗,穆四与贼首对上,对方长得还算可以入目,虽然魁梧了些,至少没有胡子、鼻环之类的东西,手中举着一把青铜大刀,舞起招式来虎虎生风,穆四手中是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平日都是缠在腰间的,危急时可及时拿出。 斗了几个来回,匪首趁穆四回身之际,从怀中摸出一把白色粉末,单手一扬,借着风力,粉末在空中迅速扩散,眼见穆四要中招,穆西华急的大吼。 “还翻什么翻!快躲呀!整天竟学些花哨子,这次要被沾着了,看老子还让不让你上战场!” 穆四闻言翻了个白眼,寻个刁钻的位置跃了过去,女子天生柔韧性好,穆四更是打小练武,柔韧性自是不用说,早在贼首往怀中摸索时,她便已察觉,登时一个曲腰侧转,避开粉末,趁那贼首松懈之际又窜到其身后,踹腿、下胳膊、一熘动作行云流水,倒是那贼首略显委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家制服了。 穆四一挥手,立马有侍卫拿来绳索,将贼首捆了起来,贼首边挣扎边嚷嚷着。 “你这不合规矩!打架不按套路,老子看你是女的有意让着你,谁知道你这么能打!你……你……你胜之不武!” 穆四又翻了个白眼,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还在挣扎的贼首。 “打架的时候和人讲规矩,你可真任性。” 想起之前父亲让自己看着王七,于是转身朝王七那走去,怎么也得看看他有没有少根头发丝,那可是王家的命根子。 按着贼首的两个侍卫见穆四离去,便想着将贼首押下去,清理下道路继续前行,谁知穆四又折了回来,也不理旁人,直接走到贼首跟前问。 “之前我们的马匹受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经穆四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之前马匹无缘无故的狂躁起来,这事委实奇怪。 “这可是俺的看家本领,别的不说了,用毒上的事,俺还真没见过超过俺的。” 穆四想想此人用毒技艺着实高超,能同时使几十匹马中毒狂躁,而不惊动马上的人,若是能收入飞滦军中,日后再起战事,有了此人可谓事半功倍,惜才心起,遂道。 “你可愿跟着我父?在飞滦军中可将功赎罪,表现突出还可建功立业,不比你当个贼首,日日受人唾骂来的好?” 贼首闻此,沉思片刻抬起头与穆四对望,不拒绝,也不接受,而是提了个要求。 贼首原还有一个弟弟,小时候村里来了土匪,洗劫了整个村庄,他当时在山上砍柴逃过一劫,晚上回家后看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爹娘也被砍死在院中,幼弟则不见踪影,后来同村的一个躲在柴墩中避过土匪的人告诉他,土匪见他弟弟是习武的好料子,就给带走了,两人见村子毁了,家也没了,就起意来着峡口落了草,也方便探寻弟弟下落。 转眼时间过去七年,他在这峡口也做了七年山贼,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天真的让他打听到了弟弟的下落,据说当年那伙土匪在抢劫了村庄后遭到官兵追拿,一路南下逃到江都,江都三面环水,是着名的水上成都,水上除了像江都这样的大型城镇,也有一些散落的岛屿,那伙土匪就是逃到了江都附近的一处岛屿之上,借着天险的掩护,常年打劫过往船只,若碰上船上有青年和貌美女子的,也会一并劫走,是江都地区的一大毒瘤,朝庭曾多次派遣官兵至江都剿匪,只是这伙人手里有水雷,官兵乘船通常都是还没接近岛屿就被水雷炸的船毁人亡了。 这次新皇也把江都剿匪列为朝中大事,亲派抚远将军金戈带兵前往,金氏一门也与穆家一样是将门世家,祖上曾出过几位英雄,只是这金家传到这一辈手中后,渐渐弃武从文,如今小辈里就只剩下一个金戈做了将军,金戈从小是皇帝的陪读,二人关系很是不一般,这次皇帝将金戈派去剿匪,也有放权给金戈的意思。 (本章完) 第7章 被抓(1) 第7章 被抓(1) 金戈年纪不大,刚过二十,然其才智过人,有勇有谋,打过几场漂亮的胜仗,在军中威望不比穆西华差多少,刚被派到江都剿匪时,也是信心满满,少年英雄多少会有些自负,开始先是按自己一贯作风,对水匪进行一通勐打,不想还是低估了水匪手中的水雷,剿匪至今已有三月,愣是没上过岸。 话说回来,穆四晓得这匪首是要自己去救他弟弟,可现在江都正乱着呢,金戈带着上万水军都奈何不了那帮土匪,她又能有什么通天本领,再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弟弟是死是活谁又知道。 匪首似是看出了穆四的犹豫,率先开口道。 “俺知道这有点那啥,俺也就只想去看看,要是找不到,俺以后就跟你走,要是能找到,你就尽力帮忙救一下,你武功这么高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要是实在危险了,俺拼了这条命能护着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穆四又是真想收下匪首,再加上一旦进宫便再难见天日,去趟江都也当是散散心,于是就答应了匪首。 “我虽答应了你,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江都不是西垂,我在那帮不了什么忙,我让他们先给你松绑,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去跟父亲说一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得到穆四示意,侍卫上前给匪首松绑,匪首得到自由后,在穆四跟前站定,穆四身后的人生怕他还不死心,妄想偷袭,悄然移了步子,无形中将穆四护在中间,谁那贼首竟突然屈膝下跪,穆四也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匪首不管旁人如何想,自顾自说到。 “俺叫许达,俺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知恩图报的道理俺明白,今日小姐愿伸手帮俺,不管是因为看中俺会毒还是什么原因,俺都谢您一辈子,许达从今往后就是穆四小姐的人,当牛做马还是枪林箭雨,只要小姐一句吩咐,许达莫敢不从!” 说完从地上起来,径自走到一边等候穆四,若说这一跪之前还有人对许达心怀怨念,一跪之后也都烟消云散了,穆四也不啰嗦,人群里寻了旺财后,赶到她爹跟前。 “父亲,事情你也该知道个大概了,女儿想去。” 她只说想去,并不解释,她相信自己的父亲能够懂得,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穆四从小丧母,穆西华算是既当爹又当娘,穆四想些什么,穆西华自是懂得,对于四女,穆西华自觉亏欠不少,如今迫于形势还要将女儿送去深宫,他心中怎能好受,这最后一段自由日子,也不愿拘着女儿。 “走走也好,别野的忘了时候,一月后京都会和,来晚了看老子不教训你!” 穆四嘴中嘟囔着知道了,遣了旺财去准备路上要用的银两衣物,自己则在原地等旺财,顺便再陪父亲说说话,这时有侍卫通报王承来见,说是他家公子有东西交给穆四小姐,穆西华吩咐让王承过来,王承小跑到穆西华与穆四身前后,先对两人行礼,后拿出一块材质上等的羊脂白玉递到穆四跟前。 “我家公子与金戈将军是表兄弟,这块玉是早些时候金戈将军送给公子的,公子现在把它转送给小姐,日后若是有事需要金戈将军帮忙,小姐可出示此玉。” 经王承一说,穆四才略略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王七的母亲正是金戈的姑姑,两人确是表兄弟,王七这玉送的甚好,江都一行比预期中应该会顺利的多。 正巧旺财收拾好东西,穆四托王承给他家公子道谢,拜别父亲后,带着旺财寻了许达一同上路。 另一边王承回到王七身边,交代说东西已经送到,穆家小姐也已上路,王七向着穆四离去的方向注视一阵,回过头来心情颇好的说到,“穆朝妘不似一般女子,行事不拘小格,有胆识,以前还当世人过于吹捧穆四,如今倒觉得这人还真是天生的巾帼,英姿飒爽,有点意思。” 半月后,穆四、旺财、许达三人到达江都,此时正是官兵与水匪对峙的关键时刻,想要登岛去寻许达的弟弟着实困难,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智取,战略方向定好以后,问题又来了,三人中还真没有一个智商高的,要智取委实困难,琢磨了大半日还是没有头绪,许达脑子直、脾气冲,气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穆四、扯上旺财就要下水游过去,趁着夜色登岛,然后三人开启天赋技能,一路杀到水匪老巢,救出弟弟。 然还未走出三步,穆四反擒拿扣住许达,照着他脑袋上就是一下,痛心疾首的指着许达。 “你丫的脑子被驴踢啦!不说现在天气这么冷,下水不被冻死就是好事,你问问你自己,你会游泳吗?即便你会,我和旺财从小长在西垂,我们也不会水呀!还一路杀到贼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都不忍心打击你。” 经穆四一骂,许达也觉得自己那番打算有些异想天开,可他救弟心切,让他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事。 三人一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冷了下来,过了一会,穆四一拍大腿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三人装作不明状况的外地人,一路泛舟至此,因船上物品用光,借此登岛补全物品,此法虽不高明,却比许达那个说法好的多,也是现如今唯一可行的法子,三人都觉可行,于是装扮一番,化作新婚夫妻带着小厮游湖的样子,租了一条画舫,三个不知道江都早已禁止百姓乘船游湖的人,就这么傻傻的下了水。 实践告诉我们,信息不发达的人通常都死的很憋屈,就像穆四三人,画舫刚刚行至水匪所在的小岛,还没开演就被人齐齐抓了起来,许达被人捆起来后,还不甘心的嚷嚷着自己只是带媳妇来游湖的,他们这么不讲道理直接抓人不合规矩,众水匪闻此不由哈哈大笑,一水匪状似好心的回了他句:你见过哪个土匪讲规矩? 所以说许达这辈子定是与规矩犯冲,但凡提到规矩,都不会有他好果子吃。 三人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进了贼窝,只不过进的不是多光彩,几个小喽啰押着穆四三人在众匪议事的地方等了一会,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有人喊着大当家、二当家到了,众匪登时打起精神,站的一熘笔直。 (本章完) 第8章 被抓(2) 第8章 被抓(2) 二当家跟着大当家身后进来,落座后朝站在面前的三人看去,在看到许达时,一丝讶异迅速划过眼底,许达也看到了二当家,后者反应显然要比那二当家更为强烈,许达挣扎着就要冲那二当家喊话,穆四察觉到异样,悄悄扯住许达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其稍安勿躁,许达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搞清事情状况,于是压下心中的惊喜与惊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二当家见许达没有出声,显然长出了一口气。 大当家朝一个小管事招手,管事到大当家面前把穆四三人在河上游荡,鬼鬼祟祟的怕有什么阴谋,就给抓了回来,等着大当家发落。 大当家听后也没深想,直接让人把女的留下,男的拖下去砍了,三人闻此,吓得直冒冷汗,穆四暗叹看来自己是没有当娘娘的命了,这样也好,省的到时心烦,只是亲人少不了要伤心一阵子,尤其是穆二,不知道少了自己,他习不习惯。 二当家见情况危急,许达同旺财快被人拖出去了,顾不得太多,当即喊了句停,然后扭头对大当家说到。 “大哥现在还不能杀他们,你想想,江都那边早就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私自下水,这几个人却出现在咱们家门口,不可谓不奇怪,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三人说不定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咱们应当好好审审,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大当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命人将穆四几人押到地牢里,并将审讯的事交给二当家全权负责,他自己则跑到寝房中与新找来的姑娘偷欢去了,要说这大当家人也不聪明,又贪色,能做到一伙土匪的老大也实属不易。 傍晚,天色渐黑,穆四三人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瑟瑟发抖,地牢里连个取暖的火盆都没有,许达与旺财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穆四则蹲在一边的墙角暗暗抱怨自己为何生为女儿身。 “你们俩还知不知道我是主子?” 穆四拨了拨身边的稻草围在身前,余光瞥见许达、旺财一副很暖和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上下打颤的牙齿,一时有些不忿。 许达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不然你也一起过来?” 穆四咬牙。 地牢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即不再动作,屏住唿吸,注视地牢的木门。 四周安静至极,空气中只有木门打开的吱嘎声回荡,不出所料,从门外进来的正是白日里的二当家。 二当家进来后,久久注视许达。 “大哥!” 穆四早在之前就发现许达与二当家之间有些关系,却也没想到,原来二当家就是当年许达被劫走的弟弟。 许达的心情不用多说,自是十分激动,堂堂七尺男儿此刻也是双眼泛红,找弟找了这么多年,此时真的见到了,一时却不知说什么了。 二当家没把时间花费在与哥哥叙旧上,他深知此刻处境有多危险,一旦被大当家察觉,他们几个都会死的很惨。 “大哥,我先不问你为何来此,现在我放你们出去,外面有人接应,他会带你们出岛,岛岸边有一条小船藏的很隐蔽,你们趁夜赶快离开这里,今天我虽稳住了大当家,但难保他明天不会反悔。” 二当家这么一说,许达立马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找到弟弟,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要分开,再说作为哥哥,依着许达的性子也不会让弟弟留在狼窝,独自逃生。 “要走一起走,你小子别以为当了个土匪窝的二当家就多能耐了,你哥没遇上这个穆家的小女儿时还是土皇帝呢,今天要我丢下你一个人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出岛你们时刻都有生命之危,哪怕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这两个朋友想想啊,他们不欠我们许家什么,凭什么让他们也冒险。” 二当家说得在理,许达也不能反驳,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穆四与旺财离开,他留下来,是生是死都陪着弟弟。 穆四当即挑眉,笑话!既然答应许达来救他弟弟就绝没有半途逃跑的道理,想她长这么大也算是跟着父亲身经百战,血不是没流过,伤也不是没受过,穆家的人何时出过懦夫? 穆四不给兄弟俩再说话的机会,拉着旺财一步上前道。 “怕死我就不是穆西华的种!你们这样是瞧不起我还是怎的?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咱们不能这样,现在金戈将军正在筹备剿匪事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可知这东风是什么?” 三人齐摇头,许达性子急,催促穆四别卖关子,抓紧讲重点,结果自然是落得穆四一个白眼。 “金戈少年名将,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过不少,战绩卓越,深受当今皇帝器重,然今次却奈何不得江都水匪,不就是因为水匪手里有水雷吗?江都军连水匪的人都见不到,纵使金戈有通天本领也施展不出,但反过来想想,如果水匪手中的水雷不管用了,那结果会如何?” 二当家第一个反应过来,恍然道。 “那这些人就不能再缩在乌龟壳里了,江都军只要一登岛,这里的乌合之众就翻不出大浪,水雷在哪我知道,也有办法毁了,只是要如何通知江都军前来攻岛?再说即便消息送到,金戈也不一定会信咱们。” 穆四打了个响指,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神秘一笑,旺财顿时了然,在场四人中,也只有他知道王七曾给过穆四一枚玉佩,有了玉佩就不愁金戈不发兵。 “金戈那边不用担心,我可以摆平,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二当家与许达负责毁掉水雷,我和旺财则出岛去给金戈报信,我们一切一安全为主,必要时宁愿放弃也不要冒险。” 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于是计划就此定下,二当家从外面叫进来一个一个心腹,一番乔装打扮之后,那心腹带着穆四二人走出地牢,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到达岸边,寻出隐蔽的小船,穆四与旺财架船趁着夜色离开小岛。 再说许达二人,穆四离开后,二当家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带着许达去到存放水雷的地窖,许达跟在弟弟身后装作随从低眉顺眼,也不抬头,二当家在匪窝中很是有一定的威信,随便编了个借口就把看门的两个喽啰支走了。 (本章完) 第9章 献计 第9章 献计 二人进到地窖,许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蚀镏水,匀匀洒在成堆的水雷上,蚀镏水是之前二当家把水雷配方默给许达,许达再临时制出的克制药水,成堆的水雷也只用一点点就足以使其失效,这地窖里的水雷,一瓶蚀镏水完全够用。 忙完之后,二人退出地窖,在岛上找个地方躲了起来,东风已有,现在只要穆四能令金戈发兵,就一切万事大吉了。 江都乃百年古城,三面环水,以出产水制品闻名大罗。 江都东海直通京都,歷来是皇家御用航道,西海水域宽广,与海外岛国白厦接壤,是极为繁华的贸易通道,每年都有不少商船从这片水域上通行,南海通浙州,江都每年的水产品就是从这片水域运往浙州,再由浙州分销到大罗各地,由此可见,江都的经济十分发达,称其为大罗的银库都不为过。 因皇帝亲派抚远将军前来江都剿匪,江都县守临时动员各户商家捐钱造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日夜监工,建了座临时将军府,将军府佔地宽广,建造时间虽短,内里的布局却绝不简单,端的是三步一花园,五步一亭台,雕栏碧瓦,汉白玉石铺就的台阶,甚是彰显档次,为了方便抚远将军与众将议事,府中还专门开辟出一个院落独做议事院,议事院正厅内,一副宽大的江都水域图佔据半个墙面,此时,众将都在此商讨剿匪之法,水匪久攻不下,金戈自是心情不愉,一天到晚阴着张脸,下方站成两列的将士都是些会看脸色的,见金戈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去触那个眉头,一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气氛异常压抑。 “你们都是大罗的栋梁,平日里哪个不是威风八面,如今就这么一群小小的水匪,攻了三个月都没有一点进展,让你们想法子,一个个的只知道闷头不吭声,朝堂养你们有什么用?一群废物!” 众人默默挨骂,无一人敢出声反驳,金戈巡视一周,见下方无人堪用,眉头皱的紧凑,一把扫落跟前的茶杯。 门外,侍卫听见响声吓得一哆嗦,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进去,然又有事需要禀报,不进不行,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报将军,门外有两个人求见。” 金戈此时正在气头上,哪肯见什么人,语气不善的训斥侍卫。 “不见!以后像这种事不要再来通报!” 侍卫被训斥的心中打颤,后又添上一句。 “那人说有办法助将军攻打水匪。” 穆四与旺财在水中飘飘荡荡两个多时辰方才上岸,上岸后二人直奔将军府,经过一番周旋,在说出有法剿匪后,将军府的侍卫才答应帮忙通传。 “既然有法攻水匪,就放进来吧。” 金戈本以为能出谋划策剿匪的人,理应是年近花甲的游方术士,待见到穆四后才发觉不过是个带着小厮的富户小姐,登时沉下脸来,阴沉沉的开口。 “刚侍卫说你有法子助我攻下水匪,你可知若你所言有虚我随时可以一剑杀了你。” 一席狠话说得穆四脖颈一阵儿发麻,底下众将窃窃私语,有交头接耳说金戈太过冷血的,对一柔弱女子也这般模样,还有人互相传递眼神,猜测穆四有何能耐解了江都匪患。 “岛上有我们的人,他们会毁掉水匪的水雷,没了水雷,到时候那帮水匪不是任由将军惩治吗?” 法子可行,只是这两人无缘无故的因何前来献计,再者她又有何本领毁掉水雷,金戈显然不信穆四的话。 “凭什么信你。” 穆四早有所料,从怀中取下临行前王承送来的玉佩递给金戈。 “这是以前王七交给我的玉佩,他说你欠他一个人情,若我需要你帮忙,可以凭此来找你。” 金戈接过玉佩,仔细审视一番,确定是之前自己交给王七的玉佩,三年前他第一次带兵征战乌横,十万大军被拦在天沙江外,眼看着乌横族在江的另一边耀武扬威,却苦于无法渡江,后来经王七指点,绕道至三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内,那里有一条小河,是天沙江的分支,水流舒缓不似天沙江那样湍急,金戈当即下令伐木造桥,大军渡河,大罗在金戈的带领下迂回到乌横军后方,一举歼灭乌横众部,此一战,金戈扬名天下。 在这件事上,金戈自觉欠了王七一个人情,因此以玉佩为信物,许诺王七必要时可以帮他一个忙,王七也不拒绝,当即爽利的收下,一晃三年,没想到这玉佩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那小子惯会拿我送人情,他既然将玉佩交给你,就一定是和你有些渊源,我倒是好奇你是何人?” 王七的大名在坐的没几个不知道,因此也十分好奇穆四的身份,个个都竖起耳朵,生怕漏了只言片语。 “家父卫国将军穆西华,我名穆朝妘。” 金戈侧目,穆朝妘他也有所耳闻,听闻自幼便与父兄一起驰骋杀场,一手软剑使得甚是精妙。 “早些年关外胡人曾放言,大罗女子如云却比不得你穆朝妘一根手指,此言可虚?” “三分夸大,七分属实。” “别的不知,不自谦这一点倒还真没哪个女子比的过你。” 穆四轻笑,咂咂嘴,讽刺道。 “本就是事实为何还要谦虚?将军乃当世豪杰,难不成也拘泥于文弱书生那些自嘲自讽的烂调调?” 金戈无言,古人说得好,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嘴上功夫厉害不算什么,这次若你献计不成,即便卫国将军到皇上那里求情,本将也定斩不饶!” “放心好了,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接下来就只看你如何领兵作战了,还有,我来这是帮忙的,不是你手下的兵将,在我没犯什么大错前,你理应对我客气些,三句话不离威胁人,我又不欠你什么,你那些话吓吓你的部下就成了。” 说完还翻了个眼,颇有看白痴的架势。 “你!口舌之利!不与你争辩,秦襄,你带一千人做前锋,破开水匪防御,给后续军开路。宋城,你也带一千人紧随秦襄之后,待他破开水匪阵型后,带人冲上岛,直捣水匪老巢,生擒匪首,一举剿灭匪贼!此次行动,成,则大犒三军,凯旋归朝,败,则破釜沉舟,自行了断!此战是我军同水匪的最后一战!望众将齐心协力,扬我大罗国威!” (本章完) 第10章 初入京都(1) 第10章 初入京都(1) “必胜!必胜!必胜!” 众人各自行动,金戈也向外离去,穆四跟在金戈后面,金戈回身问道。 “你做什么?” 穆四耸肩。 “跟你们一起啊。” 金戈怒斥。 “这不是胡闹!到时是真刀真枪要见血的,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护你周全。” “我杀过的人不比你少,再说我朋友还在岛上,我不能不管他。” 金戈见她这么说,也反驳不了,于是由她去了。 金戈阔步离去,穆四边紧跟其后,边拉着旺财嘀咕。 “看见没,闷骚的男人最讨厌了!” 三军集结待命,鼓号声三响,金戈一声令下,载军的战船纷纷起航,穆四跟着金戈一起登上后续战船,紧紧跟在先锋船的后面,半个时辰后,抵达水匪所在岛屿的外围,先锋船队已然展开了进攻。 岛上,管事见有人攻岛,立马吩咐众匪坚守阵地,绝对不能让朝廷的军队登上小岛,然后向大当家的寝房跑去,到地方后来不及喘口气就砰砰的大力敲门,大当家显然还在温柔乡,此时被这么一打扰自是没有好话。 “哪个小兔崽子!爷爷起来不打死你!” 管事顾不得太多,当即喊道。 “大当家!不好了!朝廷攻岛了!” 室内传来一阵穿衣服的声响,过了一会门被打开,大当家一边提裤子一边道。 “急什么!朝廷又不是第一次攻岛,去找人运水雷,炸不死他们了!” “哎!这就去!” 说完管事一熘烟又跑去找人运水雷,大当家则赶去岛边督战,过了一会管事带人运了三车水雷,大当家一挥手,众匪立马将水雷投到水中,只待一声巨响,朝廷军就又得怎么来怎么去,然水雷投入水中已有一会,巨响声却仍未想起,大当家这才焦急起来,抓着管事的领子怒斥。 “怎么回事!这水雷怎么不起作用?二当家呢!死哪去了!一群废物!给老子滚!” 管事被推的一个踉跄,倒退几步后狼狈的摔倒在地。 没了水雷的干扰,朝廷军如有神助,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憋屈仗,如今终于不受水雷的桎梏了,一个个的都斗志昂扬,轻轻松松的攻上岛后,在金戈的带领下将水匪逐个击破,至此,耗时近四个月的江都剿匪战终于大获全胜。 大当家被擒住后,不甘的被人压在地上,很是有骨气的嚷嚷到,“老子今天被擒是老子技不如人,金戈孙子要杀要刮随你处置!爷爷不怕!” 金戈不屑在这种事上浪费口舌,眼风都没投给大当家一个就吩咐人将他带下去,大当家被押走以后心如死灰,想回头再看一眼这夕日的安乐窝,却意外看到二当家同两男一女站在一起说说笑笑,抚远将军金戈正朝他们走去,这时大当家才隐隐明白水雷为何会莫名失效,定是出了内贼,好个二当家,自己真心拿他当兄弟,他竟背后捅刀子,遂冲着二当家大骂,“许远!好你个白眼狼!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还让你当了二当家,你倒好,给老子下套!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大当家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二当家许远才道,“你对我是不错,只是你当年杀我一家时,我是亲眼所见,血海深仇如何不报,你死后若想找我尽管来就是了,许远不惧。” 许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见穆四在此,又问许远,“来这之前我已经答应跟着她了,你日后如何。” 许远先对穆四抱拳,谢她今日相救之恩,再同哥哥道别。 “我离家也有七年,如今只想回家看看,把房子修修,再种两亩菜田,娶一房贤妻,平平淡淡把后半辈子过完,大哥日后跟着穆小姐要尽心,我看得出她是有福气的人,大哥跟着她定能沾到福气。” 穆四最受不得别人夸自己,因此带着旺财朝旁边走去,留个独立空间给兄弟俩道别。 金戈来到穆四跟前,脸色比之前要好些,毕竟是因为穆四才攻下水匪,也不好再给人脸色。 “水匪已经全灭,明日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你有何去处。” “家父正在去京的路上,我是半路与他分开来的江都,如今自是要赶回京中与他会和,左右你也回京,不如咱们搭伴同行吧?” 穆四心中是有小九九的,一路回京又是要银两,又是舟车劳顿的,还不如跟着金戈,既省银子又可以耍耍威风。 这本是小事,金戈没有拒绝,只是告诉她今日尽快收拾行李,明日早起赶路。 一月后,金戈大军凯旋而归,皇帝在京中设下酒席犒赏三军,城中百姓纷纷簇拥到街道上一睹少年将军的风采,金戈座下一匹追风宝马威风凛凛,竖起的耳朵上是罕见的赭红色毛发,百姓们热情高昂,追风马似受到鼓舞般,头越发抬的高昂。 主街道上热闹非凡,城中最大的客栈福满楼中略显空旷,大部分客人都跑去瞧热闹了,小二们无事可做就聚在门口远远的朝主道张望,勐的听到有人说话还吓了一跳。 “小二哥,请问穆家的车队是住这里吗?” 问话人正是穆四,穆四跟着金戈的队伍来到京都后,就带着许达旺财悄悄离去,由于从未来过京都,这福满楼还是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小二见有客人来,立马笑的一脸褶子,几个人将穆四三人拥进店内,一边擦凳子一边道:“三位坐!昨日是有一户穆家的车队住进本店,不过那户是西垂的穆家,不知道是不是小姐要找的?” “正是,烦请小二哥去通报一声,就说穆四到了既可。” 小二听这口气就知道穆四与穆家关系定不一般,极有可能是穆家那位四小姐,因此也不耽搁,立马跑去报信。 穆四边等边和旺财许达闲聊,没多久穆西华从楼上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在江都野了一圈,风头出够了!” 穆四摇头,笑的一脸灿烂。 “没!我那是正经的帮忙。” (本章完) 第11章 初入京都(2) 第11章 初入京都(2) 说完吐吐舌头,心虚一笑。 穆西华对这个女儿是没治的,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瞧瞧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钟秀灵通,娴静安雅,唯独他的女儿,泼猴的性子,日后入宫可如何是好,真是愁人。 “算了,说你你也听不进去,房间已经定好了,二楼天字一号,你今天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休息一晚,明日随我进宫。” 穆四点头应好,让许达旺财也自去休息,方才上楼,穆西华看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背影,暗暗怨恨自己无能,家族荣耀本该是男人要担起的责任,现在却要一女子牺牲,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太多。 勤政殿是整个皇宫内最大的一处宫殿,其结构精妙绝伦,布局更是巧夺天工,琉璃瓦铺就的顶棚上镶有近三百颗大小模样相近的南海夜明珠,每到夜晚,在宫灯的映衬下,夜明珠的光芒越发显得虚幻缥缈,大理石砌成的路径上,不见一丝尘埃,殿内铺着一层厚厚的波斯绒毯,踩在上面如浮在云端,十二根盘龙柱伫立殿内,腾起的飞龙正预示着大罗的兴旺发达,四面有淡黄色锦纱作为遮挡,顿时为整个殿宇增添了些许逶迤气息。 勤政殿是歷来大罗君王处理政事的宫殿,这里曾迎来过许多位帝王,然而如今,这里的主人是大罗的新帝,卫干勋。 卫干勋才智斐然,登基帝位短短三年,初始以雷霆之势把持了朝政,紧接着除奸臣,整贪腐,安民心,济流民,调兵遣将,修辑墙垝,废除腐朽,实施新政,将原本渐渐走向衰颓的大罗领向繁荣,是大罗史上拥有卓越功绩的一位帝王。 朝堂大臣们对卫干勋的看法多不一致,有人觉得他赏罚分明,做事果决,亦有人认为他老谋深算,常常不动声色间夺人生死。 各家有各家的说法,卫干勋心中了然,面上更是不动声色,卫干勋不是暴君却比暴君更令臣子胆颤,朝堂上很难见他有情绪的变化,不论谁说话,也不论说得是什么,他都是一副淡笑,心中却把一切划算的精亮,是典型的笑面虎。 皇帝玉树临风、斯文儒雅,于后宫众妃来说,自是一大幸事,后宫至今未立皇后,宫务由四妃协同打理,虽时有小摩擦,皇帝不时安抚一下,这后宫也算安稳。 平日皇帝在勤政殿内多是批改奏折,或召见朝臣议事,今日却难得的空闲下来,手中拿着根蒲草,饶有兴趣的逗弄笼子中的金丝雀,鸟儿被草逗弄的四处扑腾,一个不小心就将脑袋卡到了笼子的间隙中,卫干勋打开笼子,鸟儿挣脱出来,在殿中盘旋两圈后飞出窗外,卫干勋扔掉蒲草,掸了掸衣袖淡声道。 “这金丝雀倒也有趣,本想宠它几日,没想到竟飞走了,畜牲就是畜牲,养不熟。” 峑福恭候在一旁接话道。 “人都如此,何况畜牲,这雀儿跑了是它福薄,承不了皇上的恩。” “你惯会说好话,穆西华也该到京了,听说他那女儿不是与他同来的?” “本是一同启程,到峡口时分的道,卫国将军继续东行来京,穆朝妘则往南去了江都,探子来报,江都剿匪,穆朝妘功不可没。” 卫干勋闻此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踱步到矮榻前坐下,单手搭在桌案上,五指有节奏的敲击桌案。 “穆朝妘进宫定个什么份位好。” 峑福沉思片刻道。 “四妃已满,卫国将军的女儿,又有些功绩,也不好给个嫔位,不如就定为贵妃吧,这个位置与中宫之主仅一步之遥,穆家若是对皇上有异心,必然会有所动作,皇上可暗中观察,到时再决定对穆家是捧是贬,再者,四妃无人压制越发闹腾,有了贵妃也可压压她们的气性。” “也好,就依你。” 峑福躬身行礼。 “圣上英明!” 卫干勋久久不出声,峑福也不得起身,殿中一时安静异常,过了一会,卫干勋的笑声闷闷传出。 “行了,这也没人,你不用如此。” 峑福直起腰身,仍恭敬有礼的回道。 “奴才惶恐!皇上贵为天子,奴才不敢逾礼。” “你如今也学会这些面上功夫了?当年朕上昆仑山拜师时,你仗着是师兄,可没少背着老头儿给朕下绊子。” 峑福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当年呀……当年他是昆仑山得道高人浮野的关门弟子,多少人羡慕他有好运气,他自己也努力,山上的典籍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去翻读默背,浮野曾说过他天赋聪颖,未来定是国之栋梁。 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卫干勋的情景,那日大雪封山,浮野一大早外出,并没有告诉他去哪,他在山上等了一天,直到傍晚浮野才回来,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样子,身穿藏青色锦袍,脖颈处是一大圈的鹤绒,脸色因寒风的原因透着红润光泽,跟在浮野身后,却自有一派风度,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浮野说这是山下送来的孩子,看着有慧根就收下了,日后你二人就是师兄弟,不懂的要互相请教。 那孩子面无表情的喊了句师哥,不失礼也不显亲近,峑福心中却并不乐意,以前昆仑山上只有自己与师傅二人,这里完全就是他的地盘,师傅也是他一个人的,如今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和他抢地盘抢师傅的人,他怎能愿意,但事情师傅已经定下,他再反对也毫无意义,因此并未出声。 往后的日子里,他仗着自己是师兄,比师弟熟识环境,给年幼的卫干勋下了不少绊子,然而不论是被浮野责骂还是挨罚,卫干勋都不辩解一句,峑福觉得这样的卫干勋太过奇怪,也许是家里惨遭灭门才被师傅捡上山的,可能心里有了阴影,对人都戒备,这么一想他倒蛮可怜的,自己这么对他可能过分了,于是一改往日的刁难,开始像个师兄一样照顾卫干勋,后来二人渐渐熟识,卫干勋也不再冷着脸,常与峑福在昆仑山中打闹追逐。 时间一晃就是六年,二人都已长成少年,山上的日子清闲安逸,让人容易忘却红尘中事,然卫干勋是皇家之人,身份注定了他定然要回到人群中,当某一天早晨,山上还未亮的透彻,卫干勋与峑福早已扛起扫把清扫院落,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十个大罗士兵列队进入小院,峑福有些傻眼,卫干勋隐隐意识到安逸的日子即将结束,他又要置身于权利争夺的中心。 (本章完) 第12章 进宫 第12章 进宫 当峑福知道同处六年的小师弟便是大罗的太子后,心中满满的讶异,而当卫干勋临走前问他是否愿意出山助他掌管万里河山时,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他说他学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协助明君开拓盛世天下,明君是谁都可以,若是你的话则更好。 峑福从回忆中挣脱,眼前这位帝王与当日那个大雪中的孩童在他脑海中来回交替,他笑得颇为无奈。 “你小子倒好意思说,想当年在山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洗脚水都是你打的,如今不说这个破太监的身份,就因为你,我好好的一国之栋梁被人骂成奸臣,受苦挨骂是我,坐着当大爷是你,要不是天天有人跟着,我早扁你了!” 说完不忘恶狠狠的扬扬拳头。 “过会大理寺少卿该来了,朕还有几份奏折要批改,你去准备下穆朝妘进宫的事宜。” “你这人真没意思,每次说到这都转移话题,忒看不起你!” 峑福边往外走,边抱怨,待走到门口后立马恢復大总管的架子,阴沉着一张脸,小太监见到了都要赶忙绕道,唯恐自己倒霉,惹了峑福不高兴。 第二日清晨,穆四早早起来沐浴梳妆,说她起的早倒不如说她一夜未眠,一番收拾过后,穆四推门而出,穆西华早已在楼下等候多时,初见穆四不觉眼前一亮,他不是不知道女儿长得漂亮,只是平日里穆四总是一身便装,给人的感觉多是英姿飒爽,而今日换上女装后,给人更多的感觉则是惊艳。 一袭水蓝色广袖长裙逶迤于地,少女的曼妙身材被衬托的一览无余,收腰的设计使少女的腰身更不盈一握,走动时带动的裙摆如秋水的波纹荡漾飘洒,青丝散于脑后,粗粗挽了个留月鬓,青涩中带了些许慵懒,额前垂下一串水晶流苏,一颦一笑间尽显风华。 穆朝妘来到父亲跟前,屈膝行礼,一抬眸,俏皮的眨眨眼,嬉笑道:“父亲看傻了?” 穆西华脑门上青筋耸动,“胡闹!还不快上马车,到了宫里再这么胡闹,看谁还救得了你!” 穆四撇嘴,默默爬上马车咬手指。 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皇宫外停下,有太监抬来软轿将穆西华同穆四抬进宫内,至勤政殿外,太监进去通报,片刻后皇帝宣卫国将军入殿。 穆四跟在父亲身后目不斜视的跪在大殿中,向皇帝问安,皇帝一摆手让二人起身,穆四静立父亲身后低眉顺首,宛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皇帝先是与穆西华寒暄一番,穆西华口述同羌族一战中的损耗、战绩等,末了,皇帝免不了对穆西华一番夸赞,言其为大罗栋梁,日后边关的稳妥还要仰仗卫国将军,穆西华再谦虚推辞一番,说是大罗有皇帝福泽庇佑,自然繁荣强胜。 谈话接近尾声,皇帝终于引出正题,峑福捧出早已拟好的圣旨高声宣读,大意是穆家四女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样貌端庄,深得帝心,故招其入宫侍君,册贵妃,赐永华宫,三日后行册封大典。 穆四顺从的接下圣旨,峑福亲自将她从地上搀起,满脸笑容的道喜。 “奴才贺喜贵妃娘娘,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娘娘好福气呀!” 穆四也随他一起笑的欢喜。 “同喜同喜,整日跟着皇上,你也有福气。” 说完还状似友好的拍了拍峑福的肩,峑福强撑笑容,跟着点头,卫干勋有些傻眼,按理说穆朝妘自幼驰骋沙场怎能甘愿久居深宫?他都想好待会若穆朝妘执意不肯入宫该如何规劝了,可现在看穆朝妘的样子,倒像是蛮乐意的样子。 “朕听闻江都剿匪你功不可没,今日给你个恩典,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穆四也不客气,直接道。 “臣女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一事相求,望圣上恩准。” “说来听听。” “臣女自幼长在西垂,对京中不甚了解,更无人相识,故望皇上准臣女留一个家中小厮进宫,待过几年适应京中后,再让他回西垂自行婚配。” 皇帝无言,状似思索,穆西华急急开口,怒斥穆四胡闹,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后院啊,男人只有做了太监才进的去,穆四想带个小厮进宫那不是胡闹吗?万一出了什么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卫干勋并不似穆西华那样反应激烈,相反还同意了穆四的要求,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君无戏言,既然说了给恩典,就绝没有反悔的道理。 穆西华连连告罪,卫干勋安慰其不用在意,尽早回去安排穆朝妘进宫事宜,也好早日返回西垂,毕竟西垂乃大罗门户,总不好长时间没有将军。 穆西华带着穆四出宫时已近傍晚,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光,父女俩弃了马车,结伴步行在大街上,街上有不少小贩,穆四拉着父亲的手左看看,右瞄瞄,一路下来也累的够呛,天色渐渐暗下,穆四仰头望向天边的星星,语气中充满向往。 “爹,你说我娘是不是就在那?上次听人家说,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活着的亲人,不过我们是看不到她的。” 穆西华冲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繁星密布,根本看不清她指的是哪一个,然穆西华还是点了点头,跟穆四说。 “是有这么个说法,你娘应该就是那个星星,那个最亮,跟你娘生前一样,到哪都闪闪的,还好是嫁给了你爹。” 穆四大笑,边笑边绕到穆西华身后,蹦了一下爬到穆西华背上,穆四说小时候经常让你背,如今都好几年没背过了,今天就再背一次,穆西华双手背在后面托住女儿,摇摇头说这个性子以后可怎么办,穆四不说话,静静趴在父亲背上,这一刻是何等的令人想要停留,然而时间是最公正的,它不允许任何人原地踏步,穆西华背着女儿朝客栈走去,无人看到黑夜中,他眼中隐藏的泪光。 这一年的十一月,大罗皇帝的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在任何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册封了贵妃,自此打破了后宫权利分布的平衡,四妃不再相互克制,后宫中权利最大的女人不再是她们。 (本章完) 第13章 紧张(1) 第13章 紧张(1) 册封大典在当月二十八日举行,穆朝妘天未亮便被宫女们服侍起身,先是香汤沐浴,接着开始着装,芙蓉红的九重宫纱一层层套在身上,直勒的人喘不过气来,满头青丝被梳成朝凤鬓,代表贵妃尊荣的凤冠重重的坠在头顶,两侧各垂下三对金丝流苏,额前细细描绘了一朵金色绽莲,足上穿着厚厚的宫靴,手中捧着象征贵妃身份的文书。 在第一缕阳光破开黑暗时,穆朝妘迈步走出永华宫,根据祖宗规定,每一任贵妃在册封大典当天都要到金銮殿上叩谢皇恩,再从皇帝手中接过贵妃的印章,然后回到自己的宫殿,等待众低位嫔妃前来见礼问安。 金銮殿上,皇帝与众大臣以各自就位,太监唱报贵妃到,众臣下跪,穆朝妘仪态端庄的行至卫干勋跟前站定,双手叠在胸前缓缓跪下,以额触地,卫干勋伸手搀扶,穆朝妘起身,峑福递上贵妃的玉印,卫干勋伸手接过送到穆朝妘手中,穆朝妘双手接过,口唿臣妾谢皇上垂怜。 从今往后,穆朝妘不光是穆家的四女儿,她还有一个新的身份,皇帝的女人,大罗的贵妃。 卫干勋牵过穆朝妘的手,带着她面向众臣,众大臣立马高声喊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卫干勋抬手让众人起身,穆朝妘自始自终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她不是不紧张,相反,她紧张到手心都冒出冷汗,卫干勋的手很宽阔,手心里布满薄茧,与穆朝妘温热的手不同,他的手略显冰凉,似是感到了穆朝妘的紧张,卫干勋紧紧握了一下穆朝妘的手,穆朝妘侧目朝他看去,这是穆朝妘第一次认真注视卫干勋,他的眉毛既不秀气也不粗狂,眼睛有些狭长,微微眯眼时总是像豹子一样,你看不到他眼底的波澜,却总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是一个没有太大情绪变化的人,这样的人最是冷情,他的鼻子很挺,刀刻一般的棱角分明,嘴唇薄薄的,抿起时有完美的唇线。 他身材欣长却不显瘦弱,天生的衣架子,宽大的皇袍也能被他穿出阳刚之气,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一样,不用说话,不用做任何动作,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凌驾于金字塔顶端的,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她未来的夫,她一生要相濡以沫的男人。 他侧目与她对视,两个人的眼底都平静无波,又都晦涩难懂,也许连他们都不知道,就是这一刻的对视,注定了他们一生的纠缠不休。 册封礼过后,穆朝妘回到永华宫,众妃嫔陆续前来请安,四妃坐在最前头,待众人来的差不多后,四妃带头起身行礼问安,穆四见差不多就让众妃嫔不用多礼,各自坐下,四妃中贤妃多年身患顽疾,今日请安还是硬撑着身子来的,不便久留,待了片刻就向穆四告罪离开,穆四不是小气之人,见她是真的身有不是就准了她离去,并准许她日后不必前来请安,养病就是。 贤妃走后淑妃跟众人嘲讽道:“就她会来事,平日皇上到她那去时也不见她身子不舒服。” 众低位嫔妃见贵妃在此,摸不准穆四性子,一时不敢开口接话,场面有些冷了下去,德妃见此,指着穆四的衣服,开口圆场道:“贵妃这身衣服可真真是压的住场面,跟贵妃站在一起,我们这些人可都要黯然失色了。” 淑妃因刚才的事,还对穆四心有怨言,当即接话,“衣服虽好看,可惜芙蓉色的终归不如正红。” 芙蓉色虽也为红色,却是妾氏所穿,而正红则是只有正妻才穿得,淑妃这句话的意思是,穆朝妘即便贵为贵妃,也终究是个妾,越不过皇后去,虽然现在宫中无后,但谁又能保证宫中会一直无后呢。 穆四自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也不气,状似好心的回了句,“正红太艳,本宫穿不惯,淑妃若是喜欢大可穿了去。” 淑妃被穆四嗝的无话可说,穆朝妘穿不了正红,同为妾氏,淑妃也是穿不了正红的。 高位妃子间的明争暗斗,低位妃嫔是不便插嘴的,弄不好就是以下犯上,尊卑不分,因此下面接话的还是四妃中的。 良妃未语先笑,无形中就拉进了距离,回身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水釉瓷瓶递到穆四跟前,旺财有眼色的上前接过,良妃笑语,“这是上好的玉肌露,美容养颜,滋润皮肤用它最好,贵妃姐姐常年在西垂那样的地方风吹日晒,皮肤想来不会太好,每日擦些这个,不出三月定然肤如凝脂。” 穆四笑的不动声色,良妃看着好相处,其实也是个心怀鬼胎的,这后宫的女人果然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话就说话,非得话里有话,欺负谁是傻子听不懂吗,穆四心中有些恼火,折腾一天本就够累了,如今还要陪这么一群女人在此唱大戏,当即不客气的回道:“本宫年纪轻,日后养养就好,这东西既然这么珍贵,不如良妃拿回去好了,本宫看你刚才笑的时候眼角边都有细纹了,该多用用这个。” 穆四这话说的诚恳,良妃坑人不成反害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直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自己那还有好多,贵妃这个还是送的起的,穆四又仔细叮嘱她要多多保养,良妃点头应下。 淑妃与良妃是多年的死对头,今日头一次见良妃丢这么大的脸,自然是十分欢喜,有些幸灾乐祸的安慰道:“贵妃说得是,良妃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注意保养,不然皇宫每年进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姐姐可怎么留住皇上的心啊!” 一席话说得有些不走心,众人纷纷无言,淑妃也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良妃的年纪不算年轻,在坐的除穆朝妘外也没几个比她差多少的,宫里每年进那么多新人,她们也同样留不住皇上的心,后宫中的女子都是色衰恩逝,哪个又能荣宠不衰呢? 德妃见时候差不多了,于是挑出了今日的正事,没有贵妃前,宫务是由四妃协同管理,如今宫中有了贵妃,四妃也不好再霸着后宫管理之权,但穆四天生性子松散,让她打架绝对的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可让她管理后宫,她真是能力有限,故此将管理之权又交给了四妃,只是有大事的时候到她那禀报一声就好。 (本章完) 第14章 紧张(2) 第14章 紧张(2) 忍痛交出去的管理权竟被退了回来,在场的三位妃子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想说穆朝妘犯傻,可看她那样子又不像会办傻事的人,于是半是忧愁半是喜悦,众妃各自回宫。 待所有人走光后,穆四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旺财上前替穆四捏捏脖子,穆四舒服的闭上双眼,嘴中不忘嘟囔着。 “宫中的女人忒没意思,整日的斗来斗去,惯会耍嘴皮子功夫,有本事跟本小姐打一架,看我不打的她们满地找牙!” 旺财被穆四的豪言壮语吓的一哆嗦,手下的劲大了些,穆四直唿痛,让旺财下手轻一点,旺财动作放轻了些,口中接话道。 “我的大小姐呀,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打架呢,别说皇上不能让您打,您就是打了,就那么一群娇养的妃子娘娘们,走路都能崴了脚,您和她们打,奴才都觉得掉价。” 穆四想想也觉有理,不过想到那良妃又是恨得一阵儿牙痒痒。 “狗屁的良妃!还嫌咱们西垂风大沙多!我看她天天屋里闷着也没见得多白嫩,还有脸嫌弃我皮肤不好,我这脸皮三天不洗都能甩出她三里地去,咱这可是纯天然的,哪像她们,脸上的粉抖下来都够做馒头的了!” 旺财口中称是,心中暗暗感叹,果然这主子之前的大家风范都是假象。 这时外头有小太监跑进来说峑福公公来了,穆四让旺财亲自出去把峑福请进来,她也不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在后宫中她只能靠皇帝,峑福是皇帝身边的人,她可以去得罪那些后妃,却不会傻到给峑福脸色看。 峑福进来后先跟穆四请安,穆四笑着让他起来,峑福谢过穆四,然后将来此的目的说了一番。 “皇上让奴才来和娘娘说一声,今晚在永华宫就寝,娘娘早些准备吧,皇上那还有事,奴才先告退了。” 穆四让旺财送峑福出去,自己有些蔫蔫的呆坐在床榻上,她以前总以为这种事离她很远,可峑福来传话,皇帝今晚就会过来,她虽从小没有母亲教诲,却也偷偷看过几本小人书,对男女之事不算一窍不通,一想到晚上自己就会像书上的小人那样赤身裸体,穆四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根据规定,侍寝前的妃子都要香汤沐浴,洗尽身上的污垢才可接近龙体,穆朝妘被一群宫女服侍着沐浴更衣,侍寝的衣衫有些说头,不似正装那样端庄规矩,松松散散的搭在身上,稍微动动就有走光的危险,面料光滑,像是浙州产的蚕丝纱锦,腰间系有一根淡粉丝带,很好的勾勒出腰部曲线,头上并没有什么厚重的头饰,只用一根白玉簪子略略挽了个鬓,眉毛扫了层淡淡的青黛,眼尾提了些亮粉色,眸光流转间,更见几许慵懒,唇上只淡淡擦了层唇脂,无需过多修饰,整个唇瓣呈现自然的丰盈饱满。 收拾好一切后,穆四静坐一边等待卫干勋到来,月光下这么一看,旺财不由惊呆,他家小姐竟能如此漂亮,简直是比那月宫的嫦娥还美上三分。 卫干勋来的不慢,穆四由旺财搀扶着走到殿外迎驾,冬日寒风阵阵,穆四乍从内室出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卫干勋拥着穆四走进室内,感觉到她还在打颤,不由笑问。 “穿的这么少还往外面跑,伤了身子可是你自己的。” 穆四回到燃着暖炉的大殿内身上顿时暖了起来,见卫干勋还在看着她,颇有些害羞的回道。 “听说宫里其他姐姐都是这样做的,臣妾不敢坏了规矩。” 卫干勋眸中带笑,亲昵的点了点穆四的额头。 “宫中没有这个规矩,下次不用如此。” 穆四没说话,刚刚那个动作让她的心有些乱,她接触过的男子比女子要多,然而对那些人却都不像卫干勋一般,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说不清。 峑福领着太监将晚膳摆好后,没有多耽搁,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下,屋中只剩穆四与卫干勋二人,卫干勋拉着穆四在桌边坐下,饭菜很是丰盛,只是穆四现在完全没有食欲。 “累了一天,陪朕用些晚膳吧。” 穆四点头,二人均无言,开始默默进食,卫干勋突然端起一个酒杯递到穆四跟前,穆四有些愣住,没明白怎么回事,卫干勋解释道。 “朕听说民间新婚之夜都要喝交杯酒,咱们今日也算应景,不如就喝一杯。” 穆四没说话,顺从的接过酒杯,与卫干勋交颈饮酒,酒是温过的,浓稠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唇齿间溢出酒香,放下酒杯穆四又开始闷头吃菜,也不是她破坏气氛,实在是无话可说,但是她没话说,不代表卫干勋也没话说。 “紧张?” 穆四抬头,回了句‘没有,就是饿了’又低头继续吃菜。 卫干勋不急不缓的放下筷子,看样子是吃饱了,他也不催穆四,在一旁好心说到。 “也好,吃饱些,不然待会没力气。” 穆四愣住,嘴中卡的一口菜差点没喷出来,卫干勋见此,嘴角泛起弧度,戏嚯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总不能在此干坐一夜吧。” 穆四急急摆手。 “皇上若是累了就先睡吧,臣妾还能坐会,没关系的!” “爱妃没关系,朕有关系。” 说完,不待穆四反应过来,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穆四大惊之下紧紧搂住卫干勋的脖子,口中不忘喊上一句。 “臣妾恐高!” 卫干勋笑着将穆四放到床榻上,红烛的灯光来回闪烁,穆四不敢与卫干勋对视,将头撇向一边,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层剪影,卫干勋扶正穆四的脸,穆四不得不与他对视,她看到他的眼中好像有一团火,又听到他说。 “我们是夫妻,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声线性感,潺潺如流水,在寂静的夜中,直击心房,穆四沉浸在那一声夫妻中,夫妻代表着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夫妻要把肉体与心灵都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夫妻要相互包容,夫妻要一起走过很长的一段路,他让她试着相信他,她不再挣扎,却也并没有对他动心,将自己交给他是她不能选择的,反抗不得,就只有接受。 (本章完) 第15章 酒后失态 第15章 酒后失态 一夜红鸾帐暖,春色无边,只是置身其中的二人在想些什么,无人知晓,他们都各自背负了太多伪装,他不会信任任何人,而她只是不信他。 二日,穆四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微微动了下身子,只觉浑身酸痛,又想起昨夜一番云雨,穆四难得的红了脸。 旺财听到响声进来服侍穆四起身,穆四让他不用忙活,让人抬水进来就好,空气中怪异的气味让她很难受,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洗个澡舒服一下,旺财按吩咐去准备。 穆四沐浴完后,御膳房送来午膳,穆四昨晚吃的撑着了,这时并不饿,让人把饭菜撤下后,一个人在屋中发呆,卫干勋早上起来后收拾一下就去早朝,见穆四睡的安稳就吩咐峑福去各宫传话,免了众妃今日的请安。 御花园中,淑妃因卫干勋昨夜宿在永华宫,心情本就不好,今晨峑福又一大早传话,说皇上体恤贵妃初次承宠,今日各宫妃子不用去永华宫请安,淑妃心中更是对穆朝妘痛恨非常,在自己宫中呆的恼火,于是大冬天的,带着一众宫女浩浩荡荡的来了御花园赏花,至于究竟是赏花还是等着邂逅皇帝,就无人知晓了。 德妃本是在凉亭里描绘雪松,远远的见淑妃一群人走来,霎时没了作画的兴趣,吩咐人收了画就准备离开,御花园路径狭长,两波人遇到一起难免要寒暄一番,淑妃向来说话没顾及,此时遇到淑妃自是讽刺一番。 “呦!这大冷天的,姐姐也来御花园赏花?咱们姐妹俩还真有缘分,这个点,估计永华宫那位还没起呢,果然是有圣宠加身的人,咦!说到这,妹妹倒想起当年姐姐也是圣宠不衰呢!” 德妃深知淑妃的性子,凡事不能与她较真,真纠缠起来傻的只有她自己,于是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的回了句。 “屋子里坐的闷了,见这雪松长得青翠喜人,就想临摹一番,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妹妹,可不就是缘分,姐姐宫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路上滑,妹妹自己小心。” 见德妃要走,淑妃急急喊到。 “当初咱们四妃同掌宫务,挣挣斗斗的也没什么,而今这穆朝妘凭什么半路杀出来压在咱们头上,姐姐就真的甘心吗?” 德妃回身,也不接话,只意味深长的道了句。 “妹妹瞧这雪松,个个都是千挑万选才进的御花园,冬天除梅花外,也就它最有看头,可到了开春,百花齐放,御花园中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的时候,谁又想的起它。” 淑妃被绕的头晕,正说贵妃呢怎么就扯到了雪松身上,德妃带人离开,心中不由嘲讽淑妃,猪一样的脑子是怎么被送到宫里的。 穆四在屋中待的无聊,又想起西垂的老烧酒,一时嘴馋,就让旺财去寻酒来喝,旺财劝了一阵子见劝不住就跑去找了壶果酒,穆四嫌弃不够劲,跟糖水似的,点名要杜康酒,旺财拗不过穆四是主子,只得按吩咐找来酒,穆四嫌一壶不够,又让旺财跑去搬了一坛,酒到后,穆四将旺财及众宫女太监赶出房间,独自在屋中喝的不亦乐乎。 晚上卫干勋来到永华宫后,不见穆朝妘,宫中下人们回话也都躲躲闪闪的,心中有些好奇,待推开穆朝妘寝室的房门后,屋中的景象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着实被惊到了。 桌上杯盘狼藉,筷子一支掉在地上,另一只悬在椅子上,酒坛已空,床榻边鞋袜四散,大罗的贵妃娘娘正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唿唿大睡,身上的衣衫滚的凌乱,脸上因为酒的缘故泛着砣红,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扁了扁。 卫干勋无奈苦笑,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稳妥的穆朝妘,竟有如此……如此可爱的时候。 见穆朝妘这么个睡姿实在不雅,卫干勋亲自动手将穆四的身子扳平,又盖上被子,见时候不早,也跟着一起脱了外衣钻进被里,穆四醉成这样,卫干勋自是不会做什么,二人只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罢了。 月上中空,卫干勋睡意朦胧,突然间小腿一痛,顿时困意全消,睁开眼看向身旁正咂嘴嘀咕梦话的罪魁祸首,谁知那人竟又是一拳袭来,嘴中念念有词。 “穆二!你又偷袭!看我不收拾你!” 卫干勋着实被穆四折腾的够呛,一个翻身将穆四压在身下,虽不知她听不听的到,还是威胁道。 “不许动!再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穆四本来是挺冷的,被卫干勋这么一压,顿时感到卫干勋身上无比暖和,跟个暖炉似的,于是心安理得的抱着卫干勋不撒手,跟个八爪鱼似的,卫干勋见穆四不再折腾,也就由着她趴在身上,二人渐渐睡去,这一晚上才算安稳下来。 第二日清晨,穆四悠悠醒来,感觉到自己抱着什么,又不似被子,睁眼一瞧才知道自己整个人窝在卫干勋怀中,登时尴尬异常,见卫干勋还未醒来,就想悄悄退出来,谁知刚动了一下,头顶就传来卫干勋略带慵懒的声音。 “下次不要喝酒了。” 穆四大囧,心中暗叹酒后果然容易乱性,日后定要戒酒,哪怕不戒也不能再喝这么多。 穆四抬头,见卫干勋仍闭着眼,弱弱出声问道。 “皇上醒啦?臣妾昨晚……没做什么吧……” 卫干勋眉头抽搐了下,半天从嘴中蹦出句。 “还好。” 穆四心中长舒了口气,又见时候不早,就问卫干勋今日是否不早朝,卫干勋方起身,说正要去。 皇帝都不睡了,穆四也不能赖在被窝里,于是也跟着起身,在一群宫女的协助下终于亲手帮卫干勋换上了龙袍,卫干勋临走前嘱咐穆四喝些醒酒汤,不然会头疼,穆四心中略有感动,卫干勋背影渐渐远去,穆四不经感慨,做皇帝的,是不是对每个有用的妃子都能做到如此细心?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到了年底,宫中有规定,大年三十的晚上,皇帝要带着后宫众妃一起同大臣们在金銮殿守夜,为了这一晚,穆四半个月前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对一向懒惰的她来说,这着实不易。 (本章完) 第16章 宫宴 第16章 宫宴 傍晚,宫中燃起一盏盏火红的灯笼,宫女太监们统统换上新赶制出来的大红棉衣,众臣纷纷赶至宫中,金銮殿上,红绸布满每一个角落,中央是一座圆台,供歌姬献舞,两侧矮几依次排开,直延伸到殿外,大臣们按官级品制依次落座,左侧为文官,打头的位置上坐着当朝丞相王修远,与他一桌坐着的是其独子,人称小韦陀的王七公子,与王修远对面坐在右边打头位置的是抚远将军金戈,本来这个位置该是卫国将军穆西华的,但由于西垂边关近日又不大稳妥,几股游牧势力借着年关将近,又有复苏迹象,皇帝下旨着其严防边关,不用赶到京中参加宫宴,于是这武将打头的位置,自然而然就被本坐在第二桌的金戈顶了上来。 此时皇帝与众妃还未到场,大臣们少了许多顾忌,纷纷与自己同党派的聚在一起,文臣围着王修远不停夸赞其子有韦陀之风,武将聚到金戈跟前谈论起江都剿匪的琐事,两派人暗中较量,本该热热闹闹带着新年氛围的金銮殿,此刻隐隐涌起一股汹涌暗潮。 “皇上携贵妃到!” 峑福在殿外一声唱报,穆朝妘跟在卫干勋身后仪态端庄的步入殿内,二人身后跟着良、淑、德三妃,并一众嫔位妃子,贤妃身子不好,打几年前就不参加宫宴了。 见皇帝入殿,众臣立马跪地,口唿‘吾皇万岁,娘娘千岁’,卫干勋一句平身,众臣方才起身,待卫干勋落座后,见下面的人还站在,开口道。 “都坐吧,今儿个就是咱们君臣聚在一起守个岁,大家不必拘着。” 众人曰:遵旨,纷纷入座。 清灵的乐声想起,舞姬踩着乐点入场,中央圆台上顿时华美异常,在坐的大臣们看得目不转睛,只几个人在闷头饮酒,卫干勋注意到王七饶有兴趣的盯着穆朝妘看,狭长的眼角眯起身,意味深长的对穆四开口道。 “往年不曾在宫宴上见过王七,今年爱妃倒是赶巧了。” 穆四坦然,并不隐瞒之前见过王七的事。 “臣妾进宫前与王七公子有过一段同行之缘,今日倒不是第一次见。” 卫干勋了然,这件事峑福曾说过,当时并不在意,只是如今看王七如此不加遮掩的样子,这事情只怕会更有意思。 “丞相,朕听闻琅琊王七名头不小,怎的平日里也不见你带来瞧瞧。” 王修远起身行礼道:“都是些过于夸大的噱头,犬子德行有失,不敢带到皇上跟前献丑。” 卫干勋笑道:“丞相一向谦虚谨慎,朕可盼着你这儿子何时也来为大罗效力呢,此等人才若是淹没了,实在可惜。” 王修远何尝不想要王七入朝为官,只可惜王七不愿,于是此事不了了之,现在卫干勋又提起来,王修远只得道:“犬子愚钝,臣怕给圣上添乱,还是等他性子定下后,再为国效力。” 卫干勋也不纠缠,这个话题就此带过,酒过三巡,众人兴致高昂,峑福取来笔墨纸砚,卫干勋上前为新年提联,而后众臣也跟着凑数,写上那么一副。 王七令王承也去取来笔墨,找了处僻静地写好后晾干,然后来到殿中将字展开,口中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人愣住,皆不明白大年夜,他写句情诗是何意,见此王七又道:“王七与贵妃算是相识,如今故人相见,总要送些东西才好。” 满座哗然,有些人更是下巴都吓得掉了下来,当着皇帝的面给皇帝的女人送情诗,这王七果然狂妄。 然,王七不是狂妄更不是挑衅,他纯属是日子过于无聊,好不容易发现穆朝妘这么个有意思的人,就想着怎么也要给她添些麻烦,王七这人忒不是东西,只有别人不好了,他才高兴。 卫干勋笑的不动声色,面上还算平静,只是有眼力介的人都察觉的出来,皇帝很不高兴,这并不是他心中有多在乎穆四,而是天子的威严不容挑衅。 卫干勋与王七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一人坐,一人站,隔着不远的距离遥遥对峙,气氛变得异常紧张,王修远急得手心冒汗,心中直骂王七是的缺心眼的,有些话私底下说说没什么,毕竟谁都不知道:,可一旦拿到明面上来,后果谁都猜测不出,有琅琊王氏在,皇帝可能不会对王七追究过多,但卫干勋心思多变,谁也不能保证他真的会顾忌琅琊王氏而对王七网开一面,王修远越想越急,却偏偏不能上前开口求情,一想到此事的起因,不由朝着穆四瞪过去,然不瞪还好,一瞪更是气的火冒三丈,皇帝与自己的儿子因她闹得暗潮汹涌,这位贵妃倒好,跟没事人一样在一边吃开了,边吃还边抬头看,好像这事跟她无关一样,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管此事最后如何结果,皇帝的心里对她一定会起疙瘩,后宫的女人一旦为皇帝所厌恶,日子还有什么熬头?只是自己受苦也就罢了,若再连累到家族,怕是死了都难以面对列祖列宗。 穆四真傻假傻?她不傻,相反的她还很聪明,她甚至知道:这件事不过是皇帝与王氏的一个小小的交锋,虽因她而起,但在卫干勋与王七的心里,她甚至连个棋子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击破湖面平静的一颗石子,因此对自己未来的处境她并不担心,只要卫干勋一天用的到穆家,穆朝妘贵妃的位置就不会改变。 穆四想的更多的是,该如何让穆家在这场帝王与权臣的对决中全身而退,最好是能从中再捞些什么,毕竟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中的权利多。 这时峑福来到卫干勋跟前,轻声贴着耳朵说道::穆家三子穆朝绥在殿外求见皇上,据说是在苍山同几个老道:云游时,寻到一千年古灵芝,珍贵异常,想着今夜是大年夜,理当进宫献给皇上。 卫干勋让峑福宣穆朝绥进殿,也不再管王七,侧身对穆四道:“峑福说你三哥寻到一千年灵芝要献与朕,今日你亲人都未到场,他来了,你们兄妹也好有个伴。” 穆四眨眼,这个三哥平时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今日怎出现的如此及时,堪堪解了刚刚殿中的尴尬。 (本章完) 第17章 失宠(1) 第17章 失宠(1) 未几,殿外走进一蓝衫公子,这蓝衫与一般的衣衫有些不同,上面既无花样也无绣纹,而是用苏墨草草提了首诗,这衣衫若是穿在旁人身上多少会有些怪异,可穿在他身上竟莫名的给人一种清逸洒脱的感觉,来人就是穆四最小的哥哥,穆家老三穆朝绥。 穆朝绥手中捧着一个雕花的红木盒子,盒子中放的正是千年灵芝,走到大殿中央后,穆朝绥弓腰行礼,言自己乃方外之人,礼数上有失,还请皇上恕罪。 大罗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方外之人身在方外,不受世俗约束,故此不需要向皇帝叩首。 卫干勋自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人多做计较,于是一抬手令穆朝绥不必多礼,穆朝绥上前献上灵芝,峑福接下递与卫干勋。 灵芝确实是珍品,个头大,颜色正,还隐隐散着香味,卫干勋将灵芝交给穆四,说既是她哥哥献上的,就赏她好了。 穆四收下灵芝,心虚的朝穆朝绥看去,一年不见一回,好不容易见到了还惹了祸,饶是她脸皮再厚,也得红上一红。 “爱妃也和家人有阵子没见了,今日你家兄既然来了,朕就给你个恩典,准你二人到偏殿叙叙旧。” 穆四立马起身行礼道:谢,穆朝绥也跟着道:谢,两兄妹从大殿侧面离开,穆朝绥走在后面,临走前回头瞧了王七一眼,王七笑笑,坦然与之对视,穆朝绥同样回以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侧殿内,穆四与穆朝绥同坐在紫檀木桌前,殿内原有的宫女已被旺财支走,旺财此刻正站在殿外替穆四守着,进宫已有两月,旺财也懂了什么叫隔墙有耳。 穆朝绥久久不语,穆四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跟着沉默不语,穆朝绥看着穆四绞着衣袖的手指,不由轻笑出声。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见到三哥至于这么紧张吗。” 穆四心中一颤,鼻子不由发酸,离家这么长时间,总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个三哥。 “没有,只是有些想家了。” 穆朝靖抬手揉揉穆四的头发,声音中带着亲人的温暖。 “委屈你了,守卫家族本是男人该做的,如今却要你如此……三哥无颜见你。” 穆朝绥头低的很深,穆四看不到他的表情,眼睛涩涩的,泪控制不住簌簌落下,她委屈,她怎么不委屈?说到底她也只有十八岁,虽然很多女儿家在这个年纪可能都有孩子了,但她自小就随父兄征战沙场,多少次成长都是在刀光剑影中迎来的,她享受在战马上驰骋的感觉,她以为可以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可当命运将她抛入皇宫这个巨大漩涡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为了家族她只有屈服。 人都道:穆朝绥肆意妄为,好好的将门之家竟出了这么个不孝子,一年不归家一次,整日在外面混日子,穆朝妘却知道:他三哥也是不得不如此,大哥穆朝靖未出事前,三哥日日苦读兵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国之栋梁,在朝堂上一展抱负,然穆朝靖的生死不明给了穆家所有人一个晴天霹雳,穆朝绥也自此放下兵书,收拾个简单的包袱,外出云游。 忆及此,穆四深觉三哥也不容易,老大不小的了,如今还在外游荡,哪有人关心他的吃住冷暖。 “三哥早些回家吧,替我找个贤惠的嫂嫂,照顾好父亲。” 穆朝绥不由失笑,抬手捏了捏穆四的鼻子宠溺道。 “臭丫头,管好你自己吧,在宫里受了委屈可没人帮你。” 穆朝妘一把拍掉三哥做恶的手,理理衣服,一本正经的说道。 “三哥,若是在家中你如此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在宫里,我好歹也是个贵妃,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呢,你这么一弄,我哪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到时要怎么管下面的人?三哥要慎行!” 穆朝绥哭笑不得,也不与她争辩,见窗外月上中天,时候已不早了。 “之前约了蒲奎老道:下棋,不好让他久等,你也早些回宫吧,守夜有皇帝同那一帮大臣就够了,你留下也没什么用,索性早些睡吧。” 穆四有些舍不得三哥,但时候确实不早,也不好挽留,就想将哥哥送出去,穆朝绥见外面寒风阵阵,夜路又黑,怕穆四冻着,就拒绝了她,叮嘱她早些回宫,又说自己会在宫中久居一阵子,她若有事,可以让人到临江客栈给他传个话,穆四点头答应。 穆朝绥走后,穆四独自在偏殿做了许久,旺财见殿中炉火有些微熄,刚想再添上两块木炭进入,穆四突然开口。 “别添了,咱们回去吧,天也怪冷的,还是咱们宫里暖和些。” 说完已走至殿门口,旺财赶忙放下手中木炭,招唿其他宫女太监一并跟在穆四身后,递披风的递披风,挑灯的也把灯燃了起来,一群人拥着穆四浩浩荡荡向永华宫走去。 金銮殿上,王七待的甚是无趣,见他父亲与一众官员聊的火热,便想着离开,王修远也怕这个儿子再待下去会闹出什么事来,吩咐王承跟着他,并且是一步不离的跟着,就随他去了,王承领命,心虚的跟在王七身后,王七斜眺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带头离去,王承急忙跟上。 王七自大殿中出来后并未从宫中正门出去,而是朝南门走去,通往南门的路径十分荒凉,平时几乎没有多少人会走这,今夜宫中繁忙,宫女太监们都赶去御膳房和金銮殿帮忙了,这条路就更是了无人迹,王七走的并不快,边走便四处看看,王承有些不明白,这天儿又黑,路上又都是枯枝落叶,有什么可看的。 太液湖中的荷花已开败殆尽,湖上不时荡起阵阵波纹,一圈连着一圈,如涟漪般晃人心神,为这不眠夜更添一份寥落。 穆朝绥双手负于身后,静立在太液湖边,与穆四分开后,他并没有去找什么蒲奎道人下棋,而是来此等候某人,远远的见着王七二人朝这走来,穆朝绥遥遥一挥手,冲着王七喊到。 “今夜月色正浓,王七公子有兴一聚否?” (本章完) 第18章 失宠(2) 第18章 失宠(2) 王七挑眉。 “兄台都在此恭候多时了,王七焉有不从之理。” 吩咐王承在原地等候,王七独自上前,与穆朝绥并立湖边,穆朝绥并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道。 “公子以后还是离贵妃远一点好,你与她不同,你习惯了尔虞我诈,比她更早一步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不论你做出什么事,都有琅琊王氏担着,她却赌不起,她一人在宫里本就举步维艰,你又何苦再行刁难,人不能太自私,有些事总要不忘初心才好。” 不忘初心,王七有些忘记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了,还记得他七岁那年,一次外出捡到了一只伤了腿的兔子,王七将兔子带回家,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每天几乎是一有空就跑去看它,兔子十分可爱,毛茸茸的,红红的眼睛总是惹人怜爱,还有些懒,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王七很喜欢它,可是有一天,他匆忙做完功课后,带着一篮子胡萝卜去看兔子,谁知兴冲冲的赶到后,见到的却是一只浑身被鲜血染红的,看不出模样的东西,鲜血淋淋的瘫在地上,小王七吓的摔倒在地,根本就忘了该如何反应,当听到看守说兔子是被他父亲下令绞死时,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不顾阻拦冲到父亲的书房去质问他,然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却在那时说:想要拥有什么就先要有守护住那样东西的能力,身为王家的子孙,活着就是要尽己所能,将家族带往更荣耀的地位。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只记得从那以后,他学会了隐藏,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心迹,他将自己藏在厚厚的伪装之下,不去在乎任何事物,渐渐的,在他不知不觉间成了如今名满天下的王七公子,所有人都觉得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的人,却从未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贵妃倒是有个好哥哥,只是贵妃天资聪颖,怕是不需要你为她如此劳费心神。” 穆朝绥侧目,良久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摇了摇头。 “王七公子没有兄妹,可能不会明白这种感情,作为一个兄长,妹妹就是再如何厉害,也终是要为她担心的,公子是洒脱之人,何必纠缠于一女子,穆朝绥之言还请公子好生思量一番,在下虽无甚大能,但若有人要伤害我所在乎的人,那么穆朝绥拼尽一死,结局也尚不可知。” 说罢,也不管王七是何态度,径自转身离去。 王七勾唇,月光下面容清冷,自嘲一笑,兄妹之情他确实不懂。 从偏殿到永华宫的路有些远,磨蹭了半天,穆四一行人才刚走了一半路程,天空突然一声巨响,穆四惊的抬头,原来竟是宫中燃了烟火,璀璨的火光划过天际,在一片漆黑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美得令人不敢直视,穆四突然想起了远在西垂的亲人,不知他们现在是否也在想着她,有时人真的很奇怪,当初日日在一起时不觉得什么,如今分隔两地,才倍感思念。 “旺财,跟着我进宫,你后悔吗?” 旺财见穆四唤他,忙从烟火的注视中回神,对着穆四,颇有些感慨道。 “奴才有什么可后悔的,如今跟着娘娘,走哪都有人巴结,不知比当初好多少。” 穆四点头,淡淡道。 “你真这样想才好。” 旺财没接话,他怎样想并不重要,他只知道穆四待他很好,日后不管如何,他都愿意跟着穆四。 一群烟火中缓缓升起一盏像是灯笼的白色不明物,穆四觉得新奇,指着那东西问身边的小宫女,小宫女看了一眼,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恭敬的回答道。 “回娘娘,那是黎太妃的孔明灯。” 穆四自小长在西垂,并没有听过孔明灯,她以为这是京中的风俗,可那宫女却说。 “京中也没这个,听黎太妃说,这是她家乡那边的一种风俗,大年晚上燃起一盏孔明灯,再把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来年期待的事就能够实现了。” 穆四极目远眺,见夜空中那盏灯上果然有字,但是距离有些远,看的不太清楚,那小宫女很机灵的样子,不等她问,就主动解释道。 “黎太妃每年都会在孔明灯上写两个字‘北京’,听说那是太妃的家乡。” 大罗有规定,凡君王驾崩后,其无所出的妃子都要跟着陪葬,黎太妃本也是要陪葬的,但后来不知怎的,先帝死前留了道圣旨,免了黎太妃陪葬,终生奉养宫中。 穆四想着先皇已逝多年,这黎太妃的日子定是过的不太好,才会导致如此思念家乡,遂对旺财说。 “你明儿去宫中各处跑一趟,太妃们都不容易,宫中各处不准有所怠慢,若是查出有胆大包天,克扣主子份例的,不必通报,直接贬去浣衣局。” 旺财点头,表示记下,一行人复又前行,回到宫中后,有宫女上来卸下穆四身上的披风,又递了个暖炉上来给穆四捂手,穆四见天色不早,挥手令众人退下,自己躺到床上,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二日晌午,穆四悠悠醒来,太阳光正烈,刺的人睁不开眼,穆四又眯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外面候着的人听到动静后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穆四由着她们伺候自己穿衣梳妆。 待一切妥贴后,午膳刚好送到,相处的久了,大家对穆四的起居都了解,因此有些事在时间的处理上恰到好处。 饭菜十分丰盛,只是穆四昨晚上吃多了,现在并不饿,草草吃了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旺财见状,上前扶着穆四起身,颇为气愤的对穆四抱怨。 “昨个皇上宿在了淑妃那,今儿个奴才去取午膳时正巧遇见淑妃宫里的管事,娘娘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嚣张,不过就侍了一夜寝,竟然大言不惭的让咱们给他们让路,也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穆四觉得旺财这副样子甚是有趣,遂问道。 “那你是如何做的?” 旺财脸一扬,颇为神气的回答。 “奴才当场就给那人两巴掌,敢给咱们永华宫脸色看,也不看看他算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19章 与众不同的黎太妃 第19章 与众不同的黎太妃 穆四点头,觉得旺财这个做法甚合她意。 “这么做是对的,只是以后也不用太针对她们,淑妃爱现,由着她就是,宫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妃子,她总有尝到苦头的一天。” 树大招风,鸟飞的高了也遭恨,宫中最忌讳专宠之人,聪明人如贤妃那样就懂得抛光养晦。 至于皇帝大年夜不来贵妃宫中反而去了淑妃那,这就要归功于王七那两句不知所谓的诗了,卫干勋总要对她有所警示一番的,这是要她明白,后宫之中唯有依附他才能活得更好,但穆四对现在的处境很满意,既不出挑也不落后,掌着后宫最大的权,却做了个最悠闲的人,如此甚好。 下午,穆四无事可做,随便翻了本诗经看了起来,旺财在一边颇为无奈的揪着手指,他觉得他家娘娘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奈何穆四并不在意,他倒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了。 这时外面小太监跑进来通传了一声,说是黎太妃来了,穆四本不喜欢见生人,但想到黎太妃是长辈,不好拒绝,于是让旺财出去把人迎进来,她自己则理了理衣裳,仪态端庄的站在门边等候。 本以为担着太妃这个头衔,再怎么说也该是个中年妇人了,可穆四见到黎太妃后,着实惊艳了一番,黎太妃不老,相反还非常年轻,肤若凝脂,眉如远黛,朱唇不点而红,发丝乌黑浓亮,略略挽了个美人鬓,目光慵懒却不显妖媚,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却又不显做作。 黎太妃进来后并不与穆四客套,径自走到矮榻边坐下,揉了揉酸痛的脚踝,抱怨到。 “你这儿离我那也太远了,说来也怪这身子太娇弱,走两步路就累成这样,想当年咱也是跑过马拉松的人。” 穆四觉得这黎太妃有些古怪,说话总有些随性的意味,听说先帝还在时,黎太妃跟谁说话都是我来我去的,没有一点尊卑之分,后来经先帝督促一阵子,也改了过来,但先帝驾崩后,也没人管着了,说起话来就又没了顾忌。 “太妃今日是来找臣妾聊天解闷的吗?” 黎太妃眨眨眼,像是刚想起自己来此所为何事一般。 “今早听宫里的人说了,你既帮了我,自然没有不来谢你的道理。” 穆四倒是第一次见有人道谢道的如此理直气壮,摸不清黎太妃是哪个调调上的,因此回话不免有些中规中矩。 “本就是臣妾该做的,太妃不必多礼。” 黎太妃撇嘴。 “本想交你这个朋友的,不成想你竟如此没趣,罢了罢了,以后不来讨你嫌了!” 穆四一听,有些过意不去。 “绝无此意,太妃想来,臣妾自是十分欢迎。” 黎太妃闻言,脸色方才好看些。 “这可是你请我的,请人就要有请人的态度,你是贵妃,肯定能弄来不少好酒吧!在我们那边,聊天什么的,无酒不欢嘛!” 穆四一听黎太妃也爱饮酒,原两人竟是同道中人,立马就对黎太妃放下戒备,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难得能遇到几个合心意的酒友,黎太妃性子不错,不做作,不矫情,有什么说什么,后宫中能遇到这样的女子实属不易。 “以前在西垂的时候我就特别爱喝酒,别看我二哥长得人模狗样,论喝酒还真喝不过我,到了宫里以后规矩多,还真没喝过几次酒,喝酒最忌讳一人独饮,难得太妃也是同道中人,改日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 黎太妃激动的一拍桌子,指着穆四嚷嚷道。 “痛快!你记好了可不许赖帐!改日我来了,你别舍不得拿酒出来!” 穆四挑眉。 “你去西垂打听打听!穆朝妘赖过银子何时赖过酒!明天!咱们就定明天了!明天你若不来,我就让旺财带着人抬也把你抬过来!” 黎太妃哪有不答应的,于是两个女人因酒结缘,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相见恨晚,直到天暗下来,黎太妃才与穆四依依惜别。 次日清晨,穆四起的格外的早,在众人服侍下洗漱完毕后,开始催促旺财去御膳房传话,午膳时多加两道菜,她是打定主意要与黎太妃一醉方休了,旺财让宫中小太监去跑腿,自己又凑过来磨蹭半天才开口。 “娘娘,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在宫中,又不是咱们西垂。” 穆四捧着杯香茗轻酌一口,斜眼看向旺财。 “咱是陪太妃喝酒,这是公务,公务懂不懂?公务就是为皇帝办事,没事的。看你闲在这也没什么事干,去请太妃吧,瞧你自从进宫后都胖了多少了,真不知咱俩谁是娘娘,以后不许偷懒了,得多动动。” 旺财自觉自己没胖多少,从西垂带来的衣服他现在还穿的上呢,但穆四是主子,主子的话不能反驳,只能听着,于是旺财颇为幽怨的向外走去,出门时撞到了一个正在撒扫的宫女,一脸鄙夷的嫌弃那宫女平时吃的多,如今见人都躲不动了,弄的那宫女对着镜子愁眉苦脸一个多月。 黎太妃到的时候,酒菜已经摆上桌了,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梨花香味,黎太妃也顾不得什么仪容姿态,撂下身后跟着的宫女,直接跑了进去,开口就嚷嚷。 “贵妃果然是贵妃,平常我想喝个绍兴老酒,那帮人都推三阻四的,如今你一出手就是梨花酿啊!够气派,撑的住场!” 梨花酿色清如晶,芳香飘逸,口味醇厚,回味无穷,向来是御用贡酒,平日里也只有宫中举行宫宴或祭祖时才会拿出来,穆四能要到这个,也说明她这贵妃不是白当的。 “请人喝酒自是要拿出心意,我可没有煳弄您。” 黎太妃少不了又要对穆四一番夸赞,二人围坐桌前,将不相干的人赶出去后,开怀畅饮起来。 旺财本想留下,实在是担心穆四酒后会不会再干出什么事来,但穆四态度坚决,又有黎太妃在一旁起哄,他就这么被穆四赶了出来。 黎太妃与穆四在殿中喝的不可谓不尽兴,二人开始还拿着杯子对饮,不时交谈两句,但到了后面,两人都嫌杯子太小,一杯一杯的喝不太爽快,于是直接扯了瓶子喝,那架势,真真是不输男儿。 (本章完) 第20章 杀鸡儆猴(1) 第20章 杀鸡儆猴(1) 天渐黑了下来,二人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黎太妃透过窗子看向天边一轮明月,指着那月亮对穆四笑道:“看那月亮多圆啊!来!今儿高兴,我给你唱首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凄婉动人,一声声似哀怨般,令人不由感伤,黎太妃眼角流出一行清泪,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穆四讲话。 “我不属于这,我的家在北京,那儿什么都有,你肯定想不到人可以在天上飞吧,你也肯定不知道手机有多神奇,两个人不需要见面就可以说话,随时随地都能联系,哪像这里,今天写信告诉你有娃了,等你收到信后,孩子都会叫爹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其实我才是最可笑的,没事爬什么山啊,又累又危险的,一不小心摔下去后,再睁开眼就到这了,这个情况在我们那边叫穿越,还是挺流行的,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穿越,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说的简单点可能就是,同一个身体里换了另一个灵魂。老皇帝说他爱我,还说他对不起我,还说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所以在他死的时候,我说我不想陪他死,我还年轻,他果然说到做到,没让我给他陪葬,但是他也没放过我,他要我一辈子老死在宫里,其实我知道,他是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了,他一定很爱那个人……” 黎太妃说着说着渐渐无声,穆四一瞧竟是睡着了,黎太妃说的那些,她确实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那些事情她没经歷过,自然不会有过多感慨。 唤来旺财将黎太妃送回去,穆四迷迷煳煳爬上床榻,拽了拽被子胡乱盖在身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晚间卫干勋来的时候,叫住了要进去通报的旺财,自己走了进去,屋中弥漫着酒香味,穆四如猫儿般缩在床上,脸色砣红,不时砸着嘴,似在回味,卫干勋不由失笑,手指不由自主的触上穆四的脸庞,触感滑腻柔软,令人爱不释手,隐约间,卫干勋又记起册封大殿当日,这个女子明明紧张的手心冒汗,却还是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也许正是从那时起,卫干勋才觉得穆朝妘有些不同。 烛光闪耀,穆朝妘睡梦中隐隐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想伸手去抓,手却被禁锢在一双更大的手掌中,穆四缓缓张开双眼,入目处是一片模煳的人影,眨了眨眼再看,人影渐渐清晰,卫干勋清俊的脸庞映在眼前,穆四以为是梦,这个时候,卫干勋哪有时间来她这,正待翻个身再次睡去,卫干勋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明日朕要启程南下巡视,宫里的事你费些心。” 所谓南下巡视不过是皇帝在开春的时候,到南边各省走访一圈,依各省的情况指定下一年的治国重点,每到这个时候,下方官员基本都会提早接到通知,进行一番细致部署后,静候皇帝到来,说白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没有哪个当官的会真的傻到把自己所治理城镇的问题,拿到皇帝跟前展示,真要有人这么做了,也就说明他离掉脑袋不远了。 穆四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按理说皇帝离宫,她该痛哭流涕,好好表达一番她的不舍之情,但她生来不是这等矫情的人,让她这样真是有些难为情,好在卫干勋没有给她多久纠结的时间,直接说时候不早了,让她早些休息,勤政殿还有些奏折没改完,他就不留了,穆四心中自是十分高兴,想想也是,卫干勋留下了,她还得跟个丫鬟似的伺候他,他走了,宫里她就是老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说个不字? 卫干勋不知穆四心中想的什么,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步伐,意味深长的盯着穆四看了半晌,穆四不明何意,呆愣在床上任他打量,谁知卫干勋勾唇一笑,又转身离开了,穆四被弄的莫名其妙,想着左右碍不到她什么事,干脆又睡了起来。 卫干勋离宫已有数日,走时带了淑妃同一个嫔位妃子随行,在宫里做事的,没有几个脑子不灵光的,见势头稍有不对,便立马意识到这贵妃是惹了皇帝厌了,有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奴才,对永华宫也敷衍起来,其中就要以御膳房为首,平日贵妃得势时,御膳房有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往永华宫里送,如今永华宫稍见颓势,立马冷了态度不说,还时不时的克扣下两道菜,前几日还好,虽说克扣,也还送了两道菜来,今日竟是直接将昨日的剩菜热了热就送了过来,旺财气不过,端着饭菜跑去找御膳房的人理论,谁知竟被人两巴掌打了出来,旺财对这些人是破口大骂,当初贵妃受宠时,哪个不是紧赶慢赶的跑来巴结,如今墙倒众人推,一个个的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怎能一个气人了得。 此时,永华宫大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穆四坐在矮榻上,阴着脸审视旺财肿的如馒头般的脸颊,一时气的手拍桌子,指着旺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道。 “你跟着我也算有些时候了,竟还能让个太监给打成这样!生副男儿身是用来干嘛的?不会跟他们打吗!实在不行回宫多叫两个人也成啊!你那个脑子长来是干嘛的!你是猪吗你!” 旺财低头默默挨训,其实他也委屈,当时那个情况,几个人把他围在中间,御膳房的人长的又都满身肥肉,他那个小身板怎么跟人比,再说了,他这叫隐而不发,等着回来告状嘛,他家小姐最是护犊子,向来帮亲不帮理,御膳房那几个小喽啰不怕收拾不了。 旺财倒是了解穆四,在军中的时候,穆四就是个护短的人,但凡有人敢欺负她的人,定是要做好被她报復的准备,这御膳房的人也真是好样的,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如此欺负她的人,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这口气穆四是咽不下的,她本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当即向院中的一个小太监吩咐道。 (本章完) 第21章 杀鸡儆猴(2) 第21章 杀鸡儆猴(2) “给本宫去大内侍卫那传旨,让大内侍卫统领带人去把御膳房给本宫围了,其他的待本宫到了后再行定夺!” 那小太监立马跑去传旨,穆四又吩咐一个小宫女来给旺财敷药,命令旺财在宫里老老实实待着,自己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朝御膳房行去。 穆四到时,大内侍卫已经将御膳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内侍卫统领江钊见贵妃到了后,阔步来到穆四跟前,抱拳行礼道。 “末将大内侍卫统领江钊,见过贵妃娘娘,御膳房已经围住,娘娘还有何吩咐?” 穆四抬手让他起身,江钊起来后,穆四又将事情说了一遍,江钊知道了个大概,带着几个人进了御膳房,一通审讯过后,拖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管事。 “禀娘娘,此人乃是御膳房中的副管事,今日之事便是此人挑嗦出来的。” 那人见到穆四后,立马跪在地上直唿冤枉,又说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良妃指使,才会处处针对永华宫,若是良妃此刻在此,真不知会不会咬碎了一口银牙,宫中选盟友,选个不顶事的倒还好,若是选了这么个拖后腿的,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穆四连个眼风都没留给那人,直接对江钊吩咐。 “赏他三十板子送到浣衣局去,至于良妃,禁足三月,罚奉一年,其余人给个警告,若再有这等欺上瞒下,胆敢欺凌到主子头上的奴才,就一律处死!本宫还有事,这里就交给江统领了。” 说罢,带着一众宫女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所谓气势就是气势汹汹的来,盛气凌人的走,她不需要多做什么,其实就是摆个姿态,给某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一个警醒,她只要一天还是贵妃,就一天掌握着这些人的命运。 江钊目送贵妃远去,随即一挥手,身后三个侍卫走上前去,一个按着那副管事,另两个一人拿着一把厚木棍子,照着那人的后背就是一通勐打,待三十板子打完后,那人已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后背连着大腿处皮开肉绽,血淋淋的一片,躲在屋中瞧着的人无不吓的额头冒冷汗,有些胆小的更是直接瘫倒在地,江钊又让两个人将他拖去浣衣局,两个侍卫动作麻利的将他拖了出去,院子中唯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子还能提醒众人,刚刚发生的一幕确实存在着。 浣衣局顾名思义就是洗衣服的地方,各宫主子的衣服都要送到那去,由里面的人洗净烘干后,再送回各宫,浣衣局中做事的人,大多是犯了事被贬去吃苦的,一年四季手不离水,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打出来的水跟冰渣子似的,手冻的破了皮也得下水去洗,还不能把衣服洗坏了,若是惹了哪宫主子不痛快,那可就有得受了。 江钊见人已经被拖走,院中还有些看热闹的,冷声开口。 “在宫里办事,脑子都要机灵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本将说,你们也该掂量清楚,本分做事的,主子们自然亏待不了你们,有别的心思的,也要想想自己有几颗脑袋够砍的!贵妃娘娘已经下令,日后若再有胆敢欺上瞒下,克扣主子份例的,就一律打死,到时可别怪本将不留情面!” 众人听的战战兢兢,又是庆幸又是后怕,一时间对贵妃娘娘都敬畏不已,这件事也让宫中众人勐然发觉到,穆朝妘即便没有皇帝庇护,但只要她一天坐在贵妃的位置上,一天还代掌凤印,她就是宫里排在第一的女人。 自御膳房一事过后,宫中各处对永华宫的态度,史无前例的恭敬起来,穆四这段日子过的异常舒坦,每日睡到晌午,起来后又有人伺候着穿衣吃饭,闲下来时或是看书品茶,又或是与黎太妃聚在一起,黎太妃给穆四讲了许多关于她家乡的事,穆四虽然觉得黎太妃的家乡确实很好,但她却不向往,人只有待在自己熟识的环境中才会感到安心,别的环境再好,不是自己的圈子也待不下去。 这日穆四起的比往常要早,用完早膳后,旺财端上一杯白茶,穆四接过饮下。 这些日子穆四常感到头晕胸闷,睡觉也不太安稳,因此旺财总会在她用完饭后,递上一杯白茶,白茶产自浙州,其制法十分特别,是将采下的新鲜茶叶晾晒至干,不炒不揉,茶芽完整,密被白毫,色如白银,故此称作白茶,因制茶过程中,主要依靠晾晒和风干,且茶性清凉,有退热降火的疗效。 “旺财,带上些糕点,再把昨天得来的那瓶烧酒也带着,咱们去太妃那坐会,在宫里待的怪闷的。” 旺财应下,吩咐两个小宫女去拿糕点,自己则跑去偏殿拿酒,不知怎的宫里人都知道了贵妃爱喝酒,为了表忠心,各处的好酒跟流水似的往永华宫送,这可乐坏了穆四,没事就带着酒往黎太妃宫里跑。 过了一会后,东西都准备好了,旺财给穆四披上一件狐裘披风,二人出了永华宫,朝黎太妃的静安殿走去,穆四不喜欢身后总是跟着一帮人,因此只带了旺财一人前去。 虽是初春,天气却还不见回暖,穆四怕冷,穿的十分厚实,从永华宫走到静安殿时,身上隐隐有些冒汗,还未进入静安殿,就听到里面一阵嘈杂声,瞧着挺热闹的样子,穆四也没让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静安殿主室内,只见黎太妃正跟三个小宫女围坐在桌前,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小木片,木片上隐约刻着什么东西,穆四从未见过,所以看不懂,黎太妃笑得十分开怀,看着像是有什么好事,而另三个宫女就显得有些愁眉苦脸了。 穆四突然进来着实让黎太妃惊了一下,随即笑盈盈道。 “来的正好!一起玩,这个东西叫扑克,咱们四个一起玩斗地主,我可知道你一向是钱多的。” 穆四看着这些木片像是很有趣的样子,反正输了也是花皇帝的钱,她又不吃亏,于是坐下陪黎太妃玩了起来,黎太妃把大概的规矩简单讲了一番,两个主子带着两个宫女就一起玩了起来,开始穆四还没掌握好规则,总是输钱,后来渐渐摸出了门道,打了几次地主牌,又把输了的钱赢了回来,到最后黎太妃一拍桌子耍起无赖来。 (本章完) 第22章 晕倒 第22章 晕倒 “不玩了!不玩了!本想欺负你是新手,赢些钱来花花,没想到你一上手就会了,打的比我还厉害!快把赢我的钱都还回来,我这宫里可穷的闹革命呢!” 穆四哭笑不得,将跟前的一堆银票推到黎太妃身边,又把带来的烧酒递给黎太妃。 “你这人忒小气,白白可惜了送你的好酒。” 黎太妃见酒颜开,立马笑开了,对穆四连连点头,称赞孺子可教。 穆四见时候不早已是下午了,便起身跟黎太妃道别,黎太妃本想留她吃个晚饭,因穆四说宫中有事,也不便留她。 因天气寒冷,皇帝又出宫南巡,后宫的女人们也懒得出来串悠了,宫中清静了不少,路径上半天不见一个人影,穆四走的不快,更多的是想在路上消磨些时间,树木开始发芽,远远看去,嫩嫩的一片,近看却又瞧不出什么。 穆四进宫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宫中有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也怪她平时太懒,不愿走动,正走的这条路是通往辰华院的,穆四与旺财对宫里都不熟识,随便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回永华宫的路。 辰华院不同宫中其他宫院,乃是专门辟出来给朝中大臣的嫡子们学习文理武学用的,卫干勋登位之初,首先便下了这么个圣旨,将众家嫡子招进宫里,由当下有才学的人亲自教导文武,待日后从这些人中挑选可堪大任的人,或子承父业,或再行调动,其实说白了就是皇帝自己培养出一批青年才俊,以用来替补朝中老臣,这样一来其实是双赢的,皇帝控制各家嫡子,对朝中大臣是个威慑,大臣们也不用担心日后家族不受器重。 这时候正是这帮公子少爷们习武的时间,辰华院隐隐传出几声懒洋洋的叫喊声,穆四有些好奇,不由往前走了两步,院门没换,院子中有一大片空地,四处摆着刀枪棍棒等兵器,十多个少年无精打采的聚在院中,心不在焉的耍着手里的家伙,还有几个直接坐在地上,根本动都不动一下。 穆四不由想起在西垂军营中的时候,每日同将士们一起,天不亮就爬起来,大家聚在一起训练,每到那时,军营里的呐喊声便响彻苍穹,如今再看这些人,那里有半点练武的样子。 穆四走进院子,那些人见到后只当是宫里的哪位妃子,也没行礼,依旧各顾各的,能在这个院子里的,哪个不是从小锦衣玉食伺候大的,一帮十五六的少年,正是目中无人,年少轻狂的时候,除了卫干勋,他们还真不把谁放在眼里。 旺财本想通报是贵妃娘娘到了,但被穆四一个眼神止住了,她并不想以身份来压制别人。 “今日没事,出来闲逛了一圈,不想竟遇到诸位在此。” 穆四说完,没几个人有反应,场面不免有些尴尬,穆四也不在意,一撩裙摆直接坐在地上。 “左右你们也无事,不如咱们聊聊吧,我也不瞒你们,年前西垂来的贵妃穆朝妘就是我,今日也不与你们摆什么妃子娘娘的谱,咱们就随便聊聊。” 原就在地上坐着的几个,首先围了过来,站着的人见此也跟着坐下,都是些孩子心性,觉得感兴趣自然就不别扭了。 “你们多多少少也是该听过我的,毕竟女儿家是没有多少上战场的,我自幼便随父兄守卫边疆,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歷过不少,往远了说你们也不记得,就说去年与羌族的一战吧,你们京中的人只知道,飞滦军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将羌族赶出关外,却不知当初那一战打的有多艰辛,当时正值上元节,西垂城中请来三百僧侣设下祭坛,求以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引龙祈雨,和以剑柄,百姓们都跪在祭坛前诚心祈愿,那时我与二哥也混在人群中瞧热闹,谁都没想到那三百僧侣竟是羌族假扮,祭坛香案下藏着兵刃刀戟,那些个羌人抽出刀剑跃入人群,毫不留情的砍向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战事起的突然,守城的将士还未反应过来,边境上的烽烟尘土已蔽日遮天,待处理好城中混乱,我军早已失去御敌先机,幸好我大罗男儿皆勇士,此等局面并没有阻止我军驰骋沙场的士气,好男儿自当为国戍边,飞滦军雄赳赳开赴关外,旌旗猎猎,在关外平原上蜿蜒不断。” “大军行至玉琴岭,后方传来消息,羌人设下流沙阵,封死了我们的退路,飞滦军全部被困玉琴岭,西垂关内仅留了不到万人守城,敌骑侵凌,来势凶勐,犹如狂风骤雨,将士们厮杀的精疲力尽,地上的荒草都被染的尽是血色,夜幕降临,关内能守城的人越来越少,玉琴岭被困的飞滦军不顾顽敌,死战到底,入目之处杀气腾腾,战云弥漫,我那时也在其中,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们,永远都想象不到战场的残酷,生死只在一瞬间,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不停的杀,我的一个朋友就死在那场战役中,他死的时候身中数刀,嘴里不停吐着血沫子,双手还牢牢抓着一个羌人的裤脚,我根本来不急去救他,他被砍掉头颅的那一刻,我想到不久前他才刚娶了媳妇,他还跟我说日后有了娃娃一定让我给带着,长大后也做个将军,等他老了就替他守着西垂,那一场仗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直到第二日我们才冲出玉琴岭,回援城中。跟你们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们,男人这一辈子要做好四件事,第一件是守好脚下的这片土地,第二件是孝顺家中父母,第三件不负怀中娇妻,最后一件护好膝下幼子,再过几年你们也要到朝堂上闯荡一番,我希望日后不论大家从文从武,都要记着,西垂是大罗的门户,关外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那里,如今有我父卫国将军镇守,等到他守不动了,也希望诸位中能有人担起西垂大任!” 一番话说的众少年热血沸腾,对穆四的态度也由开始的不在意,变成了热切的推崇,有一人说道常常听人说西垂穆朝妘武艺过人,也想亲眼见识见识,穆四没有推辞,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箭把旁,拿起弓箭,向后退了百步方才站定,将箭支搭在弓弦上,集中力量于双臂,箭勐的离弦,快如闪电般穿过箭把,正中把心,第二支箭紧随其后,势如破竹般噼开第一支箭羽,稳稳穿过把心。 (本章完) 第23章 有孕 第23章 有孕 围观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少年见穆四射的如此轻松,也从旁边拿起一把弓箭,对准远处拉满弓弦,因不得技巧,只有蛮力,箭射的有些偏了,擦过箭把,直直朝站在门口的王七射去。 王七今日本是进宫来寻金戈的,不想到了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支利箭,这事要摊到别人身上,免不了要惊慌一下,然王七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还饶有兴趣的看着穆四,倒也不是王七不怕死,他只是提前看到了金戈的身影,果然,在利箭距离王七心口不足一寸的地方,被及时赶到的金戈拦了下来。 金戈将手中的箭扔到地上,对王七说道。 “这是救命之恩,记得还。” 王七挑眉,颇有些控诉的意味。 “要我命的可是你的人。” 金戈侧目看向刚刚射出这一箭的少年,那少年早已吓的愣在原地,堂堂王七公子若是被他伤了,琅琊王氏怎会同他善罢甘休。 穆四也是吓的不轻,当时根本没时间阻止,没想到王七命大,这样都能逃过一劫,见那少年还在打颤,少不了要安慰一番。 “没事,又没射到,下次好好练练准头。” 金戈方才注意到贵妃在此,走上前来行礼。 “不知贵妃凤驾至此,末将失礼了!” 现下四处安定,未起战事,金戈也闲了下来,可卫干勋手下向来不留闲人,正巧辰华院缺个教导武学兵法的教头,于是金戈就被临时派到这来了。 “本宫就是随便走走,将军不必多礼,王七公子还好吧?” 王七浅笑。 “无事,贵妃百步穿杨,英姿更胜男儿,王七惭愧。” 穆四还记得之前在宫宴上王七的那番作为,怕再待下去,他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公子过誉,二位想来有事要谈,本宫先行一步,旺财,回宫。” 旺财忙跑过来,跟在穆四身后一同离去,王七久久盯着穆四消失的方向,半晌苦笑摇头,金戈看的奇怪,有些不明白王七是何意。 回到永华宫后,旺财替穆四取下披风,又往炉子里添了些木炭,有小宫女端来热茶给穆四驱寒,穆四刚要伸手去接,突然一阵晕眩袭来,手碰打了茶盏,人也无力的倒了下去,旺财离的近,见状立即扑上前接住穆四,永华宫里的人见贵妃晕倒,都跟无头苍蝇似的,急得乱转,旺财也吓的没了主意,吩咐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又找两个人一起把穆四移到床上。 旺财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还冒汗的穆四,心疼的恨不得躺下的是自己,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旺财是真担心坏了,眼泪跟流水似的簌簌往下掉,其他人见旺财哭成这样,都以为贵妃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也跟着一起哭,穆四被吵得耳朵嗡嗡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整个永华宫的人都跪在她的床前,旺财在前头带着,哭的好不伤心,穆四不耐烦的喊到。 “都停下!本宫还没死呢,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哭丧呢。” 旺财乍听穆四出声,激动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看着甚是恶心,正巧这时太医也到了,跑去喊太医的那个小太监见穆四已经醒了,顿时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那白胡子太医也累的不行,他一大把年纪的,路上又是小跑过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老太医撑着腰缓了半天气才感到好些,穆四虽醒了,他还是免不了要再给把把脉,看看病因出在哪里,因着贵妃在宫里颇有威信,老太医诊脉也诊的十分仔细,过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一张老脸笑的跟菊花似的,就跟穆四道喜。 “恭喜娘娘!娘娘身子安康,并无大碍,会昏倒是因为已有了两月身孕,娘娘这些日子切记不要大动,安住胎最重要,臣待会开些安胎的方子,七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次服下。” 永华宫的人听闻这个喜讯都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旺财赶忙领着太医去开方子,待方子开好后,亲自拿去宫里自带的小厨房煎药。 穆四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被子底下还平坦的小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了一个孩子,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些欣喜,有些不安,又有些激动。 黎太妃是第一个收到消息赶来永华宫的,期间也有不少嫔妃打着道:喜的幌子,想来探探虚实,但都被黎太妃以贵妃身子虚弱,不便见客为由给打发了,穆四本也不愿意见她们,黎太妃这么做正合她心意。 穆四这个孩子来的确实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她是宫里份位最高的妃子,再加上宫中还没有孩子,这样一来,若穆四生出来的是个皇子,那么不出意外,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储君,为此,朝堂上连同后宫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黎太妃是跟穆四一起坐在被窝里的,她向来不跟穆四客气,穆四也不拿她当外人,因此二人在一起时总是很随便,黎太妃整个趴在穆四跟前,手隔着被子,小心翼翼的贴着穆四的小腹,她是真心拿穆四做朋友,在这深宫中,穆四能有一个孩子傍身,她很高兴,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就如同浮萍一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宫里这么多女人,也就你一个有福气的,日后这孩子不论男女都佔了个长字,你只要不闯什么大祸,以后的日子也算有保障了。” 穆四拉了拉被黎太妃卷走的被子,笑道:“按你这意思,好像我以后十有八九是要闯祸的样子?” 黎太妃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还较真了,果然怀孕的女人不能理!” 正巧旺财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黎太妃上前接过,亲自递到穆四跟前“来!为了我儿子,以后吃药都我来伺候你!” 穆四哭笑不得,明明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就成了黎太妃的儿子。 黎太妃见穆四不动,晃了晃手里的药碗,示意穆四抓紧趁热喝下去,煎好的药汁黑乎乎的,离着老远就闻见一股苦味。 (本章完) 第24章 出事了 第24章 出事了 “怎么?杀人都不怕的贵妃娘娘竟会怕喝药!真是连三岁的奶娃娃都不如。” 穆四知道:黎太妃是在激她,想着之前还晕倒过,太医也说了,这一胎不太稳妥,为了腹中的孩子,穆四一咬牙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旺财赶紧递上一盘酸梅子,穆四捡起两颗丢到嘴里,方才减轻了些苦味。 黎太妃见天色不早,穆四这也没什么大事,就准备离开了,穆四想起来送她,黎太妃拦着她,让她只管好好养身子就是,又说了一些她家乡那边有身孕的人要注意的事项,穆四一一点头记下,黎太妃临走时,穆四让旺财将永华宫里还剩的几坛酒拿来给黎太妃带走,她有了孩子日后是不能再喝酒了,送给黎太妃也省得可惜了好酒。 贵妃有孕的消息连夜快马加鞭,被送到了南巡的皇帝那,皇帝知道:后龙心大悦,下旨赏了不少东西给永华宫,南巡的行程也提早结束,十日后卫干勋归京。 当卫干勋来到永华宫的时候,穆四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游记,乍见卫干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眼前,穆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欣喜的,以前她对卫干勋的感觉只局限在皇帝与贵妃的位置上,而如今有了孩子后,她对夫妻二字也开始有了憧憬。 近两个月不见,卫干勋的变化并不大,玄黑色的袍子,将他本就高大的身躯衬的更加伟岸,面容依旧冷峻的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狭长的眸子中隐着一丝柔情。 穆四搁下书就要起身行礼,卫干勋浅笑开口。 “无需多礼,你躺着便是,朕就是先来瞧瞧你,勤政殿这些日子攒下不少折子,晚间还要去一趟。” 卫干勋之前也不是没笑过,只是那些笑总是难以琢磨的居多,而这一次的笑,穆四总觉得有些什么好像变了。 “国事为重,皇上有事就先去忙吧,臣妾挺好的。” 卫干勋本就有事,因此也没多待,叮嘱永华宫的人好好照顾贵妃后,就匆匆离去了。 卫干勋前脚刚走,淑妃后脚就登门了,旺财来通报时,穆四觉得有些乏了,再者她与淑妃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让旺财去回了淑妃,哪知淑妃不顾阻拦,竟直闯了进来。 “呦!姐姐这会没事吧?那怎么不见妹妹呢?” 穆四看她心中厌烦,自是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 “淑妃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此次南巡,皇上带着她一起去,本来她还以为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没想到走了还没有多久,宫里就传来了贵妃有喜的消息,皇上当即下令返程,她是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回宫后实在气闷,今日本是去御花园中散心,却不想遇到了良妃,被她一通冷嘲热讽的排挤,说她当日走时如何如何趾高气昂,现如今还不是被贵妃压了一头,越想越气,索性就跑来了永华宫。 “妹妹就是来关心关心姐姐,如今姐姐怀了龙子,万事可都要小心点,若是哪天一不小心出了差子,皇上可要伤心了!” 穆四眼尾一挑,冷笑道:“淑妃这么有时间来关心本宫,何不多想想如何替皇上开枝散叶?” 淑妃进宫的时间不短,可不知为何就是怀不上孩子,穆四这句话也算说到了淑妃的痛脚,淑妃当即红了脸,指着穆四就骂。 “好你个穆朝妘!神气什么!谁不知道:你与那王七不清不楚的,这孩子还指不定是不是皇家的种呢!” 淑妃的话实在不堪入耳,穆四怒斥。 “不分尊卑!妄议皇家子嗣!你是有多少脑袋够砍的!旺财,把她给本宫拉出去!跪足两个时辰再让她起来。” 旺财向来最见不得有人对他家娘娘不敬,对淑妃自是不会客气,提着手臂就把淑妃拖了出去,淑妃挣扎不过,就开始破口大骂,言行里哪还有半点妃子的样子,简直与那市井的泼妇无甚区别。 淑妃跪足两个时辰后,被穆四下令禁足在自己宫里,经淑妃这一番闹腾,穆四也没了用晚膳的兴致,草草收拾了一番,就睡了过去,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即将发生。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总是带着诡异的准确,第二日一早,宫里果然出了件大事,淑妃死在了自己宫里。 昨日淑妃跑到永华宫闹了一场的事,众人早已知晓,结果第二日淑妃就出事了,宫中不免传出谣言,最广的一个版本是说,因为淑妃知晓了贵妃与王七的奸情,才连夜被贵妃灭了口,这些话当然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淑妃的死谁也不能证明就与穆四有关,但她现在风头正盛,大家都巴不得多往她身上泼些脏水,最好是穆四腹中的孩子再出些事,如此也就皆大欢喜了。 旺财坐立不安,急得在穆四跟前乱转,穆四被晃的头疼,唤了一声让旺财停下。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皇上又不是傻子,这么拙劣的嫁祸,他若是都看不出来,那也当不了这一国之主,至于他现在还由着谣言四起,应该是有他的打算,左右碍不到咱们,且等着就是。” 旺财听穆四这么一说,虽还有些不安,却也不再满屋子乱转了。 勤政殿内,卫干勋双手负于身后,静立在一面屏风前,屏风是先帝在时留下的,当年传位于卫干勋时,还专门嘱咐过,卫氏歷代子孙不得将屏风移出勤政殿。 屏风上绘着离京不远的上悬谷,角落处是一位诗人,为纪念已逝梁国而作的一首词。 六代繁华,春色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新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空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红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螀泣,到如今,惟有蒋山青,秦淮碧。 这屏风上绘着的上悬谷倒还有番说头,据说卫家的皇位得的不是多光彩,大罗原先是梁国,卫干勋的父亲卫逑本是梁国的小侯爷,梁国君主死后,小侯爷卫逑起兵夺权,梁国危难之际,长公主姬千泷力排众议,登基为皇,封号朝阳,然长公主虽力挽狂澜,却也仅仅延缓了梁国灭亡的速度,终是难以回天,上悬谷便是长公主与叛军最后决战的地方,现在众所周知的穆家飞滦军,在当年其实是卫逑的亲军,到卫氏开国初才被交到穆家手里,上悬谷一战便是卫逑手下大将秦铮带着飞滦军与长公主对战的,那一战梁国没有悬念的败了,然长公主姬千泷却不愿做亡国奴,纵身越下谷底,殉了将去的梁国。 (本章完) 第25章 去求他 第25章 去求他 姬千泷虽死,其事迹却倍受世人推崇,这个屏风便是为了纪念长公主而造,卫干勋不知先皇为何要留下它,那段歷史太过纷杂,或许是有愧,又或是为了怀念,但不论是因为什么,都与现在的大罗无关。 峑福进入殿中后便一直默默站在一边不出声,他有时会想,如果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帝王,如果他们还继续生活在昆仑山上……可这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如果,卫干勋注定要肩负起一个帝国的荣辱,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只有夜深人静时,他一人独自品尝。 卫干勋回身,峑福见状开口。 “暗卫已经查过了,确定此时与贵妃无关,看样子像是西边宫里那位的手笔,暗卫还找到一块牌子,应该是离开时匆忙落下,没来及发现的。” 卫干勋冷笑一声,目光沉沉说道。 “派人在附近看着,猫儿露出了尾巴总要想办法弥补,不怕它不动,贵妃那一会你去传旨,先禁足起来,这件事她不便参与,等猫儿落网后就拟一道封后的旨意,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吩咐御膳房,永华宫的药膳照旧,各处不得怠慢贵妃,若是查出欺上瞒下的奴才,一律处死。” 峑福眸光一闪,若有所思的看了卫干勋一眼,卫干勋面上波澜不兴,看不出什么想法,峑福低头应下,退出勤政殿后前往永华宫传旨。 永华宫里,穆四百无聊赖的听着旺财在一边叨叨着外面又流传出什么疯言疯语,淑妃这件事闹得越发不可收拾,户部尚书一家跟打了鸡血似的,整日在宫们外叫嚣着让穆四血债血偿,看不明白内里的,还真以为这户部尚书有多疼爱女儿呢,可真要疼爱又哪有把女儿往宫里送的,大家心知肚明户部一家怕是给人当枪使了。 正思索间,外面的人进来传话,说是峑福总管奉皇上口谕前来宣旨,穆四让旺财去把人请进来,自己则理了理衣裳,从榻上下来。 峑福进来后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而后又满脸带笑的说到。 “娘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现在外面不太安稳,皇上体恤娘娘,吩咐娘娘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宫了,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到勤政殿说一声。” 穆四了然,明白这是变相的禁足,看来朝堂上注定又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劳总管跑一趟了,皇上的意思本宫明白,近日越发懒了起来,本就不想往外跑,这样正好。” 峑福传完话就要回去复命,穆四也不留她,又让旺财将人送出去,峑福回去的路上不禁想到这贵妃,在后宫中算是难得的知趣之人,遇到这种情况没有乱了分寸不说,还把贵妃的姿态仪容发挥的淋漓尽致,也难怪能让卫干勋心中有所惦记,而这一份惦记可能连卫干勋自己都不知道。 穆四最近习惯了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床边,欣赏窗外春景,她有时会一整天不说话,呆呆的盯着一处枝桠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事也会轻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嘴中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她记得黎太妃说过,多跟腹中的孩子说说话,孩子以后会变得聪明又开朗,她禁足的这段日子里,黎太妃曾来过几次,不过都被永华宫外看守的侍卫拦住了,穆四觉得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很好,不论你富贵或者落魄她都在。 这天穆四同往日一样,睡到晌午后,懒懒起身,洗漱完毕开始用药膳,最近她的胃口极不好,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尤其是一闻到药膳的味就更是忍不住的犯恶心,但她还是坚持把每天的药膳都吃完了,她想日后能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照太医说得来看,她的孩子还不太稳妥,仍需药膳来安胎。 用完药膳后免不了又是一阵空吐,旺财端上一盘酸梅,穆四拣了两颗放在嘴里,见外面阳光甚好,央了旺财去外面采些梨花回来,晒干后留着日后泡茶喝,想着还有本游记只看了一半,穆四撑着身子将书找出来后,倚着窗边的矮榻研读起来。 日头渐渐偏西,旺财却还未回来,穆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又过了一会儿,天逐渐暗下,旺财仍不见踪迹,穆四等不下去了,刚想叫个人出去寻他,这时旺财踉跄着跑进殿中,急急喊道。 “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二爷知道您出事后,快马加鞭,连夜赶往京中,今日晌午在宫门口处硬闯进宫,跟大内侍卫打了起来,还对皇上破口大骂,现在已经被金戈将军关进了户部大牢,各路大臣纷纷上表,要求皇上处死二爷呢!” 穆四急得登时从榻上站了起来,口中直骂穆朝捷煳涂,做事不动脑子,如今一时冲动犯下这等大错,天王老子来了怕是都救不了他,朝中众臣巴不得穆家倒台好分割兵权,穆朝捷这么一闹不是等于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吗! 左右想来此事不能再等,弄不好穆朝捷很有可能过不了今日,遂急迫的跟旺财大概交代一番。 “我现在身边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接下来要你做的事,很有可能会让你掉脑袋,你现在可以选择愿意或者不愿意,主仆一场我不会为难你。” 旺财闻言,当即坚定的摇头,怕穆四不信,还信誓旦旦的说道。 “奴才自打跟了小姐后就没想过离开,小姐有事一句话吩咐就是,奴才虽没什么大用,但这一条命却是硬的很!” 穆四心中感动,但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她有过多想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 “旺财,我下面的话你要仔细记好,一会你去勤政殿跑一趟,就说我要求见皇上,请他务必过来一趟,传完话后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出宫去临江客栈找我三哥,卫干勋来了后,我只能尽量拖住他一会,他心中对如何处理我二哥自有一番定夺,决计不会因为我求情就放过二哥,所以咱们只能靠自己,你找到三哥后,把宫里的情况和他说上一遍,他自幼聪明,定然能想出法子,到时你就按他说的做好了。” 旺财听的专注,穆四说得他都一一记下,穆四见该说的都说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便让旺财抓紧时间赶去勤政殿,自己则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凝眉思索一会儿该如何劝说卫干勋。 (本章完) 第26章 玉面神医 第26章 玉面神医 为今之计,也只有期望卫干勋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多少对她有些让步。 勤政殿中,峑福将外面旺财的话带到后,卫干勋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永华宫,他本不想动穆朝捷,但穆朝捷自己把事情闹的太大,朝中心怀鬼胎的人对这件事揪着不放,偏时机还未成熟,这些人还不能动,如此一来,穆朝捷就只能受些苦了,运气好或许能保住一命,运气不好就只能自认倒霉。 小太监通报卫干勋到了后,穆四理了理心神,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乱了分寸,孩子,你一定要保佑娘亲,娘亲真的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卫干勋步入殿中,穆四站在背光的阴影处,细细审视这个男人,转眼他们也相处了半年左右,她对他并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她还记得他说过她们是夫妻,她要学着相信他,一直以来她因为太多的原因而对他心有顾虑,这一次,她愿意相信他一次,虽然她知道结果可能不会有什么改变,卫干勋做事沉着果决,向来有自己的思量,又怎会因她的三言两语就会改变决定,但她还是愿意赌上一赌,她对卫干勋的感觉说不出的复杂,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出于一个女子对自己丈夫的一种情愫,还是什么别的她不知道的感情,她需要一个机会来验证,而眼前就是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听峑福说爱妃有事要见朕?” 卫干勋瞧不清楚穆四的神情,只能大概认出轮廓,穆四站在原地不动,在宫里呆的久了,她总觉得蛰伏在黑暗中才最安全。 “今日的事,臣妾都听说了,是臣妾的兄长太过冲动,臣妾本不该替他求情,但家父已年过半百,前些年大哥遇难时给他的打击颇大,二哥若是再出事,臣妾怕他老人家受不住,还请皇上体恤臣妾一片赤诚之心,看在家父为朝庭半生戎马的份上,饶过我二哥一命,臣妾感激不尽!” 说着竟是跪倒在地,目光直直射向卫干勋,如果卫干勋知道,穆四曾经‘断骨不屈膝’的壮言,兴许他现在就不仅仅只是讶异而已了。 在新皇刚登基那年,关外胡人趁着大罗内政不稳,匆匆向西垂发起勐烈进攻,当时穆西华正在京中与众臣一起庆贺新皇荣登大宝,西垂仅穆四与穆朝捷兄妹二人看守,胡人夜袭关外驻军大营,兄妹二人匆忙领兵御敌,但由于战事失了先机,飞滦军很快呈现败势,关内驻军要守住城门,防止敌人偷袭,因此无法支援,关外战场上如修罗场一般,四处充斥着血腥与屠杀,战事持续到第二日清晨,飞滦军仅剩寥寥数人还在挥动刀戟,穆朝捷身中两刀,失血过多不知生死,穆四既担心二哥又要同敌人厮杀,几乎是一个不注意,身上就会落下刀印,鲜血早已将战袍染成紫红色,穆四凭着最后的意念还在坚持,敌军首领被她悍不畏死的精神所震慑,言只要她下跪求饶,便可留她一命,穆四撑着手中的青铜剑,如磐石般立住身子,语气虚弱却无比坚定的对那首领说到:“穆朝妘生下来除了父母,便是天地都不屑跪他,今日尔等要杀就痛快着来!穆朝妘宁断骨!不屈膝!” 一番话说得胡人都忍不住暗暗钦佩,但再钦佩,穆朝妘也是敌国之将,胡人自是不可能放过她,正待一拥而上结果了穆四,关内城门大开,城内士兵蜂拥而出,金戈铁马踏尘而来,原是穆西华领着朝廷的援军到了,胡人见状自知情况不利,匆忙回撤关外,那首领策马离去前冲穆四抱拳,言大罗女子如云,却皆比不得你穆朝妘一根手指! 大殿中静谧无声,宫女太监们都意识到情况不对,纷纷躲在外面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主子们,到时候挨几个板子还是好的,要是直接被处死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穆四虽跪在地上,腰却挺的笔直,她有她的骄傲,这种骄傲使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折下嵴梁。 “地上凉,起来吧,这样对孩子不好。” 穆四闻言,墨黑的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满含期待的看着卫干勋。 “皇上就当是在为这孩子积福吧!求皇上饶过臣妾二哥!” 穆四不肯起来,仍跪在原地不动,卫干勋心中隐隐有些动摇,但想到江山社稷,想到先帝担着骂名打下的江山,他又再次坚定起来,虽然现在这样会让她伤心,但后宫中的女人于他而言,不过都是用来平衡朝政的,他不否认对穆朝妘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在将来他可以给穆四更高的权利,更荣耀的地位来弥补她。 “穆朝捷想要硬闯宫门行同谋逆,朝中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朕不能不给众臣一个交代。” 虽然明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期待会有奇迹,这一刻穆四突然很想嘲笑自己,卫干勋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她又怎么会傻到奢望他会因自己而改变决定呢,只是为什么心会突然感到很空,有些堵又有些涩,一种不知名的哀伤充斥心间,那种感觉像微风一样,浅浅的撩拨着你的心尖,你抓不住它,却又觉得很冷,如果把心交出来,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再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了。 今晚的月亮有些朦胧,隐在云霭中看不真切,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感到悲伤,穆四再次开口,只是这次话语中再没有半点波澜。 “臣妾明白了,恭送皇上。” 卫干勋觉得这样的穆朝妘让他感到很心慌,飘忽不定,一瞬间冷漠的让人难以适应,也许他就要失去些什么了,可这世上能有什么比江山更重要的呢?卫干勋无言,这种时候可能需要留些时间给穆朝妘自己想清楚,于是他转身离去。 穆四其实见过许多背影,只是这一次的背影竟让她有些心酸,眼睛胀的发疼,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她努力想让自己微笑,想让泪倒流回去,可流出的泪哪有那么容易就回去,伴着烛光的闪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出眼眶,‘啪’的一声滴落到地上,溅起一圈尘埃,穆四想,罢了吧,情爱什么的注定与她无缘,她生来就是为了在杀场上挥洒血汗。 (本章完) 第27章 她死了(1) 第27章 她死了(1) 夜已深,穆四还未入睡,自卫干勋走后她就一直坐在地上,她的伤心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一颗心的尘封,她想到的更多的是该怎么救出二哥,旺财应该已经找到了三哥,只是不知三哥有没有想到救二哥的法子,正思量间,窗口处隐隐有些响动,多年在战场上拼杀,穆四在反应与观察上,比常人要出色很多,几乎是听到响声的同一时刻,穆四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腰间的软件已握在手中,动作利落敏捷,若不是顾忌着腹中的孩子,只怕会更加敏捷。 穆四在暗中悄悄观察着窗边的人影,那人似乎还有同伴,隐隐能听到他冲着窗外小声责问。 “都说了让你扶稳点,摔了本公子你赔的起吗!” 穆四汗颜,敢情是个不会武的,爬窗户都能摔下来,刚才的那声响动估计就是这人摔下来时的声音,真不知这是在闹什么,派人刺杀她也不用找个这样的吧,还没出手就给人发现了。 窗边那人还在跟外面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穆四等的不耐烦了,从暗中走了出来,冲着那人说到。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永华宫,是嫌命太长了吗!” 那人勐的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吓得一哆嗦,回身一看是个美貌女子,顿时长舒了口气。 “穆朝绥是没教过你,天黑的时候不要在别人背后说话吗?也就是本公子胆子大,要换个人早就被你吓死了!” 穆四一听这人认识她三哥,不由放下警惕,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我三哥让你来的?他是不是有办法救二哥了?” 那人双手背在后面,绕着穆四细细打量一番,痞痞道。 “本公子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也就你三哥同我有些交情,一般人我还真不帮他。长话短说啊,你哥的意思是要你假死出宫,皇帝现在缺少一个清理朝堂的契机,淑妃这个事虽算个机会,却还少了一阵风,而你就正是能使这阵风刮起的人,想想看,当朝贵妃以死明志,皇帝必然要彻查此事,便是那些有异心的人也说不得二话,这个时候皇帝就只需要顺藤摸瓜,盯着淑妃这条线查下去,到时想把谁搞下去也就一句话的事,查清了此事与你无关后,你二哥的事自然就能被谅解。” 主意倒是可行,只是要如何假死出宫,宫中太医众多,哪个不是从医多年,有自己的一番成就,如何能在这些人的眼中瞒天过海。 似是看出了穆四的担忧,那人撩了撩飘逸的刘海,自夸道。 “本公子知道你担心什么,这就要说到穆朝绥为什么要我进宫来找你了,说实话你不要惊讶,更不要崇拜,要对本公子以身相许的姑娘,从城南能排到城北,你这样已为人妻的就算了吧,得得!你别动手!不说了还不成吗!本公子可是来救你的,客气些!来咱们说正事,其实本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神医端木冶,人送外号花孔雀!” 端木冶确实算得上大名鼎鼎,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有两绝,一是易容,二是医术。 端木冶的易容术几乎无人能辩识的了,真真是细致入微,巅峰造极,而他的医术更是精湛无比,在他手里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在的,就几乎没有救不活的人,曾经穆四对端木冶也是极其敬佩的,可如今见到本尊后,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个样子。 “怎么?吓住了?本少爷名头虽响,但你也不用这样的,哎!算了算了!少爷理解,咱们谈正事,这瓶中的药丸可使人昏睡三日,昏睡中的人脉象全无,不用担心会被太医院那帮老家过发觉,等到你死后,额!口误!是等到你昏睡后,宫中自然要为你设灵堂,众命妇也是要进宫来吊唁你的,趁着那时人多混杂,找个死人画成你的样子躺在棺材里,然后你就能被接出宫了,以后只要不入京,估计也没多少人认得你。” 穆四看着端木冶手中的药瓶,心中有些担忧。 “我现在怀有身孕,吃这个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端木冶斜眼瞅她,活像被人侮辱了一样,忿忿道。 “本少爷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放心好了!这药可是专门为你制的,里面好几味药材都是保胎用的!” 穆四有些不好意思,立马夸赞玉面神医果然名不虚传,端木冶一听穆四夸他,顿时消了火气,又恢復一副痞痞的样子,将药瓶丢到穆四手中。 “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一会就把药吃了吧,别忘了再留封遗书什么的,万一大家不知道你为什么死怎么办,行了,本少爷就先走了,咱们后儿个见。” 说完径自朝窗口走去,本想帅气的跃上窗台,奈何不会武,身子腾起后找不到平衡,就这么直直的摔到了窗外,半晌,听到端木冶低声怒骂:带你来有什么用!看少爷下来了不会在下面接着点! 声音渐渐远去,穆四哭笑不得,看着手中的药瓶,心中颇有些无奈感,待留好所谓的遗书后,穆四躺在床上,缓缓打开药瓶,一股淡淡的清香溢出瓶口,穆四没有犹豫,从瓶中倒出一颗后,填入嘴里,把药瓶与平时吃的保胎药的药瓶放在一起后,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一声惊叫声响彻永华宫,这时旺财已经回到了宫里,穆四假死的事他知道,为了使事情更加逼真,这些日子他都要待在宫里扮演好一个忠仆的角色,等事情平息后再由穆家找个借口领出宫去。 旺财在听到惊叫声后第一个冲进殿中,发出惊叫声的是每日早晨给穆四送药的宫女,此时那宫女瘫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神情震惊,药碗已经打翻,旺财虽知道原因,却还要尽心演下去,当即指着那宫女怒骂。 “没分寸的东西!做事毛毛躁躁,惊了贵妃看不剥了你的皮!” 那小宫女犹自惊慌,颤抖着身子,哆嗦道。 “娘娘……娘娘没有唿吸了……不关奴婢的事,奴婢进来时娘娘就这样了……呜呜呜!” 十五六的小姑娘,乍遇此事竟是吓哭了,旺财训斥她胡言乱语,贵妃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会死了,走至床前轻声唤了两声贵妃,见没有回应,面上焦急起来,手颤巍巍的放到穆四鼻翼下,竟真如那宫女说得没了唿吸,旺财大惊,一屁股摔在地上,眼中的震惊不比那宫女少多少,穆四此时若是能看见,一定会为旺财拍手叫好,真是天生的戏子,这神态动作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本章完) 第28章 她死了(2) 第28章 她死了(2) 旺财在地上惊坐片刻,‘嗷’的一声大哭出来,边哭边道穆四怎么怎么委屈,被人冤枉成这样,亲哥哥还要被处死,怎么就想不开寻了短见,旺财哭的投入,字字泣泪,生生诛心,好不凄惨,愣是把整个永华宫的宫女太监们带的一起哭了起来,卫干勋收到消息急急赶来后,就见永华宫里的人几乎都没空搭理他,个个儿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其中旺财最甚,整个是趴在穆四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模样他看着都甚是心酸。 峑福见再这样下去不行,当即喊到。 “都停下!皇上到了没瞧见吗!还不快给皇上让道!” 众人闻此纷纷抹了眼泪,向后退下,只还有低低的呜咽声传来,旺财见卫干勋到了,心中不由紧张起来,想到肩负重任,不能退缩,于是一掐大腿,眼泪流的更是欢畅,委屈至极的跪在卫干勋跟前。 “皇上要给娘娘做主啊!淑妃的事真与娘娘无关,皇上还要处死二爷,娘娘委屈啊,如今人都死了,可怜腹中小皇子还不满四月,我苦命的娘娘啊!您怎么就想不开了呢,您这么去了,可让老将军怎么活啊!呜呜呜……” 旺财借着抬手抹眼泪的功夫偷偷看了眼卫干勋,后者似乎对他的话没听进去多少,只怔怔的看着躺在床前,一动不动的穆四,卫干勋的眼中似乎有些迷茫,又有些几乎不可察觉的悲痛,旺财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一向深藏不露,冷若冰霜,运筹帷幄的皇帝,在这一刻竟有些颓废,甚至有些后悔的神情,至于为何而后悔,旺财不知,卫干勋亦不知。 峑福瞥到穆四床上似乎有一封书信,上前抽出递到卫干勋手中,卫干勋接过,快速浏览一遍,看到最后时,眸色突然一暗,面容冷峻,厉声道。 “峑福!传朕旨意,着慎刑司全力调查淑妃一案,涉案人员不论皇亲国戚还是拥政大臣,一律严惩不贷!” 峑福躬身领旨,带着一个小太监就赶往慎刑司,卫干勋独自一人在穆四床前待至深夜,直到峑福前来禀报事情已经办妥,才起身离去。 次日,永华宫各处挂起白幡,大殿中设了灵柩,宽大的松木棺材摆在正中,穆四一身白衣,面容安详的躺在里面,各府大臣的夫人,纷纷赶至宫中,烧了纸献上一柱香后,假意哭上两声便离开了,黎太妃一直站在一边,冷冷看着这些人一波一波的来,又一波一波的走,宫中就是这么残酷,任你生前荣华至极,死后也不过一捧白骨,她待的久了自然看得清楚,只是可怜这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人。 穆朝妘呀,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了,永远都不要轻易去相信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像卫干勋那样的男人,他和他的父皇一样,都没有心,不应该期待的。 对贵妃以死明志这件事,后宫中的女人反应各不相同。 御花园中,德妃与良妃凑在一起状似赏花,二人不时说上两句话,看样子倒是没什么不对的,但若细细观察,还是能发现良妃隐隐有些惊慌的样子。 “当日妹妹全都是按姐姐说得做的,如今贵妃也死了,皇上下令严查,姐姐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德妃眼中闪过一抹鄙夷神色,这个良妃惯是胆小的,她虽看不起,却还是耐着性子道。 “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本宫当日只随便说了两句话,谁知妹妹你就跑去招惹了淑妃,这与本宫有何关系?” 良妃见德妃这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把她推出去做替死鬼了,也不再顾忌什么,声音压的极低,阴狠狠道。 “姐姐真以为妹妹傻还是怎么!当妹妹看不出来你是故意引着妹妹去挑唆淑妃?淑妃被妹妹挤兑的急了,自是要跑去永华宫撒气的,她那个人性子冲动,做事向来不经脑子,必定会与贵妃不欢而散,到时姐姐再使些手段除了她,那贵妃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德妃姐姐,妹妹只想自保而已,你若就此罢手,咱们今后还是好姐妹,你若不依不饶,非要拉妹妹下水,那妹妹临死前也一定会向皇上好好哭诉哭诉,大不了鱼死网破!” 德妃眸光一暗,看来良妃也留不得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淑妃与贵妃的死同咱们二人都无关,你且安心好了,天儿也不早了,姐姐就先回宫了,妹妹也早点回吧,路上当心。” 说罢,德妃带着一众宫女与良妃侧身而过,良妃见她远去,狠狠瞪了一眼,狡兔死,走狗烹,想让她背黑锅哪有那么容易。 远处假山后,向不外出的贤妃带着两个宫女正坐在石桌旁饮茶,今日天儿好,难得她身子也爽利了些,故此来这御花园中观景饮茶,却没想到竟遇见良妃同德妃二人密语,想在后宫中生存,哪有几个心思纯良的,她就是看得太清,从未对卫干勋寄予过希望,才会常年称病,隐在宫中。 茶有些凉了,贤妃兴致已尽,也不再多留,举目望向天边血染的红霞,冷声淡语。 “这宫中怕是又要不太平了,咱们在宫里好好避着吧,左右与咱们无关,莺歌你去太医院说一声,本宫这些日子又不爽利了,还是按以前的药方让他们煎药。” 闻言,贤妃身后一翠衣宫女答应一声,就跑去太医院传话,另一名宫女扶着贤妃起身回宫。 距穆四假死离宫已有五日,这期间不论后宫还是朝堂皆人心惶惶,做事说话都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到皇帝的眉头。 这日德妃正在宫中午歇,峑福领着一帮大内侍卫一哄而进,德妃怒斥。 “峑福总管这是何意!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四妃之一,尔等这样闯进来,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峑福轻笑,讽刺之意划过眼底。 “奴才正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才敢如此,还请德妃跟奴才走一趟吧,皇上在勤政殿等着呢。” 德妃心中隐隐不安,想着难道是事情暴露了?不应该啊,此事计划周全,断没有被发现的道理,或者是父亲那边出了差子? (本章完) 第29章 一只憨狗出墙来 第29章 一只憨狗出墙来 一路上德妃的思绪没有停止过,直到勤政殿近在眼前,她才收拾了心情,强装镇定跟着峑福走进去。 殿中卫干勋背对着她站着,高大的身影让人望及生畏,良久,卫干勋才淡淡开口,“你也算是朕身边的老人了,朕给你个机会,自己招了吧。” 德妃闻言眸光一闪,手指攥紧衣袖,装作不明道,“皇上此话何意?妾不明白。” 卫干勋回身,清冷的眸光直射向她,峑福见此,朝身边的太监递个眼神,那人会意,立马跑下去押了个人上来,看穿着像是大内侍卫中的人。 德妃原还有些侥幸心理,这人被押出来后,德妃瞬间如失了魂魄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峑福拿出当日暗卫找到的牌子,递到德妃跟前,“娘娘瞧瞧可认得这牌子,这是淑妃遇害当日,暗卫在宫中找到的。” 德妃惊住,却还是不肯承认,仍狡辩道,“皇上,臣妾只是一妇人,哪里认得这东西!皇上明鉴啊!” 卫干勋并不理她,示意峑福继续说下去,“淑妃出事两天后,这人鬼鬼祟祟潜入淑妃宫里,被暗卫抓住,他已招供是受娘娘指示暗害淑妃的。” 德妃闻言气急,厉声道,“一派胡言!定是这奴才血口喷人!皇上明鉴啊!” 卫干勋见德妃仍不知悔改,从矮榻上抽出几封书信,一把丢到德妃脸上,待德妃看清信上内容后,当即怔住。 “你给朕看清楚!这是不是你父大理寺卿与东瀛来往的书信!这块牌子是东瀛影卫独有的身份牌,你敢说不是因为你父通敌,东瀛才派个影卫协助你行事的!” 德妃终是无力瘫倒在地上,目光空洞,了无生息,卫干勋冷然开口,一句话间定人生死,“大理寺卿连同德妃通敌叛国,残害宫妃,实属罪大恶极!传朕旨意,大理寺卿一家,男子统统行以绞刑,女子充作军妓,德妃赐三尺白绫,死后不得入皇陵!” 德妃坐在地上,如木偶般呆呆听着皇帝对她们一家最后的宣判,当白绫绕到她的脖子上时,她突然疯癫的大笑起来,白绫愈收愈紧,德妃的笑声渐渐淡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用凄厉的声音冲卫干勋喊到“你总会下来陪我的!” 良久,德妃的身子渐渐僵去,卫干勋摆手让人将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由淑妃被杀,所牵连出的大理寺卿通敌叛国一事,至此终是有了个结果,经此事牵连的官员众多,卫干勋以凌厉的手段将这些人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朝中顿时肃清了不少人,大家都明白这是皇帝开始剔除异党了,剩下的人在庆幸的同时,为官处事又谨慎了许多,此乃特殊时期,自是不会有人傻到去做那出头鸟。 因穆朝妘含冤以死明志,穆朝捷强闯宫门一事,自是宽大处理,仅关了一阵子就被放回西垂,穆朝妘晋封皇后拟号昭元,葬皇陵,世代受大罗子民供奉。 晚间,卫干勋摒退众人,独自待在永华宫大殿中,永华宫还是以前的样子,穆朝妘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什么,如果不是榻上两件还未完工的小衣服,卫干勋可能要怀疑穆朝妘是否真的来过,小衣服的绣工真的不怎么样,歪歪扭扭的,但是好在针脚极密,卫干勋想如果穆朝妘还在,那么过不了几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该出生了,那一定是一个极可爱的孩子,母妃长得那么好,孩子一定也差不了,可是她为什么那么决绝,一定要用死来控诉对他的不满吗,连腹中的孩子都不能让她有所犹豫。 殿门缓缓推开,寂静的夜中,唯有门轴摩擦的声音传出,黎太妃走进殿中,有些意外的看着坐在桌旁的卫干勋,四下望了望空旷的宫殿,黎太妃有些落寞的转身离去,在门口处她停了下来,并未转身,淡淡开口,“她生来便是骄傲之人,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像她一般,皇上所处的位置注定一生孤独,但愿日后不要后悔。” 说罢,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卫干勋看向窗外,永华宫中的紫藤萝早已开尽,微风乍起,搅乱一片花海,待到明日,这宫中应是落红满径了。 正值春夏交替之际,不少文人墨客都会选择游湖泛舟,岸上熙熙攘攘围着不少人,皆对着湖上一条画舫指指点点,先前不知谁传出的消息,说是画舫里面坐的正是王七公子,于是大家一哄而来。 上等红楠木雕刻的船身,还有寻常人千金难求的苏绣纱绸,只用来充做画舫四周的帘子,船顶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其上,整个画舫贵气逼人又不显庸俗。 此时,王七正坐在船中烹茶,烟雾袅袅从紫砂壶中溢出,茶水三拂后,掠入小茶盏中,再垫上一个茶托,这茶就算成了,王七举杯至鼻前轻嗅,茶香四溢,悦人心神,似又忆起当日,一女子浅笑盼兮,盈盈递上一支梨花,峡口中英姿贯绝,多少男儿自愧弗如,宫宴当日,尊荣华贵,仪态万千……不觉间,她的一颦一笑竟是映入心底,她的笑靥无邪,她的青铅素面,她的英姿飒爽…… 轻酌一口茶水,王七淡笑:也好,你本就不该被困深宫。 西垂穆府一处偏僻的宅院中,一女子姿态慵懒的躺在院中摇椅上,悠然自得的晒着太阳,身边还卧着一只高大威勐,通身雪白的獒犬,名唤大妞。 此时大妞正委屈的望着摇椅上的女子,不时抬起爪子,扒掉落在头顶的葡萄皮,想它在西垂也算是百兽中无人敢惹的角儿,谁知幼年识人不清,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主人,没文化起了个不够霸气的名字也就算了,还整天把它当宠物虐来虐去,好歹它也算是有一方威名的,如今跟个猫崽子似的趴在这,真是无颜面见祖宗,椅上女子动了动嘴角,又吐了个葡萄皮出来,大妞认命的再次抬起爪子,一把扒掉。 院门打开,穆朝绥步入院中,身后还跟着一儒雅却不失威严的男子,两人见院中女子这个样子,纷纷失笑摇头,穆朝绥浅笑道,“四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还一副孩子心性?” (本章完) 第30章 六年后 第30章 六年后 原来,这女子正是假死出宫的穆朝妘。 穆四闻言张开双眸,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却在看到穆朝绥身后的那个男子后,愣愣怔住,这人不是她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哥穆朝靖吗! “三哥,这是……大哥?” 穆朝靖从穆朝绥身后走到穆四跟前,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声开口。 “是大哥,这次委屈你了。” 穆四眼圈发红,这些年大家都以为大哥去了,她私下里还哭过好几次,不成想大哥竟还活着,当即埋怨道,“大哥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给家里递个消息,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穆朝靖眼神微闪,他又何尝不想回家,只是有些事还没有完成,而这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穆四,所以只能开口安慰。 “有些事大哥还不能告诉你,如今你在大罗也难以安身,府中不是可以长久躲藏的地方,大哥这次来是接你到东瀛的,在那里没人认的你,日后行事也方便些。” 穆四愕然,但想想也只能如此,她是大罗已逝皇后,日后在大罗定是难见天日,去东瀛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只是才刚刚回来,就又要离开,难免会有些舍不得西垂的亲人。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总需要些时间准备一下。 “今晚,趁着天黑也不引人注目,老二性子冲动,父亲怕他知道你又要走,再闹出什么事来,刚刚已经带他去边关大营巡视了,估计不到后半夜回不来,你把一些要紧的东西收拾收拾,其他的那边都已经备好了。” 穆四闻言,锁眉思考什么东西比较要紧,大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悄悄躲到一边藏了起来,却不小心碰倒了花盆,‘咣当’一声,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穆四回头看它,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大妞就说。 “把大妞带上!它都长这么胖了,得带出去熘熘,实在不行看个门也可以!” 大妞唉嚎一声,幽怨的看着碎在地上的花盆。 夜幕降临,穆四跟着她大哥上了院中的马车,穆朝绥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缓缓驶离,马车里,穆四倚在大妞身上,白绒绒的毛刺的她脸上痒痒的,她的手轻抚在小腹上,这一刻,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卫干勋,那个人的脸上永远没有多余的表情,语调也是波澜不兴的,恍惚间她想起一句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只是卫干勋贵为一国之君,于他来说哪里有什么大难,要飞的只她一个就够了。 六年后。 东瀛是与强国大罗接壤的岛国,三面环海,只有东面一处通往中原,东瀛与大罗交界的地方是一个叫徐阳的小镇子,徐阳镇虽夹在两国之间,却不受两国管束,又因地处交通要塞,故此十分富庶,徐阳镇中的人多是些无处落脚,常年漂泊的旅人,有些暂居于此,有些则在镇中安下家来。 凡是在镇中安家的,都会同镇里最大的一家酒楼,‘闻香来’签下一份契约,‘闻香来’为甲方,签约者为乙方,契约上规定,乙方若定居徐阳镇,每年需缴纳三千两白银给甲方,且乙方必须保证定居期间睦邻友好,如乙方以任何方式,破坏徐阳镇和平安逸,甲方有权利将其逐出徐阳。 有人或许会奇怪,徐阳既是不受国家管辖的城镇,‘闻香来’又有何能耐在徐阳称王称霸,还定下如此不平等条约? 这件事还要回到五年前来说一说,‘闻香来’于五年前在东瀛京都苍回设下第一家主楼,其后几年间产业扩展迅速,至今已在东瀛全洲开遍分楼,徐阳镇里的‘闻香来’便是其中一处,‘闻香来’涉及领域众多,早先是以酒楼发家,后来开始渗入各行各业间,左旋门乃是‘闻香来’旗下第一大产业,明面上干的是镖局的生意,暗地里其实是一支专门训练出来的夜行杀手,这些人皆是使毒的好手,说是以一当百都不为过,管理左旋门的是一个被人称作许阎王的中年男子,之所以被人称作阎王,并不是他长的多吓人,而是因为他要人命的本事堪比阎王,左旋门中的人皆是他训练出来的,论到用毒,当世还真无人能出其左右。 ‘闻香来’旗下各产业的领头人,都要在每月十五前往各地分楼,汇报上月自家的进帐情况,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也可以就此汇报给分楼,由分楼酌情处理,如果连分楼都拿不下主意,就只能由分楼管事上报给主楼,根据主楼的意向再行处理。 一大早,左旋门就收到一封押镖的名帖,下面的人审视一番后,不敢妄下决定,将名帖送到许阎王跟前,这次要押的东西非同寻常,像他们这些小人物是没有资格下决定的,因此只能把事情往上报,上面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这样一来出了问题也与他们无关。 许阎王在桌前做了良久,手中捏着之前送来的名帖,面上有些阴沉,送名帖来的小管事已经在一边站的腿脚发软,作为左旋门的老人,他对许阎王的底细多少是清楚一点的,听说这许阎王最早是土匪出身,后来跟了楼主后,被扔进军中训了两年,直到‘闻香来’建楼初,才被调来管理左旋门,跟许阎王跟久了,小管事自然知道这位爷向来是不拿人命当回事,此时心里也直打鼓,生怕阎王一个不顺气,就拿他们这些小喽啰开刀,因此从送名帖进来后,就一直悬着一颗心。 “备车。” 小管事乍听许阎王开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许阎王沉声重复一遍,小管事才撑着胆子问了句。 “许爷备车去哪?” “苍回,见楼主。” 小管事愕然,那东西他虽没见过,却也有所耳闻,不想竟还要惊动楼主,看来这次的事不简单。 许阎王是‘闻香来’中,少数几个可以直接面见‘闻香来’楼主的人,小管事一边感叹事态严重,一边麻利的吩咐下面的人备好马车,约一盏茶的功夫,许阎王自屋内出来,左旋门内众人纷纷避让开来,这些人中只有少数几个是见过许阎王的,其他人多数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远远的瞧上一眼,还真有些阴风过境的感觉。 (本章完) 第31章 千机盘 第31章 千机盘 许阎王并未多做停留,脚步匆匆,面容阴沉的跨上早已在门口等候的马车,驾车的小厮见他已在车中坐稳后,方才一拉疆绳,马车缓缓向外行去。 左旋门离苍回并不太远,快马加鞭的话,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由于许阎王坐的是马车,所以近两个时辰后方才到达苍回,马车进城后并未耽搁,由小厮直接驾往‘闻香来’。 正值午时,‘闻香来’内人满为患,进进出出,好不热闹,马车被赶到后院,许阎王下车,院内有管事迎了出来,心知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必是有事要楼主做决定,来到许阎王跟前后,管事一哈腰,恭敬道。 “许爷还请到后厅先歇会,小的去跟主子通报一声。” 许阎王冷声“嗯”了一句,不用人领,径自朝院中后厅走去,管事吩咐下面的人到后厅伺候茶水,自己则快步朝‘闻香来’顶楼跑去。 ‘闻香来’主楼分四层,一楼做的是酒肉生意,二楼则搭了个戏台子,供些茶客饮茶看曲,这一层的人,相对于一楼来说较文雅些,客源也比一楼稳定,三楼只有四个雅间,分名梅,兰,竹,菊,每个雅间会配上一名与名相应的技倌做随侍,这些技倌说是万里挑一尚不为过,容貌上各顶个的绝色,才情也不输那世家姑娘,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是女子中的翘楚,除此外,雅间内还备有棋具,墨画,伶乐等器具,里面的物品皆是按所属名称进行布置,客人也可凭自己喜好增减物品,倒也不用担心客人会在房内添上不合景的东西,毕竟能进三楼雅间的,多数都是当世名家,或权贵氏族,这些人中,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闻香来’四楼向来不对外开放,四楼整个区域皆为‘闻香来’楼主所用,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四楼,能上的了四楼的,除了些撒扫的小厮,也只有些受重用的人才有进入的资格,换句话说这些人也叫心腹,关于‘闻香来’楼主,外界着实有不少传闻,有人说这楼主是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也有人说其实‘闻香来’楼主早已是垂暮之年,如今正在手下的几个心腹中筛选继承人,更有甚者曾放言说亲眼见过‘闻香来’楼主,言其鹤发,须眉,童颜,实是造孽所幻……言论何其多,却无一则得以证实,世人甚至不知这位神秘楼主究竟是男是女。 一路小跑,管事匆忙爬上四楼,略停顿,理了理衣襟,神态严谨,在门外恭敬出声。 “主子,许爷求见。” 门内闻言沉思片刻,方才吩咐。 “带过来吧。” 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空灵,听着竟是女子的声音。 也不管门内的人看不看得见,管事弓腰点头,应下后,又朝楼下急急赶去,待赶到后厅时,许阎王两盏茶已是下肚。 “许爷,主子让您进去。” 说罢,管事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许阎王撂下杯子,起身跟在管事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朝‘闻香来’四楼行去。 房门再次敲响,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管事有眼色的退下,留许阎王一人推门进入。 室内烟雾缭绕,像是熏了什么不知明的香,闻着味道不似一般的凝露香,倒像是混了药香一般。 屋室四周挂起上等棉薄柔顺的白色轻纱,一层琉璃珠帘将屋内之人隔在一端,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那人身姿曼妙,发丝草草挽了个鬓,正卧在榻上,看着本书。 许阎王一改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样子,掀起珠帘就对那榻上的人抱怨道。 “老子就不明白了,你为啥一定要老子在外边装出一副阎王脸?你知道老子今年二十八了都还没媳妇吗?老子弟弟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榻上之人眼皮都没翻一下,平静出声。 “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总要掩饰一番才能不惹人怀疑。” 顿了下,又道。 “许达,说话要凭良心,我可从未说过不让你娶亲,没人愿嫁你只能说是你自身条件不过关。” 原来这许阎王正是当年穆朝妘进宫后,跟着穆西华进了飞滦军的许达,六年前穆四假死出宫,在西垂被她大哥接到东瀛时,许达也在那时被一起送到了东瀛,原因自是穆西华担心女儿受欺负,带个身边人也好护着些。 话说穆四六年前背井离乡,来到东瀛后,就被他大哥安排在了徐阳镇中安胎,过了几个月的安闲日子,腹中孩儿也有惊无险的生了下来,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唤作穆宸。 男孩似乎不应该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但穆宸是个例外,粉雕玉砌的一个娃娃,眼眸隐隐看得出同卫干勋一般的狭长,却不深沉,闪闪的发着亮光,鼻子很秀气,比挺又不显突兀,在孩子中很难见到,嘴巴粉嘟嘟的,很小的时候常常吐着泡泡,现在大了些,在伺候他的奶娘面前也懂得些形象了,小穆宸的脸还有些婴儿肥,看不大清脸型到底像谁,只是圆熘熘的十分可爱。 穆四在生下穆宸后,本该老老实实带孩子的,但她是什么性子?哪那么容易静的下来,于是捣鼓来捣鼓去就干脆开了家酒楼,即可以自己尝鲜,也可以弥补她一颗励志要做女强人的心,开始也只是想随便开家普通的酒楼,谁知后面规模越发展越大,到了今日竟有如此名望,也着实出乎了穆四的意料,但做生意的永远不会嫌弃自己钱多,因此这个结果在穆四看来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至于‘闻香来’下属分立的行当,除了一个左旋门外,其他的与穆四是没有多少瓜葛的,那些产业多是酒楼发展过程中,不时兼并的一些商家,由于无心应付,就又由着那些商家再次营业,干的还是本来的生意,人也是原来的人,只是换了个东家罢了。 而左旋门则是穆四亲自督办的一处产业,并且将身边的许达遣过去管理,押镖这门行当接触的人多且杂,有什么消息也容易打探,与各方势力都能搭上些关系,左旋门中的人皆是许达亲自挑选,调教,表面上看着虽没什么出彩的,但真要出了什么事,这里的人绝对是以一当百都不为过,左旋门走的是精英路线,强调以最少的人数投入最大的战力,目的在组建一支超越飞滦军的,小型全方位特攻组,平日里隐于市井间,一旦起了战事,他们便会如暗夜中的幽灵般,悄无声息间渗透到敌人内部,摧枯拉朽的破坏敌人所有攻击防御,使其毫无反抗之力,这些人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戥,当多个戥聚在一起时,他们往往会以数字代号来区别对方,如戥一,戥二。 (本章完) 第32章 他来了 第32章 他来了 许达大咧咧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端起穆四榻前的紫砂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娶媳妇这件事上,他不止一次和穆四表达过自己的不满,但每次都被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这么过了几次,他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谁让人家是老板他是做小的呢,想到此番来的目的,许达难得的严肃一回。 “今儿门里来了一通生意。” 穆四没有过多反应,只淡淡问道。 “有问题?” “是皇商,东瀛老皇帝的生意,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要运的东西有些棘手。” “说来听听。” “千机盘。” 穆四抬眸,握着书本的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一下。 千机盘是公输家族祖传的守城利器,公输家族是有名的机关世家,千机盘乃公输家的一面招牌,自上任祖师爷逝世后,就一直被贡藏在公输家祖祠内,销声匿迹了几十年,如今倒不知东瀛帝是如何得到的千机盘。 千机盘是由一口巨大圆锅做的主架,圆锅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分别连着一根汤匙状的玄铁长棍,棍子末端是有挖空的凹槽,也有林立的箭孔,千机盘分远程攻击与近距离攻击两种,远程攻击由投石、箭羽、火球三部分构成,近距离攻击一般是攻城的敌人爬上云梯后,千机盘大锅中的油烧至滚烫,从连接的管道一直延伸至城墙,管道的位置可以自行选定,如此一来那些快攻上城墙的人,自是好受不得,且千机盘各部分配合精妙,可自行调节顺率、节次,共三百四十二种变化,每变化一次所呈现的效用也大都不同。 东瀛平白无故的要运千机盘这种守城的东西,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些,穆四最先想到的是卫干勋可能耐不住性子了,大罗跟东瀛磨叽了这么些年,如今怕是要有一场大战,只是东瀛虽小,却始终发展的迅勐,想要一悉间拿下确实不易,若是长久战的话,大罗距东瀛也算有些路程,打仗最怕的就是跋涉,粮食什么的在运送过程中难免会出些差子,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时间久了问题自然就出来了,所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根据她对卫干勋的了解,这个男人是不会做这种算不上明智的决定的,那么就一定还有些她没想到的,而这正是能让大罗短期内战胜东瀛的关键。 突然脑子中闪过一道亮光,有些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了,一个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念头划过穆四心头。 也许她大哥当初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当年所有人都知道穆家老大死在与东瀛对战的徐阳之役中,新皇连夜颁了诏书,将穆朝靖的死落了个实打实,朝廷因伤了元气,也不再同东瀛打下去,收了兵开始专注于整顿朝堂,一切看起来都太过正常,正常到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抱有怀疑,而今穆四却觉得也许早在当年卫干勋就布好了一张大网,并且很有耐心的藏在暗处,静静等待收网的时刻来临。 这样看来,所有的事似乎都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穆朝靖假死遇到东瀛的公主,公主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并且对他心生怜悯,带回公主府悉心照料,待他醒来后随便说上一句失忆,身份的问题就解决了,接下来再同公主发展发展感情,待公主对他用情至深时,自是央求东瀛帝为二人赐婚,这样一来穆朝靖便以驸马的身份成功的打进了东瀛内部,经过数年经营,终是得到了老皇帝的信任,而卫干勋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将一把利刃悄无声息的送到猎物身前,任由猎物对这把利刃由警戒到放松,他只管耐心的潜伏在暗处,如猎豹般等待最佳时机,如今时机来了,猎豹终是要出场了。 东瀛皇帝年逾老迈,膝下育有二子一女,两位皇子现如今正内斗的厉害,唯一的公主早已成亲,驸马正是化名洛桑的穆家老大穆朝靖。 经过数年经营,穆朝靖终于获得大皇子信任,成为大皇子一派臣子,在东瀛的势力不容小觑,这当下,东瀛内政极其不稳,而老皇帝却重金引进守城利器千机盘,卫干勋司马昭之心可谓人尽皆知,只是穆四不知道,她的哥哥在这其中又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正想的没有头绪,管事这时来报,说是大爷来了‘闻香来’,现如今正在三楼竹间坐下,等着见楼主。 别人或许不知这大爷指的是谁,然而许达却是知道的,真要说来,他与这大爷还是有些渊源的,六年前就是这位把他从西垂大营接到这东瀛的,而这位大爷指的自然就是昔日的穆朝靖,如今的东瀛驸马洛桑。 见穆四凝眉深思,许达不客气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颇为悠闲的打量着穆四,想想当年初见这姑娘的时候,整个就一母夜叉,上窜下跳的,打架还不按套路来,而如今呢,一天到晚不是读书就是饮茶,真真是静若处子,可越是这样,许达越是觉得别扭,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当初那个穆朝妘顺眼些。 “你先回去吧,千机盘的事你先拖一下,待我见过大哥后再给你答覆,这桩买卖接不接,怎么接,可有的说头。” 穆四开了口,许达自是哪来的回哪去,只是临走前少不了又从穆四这拿了不少好东西。 许达走后,穆四让人将桌上茶水收拾干净,这才来到三楼竹间,敲了门进去后,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才看向对面一身素袍,正闭目养神的男子。 “大哥今日来可是有事?” 穆朝靖睁开双目,轻声笑道。 “大哥来见你就一定是有事吗?兄妹间偶尔聊聊家常不是很正常。” 略顿下,又道。 “宸儿最近怎样。” 提起宸儿,穆四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些许笑意。 “还能怎样,谁还能欺负他不成?在徐阳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小霸王。” 穆宸的性子倒是像极了穆四小时候,成天到晚的不安生,今天抓了张三家的鸡,明天打了赵四家的狗,大到上房揭瓦,小到往小姑娘怀里扔毛毛虫,他哪一样没干过?总之,凡事在徐阳镇落脚的,哪个没被这小祖宗折腾过。 (本章完) 第33章 萌娃出场 第33章 萌娃出场 “徐阳固然是好,但终究只是个小镇子,宸儿总不能一辈子待在那儿,妹妹是否也该为自己打算一番了,大哥虽不觉得有谁配的上我妹妹,可天下间有才能的男子不算少,总会有一个对你好的。” 穆四闻言微微苦笑,随即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大哥是觉得我一个人过的不好吗?若是说钱,‘闻香来’一年的进帐不比东瀛国库少多少,若是说权,大哥如今在东瀛的权势如日中天,父亲与二哥在大罗也是兵家之首,妹妹现在过的不知道有多自在,何苦为了一个男人委屈自己,至于说到宸儿,但凡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一口气在,任何人都休想欺负到他。” 穆四把话说的不留余地,穆朝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二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静了下来,最后还是穆四先开了口。 “大哥今日来,必定不单单只此一件事,可是又要起战事了?” 穆朝靖心中暗叹,他这个妹妹果真生了一副玲珑心。 “过会卫干勋会来此与我会面,商讨攻瀛大计,届时还要你派人在周围多加防范,卫主此番行迹不可谓不险。” 在听到卫干勋会来时,穆四执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在即将溢出杯沿的一瞬,又被穆四不着痕迹的掩了回去,穆朝靖瞧的分明却不点破,感情上的事,任谁都说不清楚,也只有等她自己想明白。 “朝政上的事,妹妹不想管也管不了,只是有一点,哥哥这样做可曾想过大嫂,这些年大嫂对你如何,你比我要清楚,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灼儿,你要毁掉的不是别的,是大嫂和灼儿的家,你这样做要将大嫂置于何地?” 穆朝靖抬头对上穆四质问的眼睛,坚定的令他自己都不能动摇的说到。 “你大哥首先是将军,臣子,而后才是人子,丈夫!今上对我有知遇之恩,大罗乃我故土,你让大哥如何选?” 穆四知道她劝不了她大哥,只是想到那个温婉若水的女子,想到她这么多年无怨无悔的付出,想到她曾说的:你大哥心如磐石,我捂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一想到,可能再坚持一下就能捂热了也说不定,谁知这一捂就是十多年。 穆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愿意奉献自己全部的爱的女子,她大哥竟视而不见,是不是男人天生皆冷血? “大嫂的事,还是希望大哥认真考虑一下,日后莫要后悔,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同大哥商量,刚刚许达来过了,有桩生意找上左旋门,说是要往东瀛押一趟镖,东西是千机盘。” “千机盘?公输家的大手笔,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看来东瀛老帝也察觉到了大罗的虎视眈眈。” 穆四不想卖关子,所以直接了当到。 “我想同卫干勋谈笔买卖,只是我不便出面,还需要大哥代为协商,千机盘我可以在押运途中让人做些手脚,令其运作时出些乱子,作为交易,希望日后大罗攻下东瀛后,对国中各处‘闻香来’减税三成,并且承诺日后经营上要给‘闻香来’些门路走走。” 穆朝靖拧眉思索一番,觉得穆四的要求并不算多难,于是答应下来,穆四见要说的都差不多已经说完了,加之不晓得卫干勋何时会到,于是匆匆与穆朝靖道别离去。 穆四出了竹间后,径自回了四楼,四楼廊道外围皆用了覆纱苏绣做的帘子,外面的人看四楼只能看到一圈白纱,而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的人看的分明,穆四回了四楼后并未急着进卧房内,而是站在廊道内,一处视野极好的地方临栏远眺,目光所投处,正是三楼竹间。 三楼拐角楼梯处此时上来两人,一人着玄黑色锦袍,墨发束冠,器宇轩昂,正是卫干勋,稍稍落后半步的男子身着银灰色长衫,手执一把苍铜古剑,面色冷峻,自从踏上三楼后,虽没说什么,眼睛却是一刻没闲着,早已将三楼各处布置瞧得通彻,这人正是大罗铁血将军着称的金戈。 穆四站在四楼,无声的注视着卫干勋,六年不见他依然是记忆中的眉眼,不曾多也不曾少,只是比起昔日那个谦和有礼,凡事不露声色的男子,眼前这个一身黑袍,漠然冷情的人,似乎更适合做一个帝王,六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期间可以发生许多事,也可以改变许多人,如她,如他。 穆四转身回到屋内,她说不清自己为何非要看他一眼,或许是他乡遇故知,亦或许是久别重逢,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正破土而生。 在穆四离去的同时,卫干勋抬头看了眼她曾站立的地方,层层白纱下,他仅看到了一个背影,纤细却笔直,像极了那人,而他却知那人早已不在,深潭般的眼眸未及泛起半丝波澜,便又归为平静,嘴角边勾起一摸自嘲的笑,他又在期望什么呢。 六年了,闲暇时,黎太妃当日的话便不时响起,清冷的语调时刻回荡在耳边。 “她生来便是骄傲之人,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像她一般,皇上所处的位置注定一生孤独,但愿日后不要后悔。” 后悔……也许当日确实不悔。 六年前在他的心里有太多比穆朝妘重要的人和事,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哪一样不是堆在他心头的大事,平衡朝政,安抚权臣,哪一样不积在穆朝妘之上,当日,他确实不悔,可若说如今…… 时间总算教会他一件事,活人与死物最大的差别就是,活人若不好好珍惜终是会成死物,然死物再怎么用心,也成不了活人。 按下因一个背影而飘忽的思绪,卫干勋推开面前的竹门,金戈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徐阳镇中,‘闻香来’分楼后院内,一头体积庞大,通身雪白,面相本该十分凶勐的雪獒,此刻正一脸惬意,舒服异常的卧在一刻老槐树下,娇憨的打着瞌睡,而这只大雪獒的怀中,赫然正趴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孩子看着有些调皮,此刻正拽着雪獒的绒毛,蹬着两条小短腿往雪獒身上爬,只是每次快要爬上去的时候,都会被雪獒懒洋洋的抬起的爪子,轻轻松松的从背上扒拉下去,虽然已经掉下来很多次了,但男孩的毅力出奇的好,拍拍屁股就又蹬着小短腿往上爬,颇有些乐此不疲的样子,女孩子相对来说就安静很多,只是躺在雪獒柔软的肚子上,斜着眼,一脸嫌弃的看着男孩子。 (本章完) 第34章 战事将起 第34章 战事将起 “穆宸,你好笨啊!大妞躺在那你都爬不上去,它要是起来了,你不就只能望……望……望什么兴叹嘞……对了!是望洋兴叹,大妞要是站起来,你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女孩子单手在额顶搭了个小凉棚,用来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皱着小眉头瞪着再次从大妞身上摔下来的穆宸。 穆宸这孩子从小受隔壁杀猪大汉的儿子胖墩影响,认为女孩子是非常麻烦的,不能上树偷鸟蛋,也不能下水摸王八,总是爱哭鼻子,还动不动就跑去大人那儿告状,所以穆宸是不怎么喜欢和女孩玩的,但面前这个是他娘亲的哥哥的女儿,不能欺负也不能给带坏了,还不能不理她,因为娘亲说了,他是哥哥,哥哥爱护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所有英雄都会很爱自己的妹妹,所以即便不怎么喜欢这个总是嫌弃他的妹妹,小穆宸也还是放弃了和胖墩,狗蛋,三娃子几个一起出去玩的机会,留下来陪这个小丫头。 但是这个臭丫头真是太可恶了,打小和自己就不对盘,每次娘亲都还帮着她,不管谁的错,挨揍的都是他,这次娘亲把她带来的时候说了,只要他好好带妹妹玩,娘亲回来的时候就会给他做小肉串吃,为了小肉串,他决定勉强带这丫头跟大妞一起玩,可谁知大妞午睡,瞅都不瞅他一眼,这臭丫头也跟着大妞一起睡,现在居然还来说他。 小穆宸自尊心爆棚,想回她一句狠话,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没办法,谁让穆四教他背书时他都在睡觉呢,根本不知道望洋兴叹是什么意思,但好在穆宸这孩子有个优点,就是不懂就问,并且还不耻下问,于是穆宸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小姑娘面前蹲下。 “望洋兴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妞站起来,我就要望洋兴叹了?” 这下小姑娘不嫌弃穆宸了,干脆用看白痴的眼神瞄着穆宸。 “穆宸,你真笨啊,真笨!望洋兴叹就是……额……就是看到什么但是爬不上去!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爬不上大妞就叫,望大妞兴叹,姑母不让你爬房顶,你就望房顶兴叹,懂了吗?” “哦!这个意思啊。” 可能是因为觉得女孩儿说的对,穆宸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穆宸一屁股撅在大妞身上,惹来大妞哼哼两声,穆宸这会管不上大妞终于醒了,拉着女孩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很认真又有些沮丧的说道。 “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你好像确实比我聪明那么一点,可是我是你的哥哥,哥哥怎么能比妹妹笨呢?”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度,女孩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干脆就不回答了,穆宸见此更加沮丧了,小脑袋垂了下来,女孩刚想安慰他一下,说他也不是特别笨,谁知穆宸又突然满脸傻笑的抬起头来,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说道。 “我知道了!是因为我的名字短,只有两个字,而你有四个字,你比我多,所以你才会比我聪明一点,你说对不对呀?唉!你为什么要叫东皇穆灼呢?叫穆灼多好,你叫穆灼,我叫穆宸,都是两个字,这样我们就一样聪明了。” “切!东皇是我母妃的姓氏,是我们东瀛的国姓,不能改的,至于穆灼嘛!是爹爹取的,爹爹说灼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意思,穆我就不知道了,爹爹没说。” “舅舅没说肯定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所以他才没告诉你。” 一听穆宸说她爹爹有不懂的事,东皇穆灼不答应了,在她的心里,她爹爹可是最最伟大,最最厉害的,怎么可能会有不知道的东西,肯定是穆宸乱说的,当下就对穆宸没了好脸。 “哼!才不是呢!一定是你没有爹爹,所以才嫉妒我有这么厉害的爹爹的!” “你胡说!我也有爹爹!娘亲说了,我爹爹是个大英雄,他出去行侠仗义,帮助弱小去了!娘亲还说等我也成了大英雄,爹爹就会回来了!” 穆宸不服气的争辩道,他有时也会很奇怪,所有人都有爹爹,灼儿的爹爹是他的舅舅,胖墩的爹爹是杀猪的,狗蛋的爹爹是开当铺的,三娃子的爹爹是打铁的,唯独他没有爹爹,他去问娘亲为什么他没爹爹,娘亲告诉他说,他的爹爹是个大英雄,每天都要去帮助别人,没有时间回家,所以只要他成了大英雄,代替爹爹去帮助别人,那爹爹就会回来了,所以他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想当英雄,他问娘亲什么是英雄,娘亲说敢上战场的就是英雄,事后他想了想,上战场不就是打架吗,打架他很厉害啊,胖墩那么胖都打不过他,这样他算不算是英雄了呢?有一次他把胖墩打的鼻青脸肿,回家告诉他美美的娘亲后,他那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娘亲,愣是把他扒光了屁股,狠狠揍了一顿,唉!大人的话真是不能信,信了就得挨揍。 “哼!我不跟你吵,你快点起来!大妞都快被你压死啦!” “它都那么胖了!我怎么可能压死它!” “穆宸是个大坏蛋!太讨厌了!我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我也不想跟你玩!爱哭鼻子的臭丫头!” 眼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要打起来,这时院门突然打开了,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扭头看过去,见是旺财提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二人忙撒腿跑到旺财跟前,欢天喜地的一起去抢旺财手里的食盒。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碟小肉串,一碟松花莲子糕,还有一碟糯米糖心丸子,和两份小瓷碗盛着的酸梅汤,穆宸高兴的两眼放光,扒着旺财的大腿不撒手,一脸期待的问到。 “财叔,是娘亲让你带来的吗?她人呢?说好只去三天就回来的,财叔!财叔!你快说啊!” 旺财被他拽着裤子好一通晃悠,想让穆宸乖乖站好,可这小子还真有把力气,而且黏人的功夫也不是吹的,只得好声好气的劝道。 “小少爷呀!您别晃了,奴才这脑袋都快被您晃晕了!” 穆宸这次倒是很好说话,乖乖放了手,站在一边头仰着看着他,一副我是乖小孩的样子,弄得蹲在旁边抱着食盒大快朵颐的灼儿都忍不住瞥他一白眼。 (本章完) 第35章 演场戏 第35章 演场戏 “小姐说了,她这两天会比较忙,让奴才带了她亲手做的糕点来给小少爷和表小姐,小姐还说等她忙完这两天,就把‘闻香来’交给手下打理,然后好回来专心陪小少爷,所以小少爷这两天可要听话。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表小姐说一下。” 灼儿听到有关于自己的事,手里捏着两块松花莲子糕就跑到旺财跟前,嘴里塞的满满的,话都说不清,好在旺财能看出她想问什么。 “表小姐别急,慢慢吃,奴才说,您听着就成,小姐说这些日子苍回可能不太平,表小姐就别急着回家了,留在这多住两天,过些日子小姐亲自送表小姐回驸马府。” “那每天都有这些东西吃吗?” 穆宸小声嘀咕了句吃货,灼儿耳朵灵,听到了,瞪了穆宸一眼,回了句‘你才是吃货’。 旺财眼见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立马打起圆场,抱着灼儿走到食盒旁,又递起一块糕点给灼儿。 “表小姐放心,您想吃什么只管说一声就是,咱们这不是有现成的‘闻香来’吗。” 灼儿满意的晃了晃小脑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颜,扭头冲穆宸扮了个鬼脸,惹得穆宸呲牙咧嘴的,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偏旺财还拎着食盒,抱着灼儿回了屋,完全忘了有他的存在,穆宸站在原地气的直跺脚,小胖手指着屋门大叫。 “财叔!我才是娘亲的儿子!你怎么不抱我!” 可回答他的只有屋中飘来的四个字。 “你太胖了。” 东瀛作为一个经歷百年风霜的岛国,歷代君主统治时期没少打过仗,都城苍回的城墙即便是在白灰的遮掩下,也掩不住曾经的满目苍痍,四方的瞭望台上各站着两名士兵警戒,城楼上也有军队来回巡视,城内的百姓隔着几个时辰就能见着有名的将军权臣,来回穿梭于城楼与皇宫之间,街道上满载弓箭刀戟的军车急驶而过,激起一路尘烟,更激起了百姓心中深深的不安。 东瀛皇宫内的八角朝天殿上,文官武将分立两侧,十六道蟠龙柱伫立殿中,琉璃瓦的顶棚上,百十颗东海红珍珠交相辉映,整个大殿金碧辉煌,奢侈的令人发指,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情去关心殿内的布置,不久前文武两派官臣刚停下争吵,此刻众人都正注视着三十三重镀金高阶上,那个强打精神坐在龙椅上的白鬓老人。 老皇帝见众人终于停下争吵,稀疏灰白的眉毛几不可闻的挑动了两下,语气中不无担忧的开口。 “大罗乃东方虎狼之众,土地十倍于我,人口更是多我百倍,且不说它国家富饶,物产昌盛,光是一个铁血将军金戈,寻遍我东瀛上下,也无一人能与之匹敌,大罗国君更是深不可测,手段毒辣,继位九年大罗在他手中发展的有多快,诸位不是不知道,如今大罗十万大军已集结于佳谷关外,东瀛国破仅在旦夕之间,朕心甚忧啊。” 下方文官之首躬身行礼,宽慰道。 “陛下不必多虑,我苍回城墙坚固,百年间的战事烽火都挡了下来,大罗若是攻城,咱们只要紧守城门,闭而不出即可,大罗乃远征之兵,打不起久战,只要咱们守住城门,待它后方供给不及后,再与它协商停战,建立共处联盟,就不怕他不答应了,更何况陛下之前千金运来的守城利器千机盘也已就位,陛下大可放宽心去。” 对面武将听了这话颇为嘲弄,一资歷甚高的老将也站了出来。 “尔等文官只晓得纸上相谋的那套,如何能懂战局间分秒得失,几可定论胜负,金戈此人诡计多端,惯会谋势而动,若依你所言,那我东瀛才是真正危矣!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万万三思,四方城门,失一则国破,万望陛下兴选良将而守四方!” 老皇帝将二人话听完后,凝眉沉思,半晌才开口。 “二位皆是朝堂重臣,说的话也都在理,朕方才想了想,心里已有了守城人选,大皇子领三千人马至北城门,二皇子三千人马东城门,滕圩老将军三千人马守南城门,佐逻将军三千人马西城门,城中能拿的出的兵力只有这些,还望诸位奋力一搏,坚持到援军到来。” 众臣领命退下,各自行事,穆朝靖跟着大皇子一同前往北城门,老皇帝还是不信任他,论身份,论能力,守城人选中必应有他,如今老皇帝将他排除在外,可见是防着他呢,只是这东瀛的灭亡是必然的,老皇帝这么做也是徒劳之为,穆朝靖对此唯有不屑一笑。 是夜,星空如墨染般漆黑,本该睡下的人们都慌乱的收拾起行囊,战事起,乱象现,国之将破,百姓也要自寻出路。 四方城楼上的士兵们正严阵以待,泛着森然寒光的刀剑紧紧握在手中,远方绵延数里的火龙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天地间尽是黑暗,唯有那一片光亮牢牢锁住人的眼球,他们知道那是敌军,那浩浩荡荡,吞天焚地的火光来自于敌军手中的火把,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胆颤,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头,铺天盖地皆是敌人,这城要如何守住! 顷刻间,敌军已兵临城下,四方城门皆被大罗军围住,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一场屠杀与被屠杀,掠夺与防守的大战便拉开帷幕。 金戈此刻正策马伫立于北门下,扬手示意副将传令三军,东西南三门处大罗军得令开始攻城。 厮杀声响彻夜空,东西南三门如修罗场般血腥骇人,而金戈所在的北门却迟迟按兵不动,大皇子站在城楼上远远注视金戈,一时弄不明白他这是想干什么,穆朝靖站在大皇子身后,暗中与金戈交换眼神,开口道。 “滕圩老将军曾说过金戈诡计多端,东西南门处已经开始攻城,而他却按兵不动,恐怕会有诈,不如大皇子在此牵制于他,我带元啸去各处瞧瞧,防患于未然。” 大皇子闻言自是赞同,这种时候有人愿意替他筹谋,他当是乐意至极,这个妹夫的能力他知道,正因如此,他才会费劲心思的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得到大皇子首肯后,穆朝靖领着一健硕小将从一侧石阶离开北门,二人沿着城墙一路南行,走了莫约半盏茶的功夫,元啸低声说到。 (本章完) 第36章 声东击西 第36章 声东击西 “驸马,有尾巴,要甩掉吗?” 穆朝靖依旧阔步向前,并未回头,只是沉声道。 “二皇子的人,不用管他,一会配合我演场戏。” 元啸是穆朝靖的人,自然会听穆朝靖吩咐,只是他不明白究竟要演什么戏,又要演给谁看,穆朝靖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二人拐到一处偏僻巷口时,低声嘱咐元啸道。 “一会看我眼色行事,咱们要演的可是一场灭亡东瀛的大戏。” 元啸很是震惊却还是点头应下,他曾想过驸马可能并不忠于东瀛皇室,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大罗安插在东瀛的细作,大罗皇帝花了这么多年在东瀛布下一颗棋子,不可谓不深谋远虑,如今他与驸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哪怕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可能再去告诉东瀛皇帝。 穆朝靖的视线一直暗中盯在巷口处,刚刚一路跟着他们的人显然已经躲在巷口外,时机正好,穆朝靖冲元啸使个眼色,元啸会意,穆朝靖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说到。 “大皇子跟大罗皇帝已经暗中结盟,半个时辰后大皇子会打开北城门放金戈入城,大罗攻下东瀛后会扶持大皇子登上皇位,大皇子承诺登基为帝后会归顺大罗,日后年年向大罗进攻金银珠宝,武器兵马,一会北城门打开后,你记得带人去东门看住二皇子,免得他节外生枝。” 元啸适时露出惊讶表情,极为震惊的问道。 “如今还是圣上当位,大皇子这样做等同谋逆,若是此举不成,咱们也会跟着身败名裂,驸马可有把握!” “放心好了,大皇子做了两手准备,此事一旦败露就全数推到二皇子身上,无论结局如何,都与你我无关,听令行事就好,你听好,一会我们以烽烟为信号,一旦北城门烽烟四起,你就立马带人去围了东门,与城外大罗军里应外合,拿下二皇子!” 元啸点头说明白,巷口外的人听到这后匆匆离去,看方向是往东面去了,穆朝靖吩咐元啸悄悄跟着那人,暗中观察二皇子,一旦东门有动作,立马回北门回报,元啸纵身融入黑夜,穆朝靖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东瀛的公主,他的妻子。 他们成亲十载,他待她除了客气便是冷漠,然她却毫不计较,她性格温润却也刚烈,如山间寒泉,她堂堂一国公主为他甘愿委屈至此,抛下皇室骄傲,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心如玄铁,只是在取舍间,他每每都会无瑕顾她,而今他又要一夕之间毁她家国,屠她血脉,看来今生他欠她的是还不完了。 东城门处,二皇子接到暗卫消息后震怒不已,他那一向胆小怕事的大哥竟存着谋逆的心思,果然是皇位面前人皆薄情,亏他还想着大家一起共赴国难后,再光明正大的竞争储君的位子。 “如今情势险峻,大皇子那边已然有所谋划,二皇子需早做打算!” 一直站在二皇子身边的心腹开口劝道,现在这种时刻分秒必争,容不得二皇子在此感慨人心险恶。 “做何打算?大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又能如何,难不成拿我手里的这点人同他硬拼。” 二皇子自嘲道,整个人颇有些颓废的感觉。 那心腹见他如此,心中暗自着急,索性破釜沉舟,曲膝跪于地上,语气凝重,视死如归。 “事到如今臣便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了,二皇子听后若是觉得臣妄言想一剑取臣首级,臣绝无二话,只是臣接下来的这番话还望二皇子认真听好,大皇子已有谋国篡位之心,二皇子倘若坐以待毙,结果则唯有一死,若想寻得一线生机,臣有一计或可釜底抽薪!臣斗胆奏请二皇子举兵围困朝天殿,逼迫皇上让位于殿下,取虎头兵符,号令三军,拥您登位,清除叛逆,一致抗敌,承千秋万世之基业,开辟盛世之王朝!” 心腹仍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射向二皇子,近前的几个将领闻此都有些跃跃欲试,跟着一同跪于地上。 二皇子沉默良久,众命难为,再加上心里也有些不甘,终于点了头,众人动作极快,不到片刻便整装待发,由于东门有千机盘坐镇,所以二皇子等人并不担心城破的危险,只留下少量兵将在此守城,其余人都跟着二皇子前往朝天殿了。 元啸一直潜伏在暗处,二皇子等人的行动他都看在眼里,待二皇子等人离开东门后,他才赶回北门去回报消息。 北城门处,两军对阵依旧岿然不动,金戈只在城下驻守,并不下令进攻,穆朝靖回来已有些时候,大皇子不时问他可有不妥,他都是以元啸已去勘察为由挡了过去。 由于摸不着对手的套路,大皇子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心情异常焦躁不安,自然没有注意到悄悄潜到穆朝靖身边的元啸,二人耳语了一会,元啸又隐身退下,穆朝靖上前两步来到城楼边缘,貌似漫不经心的观察敌军阵营,实则是在与金戈交换眼神。 只见前一刻还显得有些懒散的大罗军,突然间便腾起铺天盖地的血杀之气,不知将领金戈在阵前说了什么,三军“必胜!”的唿喊声荡漾开来,金戈举剑示意,众将士立马沉声等待将令。 “大罗的好男儿给本将听好了!留下三千人马在此攻取北城门,其余三万人马随本将前往东门,入城后禁止滋扰民众!烧杀抢掠!违者严惩不贷!” 说完,金戈策马上前,一路绝尘,身后成千上万的大罗兵速度极快,而又秩序井然的朝着东城门赶去,剩下的三千人马开始如火如荼的展开攻城之势,大皇子站在城楼上望着那些迅速撤离的士兵,一时有些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身边的参将提醒他敌军已经开始攻城,大皇子才勐然回神,立即组织守城。 东城门此时只余下一个校尉和三百名士兵,因着有千机盘协助,将将可以与城下近万人的大罗军打个平手,那校尉刚刚长舒了口气,鬓角的汗珠还未来得及擦掉,就见打北面来了一人一骑,再仔细悄悄那人后面跟着的千军万马,校尉差点没让刚吸进来的那口气噎死,然而这还不算完,这种时刻守城利器千机盘竟还出了问题,这种机关术制造出来的东西结构精妙绝伦,一旦出了问题,除非请公输家的人出马,否则就只有弃在一边了,校尉此刻只觉得还不如一头从城墙上摔下去来的好,他三百人马怎么去和人家几万人马拼,楼上众人跟这校尉的心态差不多,早已不战而自败了,根本无心应战,因此金戈这一战打的可谓毫不费力。 (本章完) 第37章 后悔吗 第37章 后悔吗 当城外战事解决完毕,金戈与穆朝靖并肩同行于苍回满目疮痍的街道上,一路上二人都未曾说话,直到进入皇宫,老远看到元啸等在御花园处,元啸显然也看到了穆朝靖,快步走到跟前,低声说道。 “公主在驸马府里很好,老皇帝和二皇子已经按您吩咐围在朝天殿内,驸……您现在要去看看吗?” 元啸本想说驸马,可想到如今这个形式,还是改了口,穆朝靖对这些口头上的称唿并不在乎,知道了公主没事,他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能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的妻子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朝天殿,老皇帝本是痛心疾首的瞪着二皇子,看到穆朝靖跟着金戈一起进来,再加上被元啸带兵围住,立马就明白这洛桑是叛变了,老皇帝心里气的直冒烟,奈何他现在要兵没兵,要权没权的,只有气急败坏的指着穆朝靖大骂。 “洛桑!想我东皇恪待你不薄啊!你最苦最难的时候,我把东瀛唯一的公主嫁与你,还给了你今日的荣耀与地位,谁知你不但不知报恩,竟然联合外人来害我!好一个白眼狼啊你!怪我识人不清!识人不清!……” 老皇帝好一顿痛骂,二皇子也不时掺上两句,穆朝靖并不出声为自己辩解,只等他们骂累了,骂够了,才沉声开口。 “我不是洛桑,我的名字是穆朝靖,我父亲是大罗西垂守将,十年前徐阳之役中我确实为公主所救,醒来后曾想着回大罗,只是那时皇上遣暗卫送信与我,命我隐藏身份混入东瀛,待时机成熟与他里应外合拿下东瀛,所以今日你们所见的果,乃是十年前就种下的因,如今时机成熟,因开出果来也怨不得别人。” 金戈见那老皇帝还要说些什么,抢先一步对穆朝靖说道。 “此战穆将军居功至伟,明日圣上定会大加封赏,时候不早了,这二人交给本将就是,穆将军今日就早些回府休息吧。” 穆朝靖也并不想多待,更何况他总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的妻子,因此跟金戈打声招唿,又嘱咐了元啸两句,这才匆匆赶回驸马府。 街道上此时除了些巡视的士兵,几乎没什么人影,大家都躲在屋子里面不敢出来,整座城池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有些萧索,‘闻香来’依旧是城中最大的酒楼,只是今日也免不了的门庭冷落,穆朝妘站在四楼窗口处,一身白衣俯视这片硝烟中的废墟,神情冷落。 旺财打外面进来,看见穆四站在窗口,嘴里嘀咕着小姑奶奶,伸手去拿卧榻上的披风,走上前去,搭在穆四肩上。 “小姐呀!您这个身子不能吹冷风啊!快过来让奴才把窗关了。” 穆四依言离开窗边,坐在屋子正中的卧榻上,颇有些落寞自嘲。 “是呀,拖着这副病身子,就连宸儿都只能每月见上几次,要是搁以前,打死谁我都不相信姑奶奶我能得这病。” 旺财回首。 “小姐放心好了,端木公子说过的,小姐是因为生产时胎位不正损了元气才会这样的,多养几年就好了,对了!上次端木公子不是说了,只要再为小姐浴蒸一次,将体内的寒气彻底排出来后就可以了吗?” 穆四这些年虽脾性有了长进,可那一沾床榻就没有正行的习惯还是没变,前一刻还端端正正坐着的人,再一看就已经歪七扭八的趴在了床榻上,旺财只觉得好笑,倒了杯温茶递给穆四,穆四接过并不喝,只是拿在手中把玩。 “旺财,我决定以后把‘闻香来’交给许达了,病治好了我得回家专心陪儿子,你看我以后没钱了你还跟不跟我。” 穆四这句话也是随便当玩笑话说说的,谁知旺财竟回答的异常认真。 “旺财愿意跟着小姐并不是因为钱,旺财把小姐当亲人看待,即便有一天小姐没了钱财,旺财也一定会对小姐不离不弃。” 穆四嘴巴开合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会说那些煽情的话,她只知道你对她好,她便对你双倍的好,她从来都是只做不说的那种人,所以想让她开口说些个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委实有些困难。 还好旺财翻脸比翻书快,上一刻还是卫主忠仆,下一刻就嘻嘻哈哈的冲穆四问道大罗怎么会这么快就攻下了苍回。 说到这个,穆四让旺财跟她到书桌旁,提起笔架上的上等狼毫毛笔,沾了些墨开始在纸上游走起来,片刻后一副苍回的简易结构图跃然于纸上,穆四指着图道。 “这四处为苍回四门,由左向右依次是西、南、东、北四门,东皇恪拨给每个城门三千人马守城,此次四门守将皆是东皇恪亲自挑选,分别启用了老将滕圩、佐逻,和两位皇子,大罗想要巧胜,显然不会选择两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于是他们的目标就放在了两位皇子身上,同为皇子,平时为了皇位必定少不了要有些争执,对彼此也必定互不信任,这时就可以利用大哥这颗布在东瀛十多年的棋了,外人都知道大哥是大皇子的心腹,他若是说了些什么话让二皇子的人听去,再加上金戈对北城门只围不攻的态度,二皇子必然会认为大皇子定是已经计划好了,那时,为了皇位二皇子必定会铤而走险一回,当二皇子撤走东城门大量守城士兵后,金戈立马带大军转攻东城门,这样一来,苍回焉有不破之理?” 旺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盯着穆四看了好半天,才奇怪的问道。 “小姐说的好像亲眼看到的一样,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跟你一样吃饭只长肉不长脑子啊!好歹我也和卫干勋待过一阵子,他那点心思我不说能懂,但总能琢磨个大概吧。” 旺财想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只是想到来之前小灼儿还吵着想娘亲,就忍不住叹气道。 “要说最可怜的还是公主和灼儿,唉!” 听到旺财这声叹气,穆四勐的站了起来,神情焦急的朝外赶去。 “我怎么就把公主给忘了!旺财快!备车去驸马府!” (本章完) 第38章 是她 第38章 是她 旺财看穆四这个样子,也知道事情紧迫,撒开两腿就往楼下跑,明明是在穆四后面出的门,却愣是把穆四远远甩在了后面,等穆四跑下楼时,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若不是事态紧急,穆四都想夸夸旺财办事效率高了。 一路急驶,好不容易到了驸马府,不待马车停稳,穆四就一个利落的翻身,跃出车外,脚尖刚一落地就快步朝前走去,旺财是跟在后面一熘小跑才跟上的。 门房们都认识穆四,因此穆四进驸马府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等到入了院中,正巧遇到一个小婢女,穆四拉住那人,急迫问道。 “公主呢?你们公主在哪!” “屋……屋里呢。” 小婢女被吓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不清,但是穆四现在没空安慰她,径直朝屋舍处跑去,一间间的进去又一间间的出来,终于在一扇桃木门前停下,双手在衣袖中挣扎许久,才颤抖着推开面前的木门,她在心里不止一遍的对自己说,也许不是这样,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房门洞开,四面窗子封死的屋子里,暗黑异常,只唯独从门口处照射进去的一片光亮,穆朝靖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眸光空洞,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闭着眼睛,神态安详,看得出离开的时候应该并不痛苦,穆朝妘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冲着穆朝靖一字一句问道。 “是不是男人心中永远都有比妻儿重要的事情。” 穆朝靖眼神忽闪了两下,终归不再空洞,对于穆四的问话,他唯有自嘲一笑。 穆四心中悲戚,今日的公主和大哥,何尝不像当日的她与卫干勋,只是她比较幸运的没有动情。 旺财赶到时,穆四只说了一句走吧,一路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是不是越是柔顺如水的女子,决绝起来就越是令人难以接受?如果她当时肯想想灼儿是不是就会有所犹豫?可是不管怎样,说到底都是她大哥辜负了人家。 穆四来的快去的也快,穆朝靖抱着东皇莞尔在那间屋子里待了许久,他的妻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东皇莞尔,莞尔有莞尔一笑的意思,事实上他的妻子笑起来确实很好看,那种笑既不张扬也不平淡,总是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温馨,让人看了就感到很舒服,她的性格一直都很温顺,会亲自动手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会学着为他做一件衣袍,会不管他多晚回府都在房里燃上一支蜡等着他,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才会做什么事情都不曾为她想过,可她也是人,也会痛,也会心死。 他永远忘不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当他一路从皇宫赶回府里时,看到的是她饮尽一杯毒酒,神情凄然的望着窗外的样子,那种孤独、落寞是多少个日夜独守空房堆积在一起的绝望。 她问他,“娶我后悔吗?” 他说,“不悔。” 她说,“可是我悔,我好悔嫁给你。” 他无言以对,她粲然笑道。 “好好对灼儿,你欠我的都要弥补在她身上,永远都不可以因为任何理由牺牲灼儿,答应我!” “我答应你。” 她的身体随着这句承诺渐渐冰冷,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唿吸如何变得微弱,她纤白的手指如何从他的脸庞滑落,而他却只能看着,对她的离开,他无力阻止。 穆朝靖抱着东皇莞尔在那间屋子里坐了一夜,第二日天将亮,他才吩咐下人为公主准备丧礼,墓碑由他亲自提笔。 “吾之爱妻,穆家长媳东皇莞尔。” 苍回的沦陷加快了东瀛灭亡的步伐,随着东皇一族集体发配闽南苦寒之地,东瀛的土地正式划分到大罗边疆,大罗皇帝亲赴东瀛,于苍回城楼上接受万民崇仰。 成千上万的百姓簇拥到街道上,众人心态各不相同,有欢唿雀跃的,也有心怀怨恨的,不过再怎样也改变不了东瀛要冠上大罗称谓的事实。 人山人海中分出一条细长的甬道,礼乐声奏响整个苍回古城,人群的尽头缓缓驶来一辆华贵耀眼的四乘马车,马车停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自车中伸出,金镶线编织的车帘被手掌掀起,卫干勋清俊无瑕的俊颜展露在无数道视线中,峑福恭敬的将脚踏放在马车前面,卫干勋迈步,从容不迫的踏上阶梯自上而下,迈上铺就红毯的狭长甬道,百姓们争先恐后唯恐错过了一睹圣颜的机会,这一刻,在众人眼中,卫干勋便如九天神君般不可亵渎,那一身暗红色描金锦袍上,两条相缠相争的金龙,更将他衬托的气势凛然。 随着卫干勋每一步的抬起,半空中都会炸裂出一朵盛大的烟花,伴随着烟花砰然炸裂的,还有东瀛百姓们的心房,不管大家之前是怎样想的,至少这一刻,他们都愿意相信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年轻帝王,一定能带领他们打造一个更加繁荣昌盛的东瀛。 不知是谁带的头,道路两旁的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在地上,他们口中大唿万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与虔诚,卫干勋终于登上苍回城楼,他面向旭日升起的东方,面向城楼下臣服于他的百姓,双手平摊,轻声而郑重的吐出两个字“平身。” 冗长的礼乐终于结束,卫干勋在百官的陪同下徒步走下城楼,金戈、穆朝靖一左一右走在他的两边,公主殉国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传到卫干勋耳中,如今看着穆朝靖强打精神的样子,卫干勋心知十年的夫妻情,穆朝靖怕是也对东皇莞尔动了真情,如此想着,他也该做些补偿。 “此次能顺利拿下东瀛,穆将军可谓居功至伟,朕听闻你家中还有一女儿,我大罗还未有皇子皇女,朕就做主封她为庆嘉长公主如何?” 穆朝靖自然没有异议,当即躬身行礼,谢过恩典。 一行人再次回到人群中,向着皇宫处走去,东瀛的官员不时为卫干勋介绍着路两旁的建筑,在路过‘闻香来’主楼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金戈率先拔剑挡在卫干勋身前,口中不忘大喊一声“护驾”,登时两列重甲士兵从两侧将卫干勋一行人护在当中,刀戟一致对外,两个孩子见这阵势不由有些吓到了,眨巴着可怜的大眼睛,齐齐望向站在卫干勋身边的穆朝靖,穆朝靖这才看清原来这两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穆宸与东皇穆灼,心中训斥这两人胡闹,立马抱拳向卫干勋告罪。 (本章完) 第39章 不安 第39章 不安 “禀皇上,这两个孩子是臣府里的,还望皇上开恩,莫要吓到他们。” 卫干勋闻言示意金戈退下,微微侧目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孩子,见侍卫都退下了,俩孩子明显轻松不少,站的略靠前的男孩子长得颇为漂亮,两只眼睛极其灵动,丝毫不惧生人,拉着后面的女孩子就往前走,脆生生的对着穆朝靖开口。 “舅舅!灼儿说舅母死了是真的吗?我都说没有了,她偏不信,所以我带着她瞒着娘亲特意来问你的!舅舅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啊舅舅?” 穆朝靖有意隐瞒穆宸的身份才说这两个孩子都是他府上的,就是怕卫干勋起疑心,谁知这孩子万年不变的没干过一件省心事,他这一声舅舅喊出口,卫干勋难保不会多想,如今也只有先把这俩孩子支走,再想办法把话圆过去。 “宸儿听话,带妹妹去找你娘亲,舅舅忙完了就去找你们。” 穆宸这孩子就是蛮牛脾气,除了穆四的话谁的都不听,今儿是打定主意要帮灼儿问清她娘的事,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但是看到舅舅拼命向他眨眼睛,他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有站在原地歪着头皱眉看着穆朝靖。 穆朝靖见穆宸没有要走的意思,刚要跟卫干勋告罪打算先行离开,带两个孩子回府,就在这时,一声轻柔浅淡又带着一丝丝焦急的女声响起。 “民妇叩见皇上,望皇上恕罪,这两个孩子素来无理,民妇回去后定然会狠狠教训,还请皇上不要跟我们这些市井之人计较。” 众人问声望去,所见之人是个带着面纱的妙曼妇人,此人曲膝跪于地上,头低垂着,穆宸见到这人显然十分欣喜,迈着小短腿就要扑上去。 “娘亲!娘亲!宸儿好想你!你都干嘛去了,也不来看宸儿!咦!娘亲,你好奇怪啊,为什么要戴一块布啊?” 说着竟是要去摘那妇人脸上的面纱,那妇人微微抬头,紧皱着眉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责怪,清冷的眸光又带着些许茫然焦急,可不正是穆四。 因为知道卫干勋今日会在苍回,穆朝妘专门回了趟徐阳小镇,目的就是为了能远远避开卫干勋,谁知到了徐阳镇后正巧遇到匆匆跑出来的王婶,王婶是穆四专门找来帮忙照顾穆宸的,见王婶如此慌乱,穆四心知定是穆宸又出事了,结果一问才知灼儿不知在哪听到她母亲死了的消息,哭着闹着要回苍回,穆宸又是个不怕事的,二人竟然趁着王婶做饭的功夫偷跑了出来,正巧遇到胖墩爹驾车到苍回送猪肉,就趁没人看见时藏到了车里。 穆四问清原委心中更加焦急,一怕两个孩子路上有什么危险,二怕若是真让他们找到了苍回,依穆宸那个缺根筋的脑子,真不敢保证会不会闹出事来,于是一刻不敢耽搁,穆四立马吩咐旺财调转马头,原路返回苍回,果不出所料,紧赶慢赶的到了苍回,远远的就见到穆宸对着卫干勋一众人说着什么,见此穆四也管不了太多,直接拽了块面纱往脸上一遮就冲了上去,结果到了卫干勋跟前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煳涂事,但此时再想退下也已来不及了,只得规规矩矩的跪下先认错。 此时的场面颇为有趣,穆宸被穆四一个眼风瞪的蔫了下去,老老实实站在一边闭上了嘴巴,双手还背在身后,平时不知道他脾气的人还真容易让他现在的小模样迷惑,可穆四对自己儿子的脾性心知肚明,知道他又在装可怜博取同情心,只要你现在给他个笑脸,不出一会儿他保准又开始生龙活虎、调皮捣蛋,若搁在平时穆四兴许也就象征式晾他一阵子,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疼谁疼,可今儿这势头不对,依卫干勋的心计,她还真没把握能骗过他。 穆四仍跪在卫干勋跟前低着头,卫干勋倒是没把视线过多的放在她的身上,不过穆四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眼风扫过她的头顶。 在场的众大臣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很有眼色的噤了声,卫干勋盯着不远处低头噘嘴的穆宸看了一阵,勾唇对着穆朝靖笑问。 “这两个孩子是你府上的,那么跪着的这个呢,也是你府上的?” 穆朝靖闻言略顿了下回道。 “这人是公主的好友,只是带着孩子来府上暂住,并不是臣府上的。” 穆朝靖这么说显然有些搪塞,此刻连穆四都觉得瞒不了,只要卫干勋再问上两句,或者直接派人揭了她的面纱,那就真是什么都不用说了,似是看出了她担心什么,卫干勋戏嚯开口问道。 “这位夫人因何带着面纱?可知如此面圣是要受责罚的?” “民妇陋颜,怕惊到圣驾,故此带着面纱。” 闻言,卫干勋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再追问下去,意味深长的对着穆四说道。 “真若丑到能惊了朕那朕不看也罢,这两个孩子就带走吧,不必责罚了,朕很喜欢他们。” 这个结果有些出人意料,穆四赶忙谢恩,起来后带着两个孩子急急退下,不管卫干勋究竟有没有发现什么,反正她现在是有多远就想走多远,最好跟卫干勋再也不见。 卫干勋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原地,他并不急着所谓的正事,眼下他似乎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绕有兴趣的盯着那个几次都慌不择路的女人。 穆四一手一边抓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七拐八拐的挤出了人群,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穆宸笑眯眯的抓着穆四的手,一副讨好的样子,穆四斜瞪他一眼,威胁道。 “回去就有你好看的!” 一句话将穆宸刚刚恢復的苗头灭的死死的,灼儿见穆宸吃蔫的样子,立马把娘亲的事忘了,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笑过后又会觉得很伤心,拉着穆四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问道。 “姑母,娘亲在哪里?灼儿想要娘亲。” 看到灼儿这个样子,穆四真是又心疼又无奈,这么小的孩子要怎么告诉她那些大人都弄不明白的事,她也是从小就没有娘亲的人,最能体会到没娘的孩子有多苦了,不过至少她上面还有三个疼爱她的哥哥,父亲对她也是没得说,但是灼儿就不行了,哥哥那个脾气小孩子都怕他,灼儿一个人要怎么办,越想越心疼,灼儿这孩子也算她看着长大的,怎么也不能让她这么小就孤单单的。 (本章完) 第40章 当年的内幕 第40章 当年的内幕 “灼儿,姑母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娘亲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要很久都不能回来,所以灼儿要很乖,很坚强,不可以让娘亲担心的知道吗?灼儿看这样好不好,你父亲平时那么忙,也没多少时间照顾你,不如灼儿以后就跟着姑母吧,想爹了可以回去看看,平时就跟姑母住,宸儿就是你哥哥,他如果欺负你就告诉姑母,姑母收拾他。” 灼儿偏头想了片刻,问道。 “是不是灼儿乖乖跟着姑母,娘亲就能回来了?那灼儿会很听话的,穆宸太坏了,灼儿可以帮姑母看着他,灼儿还会好好读书,也会让穆宸好好读书,灼儿也会多吃饭,穆宸……穆宸太能吃了,灼儿会让他少吃点的,姑母,灼儿这样是不是很乖呢?” 穆四哑语,不知该如何作答,但是看到灼儿期待的眼神,顿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嗯!灼儿这样很乖!” 站在一边低头反省的穆宸听到这不干了,一对乌熘熘的大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穆四,小短腿迈开,噔噔噔拦在穆四跟前。 “你还是不是我亲娘!你怎么能帮着她欺负我呢!还不让我吃饭!我要是饿瘦了怎么办!我以后还要赚银子养你呢,你这样我还怎么长大!不吃饭长不高的,长不高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打不过别人!打不过别人就娶不到媳妇,娶不到媳妇就没法给你生孙子,没有孙子……娘亲没有孙子会怎样啊?” 穆四是真没想到她这傻儿子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话来,而且貌似都还蛮有道理,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 “娘亲没有孙子你就没有儿子,再说我们也没说不让你吃饭,只是让你适当的少吃一点而已……当然了,你也可以偷吃。好了,这个话题以后再说,你们两先跟我回徐阳,今天偷跑出来的帐咱们还没算呢,路上好好想想这事是你们两谁起的头。” 穆宸与灼儿目光相视,不约而同的抬手指向对方,口中同时大喊道。 “是他/她!” 为了不被责罚,两个孩子一左一右隔在穆四两边开始唧唧歪歪的争辩起来,灼儿说是穆宸偷了王婶的钥匙开的门,穆宸就说是灼儿打探的情况拉他上了马车,两个小孩子争的喋喋不休,可怜了穆四夹在中间耳膜都快不保,眼见着都快引起围观了,刚刚脱离卫干勋的视线,穆四哪敢再出风头,一声怒吼过后,两只小崽子乖乖闭了嘴,老老实实的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穆四,正巧旺财驾着马车来到跟前,穆四打发两个孩子抓紧上车,自己也紧跟着爬上马车,旺财又调转车头,向着城外驶去。 数日后,大罗皇宫永华宫内。 永华宫自六年前便一直闲置着,卫干勋不曾让其他嫔妃住进来,也不曾改变过宫中的布置,一切都是六年前的模样,甚至连床头的两件小衣服都还是当年的模样,卫干勋派了人每日打扫,自己无事时也会来坐坐,以前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想这么做便做了,而今日他来到永华宫却明显的冷漠了不少,宫中洒扫的人察觉到气氛不对,个个都绷紧神经,唯恐出了差错。 卫干勋此刻正坐在永华宫正殿内的紫檀木桌前,桌上是新沏的冻顶乌龙,当世十大名茶,西湖龙井、祁门红茶、白豪银针、蒙顶茶、碧螺春、黄山毛峰、冻顶乌龙、君山银针、普洱茶,数冻顶乌龙为最,其香气馥郁,芬芳持久,味道浓醇鲜爽回味无穷,乃茶中精品,也是平日里卫干勋最爱饮的茶,只是此刻茶香袅袅,雾气蒸腾也丝毫不掩大殿中低沉的气息。 峑福自殿外入内,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老翁。 “皇上,胡太医到了。” 那老翁颤巍巍的走到卫干勋跟前,刚要跪下,卫干勋开口。 “免了,胡太医三年前就退出太医院了,今日让峑福把你从家中接来,是有几样东西要你瞧瞧,当年穆贵妃有孕,朕是派的你为她保胎,桌上有几瓶药是贵妃去时,朕私留下的,你来看看这些可都是你配的。” 胡太医依言上前,伸手拿起桌上的几个瓷瓶,一一打开倒出里面有些干裂的药丸,凑到鼻前嗅了嗅,当嗅到一个白色瓷瓶中的药丸时,胡太医的脸上明显一白,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回道。 “圣上明鉴!老臣当前给贵妃配的药不敢有半丝马虎,全都是保胎的良药,可这一味药丸却万万不是出自老臣之手!说来惭愧,此药甚是珍贵,老臣集毕生所学也是治不出此药的。” 卫干勋从胡太医手中接过药丸,捏在手里看了半晌,药丸颜色已发黑,表面有裂痕,跟其他药丸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遂问道。 “此药有何效用。” 胡太医额上已有汗珠,抬袖抹了抹,才颤抖着回道。 “此药虽也可保胎,但药效却不在于此,服用者三天内可气息全无,形同死人,待到三日过后便又可以恢復脉搏。” 胡太医这番话说完后,大殿内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卫干勋的脸色冷若冰霜,握着茶杯的手慢慢缩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由于力量过大,茶杯现出一道道裂痕,温热的茶水沿着裂缝缓缓溢出,流出的水顺着桌面蜿蜒而下,于桌沿处形成一条水涟,一声接着一声的水珠落地声成为此刻殿中唯一的声音。 胡太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卫干勋责罚于他,好在卫干勋并没有让他担心多久,一段时间过后终于开口让他退下,胡太医千恩万谢后,由小太监搀扶着送出宫去。 此刻殿内只剩下卫干勋同峑福二人,卫干勋边抽出帕子,细条慢理的将手上的茶水擦拭干净,边沉声问道。 “之前让你查的可都查清了。” 峑福笑得不动声色,抬脚勾过一个凳子,挨着卫干勋坐下,这才开口回话。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谱了,问我也是多余,那日遇到的人确是穆朝妘,看来六年前她应该是服了这药,假死出宫后被穆朝靖接到东瀛安胎,据暗卫回禀,穆朝妘当年到了东瀛几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胎,取名穆宸,你见过的。不过有趣的是,暗卫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名满天下的‘闻香来’楼主其实就是穆朝妘,之前千机盘一事看来就是她跟你做的交易。” (本章完) 第41章 故人安好 第41章 故人安好 峑福说这话颇有些看热闹的样子,卫干勋斜睨了他一眼,笑得邪佞十足又隐隐透着冷意。 “穆朝妘,这天下能与朕谈条件的人不多,当年朕本想与你好好相处,谁知你竟学了那金丝雀,自以为逃了牢笼便可自由,却也不问问朕有没有答应,既然如此,日后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峑福,吩咐下去,就说东瀛初定,朕担心内政不稳,需前去东瀛监政数月,朕不在的时候由王丞相和杜太师协同辅政。你亲自去趟太师府,让杜太师即刻入宫,不必刻意避着人,就是要王修远知道,朕捧的起琅琊王氏,自然也捧的起江东杜门。” 峑福了然一笑,起身应下后便前去太师府传话。 峑福离开后,卫干勋让人进殿收拾了桌上的残杯,自己则入了内室,踱步来到穆朝妘曾睡过的床前,卫干勋伸手拿起床头叠的平整的两件小衣服,细细审视。 曾几何时,他深夜至此每每看到这两件小衣服心中如何悔恨,甚至想过若是可以重来,哪怕晚两年清剿朝堂也愿换她与孩子无虞,然如今再看这永华宫中的物件,尤其是这两件小衣服,他只觉讽刺,他何等骄傲之人却为她悔恨六年,而她怎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独自一人潇洒快活!他从来不知她竟与他一样冷情无心,甚至比他更胜一筹,后宫的女人无论是为图名利,还是为那宠冠六宫的荣耀都对他趋之若竭,只有她视他如蛇蝎唯恐逼之不及,让他如何不恨!好在他向来喜欢循序渐进,对于穆朝妘他自会一点点讨回她欠他的,六年呢,真是期待该如何让她也尝尝何为悔恨之滋! 一阵清风抚开窗扉,院中的紫藤萝花开正盛,几片花瓣随着风穿过窗子吹进室内,卫干勋弯腰捡起脚边一朵粉紫色花瓣,狭长的眼角微微敛起,眸中似无尽温柔,手指却微微用力碾碎指间落红,穆朝妘,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恨,无声无息却深入骨髓! 卫干勋临窗站了半晌,此刻也许只有这清风才能吹散他满心的怒火,让他不至于不管不顾直接快马加鞭赶至东瀛,瞌上眼眸,卫干勋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可以着急,对于穆朝妘他要一点一点的折磨,直到他平息满腔愤念。 峑福坐轿出了皇宫后,一路西行,拣的都是人多热闹的街道走的,约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稳稳停下,随侍掀开轿帘,恭敬道。 “总管,太师府到了。” 峑福点头,隔着掀开的缝隙向外扫视一圈,随侍见此,略往轿子里凑了一点,贴到峑福耳边小声道。 “奴才一路盯着呢,打出了皇宫起,咱们的轿子先后被两伙人盯上,现下看咱们停了轿子,那些人也都散了去。” 峑福闻言赞许的拍了拍那随侍的手臂,笑道。 “不错,是个好苗子!以后好好跟着咱家,少不了你好日子!扶咱家下去吧,别耽误了皇上的正事。” 随侍心中虽高兴,面上仍保持着谦卑,恭敬的将峑福扶出轿子,峑福见此笑得越发满意。 轿子停下时已有人到了太师府门房处传话,因此峑福下轿后在门外只等了片刻,杜太师便急急从府内赶了出来。 “峑福总管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总管久等,失礼处还望见谅!这个……总管来此可是皇上有话要通传?” 峑福身为卫干勋身边的亲信,虽只是一宫廷总管,但是身份摆在那,便是当朝太师也要礼让三分,不过好在峑福阴沉归阴沉却从不会无故摆谱,另旁人下不来台,杜太师如此客气,他自是笑脸相迎。 “太师可是折煞咱家了,今儿咱家来可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太师!” 峑福笑得不似作假,不过这当头刚打了场仗,大罗朝政略有不稳,东瀛也还处在动荡期,他倒是真想不到能有什么好消息。 “既是好消息不如总管明说好了,也省的老夫胡乱揣测。” “咱家若是提前说了岂非不美?太师还是即刻随咱家进宫吧,待圣上亲口告知太师不是比从咱家嘴里说出来要好?只是太师日后平步青云可万万莫要忘了咱家呀。” 杜太师闻言笑得开怀,一张老脸直接皱成了菊花,口中还不忘客气道。 “总管这是哪里的话,日后少不了还要总管替老夫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既是皇上宣传,咱们也不便久聊,老夫这就随总管进宫面圣。” 说完,杜太师又吩咐下人抬来软轿,与峑福二人一前一后赶往皇宫。 峑福与杜太师路上不曾耽搁,入了皇宫于永华宫门外下轿,经太监通传,卫干勋宣其入内。 正殿内已重新沏好了两杯冻顶乌龙,杜太师进来行过礼后,卫干勋示意他坐下,将左手侧的茶盏推到杜太师跟前说道。 “太师尝尝吧,江都新贡的冻顶乌龙,市面上不多见,味道极好。” 杜太师连忙恭敬接过,轻啄一口后,赞道。 “果然是好茶!味道清香,甘甜可口,臣谢皇上赏茶!” “太师客气了,与您府上的三少爷比起来,朕这可差远了,只是朕竟不知刚打完一场仗,国库都略显空虚,太师府上的三少爷竟能在飘香园一掷千金,难不成太师府当真富可敌国?” 杜太师听到这,心中暗叫糟糕,连忙起身跪地,也不辩解,只是一味求饶,杜太师深知卫干勋深谋远虑,若无实据定不会将这事说出来,为今之计也只有大方求饶,杜太师也不是傻子,按峑福之前的态度,皇帝此刻先给他一棍子,接下来定然少不了一颗甜枣,帝王之道在于平衡,既不能让臣子过份狂妄也不可令臣子心寒,杜太师作为两朝元老,对这一点还是看得开的。 果然,卫干勋看了他这个认错的姿态后,不仅不责罚,反而还开口安慰起来。 “杜太师先起来吧,朕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知道少年人免不了心气儿高上一些,做事也略欠稳妥,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太师带回府上好好教导教导便是,今日朕找太师来是另有要事,东瀛初定,境内动荡不安是免不了的,朕打算明日启程前往东瀛摄政,待那边局势稳定后再返回大罗,这期间大罗朝堂就要太师与丞相多费心思了。” (本章完) 第42章 我是你爹(1) 第42章 我是你爹(1) 杜太师这才明白峑福所谓的平步青云指的是什么,因琅琊王氏一族的壮大,朝堂上几乎无人能与王丞相相抗衡,卫干勋让他同丞相一起监国,便是给了他一个与琅琊王氏比肩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此前卫干勋已经挑出了他府上三子的错处,那意思就是给他一个警告,若他安安分分为皇室效劳,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可一旦他有了异心,想学丞相独霸朝堂,那么卫干勋也定然不会手软,怎么把他江东杜门捧上来的,也可以怎么让他摔下去!对此他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法子。 “老臣多谢皇上赏识,定然不负期望,竭尽所能同丞相一起替皇上管理好朝政!” “如此便好,太师回去吧,朕也要准备一下明日事宜。” 皇帝发话送客,杜太师也不好再留,行礼问安后径自退下。 卫干勋在杜太师离开后,也出了永华宫,峑福本候在宫门外,见卫干勋出来,上前行礼问道。 “皇上可是要回勤政殿?” “不了,去黎太妃的静安殿。” 语闭,带头先行离去,峑福带着一众太监紧跟其后。 静安殿自六年前穆四离开后就再没外人踏足过,想来也是,一个前朝太妃的住处,形同冷宫,谁会有那闲情逸致跑这来消遣。 黎太妃当年因穆四身死倍感伤心,消沉了好一阵子后复又精神起来,只是比起从前,大家总能觉得黎太妃似乎变了些,至于到底是哪里变了谁也说不清楚,若非要刨根问底,大概也只能说变得更像后宫中人了,平时虽也说说笑笑,但更多的时候总是隔着窗子望向天空,一坐便是一整天。 卫干勋到时,黎太妃正带着几个宫女在院子中闲聊,似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几个人围在一起笑的东倒西歪,勐的见到卫干勋几人还愣了半晌,随即宫女们连忙起身,冲着卫干勋曲膝行礼,倒显得黎太妃过于失礼了。 其实卫干勋刚进来时,她就看见了,只是一直装着没注意到罢了,宫女们纷纷爬起来行礼的时候,她仍是连个眼风都没留给卫干勋,自顾自的坐在石桌旁,捣鼓手中的小玩意。 卫干勋见此也不气恼,抬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踱步来到石桌前坐下。 “太妃六年不见可还安好?” 黎太妃秀眉微挑,语带讽刺的回道。 “承蒙皇帝关照,我在这静安殿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呢,只是偶尔临窗远眺,望向东边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想起当年的穆贵妃,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想想真是可怜呐,咦!说了那么多,倒是忘记问皇帝了,六年不见,皇帝可还安好?午夜梦回可有被惊醒过?” 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搁在旁人身上早该恼怒翻脸,拂袖而去了,可偏偏卫干勋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仍笑得不动声色。 “太妃过得好朕就放心了,日后见到故人也好叫她莫要牵挂。” 黎太妃本来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卫干勋身上,只旁若无人的盯着不远处的丁香看的出神,在听到那一句故人时,黎太妃才勐然回头,惊疑不定的望着卫干勋,作为穿越人士,她在这个时空认识的人不多,而能称得上故人,又能让卫干勋大老远跑到她这静安殿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人,可是穆朝妘明明早就已经死了,当年还是她替穆朝妘换的寝衣,怎么可能呢! 迎上黎太妃满是怀疑的目光,卫干勋嘴角微启,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穆朝妘!” 见黎太妃好似还不肯相信,卫干勋轻笑道。 “太妃不信?也是,朕开始也不信呢,只是事实如此,不得不信!太妃之前问朕这六年过得如何,朕刚刚想了想,发觉过得并不是多好,午夜梦回也确实惊醒过,太妃说说朕该如何是好?” 黎太妃哑语,倘若穆朝妘当年真的是假死出宫,那么如今被卫干勋察觉到后,后果应该很严重,自古君王疑心最重,也最受不得别人的欺瞒,卫干勋此刻怕是已经恨死了穆朝妘。 黎太妃不说话,卫干勋也不在意,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昔日穆朝妘的好友知道穆朝妘未死的消息,如今目的达成,黎太妃如何反应,他并不在乎。 “太妃就安心在静安殿颐养天年吧,若是朕还能留她一命,定会让太妃也见见的。” 说罢,起身离去,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黎太妃略显激动的声音。 “无论你怎么恨她,都要想想她当年也是身不由己,那样的情况下,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比她做得更好,况且你也说了这六年过得并不好,所以你也还是在乎她的不是吗?六年前你已经错了,难道六年后你还要再错一次!” 卫干勋坚定的步伐随着最后一句话停顿下来,六年,他有多少个六年,穆朝妘又有多少个六年,六年前错了,那么这一次也会是错吗?呵!只怕那个女人至今都还不知错呢! 再次迈开步伐,这一次,卫干勋没有给黎太妃开口的机会,一路头也不回的出了静安殿。 这几日穆宸过得异常痛苦,自从穆四将‘闻香来’全权交给许达打理后,空闲的时间史无前例的多了起来,几乎是一天到晚带着灼儿把穆宸看了个严实,以前穆宸还抱怨过娘亲太忙,总没时间来陪他,现在穆四有空了,他却巴不得他娘亲再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往苍回跑两趟,这样他也好撒丫子和他的小伙伴们愉快的玩耍,哪像现在,他早上想多睡会,娘亲会嫌他懒,晚上想晚睡会,娘亲会嫌他淘,饭吃多了嫌他小肚子里积食,饭吃少了嫌他长不高,出去玩还得和他约法三章,不许上树!不许下水!不许放火! 今日好不容易穆四带着灼儿在屋中绣花,穆宸本以为终于可以解放半日,谁知却被穆四强迫着旁观,还美其名曰:男人要多掌握门技术! 穆宸欲哭无泪只得趴在屋中的小板凳上,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四,最后不知是穆宸含情脉脉的大眼睛起了效用,还是穆四实在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绣的四不像,总之穆宸得到批准可以出去了,穆宸欢欢喜喜的冲出院子直奔胖墩家跑去,路上想起不小心瞥到她娘绣的花,一张包子脸直接笑得抽搐了,真不晓得他娘亲都把花绣成圈圈套圈圈了,哪来的勇气去指导灼儿女红。 (本章完) 第43章 我是你爹(2) 第43章 我是你爹(2) 穆灼一路小跑来到胖墩家后,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就喊,“胖墩!快出来!南边歪脖子树上的大黑鸡下蛋啦!咱们快点去拿,晚了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哎!来了!哪呢哪呢?” “你怎么还在吃呀!娘亲说了,太胖找不到媳妇。” 胖墩麻熘的将手里抓着的两个肉包子吞下肚,这才腾出嘴来说道,“我才不怕呢,我娘早就给我定了娃娃亲,蛋呢?在哪里,快带我去!” “南边那棵最大的歪脖子树上,我昨天就看过了,别人都还没发现呢!” 说着带头往南跑去,胖墩在后面跟着,因为身上肉太多,所以没跑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一个劲的问穆宸到了没有,穆宸边跑边说‘快了!快了!’ 好不容易跑到地方,穆宸看见歪脖子树上的野鸡窝还在,顿时笑眯了眼,抬起肉嘟嘟的爪子指着树顶对胖墩说道。 “看!就在那里!” 胖墩在原地缓了半天才觉得没那么喘,顺着穆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一个盛着好多蛋的野鸡窝,刚想喊穆宸快点爬树上把窝端下来,就见不远处又一伙小孩子赶了过来,带头的是徐阳镇中有名的小恶霸,因长得比较高大强壮,他们私下里就给起了个外号叫大笨熊。 胖墩见大笨熊一伙人明显也是冲着野鸡窝来的,再加上自己这边只有两个人,而对方却有五个人,遂有些心虚的跟穆宸说道。 “他们人太多,咱们打不过,还是走吧,等把三娃子他们找来咱们再回来。” 穆宸虽然个子不高,长得也萌呆,但是骨子里却是继承了穆四不服输的性子,哪会因为对方人多就轻易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不怕他们!胖墩你要是怕的话就先走吧!” 胖墩见穆宸犯倔,知道自己劝不了他,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打架什么的还要靠策略,于是撒开腿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嚷嚷着。 “穆宸!你撑住!我去喊人!” 那个大笨熊本来就不把穆宸这边的两个人放在眼里,现在还跑了一个,就更加不会忌惮穆宸了,大摇大摆的带着与他一起来的四个小男孩往歪脖子树那走去。 穆宸见自己被无视了,心中那个气愤!迈着小短腿就朝前跑,跑到歪脖子树前方才停下,伸开两个小胳膊,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 “蛋是我先发现的!你不可以抢!” 大笨熊一伙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哈哈笑做一团,穆宸见此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怒气冲冲的喊道。 “都不要笑了!” 大笨熊倒是不笑了,十分不屑的看着穆宸。 “我娘说了,你没有爹,你是小野种!” 穆宸虽然只有五岁,却也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他是没见过爹,可娘亲说了爹爹是去做英雄了,才不是大笨熊说的这样,当即发了怒,张口就要朝大笨熊扑过去,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所以只有用牙咬,他娘亲说了,打架的时候能佔多少便宜就佔多少便宜,怎么顺心怎么打,他虽觉得有些不厚道,但是道理上还是不错的。 只是张牙舞爪了半天,穆宸却还在原地,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被人抓住了衣领,晃着小脑袋好不容易才看清后面的人,有些面熟,应该见过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不等穆宸开口问,那人将穆宸拉到跟前,拖着他坐在自己肩上说道。 “不是要那个窝吗?还不快拿。” 穆宸这才发现因为坐在肩上,鸡窝已经近在眼前,伸手小心翼翼的将窝捧到怀里,顿时对这个扯过自己衣领的人充满好感。 峑福站在远处看着卫干勋将肩上的穆宸放到地上,不由摇头叹道。 “堂堂大罗皇帝,竟这样去讨好个孩子,罪过罪过!” 卫干勋于昨日到达东瀛,在行宫休息一晚后,一大早天刚亮就带着峑福来了徐阳镇,入镇走了还没有两步就见到穆宸一个人跟一伙小孩子在树前对质,吩咐峑福在原地等着,卫干勋过去拦住了要咬人的穆宸。 大笨熊见树上的窝被穆宸拿去了,就想上前抢过来,却被卫干勋一记凌厉的眼风扫的半天不敢动弹,最后一咧嘴哇哇大哭起来,掉头就往家跑,剩下四个孩子见领头的跑了,也跟着一起跑,穆宸站在卫干勋身边笑得一脸神气,活像是他自己把那些人打跑的一样。 峑福站在原地抬手遮脸,口中幽幽道。 “丢人!太丢人了!一把年纪还欺负孩子!” 穆宸眨巴着星星眼,一脸崇拜的仰着脖子望向卫干勋,由于个头只到卫干勋腰间,想要看清他就只有仰脖子,虽然会很累还会很酸,但穆宸高兴,笑得脸颊两边的酒窝都露了出来。 卫干勋主动弯下腰来,抬手拂了拂穆宸乱掉的头发,细细审视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眼尾狭长像他,鼻子还未张开有些秀气,像她,嘴唇略显凉薄向他,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笑起来时会让看着的人也跟着感到开心,像她。 这么一个小人会是他的孩子,这一瞬间的心悸,是血脉相连的牵挂,亦是父子间切割不断的联系,直到这一刻,卫干勋方才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略显激动的心跳,轻声开口,语气中是不曾有过的宠溺。 “你娘没教过你打架的时候要审时度势吗?对方人那么多,明显打不过的时候就要跑啊。” 穆宸伸出小爪子挠了挠头,一脸认真的样子。 “娘亲说打不过也要打,逃跑的都是胆小鬼。” 穆宸这样说,委实就冤枉了穆四,穆四说的原话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穆宸当时没认真听,东拼西凑一下就把穆四的话扭曲成这样了,穆四当时教育穆宸时说的是:你要切记,与人打架时不要想太多,只管打了就是,想得多只会让你产生犹豫,一旦犹豫了,下手就会变得慢半拍,还有就是不要因为敌我力量悬殊就意志消沉,要伺机而动,不战而降的都是懦夫。 因为卫干勋弯了腰,穆宸离得近了看的也更清楚,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章完) 第44章 给他当牛做马 第44章 给他当牛做马 “大叔你是谁呀,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卫干勋拧眉,显然对这一句大叔极为不满。 “你可以喊我爹,在苍回我们见过。” 穆宸这才想起之前和灼儿偷跑到苍回找舅舅的事,惊喜的拽着卫干勋的衣服喊道。 “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官对不对?那天有好多人围着你呢,舅舅也在,可是我为什么要喊你爹呢?娘亲说了,我爹爹是英雄,一直都在帮助别人呢!” 英雄?幸好穆朝妘没说他已经死了。 “带我去找你娘亲,咱们当面问她如何?” 穆宸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前头带路领着卫干勋回家,峑福见状刚想跟上,却被卫干勋一个手势阻止了,只得认命的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穆宸领着卫干勋到家后率先冲进院子,还没进屋就大喊道。 “娘亲!娘亲!这里有个大叔说他是我爹!娘亲你快出来看看他是不是!” “你哪来的……”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穆朝妘从房内走出,在看到院中一身黑袍,面容冷峻的卫干勋后,一个‘爹’字硬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震惊的目光在卫干勋与穆宸身上来回交替。 卫干勋见她这个惊讶的样子,心情竟意外的好了许多,戏嚯的跟着问道。 “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他爹,你最好想仔细了再说。” 穆四现在满脑子都是卫干勋怎么来了!哪有空想什么是不是,这一僵持下来,卫干勋不觉得有什么,倒是穆宸等的不耐烦了,皱着眉头看向他那愣在原地的娘亲。 “娘亲!你怎么不说话啊!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当然是!但是……要怎么说,卫干勋这个样子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别看他现下一副云淡风轻,跟你有话好好说的样子,穆四敢肯定不论她说是还是不是,卫干勋都不会放过她,一想到这后背便一阵儿发麻,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宸儿你带灼儿出去玩会,这个问题等你回来了娘亲再告诉你,额……记得多玩会。” 穆宸虽好奇他娘亲怎么会这么好心赶着他出去玩,但大人的世界一向都很奇怪,只要能出去玩他也不在乎为什么,‘噔噔噔’跑进屋拉着还在绣花的灼儿就往外跑,因担心穆四反悔,跑得还尤其的快。 此刻院中只剩下穆四同卫干勋,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穆四硬着头皮说道。 “皇上进屋坐吧。” 屋内布置的极为简单,几盆吊兰做装饰,若是平时看起来定能让人身心愉悦,只是这个时候,怕是没人有心情来关心这个,卫干勋进来后直接在矮榻边坐下,身旁就是不久前穆四绣的五个圈圈,隐约能看出是个花瓣的形状,卫干勋拿起绣帕,状似漫不经心的在看帕子,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穆四。 穆四自进屋后便一直低头站在门边,姿态摆得极低,她现在是认打认罚,只求卫干勋能够网开一面,不要太过无情,此刻若是许达在此一定会惊的落了下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闻香来’楼主竟有如此小媳妇的一面,说出去怕是谁也不信。 屋中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卫干勋看出了穆四是打定主意不再开口,没关系,她不说,他说。 “穆朝妘,朕一向知道你胆子不小,却不知竟大到如此地步,欺君之罪都敢犯,你穆家是有多少脑袋够砍的?” “臣女知罪,只是这件事是臣女犯下的,与臣女家人无关,皇上要发落冲臣女一人就好,不管皇子要杀要刮,臣女绝无半句怨言。” 卫干勋面色阴沉,口中冷哼道。 “要杀要刮随朕!那穆宸呢,你也不管了?” 犹豫了一下,穆四方才试探着说道。 “臣女相信皇上会照顾好他,下辈子臣女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听到这,卫干勋怒极反笑。 “打的倒是好算盘,不过你也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这么大的罪,你想一个人扛也要看朕答不答应!” 知道卫干勋是真怒了,穆四缩缩脖子,不着痕迹的向后悄悄挪了两步,自以为做的不动声色,却听到卫干勋颇为不屑的开口。 “你躲什么,朕还没到要欺负一个女人的地步,过来。” 什么叫偷鸡不成反失米,穆四算是知道了,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挪过去,不知是点背还是怎么的,快挪到卫干勋跟前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穆四整个人扑到卫干勋身上,因为冲力,二人直接倒在了矮榻上,等穆四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她早已趴在卫干勋怀里有些时候了。 心中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立马麻利的从卫干勋身上起来,卫干勋这一下被撞的不轻,穆四想去扶他一下,奈何卫干勋脸色太过难看,硬是吓得穆四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撑着矮榻坐起身子,卫干勋甩了甩刚刚被压到的手腕,语气不善道。 “投怀送抱也用不着这么急迫,还是说你觉得牺牲一下色相,朕就会对你从轻发落?” 脸上微微发红,穆四小声辩解道。 “没有,我刚刚只是没站稳。” 卫干勋冷哼一声,起身走到穆四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的说道。 “本来是想赐你一死,一了百了,不过刚刚被你那么一撞,朕这手腕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索性留你几个月的性命,待朕手腕好了再处理你不迟,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不是说要给朕当牛做马吗?也不要等到下辈子了,这几个月你就跟在朕身边,做得好说不定朕会饶你一命,也未曾可知。” 穆四抬眸,卫干勋不知何时已与她靠的如此贴近,她几乎可以嗅到卫干勋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味,这样的感觉令她很不安,微微偏头才略觉得唿吸顺畅了些,复又开口小心询问。 “皇上仁慈,臣女谢恩,只是若臣女跟在皇上身边,那宸儿和灼儿要怎么办?” “宸儿是大罗的太子,朕自然会给他挑选太子师,至于东皇穆灼,朕已经册封过她为庆嘉长公主,日后她是跟着宸儿一起伴读还是送回穆朝靖那,你自己决定,朕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明日清晨峑福会来接你,到时候不要再出任何差错,否则后果就不是你一句做牛做马能承担的了!” (本章完) 第45章 对她的惩罚 第45章 对她的惩罚 说完卫干勋迈步离开,穆四久久唿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按说她也过了花痴少女的年纪,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仅仅只是和卫干勋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就紧张成这样?说好的冷艳高贵呢?怎么一遇到他就破功…… 旺财原本是被穆四留在苍回处理些后续事宜的,下午突然收到穆四消息,说是让他把手边的事撂下,立马赶回徐阳,旺财不知发生何事,但看穆四这个着急的架势,他就知道一准没有什么好事。 待旺财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徐阳,听穆四把上午发生的事这么一说后,登时苦了脸。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您说皇上让您回去是不是想下黑手啊,这可不行!咱们得想法子。” 穆四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斜眼瞅向旺财。 “首先呢,卫干勋对我还不屑于做这些小动作,再来呢,你说的想法子,我倒想问问有什么法子可想?他今日肯来就是算准了我已无后路。” 以卫干勋的心计,有些事他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想反抗想逃跑哪有那么容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逃了穆家不是还在吗,左右她是不会放任自己的亲人被连累的。 “可是端木公子要下个月才能赶回来,小姐的身子还需一次浴蒸才能痊愈,这一去,耽误了医治可怎么办!” 说到这个病,穆四也是颇为无奈,当年她生产时胎位不正,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又是推拿又是含参片的,好不容易才把穆宸生下来,也因为那一番折腾,她的身子入了寒气,不能吹风也不能沾凉水,后来靠着端木冶的浴蒸才渐渐逼出寒气,只是这个当口,保命都是问题,哪还有空提什么寒气不寒气的,但是旺财这个样子也是担心她,穆四只得安慰道。 “错过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这些日子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 “小姐为什么不肯跟皇上求求情呢?皇上若是知道小姐的身子是为了小少爷伤的,说不定会对您有所怜惜呢。” 旺财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穆四有她的骄傲,要她拿这件事去跟卫干勋摇尾乞怜,不说卫干勋会如何看她,便是她自己都过不了心底那一关。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宸儿和灼儿在你来之前已经被我送到大哥那了,估计他也不会反对……今晚你简单收拾一下吧,明日一早估计人就该来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事情已成定局,旺财只很自己太笨,总也不能帮到穆四,抬眼看了看屋内的东西,旺财找来包袱将几样必须品收拾了一下,待他忙完,穆四已然睡下,一夜无话,转眼便是天亮。 穆四起的极早,简单洗漱一番后,又来到西厢房外唤醒旺财,听到穆四叫唤,旺财顿时睡意全无,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穿了鞋就跑去开门。 房门打开后,穆四看着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旺财,忍俊不禁道。 “你小子昨儿晚上干嘛去了?” 旺财打着哈气回道。 “小姐就别打趣奴才了,昨儿晚上奴才可愁了半宿没睡,直到寅时那会才合上眼。” 旺财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敲门声。 “贵妃可起了?咱家峑福,奉皇上旨意接娘娘前往行宫。” 穆四给旺财使个眼色,示意他去开门,旺财会意,小跑着过去,穆四跟在后面。 院门开后,就见峑福恭敬的站在院门外,身后还停了辆马车,峑福看到穆四后,二话不说先行一礼,穆四急忙躲开。 “总管不必如此,我乃待罪之身,早已不是什么贵妃娘娘,唤我名字即可。” 峑福轻笑。 “咱们做奴才的只晓得一条,就是揣度圣意,皇上对娘娘什么态度,咱家就对娘娘什么态度,马车在这,娘娘可收拾好了?” 峑福这话说的模凌两可,皇上对她能有什么态度,无非就是撒气呗,只是峑福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推脱,那样只会显得矫情。 等着旺财拿来包袱,穆四这才爬上马车,车厢里只坐了她一人,峑福和旺财都坐在外面,一路颠簸,待到达苍回行宫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下了马车由峑福带头,一行三人朝行宫内走去,卫干勋这趟来东瀛名义上是来平政乱的,因此并没有入住皇宫,而是在行宫落脚,行宫的布置颇为讲究,入内首先看到的是一泉喷水的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其中有不少金红鲤鱼,正值晌午,阳光照射到水面上,与鲤鱼金红的鳞片交相辉映,点缀的整个池子都波光粼粼,好似仙境一般。 过了池子就是一条曲径通幽的长廊,廊外是青翠欲滴的竹子,一阵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起伏不定,宛若竹海。 进入长廊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见到峑福后,立马带上笑脸加快步子,来到后也不管穆四旺财如何,拉了峑福就朝一边走去,估摸着穆四听不着了,那妇人方才停下脚步,凑到峑福跟前献媚的说些什么,边说还边看向穆四,最后不知说了什么,峑福点点头从长廊另一侧离开。 见峑福走的远了,那妇人才又转身朝穆四这边走来,看那样子倒颇为不善,果然,那妇人来到穆四跟前后,不等穆四打声招唿就直接不客气道。 “峑福总管替皇上办事去了,我是这儿的管事,大家都称上一声徐姑姑,你们就跟着我走吧,路上规矩点!不许东张西望,这行宫里的东西碰坏了哪一样都是你们赔不起的!” 旺财见这妇人欺人太甚,忍不住就想反驳两句,却不成想被穆四赶在前面先开了口。 “徐姑姑说的是,我们俩一定老老实实的跟着您,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 徐姑姑见穆四肯服软,也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转身带头往前走去。 旺财心里替穆四委屈,想他家小姐长这么大还从未被谁如此对待过,怎的现在一个小小的行宫管事就能上赶着欺负人了! 穆四知道旺财是在为她抱不平,但她们现在来这儿就是受苦的,哪还能奢望别人客客气气对她,见旺财还站在原地生闷气,穆四又往回退了两步,拉上旺财紧跟在徐姑姑后面。 (本章完) 第46章 欺人太甚 第46章 欺人太甚 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在一所略显破败的院子外停下,徐姑姑伸手推开院门,院内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院中,一方水泥砌的大池子佔了院子地方的一大半,池子里盛满了水,水中泡着不下百件衣服,池边几个妇人正趴在上面用棒槌敲砸手边衣物,见院门突然被推开,众人不约而同的,齐齐回首看向站在门外的穆四旺财二人。 徐姑姑冷眼扫了院内一圈,指着穆四对大家说道。 “知道大家每天干这些活辛苦,今儿就给你们再添上两个人,有什么活也别藏着掖着了,交给她们俩便是。” 穆四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徐姑姑,她不是来给卫干勋当牛做马的吗?怎么卫干勋没见到反而来了这,看这的样子倒是和宫里的浣衣局差不多,只不过这洗的都是下人们的衣服。 徐姑姑迎着穆四惊讶的目光,语气颇为嘲讽的说道。 “呦!怎么着?还以为你是宫里的娘娘呐!让你来给咱们这些下人洗衣服委屈你啦?我告诉你,到了我徐姑姑的手里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趁早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别想着皇上会给你撑腰,皇上要真在意你就不会让姑姑我看着办了!” 徐姑姑话说完,见穆四没有反应,登时气的随便在院子里指了一个人就吩咐道。 “你!好好给我看着这俩人,要是让我发现她们偷懒或者有闲下来的时候,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被指的人连忙点头应下,徐姑姑又瞪了穆四一眼,这才气哼哼的离开。 旺财对着徐姑姑的后背狠狠啐了一口,正待再骂上两句,却被穆四制止了,安抚下旺财后,穆四朝之前那个被徐姑姑点名的妇人走去,客气问道。 “日后就麻烦您了,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之前对着徐姑姑还一副顺从样的妇人,哪知变脸比翻书还快,斜瞥了穆四一眼,直接将手里的棒槌塞到穆四手中。 “喊我邹婶子就是,徐姑姑既然让我看着你,我就得对得起她的信任,看着没,你来之前我们姐儿几个已经把这一池子衣裳洗了不少,这剩下的就全交给你了,天黑之前一定要洗完晾干,明儿各处都等着要呢!” 这么一池子的衣裳,少说也有上百件,单靠她一个人手洗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只是这邹婶子打定主意贯彻徐姑姑理念,想方设法刁难她不让她好过,她再争辩什么也都是徒劳,有那个功夫倒不如快些动手,早洗完早了事。 几个妇人说走就走,院子中不一会儿就只剩下穆四旺财二人,旺财倒也不再抱怨什么,走到水池边拿起棒槌就开始砸衣服,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努力多帮穆四洗两件衣服才是正事。 穆四欣慰一笑,不由想起第一次见旺财那会,转眼二人的主仆关系已近七年,这期间不论是当年的假死出宫,还是如今的受制于人,旺财都对她不离不弃,这份毫无怨言的付出,穆四看在眼里,暖在心中。 日头渐渐偏西,穆四的手在刺骨的寒水中泡了有一个下午,原本恢復了大概的身子,又经不住阵阵发寒,旺财察觉到穆四情况不对,扔了手里的棒槌就跑到穆四跟前。 “小姐你这脸色白的吓人,赶快去屋里躺会,剩下的衣服奴才能洗完!” 穆四强撑着打颤的嘴角,摆手道。 “不用管我,继续吧,我还撑得住,你也不要再想着让我进屋了,邹婶子得了徐姑姑的吩咐,即便我现在进去了,一会儿也免不了再被派些别的活计,索性在这跟你把剩下的衣服洗完。” 旺财晓得穆四说一不二的性子,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于是只有强迫自己动作快点,抓紧把剩下的衣服解决完。 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在天黑前把衣服全部洗完,旺财激动的差点掉进池子里,幸好穆四在旁边扯了一把。 “行啦,好歹也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你主子的从容怎么一点都没学到,咱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遇事要戒骄戒躁,快点把这些衣服晾起来吧,那邹婶子忒不是东西,万一借机刁难就有得你哭得了。” 旺财撇嘴,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奴才不怕她们,大不了打一架,几个妇人奴才还不信收拾不了她们了!” 拧干了手里的衣服,穆四踩着板凳将衣服挂在院内的竿子上,旺财这边又递上一件,穆四接过,头也不回的说道。 “不错,有长进,但是你得明白一点,光论屋里的几个刁妇,我一人就能打的她们找不着北,之所以忍着她们并不是怕她,而是忌惮着卫干勋,咱们来此就是受气的,什么时候卫干勋高兴了,什么时候咱们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所以现在还是安安分分的干好手里的活,别让她们挑到错处再去告咱们一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旺财与穆四都不再说话,有些事情他俩心知肚明,见天色已然暗下,两人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衣服全部晾完后,院子里几乎没有了下脚的地方,屋内灯光的映衬下,穆四的脸色越发苍白,秀眉紧皱,整个人显得疲惫极了,旺财心中甚是担忧,语气不免有些焦急。 “小姐这个样子怎么得了!奴才这就去求皇上,好歹让来个大夫给您开些药来。” 说完就要往院外跑去,穆四忙伸手拦住旺财。 “算了,待会我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你不要去找他,快扶我进去吧。” 旺财无奈,心中虽不愿却还是小心扶着穆四进了屋里。 屋里的几个妇人显然是吃完晚饭,现在正坐在桌边闲聊,见旺财扶着穆四进屋,邹婶子首先笑了起来。 “怎么着这是洗完了?瞧这时辰可是晚了不少,明日若是干不了,责任可全是你们俩担着!” 旺财看着桌上空了的碟子碗筷,心中气愤异常,他们在外面洗了一天衣服,这几个人不帮忙也就算了,现在竟连点晚饭都不给留,这邹婶子更是可恶,平时她们五个人做的活计,全扔给他跟小姐,时间上怎么可能不晚,越想越是气愤,旺财忍不住同邹婶子理论。 (本章完) 第47章 落水 第47章 落水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小姐都病成这样了,你不说关心一下竟还出言讽刺!如今更是连饭菜都不给留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人!” 邹婶子见旺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当即一拍桌子发怒道。 “呦!生病啦?咱们姐儿几个在这洗了这么多年衣服,也没见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你一来就病了呢!趁早把你那狐媚子的样收起来,少在这跟我装可怜!嫌没饭是吧?看着没,这盘子里还有些菜汁,那边橱子里有昨天剩下的馒头,拿过来沾着填饱肚子就成,还当你是宫里的娘娘呐?想让咱们几个好饭好菜的招唿你,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这邹婶子说话实在刻薄,旺财哪肯让人这么欺负穆四,一撸袖子就要去找她拼命,穆四身子本就不舒服,现下又被闹得脑子发疼,旺财一松手,她就有些站不住了,旺财见此只得压下怒火,小心翼翼扶着穆四走到床边坐下。 邹婶子刚才倒是被旺财的架势吓得不轻,见旺财最终也没把她怎么样,还以为是怕了她,于是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走到床边抱着两床被子扔到地上,趾高气昂说道。 “这大通铺平时睡我们几个就已经很挤了,你们俩就拿着被子在地上将就一下吧。” 大通铺顾名思义就是几个人同睡的一张床,地方颇大,别说是加上穆四二人,就算再来两人,地方也是绰绰有余的,可邹婶子却偏说地方不够,这明显就是刁难人的意思。 穆四懒得与她争辩,示意旺财去把地上的被子铺好,旺财经过前几次的事情,也知道如今与邹婶子多说什么都是枉然,索性看都不看她一眼,抱着两床被子就在墙角处打了地铺,整理好以后又回过头来扶穆四过去,穆四由着旺财扶起来,见那邹婶子似乎还想说什么,饶是穆四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动怒,清冷的眸光直射向对方,语气冰冷道。 “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没有错,你今日这般对我,也要想想自己来日有多少条命够偿的,千万不要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穆朝妘这辈子,杀过的人不比你洗过的衣裳少!” 行宫内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卫干勋端坐于矮塌上,手中执一杯薄酒,轻轻晃动,酒水沿着杯沿旋转却不曾有一滴洒出杯外。 峑福从殿外进来,见卫干勋这个样,不由开口取笑道。 “皇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吗?想见直接让奴才去把人给带过来不就完了吗,何苦让徐姑姑跑一趟,她那个人什么手段我可听说过,你就不担心好好的人送到她那后出些个什么意外?真要出事了,后悔的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闻言,卫干勋斜睨了峑福一眼,讥讽道。 “她那个性子有让别人欺负的道理吗,不说徐姑姑,就是朕她都敢戏弄。” 峑福淡笑,知道卫干勋是当局者迷,不由开口替穆四解释道。 “她如今还哪敢由着性子来,穆家在你手里,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她不都得忍着,平时看你那么精明,怎么一遇到她的事就犯傻了?” 峑福不说,卫干勋倒还真没想到,穆四给他的印象就是凡事不认输,倔强的很,本想要徐姑姑先磨磨她的性子,现在想来倒还真怕她因为忌惮他,就对徐姑姑认打认罚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在他眼里还是那个有些倔强,偶尔还犯点小迷煳的穆四更有趣些。 峑福见卫干勋把话听进去了,想着自己新得的《清渠十二图》还躺在盒子里,不愿多做逗留,拍了拍卫干勋的肩膀,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后,径自离开。 卫干勋又静坐了片刻,才一口气饮完杯中的酒,遥想当年,那个女人对酒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他不过南巡数月,回来后,宫里收藏的不少好酒便都入了她的肚子,他见过不少次她喝醉的样子,虽然醉容各不相同,但看在他的眼里却都十分有趣,比起平时恭谨的贵妃,他显然更喜欢醉了酒,憨态可掬的穆朝妘。 临窗而立,清冷的月光照入室内,卫干勋的面容更显清俊,食指轻敲窗扉,节奏缓慢的‘哒哒’声传入夜空,夜风微寒,牵动一丝衣角,卫干勋眼眸半瞌,眸光下隐藏的情感晦涩难懂。 一夜不眠,第二日天刚亮,卫干勋便迫不及待的出了大殿,吹了一晚的冷风,峑福的话语一直在脑中萦绕不散,他是不想穆朝妘好过,却也不愿她在别人手中受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亲自去看一趟。 天不亮穆四和旺财就被邹婶子喊了起来,不知是昨晚穆四的一番警告起了效用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这次邹婶子没有再让穆四旺财二人独自干活,大家一起把昨晚晾的衣裳收起来后,各处管事纷纷赶到,拿了干净的衣裳,放下收来的赃衣又纷纷离去,看着如小山一般的衣裳,旺财认命的跟着穆四蹲在池边挥舞棒槌。 由于昨晚没吃东西,再加上睡得是地上,寒气不免入骨,今儿早上起来的时候,穆四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捂都捂不热,旺财忍不了要去找大夫,出了门后才发现自己认不得路,只得返回来去求邹婶子帮忙,谁知邹婶子竟当没听见一般,吩咐了今日的活计,就不再搭理旺财了。 穆四洗完一件衣裳放在旁边的衣盆中,然后又伸手去池子里再捞一件,就在这时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两下直直落入池中,激起一众浪花,旺财大惊,其余人也被这番景象惊得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无人想到去拉穆四上来,等到旺财反应过来想去拉穆四时,整个人突然被重重推开。 卫干勋怎么也想不到,他只不过晚来了片刻,这个女人竟能落入水中,当下便冲进院中,推开了碍事的旺财,亲自下池子把穆四抱了出来。 穆四已然昏迷不醒,刚从水中抱出来时,嘴唇发紫,身子还在无意识的打颤,卫干勋脸色阴沉,抱着穆四快步走出院子,旺财见此直接将手里的棒槌砸向邹婶子,自己则快步跟上。 (本章完) 第48章 她有体寒 第48章 她有体寒 邹婶子被旺财这么一砸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来的竟然是皇帝!看那个焦急的样子显然是十分在意怀中女子,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是得罪了贵人? 邹婶子还在这边着急害怕,卫干勋那边已经抱着穆四进了宫室,刚把穆四放在床上,就见旺财一路小跑着跟了进来,当即皱了眉头,急声道,“跟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太医!” 福,当下如看到救星一般急急开口,“峑福总管一定要救救小姐啊!奴才不晓得哪里有太医,求总管带路呀!” 峑福闻言往屋内瞥了一眼,见卫干勋正阴着脸,小心翼翼给穆四盖上被子,嘴角一翘心情颇好的答应了旺财,“跟上吧,别说你现在要一个太医,就是你想把太医院搬来,咱家都能给你办的妥妥的!” 旺财大喜,连忙跟着峑福去请太医。 卫干勋皱眉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穆四,徐姑姑也真是好样的!竟能把人折磨成这样!他要是再晚去几天,估计就该等着给这个女人收尸了。 “来人,去吧徐姑姑给朕带过来。” 卫干勋对着门外冷声道,门外侍卫听到吩咐后,立马跑去找人,没多久那徐姑姑便被带了过来。 徐姑姑此刻心中异常害怕,来之前她已经知道穆四出事的事了,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去把人给抱回来,若是知道皇上会如此在意她,哪怕是再给徐姑姑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那样对穆四的。 卫干勋见徐姑姑进来后,伸手摸了个茶杯就砸了过去,徐姑姑不敢躲,那茶杯正好磕了额角,顿时额头上便多了个血窟窿,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徐姑姑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卫干勋不出声,一步一步缓缓踱到徐姑姑跟前,弯腰单手捏起徐姑姑的下巴,面容阴恻,冷声道,“昨日朕是如何说的徐姑姑可还记得?” 徐姑姑下巴被捏的几乎脱臼,额头上的伤更是痛得她牙齿打颤,即便这样她也不敢有半丝迟疑,连忙颤声回道,“记得记得!皇上昨日说把那位姑娘交给奴婢,让奴婢自个儿看着办!” 卫干勋听到这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徐姑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卫干勋眸光一冷,盯着她的样子好似要吃人一般,“朕说让你自己看着办,可朕没说让你把人杀了!” 徐姑姑眼中的恐惧显露无疑,挣扎着摇晃脑袋,由于下巴被卫干勋捏着,说出的话有些含煳不清。 “皇上……饶命!奴婢昨日……是把人交给了……邹婶子……奴婢也不知……邹婶子竟把人……害成这样!皇上饶……命啊!” 说着竟是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卫干勋嫌脏,一把甩开徐姑姑的下巴,直起身后抽出一条帕子,仔细将手指擦拭干净,待擦拭完毕后,卫干勋的脸色才稍稍平复一些,恢復了往日从容不迫的样子后,卫干勋淡然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就和邹氏一起去户部大牢待一阵子吧,前儿个户部来报,说是新研究出个刑罚,取炭火烧红的笔针在人的额、颊、手臂四肢处刺字,再请手艺好的师傅用刀片将有字处的皮肉割取下来,风干后贴于铜板上,何时铜板被贴满了,何时人就给放出来,你二人若是挨过了这一遭,朕就给你们一条活路,若是命不好,没贴满铜板身上的皮就不够了,那也不能怪朕,左右都不能见人了,不如就待在牢里一辈子。” 徐姑姑这回是真的怕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卫干勋看的心烦,吩咐外面来人将徐姑姑拉出去,自己则又回到床边查看穆四情况。 穆四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唇瓣也没有一丝血色,卫干勋握住穆四冰凉的手指,企图给她传递一丝暖意。 旺财拉着太医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跑到了地方,一把将太医推进室内,自己则瘫倒在门外不住喘息,等到心跳平复了些,旺财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太医诊了脉后,脸色有些难看的望向卫干勋,口中斟酌道:“这位姑娘先前就有体寒之症,现在又落了水,新寒引发旧寒,臣只怕这病是不好办了。” 卫干勋乍得知穆四竟有体寒,心中疑惑,见旺财在此便开口问道:“她何时得的体寒?怎么不早些前来禀报。” 旺财一听太医说穆四不好了,哪还管的了别的,想着本来都快好了的病都是因为卫干勋才会变成这样,心里对卫干勋免不了一番埋怨,当下一股脑的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皇上还问为何奴才不来禀报,奴才倒是想说,可我们家小姐不让啊!小姐说,来就是给您出气的,哪怕病死了她也得忍着,奴才替小姐委屈,六年前您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家小姐,无奈之下我家小姐才不得不选择假死出宫,一个女人怀着孩子在异国他乡有多可怜!您如今见着后不说问问小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纵容那几个刁妇欺负小姐!您可知小姐当年为了生下小少爷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生下小少爷后又入了寒气,这些年仔细调理着才慢慢好了起来,不成想昨日在水里洗了一天衣服,如今就成了这样,皇上您对小姐有气,怎么就不问问小姐对您有没有气!” 这些事卫干勋确实不知,看着旺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卫干勋心中五味陈杂,正如旺财所说,当年的事他至今也未曾问过穆四是否怨他,如今她又因他躺在这里,卫干勋终是软了语气,“你下去休息吧,她由朕来照顾,你不用担心。” 头一次见卫干勋这般模样,旺财满脑子疑问,直到走出房门才醒悟到他刚刚对着皇帝说了什么,那可是赤裸裸的大不敬啊!真没想到卫干勋这么容易就放过他,这个事想想都后怕。 入夜,穆四昏迷中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恍惚间好像有人给她加了层被子,挣扎着醒了过来,眼眸半开就见床边坐的竟是卫干勋。 见穆四睁了眼,卫干勋悬了一天的心终是放下,伸手探了穆四额头,见烧略退了,这才有心情调侃道:“朕还以为你又要死一次呢,到时候穆西华来找朕要人,朕上哪给他变一个你去。” (本章完) 第49章 霸道的男人 第49章 霸道的男人 穆四眼角微抽,抬手想把被子往下拉拉,却在看到自己衣袖后变了脸色,这衣服……貌似不是她原来的那件。 卫干勋见穆四一直盯着自己衣袖看,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以为然的说道:“衣服是朕给换的。” 穆四哑语,脸上微微发红,原本打算往下拽被子的手,悄悄又往上提了提被角,整个人连同脑袋这下就都给蒙在了被子里。 卫干勋见此,忍不住轻笑两声,拽了被子,将脸无限制贴向穆四发红的脸颊,仔细看了半晌才略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嗯,这会的脸色倒是比刚才红润了不少,看来朕这衣服换的很对。” 穆四这下是彻底无言以对了,她还是习惯那个面无表情的卫干勋一些,现在的卫干勋多少显得有些浪荡不羁,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对劲,总感觉像是那里变了样。 这一晚穆四睡在卫干勋的床上,卫干勋则睡在了房中的卧榻上,按穆四的想法她是想换个地方住的,但卫干勋不准,说是怕她断了气都没人知道:,到时候穆宸再来管他要娘,那样他就亏大了。 无奈,穆四只得在卫干勋的审视下,缓缓拉上被角,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默默咬手指。 见穆四又将自己缩成一团,卫干勋弯了嘴角,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这样的感觉很不错,至少比见不到她要好! 这一晚在穆四倍感煎熬中,终于是过去了,一大清早,穆四顶着一头鸡窝拱出被窝时,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屋子跟她平时住的怎么有些不一样?再一回忆昨天的事,顿时明白了,难怪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这根本就不是她家啊! 既然如此,那卫干勋跑哪了?昨晚还在卧榻上呢……等等!她刚刚好像看漏了什么!目光再次巡视一圈,最终停在了窗边的矮榻上,只见卫干勋一席白衣着身,盘膝卧坐于榻上,身前矮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卫干勋正神情专注的挑拨炉火,煨煮茶具,他的动作优雅中又流露出贵气,专注认真,比任何一个时候都令人移不开视线,穆四头一次见他穿白衣,竟不知这世上能有人将白衣穿的如此恣意张扬,又不乏皇室胄贵之气度,比起平日里总是一身黑袍让人望而生畏的卫干勋,此刻的他显然更安静无害一些。 茶具煮好后,卫干勋将茶叶撒入炉上瓷壶中,不一会儿壶中水沸,茶烟袅袅,茶香宜人,卫干勋自壶中倒出一杯,浅尝一口后,面带笑容回过头来。 “茶水不错你要不要……你要不要先照个镜子?” 镜子?穆四傻了,伸手抓抓头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进去,在被子里一边暗骂自己不长脑子,一边用手梳理头发,待觉得差不多够整齐了后,才又钻出被子。卫干勋见她的头发明显比之前整齐了些,勾唇笑问。 “你起床时都是这个样子吗?以前怎么没发现。”穆四汗颜,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毛病并不好,只是时间长了一直如此,习惯成自然,要改还真有点难,不知如何回答,只有转移话题。 “皇上今日好兴致啊。” 卫干勋闻言轻笑出声。 “本来是没有兴致的,不过昨晚某人磨牙声太大,实在睡不着,不得以才有了这兴致。” 穆四愕然,心中大唿:磨牙!她从不磨牙的好吗! “别在床上坐着了,下来洗漱一下把药喝了。” 经卫干勋这么一说,穆四才注意到旁边桌子上还搁着一碗药,悄悄撇了撇嘴角,穆四下床迅速洗漱完毕后,才端起药碗,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 卫干勋见穆四识趣,心情顿时大好,下了矮榻让外面的人将早膳送进来,又亲自给穆四递了筷子,穆四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拿着筷子不停搅动碗里的白粥,一顿饭吃的颇有些胆战心惊。 饭后,穆四按卫干勋吩咐,老老实实爬到床上坐好,卫干勋见穆四听话,又说道。 “朕今日要到前朝去一趟,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你不许乱跑,按时吃药,饭也不能不吃,朕回来会问外面侍卫,别忘了你还是待罪之身,要老实听话。” 穆四闻此,点头,摇头,又点头,最后目光坚定的点了两次头!卫干勋这才放心离去。 见卫干勋终于走了,穆四顿时长舒一口气,心中不由疑惑,卫干勋几日前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就变成这样了,这么和蔼可亲的样子还真让人不适应,其实也不是穆四愿意受虐,实在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的卫干勋太不正常了! 旺财从昨日一直等到现在,好不容易见卫干勋出去了,一路弯腰偷偷摸进室内,刚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见他家小姐坐在床上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闹哪样,索性直接开口问道,“小姐,您干嘛呢?” 乍听有人开口说话,穆四吓得一激灵,抬头见旺财都已经来到了跟前,伸手拍了拍胸口骂道,“你小子走路都没声啊!是不是嫌我命太长,想给我驱驱魂呐!” 旺财委屈,小声辩解道,“明明是小姐自己想事情太专注了,平时奴才肚子叫两声,小姐都能分出是大饿、中饿、还是小饿。” “怎么!你小子长本事了!我现在还不能说你了是吧!” 旺财见穆四作势要打人,立马服软求饶道,“奴才哪敢啊!小姐是奴才的天!奴才的地!奴才的再生父母!小姐让奴才往东,奴才绝没有往西的道理!小姐让奴才笑,奴才坚决就不哭!小姐说乌鸦是白的,奴才就把毛拔了递到小姐跟前!总之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才绝无半句异议!” 旺财边说还边伸出三根手指在穆四眼前晃悠,穆四看不惯旺财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拽到跟前。 “少跟我在这卖乖!昨个一天都不见你影子,说!干什么亏心事去了!” 旺财闻言不由想到昨天一冲动,就跟卫干勋把穆四不让说的话都说了,一时有些心虚,干笑两声低下了头。 (本章完) 第50章 熊孩子(1) 第50章 熊孩子(1) 穆四见旺财真有事瞒她,手下加大力道,咬牙切齿的盯着旺财说道。 “胆子不小嘛!做了什么都给我说出来!一五一十的说!要是有半句假话就等着我给你松松筋骨吧!” 旺财耳朵上吃痛,心想左右也是瞒不住的事儿,呲牙咧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小姐您轻点!奴才这耳朵要是废了还怎么给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哎呦!哎呦!您别用力!奴才说!昨天奴才见您病的严重,皇上又问奴才您之前怎么会有体寒,奴才一担心您脑子就乱,一乱就不听使唤,然后就把您的事都跟皇上说了!昨天也不是奴才不想来看您,是皇上说他照顾您,让奴才该干嘛干嘛去!小姐您快松手吧!奴才真不是故意的!” 穆四听到这,当真松了手,旺财见耳朵被放开了,怕穆四再动手,立马跳到一边揉耳朵,他家小姐可不是一般的狠呐!瞧瞧这耳朵,感觉都快不是他的了。 旺财在一边揉了半天耳朵,见穆四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没吭声,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穆四的神情有些落寞,像是极为失望一般,当即慌了神,连忙跑过去解释道。 “小姐奴才真不是故意的!昨天奴才真吓坏了,您要是生气就打奴才吧!千万别赶奴才走呀!奴才知错了!” 哪知穆四听了后并不看旺财,只是自嘲一笑道。 “我哪是怨你,我是怨自己自不量力,还以为他是因为对我……呵,不说也罢,如今看来他不过是因为愧疚才对我态度稍好罢了,旺财,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傻呢?六年前对他有期待,他用行动告诉我帝王无情,六年后吃了苦头却还是忍不住又对他抱有幻想,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可笑啊。” 旺财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家小姐这般模样,想他家小姐当年在西垂何等的风华无瑕!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穆少将军,那时候他还只是穆府里的一个小小杂役,每天都只能在角落里瞻仰穆家的几个将军,记得每每飞滦军出征,穆家四女出现的时候,他们这些小杂役都会削尖了脑袋往府门口挤,那时的穆朝妘红甲白驹,一骑绝尘,何等的恣意潇洒,骄傲自信! 如今却因为卫干勋露出这样的一面,旺财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心里自然是希望小姐能与皇上修成正果,毕竟这些年他都看着呢,他家小姐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过得并不好,只是他天生嘴笨,也不知该如何劝穆四,好在穆四只伤神了一会就又恢復正常了。 掀了被子穆四就要下床,旺财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焦急的看着穆四穿鞋袜,忍不住问道。 “小姐这是干嘛啊?您现在身子弱,不能见风,快点躺下呀!” 穆四扬眉一笑,强装无所谓道。 “想来他也是因为愧疚才不好意思赶我走的,之前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也不好再赖在这,行宫这么大总该有客房吧?扶我去客房,在这住我也不习惯。” 扭不过穆四坚持,旺财只得扶了穆四去偏殿客房,出门时侍卫还拦了一下,不过穆四说一切后果她担着,那侍卫也不好再拦着。 晚上卫干勋回来时,见穆四不在屋内,顿时皱了眉头,将门外侍卫叫进来后沉声问道。 “人呢,朕走时没吩咐你好好看着吗?” 卫干勋此刻脸色太过阴沉,那侍卫心中直打鼓,小心翼翼回道。 “皇上早上刚走没多久,姑娘身边的那个小厮就过来了,进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姑娘就不愿住这,要去偏殿休息,还说有什么事她担着,小人拦不住啊。” 卫干勋听完后面色冷凝,迈步就要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并未回身,冷声道。 “喊娘娘吧,以后或许还要喊皇后娘娘。” 说罢入了夜色,侍卫在原地愣了半晌,狠狠掐了自己两下,侍卫才相信刚刚不是做梦,那两句话确实出自皇上之口,只是上午还是姑娘,晚上就要变皇后了,这个……算了,老老实实看门去。 这边卫干勋一路阴沉着脸,问了几个下人才找到穆四的住处,推门直接闯入,也不管穆四还躺在床上掰着手指,过去连人带被子一块抱在怀中,一言不发的抱着穆四回了先前的殿内,一路上穆四都没敢说话,实在是卫干勋脸色太过难看。 旺财遥遥望向卫干勋抱着他家小姐的背影,口中赞叹一句。 “霸气!嗯!适合小姐!” 到了地方后,卫干勋将穆四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十分粗鲁的盖在穆四身上,穆四拱出头来,小声道。 “其实我可以到偏殿住的。” 卫干勋本来稍好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又阴沉了不少,看也不看穆四一眼,冷声道。 “偏殿没地方。” 胡说!那她今天住的是什么? “可以随便给我安排个地方住。” “要么睡这要么睡牢里,你自己看着办。” “可是……” “哪来那么多要求,你还是待罪之身。” “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睡觉。” “我……” “闭嘴!睡觉!” “哦……” 穆四闭上眼睛,心中不住纠结,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呢,她走了不是省的他愧疚吗?这样二话不说就把她抱回来,想想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不过好在她提早弄清了事情真相,不至于让自己再陷进去。 卫干勋自是不知穆四心中想些什么,见她睡下后才拿了一沓奏折来批。 感觉到卫干勋不在床边站着后,穆四半睁着一只眼,偷偷观察坐在桌边看奏折的人。 换掉了早上的白衣,此刻的卫干勋又是一席黑袍,虽然只是那么坐着,却还是不免让人感到一丝冷漠,恍惚中穆四又想起卫干勋当日哪句‘我们是夫妻,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如今想来,夫妻这个词离他们俩何止一个遥远,他是君王,后宫中三千女子皆以他为夫,而她不过是个已故的皇后,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穆四就带着卫干勋的面容入了梦境。 (本章完) 第51章 熊孩子(2) 第51章 熊孩子(2) 不知是因为那日穆四私自换地方,担心她再次不告而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卫干勋这几日一直未曾出过行宫,吃饭睡觉改折子都在穆四跟前,因为卫干勋看的太严实,穆四这几日几乎就是床上饭桌两个地方轮着来,还别说,虽然心情郁闷,这身子倒是好的飞快。 这一日,卫干勋看着穆四喝完药后,又拿起折子看了起来,穆四缩在床上,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床顶的花纹都快让她看的崩溃了,秉承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精神,又瞄了一眼心情貌似还不错的卫干勋,穆四掀开被子下床穿了鞋,一步一步的挪到卫干勋跟前,犹豫了半天,见卫干勋放下下折子眼眸含笑的盯着她看,穆四憋不住了,祈求的望着卫干勋。 “那个……我都在这屋里待了那么多天了,外头太阳长什么样都快忘干净了,今天能不能出去看看?我保证不惹祸,只是四处走走!” 穆四现在的样子实在好笑,像是要糖吃的孩子一般,卫干勋看了眼外面,见时间还早,阳光也比较充沛,于是也不管桌子上还堆着的一叠奏折,起身说道。 “走吧,太子师这几日已经在给宸儿授课了,你去看看也好。” 穆四大喜!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家的小崽子,心情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拉着卫干勋的衣袖不住眨巴眼睛,她现在对卫干勋不知道说啥,唯有眨巴眼睛,来感谢卫干勋能对她这个待罪之身的人法外开恩。 卫干勋状似嫌弃的拍掉穆四抓着他衣袖的爪子,转身背对穆四时嘴角不经微微上扬,嗯,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良心。 太子师姓翟,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先生,年轻时是个颇为有名的史书编纂家,故此对歷朝歷代的往事都知晓不少,正是看着他有一番博古通今的见识,卫干勋才特地将人召来做了太子师。 因为穆宸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穆朝靖府上,所以这太子师也只得每日拖着一把老骨头到驸马府授课,经过几日的接触,翟老先生对自己的小学生是彻底没辙了,你今日让他背《道德经》他背下来后,第二日你再让他背,准保给你忘的一干二净!你上一句跟他讲君王之道,他下一句立马给你东拉西扯!你让他练字,他能给你把毛笔上的毛揪干净,偏偏你要罚他的时候,他又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跟你认错,任你再如何生气,看了他那个样子也忍不住软下心肠。 这不,一大清早的翟老先生就来了驸马府,门房把人迎进去,给送到穆宸住的院子后,让老先生自便就走了,翟老先生进了院子后只见到两个小童坐在台阶上闲聊,而他那个小学生却不见踪影。 两个小童见翟老先生来了,立马规规矩矩站起来,冲着老先生行礼问安。 “翟先生早!” “嗯,我那徒儿哪去了。” 因穆宸太子的身份现下还不适合向外公布,所以翟老先生在外人面前都是以穆宸的师傅自居。 两个小童见翟先生问他们小主子去哪了,目光略有闪躲,互相推搡着对方窃窃私语着什么,翟老先生看出端疑,喝声问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推推搡搡的成什么样子!你!就你来说。” 被翟老先生点名的小童顿时垮了脸,磨磨唧唧的说道。 “咱们少爷昨儿晚上看书看久了,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翟老先生眉毛一瞪!厉声道。 “一派胡言!当老夫是傻子吗!那个小东西能看书?你这小儿实在可恶!定然是与他串通好了的!快说实话!不然就罚你和你主子一起抄写《列朝传》!” 那小童一听到这,立马泪奔了,《列朝传》乃翟老先生集毕生心血编纂而成的歷史书目,主要包括了各各朝代如何兴起,如何衰败,有多少功臣良将,又有多少奸臣妄逆,言语犀利尖锐之极,即便是大罗开国皇帝卫逑也免不了被他大笔一挥,评上一句‘心胸之大,志在干坤,欲包罗宇内,掌四方权势,平八荒慌乱,扫六合异党,怎奈过于求成,失千古奇女,悔半生凄凉,得天下而独居高位,终是圣明天子事,人间一沧桑,愚之!钝之!’ 《列朝传》分上下两册,每册三十三卷,共计八十一万三千五百字,也不怪这小童没了主意。 见翟先生还在盯着自己,小童心一横,想着被穆宸骂一顿也比抄写这个东西来的好,就老老实实把实情说了出来。 “回先生话,昨晚……昨晚院子里落了一只野山鸡,少爷见了就嚷嚷着要把鸡烧了来吃,咱们劝不住就只有帮着把鸡毛拔了,可鸡弄好了却发现没有生火的东西,少爷见着了就把先生给的《道德经》《千注汇编》《亡国论》都拿出来……拿出来点了火烤鸡了……烧完以后才想到那是先生给的,少爷当时就后悔了!鸡都没吃便跑去屋里思过,说是先生来了也不要喊他,定要面壁三天三夜才肯出来!先生别不信,那鸡现在还在小厨房搁着呢!” 说着掉头就往小厨房跑,片刻后端来一只烤得乌漆麻黑的鸡来,翟老先生见了后,心想毕竟是孩子,总有顽劣的时候,知道思过就是好事,再者穆宸如今态度虔诚,想来也与他这些日子的言传身教脱不了关系,这么一想心里的怒火也消了下去,温声对两个小童说道。 “鸡既然烤了也是要吃的,他心中有愧不愿吃它,你们二人就不要浪费了,我进去看看,小孩子也不用对自己太苛刻,认识到错误下次加以改正就行了。” 说罢抬步朝屋内走去,那小童端着黑乎乎的烤鸡,与身边的小童面面相觑,良久旁边的小童才开口问道。 “这鸡不是少爷嫌弃烤得难看才不吃的吗?” 小童低下头看了看怀里捧着的鸡,愁眉苦脸道。 “我知道,可是书是真被烧了,总得说些好话让先生消气。” 旁边的小童点点头又摇摇头,恍然问道。 “可少爷不知道你是这么说的,现在估计还在床上睡着呢,先生这么一进去不是露馅了吗?” (本章完) 第52章 骂了太子师 第52章 骂了太子师 小童幡然醒悟!看了看手里的罪魁祸首,又看了看穆宸的方向,伴着翟老先生一声暴怒的“臭小子!”,缩缩脑袋默哀道。 “少爷,咱也是为您好,您安息吧!” 再说翟老先生进屋后,首先是往墙角瞥了几眼,没见着人才又在屋中寻视一圈,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气的鼻孔冒烟,白花花的胡子一颤一颤大喝道。 “臭小子!” 声音之大,让屋外的两个小童都忍不住赞叹道。 “老爷子身子骨真硬朗!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是问题!” 穆宸睡得正香,勐地听到这么一声大吼,顿时吓得自床上滚了下来,抬起头,睡眼朦胧的看向正怒视他的翟老先生,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爷爷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声?昨天还教宸儿礼仪呢!不是说君子不能大声说话吗?” 翟先生看他嘴皮子还这么利落,更是气的七窍生烟,抬手拎着穆宸的衣领就把人从地上抓了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巴掌落到身上,穆宸很架势的大嚎起来,只是怎么看都是扯着嗓子干嚎,半天都不见一滴眼泪。 “老夫没来得及说上你一句,你还教训起老夫了!好好好!来我问你!昨日让你背的《亡国论》,你背是没背!还有前些天让你看的《道德经》呢!都给老夫找出来!” 穆宸一听这,心知坏事了,口中搪塞道。 “我为什么要背《亡国论》呀!别的小孩子都背《三字经》呢!爷爷让我背《三字经》吧?那个我会!” “哪里要你背那个!你是大罗太子!老夫是太子师!你现在不背《亡国论》,将来要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让今上放下心来!” 穆宸一听到太子什么的,脾气就上来了,要不是那个什么皇帝,他怎么会和娘亲分开!顿时挣扎着扬起小脑袋,呲牙咧嘴的冲着翟老先生喊到。 “我才不当太子呢!不当!不当!” 翟先生被穆宸这个样子气的不轻,当下就又是一记力道十足的巴掌拍向穆宸的屁股,穆宸被拍得哇哇大哭,口中仍坚持喊着。 翟先生心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知意,穆宸这孩子得好好教训一顿,不然心性太过顽劣,日后如何承继大统,这样看来还是得打,正待抬手再打上一巴掌,不想房门突然被踹开,紧接着就是一道女子的怒喝声! “住手!那里来的老头竟敢打我儿子!嫌命长了是不是!” 说着上前一把推开翟老先生,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穆宸,心疼的哄道。 “宸儿怎么了?哪疼跟娘说,快别哭了!娘给你撑腰!” 穆宸乍一见到穆四心中惊喜,现在又见他娘亲这般安慰,几日来的委屈立马涌了上来,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就喊疼,穆四这么一听是又心疼又气愤!站起来指着翟老先生破口大骂! “你这老头欺人太甚!看我儿子身边没大人护着就这样欺负他一个小孩子!好歹你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小孩子这样说出去也不嫌丢人!要不是看你满脑袋白头发的份上!你信不信我打掉你满口牙!” 翟老先生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训斥,登时气的脸红脖子粗,只是他不知穆四这样对他还是客气的,早年穆四跟着她爹出战关外时,两军阵前免不了要叫骂一番,那种时候才是真正的知无不骂,骂无不尽! 不知是气的差了气还是怎的,老先生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悍妇!老夫不与你多说!” 穆四一听这个可来了脾气了,还不想同她说话!怎么不问问她想不想跟他说呢!打了她儿子还有理了,忒是可恶! 卫干勋自屋外进来时,就发现气氛明显不对,穆宸鼻子一抽一抽的抓着穆四衣服,模样甚是可怜,而穆四与翟老则大眼瞪小眼,看样子都是火气十足,卫干勋有些好奇,他不过是去找了一趟穆朝靖,让穆四自己先来看穆宸,左右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能和翟老杠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来看宸儿的吗,怎么跟翟先生还吵上了?” 见卫干勋来了,穆四和翟先生不约而同的大声说道。 “他打我儿子!” “此等悍妇,老夫不愿再见她!” 卫干勋这下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定是穆宸不好好受教,惹了先生发火,在教训穆宸的时候正巧被来看儿子的穆四撞见了,穆四自然不知翟先生是穆宸的太子师,免不了出言相斥几句,看着还一脸愤愤的穆四,卫干勋劝解道。 “翟老是朕给宸儿请的太子师,无缘无故定然是不会责罚宸儿,你不该这么冲动的,至少也要问明缘由再发火也不迟。” 穆四一听,顿时傻眼了,她看到有人欺负穆宸心里就气,一气哪还想的了别的,自然是打了骂了再说,如今一看或许确实是自己冲动了,按她儿子的性子,这事一准是他犯了混才惹了先生生气,想到这不由掉头看向穆宸,这小子果然熄了哭声,脑袋一个劲的往地上看,顿时大怒,提着耳朵就问。 “说!你是怎么惹先生生气的!挨打是不是应该的!” 穆宸耳朵被揪的疼,双手直扑棱,眼泪汪汪的看着穆四。 “娘亲!娘亲!疼啊!宸儿就是一不小心把爷爷给的书烧了,娘亲!爷爷说男儿家的耳朵坚决不能让女人揪,不然以后都会没地位的,娘亲快放手啊!” 卫干勋见穆四还没有松手的意思,朝一边站着的翟老先生递了个眼神,翟老先生这才不甘不愿的提穆宸求情道。 “算了,孩子小不懂事,以后慢慢教就是,你快把他放下吧,耳朵拧坏了,心疼的是你自己,到时可别说老夫没劝。” 穆四一见翟老来了口,立马顺着台阶往下爬,颇有些愧疚的看着老人家。 “老先生刚刚没摔着吧?你看我就是劲儿大,控制不住力道,本来是想轻轻推您一下的,你看这个事闹得,都是误会嘛!” 穆四这个说法,穆宸都忍不住翻白眼,翟老先生就更不买她帐了,冷哼一声讥讽道。 (本章完) 第53章 大叔好 第53章 大叔好 “刚刚还是老头儿老头儿的,怎么这会就变先生了,不敢当啊不敢当。” 穆四继续放低姿态。 “哪有什么不敢当的,您是长辈,自然当得!” 再次冷哼一声,翟老先生眼皮都没动一下,打定主意不想轻易放过穆四。 “老夫也就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不然就该让人打掉满口牙了。” 心知这是翟老故意刁难,穆四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卫干勋,哪知后者直接无视了,还心情颇好的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开了,无奈只得再次硬着头皮说道。 “老先生一定是听错了,我刚才是说您活了这么大年纪,牙口还那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卫干勋一口茶正喝到嘴里,听穆四这么瞎掰,顿时呛咳了一下,起身拂掉衣服上的水珠,想着实在是不能再让穆四开口了,径自对翟老说道。 “先生今日还请回去吧,小儿顽劣自会好生教导,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多费心。” 见皇上说话,翟老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弓腰行个礼就退下了。 穆宸抬头悄悄瞄了一眼,见翟老走了后,立马从穆四身后窜出来,不但心中无愧,对刚刚的事更是半个字儿都不提,拉着穆四的手就撒娇道。 “娘亲!你这些天都跑哪去了,宸儿好想好想你!饭都吃少了很多呢,你摸摸看,宸儿的肚子都饿瘪了!” 穆宸这个样子,任穆四再大的火气都是发不出来的,何况她也根本不生穆宸气,刚刚那样也就是演来给老先生看的,她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淘,烧个书这种事还算轻的呢。 拿手贴了贴穆宸肚子……还是一样鼓嘛,不过穆四仍是一副心疼的样子,软声哄道。 “没事没事啊!以后要多吃饭,能吃多少吃多少!” 穆宸心中大喜,面上却还是委屈至极。 “可是娘之前不是说不让宸儿吃多吗?” 穆四大手一挥。 “那是以前,现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穆宸这下乐了,抱着穆四的脸吧唧就是一口,穆四被啃的满脸口水,嫌弃的推开穆宸。 卫干勋静静的看着,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皇位权势真的只是身外之物,能和一个让你开心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以前他找不到那个人,如今遇见了,便一定不会再错过,因为下一次遇见可能不是六年,而是一世。 穆宸自顾自的傻乐着,一不小心就看到冷面皇帝居然笑了……还笑得……笑得那么好看!差点比他美美的娘亲都漂亮,顿时就不乐意了,小短腿一迈,仰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笑什么!坏人!你把我娘亲捉走了,还找个老坏人来欺负我!你就是说书爷爷讲的大反派!大奸臣!” 卫干勋眉头微皱,眼前这个小不点的胆子当真很大,侧目看向一边正努力减少存在感的穆四,卫干勋嘴角一勾,状似友好的问了一句。 “朕没记错的话,应该在几天就问过你宸儿是谁的孩子,怎么?你还没告诉他。” 穆四心想坏了!干笑两声小声道。 “还没来得及。” 闻此,卫干勋倒是笑了,不客气的奚落道。 “名扬四方的‘闻香来’楼主办事效率似乎并不怎么样,还是说把朕当傻子不成?以后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总是用这种低级拙劣的话来应付朕,嗯?” ‘闻香来’楼主要什么办事效率!要是事事都要楼主操心的话,那手底下养着一帮子人留干嘛!吃干饭吗!不长脑子,还说自己不是傻子!你不是傻子难不成我是!下次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总是拿这种低级拙劣的问题来问我! 在心中暗暗将卫干勋骂了一顿后,穆四笑得一脸灿烂,呵呵说道。 “皇上英明神武!不过真不是臣女拿话应付您,实在是当日时间紧迫,这些日子我也见不到宸儿,所以没来得及说。” 卫干勋挑眉。 “哦?这些日子朕除了让你养病外,好像没说过不让你见宸儿,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朕阻拦了你们母子见面一般。” 这个惊喜来的有些突然,穆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她欺君罔上,私逃宫帷的罪名不小,按卫干勋的性子,不把她全家抄斩已经是法外开恩,如今还能让她见儿子……难道又是因为愧疚? 这愧疚的能耐委实有些大了! 由于不敢相信,穆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皇上的意思是说臣女可以见宸儿?” “你的儿子你为何不能见。” 穆宸在一边歪头听了半晌,终于总结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坏叔叔把他娘亲还回来了! 穆宸这一高兴嘴巴就甜,一甜就忍不住说好话,现下看着卫干勋也不觉得讨厌了,厚着脸皮就夸赞道。 “哇!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这话一出卫干勋立马黑了脸,眼睛里的小冰渣子飕飕射向穆四,冷声道。 “抓紧告诉他朕是他叔叔还是他爹!” 穆四缩头,嘿嘿一笑对穆宸眨眼道。 “宸儿你不是一直要找爹吗?这个叔叔就是你爹,以后可不能喊叔叔了啊。” 穆宸听他娘这么说,脑袋一偏紧紧盯着卫干勋,卫干勋不躲不闪与他对视,谁知穆宸突然眨巴两下眼睛,嘟嘴道。 “娘说爹爹是英雄,你是吗?你会打坏人吗?你是不是超级厉害!还会劫富济贫!还有好多漂亮姐姐喜欢!喔……还有什么来着?对了!你是不是还身中剧毒!是不是呀!说书爷爷都是这么讲的!” 穆宸的小眼神太过期待,卫干勋虽不愿承认他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却还是愿意满足小孩子的期望,点头道。 “是,我现在是大英雄,而你就要做小英雄,你要听翟先生的话,日后才好接替我成为更大的英雄。” 穆宸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眼珠子转了两圈后,愣愣道。 “你一定有一个小老婆是坏爷爷的女儿!所以坏爷爷才会一直欺负我,说书爷爷都是这么讲的!” (本章完) 第54章 吃他豆腐 第54章 吃他豆腐 卫干勋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待压下想当场把这小崽子揍一顿的冲动后,卫干勋微微笑道。 “你说书爷爷的话还是少听为好,为了让你记忆深刻些,现在你娘我就带走了,不想永远见不到娘就认真听翟先生的话,什么时候翟先生对你满意了,什么时候再把你娘送回来。” 说罢,不管穆宸愤怒的小眼神,拉着穆四就朝外走去,穆宸见他娘亲真被带走了,大眼睛扑闪扑闪两下,怒气冲冲的喊到。 “你就是个坏叔叔!说书爷爷还说这叫强抢民女!” 卫干勋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再次微笑。 “还有,什么时候知道喊爹了,什么时候再给饭吃。” 这个,穆宸傻眼了。 出了驸马府,穆四和卫干勋同坐在一辆马车中,马车勐地驶动,刚巧穆四还未坐稳,由于惯性整个人就朝着卫干勋扑了过去。 一瞬间上次不小心扑到卫干勋身上的画面,在穆四脑中不住闪烁,为了不被再次误认为投怀送抱,穆四顺势往旁边一滚,这个动作有些冒险,搞不好就有摔下车去的危险,但为了自己活了二十五年的一张老脸,委实管不了那么多。 眼见着穆四即将重重摔到车沿上,卫干勋目光沉稳,手臂动作麻利的勾住穆四的腰肢,用力往回一带,下一刻穆四便落到了卫干勋怀中,二人现下的姿势着实暧昧,不过好在穆四脸皮厚,干笑两身就要起身。 卫干勋面上不动声色,由着穆四从他怀里离开,待穆四坐回属于她自己的座位后,卫干勋勾唇戏嚯道:“这次可要坐稳点,若是再这么不小心,朕可不保证有没有心情再让你佔一次便宜。” 按照刚刚那个情况,若论到佔便宜不也是她被佔吗?小心眼的男人。 可是心里这样想,嘴上不能这么说不是?灿烂的有些过火的笑容爬上穆四脸颊,嘴角轻启说道:“多谢皇上救命之恩,这次定然坐的稳妥些!” 微抬了眉头,卫干勋勾起唇角,不在意的说道:“救命之恩倒算不上,你摔下去顶多就是断个胳膊。” 穆四汗颜!话是没错,不过为什么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呢? 不理会穆四如何想法,卫干勋突然开口说道:“黎太妃常年住在宫中,如今想来也该让她四处走走,前两天朕派人回了趟大罗,估计最近几日黎太妃就该动身过来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若不是穆四有自知之明,差点就要以为卫干勋是见她多年不见故友,想让黎太妃来陪陪她了。 其实穆四还真是想对了,卫干勋是想着近日他可能会比较忙,穆四一人待着难免会感到无聊,倒不如将黎太妃接来,二人怎么说也可以做个伴,只是他天生就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故此,明明是一番好意的话,却偏偏说的让人感觉与自己无关一般。 马车一路急驶,很快便到了行宫,刚下了马车就见金戈打里面出来,金戈见到卫干勋后似松了口气般,快步来到卫干勋跟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末将刚听峑福总管说您去了驸马府,本想过去寻您,现在遇到了倒也省的耽搁时辰,皇上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东瀛皇室确有遗孤,据查证这名遗孤当是一位公主,自出生起便被囚困在宗庙内,东瀛国破当日被老皇帝暗中送了出去,这几日一直在联络忠于东瀛皇室的老臣,手下也以聚集了不下数万的军队,两个时辰前,苍回附属郡县歧州城内起了一场暴乱,看样子应该是旧党的手笔,刚刚已被飞滦军镇压下来,现在还需皇上亲自过去处理一下善后事宜。” 卫干勋听完冷哼一声,口中不屑道:“蛇鼠之辈,想要翻盘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朕倒是要看看这群人能藏多久。” 穆四心中一惊,没想到东瀛竟还有个公主,那么她大嫂东皇莞尔是知道:还是不知?既是公主又为何藏于宗庙,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卫干勋本想让穆四自己先回去,却见她不住锁眉沉思,不由开口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朕会处理好的,最近可能不会经常回行宫,你若是想宸儿了可以将他接来,黎太妃估计也快到了,老老实实等着朕,别忘了你还是待罪之身。” 说完不待穆四回答便匆匆离去,穆四在行宫外愣了半晌,卫干勋跟她说这些做什么?他做什么事不需要向她解释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左右也是想不通,穆四干脆一拍脑门不想了!扭头朝行宫内走去,管他卫干勋什么意思呢,反正与她无关就是。 大罗皇宫内,黎太妃收到卫干勋让她前往东瀛的消息后,着实混乱了一阵儿,小侍卫怎么递话的来着?哦,说是皇上怜她年纪大了,总该出去走一走,正巧东瀛有她故人,干脆就开了恩,让她即刻动身,过期不候! 只是这个借口也太敷衍了些,她年纪大?她比穆朝妘还小一岁的好吗! 这番话黎太妃思来想去,想去思来,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这是要复合的节奏呀!太他妈的狗血了有木有!走之前还要杀要刮的,现在就上赶着让她们故人相见了,这么一看这卫干勋也太不是东西了!请她过去陪他女人还一副尾巴翘到天上的感觉,很闷骚哇有木有!不是说过期不候吗?姑奶奶不去你能耐我何! 心中如是想着,动作上却丝毫不怠慢,小侍卫刚传完话,黎太妃就立马吩咐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圈圈准备行囊,圈圈默默转过身去无奈耸肩,话说太妃呀,咱们矜持一点,文静一点,端庄稳重一点不好吗?您这个样子咱们做宫女的走出去也很没面子的! 圈圈飘走,路上不由感叹自己当年怎么会跟个这样的主子,本来她也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唤作采月,可她主子偏说采月太俗,要给她取个另类些的名字,于是她就由采月变成了圈圈!想来都是一把心酸泪呀!不过后来听说主子是想给她取叉叉的,考虑到终归是个女孩子,于是还是取了稍微委婉些的圈圈,唿!感谢委婉!感谢圈圈! (本章完) 第55章 杠上王七 第55章 杠上王七 行囊车马备好后,黎太妃只带了圈圈一人同几个侍卫便上路了,刚出宫门马车停了下来,侍卫首领在马车外禀报道:“启禀太妃,王七公子求见。” 马车内,黎太妃看了圈圈一眼,无声道:‘他来干嘛?’ 圈圈摇头,同样无声道:‘不知道。’ 黎太妃单手撑着下巴,拂了拂不存在的胡子,一脸老成到:‘男配嘛!总要不时出来露个脸!’ 圈圈皱眉,‘啥叫男配?’ 回她的是黎太妃的一记白眼:‘男配都不知道,就是配合男女主角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牺牲自我,成全大爱的男人呗!’ 圈圈若有所悟,点头评价:‘看样子挺可怜的,太妃见见他吧!’ 黎太妃微微一笑,露出一口亮闪闪的大白牙:‘正有此意!’ 侍卫首领在外等的有些急了,正待再问一遍,马车内传来黎太妃轻飘飘的一句“带过来吧。” 片刻后王七一身雪染的白衣立在马车外面,颇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太妃老人家安好,晚辈琅琊王七,听闻太妃要前往东瀛,想着一路舟车劳顿的,咱们这些做晚辈的理应效劳,故此王七愿陪太妃一同前往东瀛,路上也好照料太妃。” 王七的话说完后,半晌不见车中有动静,心中正暗自奇怪,却见车帘被勐的掀开,车内露出一明艳娇俏的女子,女子粲然一笑,王七不由看的愣神,谁知下一刻那女子竟变了脸色,张口就吼道。 “谁用你尽孝心!老娘还没到爬不动的地步!去去去!那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影响我心情!” 王七的愣神仅仅只有一瞬,对黎太妃的话充耳不闻,浅声一笑说道。 “王七自会在队伍前面领路,太妃看不到的。” 黎太妃嗤笑一声,眉毛扬了两下,干脆放下车帘回了车内,徒留下一句。 “说了那凉快哪呆着去。” 谁知王七勾唇一笑,对着马车说道。 “王七觉得车队前面最凉快。” 说罢径直朝前走去,牵过侍卫首领手中的马,翻身一越,利落的上了马背,冲着被他风姿迷到的一众侍卫扬声说道。 “这一路上王七会负责给大家引路,大家上马吧,咱们即刻启程!” 黎太妃远远的听到王七在车队前面吩咐启程,一撩帘子探出头来就喊。 “你小子给老娘滚!能滚多远滚多远!直线滚不了就来回滚!当男配也有点志气好不好!磨叽磨叽的!你找抽啊!” 侍卫们不了解黎太妃性子,乍见太妃娘娘如此凶勐,个个都惊呆了,且不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先帝遗妃口出脏话是何等的不雅,只看看她骂的对象,堂堂琅琊王七啊!王七是谁?那是众家姑娘争先追捧的如意郎君!是百姓心中风华绝代、仙姿卓越的嫡仙!何人见了不得婀娜奉承着? 这个黎太妃委实有点过了,也不能仗着辈分高一点,就这般欺负小辈吧。 相比起其他人的惊讶、错愕、震惊,王七仍是微微一笑,温声浅语道。 “车架即将启程,太妃还请回车内坐好,若是不小心伤着了,王七必定心中难安。” 呵!穿越了这么久,头一回见着这么没脸没皮的,黎太妃势要与男配斗争到底!正待再与王七大战个三百回合,突然身子被使劲往回拉了一把,顺势被拽进车内,揉揉磕疼的胳膊肘,黎太妃怒了。 “圈圈!你拉我干嘛!” 这边圈圈缩在马车一角内,眼中不断闪动着泪花,神情悲戚的看着黎太妃。 “太妃!咱们别丢人了成吗?您再这样,静安殿的人往后还怎么出去!” 听圈圈这么说,黎太妃不明白了,静安殿的人怎么还就不能出去了。 圈圈看到她家太妃凶狠狠的瞪着她,小心脏顿时砰砰直跳,硬着头皮哆嗦道。 “其实也是可以出去的。” 闻言,黎太妃眯了眼角,不怀好意的笑道。 “是嘛?既然圈圈这么诚实,作为奖励,太妃娘娘给你做黑暗料理好不好?” 圈圈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在听到黎太妃说完黑暗料理四个字后,立马皱成了苦瓜脸,但凡是在静安殿呆过的,哪个不对太妃的黑暗料理闻风丧胆! 所谓黑暗料理,其实就是黎太妃无事时,自个琢磨的吃食,大家之所以闻风丧胆倒不是因为味道不好,而是因为它的样子实在慎人。 取颜色鲜红的番茄碾压成泥,然后再放入水煮的特制面条,加入佐料将两者拌匀后,那个色泽!那个形状!活像血池中打滚的泥鳅,看了都觉得恶心,更别提吃下去了,可偏黎太妃觉得这东西好吃,知道她们这些小宫女怕这个,还经常拉着她们一起吃,用黎太妃的话来说,这就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怜她们只能欲哭无泪! 见黎太妃大有越笑越阴险的趋势,圈圈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到底是有多傻才会多那一句嘴,太妃愿意闹腾就让她闹腾呗,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只是现在想的再多也是悔之晚矣,只得弱弱开口道出实话,以求得宽大处理。 “太妃,其实吧,奴婢们也只是偶尔听到有人说您……说您有点不够大家闺秀,不过这也只有几次而已!您不必在意的!” 圈圈这话说的算是委婉了,黎太妃自己也猜的到,那些人是对她如何品头论足的,只是她对这些事向来不在意,无论是在哪个时空,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永远不会少,与其花费时间与她们置气,倒不如去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来的好。 王七在外面见黎太妃不吵了,示意众人上马启程,王承从后面驾着一头小毛驴跟在王七身边,疑惑的看着他家少爷。 “少爷,你这不痛不痒的往东瀛跑什么啊?” “府中呆的无趣,索性去见见故人,能帮些忙就帮,帮不了就制造些乱子帮。” 王承没话说了,得!他家少爷这是又闲着了。 瞥了眼王承坐下的毛驴,王七不着痕迹的跳了下眼皮,委婉的说了句。 (本章完) 第56章 到她出场了 第56章 到她出场了 “我觉得骑马可能更好些。” 王承顿时垮了脸,一脸忧郁的样子。 “奴才腿短,爬不上去。”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多年前的一桩事,那会王七刚学骑马,王承一向自诩为王七身边的一等奴才加心腹,自是不甘扯他家公子的后腿,故此也挑了匹高大威勐的枣红马,这马长得委实健硕,宽大的马额上还长着一撮白色鬃毛,王承是一眼看见就喜欢了上,不管不顾的牵着马就出来显摆。 只是他不知那是一匹没有驯化的野马,还满心欢喜的扶着马毛,想着这次得露个脸,不能让他家公子面上无光。 于是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扒着马背,两脚顺势往上一蹬,王承斜趴在了马背上,正待调整姿势坐稳身子,谁知这马的倔脾气犯上来了,一撒欢,愣是驮着半趴在马背上的王承围着城内整整跑了一圈,好不容易马跑累了,王承从马上滚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打那以后就发誓日后打死他都不带骑马的! 避过当年不谈,一队人马缓缓启程,出了城门后直接上官道,一路走来也算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状况,可一时的没状况不代表一直就没状况,就比如说某些在马车里坐的无聊的人。 黎太妃自出城起就憋着一肚子气,得亏圈圈拉着,不然搞不好黎太妃暴脾气上来能跟王七打起来,作为穿越人士中的一员,黎太妃显然就不是属于那种能独领风骚、大放异彩的霸气女主。 由于在现代黎太妃家境比较优越,毕业后根本不用担心找工作的事,于是每日便都宅在家里啃小说,这一朝穿越落在宫中,本以为能效仿书中前辈在后宫中大杀特杀一番,最后凭借过人的智慧与独一无二的美貌宠冠六宫,做个妲己那样的倾国祸水,只是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放眼望去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一个妃子。 先前的那些个姐妹们出宫的出宫,入寺庙的入寺庙,皇帝老儿可是的的确确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过她这瓢水貌似也是个替代品。 据她观察,这老皇帝应该是有个青梅竹马,按照剧本发展,这个青梅竹马应该已经不幸身死了,悲痛欲绝的老皇帝恰好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于是便将满腔悔意弥补在她的身上,遣散六宫,独宠一人。 说来黎太妃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是多满意,这个样子一来她穿越女的身份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吗?愁啊愁!好不容易愁到老皇帝归西了,却不想还是被困在深宫,这个剧情就委实不是她想要的了。 莫约到了晌午时分,黎太妃是实在忍不住了,扒开帘子冲着外面就喊,“停车!停车!” 众侍卫听到后,将目光齐齐投向打马走在前面的王七,王七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则来到黎太妃车架前,“太妃急着要停车可是有什么事?” 黎太妃现在是看见王七,眼睛里的小火苗就飕飕往外飘,自然不能让王七好过了,既然他硬想跟来,那也就怨不得她多做刁难了。 “哎呦!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这么长时间的坐马车吃不消呀,咱们休息一会吧?” 王七心中自是明白这是黎太妃有意刁难,不过面上仍然不懂声色,温声笑语道,“既然太妃累了,那就下车歇息会吧,左右这儿风景好,夜晚在此露宿还可欣赏夜景,只可惜这一带常有野兽出没,曾经有不少深夜来此的人,大都是被撕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不过太妃也不用担心,咱们这么多人,定是能保太妃无虞的。” 黎太妃听得后背有些冒鸡皮疙瘩,愤愤问道,“我只说要在此休息一会儿,何时说要露宿了!” 闻此,王七伸手指向半空,状似善意的解释道,“现下已是晌午过半,原本定下的日程是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往青州城内住宿,太妃既然要在此休息一会儿,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了,索性就直接再这住一晚,明日再启程,太妃觉得如何?” 见王七这么说,黎太妃倒是笑了,她怎么不知道要在青州城住宿呢!分明就是在吓唬她,当她白痴什么都不知道吗!再怎么也挂了个穿越女的身份,要是让个男二哄骗了,那她干脆去撞墙等重生好了! 凤眸斜瞥了王七一眼,黎太妃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就住一晚吧,如公子所言,正好还能赏赏夜景,来了野兽也有你们顶着。” 王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慢悠悠转过身子,黎太妃摸不准他想干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谁知王七清了清嗓子,竟扬声喊到,“太妃老人家身子骨不舒服,留下两个人在这照看,其他人立即跟我去青州城内找大夫。” 说罢,竟然还真只留下了两个人看守,其他人做势就要离开,黎太妃那叫一个气啊!这分明就是耍她的吗!她要是真不舒服,等他把大夫找来了,估计也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她已经气绝身亡,二是她已经被野兽撕扯的气绝身亡! 看着王七略带得意的笑容,黎太妃本就带笑的嘴角,这下笑得更开了!半晌才敛了笑意,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知怎的,刚才还很累,现在见了王七公子,一下子神清气爽了,歇息就不用了,启程吧!” 王七微微一笑,颔首客气道,“太妃过奖了。” 车队再次启程,黎太妃窝在马车内捶胸顿足!手腕握的嘎嘣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圈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缺心眼吧他!地球上没他同类啊!” 黎太妃还在唿哧!唿哧!的说着,半天听不到圈圈附和的声音,不由转头怒目而视,谁知看到的竟是圈圈两眼发光,一副花痴的模样,登时痛心疾首的捧着圈圈的脑袋说道,“圈圈啊!你可不能给男二迷倒!虽然男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为了剧情发展,咱们必须要矜持呀!唿!坏了坏了!王七这男二太过妖孽,卫干勋的男一地位极其不稳啊!圈圈!我觉得是时候该你家主子华丽出场了!” 圈圈被晃悠的脑仁发晕,好不容易掰开黎太妃的手,却听到这番不知所云的话,不过黎太妃说话向来如此,圈圈早就习惯了,当下抽丝剥茧问了一个比较核心的问题。 (本章完) 第57章 悲催的男二 第57章 悲催的男二 “太妃,您出场是要干啥?” 黎太妃哈哈大笑两声,神情认真道,“自然是充当女二了!不过卫干勋比我差一辈呢,想来我也做不了祸害女主的可恶小三,既然做不了最坏的,那我就做个最好的!王七这家伙就妥妥的交给我好了!” 圈圈这下懵了,她家太妃这是要做甚? 顾不得圈圈听没听懂,黎太妃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决定了,对王七这孩子,她先要动之以情,若是不成再晓之以理,所谓动之以情就是让王七移情别恋,主动放弃穆朝妘,至于别恋到谁身上,那当然非她莫属了!所谓晓之以理就是如果王七对穆朝妘实在情比金坚,那么她就要大义凛然的告诉王七,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二,不是好男二! 这么想着,黎太妃开始制定作战计划,首先就是要让王七对她有所改观,得让王七知道她其实也是可以很淑女,很娴静的,有了这么一想,黎太妃一路上那叫一个安分老实,不喊累不喊饿的,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就是一天,有时候甚至还会念上两句酸熘熘的诗文。 王七暗自奇怪,都做好了一路上要被百般刁难的准备了,哪知黎太妃竟消停了,奇怪归奇怪,这路还是要赶的,不过接下来的行程明显提快了不少,数日后,车队终是平安到达了东瀛都城苍回。 车队入城后在行宫外停下,穆四早早收到消息带着穆宸在门外等候,黎太妃一阵风的从马车内跳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幸好圈圈眼疾手快在后面扶着。 将黎太妃扶稳后,圈圈小声提醒道。 “太妃之前不是说在王七公子面前要稳重吗?怎么一下车就这样啊,王七公子看着呢。” 经圈圈这么一说,黎太妃才勐然醒悟过来,暗暗埋怨自己刚才太过鲁莽,小心瞄了眼不远处的王七,见他似乎饶有兴趣的盯着这边看,黎太妃立马直了腰背,搭着圈圈的手一步一步仪态端庄的走向穆四。 穆四看了刚刚那么一出,又见黎太妃难得的守了回规矩,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黎太妃走到穆四跟前才松了松绷着的脸皮,怒嗔道,“好你个穆朝妘!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亏我当初还为你掉那么多眼泪,你倒是在东瀛过得逍遥啊!” 穆四不想黎太妃变脸如此之快,一时没了反应,干笑两声,赔罪道,“当日事出紧急,一时也没空通知太妃,莫见怪啊,知道你来,一早就备下了桃花酿,待会咱们一醉方休。” “切!一顿酒就打发我啦?哪那么容易!咦?这孩子长得真可爱!是我干儿子吧?这么的,把他借给我玩两天,高兴了就原谅你。” 穆宸听到这迷煳了,扬起小脸笑眯眯的问道,“漂亮姐姐,我为什么是你干儿子呀?” 黎太妃见着这么呆萌呆萌的小家伙,立马顾不上穆四了,伸出两只魔爪捏着穆宸肥嘟嘟的小脸揉来揉去,“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呀?” 穆宸甜甜一笑,顿时融化了黎太妃的小心脏,这么萌的娃娃,少见!真是少见啊!看来基因的力量还是伟大的,爹妈的容貌必须百搭的有木有! “我叫穆宸,娘亲的穆,我的宸。” 穆宸,嗯!好名字!高端大气上档次呀!不过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啊?黎太妃锁眉想了想,忽然顿悟!这孩子的爹不姓卫吗?怎孩子跟娘姓了呢!哎呦跟谁姓不是姓,孩子可爱不就完了吗! 自我宽慰了一番,黎太妃的目光又瞥向了王七,这个男二很悲催呀!男主女主娃娃都有了,还这么可爱,看来他是基本没戏了,秉承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黎太妃觉得应该让男二的悲催进行到底,关于打击男二还有什么比女主的娃娃更有效呢!于是眼珠子一转,黎太妃冲着王七柔声说道,“王七公子一路辛苦了,快过来瞧瞧这娃娃长得多可爱啊!” 王七惊讶于黎太妃对他的和颜悦色,依言过来,盯着穆宸看了看,笑道,“是很可爱。” 随即又转头向站在一边的穆四说道,“故人重逢,王七甚是欢喜。” 黎太妃心道坏了!这王七也太顽强了,孩子都夸了居然还不死心,不待穆四回应,黎太妃勐的往穆四身前一挡,对着王七干笑道,“这个……若说欢喜自有小皇帝欢喜,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呀!” 可能是觉得说的不够委婉,黎太妃心思一转,又说道,“王七公子看到故人安好不应该高兴吗?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宁愿远远守护不再打扰!所以……你懂吗?” 说完还冲着王七不断眨巴眼睛,王七盯着黎太妃扑闪扑闪的睫毛看了一会,抬头浅笑道,“丹凤一双两碧潭,岸边青柳月牙弯。” 黎太妃微微怔住,随即眼波一转,扬眉说道,“不好意思啊,没文化,听不懂。” 穆四实是不知这二人是怎么对上的,为了避免黎太妃在行宫外失了仪态,穆四让旺财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又对面前的两人说道,“一路舟车劳顿,行宫内已备下客房,二位不妨先去歇息歇息。” 王七依旧浅笑,吩咐王承跟上,二人率先入了行宫,王七走了,黎太妃也消停了下来,抱着穆宸的脸蛋啃了一口后,拉着圈圈也进去了,穆四一头黑线的拿出帕子,替穆宸擦拭满脸口水,心中暗叹黎太妃还是一如当年呀! 入夜,离开了近五日的卫干勋终是回来了,路上他已经知道黎太妃到了的消息,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琅琊王七,心中虽不高兴,却也不至于再把人撵出来,左右不理便是。 到了行宫,卫干勋一路直奔住处,隔着一扇门,见屋内灯光昏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起来,不论他承认与否,穆朝妘都已成了他的一份牵挂。 轻轻推开房门,穆四正缩在卧榻上睡着了,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想来该是看书看的困了,便直接在卧榻上睡下了,卫干勋无奈一笑,放缓脚步来到卧榻边,动作轻柔的抱起穆四,轻轻放到床上,又细心的替她拉好被子,自己则靠在床边,眸中盛满笑意,片刻后穆四睁开眼睛,略有些局促的问道,“皇上何时来的?” (本章完) 第58章 别乱动我很累 第58章 别乱动我很累 卫干勋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知道吗?” 见穆四脸色微微发红,卫干勋更开心了,戏嚯问道,“刚刚朕推开门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书册被匆忙放下的声音,你说是不是朕听错了?” 穆四大囧,她确实是在卫干勋刚推开门的时候才趴下装睡的,只因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想着或许只有睡下了才不会觉得尴尬,却不料竟被他发现了。 反正也装不下去了,穆四干脆拥着被子爬起来,随卫干勋一同坐在床边。 “皇上现在回来,是不是乱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卫干勋听到穆四问这个,刚刚还带笑的眼眸突然起了冷意,怒气十足的说道,“东瀛皇室的那名遗孤带着一众乱党屯聚在歧州城内,每日纵火杀人不说,甚至还烹食尸体,昨日金戈收到一封书信,信上说三日内大罗军若不退出苍回,他们便要屠尽满城,大罗一时不退兵,他们便一起屠一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直到东瀛杀无可杀,朕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这几日朕要忙着清剿叛乱,无瑕顾你,这批叛党心思毒辣,你自己要小心,无事不要出行宫,宸儿也别让他回驸马府了,留在你身边看着,多少会放心些。” 穆四听卫干勋这么一说,心中着实震惊,虎毒尚不食子,东瀛再怎么说也是他们故都,这些人怎么会以东瀛子民的性命来要挟卫干勋,实在想不明白,穆四习惯性的偏头向卫干勋问道。 “这些人心中所想只为復国,他们不想着如何笼络民心,为何还要行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你在东瀛待了这么多年,对东瀛人的性格难道就一点也未曾注意过吗?东瀛自建国来便一直对其子民后代宣扬一种常人无法接受的精神,这种精神世世代代刻在东瀛人民的骨子里,你平时看到的他们或许都很正常,但是一旦有危及他们国家存亡的事情发生,他们骨子里的阴狠毒辣便会显露无疑,为了达到復国目的,他们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会在乎杀的是东瀛人还是大罗人,并且他们的意志还很顽强,朕曾多次想过策反他们中的一些人,却次次都被拒绝,所以若不一次将其斩草除根,等他们恢復元气后,怕是难免又要苦战一番。” 这些事情卫干勋不说,穆四还真未注意过,现在想来东瀛人确实是这样,是她疏忽了,只是没想到她在东瀛住了六年,都丝毫未曾察觉到的,卫干勋却能知道的如此清楚,想来除了思虑过人外,也少不了一番精心勘察。 这么一看,卫干勋这些日子似乎十分疲惫,眼底的青黑应该是熬夜熬出来的,果然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想到这,穆四不由提道。 “让许达去帮你吧,旋转门中的夜行杀手均能以一当十,调用起来总比军队好用些,再者他们平日里都是隐于市井,歧州城内应该也有戥使,到时里应外合总比无计可施来的要好,你觉得怎样?” 卫干勋听到穆四这么说,心中竟有些莫名的高兴,若不是在乎,又怎会为他着想这些。 穆四见卫干勋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是有所介意,刚想收回之前说的话,谁知卫干勋竟突然搂住她的腰肢,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低沉有力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穆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推开他还是不推开?然而卫干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穆四就这么任由他靠了一夜。 “别乱动,我很累。” 这个时候的卫干勋真的令人无法拒绝,没了平日里的冷漠,像极了需要被爱护的孩子,也许只有此刻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再强大的人,或许也需要一个拥抱和依靠。 时间一点点流逝,穆四渐渐麻了手臂,麻了腰肢,麻了双腿,但她却不曾动过一下,不论是出于片刻的贪恋还是别的什么,她都希望卫干勋不要过早醒来。 夜色正浓,黎太妃晚上有起来散步的习惯,刚才本打算拉了圈圈一起逛逛行宫,但是圈圈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死活要留在床上睡觉,任她如何哄骗都不肯跟着出来,无奈,黎太妃只得独自一人出来看夜景。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仿佛伸手就能碰到一般,黎太妃扬起头,目光中带着隐隐泪光,每每独自一人赏月,她总能深切的体会到何谓思乡之情,故乡啊,以前是多么的嗤之以鼻,如今又是何等的想念,也许只有久离家乡的人才会懂得,何谓故乡的水最甜,故乡的土最暖。 抹去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黎太妃摇头自嘲,像她这般无心无肺之人,竟也会触景伤情,说出去只怕她自己都是第一个不信的。 稍稍整顿下思绪,黎太妃又向前走去,一路上除了遇到几个掌灯的下人,几乎就再无人影了,这行宫虽大,夜间看起来却是朦胧一片,看不真切,黎太妃消磨了半天才打算先行回去,待明日天亮了再拉上穆四一同来看。 回去的路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不远处似有石子击落湖面的声音,黎太妃心中好奇,不由寻声而去,到了湖边才发现竟是王七在此闲坐,拂了拂嘴角不存在的胡子,黎太妃顿悟,王七这是见人家夫妻俩情意绵绵,心中悲戚,一个人跑这伤心感怀来了。 这可不好,万一跳河了怎办?越想越有可能,黎太妃索性慢慢移到河边,小心翼翼的跟王七打了声招唿。 “那个……王七公子很有雅兴啊?” 王七闻声抬眸,见来人是黎太妃,站起身后,面带笑容的说道。 “闲来无事,到此看看夜景,太妃也是来观景的吗?” 黎太妃心中感叹,这是有多伤心欲绝才会半夜来看景,她虽不愿王七去插足穆四的感情,却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流逝,想来王七此刻定是非常脆弱敏感,斟酌了半天,黎太妃才开口劝说道。 “小七呀,你说你相貌过人,才智斐然,天下多少好姑娘对你趋之若竭,你又何苦单恋一枝花呢?你喜欢她就要为她多想想,多做纠缠对你是没有好处的,你也不要想不开,一时的喜欢不代表一世都离不开,要相信往后一定还有更好的女子在等着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本章完) 第59章 你是路边捡来的 第59章 你是路边捡来的 王七看着面前一脸认真模样的女子,心中觉得有趣,有心捉弄一番,遂问道。 “明白了一点,但是大部分还是不明白。” 听王七这么一说,黎太妃思索了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决定稍微再说得直白一些,毕竟恋爱中的人,不论男女智商都不是多高。 “你看啊,穆朝妘和皇帝儿子都有了,你若是再插上一脚,那就是破坏人家家庭,这在我们那边可是要受处罚的,当然了,你有后台自是不怕,但人家皇帝也不弱啊,与其斗的两败俱伤,不如趁早与她相忘于江湖,放过不对的人,对的人也许就出现了也说不定啊,这样说你能懂了吗?” 听完这一段,王七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黎太妃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用,刚想夸上一句孺子可教也,谁知王七眸光一转,眼神投向盈满月光的湖面,轻笑道。 “太妃多虑了,王七只是觉得她是难得的有趣之人,并没有别的想法,且王七此生不复嫁娶,天下的好姑娘再多,也与我无关。” 说罢,礼貌一笑,转身离去。 黎太妃盯着那抹月光下翻飞的衣角看了半天,末了才一摸鼻子,惊叹道。 “原来名满天下的王七公子竟是个断袖!罪过,罪过……” 二日清晨,穆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被窝里,卫干勋早已不见了踪影,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心中竟不由为他担心起来,东瀛人如此不择手段,他的处境该有多艰难。 撇下心中担忧,穆四收拾一番后,来到黎太妃住处,黎太妃一早便起来了,现下正穿着一件十分怪异的衣裳,在院中摆着各种怪异的姿势,见穆四来了,身下动作不变,口中招唿道。 “你先坐,我做操呢,这叫有氧运动,每天早晚各做一遍有助于身体健康,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不收学费的。” 穆四见她做的虽有些怪异,不过却十分有趣,不觉想要尝试一下,遂点头说好。 听到穆四愿意学,黎太妃咂咂嘴夸赞道。 “不错!有眼光,我平时要教圈圈她都不学,还是你识货,要知道这可是我家乡那边下至幼童,上至老人都天天在练的,不说能延年益寿,对咱们女子来说也是可以塑形美体的!这样,我先做一遍,你认真看着,然后我再一节一节教你。” 说罢站在前面开始伸胳膊伸腿,又蹦又跳的,一遍做完后,穆四算是明白为什么圈圈不愿意学了,得亏是她一个人做,要是一群人一起做,那不就成群魔乱舞了吗。 因答应了黎太妃要学,所以即便现在后悔了,穆四也得继续学下去。 体谅穆四是第一次学,黎太妃放慢了节拍,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带着穆四做,但是因为穆四的裙子太长,总是会一不小心绊到步子,于是做到一半黎太妃停了下来,拧着眉毛盯着穆四的衣裙看了半晌,才冲着圈圈说道。 “去把我上次做的那套衣服拿来,别拿错了,是跟我身上差不多的那件。” 圈圈同情的看了穆四一眼,忙跑去拿衣服。 黎太妃趁着这会儿功夫走到一边端起茶杯勐灌一口,回头见穆四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这才解释道。 “你这衣裳不合适,我让圈圈去给你重新拿一件,那衣服是我画出来让内务府按样子做的,全天下仅此两件别无二家!穿起来可比你身上这一层层衣裙要舒服。” 正巧圈圈拿来衣服,穆四到屋内换了后出来,黎太妃不由眼前一亮,赞叹道。 “啧啧啧!不错!真不错!这衣服不赖吧?” “嗯,虽然看着有些怪异,可穿在身上却无比合身,确实比衣裙要干净利落,穿这个打一套拳,一定十分尽兴。” 黎太妃听闻穆四还会打拳,立马兴奋的让穆四打一套看看,穆四自然不会拒绝,来到院子中间后,两腿分立屈蹲于两侧,手臂缓缓抬起,一切都极尽舒缓,就在这时拳风突然一变,拳势凌厉,招招带风,看得黎太妃目瞪口呆。 待一套拳打下来后,穆四一个空翻落地,冲着黎太妃笑问道。 “献丑了,太妃觉得如何?” “极好!极好!之前听人说你自幼随父征战沙场,原还有些不信,现在算是心服口服了,真真是极好的!”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穆宸奶声奶气的叫喊声。 “娘亲,你在不在?宸儿带财叔来找你了!” 院外,旺财一头黑线的看着怀中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的小人儿,明明就是他抱着他来找娘的,怎么到了他嘴里还成了他是被带的那一个。 黎太妃听到穆宸的声音后,立马两眼放光的冲到院外,揪着穆宸肉嘟嘟的小脸就不撒手。 穆宸自觉现在是毫无形象可言了,两只大眼睛里面蓄满泪光,心中悲戚的喊到:这个漂亮姐姐怎么总喜欢揉人家的脸…… 好不容易黎太妃放了手,穆四过来看着一脸委屈的穆宸,竟还笑了起来,这下穆宸不委屈了,直接改发怒了,跺着小短腿冲穆四大喊道。 “娘亲!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闻言穆四笑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回了句。 “不是,路边捡来的。” 穆宸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拽着穆四的衣袖左右摇晃,嘴里反覆说着。 “是娘亲生的!是娘亲生的!路边哪能捡到我这么可爱又听话的宝宝!” 穆四被晃悠的晕了,妥协道。 “好好好,你是亲生的,现在能说说你这一大早不赖床,急着来找娘亲是干嘛的了吗?” 穆四这么一问,小穆宸才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当下殷切的目光盯着穆四哀求道。 “娘亲,咱们去看看灼儿吧,大家都说舅母去了很远的地方,灼儿一个人在家多孤单了,宸儿想去陪陪她。” 说来,穆宸和灼儿一向不对盘,两人只要见面就没有不吵不闹的时候,怎么这会穆宸倒关心起灼儿了?穆四心中奇怪,干脆就直接问了穆宸。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吗?上次还说再也不要理灼儿了,怎么这会又要去陪他?” (本章完) 第60章 对他的感觉 第60章 对他的感觉 “因为今天早上坏大叔来看我了,他说英雄都要能够帮身边的人解决困难,要有一颗勇敢的心!然后宸儿就想了想有谁需要帮助,可是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灼儿需要帮助了,所以娘亲咱们去帮灼儿吧?” 坏大叔?卫干勋?他不是一早就走了吗,怎么会还有时间去看宸儿。 见穆四一直不说话,穆宸等的不耐烦了,开口催促道。 “娘亲好不好啊?咱们去吧!去吧去吧!” 放下心中所想,穆四也是想去看看灼儿的,于是同黎太妃告别后,穆四带着穆宸乘马车来到驸马府,进去后直接让穆宸去找灼儿,穆四则寻了她大哥在离两个孩子不远的地方谈话。 看着大哥这些日子明显削瘦不少的身形,穆四不免有些担心。 “大嫂的离开已经不可改变,大哥不要太过伤心了,总要为灼儿想想,她还那么小,需要你的照顾。” 提到灼儿,穆朝靖不由看向远处正和穆宸玩的不亦乐乎的女孩,这大概是几天来她最开心的时候了,也许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好,因为对莞尔的愧疚,甚至都不敢面对这个女儿,现下想来,灼儿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正是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候,而他却还一味躲避。 看出了大哥又在自责,穆四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如果当初她大哥能稍稍为大嫂想想,或者在做事时能同大嫂沟通一下,那么大嫂可能也不会选择离开,可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逝者已逝,活着的人难道不应该好好反省,更加珍惜身边所拥有的吗。 远远的看着灼儿还能这样开心玩耍,穆朝靖也算放心了,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穆四,穆朝靖开口关心道。 “皇上没为难你吧,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大哥说,再不济还有父亲,咱们这一家子男人怎么也顾得你周全。” “没有,大哥不用担心,只是现在东瀛皇室异党闹得这么凶,大哥觉得他这次去会不会有危险?” 其实这个问题她昨晚是想问卫干勋的,但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早他走的又早,所以一直就没有问的机会。 “皇上亲自过去怎么说都还是有些风险的,不过因为早就料到敌人的狡猾毒辣,皇上已做了部署,不出意外当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穆朝靖这么说,穆四悬了半天的心终是放下了,刚想抬头说声谢谢,却见他大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她,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见她一脸疑惑,穆朝靖才说道。 “你好像很关心皇上?这次带宸儿过来,应该不单单只是想看看灼儿吧。” “有吗?我只是随口问问,大哥别多想了,我去看看灼儿。” 穆朝靖眼底一片了然,看着明显有些慌乱的穆四,心知这个妹妹还是在躲避,就像他对婉尔一样,明明已经深陷其中,却还一味的彼此伤害。 穆四原本平静的心,因她大哥的一句话搅得现在是颇不宁静,满脑子都是昨夜里卫干勋疲惫无害的面容,为了不尴尬,穆四也不等她大哥再说话,脚下一转就匆忙朝着穆宸的方向走去。 穆朝靖面上带着轻笑,对着穆四离去的背影略摇了下头,浅声叹道。 “别像大哥一样,错过了才后悔。” 穆朝靖至今都忘不了东皇莞尔跟他说后悔的样子,那种无奈至极的语气,时常回响在他耳边,她说:可是我悔,我好悔嫁你。 他又何尝不悔呢,亲眼目睹着她的离去,他才知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就习惯了有她的日子,只是他醒悟的太晚,直到她闭上双目,他都没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就这么任由她没了气息。 穆四带着宸儿和灼儿玩了一阵子后,眼看着时间不早,跟她大哥道别后,带着穆宸回了行宫,刚下了马车就有人过来说翟先生来了,现在正在宸儿院子等着呢,穆四见此只得让一脸可怜状的穆宸先去见翟先生。 一晃卫干勋离开已有数日,这日天气晴好,穆四一人在行宫内随意走着,那日穆朝靖的话说的她有点不知所措,关于对卫干勋的感觉她似乎一直都处于逃避状态,许多人好像都认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可是她却知道卫干勋会这样对她都是因为出于愧疚。 这个认知一直让她不愿对他多抱幻想,就像当初她能跪下求卫干勋放过她二哥但却坚决不会弯腰一样,现在她也能向卫干勋低头,但是却绝对不会仗着他的愧疚来换取感情,这是底线也是骄傲,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又是一年春满园,天气还有些微寒,行宫内不少梨花都已开尽,现在正是梨花雨落,纷纷扬扬的时候,穆四凝神看着眼前不住飘落的梨花,心中亦是无限感慨,自打她当日随父亲离开西垂,这一晃也是七八年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也真是岁月弄人,只是卫干勋……当初也确实没想到日后竟还会有这么多的牵绊,只是不知无人时,他是否也会像她一般感慨良多。 眼前景色煞是迷人,穆四看的入神,竟连王七来了身边都未曾察觉,直到王七出声,她才勐然回神。 “雨落芳春佳人笑,王七唐突了。” 侧目微瞥了眼身旁不请自来的人,穆四笑着问道。 “王七公子这些日子都住在行宫,打算什么时候回大罗?” 自打送黎太妃来了行宫后,这王七便一直赖着不走了,虽说住的也不是她家,但他与黎太妃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的,她也是不得消停的,尽管王七一直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可耐不住黎太妃一见了他就跟打鸡血似的,根本停不下来呀。 只是王七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见眼前梨花翻飞,只回问道。 “当日咱们似乎也是因这梨花结的缘?” 知他说的是当初同行入京时,她托王承赠与他的一束梨枝,穆四点头笑道。 “不错,记得当时我还曾向公子讨过一杯茶喝。” “想必那茶最后该不是入了你口吧。” 穆四奇怪了,茶确实不是她喝的,而是赏给了旺财,只是王七是如何知道的,看出了穆四的不解,王七浅笑着说道。 (本章完) 第61章 他回来了 第61章 他回来了 “在王七眼中,你一直都有自己的骄傲,当日赠茶并非王七诚心,你自是也看出来了,依这些年王七对你的认识,西垂穆朝妘怎屑那区区一杯茶水。” 穆四倒不知王七会如此了解她,当下客气一笑。 “能得王七公子夸赞,穆朝妘也算是不枉与公子相识一番。” 看着明显有些客气疏离的穆四,王七再次笑了,仍是浅笑,只是这次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穆朝妘,这么称唿虽有些不礼貌,但我知道这是你唯一能接受的一种称唿,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你是一个很善于变换自己性格的人,对待不同的人你总有不同的态度,如对亲人朋友你永远豪气十足,对敌人你永远不留情面,对不相干的人,或者是像我这样不太熟悉的人,你有的仅是客气疏离,而唯独一人,你不知该如何对他,在他的面前你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软弱和依赖,这个人王七不说你也该知道,不知王七说的对否?” 卫干勋,不由自主的软弱和依赖,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知所措,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王七说的不假,只是这又如何,这些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再来提醒。 看出了穆四眼底的抵触,王七浅笑着解释道。 “不用这样看着我,王七不过说出了你心中最不愿承认的事实罢了,天地之大,王七不敢说走过多少山川古迹,却也真的见过不少人生百态,如今见你执着于无谓的臆想,而不愿去承认心中真正所想,哪怕出于旁观者的角度,王七也想提醒上一句,人生短短数十年,能留来后悔的时间真的不多,你何不认真想想什么才是你真正所想的。” 行宫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阔别多日,卫干勋一身玄色黑衣,风尘仆仆的自马车上下来,峑福自另一边跳下马车后急忙过来搀扶,卫干勋见此,微微抬手说了句“不用。” 峑福闻言当真收了手,只是紧跟在卫干勋身边,样子依旧恭谨,入了行宫后,见四下无人,才瞥着卫干勋略显僵硬的左手,低声调笑道。 “手都差点废掉了,还这么硬撑,少装一会儿酷,家里的媳妇也跑不了。” 听峑福这样说,卫干勋也不生气,只是微微提高了语调,状似无意的说道。 “跑不了总比没得跑要好。” 这句话算是抓到峑福的痛脚了,因平日里峑福总给人阴气森森的感觉,干的也都是些众人眼中坑害忠良的事,再加上一个太监总管的头衔,如今眼见着奔三十的人了,却连个媳妇都没有,每次峑福一想到这都忍不住暗叹自己当年识人不清,怎么就误上了卫干勋这条贼船,而今更是被他拿没媳妇这事来明嘲暗讽。 卫干勋倒不在意峑福此刻投向他的鄙视眼神,嘴角略带薄笑,吩咐道。 “明日你亲自回趟大罗,穆朝妘晋皇后的事趁着这几天准备一下,东瀛的那个遗孤一旦确认已死,朕便会带着她们母子二人回去,到时朕不希望听到任何异议之声。” 闻此,峑福似早有预料一般,轻哼一声,语带嘲讽的说道。 “哼,几年前还听谁谁谁说过,这天下间唯有江山社稷入得他眼,怎么如今倒愿意为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违了?穆朝妘乃已故皇后,你现在要我告诉朝堂百官说她死而复生仍继皇后之位,可曾想过百官要如何看你,外番要如何看大罗?” 峑福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卫干勋似乎并不在意,只戏嚯的看着他。 “你的本事朕还是知道的,至于百官如何看朕,外番如何看大罗,这些朕并不在意,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又以何平衡朝政,广结外番?再者,大罗如何与外番又有何干?” 峑福本就没想多劝,再看卫干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只得点头应下,只是心中不免想着卫干勋有些过于急迫,你想让人家当皇后也要看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呀。 心中正想的得意,却见一直走在前面的卫干勋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如炬冷冷望向前方,脸色更是阴沉的让人站在三里外都能感到寒气逼人,峑福心道这准保是看到什么堵心的了,不然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给刺激成这样了,不觉踮起脚尖朝卫干勋注视的方向看去。 果不出所料!这场面哪是堵心呐,搁皇上面前这就是闹心啊!瞅瞅这漫天梨花飞舞,白衣公子与蓝衫佳人默默对视,说的什么倒听不见只是光看样子就十分般配,峑福心道难怪前一刻还笑得春风满面的男人,一下子就冷了脸面,换成是谁看到自己女人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也高兴不起来呀。 静静望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卫干勋心中是几乎克制不住的怒火,可他还是握紧了拳头不断压制,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应该是冷静自持的,可眼前这一幕太过和谐,和谐到让他有些害怕,她们那么融洽,他的位置又在哪里?比起面对他时的小心谨慎,现在的穆朝妘才是最舒心愉悦的吧。 终于,卫干勋松了拳头,挺利的眉毛斜入鬓角,狭长的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再次迈开步子是朝相反的方向离开,峑福暗叹一声,紧跟其后,直到那一对男女的身影没入竹林,才听到卫干勋冷凝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封后的事不必准备了,你也不用跟过来,自去忙吧。” 闻言,峑福缓缓停在原地,望着卫干勋孤绝的背影,不由再次叹息一声,他三十无妻又如何,旁观者一眼就看清的事,他们这些深陷其中的人,兜兜转转一大圈不是还没弄明白吗。 卫干勋走后不久,穆四借口要去看穆宸也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乱如麻,大哥的话,王七的话……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对卫干勋的感情不一样,那么她呢? 如王七所说,在卫干勋的面前她永远不知所措,外人眼中风轻云淡的她,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只懂退缩的女人罢了,可是穆朝妘何曾如此懦弱过。 如果一开始可以不断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那么一旦明白心中真正所想,我怎么还会任由自己再逃避下去,卫干勋,这才是穆朝妘。 (本章完) 第62章 把他当什么 第62章 把他当什么 明视本心以后,穆朝妘突然感觉一直堵在心口的大石一瞬间烟消云散了,管他是不是愧疚,她只相信努力才会有结果,不战而降可不是她的风格! 带着昂扬的斗志,穆四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穆朝妘,豁达,勇敢,无畏,坚强,她还是那个能和一帮子士兵嬉笑怒骂,喝酒吃肉,畅谈理想的穆小将军! 当穆四把对卫干勋的感情想通后,一路上都是带着笑颜回到的住处,只是进到屋里后,她才惊喜的发现,原来卫干勋已经回来了,这一刻竟有些热泪盈眶,虽然他离开了只有短短几天,可是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卫干勋自回来后便一直坐在屋中,他在等穆四,也在等他们之间的一个结果,经过漫长且煎熬的等待,穆四终于回来了,只是进门时嘴角那丝上扬的弧度,深深的刺痛了卫干勋的眼眸,一瞬间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很快乐,是和另一个男人,那么他呢?他又算什么?阻断他们幸福的刽子手吗? 可是他怎么甘心她在别人身边笑得肆意!不是说帝王无道吗!既然无道,何来多情!得不到也要毁掉!可是,若他能下得了狠心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狼狈。 穆朝妘,每个人都有一个劫,而你就是我的劫,割舍不掉却也不可战胜的劫。 穆四自进屋后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沉闷,卫干勋静静坐在床边,明明知道她进来了,却连眼皮都不曾翻动一下,冷漠的让人不敢靠近,踌躇许久,穆四终是选择先开了口。 “皇上……” “今天我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待罪之身,可以说了。” 卫干勋突如其来的打断令穆四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选择性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前。” “一直坐在这?” “嗯。” “你……没有,乱党的事情解决了?” “差不多。” “哦。” 卫干勋的冷漠最终令穆四没了言语,明明是想关心他有没有事,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他总有本事让人满腹话语都不得而出。 等了片刻,见穆四不再出声,卫干勋依旧低垂着头,只沉声说道,“你的问题都问完了。” “啊?” “那也该我问问了。” 卫干勋的问话没头没脑,穆四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愣在原地,卫干勋微微抬头侧目,清冷的眸光瞥向穆四。 “过来。” 穆四依言过去,卫干勋这才又道。 “是我做的太少吗,六年前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六年后也一样可以是吗。” 穆四再次无言以对,今天的卫干勋太过奇怪,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看在卫干勋眼中,她一言不发便成了默认,一时心中更是愤然,厉声问道。 “你知道我有多恨吗!你把我当什么?” 卫干勋的目光太过凛然,咄咄逼人的气势,让穆四好不容易坚定的决心,一瞬间崩溃殆尽。 冷眼旁观穆四一副颓然的模样,卫干勋将目光移开,强压下心中苦涩,声音极尽疲惫。 “那么多女人唯独你穆朝妘令我一忍再忍,可你为什么不能回应我哪怕一点。” 一忍再忍,你也说了只是忍。 穆四心中百般无奈,他对她终究也只是忍,那她还有什么可努力的呢,他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将他当什么,从始至终他的心中又何曾有过她的位置,他说六年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可是当她犹豫着向他求情时,他是怎样做的,天下与她,在他的心中从来都不存在着选择,在天下面前她穆朝妘又算什么? 心中悲戚,面上则愈加平静,指甲缓缓嵌入手心,溢出的丝丝疼痛比起心口的空洞是何等的微不足道,挣扎许久,穆四的嘴角几番开合才终于问道。 “你不也只是因为愧疚吗,因为愧疚而对我一次次的容忍,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多想吗?你说你恨我,可我又有多恨你!即便日日告诉自己不去想,没关系,可我也仍恨了你六年,你问我把你当什么,即便我把你当夫,你又何止是我一人的夫?” 闻言,卫干勋漠然的眼神投向穆四,迸射出丝丝冷意,因着心中早已怒火翻腾,所以卫干勋并没有听出穆四这番话中的深意,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女人,卫干勋不由自嘲一笑,他为她抛下一切骄傲,如同普通男人一样吃醋发火,可她呢?也是,她又不爱他,自然可以风轻云淡,敛了嘴角一丝自嘲的弧度,卫干勋冷然质问。 “穆朝妘,如果一开始只是愧疚,那么六年的愧疚累积下来的习惯你说是什么?我从未想过江山社稷以外的东西,可偏偏你来了,来的在我意料之中,走的却又亦乎决绝!你是没有心才看不出来吗!愧疚,愧疚会令我六年寝食难安?愧疚会让你的一颦一笑萦绕在我心中日日不散?愧疚会让我放下朝政不稳的大罗,找了一个最冠冕堂皇的借口马不停蹄的赶来东瀛?愧疚会让我在见到你的一霎那,不管多恨都感谢你还活着?穆朝妘,你的心在哪里!” ‘啪’嵌入手心的指甲终于不堪重负的断裂开来,穆四几乎感觉不到指尖钻心的痛意,她现在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无措的眼神紧紧盯着卫干勋,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愧疚那是什么?他这番话又算什么? 穆四的沉默于卫干勋而言无疑是导火索般的存在,竭力克制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本章完) 第63章 她不见了 第63章 她不见了 勐然发力将穆四拉入怀中,借着冲力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整个动作快的惊人,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待穆四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卫干勋已经开始在粗暴的撕扯她的衣裳,随着衣衫被一件件扯碎,卫干勋的目光愈加冷酷,穆四虽拼命挣扎,却丝毫挣不脱禁锢在腰间岿然不动的手臂,惊慌失措之下竟是泣不成声,灼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打在卫干勋僵硬的手指上,一瞬间卫干勋停下所有动作,只狠狠低头咬上穆四精致的锁骨,随着力道的不断加强,口舌中渐渐弥漫出丝丝血腥味,直到血气蔓延开来,卫干勋才咬牙切齿的说道。 “穆朝妘,最痛的不是一瞬间涌上的痛意,而是起初并不在意,却在日后随时间积淀下来,堵在你的心口,不痛不痒但时刻存在,且日日加剧的一种你自己都道不明的感觉,若是某一天它爆发出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痛,痛过后就是我现在对你的感觉,恨!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却终是……不愿再如此痛上一回。” 锁骨上的疼痛令穆四几乎分辨不出卫干勋语气中的颤音,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只是她没空去在意,强忍着痛意,穆四急急开口。 “我没有……” “穆朝妘,曾想过我们之间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走的,想尽办法讨好我,让我对当年的事既往不咎,你是皇后宸儿便是太子,另一条是我走的,折磨你到底,直到你死或我死,食你之肉,饮你之血,不老不灭!不死不休!可我知道你不会选择第一条路,而我也坚持不了第二条,所以……我放你走,带着宸儿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们的第三条路,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就当卫干勋从未遇见过你!” 穆四的话只说了个开头便被卫干勋打断,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下的决心,不希望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全盘推翻,如果说弥补,那么他唯一能弥补的大概就只有放她离开。 话音落,卫干勋起身,没有半丝犹豫转身离开,连再次开口的机会都不曾留给穆四,他怕她的一句话会让他再次忍不住伤害她,所以与其说他是离开,不如说是逃开。 卫干勋走后许久,穆四才笑着合上眼睛,原来她不是单相思,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不过这个男人也太霸道了,怎么就不让她把话说完呢,做皇帝的难道都这么专断独行?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穆四才爬起来换了身衣裳,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件实在惨不忍睹,倒有点像……狗啃过的……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借她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拿到卫干勋跟前说道的,只是接下来要干嘛呢?去找他来场深情反告白?不行,锁骨上的牙印用水冲过后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怎么可能这样便宜了他,嗯!晾他一阵子,不是说让她走吗?好呀,就走给他看看! 二日清晨,卫干勋煎熬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再去看看穆四,也许她并不想走呢,再者昨日也是他太冲动了。 来到穆四住的院子后,卫干勋又有些驻足不前了,越是接近就越忍不住担心屋中空无一人,如果她早就走了呢? 在院中踌躇了许久,卫干勋还是推开了房门,当屋中布置映入眼帘时,卫干勋的脸色瞬间失落下来,果然,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缓缓抬步迈入屋内,空气中有淡淡馨香涌入鼻中,卫干勋贪婪的轻嗅着,仿佛那人还在一般。 旺财自外面进来时,就见卫干勋一个人闭着眼睛站在屋中,那模样好像在闻着什么,因为好奇,旺财也跟着悄悄吸了口气,没什么啊?再吸一口,还是没什么啊?那皇上到底闻什么呢? 卫干勋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好奇神色盯着他看的旺财,正待将人赶出去,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语气急迫道。 “你在这里那她呢?” 旺财乍听卫干勋问话,头脑愣了一下才反应到她是谁,随即回道。 “小姐啊?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这不刚来吗,皇上一早在这难道不知道小姐在哪吗?” 见旺财的样子不似说假,卫干勋这才又问道。 “你真不知道?她没走吗?” “奴才是从小少爷那回来的,小少爷都在这,小姐能走哪去,怎么?小姐不见啦?皇上您可别吓奴才!” 看来旺财是果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宸儿也在,那她肯定不可能一个人走掉,那么人去了那里?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卫干勋顿时焦急了起来,强行稳下慌乱的心跳,疾声对着旺财吩咐道。 “你立刻去通知所有人将行宫里里外外彻底翻上一遍,不论是谁只要有她的消息,立马带过来问话,还有,再派个人去金戈那传话,就问他歧州城内围剿乱党时,那名皇室遗孤有没有抓到,算了!就让他亲自过来一趟,务必要快!若是朕猜的不错,你家小姐大概等不了多久!” 旺财闻言明白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问一句他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现在他只能完全相信卫干勋。 旺财匆忙离去后,卫干勋缓缓握紧拳头,眼眸中投射出阵阵寒意,眉头紧锁,面容沉峻。 斩草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只是你若敢伤她分毫,来日朕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离旺财去传话已过了半天时间,卫干勋等得愈加焦躁不安,东瀛的那名遗孤惯是心狠手辣,她若落在那人手里,多半是凶多吉少,这一刻倒是宁愿她是赌气离开了,再多的不甘与不舍,比起她的平安来,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终于,在卫干勋等的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旺财领着一个下人模样的中年人一路小跑过来,那人进屋后正要跪下,卫干勋一摆手,沉声说道。 “不必了,你知道她的下落?” 那人见卫干勋一副焦急的样子,知道事态严重,就又把跟旺财说过的话同样跟卫干勋说了一遍。 “小的是行宫里门房处的下人,今早天刚亮,就来了个小姑娘说找她姑母,那小姑娘还说她叫东皇穆灼,她的姑母是穆小姐,小的看那姑娘不似说谎,就去帮着通传了一声,穆小姐听过后就直接跟着小的去了门口,二人见到后就在一边说了一阵话,随后穆小姐就跟着那小姑娘走了。” (本章完) 第64章 是东皇莞尔 第64章 是东皇莞尔 卫干勋听完后,眉头紧皱,又问了一句。 “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吗?” 那下人回忆了下,摇头回道。 “离得远,实在听不见,只是看穆小姐的样子似乎十分震惊,走的还很匆忙。” 东皇穆灼只是一个小孩子,穆朝靖怎么可能让她独自出门。 想到这,卫干勋阔步朝外走去,边走便对旺财吩咐道。 “朕现在去穆朝靖府上,你在行宫外等着,若是金戈到了,让他立刻前往驸马府。” 话音落,人已是走出了院子,旺财将卫干勋吩咐的话牢牢记住,一刻不敢耽搁,拉上那个门房下人就朝行宫大门处跑去。 卫干勋出了行宫后,一路策马飞驰直奔驸马府,到了地方后不等马停稳,一个翻身跃至马下,径直闯入府内,一路上有丫鬟小厮见到他都吓得赶忙躲到一边跪下请安,卫干勋对这些人视而不见,直到入了正厅见到穆朝靖才微微调节气息,沉声问道。 “穆朝妘是不是在你这?” 穆朝靖一大早就不见女儿,正急得要让人掘地三尺,现下卫干勋又来问他要人,当下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急切问道。 “四妹又怎么了?臣并不曾见过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早上门房来说东皇穆灼到行宫找了她,二人一同离开,距现在已过了大半日,若是你也不知去了哪,那估计就只有一种结果了。” 穆朝靖闻言心中一惊,灼儿一早就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去找了四妹?她一个四岁孩童如何认得去行宫的路,若真是灼儿去的,那她们俩现在又在哪,越想心中越是焦急,穆朝靖不由看向卫干勋,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东瀛的那个遗孤可能还活着,若朕猜的不错,她这次应该是打算破釜沉舟了,大概是想着借她要挟于朕。” 关于遗孤的事,穆朝靖也略有耳闻,最近的几起暴乱皆出于她手,足可见此人心性之狠毒,老皇帝对她也瞒的确实严密,竟无半丝风声传出,这事委实来得太过突然,虽事先也曾提防,竟还是让她钻了空子。 一时间二人都不再说话,均各自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管事匆匆跑进正厅,对着穆朝靖急急说道。 “灼儿小姐回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穆朝靖连忙站起来朝外走去,在门口正好同往里面跑的灼儿撞上,灼儿被反弹的差点坐到地上,幸好穆朝靖眼疾手快及时拉了一把。 穆灼站稳后揉了揉撞疼的小鼻子,皱着脸埋怨道。 “好疼啊,爹爹走的那么快干嘛。” 穆朝靖见女儿当真安全回来了,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下,只是见回来的只有灼儿一人,又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姑母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听到姑母,灼儿似乎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仰着笑脸欢喜的说道。 “爹爹!灼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娘亲回来了,灼儿是和娘亲出去的,娘亲还说她想姑母了,让灼儿去把姑母找出来,可是姑母出来后娘亲就不理灼儿了,不过娘亲说了,只要灼儿乖乖回家,娘亲就还会来看灼儿!爹爹,爹爹!你去把娘亲找回来好不好?灼儿想娘亲了。” 卫干勋听完灼儿的话后,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东皇穆灼身上流有东皇家的血脉,那些人能在利用完她以后放她离开,可她怎么办,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穆朝靖似乎也想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语气不由有些严肃的向灼儿问道。 “灼儿再仔细想想姑母是被谁带走了,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回来,你不可能看到你娘亲的。” 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娘亲却被告诉说不是,还被爹爹这样凶的问话,灼儿一时又委屈又气愤,生气的冲着穆朝靖嚷嚷道。 “才不是呢!那就是娘亲!灼儿不要和爹爹说话了,爹爹是坏人!” 说完就赌气跑开了,穆朝靖虽无奈却也担心女儿再遇到危险,吩咐管事跟上看着,自己则来到卫干勋跟前,担忧道。 “莞尔是臣亲眼看着下葬的,骨灰现在都还在祠堂中放着,可灼儿信誓旦旦的说是她娘亲,难道人还能起死回生不成?即便真的是莞尔,以她的本性也做不出那么多恶毒之事,四妹这次只怕……” 穆朝靖没有说完只怕什么,然卫干勋却是知道的,她若真落到那些人手中,也只怕凶多吉少了。 为今之计必须要快点找到人被带到哪里去了,卫干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愈加焦急,此刻多耽搁一分,她便多一分的危险。 好在金戈来的不慢,除了带来歧州城的消息外,还带来了一封信,见到卫干勋后,他才将信拿出来解释道。 “这是末将动身前收到的一封信,送信的人已寻不见踪影,末将还未曾拆封。” 卫干勋闻言接过信拆开,匆匆瞥了几眼后转递给穆朝靖,穆朝靖看过后,挣扎许久才劝道。 “皇上不能去,既然知道了人在城隍庙,臣自会竭尽全力去救四妹,只是皇上万万不能去冒险,他们这样做,明显就是已经设好了局,若入局,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穆朝靖说的,卫干勋何尝不知,信上已经点明了穆四被他们关在城隍庙,并且他们只允许卫干勋一人前往,说是多带一人,穆四的命怕是就不保了。 虽然明白此行凶险异常,可卫干勋还是站起身来,坚定的目光望向穆朝靖,口中不容置疑的说道。 “若是连妻子都不能保护,那朕也妄为天子了!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她都是大罗的皇后,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朕都不会再放她离开!” 金戈心知他心意已决,给穆朝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卫干勋说道。 “皇上可以先去牵制他们的注意,末将会在后面带一对暗卫埋伏在城隍庙四周,一旦情况有变也好及时应对。” 闻言,卫干勋点头,示意金戈先去布置,待金戈走后,卫干勋也准备动身前往城隍庙,穆朝靖见此纵身拦在门口,坚定不移的说道。 (本章完) 第65章 他一定会来 第65章 他一定会来 “皇上执意涉险,臣知多劝无用,只是臣身为人兄,断没有妹妹遇危哥哥却置身事外的道理,所以臣恳请皇上允许臣同去,不论结果如何,多一个人总也多一分胜算。” 卫干勋不愿多浪费时间,见穆朝靖态度强硬,为了不僵持下去,只得应下,二人这才牵了马,一路驰骋,直奔城隍庙而去。 睡梦中穆四悠悠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应该是被蒙了眼睛,想尝试着动动手脚,却发现全身皆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心下不由一沉,仔细回忆才想起事情的经过来。 早上她刚穿了衣服准备去看宸儿,顺便再带着宸儿到大哥家住上几天,也叫卫干勋急上一急,谁知门房突然来传话,说是外面有个叫东皇穆灼的小姑娘要找她,顾不得想太多,匆忙收拾了一下就赶着去见灼儿,结果一问才知灼儿竟说她见到了娘亲,且她过来就是因为她娘亲想见自己,所以她才来寻,可是大嫂早已去世多日,难道也是同自己当日一般假死吗? 心中愈加好奇便随了灼儿一同离去,谁知半路上来了一伙人用迷香迷晕了她,灼儿也不知哪里去了,再醒来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穆四不经暗自思索,究竟是谁利用灼儿将自己骗了出来,难道真是大嫂?可是这怎么可能,当日的骨灰是她同大哥一起收集起来放进盒子中的,大嫂怎么可能还活着。 正想的入神,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门轴摩擦的声音,穆四心知是有人来了,顿时敛下心神,专心致志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来的似乎不止一个人,听脚步声应该有五人左右,这些人脚步轻浮,内功应当极高,想必当时即便不用迷药她也是无法成功脱困的。 穆四猜的不错,来人确实有五个,四男一女,看样子四个男的皆以那个女的为首,几人进来以后都不曾出声,四个男人在离门口不远处站定,那女子则冷眼绕着被绑在凳子上的穆四转了两圈,最后在穆四正前方站定。 良久,那女子缓缓抬起手臂,纤白的手指粗暴的扯下覆在穆四眼睛上的黑布,双手环胸,带着冷笑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穆四。 突如其来的刺眼阳光令穆四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眸,身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当看清这人的长相后,穆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不就是她大嫂吗! 震惊过后,穆四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道,“大嫂是你吗?你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那女子闻言不由冷笑,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恨意,森然冷酷的咆哮道,“东皇莞尔,所有人都只知道东皇莞尔那个没用的女人吗!告诉你!那个女人死了!早就已经死掉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东皇未央!只比她晚出生一个时辰的东皇未央!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东皇莞尔了!” 穆四心中微惊,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讶异,难道面前的这个东皇未央和大嫂竟是双生子!只是怎么从未听闻过? 东皇未央凝眉冷视穆四不愿相信的眼神,似又回想起什么一般,语气讥讽的笑道,“怎么?不信?你不知道双生子在东瀛皇室是煞势的存在吧,东瀛皇室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双子现,国运灭’但凡是有双生子出现,国家就会面临运势衰颓的危险,所以双生子向来是不被认可的,所有双生子都要在出生后即刻被处死,当年我同她被生下来后本也逃不过一死,只是母妃苦苦哀求,又加上父皇已年迈,膝下却不曾有一位公主,故此先出生的东皇莞尔成了东瀛皇室唯一的一位公主,而我,与她同样的血脉,同样的面容,却终日只能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宗庙内,每天听着所有人夸赞着东皇莞尔如何如何,却都不曾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东皇未央!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牺牲了我所有一切换来的人,却因为你们这些人落得横死,要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恨!恨她懦弱无能!更狠你们冷酷残血!” 听完这些,穆四竟对这个近乎疯癫的女子多了丝同情,她也不过是个被牺牲的可怜人罢了,只是她万万不该因恨成魔,做下那么多错事。 东皇未央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复又开口嬉笑道。 “咱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帝王之情怎样,事先我已派人给卫干勋递了信,要他独自一人前来救你,这是一个死局,他不会不知道来了以后只有死路一条,若他还肯过来就说明他心中有你,若他不过来,就说明你对他而言也不过尔尔,到时我再送你上路,入了地府要记得告诉阎王爷向他索命,怎样?敢不敢赌?” 看着东皇未央一脸笃定的样子,穆四牵起嘴角微微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赌!他一定会来,只是你今天若伤他一丝一毫,但凡日后我穆朝妘还有一口气在,倾我所有,也定要你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入穴!你不是恨莞尔吗?那就让你曝尸在莞尔坟前,让你看看她华盖覆身,子孝夫慈,而你只一席竹简裹身,受尽世人唾骂,我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尽管来试!” 东皇未央明明气的脸色发青,却仍克制怒气,邪佞一笑,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你说他一定会来,那么不妨就送你们二人一同去死如何?黄泉路上也好相伴,若是走的快些,兴许还能遇到我那无能的妹妹,到时别忘了替我给她捎句话,就说让她下辈子投胎眼睛瞪大些,千万不要和一个叫东皇未央的人投在一个娘胎里,因为下一世能活着来到世上的肯定只有一人!” 语闭,东皇未央微扬下巴,挑衅的看着穆四。 穆四对卫干勋的信任来的异常坚定,不论如何她都相信卫干勋会来,但是同时又忍不住会担心他有什么危险。 就在穆四思索的同时,有敲门声缓缓响起,三轻一重,极有节奏,似是某种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一般,穆四暂时停下对卫干勋的担忧,清冷的眸光瞥向站在身前冷着脸的东皇未央。 东皇未央显然也听到了敲门声,不过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看来门外那人应该和她是一伙的。 (本章完) 第66章 早已种下的信任 第66章 早已种下的信任 脚下不曾动作,东皇未央只淡淡向站在门口的四个男人点了下头,四人中立马有一人移步走向门边,同样在门上缓缓扣了几下,与外面的人相反,是三重一轻,确定无疑后将门拉开,外面的人顺势进来,同样是名男子,穿着也与那四人一样。 这男子进来以后直接走到东皇未央身边,拱手小声说道。 “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大罗皇帝,另一个是驸马,二人现在已经过了广祁街,正在朝城隍庙这边赶来,后面没有军队,城隍庙附近也没有埋伏,看样子确实只有两个人。” 东皇未央在听到驸马也来了时,面色阴郁的吓人,眸中恨意翻腾,勐地转身握住穆四的下巴,狠狠地说道。 “驸马!大罗的将军!你的哥哥!就是他害的我东瀛国破人亡!哼,本想最后再收拾他,没想到他竟不知趣,跑过来自寻死路!既然如此那不如你们就一起去死!我倒要看看他卫干勋还怎么绝处逢生!” 下巴处的痛意令穆四不得不仰起头与东皇未央对视,秀眉紧蹙,穆四清楚的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的疯狂,被绑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攥紧,绳子十分结实,几乎没有挣开的可能,但穆四没有放弃,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卫干勋和大哥陷入危险。 无论东皇未央怎样用力,穆四都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时间久了东皇未央也觉得无趣,手下用力甩开,因着冲力穆四的身子重重向旁边偏去,幸好凳子足够稳实,不然这一下很有可能会连人带凳子一起摔到在地上。 待身子稳住后,穆四轻轻吐出口中的血沫,冷声讥讽道,“穆朝妘活了二十几年,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可是最讨厌的还是像你这样不自量力的人,你觉得你可怜?满腹怨言无处宣泄?这些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你明明可以放下一切仇恨远离这些纷争,在以后的日子里活的顺应心意,可你偏偏任由自己沉浸在仇恨中不能自拔,到了如今我只觉得你太过可悲!你甚至连那街边的乞儿都不如,他们衣虽陋,食虽苦,但他们仍在努力要让自己活的更好,而你呢?空长了一副和莞尔一样的外貌,心思却比她狠毒百倍,你哪里还算人,不过一副行尸走肉罢了!” 穆四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东皇未央,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微微抬高手腕,刀刃泛着寒光映射在穆四清冷的眸子中,东皇未央嘶哑着嗓子愤愤恐吓道,“你说这刀子若是在你这张漂亮的小脸上划下几刀,或者再挑断你的手脚筋,这样一个毁了容的废人,卫干勋他还会不顾生死执意来救你吗?哈哈哈!想想都很有趣呢!” 冰冷的刀刃不断在穆四的脸上滑动,森寒的触感让人不禁皱紧眉头,穆四嘴角微扬,一抹浅笑竟在这时漾出,东皇未央有些不甘心的将刀刃紧贴在穆四脸上,她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出乎意料的是,穆四的笑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越发张扬,东皇未央终于弃了刀子,恶狠狠的盯着穆四怒道,“你笑什么!” 闻言,穆四异常平静的看向东皇未央,语调轻缓的说道,“你刚刚和我打了一个赌,现在我也和你打一个,我赌你不敢下手,你还要利用我要挟他,如果我伤了分毫,你还拿什么筹码去同他交涉?” 语闭,穆四静坐不语,东皇未央不由对她重新审视一番,良久才再次轻笑道,“倒是有些胆识,我确实不敢动你,不过这只是一时的,等我得到了想要的,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嘴硬!” 东皇未央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卫干勋加上穆朝靖也只有两个人,而她这边却有四个内功高强的护卫,再加上刚来的那一个,五对二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穆四这个底牌,除有神助,否则卫干勋这次插翅难逃! 经过刚刚一番激辩,大家都不再说话,穆四表面上闭目养神,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却一刻未曾停歇,早一刻挣脱绳子就多掌握一分胜算,她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东皇未央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她还是不信在这个时候竟还有人能如此坦然,穆四的样子太过冷静,总是让她感到不安。 就在大家都在各思其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那五个护卫立马迅速隐于门两侧,领头的趴在门缝上朝外看了一下,随即转头向东皇未央轻轻点了下头,见此,东皇未央冷冷一笑,抬手示意他们把门打开。 那护卫依言将门推开,门外庙院中两名男子的身影映入屋内众人视线,这二人正是一路急驶而来的卫干勋和穆朝靖。 见门被打开,卫干勋率先阔步朝屋内走去,穆朝靖随后跟上。 入内后,房门被再次关上,五名护卫分成两波,二人挡在门口,三人护在东皇未央身边,均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进来的两人,他们从来都没有低估过卫干勋的危险性,也不会因为一时的佔了上风就掉以轻心。 卫干勋自从进来以后,目光就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穆四,看着她被人绑在凳子上,卫干勋愤怒的几乎想立刻撕碎这几个胆大妄为的人。 穆四知道卫干勋在看她,苍白的脸上努力扬起一丝笑容,她不希望他担心,迎上卫干勋深黑的眸子,他目光中的不舍,她看得分明。 这一刻穆四才知道,原来六年前册封大典上,他带着安抚的目光与她相视,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她不断冒汗的手掌,同她一起面向众臣接受天下人的庆贺,早在那时她其实就已经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了,即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想不到的事,穆四依旧本能的愿意相信卫干勋。 与卫干勋不同,穆朝靖在进来的一瞬间,目光便锁在了东皇未央身上,眼中是掩盖不住的震惊,难道灼儿没有说谎,莞尔真的还活着?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穆朝靖控制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直到被卫干勋拉住胳膊,才堪堪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东皇未央,“你还活着?莞尔是你吗?你怎么会……难道那个皇室遗孤是你?” (本章完) 第67章 月蝶蛊(1) 第67章 月蝶蛊(1) 冷眼看着略显激动的穆朝靖,东皇未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森寒到略有些嘶哑的嗓子厉声怒叱道,“东皇莞尔是你亲眼看见死掉的!现在才知道后悔吗?晚了!她的尸身都该腐烂了!你记好我叫东皇未央不是东皇莞尔!要忏悔就抓紧下去找她当面赎罪!用不着在我面前假惺惺的,哼!也是,反正你们也活不过今日,倒也无需着急,一个一个的来,都要下去陪她!” 最后一句凄冷的话语,宛若来自地狱控诉一般,穆朝靖还是不死心的盯着东皇未央,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了悔意,眼前这个和莞尔有同样面孔的人,让他心中的愧疚愈发强烈起来。 只是在看到穆四拼命递来的眼神时,穆朝靖恍然醒悟,这人再像也不是莞尔,他还要把妹妹救出来,还要不辜负对莞尔的承诺,把灼儿抚养成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只有同样面孔却与他们毫不相干之人的话,就这般意志消沉,这不是穆朝靖,莞尔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穆朝靖。 穆四因为被绑在凳子上,所以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不断向她大哥使眼色,暗自在心中着急,她看得出来东皇未央其实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恨莞尔,她的心里应该还是很在意莞尔的,不然也不会时刻念叨莞尔,时刻想让她们这些人去陪莞尔,只是她关心和在意的方式有些偏激,这和她常年被关在宗庙,心生怨念应该分不开关系。 穆朝靖投给穆四一个放心的眼神,略平复了下翻滚的思绪,才又开口说道。 “莞尔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劝你趁早回头,若是你一定要一意孤行下去,那就只有自食恶果了。” 东皇未央像是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抑制的笑声渐渐扩散开来,直到笑得有些喘不开气,才单手抚了抚胸口,犹自带笑的反问道。 “劝我回头?你有什么资格劝我回头!我告诉你,即便我日后五雷轰顶,曝尸荒野,受尽世人唾骂,也绝不后悔今日所做之事,说我心狠手辣,毒如蛇蝎,你们又何尝是什么君子!一场战争中死掉的人有多少?他们又有谁来可怜,你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穆朝靖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战争确实会牺牲掉许多无辜的性命,但是乱世出新政,只有打破惯有才能开拓未来,想要没有战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站在一边沉默良久的卫干勋微微转头看向东皇未央,清冷的眸子迸射出丝丝冷意,语调轻缓的说道。 “你既如此愤世嫉俗,何不堂堂正正的去据理力争,哄骗孩童来达到目的,还对一个女子行如此小人之径,你与我们这些刽子手又有何区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弱之人罢了。” 东皇未央面色微凝,恼羞成怒的想要让卫干勋闭嘴,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一般,目光转向穆四,邪媚一笑,轻声问道。 “差点忘记了,你的心上人还在这里呢,说话可要小心一些,气到我倒不要紧,就是怕我这一不小心手抖了,那可就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到她。” 从地上捡起之前丢掉的匕首,东皇未央缓缓迈动脚步走到穆四身边,手指轻刮刀尖,口中不住赞叹。 “这匕首可真锋利,啧啧啧,要是不小心在皮肤上划上一下,你说,血是喷出来的,还是流出来的?哦,对了,应该是流出来的,划在脖子上才是喷出来的,怎样?想不想看一看,血染的美人可别有一番滋味。” 刀尖不断跃动,不时贴近穆四的脖子,卫干勋和穆朝靖看得心中一紧,都担心东皇未央会不管不顾的伤了穆四。 卫干勋眼中难掩担忧,绷紧声音沉声道。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可若你伤她分毫,天涯海角不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不会善罢甘休,此誓以命为证!” 穆朝靖略有些吃惊的望向卫干勋,身旁这个男人面容冷峻,言辞灼灼不容置疑,目光中透露出的坚定,让人不由自主的愿意去相信他。 同样吃惊的还有东皇未央,她怎么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以命为证的誓言,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皇帝,自古帝王无情,卫干勋又有何不同。 仿佛是为了证明心中所想一般,东皇未央将手中匕首掷到卫干勋脚边,眸光一横,邪佞道。 “我从来不信誓言,以命为证不如以血为盟,既然不想我伤她,那不如你自伤如何?只要你敢把刀插进胸口,我就保证不会碰她一下。” 说完,挑衅的看着卫干勋,男人的誓言,真假一试便知。 卫干勋冷冷一笑,弯腰捡起匕首,穆朝靖目露犹豫,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大罗的皇帝,在他的心中,这又是一次忠与亲的抉择,挣扎片刻,穆朝靖还是握紧了拳头,不曾阻止。 穆四看着卫干勋缓缓抬起刀子,刀尖直逼心口,面露焦急,出声制止道。 “不要!你若伤了自己,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卫干勋的动作略顿了下,平静无波的眸光中带了丝笑意,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同时又坚定异常。 “我宁愿你不原谅我,也不希望在我身边你还会受伤,闭上眼睛,很快就会没事了,听话。”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尖锐的传入穆四耳中,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强撑着不愿倒下的男人,他一身黑袍看不出流了多少血,只是随着伤口的加深,鲜血顺着衣袍潺潺滴到地上,不一会就汇聚了一滩刺目的鲜红。 穆四已忘记了如何言语,眼中的泪毫无征兆的蜿蜒而下,仿佛本能一般。 心口是涩的,慢慢变痛,再慢慢加深,直到心痛的无以复加,嘴巴开合半天却发不出只言片语,绑在身后的手拼命挣扎,粗实的绳子几乎将手腕磨掉一层皮。 卫干勋缓缓拔出匕首扔在地上,伤口随着这一动作立马喷射出更多鲜红的血,穆朝靖直到这一刻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扶住卫干勋,手臂微抬,卫干勋拒绝了他的搀扶,只将目光移向穆四,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发白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是穆四最常见的笑,带着安抚的味道。 (本章完) 第68章 月蝶蛊(2) 第68章 月蝶蛊(2) “不是说让你闭眼的吗,待罪之身还这么不听话。” 即便极力掩饰,语气却还是有些虚弱,卫干勋看着穆四,仿佛看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东皇未央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心中却是翻起层层波涛,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另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性命,这和宗庙里的嬷嬷教的不一样,男人不都是自私好色,喜新厌旧的吗?尤其是帝王,天下女子如云,皆由他一人挑选,帝王怎会有心!怎会情深! 可他这又算什么,那一刀是狠狠刺进胸口的,根本没有半丝缓豫,难道他不怕死吗?即便不怕,他又怎么能舍弃手中的锦绣江山,只为保一人安然,这不可能! 东皇未央心中所想,卫干勋并不知道,他只是带着冷意平静的看向她,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答应过的事也希望你能守信。” 冷眼瞥向地上带血的匕首,东皇未央紧紧瞪着卫干勋,指尖微微用力,一丝痛意拉回了她飘远的心思,唇角微启,出声反驳道。 “我是答应了你不会碰她一下,可并没有答应你放了她,若你真想救她,就把从东瀛拿走的都还回来,包括皇室之位!” 她不信卫干勋还能为了穆四将刚打下的城池拱手相让,除非他愿学那烽火戏诸侯的无道昏君。 然而卫干勋终是要让她失望的,几乎连片刻的犹豫都不曾有,铿锵有力的一个‘好!’字激荡在众人耳畔,愕然的除东皇未央和穆朝靖外,还有震惊到无法言语的穆四。 她只知他对她有情,却不知竟已情深至此,命可以不要,城亦可以不要,她穆朝妘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倾心相许! 东皇未央将穆四的反应尽收眼底,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卫干勋是疯掉了才会连国都不顾了吗,尖利的声音咄咄逼人道。 “你真甘心为了她放弃已经到手的东瀛!” 卫干勋漠然冷笑,毫不迟疑的回道。 “区区东瀛,归入大罗只是时间问题,我从未将它放在眼里,但她不同,她是卫干勋的妻子,江山可以再拼,妻儿断不可弃!” 妻子,从一个皇帝口中听到妻子二字是何等荒谬,可卫干勋的话却让人无法质疑。 东皇未央仍不死心,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雕龙玉印,指尖微微翻转,玉印灵活的转动在手中,再次开口,诱惑道。 “这枚印章是东瀛代代相传的印玺,有了它东瀛全州就都真正的属于你了,我从未想过復国,这枚印玺与我而言不过一块好一些的石头,但是对你就不一样了,有了它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真正意义上的统治东瀛,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杀了他,这枚印玺我双手奉上,如何?” 单手指向穆朝靖,东皇未央似乎信心十足。 这一次,卫干勋久久没了动作,东皇未央以为他是动心了,毕竟东瀛全州可比苍回这一座城池的价值要大的多,就在她要开口讽刺以命为证的誓言也不过如此时,穆四突然挣脱了绳子,以迅雷之势闪到东皇未央身后,出其不意的狠狠将她击倒在地,同时行动的还有早就埋伏在房顶的金戈等人,众人打破瓦片跃至那五个护卫身边,几个回合的缠斗后,迅速将人制服。 原来就在刚刚卫干勋发现了成功藏身于屋顶的金戈,暗地里悄悄给穆四递了眼色,正巧穆四手上的绳索经过长时间的摩擦终于断裂,三人暗中以眼神交流,动作达成一致,由卫干勋吸引东皇未央注意,穆四率先发起攻击,金戈再顺势解决其他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迅速异常。 东皇未央被击倒在地上后,不死心的想要起身,穆四单膝着地,放低了视线,苍白的指节紧紧扣住她的下巴,声音冷酷的宛若地狱修罗。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伤他丝毫!现在落在我手中,你最好仔细想想我之前都说过什么,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入穴!你选哪一个?” 闻言,东皇未央不仅不受威胁,反而猖狂大笑。 “我哪样都不会选,你有这个时间来耀武扬威,倒不如去看看那个不要命的男人还撑不撑的住,若是死了,大家黄泉路上也好相伴,还有,你以为你又能活多久?事先我已经给你种下了月蝶虫的虫蛊,下个月圆之夜,幼虫便会迅速成长,还会亢奋的在你体内四处游动,以你血肉为宿体,直到折磨你至死,它才会结茧成蝶,逐月而去,到时你们若能做一对地下鸳鸯,可不要忘记在心里感激我。” 月蝶虫?难道是在她昏睡的那段时间里种下的?这个女人当真可恶!抑制不住的愤意不断袭上穆四心头,恨不得立即掐碎面前这张带着得意笑容的面孔,可穆四最后还是劝服自己忍了下来,她终是不愿在这个时候让卫干勋察觉到这件事。 狠狠以肘击向东皇未央颈部,见人直直晕过去以后,穆四才唿了两口气平复心情,起身走向卫干勋时,面色除了对他的担忧外,已无异常。 卫干勋牢牢站在原地,面色苍白的没有半丝血色,嘴角冷冷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条,直到穆四轻轻执起他几乎僵硬的手臂,紧紧与他相握,就像他那日握住她的一样,坚实,温暖。 单手将穆四揽入怀中,这一刻卫干勋的心中才真正踏实下来,失而復得的不是珍宝,却比珍宝更令他无法割舍。 胸口的湿意时刻提醒着穆四,拥着她的男人还受着伤,可她却不愿离开,这个怀抱让她贪恋到再也不愿放开,曾经再多的误会,此时也化作了过眼云烟,能留在心底的也只有这满满的庆幸,庆幸彼此都还在,庆幸还能拥抱,无需言语,这个迟来的拥抱足以让他们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所念。 卫干勋的下巴轻抵在穆四的额角,嗅着熟悉的沁香,满足的瞌上眼眸,没有人知道,当东皇未央的刀刃架在怀中这个女人的脖子上时,生平第一次他懂得了什么叫害怕,仿佛胸口被摄住了一般,紧揪的让人无法唿吸,他多怕她会倒在与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本章完) 第69章 月蝶蛊(3) 第69章 月蝶蛊(3) 胸口的痛意随着精神的放松汹涌袭来,仿若一口巨大的黑洞,时刻面临着被吸进去的危险,揽在穆四腰间的手臂缓缓下滑,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意识浅薄,如在云端一般缥缈不定,苍白却依旧精致的嘴角微微蠕动,一道极轻细的声音在穆四耳边低沉响起。 “别担心,我没事。” 将将止住的泪水再次肆无忌惮的汹涌而出,穆四紧紧抱住卫干勋宽阔的后背,终于抑制不住的嘤嘤哭泣起来,这个男人让她心疼,这句低声呢喃也让她最后的一丝心墙轰然倾塌。 两个人的世界里,喜欢说没事的那一个,永远都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他心疼。 在这个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刻,东皇未央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看着远处相拥的二人,她的眼中充满了恨意的疯狂,所有悲剧者都不希望看到有人比自己幸福,她也一样,嫉妒让她变得失去理智,微微攥紧拳头,手心尖利的印玺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传国的宝物又如何!有人根本就不在乎它,既然如此,它同垃圾又有什么区别!垃圾!垃圾!都是垃圾!最廉价的垃圾! 手中用力狠狠一扔,那枚不大不小的印玺直直飞向背对着东皇未央的卫干勋,待金戈发现动静想要制止时,早已为时已晚,离得近,力量又大,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卫干勋的后脑,若是这一下击中,卫干勋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所有人都揪紧了心脏,等待预想中的情景发生时,穆四拖着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卫干勋原地旋转一周,瞬间,那枚本应落在卫干勋头上的印玺,不偏不倚的砸到了穆四的额角,顿时擦出一道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溢出,渐渐模煳了她的容颜,亦模煳了卫干勋即将涣散的意识。 低低的嘶吼声自卫干勋嗓中逸出,深潭般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昏厥在他怀中的穆四,拼尽全力想要叫醒她,最后却从心底呕出一口鲜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拥着穆四倒在地上。 金戈同穆朝靖立刻冲上前来,眼下的情况太过让人措手不及,地上相依倒在一起的男女,微弱的唿吸如出一辙,仿佛下一刻就会没了唿吸一般。 金戈厉声吩咐暗卫将还在狂笑的东皇未央押到行宫,然后和穆朝靖一人抱起一个,急忙朝外跑去。 距离城隍庙遇险已经过了三天,当日卫干勋和穆四一同昏厥在地,被送到行宫后,太医经过一番抢救才将将保住性命,只是因失血过多,二人至今都还没有醒来。 三日里,穆宸时刻守在穆四身边,小小的手掌紧紧拉着穆四的手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告诉自己娘亲一直都在一样。 旺财看不得这一幕,总会悄悄躲在没人的地方抹眼泪。 黎太妃也会过来帮忙照顾,每次来都会看到穆宸小小的身子,依偎在床边,明明害怕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还是不愿放开娘亲,这三天里穆宸总在穆四耳边不住絮叨着一句话:“娘亲,宸儿一直没哭,是男子汉,你快点醒过来,我会保护你的。” 每每听到穆宸带着颤音的这句话,黎太妃都会忍不住的心涩,这样小的孩子,怎么不让人心疼。 卫干勋那边一直是峑福在守着,皇上重伤昏迷的消息还在封锁中,这个时候如果传出去,难保朝堂不会大乱。 时至晌午,峑福端来太医煎好的药,卫干勋脸色依旧苍白,双目紧闭,僵直的躺在床上,好在唿吸不算微弱,他那一刀来的着实凶狠,几乎是擦着心脏而过,太医在处理伤口时,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峑福将药碗搁在床边的檀木桌子上,转身拿过盆里的帕子,拧干了水后,折成方形搭在卫干勋额头上。 也许是因着头上凉意的刺激,卫干勋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峑福见到后心中大喜,急忙让门外的侍卫去唤太医。 太医一直守在屋外临时搭建的药棚里,故此来得十分迅速,入了屋后小心翼翼的为还未醒来的卫干勋把脉,片刻后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许轻松。 “皇上吉人天相,危险期已经度过了,不出意外随时都会醒来,以后多加注意,仔细养着伤口就好,臣现在去再开个方子,煎好后再给总管送来。” 峑福点头让他下去,回身时却发现卫干勋竟已经睁开了眼,一时心中大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抱怨道“哎呦!你可算醒了,我这两天都开始盘算着要跳槽了,人家王丞相也算大户,说不定待遇比你这还好呢。” 卫干勋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理会峑福的调侃,无力的撑着身子就要起身。 峑福见此立马变了脸色,赶忙俯身拦下,语带抱怨的说道。 “你这是干嘛,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再乱动挣开了伤口,大罗神仙来了也保不了你,到时我可真去向王老儿投诚了。” 不顾峑福的阻拦,卫干勋执意起身,峑福没法子,只得帮着搀扶。 坐起身后,卫干勋缓歇了片刻才用虚弱至极的声音问道。 “她怎么样,人在哪里。” 峑福心知穆四的情况瞒不下去,只得据实以报。 “还未醒过来,太医说如果长时间昏迷,人很有可能就不会醒了。” 卫干勋闻言手指轻颤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的掀开被子,挪到床边,那样子竟是要下床。 峑福无奈的叹了口气,扶着卫干勋说道。 “痴人怨侣!杀伐果决如你又怎样,最后还不是陷在一个女人手里。” 借着峑福的搀扶,卫干勋好不容易下了床,脚步虽虚浮,却还是一步一步坚持朝门外走去。 良久,在峑福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卫干勋嘴角微微开合,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说了护她一世安然,除非我死,否则爬也要爬过去。” 语闭,峑福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默默搀扶着他朝穆四住处走去。 卫干勋到的时候,屋内只有旺财和穆宸二人,穆宸依旧依偎在穆四床边,不过几天而已,这个从前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孩子,仿佛没了生气一般,一整天只念叨着那一句话,谁也不搭理,有人问话也像没听到一样。 (本章完) 第70章 月蝶蛊(4) 第70章 月蝶蛊(4) 旺财静静站在一边,平时一整天都乐呵呵的脸,现在也是愁云密布,眼中不无担忧的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穆四。 见卫干勋进来后,旺财也急忙过去搀扶,经过这次的事他对卫干勋改观了许多,不在像以前那样抵触。 峑福和旺财一左一右扶着卫干勋,到了床边后,卫干勋坐在床头,挥手让二人下去。 穆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卫干勋将目光移到穆宸身上,缓缓抬起手拂了拂他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英雄要有一颗勇敢的心,懂得去帮助身边的人?” 三天来几乎没理过任何人的穆宸,在感受到头顶温暖的大手后,终于委屈的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很多人来和他说话,也有好多人劝他回去休息,可他总是不愿意理那些人,直到这个自称是他爹的人出现以后,虽然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抚头的动作,却足以让他把积压在心中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重重的点了两下头,穆宸抽泣道。 “我记得,但是英雄能不能让娘亲醒过来,我不要娘亲一直睡在这,我要娘亲快点起来。” 看着哭的满脸泪水的穆宸,卫干勋微微向前倾了身子,伸手抱住穆宸,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光记住这些是不够的,你还要坚强,你要学着长大,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担心,你看,她虽然睡在这里,眉头却是紧紧皱在一起的,你说她是不是在梦里都要为你操心呢?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她醒来看到你黑着两只眼睛,脸都饿瘦了。” 穆宸的眼泪啪啪直掉,握着穆四的手还是没有松开,他知道卫干勋说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确实应该那么做,但他就是忍不住的害怕,一个五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他只知道如果他娘亲一直躺在这里的话,娘亲会不舒服,他也会不舒服,他想听到娘亲说话,哪怕是责怪他的话,只要是娘亲说的,他都想听。 哭了半天,穆宸才在卫干勋的衣袍上蹭了蹭鼻涕,扬起小脑袋有些害怕的问道。 “娘亲会醒吗?会不会像灼儿的娘亲一样去很远的地方,很久都不回来?” “会,她一定会醒,我们一起等。” 因为他不许她就这样离开。 听到卫干勋说会,穆宸就真的信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除了娘亲以外,能信的就只有这个会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要坚强的大叔了,这个说是他爹的大叔还说会陪他一起等娘亲醒来,虽然对他还有些不熟悉,虽然他也教训过自己好几次,还找了一个坏老头来欺负自己,但穆宸就是愿意相信他。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看着床上躺着的穆四,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因刚刚的几个简单的动作,卫干勋的伤口又挣裂开来,温热的血从伤口处潺潺流出,很快浸湿了缠在胸口的绷带,因穿的仍是黑衣,所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他的伤口裂开,别人没发现,卫干勋也不说,他不是不要命,只是想用疼痛来告诉自己她还在。 此刻卫干勋不由想起那日因看到穆四同王七在一起,而忍不住质问她的情景,记得当时她是有话说的,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让她说完,为什么要打断她。 ‘我没有……’ 她想说她没有什么,没有喜欢王七吗? 大手覆在穆宸握着穆四的小手上,卫干勋缓缓瞌上眼眸,胸口的伤再痛,也痛不过不能保她周全的悔意,他有多怕她会一直这样醒不过来,可他不能说出来,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犹疑,因为有一个更害怕的孩子,还在等着他给出信心。 外面,峑福自出来后便一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掸了掸衣袖,看着已经第三十二次在眼前来回晃悠的旺财,峑福淡然劝道。 “过来坐下歇会,你就算这么转个八百次,该醒不过来的还是醒不过来,不如好好在这待一会。” 旺财心中急呀,他可是把穆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现在穆四躺在床上一直不醒,他着急都着急不过来,哪有时间坐啊。 “大总管,您自己坐就成了,我不累,坐不住。” 峑福听旺财这么说,眉头一竖,抬手就把还在不停晃悠的旺财扯到石凳上,训道。 “你不累也坐下,来来回回的晃的咱家眼睛都花了,做奴才的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颗清醒的脑子,出什么事都不能自乱阵脚,你一旦乱了,无形中就会给主子添麻烦。” 旺财这个时候哪还管得了什么乱不乱的,主子命都快没了他能不乱吗,只是基于峑福平日里的威信,旺财心里虽不愿意,却也只得焦躁不安的在原地坐着。 这样的煎熬没有持续多久,行宫门房处的下人行色匆匆的进了院子,眼尖的瞥见峑福坐在院中,又调了方向走到峑福跟前,喘着粗气急急说道。 “总管,外面来了个自称是玉面神医端木冶的人,说是来找穆小姐。” 话音刚落,旺财激动的勐然从石凳上跳起来,兴奋的手足无措,连忙追问。 “人呢!快带进来!谢天谢地,这下小姐有救了!” 峑福看着旺财这个激动的样,面上虽无表情,心中却也是隐隐欣慰,总算还有个希望,见那门房下人还在等话,就吩咐道。 “快去把人带进来吧,救命要紧,晚了的话,别说是你,就算咱家也要被皇上责罚的。” 旺财心里着急,生怕别人跑得慢了,耽误他家小姐治病,直摆手急急说道。 “哎呦!他跑得那么慢还是算了吧,我去喊人,端木公子的那个脾气你们不知道,到时候路上还要耽搁!” 说完,头也不回的一熘烟朝外跑去,峑福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这孩子,什么性子啊,怎怎唿唿的说风就是雨,你也下去吧,外面要是再有事,记得随时来报。” 最后的话是对那下人说的,那人听后连连点头,小心退下。 (本章完) 第71章 月蝶蛊(5) 第71章 月蝶蛊(5) 再说旺财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跑到行宫外,抬眼扫视一番,就见一个身着青绿色覆纱薄衫的俊俏公子,手执一把水墨丹青的扇子,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不停冲着路过的姑娘抛媚眼,惹得一众姑娘走出去数十步,还留恋的频频回首。 旺财跑过去二话不说拽着端木冶的衣袖就朝行宫内跑去,端木冶被旺财突然一拉,脚步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旺财也不管他站没站住,一个劲的拉着他往前跑。 端木冶在后面怒瞪着旺财的后脑杓,用没被拉住的那只手不住理着因奔跑而散乱的衣袍,凡是和他相处过的人,哪个不知道他玉面神医最在乎的就是外貌,这小东西害他差点摔倒不说,现在还拉着他这么没形象的乱跑,奈何这小子的力气还大得很,挣都挣不脱,当下放开嗓子吼道。 “你个奴才赶着去投胎啊!本公子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快点停下,不然爷抽你啦!” 旺财闻言不仅没停下,反而还有愈跑愈快的意思,只是匆忙回了句。 “公子说对了!就是赶着投胎,您要是再不快点,我们家小姐恐怕就来不及了!” 端木冶听旺财这么说,心中奇怪了,按理说穆小四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这次就是来最后给她驱一次寒的,怎么到了旺财这就成了要命的事了,暂且抛下形象问题,疑惑问道。 “你家小姐又怎么了?最近没听说生娃娃呀。” 旺财脑门上落下一熘黑线,脚下生风,跑得贼快,喘息着解释道。 “这个事复杂了,奴才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反正我家小姐就是被砸了一下,然后晕了三天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太医说要是再不醒,以后可能就也不会醒了,所以公子您就快着点吧,等着救命呢!” 端木冶眼睛瞪的老大,惊愕的说道。 “她掐你跟掐小鸡似的,什么东西能把人砸成这样?哎呦!这么急的时刻才能彰显出本公子的重要性啊!你赶紧跑快点!这么慢,人都不知道投了几次胎了!” 旺财心中默默画圈圈,脚下倒是又加快了不少。 好不容易跑到地方,旺财拽着端木冶直接推门而入,这才如释重负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喘息,端木冶见自己总算是被放开了,紧紧扒着门框才不至于像旺财一样坐倒在地上。 卫干勋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睡得不是多安稳的穆宸,面有薄怒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二人,他刚刚才把穆宸哄睡下,这两个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吵醒,不过还好穆宸只是皱了下小眉头,脑袋枕在他的膝上,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放低了声音,卫干勋看了眼扶着门框的端木冶,又沉声向旺财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让在外面侯着吗。” “回皇上,这个人是端木公子,医术十分厉害,江湖上都称玉面神医,奴才带他来给小姐瞧瞧,说不定就给治好了。” 旺财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端木冶解释道。 端木冶本是趴在门框上歇息,听旺财这么说,心里不乐意了,撩了下有些乱掉的头发,站直身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什么叫说不定能给治好!本公子一出马,什么病治不好!” 卫干勋侧目看向炸毛的端木冶,心中虽有些怀疑他不靠谱,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一试了。 “既然医术不俗就过来看看吧,不论需要什么药材,只要能治好她,朕翻遍天下也会给你找来。”听到卫干勋这么说,端木冶瞪了旺财一眼,才走到床边替穆四把了脉,片刻后,收了面上不甚在意的神色,眉头紧缩,看得一直在注视他的卫干勋和旺财也是心中一紧。 收了手,端木冶神色略带思索,皱眉说道。 “额头被重击倒不是导致她一直不醒的原因,我刚才给她把脉时,发现她的体内有一股游动的阴寒之气,不是体内原本的寒气,有点像南疆的一类蛊虫,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这蛊虫应该还处在幼虫时期,短时间内不会对身体产生危害,只是它寄生的宿体突然受到外部重击,为了自我保护,幼虫会自觉分泌出一种激素,刺激宿体进入深度睡眠,这应该是她现在昏迷不醒原因。” 旺财在一边听得似懂非懂,只目露焦急的盯着端木冶,希望他能给出个医治的法子。 卫干勋眸光沉沉,其中的焦虑一眼就看得出来,看着穆四越发苍白虚弱的面容,他几乎想立刻撕碎了东皇未央。 “你去找金戈,务必让他问出东皇未央到底给她种了什么蛊,记住,不管威胁还是利诱,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问出来。” 紧紧握住穆四纤白的手,卫干勋沉声吩咐旺财。 旺财听完后,不做耽搁立刻跑去找金戈,院中峑福见旺财火急火燎的冲出来,还以为生了什么大事,正待开口问上一句,谁知旺财一阵风跑过去,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摇了摇头,峑福无奈叹道。 “好歹咱也是个总管,这孩子也敷衍的太明显了吧。” 旺财走之后,端木冶又替穆四检查了下之前体内残余的寒毒,发现基本已经清除以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雪上加霜。 斜睨了眼脸色不比穆四好多少的卫干勋,端木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 “怎么?你就是那个皇帝?当初她假死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操心啊,现在怎么知道急了?” 卫干勋垂首敛了眸光,似在回忆些什么,忽而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与他以往的冷笑,讥笑都不同,这个笑容发自内心,真诚的让人不由自主就会被吸引。 端木冶疑惑的看着,不知道卫干勋为什么会笑,难道是他问得问题好笑吗?不会啊,这次的问题比以往的都要好很多,至少没有牵扯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犹自还在思索着卫干勋为何会笑,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浅淡的话语自卫干勋口中逸出。 “没有人在过去就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事,就像没看清自己的心之前,总会在自以为重要的事情中投入精力,然而一旦明白了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或许就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我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没那么无懈可击,是人都有软骨,而我的软骨就是她。” (本章完) 第72章 月蝶蛊(6) 第72章 月蝶蛊(6) 短暂的愕然过后,端木冶开始重新审视卫干勋一番,传闻中这个男人心思深沉,作风强硬,朝堂上对他的评价多是谋略过人,常常不动声色间定人生死,是个难得一见的帝王,而民间的看法则要浅显的多,倘若你走在街上随便拉个路人来问觉得咱们皇帝怎么样,那么十个里大概有九个会说:是个好皇帝! 唯一例外的一个也不过是多加了几个字:是个威严的好皇帝。 卫干勋的冷漠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平日里从来都不苟言笑,对谁也没有特别亲切,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过皇帝嘛,总要有些威严才能摄得住底下的人,所以大家对他的高冷也表示理解。 但就是这么一个向来不会笑,也不懂得笑的人,刚刚竟然笑得那么……那么让人动容,还说了一番让他都有些想数大拇指的话,端木冶不由吸了吸鼻子,心中暗道:感情这个事,果然邪门! 那番话过后,卫干勋便不再言语,端木冶虽天生性子脱欢,不拘俗礼,但也是看得出此刻并不适合多言,因此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二人皆不说话,屋中一时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旺财终于回来了,一进屋就哭丧着脸跟卫干勋说道。 “皇上,东皇未央……自尽了,金戈将军没问出来她到底给小姐种了什么蛊,怎么办啊!小姐不会没救了吧!”卫干勋面露寒霜,脸色铁青,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手握成拳,狠狠砸了一下床架,目光愤愤如炬,发怒道。 “该死的!人怎么会自尽!金戈不知道审讯的时候要做防备措施吗!” 旺财被卫干勋发怒的样子吓得哆嗦了一下,见卫干勋冒着寒光的眼神瞥向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她事先已经服了毒,后来也找了太医来救,但是毒性太大,太医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卫干勋心中怎能不气,一时怒火攻心,嗓中翻涌出一口鲜血直直喷了出来,紧跟着人就无力的晕了过去。 穆宸被这一动作惊醒,睁眼看到的就是卫干勋唇角带血,倒在床上的样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愣在一边不知做何反应,旺财担心他被这个场面吓到,急忙将人领了出去。 端木冶手上麻利的替卫干勋扯开衣领,露出里面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取出剪刀将布剪开,胸前狰狞的伤口顿时显现在眼前,血肉模煳的刀口因几次撕裂,已经隐隐有些发炎,光凭肉眼来看,那一刀几乎就是穿心而过,端木冶不经被这个男人的狠震惊到,他这可是真的不要命了。 用盐水将伤口清洗了下,端木冶拿出一个釉色瓷瓶,拔开软塞将粉末匀匀撒到伤口处,脸上还不无心疼的说道。 “师傅给的药也真是便宜你了,这可是治疗外伤的圣品良药,不说寻常人,就是王侯将相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上一回,本还想留下研究一下,看在你离死也不远的份上,本公子就大方点给你用了,唉……真是的,这么激动干嘛呀,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虽不知道怎么治,但我师傅知道呀,有什么好着急的,就是多睡两天的事呗,这世上想找个像本公子这么从容不迫的人还真是困难。” 处理完卫干勋的伤后,端木冶让旺财找人进来把他抬走,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后,端木冶才调笑着说道。 “你说这皇帝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那一刀略过不说,身子这么虚还到处乱跑,真当自己刀枪不入啦?伤口都流了那么多血,就不知道找人来处理一下吗,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做得。” 旺财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不管皇上之前对小姐怎样不好,可这一番连命都不要的举动也真真是让人动容,估计小姐也该是欣慰的。 “其实她也不是没得救,我师父对蛊虫还是有一番了解的,只是如果现在去接师父,一来一回这么一耽搁,估计你家小姐是等不了的,所以唯有带着她去找师父,这样可以节省些时间,但就怕路上颠簸会再次惊动她体内的蛊虫,万一蛊虫因惊吓而提前生长,那后果我也是不能保证了。” 看到旺财一直焦虑不安的在屋里乱转,端木冶只得将情况说了一遍,他虽自负医术青出于蓝,但蛊虫方面委实不是他擅长的,心里难免有些没有底。 旺财听他这么说,面上的焦虑总算缓和了些。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不然现在就走吧!早去早好!” 端木冶白了旺财一眼,邪痞道。 “你当买大白菜呐?去的早买的多!总要等她的身子再稳定些才能上路吧。” 旺财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来,留了端木冶在此照顾穆四,他则跑去照看穆宸了,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想来他那么小的孩子也是吓得不轻。 轻轻推开房门来到院中,正待朝穆宸的院中走去,却见峑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他,顿时心中一紧,挠了挠头,试探问道。 “总管这么看着奴才干嘛?” 峑福闻言莫名的笑了两下,本就是奸臣宦官的形象,长得也是一副阴沉面像,如今再这么一笑,旺财不经后背一阵冒寒,头皮发麻。 见旺财也被吓得差不多了,峑福这才幽幽问了句。 “不在里面看着你家小姐,着急麻慌的往哪去啊。” 旺财干笑两声,缓缓往前挪着步子,一直到挪过了阴恻恻的峑福,才撒腿朝外跑去,徒留下一句“奴才去看小少爷!” 他又不傻,小姐说了,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三十六计跑为上计,不管这个总管想干什么,反正他跑了就是。 看着旺财一熘烟跑没影的背影,峑福摇头笑道。 “咱家有这么吓人吗?刚才笑得蛮和善的。” 旺财一路小跑总算到了穆宸的院子,只是找了半天却四下里都不见人影,旺财心中着急,生怕再出点什么事,拉了外面的杂役就急急问道。 “小少爷人呢?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的吗?” (本章完) 第73章 梁国长公主(1) 第73章 梁国长公主(1) 那杂役被旺财着急的样子吓得不轻,本就有点结巴,这下更是连话都说不清了,磕巴回道。 “在……在后边……边……树上……上呢!” 旺财一听,立马朝院子后面跑去,找了半天才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找到了穆宸。 穆宸一个人缩在树杈上,眼睛还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 旺财心里着急,害怕他一不小心掉下来,仰着脖子哄道,“小少爷赶紧下来吧,上面多高多吓人啊,奴才带您回屋待着!” 哪知穆宸跟没听到似的,依旧抱着树杈,眼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愁云,看来连番的变故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穆宸这个样子实在让旺财心疼,不由担忧的劝道,“端木公子说过了,小姐的情况没有那么糟,一定会好的,小少爷快下来吧!” 听到这,穆宸才有了反应,揉了揉眼睛,犹犹豫豫的问道,“财叔,那个人吐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啊?其实我也没有多讨厌他。” 卫干勋当时的样子确实很吓人,血呕了那么多,伤口还这么厉害,别说是穆宸,就是旺财也不确定人会不会有事,但为了让穆宸安心,旺财还是安慰道,“您就别担心了,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不是还有端木公子吗,他惯是擅长外伤,总有法子治的,再者……就是,有一句话可能不该财叔说,但是经过这次的事,小少爷也该看的出来了,皇上对小姐确有真情,不然也不会舍命相护,您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爹吗?如今为什么从不肯喊皇上呢?财叔看得出来,您每次喊皇上大叔、坏叔叔之类的,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免不了要有些失望的。” 旺财肯和穆宸说这些,除了希望这孩子和小姐都能有个归宿外,也是被卫干勋的情意给感动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希望能帮些忙。 这番话穆宸也是听了进去的,他不是不想喊卫干勋爹爹,只是以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喊过,虽然会羡慕别人有爹,但现在突然冒出个爹,他的心里多少会有些抵触,总觉得开不了口,可是刚刚那一幕着实把他吓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爹爹又突然消失。 这几天他几乎都不敢睡觉,只要一闭眼,娘亲不见了的画面就立即会出现在梦中,可是枕在那个人膝上的感觉让他感到很安全,会不由自主的昏昏睡去,也会不自觉的就去依赖那个有些严肃的人,并且那个人的手掌也很温暖,抚在头顶的感觉很舒服。 这样一想想,那个人其实还是很好的,心里慌乱少了一些,穆宸这才麻利的从树上爬下来,旺财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接着,待下来后,穆宸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对旺财说道,“财叔!我决定了,只要娘亲能好,我以后就再也不调皮了,我还会跟坏爷爷好好背书,我做一个乖孩子!财叔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其实呀,小少爷什么都不用做,小姐醒来后只要看到您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高兴,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肚子不饿吗,走跟财叔吃东西去,厨房可专门做了芙蓉糕、金粘翅、糖醋排骨呢,您不吃可不就浪费了。” 穆宸本还不觉得饿,但是听旺财报了这几样菜后,小肚子立马咕咕叫了起来,脸上羞的一红,扭捏的拽着旺财衣角不说话。 旺财算是看出来了,他家小少爷这是不好意思了,但还又想吃,两下一纠结,干脆就不说话了,其实心里早就急得流口水了。 了然一笑,旺财也不点破穆宸这颗小小的男儿心,拉着他的小手就朝厨房走去。 卫干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端木冶那边正在准备行程上的物品,因为事先和峑福把事情说了一遍,所以卫干勋醒来后,就从峑福那知道端木冶要带穆四去他师父那治病的事了。 知道穆四有救,卫干勋眸中又重新点燃希望,当即掀了被子就要跟着一起上路,这下可把峑福愁着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你就好好歇歇吧成不?这半条命都不知道怎么捡回来的,那一路上多颠簸?你的伤口受的了吗?端木冶可是说过了,你这伤口再裂一次,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你也得乖乖下去领孟婆的汤喝。” 峑福说完后搬了个凳子堵在门口,那架势摆明了是要亲自守门,坚决不放人出去,卫干勋见此,什么都没做,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 “别人照顾的,我总不放心。” 无奈的叹了口气,峑福心知卫干勋是下定主意要跟去的,只得妥协让步。 “我跟你一起,万一你死了,还能有个收尸的。” 峑福的情义,卫干勋一直记在心中,他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所想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能让他记在心中,但是峑福这么多年的一路相扶,亦友亦兄,他由衷感激。 撤了凳子,峑福主动过去扶着卫干勋,他们到时,端木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差将穆四移到马车上。 见卫干勋不好好待在床上养伤,端木冶也顿时觉得昨日的伤药用亏了,给这个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皇帝用什么药都是浪费。 卫干勋让峑福不用扶他,一个人坚持着朝穆四床前走去,端木冶看着他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撇撇嘴角嬉笑道。 “哎呦,弄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是干嘛?我就带她去见见我师父,左右也就分开几个月,用不用这样啊!公子我流连花丛这么多年也没像你这样啊。” 卫干勋听到这话后,头也不回的只淡淡说了句。 “朕不会和她分开。” 端木冶闻言惊愕的瞪着卫干勋,口中不确定的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告诉我说你要跟着一起去!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是问题,我可不想落了个谋杀皇帝的罪名!” “即便如此,抱她的力气也还是有的。” 平淡的语调不起半丝波澜,却让屋内的几个人不由觉得一阵心涩,这个男人固执的实在让人动容,他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头狼,心无旁骛时可以肆意驰骋,可一旦心中住下一个人,那便是一生的相守相伴,永不言弃! (本章完) 第74章 梁国长公主(2) 第74章 梁国长公主(2) 卫干勋一步步坚定的走到床榻边,穆宸一直坐在床上抬头望着他,伸手轻抚穆宸的小脑袋,卫干勋温声说道。 “乖乖在这等着,旺财会留下来陪你,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完好如初的娘亲。” 穆宸重重的点了两下头,用无比清晰的话语说道。 “爹和娘亲都要好好的回来,不能少一个。” 卫干勋有些不敢置信的僵住动作,手指还在穆宸的头顶半悬,显然是被穆宸突如其来的一个‘爹’字惊到了。 “爹爹说过英雄除了勇敢外还要坚强,宸儿会乖乖听话的,爹爹要早点带娘亲回来,不要迷路,宸儿就在这等你们。” 此刻卫干勋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激动、欣喜又带着些暖意的感觉真的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好,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卫干勋郑重的拍了两下穆宸的肩膀,像两个男人的誓言一般,不带有一丝敷衍,这是他对穆宸无声的承诺,更是倾尽他所有也都会实现的承诺。 随即弯腰,将躺在床上的穆四紧紧抱起,步伐虽然缓慢,却一步一步稳健而又沉重,仿佛抱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 在卫干勋抱着穆四即将进入马车时,端木冶颇多感慨的叹了口气,嘱咐道。 “也真是服了你了,记住她不能受颠簸,你在车中要注意让她睡得稳一些,若是蛊虫在中途提早成长,那我也是回天无力了。” 卫干勋脚步略顿,轻声说了句谢谢,这才又迈开步伐,小心翼翼将穆四抱进马车,峑福紧跟着进到后面一辆马车,见人都到齐了后,端木冶吩咐启程,一行车马浩浩荡荡驶向行宫外。 旺财领着穆宸在原地挥手告别,直到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才带穆宸回了院子。 随着卫干勋和穆四的离开,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待到只剩下黎太妃与王七二人时,黎太妃才一脸感怀的说道。 “人都说卫干勋心性凉薄,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现在想来,他也许才是最深情的人,只是他的情深只给一人。” 王七闻言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薄唇轻启,浅淡的声线如泉水般清澈怡人。 “得一人相守,许一人终老,无情之人一旦多情,恐怕天地都要为之动容,他对她的情不知羡煞多少女子,虽然迟了些,却也终是得到了。” 只要能等到,迟些没关系。 那么他呢?黎太妃侧目看向王七,这个男人她总也看不透,一个对所有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一个可以不顾世俗看法随性姿意的人,他又在等谁呢?他说此生不复嫁娶,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愿?或者他的心里是否也藏着一个人,如果是,那么世上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这般洒脱不羁的人念念不忘。 察觉到黎太妃的注视,王七浅淡的笑容中带上一丝疑惑。 “太妃这样看着王七,可是觉得王七说的不对?” 轻摇了下头,黎太妃自嘲笑道。 “只是没想到咱们俩还能好好站在这说会话,世间最复杂的莫过情爱,最浅显的也莫过情爱,他们已经由复杂走向浅显,可这世上却不知还有多少痴人怨侣徘徊在爱恨边缘,能真正守得本心,找到对的那个人的,恐怕寥寥无几。” 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唇色潋滟,淡淡透露出的哀伤如醇酒一般,不会一下子让人感到醉意,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醉人心神,她又经歷过什么呢?一个前朝太妃因何如此不同于众,嘻笑怒骂信口捏来,言行举动粗俗却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舒服,如果说穆朝妘是女子中的巾帼翘楚,那么她呢?似乎很多词都适合用在她的身上,灵动、忧愁、活脱、沉稳,这些最不相容的词在她的身上都存在的恰到好处。 眸中流光闪动,黎太妃之前的哀愁烟消云散,快的让王七都不由怀疑刚刚的那个略带忧容的黎太妃会不会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黎太妃掉头冲着王七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你说古代的女子可不可以改嫁?或者你觉得世间有没有哪个男子敢娶皇帝的女人?这才是一件最个性的事啊!” 王七微微缓神,不知黎太妃这么问是出于何意。看着静默不语的王七,黎太妃花枝乱颤的笑了一阵,几乎是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撑着腰,指着王七嘲笑道。 “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逗你的话都听不出来,哎呦!笑死我了,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圈圈,让她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王七公子有多呆萌!哈哈哈哈……” 黎太妃笑得一直很大声,似乎是很刻意的想告诉王七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可是转身的一瞬,倾泄而出的泪水却比这笑声来得更汹涌。 有时候或许只有背过身才能放下一切伪装,尽情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世上终究没有一个为她而存在的人,即便洒脱如王七,也终是要忌惮皇权世俗,又何况别人呢? 黎太妃过于拙劣的掩饰让王七竟隐隐有些莫名的心乱,他怎么听不出她笑意中的苦涩失望,可是一个人的心中一旦先住下了另一个人,那么别的人再怎样与众不同,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与众不同,因为最难以割舍的那个人已经先入为主的佔据了所有空白的角落。 收敛了那一丝不该存在的迷惘,王七眼色清明的目送那一片翻飞的衣袂消失在视线尽头。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十日后。 据端木冶所说,他的师父一直是定居在上悬谷下的一处木屋内,故此经过十日的日夜兼程,车队终于在第十日的晌午返回大罗境内的上悬谷中。 一路上卫干勋都记着端木冶说的话,所以自从上了马车后,他就不曾将穆四放下,一路上都将人紧紧护在怀中,几乎避免了所有颠簸,端木冶看在眼中,每日都会来给他处理裂开的伤口,经过这些日子的严密照看,伤口总算是稍微愈合了些。 (本章完) 第75章 姝岫女巫(1) 第75章 姝岫女巫(1) 由于通往谷下的只有一条窄小陡峭的小径,马车不便过去,大家一起下了马车,徒步走上小径,将不相干的人留在原地看车马后,入谷底的也只有卫干勋、穆四、峑福、端木冶。 由端木冶在前头带路,卫干勋抱着穆四跟在后面,峑福则一路走在最后,方便在卫干勋支撑不住的时候拉一把。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么一条寻常人走起来都会觉得困难的陡峭小路,卫干勋带着重伤,怀里还抱着穆四,却一步一步走的平稳而又坚实。 一行四人总算有惊无险的下了山谷,谷底放眼望去除了杂草便是乱石,根本看不出有人烟的样子,端木冶在前头带路,七拐八绕一通后来到一处碧绿藤蔓遮掩的山洞处,四人穿过山洞,顿时眼前一片明亮。 何谓人间仙境,何谓世外桃源,眼前的景象便是见惯世间山川青空的卫干勋也不由感到震惊。 与之前所见荒草凄凄的谷底不同,这一处地方雾气缭绕,青山碧水,鸟语花香,药圃与花圃交杂在一起,散出的怡人气息让人不自主的放松心神,蝴蝶翩翩飞舞,不时落在或红或粉的花瓣上颤动羽翼,小溪中的水,清澈的宛若明镜,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嗅到一股清甜的味道,临溪而驻的是一座篱笆围绕的小木屋,木屋前的空地上晒着大大小小不同品种的药材,若是有太医在此,一定会忍不住惊叹,这些药材的珍贵程度,便是宫里都稀缺的紧,拿到市面上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 让卫干勋在原地稍等,端木冶来到木屋前高声喊到。 “师父!美女师父!你在不在啊!你风流倜傥的大徒弟来看你啦!” 片刻后,木屋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青色襦裙的中年妇人从里面走出,眉梢的笑意将整个人衬托的温和而又平易近人,只是卫干勋在看到她的时候经不住的心中一惊,这人与父皇留在勤政殿画像中的女子何其相像,更奇怪的是,她若再年轻些,那么和黎太妃就是一模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悬谷底……难道她就是梁国长公主姬千泷!当年她殉国坠落谷底竟还活着吗?可先帝因何要留下与她面容相同的黎太妃,难道当年的传言是真的,梁国的小侯爷卫逑同长公主姬千泷真的是一对因权而分的怨侣? 卫干勋的思虑并无人注意到,那妇人出来后,先是看了他们一眼,才又了然的跟端木冶笑道。 “与其说是来看我,倒不如说又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来的好,这次又是你哪个朋友?” 端木冶一听他师父这么嫌弃自己,眉毛一扬反驳道。 “师父这话可说错了,我这不是首先为了来看您,其次才是顺便让您帮忙救个朋友嘛,您也知道,我平时最受不了那些个爬着的东西,偏她体内还被种了蛊虫,实在是不擅长才来求您亲自出马的,您在蛊虫方面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顺便救个人不是信手捏来吗。” 听到端木冶明显的恭维,那妇人习以为常的自动略过,只笑着吩咐了一句。 “进来吧,看看情况再说。” “哎!师父我怎么觉得您又变年轻了呢!您一直这么好看,让外面那些个姑娘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啊!” 端木冶腆着脸跟在后面,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说个不停,从这就看得出来平时一定没少哄女孩子。 卫干勋暂且放下心中疑惑,进屋后按照那妇人的指示,将怀中抱着的穆四放到床上,然后静立在旁边。 其实从一开始接触,端木冶的师父就注意到了卫干勋,这人身上的气势不同于常人,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不过活了半世,找她来求药的达官显贵也不知凡几,卫干勋的身份确实不足以让她好奇,唯一让她感到有兴趣的,其实是他对怀中女子小心翼翼的珍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有情,只有在那个女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端木冶又洋洋洒洒的说了半天话,可他师父却只顾查看穆四情况,根本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面上有些挫败,端木冶又转站到了卫干勋旁边,见他一直紧张的看着床上的穆四,端木冶自信十足的说道。 “本公子的师父都出马了,那绝对是一个顶俩呀!皇帝大人就把心妥妥的放进肚子里吧。” 卫干勋闻言淡淡点了下头,目光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四,端木冶自觉无趣,又跑到一边撩拨相对来说比较空闲的峑福去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当端木冶那声皇帝喊出口后,他师父错鄂的表情,以及微微轻颤的手指,好在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她便又恢復了正常。 大致检查了下穆四的身体,那妇人将端木冶连同峑福一起请出屋子,只留下了卫干勋一人,端木冶虽不住抱怨他师父要瞒着他干坏事,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峑福在得到卫干勋的示意后,也跟着一同出去。 待到二人都离开后,屋中只剩下卫干勋和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穆四,心知端木冶的师父将其他人支出去定然是有话要单独与他说,因此他也不着急,只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打量,片刻后沧桑中又带着些淡然的女声响起。 “你是卫逑的儿子。” 此言一出,卫干勋心下了然,这人应当就是当年梁国的长公主姬千泷了,毕竟除了梁国的皇室,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人有底气问出这句话。 “是,在下卫干勋,前辈是……梁朝人。” 卫干勋眸光微敛,还是没有一言道破对方身份,因为摸不准她是什么脾气,万一对方仍然记恨当年卫氏谋国之乱,而不肯救人,这样也可留条后路。 那妇人淡然一笑,卫干勋的心思她明白,只是她与卫逑的那段纠缠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上一代的恩怨要上一代来终结,所有爱恨情仇也都该随着故人的逝去而烟消云散,所以卫干勋的担忧是多虑了,梁国长公主并不是不能容人之辈。 “这么多年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梁国,我知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当年我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跃下悬崖的,只是老天庇佑,让我落在了这里,当时想着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着,后来这么多年里,外界的消息也偶尔会传来,随着故人一个个的逝去,我也日益觉得这日子过的有些无意,幸而还能见到故人之子,也算是圆了多年的一番心愿吧,你比你父亲要幸运,红尘骤短,又有太多事物迷人心志,能找到一个让自己这般珍视的人不易,且静下心来,固守本心,不忘初衷,日后不论遇到何事,万不要忘了此刻最为珍重的。” (本章完) 第76章 姝岫女巫(2) 第76章 姝岫女巫(2) 姬千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看透世间纷扰的淡然之气,让人不由摒弃所有嘈杂,唯愿时光静好,能安静的坐下听她缓缓叙述那些已经被淹没在歷史角落的往事。 垂首躬身,卫干勋郑重的对着姬千泷鞠了一躬,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像一个小辈对长辈那样敬重说道。 “卫干勋谢长公主赐教,日后定不忘您今日所言,固守本心,不忘初衷。” 姬千泷浅笑着点了点头,透过卫干勋,她仿佛又看到了当日那个羽扇纶巾的少年侯爷,忆起当时,那人一骑白驹,肆意穿行于天地云川,意气风发,指点山河……却不知转眼韶华殆尽,昔日的故友如今又在何方。 敛了眼底的追忆,姬千泷复又开口提起穆四的情况。 “她体内被种下的是月蝶虫蛊,这类蛊虫至阴至寒,被种在人体之初是不会有什么症状的,她会昏迷不醒是因为月蝶虫天生自我保护意识极强,在感受到外界威胁时,会强行控制寄生的宿体进入睡眠,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一旦情况稳定,月蝶虫就会在被种在人体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迅速成长,然后破开人体,逐月而去,而被它寄生的宿体便会因体内精华消耗殆尽,如缺水的花朵般,枯萎而死。” 闻言,卫干勋眉头不由皱紧,语气中不乏担忧的问到。 “无法可医吗?只要前辈能救她,不论是什么办法,晚辈都会做到。” “不用担心,月蝶虫虽棘手但也不是无法可治,只是这个法子我也是从书中看来的,具体如何,并无实例考证,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卫干勋眸光淡淡略到穆四的脸上,神情温柔,语气坚定异常。 “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为她,我也在所不惜。” 轻微的叹息声自姬千泷口中逸出,世间痴儿何其之多,她虽惋惜,却也由衷为他们感到欣慰,或许这才是人与异族的区别,人有感情,也愿意为自己的感情豁出一切,人世沧桑几十年,毫无怨言的付出一次,当是令人敬佩的。 收起思绪,姬千泷继续说道。 “传说,千年以前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统称为唐州,唐州分六十一部,囊括了包括大罗、东瀛、白厦、以及已逝楼兰在内的多个国家。那时每百年部落中都会降生一位拥有灵力的女巫,这些女巫经过所在部落的培养,会逐渐掌握佔卜之术,然后利用天赋灵力操纵佔卜术,从而改变部落命运,使部落更为繁荣强大。歷史上最后一位女巫名叫姝岫,有些古籍上曾记载过,最后一位女巫姝岫是千百年来最为强大的,她的消亡是源于一次六十一部的战争劫难,那时正直唐州五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战争带来的血光染红了祭神的天坛,女巫姝岫为了避免更多人的惨死,涉险动用灵力阻止屠杀,最后因为灵力消耗殆尽,而消散于天地之间。” “自那以后,唐州再也不曾诞生过一位女巫,传言是因为人类在祭天大典时亵渎了神灵,真神降下惩罚,不再庇佑人间,人们为了弥补过失,也为了感激姝岫女巫的舍命相救,特地在天地间灵气最为充沛的滨海之地建筑了一座专门供奉姝岫女巫的宫殿,每年那一日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人从唐州各部赶到那去祭奠姝岫女巫。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州再也没有降生过女巫,人们对姝岫的祭拜,也渐渐由供奉女巫,转变成了祈求平安。后来朝代不断更替,唐州在一场部落混战中被分成了多个独立存在的国家,皇帝制代替了部落首领制,世代延袭,直到今日。大罗如今在吞并东瀛以后,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国,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想告诉你的只有一点。” 话语稍顿,见卫干勋听了这么多与正题无关的话,却依然保持一副认真,谦谨的样子,姬千泷不由暗自点头,成大事者,就是要有这样一份胸襟,要沉稳,经得住磨练。 刚才的那一段时间里,倘若卫干勋露出任何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想来姬千泷是都不会再说下去的。 将铺垫的话说完后,姬千泷终于谈到了要紧部分。 “姝岫女巫消散在世间时,曾留下一缕灵魄,据说这一缕灵魄是天地间所有生灵都趋之若竭的,而它恰好就落在了祭奠姝岫的行宫内,经过千年天地日月精华的滋养,终于在百年前开出了一朵幻灵花。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各路人士纷纷前往宫殿所在之地,只为寻得那一朵幻灵花,而结果却是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再回来过,有人说他们都死了,其实他们只是迷失在了幻灵花所幻化出的幻境中,要破解那幻境唯一的方法就是月蝶虫,并且一定要是两个挚爱之人在一起才能共同通过幻境,找到幻灵花。而幻灵花之所以到现在还无人摘得,一是因为无人敢在体内种上月蝶虫蛊,二则是因为真正挚爱之人太少,她现在体内已经种下了月蝶虫,若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大可前去一试,对于月蝶虫来说,灵魄幻化出的幻灵花显然要比人体更适合它寄生,只要感受到幻灵花的存在,不需任何外界操纵,月蝶虫自己就会退出人体,转而寄生在幻灵花上。只是这里面有一点你要牢记,幻灵花的幻境十分强大,若你们彼此的感情没有达到挚爱的地步,很有可能就会迷失在幻境中永远不能出来。” 说道这,姬千泷停下话语,只盯着卫干勋的眼睛,似乎在等他的决定。 迎着姬千泷的目光,卫干勋淡然一笑,谦和有礼的只问了一句。 “还请长公主直言相告,幻灵花所在之地。” 看出卫干勋心意已决,姬千泷的目光不由再次扫向躺在床上的穆四,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抛下已有的一切,只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便舍身赴险,这女子何其幸运。 收回目光,姬千泷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浅淡开口。 “当初为女巫姝岫修建的宫殿,就在江都西海所通的岛国白厦,你到了那以后自然就能找到,只是旅途遥远,恐怕下个月圆之夜你们是无法到达的,所以待会我会将她送到屋后的药泉中泡上一晚,以药效强行控制月蝶虫的生长速度,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压制月蝶虫,撑过月圆之夜。但是这期间有一段时间,月蝶虫会处于极度紧张期,往往会出现一些损害宿体的举动,每到这时,她的身体都会极为痛苦,你要注意别让她在无意识时,有任何自残行为,尤其注意不要让她的牙齿咬到舌头。并且这一次只能你们两人独自进入宫殿,我看的出来你身上的伤还很重,你确定能够负担的了一路行程?如果你在路上就倒下了,那么谁来照顾她?” (本章完) 第77章 姝岫女巫(3) 第77章 姝岫女巫(3) 姬千泷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现在的卫干勋已经不是过去的卫干勋,过去他想的是宇内四海、在乎的是江山社稷,可现在的他只希望她能平安,为此哪怕搭上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长公主不必担心,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您今日恩情,卫干勋永生不忘,他日若有需要晚辈帮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姬千泷浅淡轻笑,嘴角带起丝丝年岁留下的细纹,用着饱经岁月沧桑的淡然口吻说道。 “活了大半生,歷经世间种种沉浮,大喜大悲间都走了过来,我还有什么好求的,人老了就喜欢怀旧,现在想起以前的故友,那些恣意潇洒于市井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呀,只盼能在这山林间平平淡淡过完剩下的日子,所以唯一需要你帮忙的就是不要拿外界的事情来叨扰我,也不要想着要把我接出去享什么长公主的尊荣,梁国的覆灭是歷史推移所必然形成的,大罗的兴起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对我不需要有任何愧意,并且我在这过的很好,没有想要出去的打算,你若真有心,每年抽空来瞧瞧我就好。” 卫干勋不由带着敬意看向面前这位衣着朴素,姿态却雍容华贵的妇人,心中暗暗惊叹她的机智聪颖,对人心的洞若观火,自己只不过是在心中略想了一下的事,她却已了然于心,难怪当年梁国大乱,群雄逐鹿,偏只有她一女子力挽狂澜,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在民间提起她的名字,很多人都仍会唏嘘不已。 听姬千泷这么说,卫干勋自然不便再多做些什么,在姬千泷的指引下,抱起穆四朝木屋后面走去。 木屋的后面与前面略有不同,几棵参天古树依偎在一起,将谷顶投射下来的光隔绝在外,一方雾气蒸腾的温泉横搁在中间,隐隐流露出的药香味弥漫谷底,巨石嶙峋仿若隐在雾气中的怪物一般,泉中稀疏冒起沸腾的气泡,看起来温度似乎极高,然而事实上,泉水的温度其实只比人的体温高上一点,从这点来说,这方温泉委实算得上奇景。 姬千泷站在泉边朝卫干勋招手,示意他将穆四放下去,卫干勋依言而行,来到一处泉水较浅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把穆四固定在泉岸边,以保证她不会滑到泉底。 姬千泷取出携带在身上的锦袋,将里面的药材匀匀撒在穆四周围,又对卫干勋解释道。 “这里面是琼枝结出的种子,月蝶虫在它的催化下会延长孵化时间,你要赶在这段时间内带她找到幻灵花,若是稍有差池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细小的浅紫色花种,点点浮在水面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圈紫色的绸幕,穆四身处绸幕中间,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待种子撒尽,姬千泷凝眸审视水面片刻,在看到穆四的痛苦渐渐缓解以后,才转身对卫干勋说道“她要在此泡上一晚,我会留下照顾,你也赶紧去休息一下吧,体力不足对接下来的行程是没有好处的,” 略微颔首,卫干勋又看了眼面色已经恢復正常,隐隐还透着红润的穆四,这才离开。 来到木屋前面,询问了午睡的端木冶后,卫干勋才在一处河岸边找到峑福。 峑福一人站在河边,目光飘远,脚下掀起的浪花打湿了鞋面,然而他却恍若不知一般,只入神的盯着远方,似追忆。 卫干勋缓步来到岸边与他并肩而立,清浅低沉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可预知的坚定。 “师兄,我如果回不来,你要保护好宸儿,日后他若愿意继位,你便助他固守十年江山,他若不愿,你便护他回西垂,穆老将军自会佑他一世安宁,至于大罗,本就来的不是多光彩,我若不回来,就在世家中选取有才能的人继承大统,当年下山幸得师兄相助,这么多年才可有惊无险的走到今日,这次就当最后再帮我一次。” 闻言,峑福回了目光,幽幽叹息一声,才郑重开口问道。 “你真的决定了?我印象中的大罗皇帝可从未如此冲动过,天下女子何其之多,穆朝妘虽特别,但也不过其中之一,你今日为她以身赴险,甚至连精心维护十多年的江山都不顾,难道就不怕终有一日会后悔吗?” 峑福目光灼灼盯着卫干勋,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卫干勋的人,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明明还是那个睥睨天下,挥斥方遒的帝王,但却总觉得那里不同了。 浅漠的眸光,平静的对上峑福略带质问的眼神,卫干勋冷静的口吻如同寒泉一般,摄人心神。 “以前的卫干勋除了江山什么也没有,而现在,有的虽也不多,却都是我想要的,对她,我放开过一次就不会放开第二次,无论如何也定要护她周全。” 这样的结果,峑福似乎早有预料,卫干勋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不是不知,多年的情意,他如今能帮的大概也只有让他后顾无忧了。 “穆宸这孩子你放心好了,你要是真不回来,他就正好给我养老,哪怕不为你,为了有人给我送终,这孩子我也一定给你护好。” 心知养老之言是峑福的玩笑话,卫干勋单手用力握住峑福的肩,虽未言语,峑福却是看的懂他眼底的感激之情。 第二日清晨,旭日的光芒还未穿过谷底的雾霭,入目处仍是一片茫茫之气,卫干勋起的极早,天未亮就来到屋后的温泉边,默默看顾着没有一丝醒来迹象的穆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他同这个女人也相识了七八年,虽然这其中有六年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看着此刻安静的仿佛只是在睡觉的穆四,卫干勋不经又想起她醒着时的一颦一笑,这个时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在他的记忆里竟如此重要,重要到哪怕是她的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他都能如同再现般回忆在脑海中。 如果说时间是公正的,那么时间在带走了她六年后,是不是应该还给他更多的六年,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已记得不甚清楚,记忆辗转回到六年前,唯一留下的似乎只有她略温热的手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就这样走进了心里,甚至不曾给他缓神的机会。 (本章完) 第78章 海盗来袭(1) 第78章 海盗来袭(1) 伸出手掌轻抚水中人儿的发丝,撩拨的动作搅乱了本还平静的水面,发丝上的水珠渐渐晕湿了他的指尖,卫干勋目光中流露出的温柔是他自己不曾发现的,而眼底那抹浓重的担忧,亦将他整个人渲染的孤寂无比。 他有多怕她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没有表情,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感觉,有的只是一丝微弱的唿吸,这样的她是不是也会在昏睡中感到痛苦。 姬千泷来到时,看到的就是以专注的目光,看着水中人儿的卫干勋,这般认真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经不住要动容。 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了两步,姬千泷缓缓开口说道。 “在药泉中泡到这个时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你快收拾一下带着她启程吧,早一刻找到幻灵花,她便早一刻脱险” 姬千泷的话语将卫干勋从深思中唤醒,起身下水将穆四小心抱上来后,卫干勋才对着姬千泷郑重谢道。 “长公主的恩情,卫干勋莫不敢忘,若是能带着她平安回来,日后定会多来叨扰。” 姬千泷轻笑着示意他不用多说,快些启程,卫干勋这才抱着穆四去寻峑福,端木冶则留在了谷中。 出了山谷后,再次沿着来时的小道登上崖顶,之前让留下等在原地的车队依然停驻在上悬谷内,卫干勋与峑福上来后,各带一对人马,一个向南,前往东瀛接回穆宸,一个向北,前往江都渡海至白厦。 距离上悬谷分道而行已有半月,卫干勋一行人在三日前抵达江都。 金戈在听峑福说完事情经过后,因担心海上凶险,便直接赶来江都,坚决要亲自护送卫干勋到白厦,由于不愿耽搁时间,再加上金戈曾领导过江都剿匪,对江都这片水域相对来说比较熟悉,所以两方汇合之后,卫干勋一刻不曾耽误,连夜租船下海朝白厦驶去,幸而一路上风平浪静,不曾遇到什么海上险情,如今路程已是过半。 这日晌午,海上雾气将将散去,隐约还有些朦胧,看样子又是一个好天气,若每天照这个情况发展,不出五日,船只应该就可以抵达白厦沿岸。 多年的战斗所养成的习惯,使得金戈在这样风平浪静的时候,也不忘带人沿船巡视各处水域。 由金戈带头,后面依次跟着四个水性较好,有十多年航海经验的鱼农,金戈性子沉闷,不愿多话,四个鱼农见此也不敢发出声响,故此,偌大的船只上除了木桨滑动水面的波涛声,竟无一丝其他声响。 突然,一个鱼农定在原地,侧耳似乎在极为认真的分辨着什么,其他鱼农见他这样,也跟着一起侧耳倾听,金戈站在一旁,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 片刻后,四个鱼农的脸上共同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最先停下的那个鱼农冲着金戈焦急说道。 “这是海盗的号角声,一般这种号角声响起,都代表着海盗成功劫到了一只船,听声音,他们应该离咱们不远,这些海盗成日威风惯了,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将军还是快点下令掉头吧!若是同他们正面对上,咱们船上的这些人不一定能赢。” 知道鱼农这样说并没有夸大,金戈让他们留下继续观察情况,他则立即前去船舱中请示卫干勋如何定夺。 海上行驶,船身难免漂泊,为了避免穆四被摇晃,这几日卫干勋几乎一直都是将人揽在怀中稳稳护住的,所以金戈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卫干勋卧在床榻上,半瞌着眼眸,手臂还紧揽着穆四的景象。 顾不得什么避不避嫌的,金戈叫起卫干勋后,急声说道。 “刚刚末将带着几个鱼农巡视周边水域,有鱼农发现附近不远处应当有一伙海盗,鱼农建议要后退船只,待海盗离开后再继续西行。” 卫干勋睁开眸子,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辨,这些日子为了让穆四睡得安稳,他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 伸手拉过滑落的锦被,卫干勋细心的替穆四盖在身上,直到觉得妥帖了以后,才回过目光,转向等在一边的金戈,冷漠的话语自唇边逸出,卫干勋沉声吩咐道。 “在海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她这些天的情况越发不好,朕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在海盗身上,一会如果遇到海盗,你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让出航道,自觉退避,二是船毁人亡,魂葬深海,二者选其一,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朕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金戈闻言,不再多说一句,径直退下,来到甲板上后,将随行的三十多名飞滦军集结在一起,开始布置船上人员防御作战。 三十人分三个小队,每队十人分布在船上各处,以便及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金戈在明确布置完各队的任务后,下令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各自退下。 待众人离开后,金戈独自立足于船首,目光平静往向海面,他倒是不担心海盗,随船的三十名飞滦军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个体作战能力极强,只要配合的好,哪怕海盗百倍强于他们也是不惧的。 现下最令他担心的其实是态度坚决的卫干勋,这些年得卫干勋赏识,他才能从弃武从文的金家小辈中,走到今日这般辉煌的地位,所以在他的心中,对卫干勋除了有君臣间的崇敬,还有的就是感激,千里马再好,遇不到伯乐也终究只能安安分分的做一匹马。 可是如今,他所敬重的皇帝却要为了一个女子以身涉险,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在他的印象里,卫干勋一直都是一个杀伐果断,意志坚决,从不会为江山之外的事所影响的帝王,可以说有史书记载的朝代里,几乎没有一位君王的政绩能够与他比肩,在他继位的十年中,大罗繁荣昌盛的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君王,如今却做出了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为了一个女人而将天下置于不顾,难道是想在百年后,让吏官大笔一挥,评他个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千古骂名吗? 金戈仍在盯着海面沉思,视野里渐渐浮上几只挂着黑色船帆的大船,船上数十个衣着暴露的大汉正神情凶狠的嚷嚷着什么,由于距离有些远,听得不是多清楚,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大刀,有些刀刃上甚至还带着鲜红的血珠。 (本章完) 第79章 海盗来袭(2) 第79章 海盗来袭(2) 时间缓缓流逝,海盗船愈靠愈近,粗暴的叫骂声遥遥传来。 “船上的孙儿们!识相的自己快些停下,若是让爷爷们亲自动手,可要小心脖子上的脑袋不保喽!” 之前的四个鱼农听到海盗的威胁后,纷纷吓得面如土灰,他们这些以打鱼为生的人,在海上经常会遇到过路打劫的海盗,运气好的被讹些钱财就谢天谢地了,运气不好的有时甚至连命都保不住,所以这些鱼农平日里最怕的莫过于海盗,在他们眼里海盗简直就是魔鬼般的存在,因此他们对海盗的惧怕也表现的比常人更强烈些。 金戈抬手示意四人不必惊慌,眼眸仍冷冷注视着近在眼前的海盗船,在他的眼中,这些海盗完全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简直就是羞辱一般。 海盗船终于在距离金戈三米远处停下,为首的一名大汉率先朝前迈了一步,脖子上挂着的几颗人牙随着这一动作晃荡起来,一身肥肉也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油光。 这大汉来到船舷后,凶神恶煞的与金戈对视,手中拎着的一把大刀用力在空中舞了两下,然后狠狠插入船身,挑衅般的瞪了金戈一眼。 金戈依旧冷眼看着对方,嘴角轻蔑的笑意,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对海盗的不屑,看了看海面上快要西沉的红日,金戈冷声开口道。 “皇上只给你们两个选择,想活,现在就离开,想死,尽管再往前靠近一步。” 海盗船上的人听到金戈这样说,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难道他们随便打劫一下就打劫到了皇上的船? 那站在船舷边的大汉显然对金戈的话不以为意,哪有皇帝出海坐这样的破船的,这些人肯定是害怕了他们,所以才说谎想将他们吓走,他可没那么傻! 海盗船上的一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匆匆上前拦住了还想继续叫骂的大汉,低声提醒道。 “黑头儿!你先别冲动,这个情况不对啊,那个人可能没说谎,他们却有可能是皇帝的人,你看那船上四周分布的护卫,虽衣着平常,但从站姿神态上来看,个个都该是在战场上打磨过的,若是硬对上,咱们恐怕吃不到甜头!” 黑头儿作为海盗中的大哥,一向是说一不二惯了,虽也觉得手下这个小弟说的有道理,可如今这么多兄弟看着,他若是这个时候怂了,日后还怎么作威作福,索性就抱着一颗侥幸心理,勐的推开荐言的小弟,拔起大刀指着金戈就骂道。 “毛都没长齐的孙子也敢在这跟爷爷耍威风!信不信爷爷手下一口大刀剁你跟剁鱼没差别!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刚刚劫了个大户,现在心情好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船上的人立马抱头蹲下,有钱交钱,没钱交女人,什么都没有就别怪爷爷们杀人不眨眼了!” 眸中的寒意略微加深,金戈嘴角微勾冷嗤道。 “自寻死路!” 右手轻轻抬起,布在船只四周的飞滦军齐齐跳起,轻跃到对面的海盗船上,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瞬间兴起,前一刻还猖狂叫嚣着的海盗们,在几十个飞滦军的手下竟连一招都过不了。 黑头儿眼见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面上大怒,甩起膀子抡着刀就加入了混战,只是他的轻敌之心还未收起,总以为自己人多就一定能佔上风,所以与两个飞滦军才缠斗了不过片刻,就被人一个侧踢踹到了海里,不过由于他精通水性,所以一时半刻还浮在水面上没有下沉。 多年在战场上磨练出的经验,使飞滦军在这场战斗中灭敌的效率极其迅速,海盗们再如何凶狠也是没见过这般场景的,手起刀落间就是一条性命,几乎连半丝犹豫都没有,这让还活着的海盗们不经瑟瑟发抖,这哪里还是人,分明就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冰冷的好似工具一般,个个的衣襟都被鲜血染透,像极了浴血的罗刹! 战斗已然接近尾声,还能站立的海盗寥寥无几,有一个人首先下跪投降,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在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中,他们也许还算是明智的。 金戈的目的只是为了能继续前行,对于这些不成气候的海盗,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发落,吩咐他们将劫的人放了后,就让他们自行离开了。 黑头儿在水中泡了大半天才有人将他拉上船,这下他是老实多了,一改之前横凶霸道的嘴脸,十分狗腿的按照金戈所言将之前劫的人放了。 船舱中的人放出来后,黑头儿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在人群中强行扯过一个身穿红衣,面容颇为明艳娇俏的女子,露着一口熏黄的牙齿冲着金戈献媚道。 “小人知道大将军一路颠簸,有些事肯定是没空做的,这个妞长得不错,是刚抓来的,干净的很,兄弟们都没碰过,将军不嫌弃的话,不如……” 黑头儿并没有说不如什么,但是在场的人心中确都有了底,男人嘛,也就那么回事。 谁知那女子性子倒是刚烈,不待金戈回答,挣扎着大声训斥道。 “我可是白厦的公主!你们这些野蛮人若是胆敢碰我一下,我父王必定要了你们的狗命!” 听着红衣女子略带娇喘的怒斥,黑头儿笑得不怀好意,色迷迷的捏了捏女子光滑的脸蛋,犹有些不舍的说道。 “真是可惜了咱没这个福气,要是能睡个公主,岂不是也能弄个驸马爷来当当?大将军您可别错过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金戈原本不甚在意的目光,在听到那女子自称是白厦公主后,微微敛了起来,他们要去白厦,若是有白厦公主带路想来一路上也会顺利一些。 想到这,也不管黑头儿猥琐的笑容,以及气的即将抓狂的白厦公主,金戈直接让手下到对面将人带过来,而他则调头回了船舱去寻卫干勋。 卫干勋一直在穆四床榻边看护着,听到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后,心知来者是金戈无疑,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金戈在距离卫干勋五步远处停下,低声回道。 (本章完) 第80章 海盗来袭(3) 第80章 海盗来袭(3) “海盗所劫持的人中,有一个自称白厦公主的,皇上要不要见见。” 卫干勋在听到这句话后,本来没有波动的眸光顿时深沉起来,静默了片刻后,才直接起身朝船舱外走去,金戈紧跟在后。 出了船舱来到甲板,卫干勋冷凝的眸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后在金戈的指引下定在红衣女子的身上。 红衣女子被卫干勋冷漠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抖,这个男人的气场很强,甚至是她父王都比及不上,一身华贵之气让人无法忽视,冷酷的气息更如海底鲸鲨般摄人心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肯相信,世上竟有这样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仰望的男子。 原有些吵闹的人群,在卫干勋出现后,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看出了卫干勋的注意不在他们身上,默默对视几眼后,众人齐齐向后退了几步,徒留下一身艳丽红衣的白厦公主,突兀的站在最前面。 短暂的寂静过后,气氛沉闷的让众人都忍不住想要放缓唿吸,卫干勋在这个时候终于沉声开口。“你是白厦公主,为何出现在这。”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在卫干勋的口中说出,竟凭添了几分冷凝的质问。 白厦公主稳下跳的略快的心脏后,极力想要维持住公主的仪容,只是回答的声音中,免不了还是带了些许颤音。 “我名北堂玲雅,是白厦国主唯一的女儿,这次出海是为了游玩一番,却不想遇到了海盗,若不是蒙您搭救,恐怕就要以死祭献深海了。” 复姓北堂确是白厦皇姓,白厦国主也是年近古稀之人,膝下皇子众多,女儿却只有这一个,平日里宠得几乎是上了天。 若论到这北堂玲雅的性子,白厦岛国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除了老国主与公主生母外,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摇头叹气的,实在是这公主太过骄横霸道,再加上老国主的纵容,平日里几乎是连她的众位王兄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平民百姓。 她这次出海说是来游玩,事实上其实是来避难,就在不久前,北堂玲雅带了自己的几个亲卫,在白厦供奉女巫姝岫的宫殿内打碎了长明不熄的奉灵盏,这可是犯了大忌讳,按轻了算都是要处以海刑的。 宫殿的守卫听到声音后前来查看,北堂玲雅不但不思悔过,甚至还指示手下,活活将赶来的守卫打死在姝岫女巫神像之下,神圣的宫殿沾染了血腥,白厦国上万民众集体愤怒了,大家在氏族酋首的带领下日日围在公主行宫外,斥责其野蛮凶残的行径,并且联名上书老国君,要求他立即对北堂玲雅行以海刑,否则大家将征招全岛氏族首领,在酋首的协作下从新选拔下任国主。 白厦岛国还处在氏族选拔制度,国君的继位并不是承袭制,国家的最大权利还是分散在各氏族手中,选出的国君也只是在白厦宏观的建设上进行领导,任何重大的举措还是要得到各氏族首领的同意才能得以实施。 而海刑则是白厦独有的刑法,白厦四面环海,岛中又供奉着神圣的姝岫女巫像,故此被外界称为海中蜃楼,白厦国民世代也以守护女巫的忠仆自居。 所谓海刑,其实就是一种针对行为极其恶劣之人所设的刑法,将要行刑的人裹入特制的纯白色柔纱,系上大石,然后抛入海中,待人慢慢坠到海底后,再由酋首奏响国乐,带领众人高颂往生经文,意为以圣洁海水,洗涤恶人灵魂,盼得此人转世后痛改前非,抛弃过往种种。 老国君本就只有一个女儿,哪里舍得让如花般娇俏的女儿沉到海底,但氏族们态度坚决,他也是受制于人,于是便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对外宣称让公主一人到海上漂泊半月,独自面对凶险的大海来向女巫姝岫赎罪,半月后若是人还能平安回来,就说明女巫并没有降罪于白厦,大家也不要再揪住公主不放,若是不幸公主坠海身亡,那就当是她自己的造化。 对此,大家看在老国君晚年得女的份上,不多计较也就应允了。 只是明面上虽说的大义凛然,暗地里老国君却还是悄悄替北堂玲雅准备了一船的吃食金银,还派了数十个侍女侍卫随行照料,这样一看,与其说是去海上受过,倒还真不如说是去游玩的。 卫干勋在听完北堂玲雅的说辞后,面上没有什么起伏,依旧冷漠的说道。 “朕是大罗皇帝,这次出海是为了去白厦,你可愿意替我们带路。” 白厦毕竟是海上岛国,与大罗相隔甚远,岛上是否有什么避讳,外人皆是不知,而有了白厦公主的领路,一路上无疑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北堂玲雅在听到卫干勋的身份后,眼中的震惊几乎是不加掩饰,眼前这个气度非凡的男子竟然就是令父王谈之色变的大罗皇帝卫干勋,在她的印象里,凡是皇帝不都该是一把胡子,满脸皱纹的老人吗,怎么这人竟能如此年轻峻逸。 北堂玲雅过长时间的走神,让卫干勋有些不耐烦的再次开口。 “如果不愿意,朕不会逼你,你现在可以离开。” 听卫干勋这样说,北堂玲雅反射性的摇了头,事后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微抬了下巴,桀傲的掩饰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白厦,毕竟是你们救了我,不论你们想去做什么,我父王都会帮助你们,再者白厦一向退居海岛,大罗国君愿意前往,我自是应当代劳。” 黑头儿一直在旁边站着,听了这么半天,他才恍然明白了,原来对面这艘其貌不扬的船上,竟真坐着大罗的皇帝,顿时心中一喜,觉得自己邀功的机会来了,当即大声喊道。 “皇上!皇上!小人是黑头儿!这个白厦公主可是小人送来的,前皇后都死了那么久了,公主长得如花似玉,您好眼光啊!把公主带回大罗,也当冲冲前皇后的霉运。” 黑头儿说完还沾沾自喜的在心中暗赞自己智慧过人,他是觉得卫干勋既然愿意让北堂玲雅带路,定然是对她有些图谋,毕竟这女子也是有番姿色的。 (本章完) 第81章 她的痛(1) 第81章 她的痛(1)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人人都有逆鳞,而卫干勋的逆鳞恰恰就是穆朝妘。 卫干勋在黑头儿话音落下后,半晌不发一言,只抬了眸子,用冷酷的让人不禁瑟瑟发抖的目光盯着他。 黑头儿脸上讨好的笑容渐渐收敛,手脚有些无错的站在原地,从卫干勋的目光中,他隐隐察觉到了某种危险。 下一刻,他的担心便成为了事实,良久不语的卫干勋终于轻启了嘴角,冷漠骇人的话语就这样轻轻逸出。 “前皇后,既然你对前皇后这么有意见,那不如就一起去陪她。” 语闭,海盗船上的飞滦军齐齐动作,手起刀落间,那黑头儿就被利剑穿膛而过,喷洒出的鲜血布满海盗船的甲板,黑头儿倒在地上,两眼还瞪的大大的,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唿出声,北堂玲雅眼睁睁的看着卫干勋说话间,就要了一条人命,心里对他不禁害怕几分。 金戈在指派了两人将黑头儿的尸体处理掉后,又反身来到卫干勋身边站定,在他的印象里,卫干勋从没有过如此情绪外泄的样子,看来穆朝妘之于他确实是不一样的。 轻描淡写了两句话后,卫干勋吩咐人将北堂玲雅带下去休息,其他人在这之后也纷纷退去,不一会,就只剩下了在船头负手而立的卫干勋,和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金戈。 海面上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不久前还经歷过一场厮杀,夕阳的余晖已洒满海面,入目处皆是一片波光粼粼,金戈在良久的静默过后,终于闷声开口说道。 “末将这么多年承蒙皇上提拔,才能有今日这般地位,这些日子末将看得出皇上对……对娘娘用情之深,可是皇上身上肩负的是天下苍生,必不能如普通人一般爱恨由己,趁着现在还不算晚,末将恳请皇上慎重三思!如果天下与娘娘二者只能选其一,皇上要如何决断。” 卫干勋目光飘远,神情似有些追忆,船在海面上静静的驶着,海风轻抚,几乎让人有些岁月静好的感慨,只是对于心中紧紧牵挂着一个人的卫干勋来说,江山再如何瑰丽,少了那个能与他相依相守的人,也不过只是别人眼中的风景罢了。 思绪在此停下,卫干勋迈起脚步向船舱走去,空气中徒留下他浅淡的好似笑语的一句话。 “天下与她,我不是已经选了吗。” 金戈静静立在原地,直到卫干勋的背影从目光中消失,他才苦笑一声,是啊,如果不是早就做了选择,那么现在又怎会抛下大罗来到这呢,再者‘朕’与‘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刚刚的一句话中,他分明就是舍‘朕’而用‘我’,这也说明他确实是为了穆朝妘而甘愿卸下一国之君的尊荣。 感情上的事,金戈始终都弄不明白,并且他也不打算涉足,精明沉稳如卫干勋这样的人,都因情变得行事如此难以理解,像他这种成日只懂得拿剑杀人的人,还是趁早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入夜,北堂玲雅在被人带入船舱内的一间卧房后便再也无人问津了,本来就在海盗那受了惊吓,如今更是饿了一天的肚子,想她从小这般受尽宠爱的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但是碍着公主的架子,她又不屑于主动去向外面的一帮冷脸侍卫要吃食,故此,在饿的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她就编了个借口煳弄过侍卫后,自己出去找吃的了。 路上也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埋怨卫干勋,照白天那个样子,她也以为卫干勋对她是有些喜欢的,带路兴许只是个借口,毕竟她也有过不少追求她的男人,对男人的一套做法还是颇为了解,这个大罗皇帝的做法虽缺乏新意,但胜在长相气势皆属人中龙凤,她还是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要知道她可是白厦的公主,多少男人奉承的对象。 只是论到体贴,这个男人比起以前那些人可就差远了,白天让她看了那么血腥的一幕,不说安慰一番,竟是连饭都不晓得给送,真是粗心的可以,不过北堂玲雅的生气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她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她相信在日后卫干勋一定会折服在她的魅力之下,做个最痴迷于她的忠仆。 一想到这里,北堂玲雅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这真是想想都让人忍不住兴奋啊! 北堂玲雅憧憬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走路都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在船舱拐角处还险些撞到了出来替穆四拿粥的卫干勋。 看着这类似于邂逅的相遇,北堂玲雅这下更是得意了,在她眼中,这就相当于间接体现了她同卫干勋的缘分匪浅,如此一来心中对自己的肯定便又加深了一分,只是由于她的过度兴奋,以至于她忽略了卫干勋在看到她时,眼底那一丝不加掩饰的厌烦。 看也不看北堂玲雅一眼,卫干勋直接绕过她朝旁边走去,只是北堂玲雅却并不愿就这样错过机会,快步拦在卫干勋身前,北堂玲雅有些质问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见到我一句话不说就走!是你留我带路的,再怎样也该对我客气一些!” 卫干勋因北堂玲雅的突然阻拦而停住步伐,手中端着的粥止不住晃动,险些就要溢出碗沿,卫干勋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若不是留着北堂玲雅还有用,他现在都想直接让人将她扔到海里去。 女人蠢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光蠢,还蠢的要命! 卫干勋这个样子显然就是不待见她,可她却还是一副自我感觉非常之好,骄傲的好像孔雀一般,熟不知在别人眼中,她不过是个还有些利用价值的阶下囚罢了。 在北堂玲雅越发肆无忌惮的注视下,卫干勋不由皱紧了眉头,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能尽早让眼前的人消失,他将手中盛粥得瓷碗略端高了些,冷着声音说道。 “粥再过会就凉了,公主自便,朕先走了。” 说罢,不顾北堂玲雅阻拦,绕到另一边直接离开。 北堂玲雅也不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卫干勋的背影,良久才笑着自言自语道。 “原来你喜欢喝粥,母妃说了,想要得到一个男人最简单的办法无外乎两种,一是得到他的身体,二是得到他的胃,你的身体似乎有些难度,那就先从你的胃开始。” (本章完) 第82章 她的痛(2) 第82章 她的痛(2) 世上有一种女人叫做行动派,而北堂玲雅恰恰就是这种人的代表,第二日一早爬起来就赶去了厨房,四下扫视了一番,皱着眉头又退了出来,她从小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长大,怎么可能适应的了满是油烟的厨房,故此选择退而求次,端了已经熬好的米粥给卫干勋送去。 到了地方后,也不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进来后才发现屋中竟然还有一个女人,且这个女人还被卫干勋抱在怀中,登时气的差点就要把碗摔出去,含着怒气往前走了两步,活像抓到出轨丈夫的妻子一般,一脸怒容的质问道。 “这个女人是谁!” 卫干勋一大早的被人打扰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脸,偏这个蛮横的公主还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当即沉了脸色,冷声说道。 “朕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公主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北堂玲雅乍听闻卫干勋有妻子,顾不得生气,下意识问道。 “大罗的皇后?不是早就……” “朕说了是妻子,不是皇后!” 北堂玲雅的话未说完便被卫干勋冷然打断,现在穆四的情况特殊,任何人说出关于死的字眼他都会异常愤怒。 北堂玲雅身为公主,在白厦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尝被人这样不客气的打断过,心中气愤的要命,冲过去,指着床上的穆四就骂道。 “这个女人哪里比我好!把她叫起来!我倒要看看她长得一副什么狐媚样!” 北堂玲雅现在的样子活像大街上吵嚷的妇人,哪有一丝公主的仪容,卫干勋面色冷凝,伸手抓住北堂玲雅想要去掀穆四被子的手,用力将人甩倒在地,沉声警告道。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你以为吵到她你还能活到现在!立刻出去,以后不准靠近这间房间,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北堂玲雅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手腕被折的已经没有知觉,额头上疼的冒出阵阵冷汗,挣扎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卫干勋的一番警告不仅没有威胁到她,反而使得她更加疯狂的想要去掀开床上的被子,看看上面的女人到底长着什么样! 脚下刚迈动两步,北堂玲雅就被卫干勋冷酷的眼神盯的僵在原地,这个男人的眸光实在太过慎人,北堂玲雅甚至都能感到她的双腿在忍不住的打着颤,她有预感只要她再动一下,可能面前的这个男人就会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不要再试着挑战我的底线,趁我还没决定要你的命之前,立刻出去。” 北堂玲雅嘴角紧抿,虽然心中不甘,但也碍于卫干勋的威慑,不敢再多做动作,气愤的推门而出。 卫干勋眸光冷凝,他一向很不喜欢自不量力的人,北堂玲雅应该感谢她有个白厦公主的身份,否则光凭她刚刚的作为,杀她百次都不足以解恨。 轻微的呻吟声从身后传出,卫干勋冷凝的目光瞬间变得焦急,快步走到床前将穆四抱在怀中,她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没有丝毫血色,牙齿无意识的轻颤着,身体异常冰凉,卫干勋脱掉鞋抱着穆四进了被子,用自己的体温给穆四取暖。 穆四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纤白的手指抓着卫干勋的衣袖,透过薄薄的衣料,卫干勋清楚的感受到她越来越强烈的颤抖。 眼见着穆四的动作开始有自伤的趋势,卫干勋果断按住她的双手,在她咬住自己下唇的时候,又将手臂递上去,任由穆四紧紧咬着,很快,鲜红的血从穆四口中流出,不过不是她的,而是来自被她狠狠咬住,却一直一言不发的卫干勋。 两只手一只要抓住穆四乱动的双手,另一只要给穆四咬着,卫干勋只能用脸颊去轻触穆四的头顶,一下一下,似安抚一般,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很久以后,穆四终于平静了下来,洁白的睡衣上染了很多血,都是卫干勋的,她一直很好,身上甚至没有一丝抓痕。 看着终于安静了的穆四,卫干勋静静笑了起来,他总算没有让她再受到伤害,现在对他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轻轻抬起手臂,那一片血肉模煳的牙印看的人心惊,然而卫干勋却如感觉不到痛意一般,只将沾满血迹的手臂在衣服上蹭了蹭,调了个能让穆四睡舒服的姿势,便紧搂着穆四沉沉睡去了。 另一边,北堂玲雅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后,重重将门摔合上,冲到桌边狠狠将上面的一套茶具扫到地上。 破裂的青瓷瓦砾铺满地板,里面的茶水掺着墨绿的茶叶,间杂在碎瓷之间,只是这一地的碎片丝毫不能减少北堂玲雅心中的怒意,尖利的指甲在桌子上刮出几条狰狞的抓痕,目露愤恨。 卫干勋!这个男人怎么敢这么粗暴的对她!她可是白厦的公主!一定要让父王把他大卸八块,然后丢到海里去喂鲨鱼! 北堂玲雅犹自愤怒的想着,只是她的想法注定只能是痴想,且不说她现在在白厦人见人唾弃的处境,光凭白厦的国力,就是再给它二十年的时间发展,跟大罗的差距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所以即便白厦老国君再如何宠她这个公主,对卫干勋也只有供着的份。 恼怒的臆想了半天,北堂玲雅突然又想到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一切都要怪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那么她又怎么会这样狼狈!她比卫干勋更可恨!真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安静的船舱房间内,此刻只余北堂玲雅气愤的喘息声,在她眼里卫干勋和穆四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拳头紧紧握住,北堂玲雅目光沉沉的盯着地面上的碎片,嘴角突然勾起,一股邪恶的风暴在她眼底久久汇聚不散! 那个女人是吧!反正也是半死不活,那不如就再送她一程好了! 北堂玲雅在那天的疯狂举动后,竟一连几天都安静了下来,卫干勋见她识趣,也不再管她,任由她一天到晚躲在屋里不出来,只吩咐了每日不少她的饭食。 经过七天行驶,白厦国所在的岛屿终于显现在眼前,白厦老国君早在三日前收到消息,知道大罗皇帝将会前来白厦,故此一早就带着酋首以及众位氏族首领、族人在岛岸边等候。 (本章完) 第83章 她的痛(3) 第83章 她的痛(3) 略显朴素的大船,迎着白厦上万百姓的目光,缓缓停靠在岛岸边,首先从船上下来的是三十名飞滦军,三十个铁血男儿气势威武的立足于船身两侧,人虽少,却莫名的让一众白厦子民感到阵阵杀伐之气,有些人不由在心底默默感叹:果然是中原大国!在众人还在底下窃窃思语的时候,卫干勋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穆四一步步走下船板,金戈跟在后面略落后一步。 之前还有些吵嚷的人群不约而同的都安静了下来,只静静看着那个怀中抱着一个白衣女子的男人,迈着坚毅的步伐一步步走来。 白厦老国君在这个时候朝前迎了两步,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在这个时候也不无奉承的对着卫干勋拱手道。 “贵君远道而来,舍下失理了,城内已设下行宫馆,不周之处还望贵君见谅。” 卫干勋点头还礼,跟老国君客气了一句。 “国主不必这般,此番前来是为了私事,一切如常就好。” 这种场面上的话,若搁在平时,卫干勋是不屑于说的,只是现如今身在白厦,万事都需要白厦国君协助才可事半功倍,所以即便心中再不愿意,也只得耐着性子寒暄两句。 带着一众氏族首领站在后面的酋首见卫干勋态度还算客气,便也迈了脚步朝前走来,一张老脸带着故作老成的笑容说道。 “白厦人民一向热情好客,自是希望能与贵国友好往来,君主此番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凡是鄙国能帮的,定当竭尽全力帮君主办到。” 这酋首话虽说的好听,心里也是打了一番主意的,若是经过这次交涉,能与大罗交好上,最好再能传出个联盟的名声,这样也算给他们白厦树立了一个坚实的屏障。 “这里倒还真有一件事要酋首帮忙,听闻供奉姝岫女巫神像的宫殿内,生长着一朵集天地灵气精华为一体的幻灵花,内人数日前被种下了一只月蝶虫,世间唯有幻灵花可将蛊虫引出体外,这番前来就是为了取那幻灵花引蛊,只是据说幻灵花四周布有幻境,所以从未有人能成功摘得,难道就真的没法通过幻境吗?” 姬千泷虽然说过通过幻境唯一的方法就是两个挚爱之人一同入境,但为了保险起见,卫干勋还是希望能在白厦酋首这得到些信息,毕竟作为酋首再怎样也会比外人知道的多一些。 只是那满头白发的酋首,在听过卫干勋的意图后,脸色刹时有些难看了起来,倒不是说不愿意外人觊觎幻灵花,这花长在白厦,除了能替白厦给外界营造些神秘感,别的也没有什么了,外人过不了幻境,他们白厦人也同样只能望花兴叹,老酋首之所以脸色难看,实在是因为不愿意给白厦招惹祸端。 这大罗的皇帝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来的白厦,一旦入了幻境,指定就没有再出来的可能,如此一来,大罗皇帝在白厦境内遇险,不论责任在不在白厦,大罗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他们白厦可就真是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了,待到大罗雄狮铁骑渡海平岛,那白厦国破不就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吗?但是若什么都不说的话,那得罪的岂不就直接是大罗皇帝了,所以陷在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地,老酋首哪有不垮脸的道理。 老国君似乎也看出了酋首的担忧,这件事委实不好办,说不说都是问题,且说了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于是避重就轻的劝了句。 “贵君若非必须,还是不要轻易进幻境,舍下从未听过有人能活着从幻境走出来,大多数的人都永世沉睡在里面,所以幻境中的情况确实无人知晓。” 卫干勋见老国君这样说,那酋首也是眼神闪烁的样子,心知他们不愿实言相告,他也不好太过逼迫,再加上海边湿气大,穆四穿的衣衫又有些单薄,也就不愿再多待下去。 “内子现在情况危险,入幻境的事势在必行,国主不必多劝,今日还请多做准备,休息一晚后,明日朕会带着内子前往幻境,届时望国主将供奉女巫神像的行宫包围起来,朕不希望明天出任何乱子。” 最后一句话隐隐有些威胁的意味,不待老国君说话,卫干勋径直抱着穆四朝城内走去,金戈紧跟其后,三十名飞滦军分成两列,昂首挺胸护在两侧,无形中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老国君有些后怕的目送着卫干勋离开,心中感叹此人虽年轻,气势上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凌厉,这样的人物,放眼众国,恐怕无一人能与之比肩! 来围观的白厦百姓在卫干勋一行人离开后,也渐渐散去,待岛岸边只留下老国君一人后,北堂玲雅这才面容委屈的从船上下来。 老国君看着一向疼爱的女儿,在海上竟消瘦成这般模样,不由怜惜的安慰道。 “雅儿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北堂玲雅原还强忍的泪水,在听到安慰后立马跟不要钱的海水般,簌簌落下,勐的扑到老国君的怀里就委屈的嚷嚷着。 “父王!父王!儿臣不管!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卫干勋!他都快气死儿臣了!从来都没人敢像他那样对儿臣!” 耐心听着北堂玲雅的哽咽的抱怨,老国君一下下拍抚着女儿的后背,沧桑的语气中带着对儿女的怜爱。 “上次的亏还没让你长记性吗?你这次回来切记不可再任性妄为,否则下次父王不一定保的住你,现在整个白厦上下,有哪个人不在心里恨着你?父王活了大般辈子,到老了才得你这么一个女儿,对你自然是百般疼爱,不希望你最后落得一个人心尽失的下场,那卫干勋是什么人?你父王虽与他同为一国之君,年纪上也比他大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刚刚见了他,也还是要自降身份的,原因无二,只因大罗的国力一直鼎盛,如今兼并了东瀛以后,那就更是傲视群雄,一家独大了。咱们白厦只是一个小小岛国,如何能同大罗抗衡?你讨厌他,首先就要有讨厌他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那就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到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但是若你一直像现在一样,看不清自己所处的境地,一味的仗势欺人,那么父王或许会让人将你送出白厦,你的几个皇兄对你怨恨至极,父王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到时不论你哪个皇兄继位,你的处境都万分危险,所以父王希望你经过这次的事,能够快些成熟起来,至少在日后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本章完) 第84章 阴谋(1) 第84章 阴谋(1) 海边湿润的风气阵阵袭来,北堂玲雅的裙角在风中延展飘飞,老国君的话语一一传进她的耳中,只是她现在满腔的愤意,根本不愿去细想父亲的话。 对她而言,这世上没有她不能做的事,眸光如炬,北堂玲雅从父亲的怀中退出,眼角的泪滴还未风干,语带尖锐的质问道。 “难道儿臣就不是父王的孩子了吗?父王若真疼儿臣,为何不能让儿臣来继位!比起那几个无能的皇兄,儿臣自信定能将白厦带领的更好!” 老国君听到北堂玲雅这般说辞,再怎样疼爱女儿也是不能纵容的,也怪他平时太过溺爱,才养成了她这副目中无人,蛮横骄纵的性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竟也能说的出口,当即沉了脸色,训斥道。 “一派胡言!谁给你的胆子说这话!自古以来何时有过女子为帝的先例?你要逆天而行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能力,若是整日只知痴心妄想,那倒不如直接入了幻境一梦到底来得好!我也全当没你这个女儿!” 北堂玲雅何时被父亲这般训斥过,她怎么也想不懂为什么父王会这么顽固,以前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谁又能说以后也没有!说到底还是父王不信任她! “儿臣会证明给你看的!不论是白厦还是卫干勋,儿臣都会得到!” 北堂玲雅固执的喊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气愤跑开,心中疯狂的叫嚣着一定不会让卫干勋好过!还有那个女人! 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要付出代价! 老国君无奈的看着女儿跑开,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现在的他不是什么白厦国君,他只是个为女儿操心的老人罢了,只是年轻的儿女都任性的心中只有自己,像幼鸟一般,只想着如何飞到更高的远方,却从不曾折回羽翼,看一眼巢中目光殷切的父母。 北堂玲雅一路疯狂般的奔跑,引来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埋怨老天太不开眼,这样的毒女竟不给收走。 一路上众人唾弃的话语,以及厌恶的目光,北堂玲雅都深深看在眼里,她多想当场就让人把那些无知野蛮的平民全部杀掉!只是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驱使了她不去理会,任由他们咒骂! 这几天海上孤独的漂泊,海盗们猥琐的话语,以及卫干勋毫不留情的贬低……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北堂玲雅更加疯狂的渴望权利!只要坐到了那个位置,还有谁敢随意摆布她的命运!从小到大她想得到的都能得到,没理由这一次不行! 阔别月余的公主府再次呈现在眼前,北堂玲雅紧绷的面容终于有了丝笑意,公主府的外观依旧如此奢华,这是那些平民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她是白厦最尊贵的公主!一时的失意并不能代表什么,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超越姝岫女巫的存在。 公主府内的守卫乍见到头发散乱,衣裙狼狈的北堂玲雅,还以为是认错了人,刚想将人轰出去,就被北堂玲雅阴沉沉的一个‘滚!’字骂了下去,公主府内的其他守卫宫女见真是他们公主回来了,顿时一个个的都缩了脑袋,战战兢兢立在原地,生怕这公主脾气上来拿他们撒气。 跟了北堂玲雅这么久,这些人对她的脾气惯是了解,她若是痛快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会好过点,但她若不痛快,那后果就有些让人过于胆颤了。 曾经有过一个侍女打翻了北堂玲雅日日要用的燕窝,结果就被她直接扔到了行宫后面的野兽园里,好好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就这样被一群饿了三天肚子的狼吐食下腹,场面血腥的让人不敢直视,偏北堂玲雅还变态的让一众下人去围观,说是给他们长长记性。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大家对她都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这次北堂玲雅被送到海上自生自灭,他们还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只是没想到这人竟能活着回来。 看着这些侍卫宫女们畏缩的样子,北堂玲雅不禁恻恻一笑,看得众人后背一阵寒气上涌,森寒的话语自嘴角逸出,目光中的阴冷直迫人心。 “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是不是有点失望?你们心里都该是想我死在海里的吧!可是让你们失望了,我好好的又回来了!不管你们之前打着什么心思,现在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我不在的时候,后院的兽园你们应该没管过吧?可怜我养了这么久的小狼们,估计都该饿瘦了,你们谁要是皮痒痒了,想松松筋骨,不如去和我的小狼相处相处,嗯?” 有些胆小的宫女看到北堂玲雅阴森森的眼神,浑身瑟瑟发抖,腿上发软,有些站不住的样子,更有甚者,直接哭出了声。 北堂玲雅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个躲在众人身后,强忍者哭声只不断抽泣的宫女,威慑的目光迫使周围的人散到两旁,徒留那宫女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中间。 缓缓迈动步子,北堂玲雅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寂静的空气中只余下一声声敲击人心的脚步声,那个宫女就在这一步步的声音中吓得软了腿脚,身子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能倒下一般。 待北堂玲雅走到宫女身前后,微微抬起食指,勾住那宫女的下巴,檀口半开,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是阴森可怖! “你哭得这么可怜,是我吓到你了吗?为什么这么怕我呢?我难道不好吗?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对我的小狼很感兴趣!你想去陪它们吗?我告诉你呀,它们很乖的,你去了,它们一定会拿出很大的热情来招待你!想想看,一群狼来啃食你的身体,只是你有些瘦,它们可能会因为你打架呢,那个场面啊……想想都觉得很可怕呢!你说对不对啊?” 小宫女的下巴被北堂玲雅的指尖勾的丝毫不敢动弹,只是眼里的泪水流的更加汹涌了,两只眼睛里满是哀求,腿上不断打着颤,如溪般的泪水蜿蜒而下,顺着脸部的轮廓,滴在北堂玲雅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上。 凝眸注视着被泪水打湿的指甲,北堂玲雅嘴角微勾,牵起一摸森然笑意,目光如毒蛇般射向早已哭得满脸泪痕的宫女,冰冷的话语仿佛来自遥远的极寒之地一般。 (本章完) 第85章 阴谋(2) 第85章 阴谋(2) “我最讨厌别人弄脏我的指甲了,别怪我无情,这可是你自找的!你们两个,过来!把她扔到狼窝去,等到狼群把她啃的连一片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时候,你再回来,记得看仔细一些回来好讲给我听,要是有一点不清楚的,你们俩就自己亲自去狼窝里体验体验!” 两个被点名的守卫踌躇着走上前来,在北堂玲雅森冷的目光下,不得已的走到宫女身旁,那宫女见此吓得立马扑到地上,抱着北堂玲雅的腿就连番哭诉,边哭边用力磕着头,力气之大使得额头都磕出了血洞,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模煳了双眼,而后又一滴滴落到地上,即便如此,那宫女也是丝毫不敢停下,依旧小鸡啄米般高频率的磕着头。 只是北堂玲雅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抬了抬被那宫女抱住的左腿,右脚狠狠将人踢开,紧接着转首瞪向站在旁边一直不敢动弹的两个守卫,北堂玲雅怒斥道。 “我的话你们是没听到吗!还不快把人带走!还是说你们也想跟着一起去喂狼!”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两个守卫不敢再犹豫,连忙拽起倒在地上的宫女,不顾她的挣扎哀嚎,二人齐力将人拉了出去。 宫女的求饶声愈发凄厉,久久才消散在空中,留下的人都畏缩的紧挨在一起,丝毫不敢再发出任何一丁点儿声音。 北堂玲雅冷眼在众人头顶扫视一周,半晌才缓缓迈动脚步,朝公主府内园有去,刚走了两步,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步子,转身说道。 “玉硫,跟我过来。” 语落,从一群紧挨着的宫女中,走出一个面上还算镇定的宫女,看起来倒比其他人要沉稳些,只是衣袖底下,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免不了透露出了她内心的紧张。 名唤玉硫的宫女小心翼翼的跟在北堂玲雅的身后,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剩下的人才劫后余生般的松开了紧绷的神经,一个个的眼底都掺杂着侥幸与后怕。 暂且不说这些人如何所想,玉硫一路提心吊胆的跟着北堂玲雅走到后园,直到一座奢侈华丽的宫殿前才止了步子,北堂玲雅率先推开殿门走了进去,玉硫不敢磨蹭,紧跟着也一起进去。 这座宫殿是北堂玲雅平日里的住处,自从北堂玲雅被罚到海上自生自灭以后,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因此对这座宫殿也不再打扫。 北堂玲雅进了宫殿后,眸光从宫内的摆设上一处处略过,桌子上摆着一只布满灰尘的青釉彩蝶瓶,瓶中插着的月季花早已枯萎的看不出本来样貌,稀稀疏疏的落在桌上,宛若一只只了无生机的枯叶蝶。 琉璃柱支起的房梁上,几处破败的蜘蛛网缓缓飐动着,浮动出的细小波纹,看得北堂玲雅面上露出诡异笑容,只不过半个月而已,曾经纤尘不染的宫殿就成了这副模样,可见这帮奴才是有多盼着她死! 阴冷的目光斜扫向玉硫,北堂玲雅恻恻冷笑道。 “你怕我?玉硫,你也和她们一样想我死在海里?你是我的心腹呀,我活着你才能更好,我死了你也只能和那些最下等的宫女一样!每天做些最累最脏的活,没有一丁点尊严!玉硫,这是你想的吗?” 玉硫被北堂玲雅问得无言以对,苍白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北堂玲雅未失势以前的画面又出现在她脑海中,那时的北堂玲雅娇横跋扈到几乎令人发指的地步,每到夜晚,北堂玲雅就喜欢让手下去城中抓来一些少女,然后以各种残酷刑具将少女们折磨的惨不忍睹,直到她们一个个表情痛苦而狰狞的死去。 往昔的一幕幕至今还清晰可见,玉硫衣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以此来减弱精神上的惧怕,尽量平稳了唿吸,讨好道“奴婢是什么样的,公主一向最清楚,没有公主就没有今日的玉硫,所以玉硫比任何人都希望公主活着,只是这些日子公主不在,奴婢为了自保,也为了能等到公主归来,不得已才同那帮下女们凑在一起,现在公主回来了,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呢!” 北堂玲雅冷哼一声,眸光从玉硫脸上移开,落到桌面枯黄的月季花瓣上,轻轻捻起一片枯瓣至玉硫眼前,指尖微微碾动,那花瓣便成了一撮飘散的清灰。 北堂玲雅唇角微勾,说出的话语无情至极。 “你最好是这样想得,不然……我是什么手段你也知道,你不过一个宫奴,而我却是白厦独一无二的公主,要你死其实只不过是一挥手的事,你以为父王会因为你这样的贱奴来同我计较吗?哼!自不量力!给你个忠告,好好替我做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可若是让我查到你有异心,敢背着我阳奉阴违,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你,以及你的家人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最后一句话透着丝丝寒意,玉硫心上一阵慌悸,行动上丝毫不敢迟疑,立马跪倒在地,齿间克制不住的打颤,瑟缩的保证道。 “公主明鉴!奴婢对公主一直衷心耿耿!从来没想过背叛一说!如公主所言,奴婢不过区区蝼蚁一般的存在,哪抵得公主金枝玉叶!公主让奴婢现在死,奴婢怎可能多活一日,况且奴婢父母幼弟世代皆为宫奴,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是不敢对公主不忠的!” “瞧瞧,你这是做什么?我也不过只是随口说说,你没有异心自然是好,咱们这么多年主仆情谊,对你我哪有信不过的,你又何苦这样,倒好像我在逼迫你一般,快起来吧。” 北堂玲雅说着上前扶起玉硫,面色不复刚才的冷凝,明媚艳丽的好似真的只是在开玩笑一般。 只是正如她说的,这么多年的主仆,玉硫几乎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心知她这会儿的和颜悦色不过都是假象,之前的那番才是她的本性,哪里敢信她的主仆情谊。 借着北堂玲雅伸过来的手,玉硫惶恐起身,目露恳切,连连说道。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哪里敢奢求公主情谊,只盼能替公主鞍前马后,处理一些琐碎杂事就好!” (本章完) 第86章 阴谋(3) 第86章 阴谋(3) 闻言,北堂玲雅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忽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犹自带笑的说道。 “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大罗皇帝来了白厦,想来父王晚上必会设宴款待,只是依卫干勋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前往,你现在往行宫馆去一趟,务必赶在宫里传话公公之前见到他,就说晚宴上会有关于幻境的消息,他若不信,你就透露些百粤长老的消息,说完你就回来,什么也不要多说,只要有希望,无论真假他都会去的,这件事做的干净点,哼……那个女人活不过今晚!” 玉硫眼中布满震惊,她原以为北堂玲雅经过前番波折,多少会在行为上收敛一些,谁知她反而变本加厉,竟要蒙骗大罗皇帝,对他带来的那个女子下毒手!这若是东窗事发,不说公主府,就是整个白厦也不一定能承得住大罗的怒火! 这样严重的后果,她一个目光短浅的婢女都想得到,公主怎么可能想不到,可她执意如此,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公主平日虽娇纵跋扈一些,但也不是这般不顾大局之人,玉硫实在想不出原因,小心翼翼试探着劝说道。 “公主凡请三思,大罗不同于蔽隅小国,乃东方虎狼大国,东瀛坐拥千机盘,尚不敌它一日围攻,咱们白厦不过是一个海上岛国,实在得罪不起他们!公主要蒙骗大罗皇帝夺那女子性命,万一激起他的怒火,兴百万雄狮围困白厦……我们根本无御敌之力,公主再想想吧?” 北堂玲雅不以为然的瞥了玉硫一眼,得罪了大罗的后果她当然知道,看卫干勋对那个女人的在乎,一旦她出了什么事,必定会引起这个男人的震怒,而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想想大罗百万铁甲军四面围困白厦,那时白厦必定大乱! 自古乱中显生机,她想要以女子之身成功登上白厦国主的位置,不制造些乱势揽权显然是不行的,她有十足的自信,在不久后的那场狂风暴雨中稳稳控制政权,将她那几个草包皇兄彻底踢出白厦皇室! 当然,借着这个机会,除掉那个给她带来羞辱的女人,也算是一平心中之愤! 北堂玲雅这个女人手段够毒,胆子也够大,就是有一点:凡事太过想当然。 她想得没错,伤了穆四,确实会激起卫干勋的怒火,甚至是滔天怒火,举兵围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人家都举兵围岛,要灭了你白厦了!你赶在那个时候收缴政权有个什么用?国都没了你当光杆司令? 所以说女人容易被情绪控制,在怒气的驱使下极易做出一些脑残白痴的傻事,偏自己还察觉不到,刚愎自用的以为是什么好谋略呢!熟不知日后若落得身死,也必定是死于自己的愚蠢之下。 北堂玲雅按下心中所思,收回目光,不待玉硫多说什么,冷声斥训! “我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再敢多言一句就陪着刚才那个贱婢一起去喂狼!现在立刻去行宫馆,小心仔细些,不要走露风声,事情若是有半点纰漏,你也就不要回来了,自己寻个地方结果了性命也算是我给你的恩典。” 北堂玲雅冷冷的眼风扫得玉硫不敢再多言一句,答了声‘是’就匆忙朝外跑去,路过殿门时还差点被厚实坚固的门槛绊倒。 看着玉硫逃也般的背影,北堂玲雅冷笑嗤鼻,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贱婢,多大点事就给吓成这样,真是可笑。 玉硫出了宫殿后一直跑到公主府外的街道上才停下,顾不得路人好奇的目光,扶着路边的摊架就大口喘息起来,待到唿吸平稳了以后,玉硫不禁矛盾的皱起眉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论怎样选择。 于她而言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若不按公主说的做,估计刚刚都出不了公主府,若按公主说的做,骗了大罗皇帝的后果,想想都觉得胆颤心惊。 在路边犹豫了半天,玉硫还是带着侥幸的心理选择了晚死,选前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选后者,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行宫馆,玉硫请了门卫进去通报以后,一人站在行宫馆门口来回走动,心里又开始不安的踌躇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的她就好像是被人硬生生的赶到悬崖边,跳下去是粉身碎骨,不跳便是剥皮抽筋,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实在令她倍感煎熬。 门卫回来的很快,见玉硫还在门口走动,忙小跑过去奉承道。 “玉姑娘怎么不到里面等着?要是让公主知道咱们怠慢了她身边的人,那咱们可是有得苦受了。” 玉硫轻笑,随那门卫朝行宫馆内走去,嘴上客气道。 “小哥哪里的话,都是做下人的,哪有谁怠慢了谁,刚麻烦了你去通报,不知大罗贵君是怎么说的?可愿意见我?” 那门卫听玉硫这般问,忍不住笑出了声,玉硫看得一头雾水,门房见此,止住笑声解释道。 “玉姑娘好生煳涂,贵君若是不愿见你,小人又怎敢将你带进行宫馆?” 玉硫闻言略怔了一下,随即干笑着掩饰道。 “是啊,瞧我真是急煳涂了,咱们快些走吧,别让贵君等急了。” 语毕,玉硫脚下不由加快几步,头额微低,掩住眼中神色,在那门房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吁了口气。 她的心里还是希望卫干勋能够不见她的,这样一来公主也怪不到她头上,可是现在……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玉硫跟随门房进到行宫馆内后,二人一前一后沿着一条花间小径快步朝前走着,出了花径再入一道拱门,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儿直蹿入鼻翼,闻着倒有些像嫩菊香,抬眼一看才知,竟是一片紫藤罗的花海,一穗穗的紫色花缀连成一片,垂在园中的花架上,抖落的淡紫色花瓣铺满一地,宛若一片绚丽多彩的紫色海洋。 玉硫不忍的踩在这些紫色花瓣铺就的毯子上,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朝园中的屋舍走去,门房在拱门外就止了步子,这个园子若非必要,他们这些下人是没资格进入的,故此,只将玉硫带到拱门外,那门房便退下了。 (本章完) 第87章 只要有希望(1) 第87章 只要有希望(1) 这边,玉硫好半天才磨蹭着走到屋子前,刚想扣响门扉,那厚实精致的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玉硫心下一惊,不由朝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才见开门的是个伟岸男子,一袭黑袍着身,袍子上没有任何饰物,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华贵之气,那男人出来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轻轻合上房门,才又迈动脚步朝园外走去,玉硫见此急忙跟上。 卫干勋一路头也不回的走到拱门外的一处空地,直到觉得不会吵到穆四以后,才停住脚步,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偏执,一心认为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不过是睡着了。 玉硫一直紧跟在卫干勋后面,见他停下步子,也跟着停下,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垂首紧张的等着卫干勋问话。 察觉到玉硫到了后,卫干勋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光直射向玉硫眼底,周身瞬间腾起一股震慑人心的帝王之气,沉闷威压的让人心上颤抖。 玉硫被这目光敛得一凛,指尖紧紧揪住衣角,牙齿轻微打颤,为了不被卫干勋察觉到她的心虚,玉硫尝试着先开口,恭敬说道。 “奴婢是宫里的女官,奉国君旨意,特来请贵君进宫赴宴。” “宫宴上会出现知晓幻境内情况的人,这话可是你说的?” 卫干勋牢牢盯着玉硫,沉声问道。 玉硫心下紧张,不敢抬头,仍低垂着眼睛,小声回道。 “国主请到了百粤族的长老,几十年前百粤长老曾入过一次幻境,并且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幻境的人,只是长老从不与人说起过幻境中的事,国主让奴婢来请您,也就是希望能给您提供些线索。” 玉硫口中的百粤长老确实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活着走出幻境的人,只是关于请到了百粤长老的这回事,就纯属是玉硫编造的了。 百粤族在白厦算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族,而百粤长老在白厦的地位甚至还高于酋首,只是这位百粤长老生性怪癖,长年隐居在白厦北部的一处茂密树丛中,若非必要,几乎从不涉足尘世,不说平民百姓,就是白厦国主都不曾见过他几次。 当然,这个百粤长老最值得说道的地方还远远不止于此,百粤长老最令世人惊叹的其实是他的年龄,在白厦以及各国间,但凡年龄超过七十岁的,都算得上高龄,而百粤长老却生生活了一百三十二岁,且身体还这般健硕,按这个样子看来,再活个三五十年是不成问题的。 卫干勋在听完玉硫的说辞后,不曾说去,也不曾说不去,而是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看样子,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玉硫因低着头,所以眼前只能看到一双缓缓挪动的乌棉金丝鞋面,随着鞋面的挪动,玉硫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心脏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紧握的手心也早已渗出丝丝汗珠,只是玉硫深知此刻的她不能露出一丝胆怯,她必须要稳住,否则今日她很有可能连行宫馆的大门都出不了,就会被眼前这个令人畏惧的男人率先扭断脖子。 良久,卫干勋终是停下了步子,沉声答覆道。 “去回国主,就说晚宴朕会过去。” 玉硫在听到卫干勋说会去赴宴时,还犹自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强自镇定的说了句。 “贵君的话奴婢定会带到,无事的话奴婢就退下了,国主还在等回话。” “下去吧。” 卫干勋吩咐玉硫下去后,就直接转身回了园子,玉硫垂首屈膝,目送着卫干勋的背影消失在拱门,这才循着来时的小径快步离开,若是有可能,她真不希望再踏进行宫馆一步,面对那个人甚至要比面对公主还心惊胆战,公主虽狠,但却只有那一套,只要避开她的忌讳,多奉承两句,她也不会把人怎样,但这个人不同,他太过深沉,所有的情绪都不会让人察觉,任你百般担心,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他接下来会将你怎样的,这一刻,玉硫甚至有些担心北堂玲雅,只怕跟这样的人作对,一向狂傲自负的公主也是讨不到便宜的。 卫干勋回了屋子后,静静负手立在床边,眸中无限柔情,认真的仿佛是在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一路,从东瀛到上悬谷再到白厦,卫干勋几乎日日这样看着穆四,他总想着趁着这几日,将错过的六年全部弥补回来,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穆四像这样一直睡下去,他会不会疯掉,一个人没走到你心里时,她怎样都与你无关,可当她一旦走进了你的心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眸光流转便都跟着一起长在你的心里,如错乱的根茎一般,除非刨开心脏,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拔得掉。 可是,她又是什么时候走进他心里的?是初见时率真狡猾,毫不做作的笑语?是三十三重鎏金高阶上,执手相视的释然?是永华殿中为保兄长,轰然屈膝的一跪?亦或是宫中上下挂满白幡时,那一丝丝强制压下的痛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与他竟早已有了这么多牵绊,六年后的再次相逢,他虽不止一次的恨过她的欺骗,她的无情,可最恨的却还是他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偏执,不是因为他该死的帝王尊严,如果他能放下那一丝不甘,顺着心意跟她说出六年的思念,那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 曾经的他一向对男女间的情爱嗤之以鼻,认为那都是无知少年才会钟情的戏码,作为一国之君,他心胸间装的是宇内四海,头脑中想的是苍生万物!一生所求皆在横扫六合,他没有时间,也不曾给过自己时间去关注后宫里的女人,于他而言,女人不过是平衡朝政的助力,不论是谁,只要对他有帮助,他都不介意适时安抚一下。 当初他为牵制西垂穆家,迎她入宫,许以贵妃之位,那时他只知她红颜覆甲,少年杨名军中,积下的威望甚至不输金戈,在后来的相处中,才渐渐发觉她的聪颖,她的狡洁。 她是第一个令他正视的女子,只是那时的他只当对她是一时兴起,并不曾多做在意,以至于忽视了心间的一丝悸动,直到她的死讯传出,他才勐然发觉,有些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浅浅的如针扎般的痛意缓缓袭上心头,原来在他不曾在意的时候,她早已入了他心。 (本章完) 第88章 只要有希望(2) 第88章 只要有希望(2) 门外这时响起沉闷的扣门声,卫干勋收回飘远的思绪,淡声开口。 “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门轴摩擦的声响,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响起,金戈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抬步入内,反身关上门后,金戈来到卫干勋身前,不发一言,只静静站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刻不见到她,朕都会觉得焦急,以前总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帝王掌握不了的,现在,朕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怕,曾经的卫干勋没有弱点,他不怕死亡,不怕失败,不怕众叛亲离,而如今……他只怕这个女人会消失。” 卫干勋坐在床边,认真而温柔的目光,仿佛穿越亘古、越尽沧桑一般。 金戈依旧不发一言,只默默听着,这么多天,卫干勋是怎样过来的,他都看在眼里,心知他此刻缺的仅仅只是一个倾诉者,有些话不说出来,再坚强的人也会垮掉,这个男人就是被自己逼得太狠了。 “有时候,朕倒宁愿她一直这样睡着,她有唿吸总比没唿吸来得好,只要她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可她若死了……曾想过如果不曾到过东瀛,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是不是还好好的?其实她现在并不好,她的眉毛总会轻皱,或许是在担心宸儿,也或许是太黑了,很多人都怕黑,她可能也怕。以前从没为她做过什么,现在想为她做时,却好像已经晚了,如果可以,朕想要替她躺在这,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像朕担心她那样的来担心朕,但也真的好过她这样,她可以不爱朕,但朕已经离不开她。六年前她来找朕求过情,可朕没答应,因为那时候总有比她重要的人和事,你知道的,世人总是这样,在追逐一样东西时,往往会失去另一样东西,等到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时,又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会永远不受伤,不后悔,原本朕以为朕是那样的人,是能主宰宇内八荒的人,可事实上朕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男人,普通的丈夫,甚至比这还要差一些,男人懂得自己心中所想,丈夫懂得保护妻子,这些朕都没做到。” “她说,即便她将朕当夫,朕也不是她一人的夫,这句话现在想想,似乎远远不是当初的意思,朕一直知道她不是普通女子,她不在乎名利地位,这些在她眼里甚至远不如一坛好酒,她这样飒爽不羁的女子,怎屑与一群女子共侍一夫。朕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天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如果让她说完,如果那天朕没有气愤离去……朕最恨懦弱自欺之人,可现在却真的希望这些如果变成现实,只要她还好好的,朕宁愿不曾与她重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没遇到朕,她的路或许会好走一些。” 卫干勋渐渐停下有些落寞的语调,午后的日光从窗扉处浅浅斜入,刺眼的光芒下,金戈静静凝视着那一对男女,床上的那个睡容安详,床边的那个目光专注,此时的金戈尚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悲戚的场景,几乎让他记了一生,往后的许多年里,但凡有日光灼烈的时候,那一对光下相依相偎的男女,便总会让他感慨良多,即便彼时的他已经是比现在更为冷血无情的铁腕将军,也依旧会不自禁的为这一对离人,在后来所经歷的种种心酸悲痛而深深动容。 卫干勋缓缓抬起仍略显僵硬的右手,仔细替穆四理了理被子,才又起身走到金戈身前,与他相视而立,用略带疲惫的声音说道。 “今晚的宫宴朕会去,对幻境多一分了解,她生的希望便多一分,所以不论那个百粤长老多么难缠,朕都一定会让他开口,把你找来是要你今日暂且放下一切事物,带着暗卫在外面看好她,朕不能让她再出一点事。” 当日若不是他离开,她也不会被人趁机带走。 所以自从穆四昏睡以后,卫干勋便日日守在她的身旁,只要有一刻看不到她,都会异常焦躁,如同入了魔一般,这一次赴宴虽然仅仅只是离开几个时辰,可卫干勋还是不放心的找来金戈,虽然依旧不安,但也总算能稍微放下心。金戈郑重点头,自入了屋中后第一次开口。 “皇上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末将都会护好娘娘。” 卫干勋嘴角轻勾,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转头再看了穆四一眼,才抬步朝外走去。 这一点,北堂玲雅猜得很准,为了穆四,只要有哪怕一丝希望,卫干勋都会不惜一切的去尝试。 另一边,玉硫自出了行宫馆后,就一刻不停的朝着公主府赶去,待公主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这一口气便又提了上来,因为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乖张跋扈的北堂玲雅,玉硫就忍不住紧张害怕,心中默默想着,她这样也算得上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吧。 压下翻涌的心绪,玉硫小跑着进了公主府,再次回到之前的宫殿时,就见北堂玲雅一个人独自坐在布满灰尘的矮凳上,嘴角边还噙着一抹阴森冷笑,目光直直盯着某处,似没有焦距一般,诡异得让玉硫不禁打起冷颤,小心走上前,玉硫轻轻开口说道。 “公主,奴婢已经把话传到了,贵君说他会去。” 北堂玲雅闻声抬头看了玉硫一眼,森冷的笑意渐渐泛起,对玉硫夸赞道。 “很好,果然没看错你,哼!这下我看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本事!他不是不让我靠近那个女人吗?那我就让他看看那个女人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从来没人敢像他那样对我!不让他付出代价,我又怎么能舒心!” 玉硫心下微微发憷,那个男人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动弹不得,公主要在虎背上拔毛,只怕到时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而她与北堂玲雅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公主垮了,作为这件事的传话人,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玉硫即便心里万分害怕,也还是犹豫着开口劝道。 “公主何必与一个躺在床上都不能动弹的人计较,公主您身份尊贵,样貌倾城,世间多少男儿对您倾心相许,大罗皇帝好虽好,却也算不得什么,您不至于把他放在心上。” (本章完) 第89章 她不见了(1) 第89章 她不见了(1) 玉硫说完,小心看了北堂玲雅一眼,见北堂玲雅正冷笑着盯着她,心中一凛,立马收了话语,低下头不再多说一言。 “你这是想我好,还是想我不好呢?百般为他们辩解,难道你是他的人不成?” 北堂玲雅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斜瞪了玉硫一眼,冷声质问。 玉硫急忙摇头,口中连连解释着。 “公主不要误会,奴婢只是觉得公主这样的身份,何必为不值得的人动怒,白白委屈了您,再者看国主对卫帝的态度,想来也是希望能同大罗联盟的,公主这样冒昧行事,若破坏了两国邦交,被国主知道后,免不了要对您惩戒一番,公主刚刚回来,现在正是低调行事的时候,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激起国主反感,岂非不美?” “他当初敢那样对我,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才到哪呀,后面的日子多着呢,不叫他后悔当日所为,那我还不如直接死在海盗手里!大罗再强又如何?只要我抓住了他的命门,他就只能给我乖乖听话!至于你说的两国邦交,呵,交得上,不用多做什么也照样交的上。交不上,哪怕把尊严搁在地上让他践踏,也照样交不上。我从来不做委屈自己的事,别人也更别想委屈我!还有父王,他疼我虽疼我,却永远不会给我想要的权利,他眼中只有他那几个草包儿子,我想得到想要的,就只有靠自己!玉硫,总有一天我会把天下的男子都踩在脚底下!” 玉硫被北堂玲雅的话语惊得几乎站立不稳,她知道公主一向目空一切,但却实在没想到她竟会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女子向来以夫为尊,在各国,男子的地位也都统高于女子,国主虽然从小便宠爱公主,可世间尊卑伦理不可变,即便贵为公主,日后出嫁,对驸马也是要以礼相待的,如今公主这般蔑视天下男子,刚刚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后果可比侵犯女巫神殿要严重得多,毕竟女巫是歷史上存在的,大家对她只有敬意,而伦理纲常却是现下所有人的意愿,出常之事,不论谁做,都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这一点,玉硫不会再多说什么,一来,说的多了,依公主多疑的性子,只会觉得她是另有所图。二来,在外人眼中,她虽是公主心腹,但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北堂玲雅早些挂掉,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狼窝,真正获得自由,所以于情于理,在这个时候玉硫都不会多说什么,每个人都要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只要自己不受迫害,公主最后结局如何,与她玉硫何干?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在生死线边缘挣扎的小角色罢了,她们这些做主子的,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非要掀些波浪,她又有什么办法?左右看着就是,只是大罗皇帝一直小心看护的那个女子就让她有些犯难了,在这件事上,首先是她去谎报的旨意,即便是被迫的,东窗事发后,她也不会有好结果,而今唯一能做得,大概也只有尽量保下那女子一命,这样说不定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玉硫半天不说话,北堂玲雅也懒得同她计较,只吩咐了她尽快去找几个公主府的侍卫过来,玉硫依言去找人,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四个年轻侍卫跟在玉硫身后,低眉顺首的入了宫殿,进去后四人站成一排,个个都默默无言。 北堂玲雅看到这,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四个人都不错,看样子是新人,新人好,听话,容易管教,不似旧人,待的时间长了,心眼也多了。”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玉硫一眼,玉硫顺势装傻低头,只当没听见,即便她心有不忠,可到底也还没做出什么背叛北堂玲雅的事,所以就算北堂玲雅现在对她有所怀疑,她也是不怕的。 北堂玲雅如今身边只有玉硫这么一个可用的人,故此,必要的敲打是不可少的,而敲打过后,北堂玲雅也不再去管玉硫究竟听没听到心里去,眼下她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就是趁着卫干勋不在的空挡,快些将那个女人解决掉! 现在的北堂玲雅几乎已入魔障,她现在一心想着的都是如何杀掉穆四,如何让卫干勋后悔,如何登上白厦王位……这种执念甚至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双手轻搭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北堂玲雅缓缓起身,两只手跟着抬起,轻轻落在插着枯萎月季花的青釉瓷瓶上,手指微微用力向左滑动,那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花瓶居然从桌子一边移到了另一边,随即旁边的一堵墙上,响起阵阵轰鸣声,整个墙面居然倾斜出了一道小门,这番变故委实惊到了站在一边的几个侍卫,还有目露讶异的玉硫,谁又能想到公主居住的寝殿居然会有一道密门呢?至于这道密门最终将通向哪里,四个侍卫不知道,玉硫也只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北堂玲雅在密门被打开的时候,就自顾走到了密门前,五指轻轻扫过密门上的灰尘,北堂玲雅头也不回的,对着仍站在原地的四名侍卫和玉硫说道,“这一道密门据说是上一任公主留下的,当时那个公主已经有了驸马,她似乎还很爱那个驸马,驸马对她也算是疼爱有加,如果事情照这样一直发展下去,她们应该会有一个非常聪慧可爱的孩子,那个孩子会是个女孩,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女孩长大后,一定会是个极为讨喜的姑娘,会有很多人喜欢她,夸赞她,而不是唾弃她……”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发展的,就在公主刚刚怀了驸马的孩子时,外岛的使节带着他们的公主来了白厦,就住在行宫馆内,这位公主和使节都是由驸马接待的,时间一久,驸马就对那位外岛公主产生了好感,后来竟在公主有孕三个月的时候,与那个外岛公主厮混在了一起,每日早出晚归不说,还对怀着他孩子的公主日渐冷淡。慢慢的公主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于是有一天,在驸马早早外出之后,公主吩咐自己的心腹跟了上去,傍晚,心腹回来告诉了公主,驸马同外岛公主的奸情,公主心中愤怨难平,一心只想着找到驸马,好好问问他怎能如此无情,在她有身孕的时候,同外岛公主勾搭上!” (本章完) 第90章 她不见了(2) 第90章 她不见了(2) “就在这时,驸马回来了,公主扯着驸马在房内好一番怒骂,还扬言一定要告诉她的父王,让她父王狠狠教训驸马一顿,驸马心中害怕,不愿好不容易得来的锦绣前程,就这样悔于一旦,于是便抽出佩剑,架在公主脖子上,威胁公主说,只要公主胆敢把事情说出去,就立刻杀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公主怎么也想不到驸马竞会拿他们的孩子来要挟她,可那个驸马就是这样卑鄙无耻,他甚至还以公主需要养胎为由,拒绝任何人来探望公主,狠心将公主囚禁在了屋中,只留下一个公主的贴身宫女照看,起初公主日日以泪洗面,痛恨驸马的无情无义,后来这种恨意日渐加深,公主开始想办法报復驸马,在被囚禁的屋子中,公主寻了一面通往行宫馆的墙壁,日日与贴身宫女用金簪挖掘墙壁,终于,五个月后,在公主有了九个月身孕的时候,她们终于挖出了一条通往行宫馆的密道,当晚公主便顺着密道悄悄潜入了行宫馆,在驸马同外岛公主在床上颠鸾倒凤时,一刀刺死了他们,而后公主便也跟着一起昏倒在了地上,五个月来她几乎没有吃过一次饱饭,腹中的胎儿本就不稳,再加上头一次杀人的惊吓,公主早产了,并且是难产,当太医询问保大保小时,公主执意要抱住腹中胎儿,所以……公主死了,胎儿活了。” “只是这个胎儿没爹没娘,日后定然可怜的紧,公主唯一的哥哥不忍看妹妹拼死生下的孩子,日后被人嘲笑是个野孩子,故此将孩子抱回了府中,对外界宣称是他的孩子,而公主的孩子已经随着公主一起逝世了,后来公主的哥哥继承了皇位,那个小婴儿也被正式册封为了白厦长公主,几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这样小公主慢慢长大了……” 北堂玲雅的话到了这里便停下了,一直仔细听着的玉硫,心中不禁狠狠一颤,难道公主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小公主?这样一来,公主不就不是国主的女儿了!难怪公主会知道这里有道密门,想来该是国主告诉了公主她的身世。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公主知道了,不是应该死死守住,不让任何人知道吗?如今将这事说了出来,难道是想等抓来那个女子后,将她们全部灭口? 北堂玲雅收回有些悲凄的目光,一瞬间又恢復成跋扈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哀愁的女子仅是幻觉一般。 眉毛微挑,斜看了眼紧张到面色发白的玉硫,嗤笑道,“你紧张什么,我没死之前你们都是安全的,毕竟我现在手上没什么人,留着你们几个也方便些,和你们说这些,完全是因为突然想到了,还在那边站着干嘛!快进去,卫干勋到了宫里后一定会发现是被骗了,趁着他还没发现,都给我手脚麻利些!” 在北堂玲雅凶狠的目光下,玉硫与那四个侍卫不敢再耽搁,匆忙穿过密门,入了密道,北堂玲雅嘴角冷笑,见他们都进去了,才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密道及其狭小,几人一路都是躬着腰爬过去的,潮湿的壁岩上,不时爬过几条蜈蚣,爬在前面的几人见了,均吓得不敢再多做动弹,玉硫甚至吓得几次都差点失声尖叫出来,北堂玲雅一直爬在众人后面,蜈蚣她也是见到了,不过她生性冷血,心如蛇蝎,一条小小的蜈蚣还真不放在眼里,不屑的看向前面五个畏缩在一起的人,北堂玲雅冷声训斥道,“都停下做什么!几条蜈蚣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蜈蚣会吃了你们吗!不许停!继续往前爬,如果再有人停下,就立刻给我去喂狼!” 此言一出,几人立刻急忙朝前爬去,他们心知北堂玲雅这话绝没有开玩笑,后园的几头狼大家都是见过的,个个体型健硕,凶狠残暴,因着经常被北堂玲雅饿着,所以一旦有人进了兽园,它们就会发了疯般一拥而上,直到将人撕扯碎裂,才各自叼起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分散离去,当然,有的狼饿急了甚至还会与同伴互相厮杀,以夺取对方的食物,总之,那个场面想想都会让人不由战栗。 经这一番威胁,众人的速度明显提快不少,很快便到了密道尽头,几人从中间让出一条空隙来,北堂玲雅顺着空隙爬到前面,密道尽头由一块木板挡着,北堂玲雅抬手轻扣木板,幽暗的密道中顿时传出沉闷的‘嗒嗒’声,由声音可以判断得出来,木板对面应该是中空的,北堂玲雅手下稍微用力,木板便被推开一条缝隙,丝丝光亮透过缝隙照进密道,在一片黑暗中形成一束耀眼的光,只是密道中的几人,都没有心情去在意这光耀不耀眼,爬在后面的几个人,此刻都全神贯注的盯着北堂玲雅推动木板的动作。 很快,木板被推开了,北堂玲雅抽出木板,靠在身旁的密道岩壁上,然后轻轻挪动身子,爬出密道,与密道连接的是一个檀木做得柜子,推开柜门后,见到得就是一间布置得精致华贵的屋子,这屋子正是当年外岛公主所居住的,第一眼看到这屋子,北堂玲雅眼底的恨意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倾泄而出。 爬出柜子,四下环视着屋内,北堂玲雅的目光突然牢牢定在床上,那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穆四。 玉硫和三个侍卫在北堂玲雅爬出柜子后,也跟着相继爬出,几人见北堂玲雅一句话不说,只盯着床上的一个女子目露狰狞,顿时明白那女子估计就是让公主恨得牙痒痒的人了,几人一时都不做声,如在公主府时一般,又垂首站成了一排。 北堂玲雅缓缓迈动步子朝床前走去,待看到床上女子的面容后,心中腾的掀起了一股更大的怒火! 床上女子昏睡的样子显得恬静无害,细长的眉毛如远山一般宁静安雅,睫毛是少见的修长茂密,浅浅瞌在一起,勾勒出一抹最恰到好处的弧度,小巧挺直的鼻子完美到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丰盈饱满的嘴唇,虽然略带些病态的苍白,但却依旧美的令人嫉妒。 北堂玲雅一向自负美貌天下无双,而今见到了比她更为漂亮的穆四,心中蒸腾的愤怨几乎让她克制不住的,想要直接杀掉穆四,还好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明白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要尽快把她带走,到时想怎么折磨她不都是由着自己吗? (本章完) 第91章 她不见了(3) 第91章 她不见了(3) 这个女人容貌胜于她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死在她的手里,还有这个女人的面皮,剥下来制成扇面,一定别有一番风趣。 想到这,北堂玲雅回过头来,冲着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几人小声说道,“把她带走,动作小心点,别发出声音,外面有人看着,被发现了咱们就都别想活着出去。” 几人立马殷勤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小心抬起穆四,然后再次爬进密道。 玉硫迟疑了片刻,她知道只要这个人被她们带走以后,她们就都没有退路了,那个冷酷的大罗皇帝一定不会放过她们,可她也没有办法,不按公主说得办,她死的只会更早。 北堂玲雅的目光冷冷扫来,玉硫不敢再迟疑,跟在几个侍卫身后爬进密道,北堂玲雅如来时一般,仍是在最后进入密道,临走时还不忘将柜门带上。 回去的路显然要比来时困难一些,四个侍卫趴在地上,轮流背着穆四朝前爬去,好不容易爬回公主府,大家都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 北堂玲雅嫌弃的看了眼身上的污泥,眉头紧皱在一起,对更为肮脏的几个侍卫敲打警告道,“今天的事,你们给我统统烂在肚子里,要是让我知道从你们嘴里传出去半句风声,后果如何,你们知道的,现在可以出去了,玉硫留下。” 四个侍卫依言退下,徒剩下玉硫一人独自面对北堂玲雅,此刻,玉硫的心情几乎是徘徊在悬崖边的感觉,生死都只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与玉硫不同,北堂玲雅现在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愉悦来形容,一想到卫干勋视若珍宝的女子,将要被她结果了性命,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所有对她不敬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卫干勋也不例外。 北堂玲雅轻笑着在穆四身旁站定,曲膝蹲在地上,指尖缓缓在穆四脸上游走,嘴角轻启,浅淡的话语似喃喃自语一般。 “玉硫,你没杀过人吧?杀人的感觉很好呢,只要在脖子处轻轻划上那么一刀,不论是谁,都会一瞬间喷涌出鲜红的血!然后,一条生命就在挣扎中慢慢流逝……人在死之前的表情是很有趣的,那种恐惧到极点的眼神,还有渐渐微弱的挣扎,他会拽紧你的衣袖,祈求你放过他,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心软,因为即便你心软也是救不了他的,血流的太多啦,止不住,像流水一样,还会有浓烈的血腥味。” 北堂玲雅的声音极为舒缓,可玉硫却无端的听出一种阴森的感觉,头顶麻麻的,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划开了喉咙一样。 稍顿了一下,北堂玲雅的指尖落到穆四白皙的脖子上,继续刚才的语气接着道。 “我杀过许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有的懦弱到让我都不屑去碰,只要亮出刀子,他就会像狗一样跪在脚下,没有一点尊严的求你饶他一命,也有不懦弱的,那是个不愿意臣服于我的人,不管我怎么威胁恐吓,他都对我不屑一顾,后来,我生气了,专门让人从中原送来几头凶狼,我把这些狼饿了整整五天,然后把那个男人丢到狼窝……那是我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于是,我留下了那几头狼,以后只要有胆敢挑衅我的人,都会被扔到狼窝,被狼群分食入腹!……玉硫,我给你一个机会怎样?你来杀了她,你知道的,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玉硫心中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堂玲雅,公主是疯了!一定是疯了!她怎么可能杀人!被那个男人知道了,她死的只会更惨! 北堂玲雅冷眼看着玉硫惊鄂的眼神,嘴角的笑容一寸寸淡下,最终失去弧度,森然质问。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还是你早就已经背叛我了!她和你只能活一个!现在,你是动手杀她,还是要我动手杀你!” 北堂玲雅脸上布满寒霜,阴狠的目光紧紧盯着玉硫。 “奴婢对公主一直衷心耿耿,绝无二心!之所以不愿意杀她,其实是在为公主着想,您看她都已经在您手里了,是生是死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杀不杀她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再者,卫帝心中既然如此在意她,公主不妨留她再活几日,也可借她要挟于卫帝,您想要日后登上白厦国主之位,一个强有力的联盟还是不能少的,大罗的国力在列国间已是无人能敌,若有他的扶持,公主继位指日可待!” 玉硫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打消北堂玲雅此刻杀人的念头,只能期待她会因刚刚那番话动摇,毕竟公主对权利的热衷应该还是高于对卫帝的怨恨。 在这一点上,玉硫猜的还是不错的,北堂玲雅果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沉思片刻后,起身冷笑道。 “说得不错,就暂且让她多活几日,我倒是很想看看,卫干勋发现她不见了以后是副什么表情,哼,一定会非常精彩!” 听到北堂玲雅这么说,玉硫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又在北堂玲雅的吩咐下,将穆四藏了起来。 另一边,卫干勋仅带了两个护卫前去赴宫宴,一路上都脚步匆匆走得极快,他的心里一直隐隐有些不安,想尽快赶到宫里将幻境的事问清后尽早回去,如果不是贴身看着,他总不放心穆四一个人待在屋里。 一路疾行,王宫的轮廓总算出现在眼前,卫干勋脚下不由又加快两步,走到宫门时,正巧与匆匆往外赶的太监迎了面,看那太监的品服,在宫里也该是个颇有地位的管事公公。 对于无谓的人卫干勋一向是连个眼风都不留,更何况还是个白厦岛国的太监,当即移了步子就要继续朝前走,谁知那太监见此顿时笑得一脸讨好,略有些好奇的躬腰拦在卫干勋身前,奉承道。 “贵君来得真是时候,宫宴刚刚布置好,国主让奴才去请您,结果您自己就来了!” 闻此,卫干勋平静的脸上泛起冷意,极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一字一句沉声问道。 “不久前你们有没有派过一个女官到行宫馆传话!” 那太监被问得一头雾水,但看卫干勋一脸冷凝的样子,心知该是出了大事,不敢多想,立马恭敬回道。 (本章完) 第92章 他的心(1) 第92章 他的心(1) “国主只派了奴才一人来请贵君,没有另派什么女官。” 卫干勋听到这,一言不发,转身就往行宫馆的方向跑去,两个跟来的侍卫头一次遇见这种事,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得跟在后面一起跑,但卫干勋的速度实在太快,二人很快便被甩在后面。 卫干勋奔跑的速度几乎已经快到极致,但他却还是觉得不够快,路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均惊鄂的站在原地,大家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能让一向沉稳示人的大罗皇帝,这般不顾帝王尊容的疯狂奔跑。 此刻的卫干勋顾不上别人如何看他,现在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快些!再跑快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快,仿佛只要稍微慢下一点,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会消失一般。 一路狂奔回行宫馆后,卫干勋一句话也不说,直直冲进穆四住着的屋子。 院中金戈正带着几个侍卫在石桌前闲聊,勐地看到疾奔而过的卫干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侍卫则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卫干勋推门而入,直接奔到床边,之前还报有一丝侥幸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一阵抽搐的痛意传来,卫干勋身子摇晃两下,从心底呕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外面,金戈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进来,见卫干勋嘴角带血,倒在地上,立马冲过去小心将人扶起来,关切问道,“皇上怎么了?快起来,末将去找太医。” 说罢,就要喊人去传太医。 就在这时,卫干勋抬手阻止了金戈,金戈不明他是何意,刚想开口询问,卫干勋做出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 缓慢而无力的推开金戈搀扶的手臂,卫干勋半撑着旁边的椅子,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金戈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合嘴角,淡淡道,“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过的,她不能再出事了,我把她交给你了,可你把她丢了,你告诉我,我要到哪里再去找她?到哪里去找?她不在这里,她又不见了。” 轻缓的语气带着淡淡茫然,悲伤到了极点,仿佛丢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什么一般,金戈这才意识到,原来穆朝妘不见了,但是他们明明一直守在院中,一刻都不曾离开,人是怎么不见的?金戈实在不相信人会凭空消失,于是在屋中各处搜索起来,一寸一寸的,不放过任何角落。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依旧不见穆四踪影,金戈终是相信穆四真的不见了,再次来到卫干勋身前,金戈的脸上带着悔意,膝盖微曲,缓缓跪于地上。 “末将没有保护好娘娘,末将知罪,皇上杀了末将吧!” 金戈深知卫干勋对穆四情深何许,正因如此,他才明白卫干勋此刻该有多恨他,毫不夸张的说,穆朝妘几乎就是皇上的命,皇上将命交给他照看,而他却犯了如此大的错,现在也唯有一死,方能赎罪。 卫干勋死水般的眼眸没有因金戈的举动泛起半丝波澜,只用平静到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对金戈说道,“杀了你,如果杀了你能换回她,哪怕是杀十个你,百个你我都不会手软,可是杀你没用,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这个时候的卫干勋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丢了自己妻子的普通男人,平日里总是暗藏锋芒的眸子,此刻也暗淡的看不出半点希翼,一个人大概也只有到了最绝望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金戈心里知道卫干勋现在不想看到他,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后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朝外走去。 屋中只剩下卫干勋一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脚步虚浮的走到床边,坐下后,缓缓靠在床栏上,目光所落处,是一块质地精巧的玉佩。 卫干勋伸手拿起玉佩,眼中的苦涩愈加浓重,这玉佩是他亲手带在穆四身上的,在皇室传了百年,据说能保人平安,可现在玉佩在这,人却不见了,这保的到底是哪里的平安! 五指慢慢紧握成拳,精致的玉佩被包裹在掌中狠狠挤压,但是最终卫干勋还是没有捏碎玉佩,因为他不知道,这玉佩算不算是他身边唯一与穆四有关联的一样东西,若是它也毁了,那以后,他是不是就连个能忆起她的东西都没了。 卫干勋抬手,缓缓将玉佩凑到鼻前,有淡淡的馨香从玉佩上面散出,卫干勋知道,这是穆四身上的味道,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看不见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没了思想,没了骄傲,但只要他还有嗅觉,那么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只要他还能闻到气味,他就一定能认出她。 她一直没有醒过,他便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醒着或者睡着,他都在,只是大部分是醒着的,有时他不敢睡,有时睡了也要醒来,因为怕,怕她皱眉的时候他不能及时为她抚平眉头,怕错过她偶尔的指尖颤动,怕如果她醒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更怕她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离开。 他只离开了一会,她就不见了,所以这是对他的惩罚吗?六年前那么轻易的放开她,六年后想弥补也迟了吗?可这都是他的错啊,不应该让她来承受,这样对她不公平,这样一次次从他身边带走她也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卫干勋耳边想起来他父皇临死前的话语。 “父皇把卫家的江山交给你了,为了这个江山,父皇失了挚友,失了挚爱,得到的只有天下骂名,还有那把凉得刺骨的椅子,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骂名父皇挨了一辈子,富贵父皇也享了一辈子,梁国的城墙付诸一炬的时候,父皇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反梁,想了很久,刚刚终于想明白了,梁国让父皇失去了挚爱,所以父皇倾尽半生,只为毁梁……可父皇错了,你记住,如果你以后也有了挚爱之人,你要知道隔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直都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她同你之间,只隔了一颗心,江山固然重要,可江山是天下的江山,父皇是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江山,而失了她,你不能和父皇一样,父皇的骂名你不能一直担着,父皇走错的路,你也不能重走。” (本章完) 第93章 他的心(2) 第93章 他的心(2) 那声音如穿越遥远的时光一般,突兀响起,沧桑而又带着淡淡的伤,是淡淡的,不浓烈,不是临死前的悔悟或控诉,只是平淡的叙述。 以前总也不懂父皇为何在临死前和他说这番话,可现在似乎懂了,感情不是朝政,不是任何可以算计的东西,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是注定也是偶然,而一个人错过另一个人,大概只因心中有更在乎的,当初,他在乎大罗多于她,而现在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时,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了,他怕了,他懂了,可他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把她弄丢了,想来他也是把她弄丢很多次了,之前她丢了,他知道去找她,而现在她又丢了,他却不敢去找了,他怕他找到的是他不愿看到的她,他不怕的事情有很多,可最怕的却只有一样。 他最怕是他亲手送她入的棺椁。 六年前,大罗皇宫内挂满的素缟,是他见过最厌恶的颜色,满宫的白,无论他走在哪里,都在无声提醒着他,那个人离开了,飘飘扬扬的白,犹如讽刺一般,那时,他以为他只是讨厌白色,后来他才明白,他讨厌白色,是因为白色带走了一个人。 六年后,她在他没有一丝准备的时候出现,拙劣的演技几乎让他想要发笑,可他忍住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是看着,甚至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他看着她的心虚,她的紧张,她的再次欺骗,他想他该是愤怒的,事实上他也确实愤怒了,可是,他最想说的还是真好。 真好她还活着。 真好他还能遇见她。 他到东瀛找她,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出现,犹豫了很久,还是冲动的去了,那是他第一次冲动,可他不后悔,以前没冲动过,是因为没有冲动的理由。 他的突然出现应该是让她很震惊的,从她的表情里,他看得出来,她的小心翼翼让他突然间失了自信,他以为他们还可以回去,可六年的时间似乎改变了许多,她的疏离是最好的证明,她说会给他当牛做马,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她的心,而不是她当牛或者做马。 他把她交到徐姑姑手中,本来是想让她好好思过,让她知道当牛做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她却因此差点丢了命,当他将脸色煞白,浑身冰冷的她从水中捞出时,一颗心也瞬间降到了冰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不断盘旋:不准死! 她不能死,他也不允许她死。 太医说她患有体寒,一瞬间的呆楞,他找来旺财一问才知,她的体寒竟是生产时染上的,很多人说,女人生产时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她那时该有多痛,但是那个时候他不在,每个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他给不了她快乐,也参与不了她的痛苦,那是他头一次痛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太傻,恨自己不能给她快乐,却在她痛苦时让她更痛苦。 她醒来时,谁都不知道他有多雀跃,他感谢上天把她又送回来了,即便他从未信过天。 他想好好陪在她身边,把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可东瀛一直不稳当,离开的日子里,他几乎日夜不眠,他想用最短的时间结束一切,然后回去好好陪她,那一天,他回去见了她,事情并没有结束,而是愈演愈烈,东皇未央在岐州城埋下了足以毁城的炸药,而他必须要在炸药点燃前擒住她,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成功,所以他回来见她,把那当成最后一次见她,只是这一次,离开的可能会是他,他甚至告诉了峑福,他若死在岐州城,大罗便退出东瀛,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便只有还给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她的肩很暖,他近乎贪恋的依偎在她身上,连日来得疲惫瞬间涌上,或许只有她才能让他这般毫无防备,像个孩子一样坦然入睡,那一晚他睡得很沉,醒来时她脑袋歪在一边,似乎睡着了,肩却依旧恰到好处的让他靠着,那时他想,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后来,他真的活着回来了,伤了一条手臂,这很值得,他想,他终于能带她回去了,回他的世界。可是她和王七站在一起,飞花下笑语,男的清俊携逸,女的明眸善睐,那样和谐,仿佛天造地设,让他嫉妒到发狂。 他在他的世界等她,可她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世界,他喜欢她的笑,一直都喜欢,因为她的笑总是带着莫名的暖意,让他贪恋,以至于不愿放手,可那一次,她推开门时,嘴角的一丝笑意却让他十分愤怒,她因另一个男人笑,世上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 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嫉妒,也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嫉妒,他是天子,大罗是列国之首,他从来不需要嫉妒任何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嫉妒到发狂。 往日强压在心中的情感,一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来,他无声控诉着问她究竟把他当什么?他更想问她心中究竟有没有他一角的位置?可她犹豫了,在他看来,那是默认,默认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什么人。 当他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时,他想,就这样吧,即便她讨厌他,甚至恨他,也总好过她再一次离开。 可是她哭了,他第一次看她哭,落在手上的泪,灼的他心痛,他恨她总是能一瞬间击溃他所有坚持,更恨自己,恨自己的狼狈。 他狠狠咬上她的锁骨,因为有人说过,一个人的锁骨上,集中了所有痛感,他想问问她知不知道痛,也想说,这样的痛,他已经尝了六年,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时,他突然决定放手了。 他从来都不会输给任何人,可这一次他输了,只因对手是她,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她在,哪怕他有雄兵百万,千里良驹,也会一瞬间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说放她走,然后转身离开,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其实他只是害怕,怕他留下来会再次伤害她…… 无数次他想过,如果那天他没有离开,是不是后来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得知她失踪以后,他心急如焚,东皇未央的手段一向毒辣,他甚至不敢想象她是不是还活着,当收到那封让他独自赴约的信时,很多人告诉他不能去,理由无非是危险。 (本章完) 第94章 楼兰古国(1) 第94章 楼兰古国(1) 是啊,很危险,去了以后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可这么危险,他不去,她要怎么办。 城隍庙里很暗,只有一扇门,外面的光照射不到里面,他进去时,即便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却仍在第一眼看到她,她眼中的笃定带着一些无奈,好像知道他会来,又好像不希望他会来。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再让她离开了,这样很好,他还能抱着她,他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想安静的抱她一会,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是属于他的。 上天似乎永远都在与他作对,连一个拥抱都要让他悔恨终生,她倒在他怀里时,他是不知道该怎样反应的,他想抚上她的脸,可是她额头上的血令他退却,他想尝试着唤醒她,可是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那么多的血,像噩梦一般席卷他的意识,然后他倒在她身上,随她一起沉沦。 思绪在这里停止,后面的事情卫干勋不愿再去回想,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前,缓缓起身,卫干勋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外面走去,有些事,即便他再不愿面对,也必须要去承担。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金戈一直跪在院中,见卫干勋出来,他一言不发,头慢慢低下。 卫干勋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良久才用不含一丝情绪的语调说道。 “你同朕去白厦王宫,其他人散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白厦王宫内,此刻正歌舞生平,老国主高居在首位,他的身旁有一个空着的座椅,是专门为卫干勋所设,以表示白厦对大罗的尊崇,下首处依次坐着皇室宗亲,氏族首领,宫殿正中,一群歌女舞姿摇曳,看得众人目不转睛,这些都是少见的美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回眸浅笑间风姿尽显,为了接待卫干勋,这老国主也算是下了一番苦工。 与下面笑逐颜开的众人不同,老国主此刻面带郁色,一杯酒在手中端了许久,却一直未曾饮下,之前派去请卫干勋的总管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罗的皇帝来到宫门后又急急赶了回去,至于为什么,总管不知道,他则更不知道,所以此刻只能没头绪的在这埋头苦思。 就在他苦思无果的时候,宫殿外阔步走来两人,内仕们遥遥跟在后面,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老国主心里顿时怒了,什么人竟敢在这撒野! 可是当那两人走近,老国主看到走在前面那人的样貌时,满腹愤怒又一瞬间降了下来,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卫干勋肯来就说明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之前的担心也都多余了。 可是渐渐的,他似乎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卫干勋自入了宫殿后,便一直面无表情,谁也不理,也不会给谁多余的一个表情,只是脚步沉稳的向前走着,但身上的威压却丝毫不容人忽视,大家不由屏住唿吸,目光齐齐投在这个令人仰望的男人身上。 在镂金长阶前,金戈停下步子,手握长剑,面色坚毅,立于长阶之下,目光如炬盯着一众蠢蠢欲动的人。 卫干勋拾阶而上,步伐稳健,沉闷的脚步声甚至掩盖住了喧闹的丝竹,成为众人耳中唯一仅存的声响。 卫干勋走得越近,老国主便越坐立不安,在卫干勋立足高阶之上,冷冷俯视下面众人时,他终于支撑不住,从座椅上起身,略带些心虚的来到卫干勋身旁,不明道。 “贵君可是有事?” 卫干勋侧目,眸光平静的让人心慌,老国主局促的与他对视,见他嘴角略开合,沉声说道。 “大罗的皇后在你白厦丢了,你说这算不算事。” 老国主面露震惊,半晌才找回声音,急忙解释。 “这怎么可能?贵君会不会是弄错了?行宫馆怎么可能有人潜进去?贵君是白厦国的贵客,白厦不可能有人做出这等事。” “是吗?那她在哪,国主能把她还回来吗?国主也不知道她在哪吧。” 老国主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面露愕然,如果大罗的皇后真的在白厦被害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卫干勋不再去管老国主是何等心思,转了眸光,冷冷说道。 “古有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卫自认不算生性残暴之人,可若三日内,她不能平安回来,凡请国主做好准备,大罗必尽起全国兵力,围困白厦岛国!那时即便血流成河,天降神罚,万民腾怨!卫也定要你白厦三日内倾覆海底!岛上人犬不留,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古有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卫自认不算生性残暴之人,可若三日内,她不能平安回来,凡请国主做好准备,大罗必尽起全国兵力,围困白厦岛国!那时即便血流成河,天降神罚,万民腾怨!卫也定要你白厦三日内倾覆海底!岛上人犬不留,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说罢,漠然的目光在大殿中巡视一番,最后冷冷定在老国主的身上,良久,卫干勋收回目光,气势冷硬的走下高阶,金戈收起利剑,如来时一般,牢牢跟在他身后。 卫干勋离开后,殿中似乎还弥漫着他留下的低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齐齐投在老国主身上,似乎是想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老国主面色衰颓的坐回之前的位置,一开口就叱道,“都看什么!还不快去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发动岛上所有百姓去找!你们也去!都不准闲着!找不到人就等着白厦变为一片荒岛吧!” 老国主一直都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人,继位以来,遇到再大的乱子也没有这般愤怒过,可见这一次,白厦是真的危险了。 大家不愿在这个时候触眉头,一个个的都无声退下,有兵的把兵带出去查,没兵的就把家里的仆役都遣出去,反正一切都以找到人为目的,白厦岛上各处一时都沸腾了起来,百姓在得到消息后,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走出家门,四处奔波寻人。 前一刻还人满为患,歌舞生平的宫殿,此刻只剩下了愁容满面的老国主,之前那个总管候在一旁,随时准备听候调遣。 (本章完) 第95章 楼兰古国(2) 第95章 楼兰古国(2) 老国主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的酒,本就苍老的脸上更添几分苦闷,这酒是越喝越烦,越烦越喝,最后索性一推酒杯,对着一直站在一边的总管说道,“你去酋首那里一趟,把刚发生的事都同他说了,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使白厦避过此劫。” 总管领旨退下,老国主看着空旷的四周,摇头苦笑,又饮下一杯酒酿,之前他只想着大罗兵强马壮,与之结盟定能安居于列国之间,可他却忘了,与虎谋皮,形同博弈,这一场无妄之灾,白厦不知逃不逃的过。 时间在焦灼中过的极快,转眼已是两天后,行宫馆内,金戈面色沉重的推开那扇整整两天都没有开启过的门,当他看到里面的情景后,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都不曾掉过泪的铁血将军,眼睛竟抑制不住的发了红。 里面那个坐在地上,衣衫褴褛,发髻散乱,捧着一块玉佩,双眼无神的男人还是他印象中的皇帝吗?他所认识的皇上,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解决掉,他曾一度为他的睿智沉稳所折服,他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人能打破他的沉稳,可是他错了,那个人不是没有,只是还没出现。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穆朝妘,或者穆朝妘一辈子都待在西垂,那么皇上可能一直都会睿智沉稳,但穆朝妘一旦出现,皇上就会有无数种可能,就像现在,谁能相信大罗英明神武的皇帝,会有一天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卫干勋知道房门被打开了,也知道来的是金戈,可他什么都不想说,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怕他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金戈缓缓走来,在他身前站定,他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希望,他想这次会不会是个好消息。 看着这样的卫干勋,金戈突然哽咽了,人依旧没找到,可他要怎么开口,面对这样的皇上,他要怎么开口? 也许是已经猜到了结果,卫干勋眸光渐渐暗下,最后又恢復成原来的样子,暗淡,无措,了无生息。 金戈站在旁边久久不语,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不是不内疚的,如果当日他能警惕一些……只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卫干勋突然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一处,金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檀木衣柜前的地面上竟留有一块泥土,这房间平日里除了皇上外根本不曾有人来过,穆朝妘失踪后,房中也只待了皇上一人,那这泥土是谁留下的?答案唿之欲出! 金戈走到柜边,手下用力,厚实的檀木柜子便被移到了一边,柜子后面的景象映入眼中,谁都没有想到,这柜子后面居然会藏有一个密道! 卫干勋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不顾金戈阻拦,一个人只身冲进密道,金戈见此,立马从外面调来十个侍卫,紧跟其后也入了密道。 密道十分狭小,且还潮湿,地面上略显泥泞,有的地方甚至还积了水,想来刚刚屋中的泥土应该是从这沾出去的。 这两日,外面为了找大罗皇后,而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甚至还惊动了皇家亲军,北堂玲雅一直躲在公主府不曾外出,可侍卫们不时传来的消息却让她连番震惊,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本以为冷静如卫干勋那样的人,即便再爱一个女人,也不会做出为之而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当初她脑子里想得是这个事情再严重,也不过是他对白厦敲打一番,然后白厦再进献给大罗一些相应的赔偿,自己从中再捞些好处,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呢?事情不仅很严重,还严重的超出了她的控制,卫干勋是真的要与白厦不死不休了,两日来,海探多番来报,说是大罗的军队已在海外集结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倾刻间便可开赴白厦! 而卫干勋在两日里一直不曾出过行宫馆,不论是父王还是酋首都一律不见,只遣了他身边的那个冷面将军递话说:若明日正午事况还无进展,那白厦与大罗就只有兵戎相见了。 白厦不过是个海上岛国,不说人口稀少,光论战具、良臣,与大罗差的也不是一点两点,自贬打个比喻来说,大罗若是勐虎,那白厦就只是区区一蝼蚁,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这一刻北堂玲雅才是真的急了,她可没想让事情闹得这么大。 一想到那个男人的决绝,以及为另一个女人的不顾一切,北堂玲雅就愈发觉得心中烦闷,凭什么她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那个女人却能轻易得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更优秀,即便有也要毁掉!母亲走过的老路,她不想也不会再走一次! 玉硫一直站在旁边暗中观察着北堂玲雅,见她面色阴郁,心中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似乎就要发生。 果然,北堂玲雅突然抬头,阴冷的目光瞥向玉硫,语带尖锐的吩咐道,“去把那个女人抬过来,他不是要三日内灭亡白厦吗?那我就先杀了那个女人,然后丢到海里喂鱼,让她们死生都不复相见!” 北堂玲雅疯狂的话语令玉硫心颤,公主是疯了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不想着怎么补救,竟还想着要杀人,难道非要白厦毁在她的手里才甘心吗? 这一刻玉硫真想直接敲晕这个脑袋坏掉的公主,撬开她的脑仁,看一看那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 只是想归想,玉硫还是不敢这么做,在北堂玲雅威逼的目光下,她还是顺从的听了话。 片刻后穆四被抬了进来,玉硫将她轻放在床上,然后退到一边,面带忧郁的低下了头,她虽同情穆四,但有些事她确实做不了主,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下人,主子有话,不论对错她只能听着。 北堂玲雅缓缓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削水果的刀具,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一步步走向穆四。 你才是一切祸事的根源,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 北堂玲雅手中的刀子顺着穆四光洁白嫩的额头一寸寸下移,直到刀尖落到胸口处,才停下动作,刀尖下移,正待穿胸而过,突然一声巨响!留有密道的那面墙竟坍塌了,卫干勋率先步出密道,紧接着是金戈和一众侍卫。 (本章完) 第96章 楼兰古国(3) 第96章 楼兰古国(3) 卫干勋出现后,第一眼看到悬在穆四胸口的利刃,几乎没有半丝迟疑,他如同本能一般冲到前去,一把握住北堂玲雅手攥的刀刃,抬脚狠狠将人踹倒在地,而后不顾鲜血直涌的手掌,揽起穆四,紧紧拥入怀中。 这种失而復得的感觉让他几近疯癫,她还在,他便还是卫干勋。 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卫干勋起身缓缓走到北堂玲雅身前,手中握着之前的那把刀,面色冷凝,眼底汇聚的疾风骤雨,似随时都将喷发一般。 北堂玲雅恐惧的在地上一点点向后移动,直到抵在墙角退无可退,看着渐渐逼近的刀尖,以及化身如残酷修罗般的卫干勋,她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怕,原来与死亡近距离接触的感觉这样令人胆颤心惊!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你不能杀我,我还不想死!父王不会放过你的!你快离我远点!”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北堂玲雅话音刚落,老国主便从外面急急跑了进来,一把年纪的老人,硬是跑得几乎断了气,顾不上歇息,老国主直接挡在北堂玲雅身前,气喘吁吁的对着卫干勋求情道,“贵君息怒!小女无知竟犯下此等大错!是舍下教女无方,望贵君看在舍下年近古稀,只有一女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 这老国主也是片刻前才得的消息,知道卫干勋前来公主府兴师问罪,心中担忧,令人随便备了顶轿子,便急急朝公主府赶来,生怕迟了片刻,妹妹唯一的骨肉便保不住了。 当年北堂玲雅娘亲死时,曾在床前将还是婴儿的北堂玲雅托付给他,他也发誓说过,无论如何定要将妹妹唯一的孩子平安养大,这一次的事,他虽怨北堂玲雅做事不计后果,但也不愿她因此失了性命。 卫干勋冷冷看了眼老国主,脚步不曾放缓,仍一步步逼近北堂玲雅,老国主深知事态严峻,卫干勋定然不会饶了北堂玲雅,为保她一命,竟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跪到了地上。 “出了这等事,舍下本没脸来求贵君留情,可她再怎么孽障也是舍下的孩子,只要贵君肯手下留情,饶她一命,舍下定然倾尽全力,助贵君平安通过幻境,百粤长老已在来得路上,他是唯一入了幻境还能从中走出的人,幻境中是何等境况,天下无人比他更清楚,贵君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幻灵花,逆女自有舍下严加管教,贵君何必因她耽误正事。” 不得不说,老国主算是摸到了卫干勋的命门,于卫干勋而言,再大的事同穆四的性命比起来,也都微不足道,老国主的话确实让卫干勋犹豫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经验让他懂得,不论何时,只有掌握了更多底牌,才能游刃有余的控制事态发展,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希望能对幻境多一些了解。 只是这个北堂玲雅,他可以留她一命,但绝不会让她往后的日子好过,冷漠的眸光对上老国主希翼的眼神,卫干勋冷冷开口,“朕可留她一命,但她右手碰了不该碰的人,留不得!是国主动手断她一臂,还是朕亲自动手,国主自己选吧。” 老国主闻言,愕然怔住,北堂玲雅拼命挣扎,拽着老国主垂下的衣袖尖声哭诉,“父王!不要,你不可以听他的!没有手我宁愿去死!父王!求你!你不能这样,你忘了你说过的吗?你答应过……” “啪!” 北堂玲雅的话语因老国主重重的一巴掌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似怎么也不信这一巴掌会出自一直疼宠她的父皇之手。 老国主心中又何尝愿意打她,只是北堂玲雅的身世属于皇室辛密,怎能拿出来肆意宣扬。 卫干勋负手立于一边,冷冷看着对峙的二人,沉声提醒道,“希望国主不要浪费时间,朕的耐心很有限。” 闻此,老国主移开目光,无视北堂玲雅祈求的眼神,浑浊苍老的双目带着隐隐悲凄,声音发颤,妥协道,“逆女犯下的错,自是由做父亲的来惩戒,贵君肯留她一命已是恩典,她的右臂,舍下定会亲自取下!” 北堂玲雅听到老国主的话后,目露死灰,双手仍紧紧攥着老国主的衣袖,如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卫干勋将刀子掷于北堂玲雅脚下,冷然开口,“你有一个好父王,他给了你第二条命,你最好珍惜,不然……锉骨扬灰,朕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语落,不管北堂玲雅何等反应,径自转身,抱起穆四后朝外走去,良久,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卫干勋抱着穆四回了行宫馆后,酋首带着百粤的长老随后登门。 卫干勋将自己打理一番后来到正殿,殿中坐着两个白鬓老人,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酋首,另一个身上透着些仙逸之气,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见到卫干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丝毫不受他身份的影响而另眼相待。 这人正是百粤长老,传闻中唯一活着从幻境中走出的人,这个性格古怪的老人几乎从来不曾入过尘世,这次若非酋首以国家危亡之言去求他,估计他也是不会来见卫干勋的。 卫干勋入了正殿后,直接将一副讨好样子的酋首忽视在脑后,步履沉稳的走到百粤长老身前,躬身敬道。 “在下卫干勋,此番劳长老颠簸,确有不周,望长老见谅。” 卫干勋的恭敬有礼,让那百粤长老不由侧目,强国之主能有这份谦卑,委实难得,再看此人气势不凡,心性沉稳,想来日后也当有大能。 百粤长老一直不出声,卫干勋便也一直躬着腰,面容平静,不曾露出一丝不耐,见此,百粤长老终是起身,同样恭谨的对着卫干勋行礼道,“老朽山野之人,得卫帝这般抬举,也是有幸,位高而态诚,卫帝有这般心性,大罗能傲视列国也不足为奇。” 卫干勋不语,请百粤长老入座后,才又说道,“在下妻子身种月蝶蛊虫,世上唯有幻灵花可将蛊虫引出体外,但幻灵花世间只有一株,且生长在姝岫女巫的幻境之中,在下对幻境不甚了解,听闻长老曾入过幻境,望长老能将幻境中的情况告知,卫干勋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第97章 楼兰帝姬(1) 第97章 楼兰帝姬(1) 百粤长老听卫干勋这样说,眼中浮现出一抹了然,苍老洪厚的声音随之响起。 “老朽劝卫帝一句,最好还是放弃进入幻境,不然,只怕也会成了幻境中的一缕残魂。” “长老但说无妨,入幻境是势在必行之事,无论如何,只要能救她,哪怕变成一缕残魂,卫干勋也愿去做。” 百粤长老无奈摇头,看透百年世间沉浮的眼中,不觉露出点点追忆,沧桑的话语声缓缓响起。 “姝岫女巫的幻境,这么多年以来,众生依旧只知幻境,不知姝岫……世间至今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只有挚爱之人共同进入幻境,以真情感动姝岫女巫弥留下的一丝灵蕴,幻境才方可消散……这样的说法没有错,千年来,很多自以为情比金坚的爱侣,满怀自信入了幻境,可他们却都未曾再出过幻境,说道这里,有一桩往事就要同卫帝提一提了。卫帝可听过楼兰古国?楼兰古国于三百年前无故凭空消失,一时引起天下震惊,各路能人异士都曾尝试去寻找消失的楼兰,但无一例外,都是一无所获,这样时间一长,再大的好奇心,也都消磨殆尽,天下人对楼兰的印象也不过是个莫名消失的古国,甚至有些人还怀疑过楼兰根本不曾存在。” “老朽年少时也颇为张狂,对世间流传的各种关于楼兰古国的传言都不屑一顾,誓要亲自找出楼兰消失的原因,一日,老夫误入姝岫女巫幻境,本以为难逃一死,谁知却在那里发现了关于楼兰的一个惊天秘密!楼兰并没有消失,而是存在于姝岫女巫的幻境之中。老朽在幻境中曾看到楼兰古国的众生百相,但是却不能置身其中,像魂魄一般在楼兰街道上游荡,后来,经过数月漂泊,终于让老朽发现了幻境的秘密,进入幻境的一般只分两类人,一类如老朽这般只身入境者,另一类是结伴入内的爱侣,爱侣在入了幻境后,会直接降临在楼兰古国,失掉所有记忆,完完全全变成幻境中人,只有最终经歷种种磨难,还能不忘初心,忆起彼此的爱侣,才能通过幻境的考验,那时幻灵花自会显现。而像老朽这样,既不能降临在楼兰古国,也出不了幻境的人,便会永远沉浸在幻境中直到魂魄消亡,卫帝若执意要入幻境,可要想清楚一点,如果最后在楼兰,夫人与您不能认出彼此,忆起前尘,那么你们就将永远迷失在幻境里的身份中,将那当成一个真实世界,再无可能逃脱幻境。” 百粤长老的话令卫干勋面露微讶,关于楼兰古国,他只在古籍中略看过一眼,对它的印象着实不深,只知道这个歷史悠久的古国,曾经也鲜赫辉煌过一时,国家向来以帝姬为尊,国师辅之,政权皆掌在帝姬之手。 除此外,楼兰还是个十分神秘的国度,从不与外邦交涉,书籍上有关楼兰的记载也都十分浅显,根本不足以让人了解楼兰。 想着百粤长老说的,似他那般人既不能降临在楼兰,也出不得幻境,终生都只能在其中徘徊,那么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心念至此,卫干勋开口问道。 “长老能从幻境中出来,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百粤长老见他这么问,轻笑了两声,毫不隐瞒道。 “说来也惭愧,老朽并不是自己出的幻境,而是被幻境赶出来的。” 卫干勋眉头微皱,显然是不信会有幻境将人赶出来这一说,好在百粤长老在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解释道—— “关于这件事,老朽其实是至今也没有想出来的,当时老朽徘徊在楼兰与幻境之间,不得所出,那时已然是心如死灰,想着后半生也只能这样飘零度日了,幻境中不存在时间的流逝,除非身处楼兰,老朽只知道曾在幻境漂泊了很长时间,但具体多久也是没有概念的,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一股强大的斥力袭来,凡人之躯根本挣脱不开,在斥力的冲击下,老朽顿时失了意识,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幻境,所以与其说是老朽自己出的幻境,倒不如说是被幻境赶出来的。” 百粤长老的话语在这里截至,卫干勋坐在首位上,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面,脑海中快速整理着刚刚听到的讯息。 结合百粤长老说的来看,他若是带着穆四入了幻境,首先便会降临在楼兰古国中的两个人身上,在这期间,他们都会失去原有的记忆,完全将自己当成所降临的人,简单点来说,也就是他们将会忘却现在的一切,变成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们必须要认出彼此,记起忘掉的一切,否则就将永远留在楼兰古国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存在,直到老死在幻境中。 卫干勋半天不说话,百粤长老也不发一言,只捧了杯茶浅饮着,两个主角都不讲话,酋首自然也无话可讲,正殿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不时响起。 时间慢慢流逝着,百粤长老杯中的茶已是见底,卫干勋的手指终于停止了敲击,沉稳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今日有劳长老跑一趟,天色不早,长老不若在此住上一晚,明日天亮后再走?” 百粤长老轻轻搁下杯子,起身婉拒道。 “只要知道回去的路,天黑又如何?不过是路途难走些罢了,卫帝不必多劝,老朽这便走了,只是有一点老朽要提醒卫帝,幻境之凶险,远远不是眼前所能看到的,入境之前最好还是要想清楚。” “长老所言,在下记住了,既然都已经来了这,就没有再后悔的道理,不论结果如何,为她,我都会尽力一搏。” 卫干勋态度坚决,百粤长老深知多劝无意,道别后便跟着酋首一同离开了。 卫干勋在二人离开后,径自入了内室,在穆四床前坐下,从怀中掏出那枚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将之牢牢系在穆四腰间,一双布满厚茧的大手紧紧握住穆四温热的手指,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就这样一动不动看了一夜。 二日清晨,天还未亮的透彻,远方云霞掩映,一轮朝霞染的天边尽红,唯有丝丝缕缕的光,透过层云,浅浅照射在地面,一排大雁自天边齐齐飞过,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后消失不见,天气已是深秋,想来大雁也该南迁了。 (本章完) 第98章 楼兰帝姬(2) 第98章 楼兰帝姬(2) 这个时辰,白厦岛上一般不会有人家起来,但是今日不同,岛上家家户户,不论老幼都早早起身,齐齐汇聚在自家窗口前,隔着窗户向外张望,他们倒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在此之前,老国主已经明文禁止了全岛民众不得随意外出,而这一切的根由则都是因为,大罗的皇帝要带着他的爱妻涉险入幻境,这样的蠢皇帝可不多见,所以大家都早早的起来,准备见识一下,日后也好当笑谈讲给后辈。 姝岫女巫的宫殿建立在整个白厦群岛最为中心的一处空地,宫殿外观颇为恢弘磅礴,这些年来祭拜的人虽不算络绎不绝,却也是常年香火不断。 白厦皇室亲军一早就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营造一个相对稳定的幻境,接下来的几天甚至几个月里,这座宫殿都将封存起来,禁止任何人入内。 经过飞滦军和皇室亲军的联合排查下,姝岫女巫宫殿周围百米以内,已能确保无一人遗留,一系列重复排查布置过后,时间已是正午,太阳明晃晃的高悬在空中,卫干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姝岫女巫宫殿前,大罗的将士们在金戈的带领下分列两边,气势凛然的目送着他们的皇上。 卫干勋抱着穆四在路过金戈身旁时,目光中带着深意与之对视,良久,金戈单膝着地,郑重说道。 “皇上放心!不论多久,末将都会在此替皇上守好幻境入口!” 卫干勋眼中的深意金戈明白,他是怕他入了幻境以后,外头无人压制,白厦会剑走偏锋,趁机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毕竟他们现在身处白厦,万事总要小心一些。 见金戈明白了他的意思,卫干勋点头,收回目光后,步伐坚毅的朝着宫殿里面走去,众人的视线都随着他而移动,直到那一袭冷硬的黑袍消失在殿中,大家才各自收回目光,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尽相同,谁也不知道别人在想着什么。 金戈从地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宫殿入口前,执剑而立,冷峻的脸上不带有一丝情感,站在那仿佛一座石像一般,无声而不可忽视的守着。 宫殿内,首先映入人视线的,是一尊体积庞大的姝岫女巫石刻像,虽是石像,但价值却可甚为不斐,千年前,姝岫女巫为平息战乱而牺牲掉了自己的性命,众人为感激女巫,特地寻了此处为女巫建造一座宫殿,还从万年冰山中开凿出一块珍贵无比的乌磁巨石,由三千两百八十一个能工巧匠同时雕刻,歷时三个月才得出这么一座女巫石像。 乌磁石的珍贵之处,在时间的消磨下由为显着,千年的时间过去了,若是寻常石头雕刻的人像,不用多说也早该风化成沙了,可乌磁石却依旧坚固如初,甚至连姝岫女巫衣服的一丝褶皱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不曾因光阴流转而淡却。 卫干勋抱着穆四在殿中走了一圈,最后在石像前站住,静静看了片刻,才再次抬起脚步朝前走去,令人惊奇的一幕在这时发生了,卫干勋整个人如入了一道无形的涟漪一般,浅淡的霞光略微闪现,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中,大殿里顿时恢復之前的宁静,好奇从未有人涉足过一般。 这边,卫干勋在迈出那一脚后,顿时觉得身子发轻,似腾空一般,再看四周才发觉已不是殿中场景,现在所处之处皆是一片漆黑,脚下似踩着虚空一般,没有任何着力点,能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甚至有一种五感尽失的感觉。 卫干勋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穆四,适应片刻后,才开始迈动脚步朝前走去,只是走了半天后,才发现原来还是在原地不曾移动过分毫,这才意识到,在这幻境中似乎不光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便是方位知觉感也会跟着消失,不论朝前还是朝后走,其实都只是在原地动作。 又试了一阵后,卫干勋决定放弃这些无谓的试探,只搂紧穆四,闭上眼睛,渐渐陷入冥思,他一直坚信,凡事都要静下心来,思其始末,追原溯本,这样才方可找到问题的核心所在。 可是就在卫干勋放空思绪,全身心感受此刻所处境界之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入他的脑海,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意识便瞬间模煳了起来,最后直接陷入一片空白。 古朴的青石街道上,不少小贩摆着摊子,百无聊赖的闲聊着,时近晌午,太阳如火炉般烘烤着大地,天气热的让人不愿多做动弹,也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在街上闲逛。 小贩们待的久了,见仍没有一个人前来光顾,索性撂了摊子,纷纷回家避暑去了。 本就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上,这下更加空寂了,唯留下两个年岁颇大,鬓发花白的老妇。 两个老妇的摊子是紧挨着的,故此有些交情,平日里摆摊时也能说上两句话,街上人迹稀少,两个老妇便寻了处阴凉的树荫,远远看着摊子,这期间,自是少不了要闲话一番的。 头戴灰色布巾的老妇率先挑开话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李嫂子,俺跟你说个事,你可谁也不要告诉,俺早上出来时,正巧碰上在宫里当差的大侄子,他告诉俺说,帝姬抓了柳家的小姐,现在正在宫里酷刑烤打呐!俺侄子说这是个大事,朝堂上的大人们都没有几个知道的,俺当你是老嫂子才跟你说的,你可不能往外传。” 被称为李嫂子的那个妇人闻言,停下手中剥花生壳的动作,用更小的声音问道。 “柳家的小姐?是那位跟国师青梅竹马的柳二小姐吗?听俺家老头说,国师现在在朝中很是厉害,帝姬名声不好,大人们都跟国师商量着要废帝姬呢!帝姬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还去碰国师护在心尖尖上的人呢?这不是犯傻吗!” 先前开口的老妇听到这,目光四下扫了一圈,见四周无人,才咧开满是皱纹的嘴角,露出一口发黄的豁牙,小声咒骂道。 “谁说不是呢!这帝姬也太恶毒了!柳二小姐菩萨般的心肠,长的还似天仙一般,国师能不喜欢吗,帝姬这下该惨了,国师肯定不会放过她,咱们楼兰延续到这一代,皇室中就只剩下这一位帝姬,手里没什么实权,也没人帮衬着,偏心思还这般歹毒,也该让大国师好生整治一番!去年帝姬处死街边乞丐的事,大家现在都还记得嘞,这么不把咱们百姓的命放在眼里,活该她不得好死!” (本章完) 第99章 楼兰帝姬(3) 第99章 楼兰帝姬(3) 李家嫂子见她这样说,也颇为感慨的叹道。 “唉!造孽呦!楼兰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帝姬,去年乞丐的事俺还亲眼看见了,就在俺家前面的那条街上,那天帝姬出宫训马,一个乞丐的碗正好摆在了街上,马过时闪了蹄子,帝姬也跟着受了惊,但是也没啥大事,结果帝姬就直接下令,命人将那乞丐五马分尸了!哎呦!那个场面你可没见着,娃娃都吓得乱哭,那乞丐没喊上两声就直接断了气,俺是不敢看的,后来听人说乞丐死了后,街上染的尽是血,帝姬坐在马上竟还带着笑,跟看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似的,后来有吏官借这事弹阂帝姬,结果第二天那个吏官就也被五马分尸了!” 这时打远处跑来两个嬉闹追逐的幼童,俩孩子一路打打闹闹来到两个老妇乘凉的树荫下,争抢着围着那个头戴灰色布巾的老妇嚷嚷着。 “阿婆!阿婆!小志有糖不给我吃!” “才不是嘞!阿婆糖是先生奖给我的,先生夸我背书背的好,所以给我糖吃!我才不把糖给大嘟呢!” “阿婆!我不管!凭什么小志有糖我没有!” “大嘟是个赖皮的小人!你背的不好先生才不给你的!你还想要我的!真没羞!” “你才没羞!” “你没羞!” 戴着灰色头巾的老妇实在被两个孙儿吵得头疼,一挥手,两个孩子的屁股上就都挨了一巴掌,就听那老妇吓唬道。 “你们两个娃娃要是不听话,帝姬就来抓你们了!想吃糖回家问你们娘要,这大热天的还四处跑,瞧瞧这身上脏的,还不赶快回家去!” 两个小童一听到帝姬,立马止了争吵,脸上都带了害怕,老老实实听话回了家。 在这些孩子心里,世上大概再没有什么比帝姬更可怕的人了,每当孩子们顽皮或者犯错了,大人都会拿帝姬来吓唬孩子,这也足以证明帝姬的残忍冷血已经是深入人心了。 两个老妇依旧在树荫下乘着凉,闲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话,而与此同时,楼兰帝宫内的暗涌,在无形中已愈加高涨。 楼兰古国承袭百年,期间出过不少为世人所赞扬的帝姬,只是天地万物总要遵循一个规律,那便是盛极必衰。 楼兰的兴盛早已达到顶峰,随之而来的便是王朝的衰败,皇位传到这一代,楼兰皇室中仅余下一位帝姬,势单力薄不说,没有宗亲的帮扶,基本上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朝堂上国师一家独大,掌握了整个国家最多的权利,无形中已经将帝姬的权利架空,众臣纷纷上表,言帝姬跋扈狠毒,难堪大任,欲请国师出手,顺应天意,惩戒帝姬! 情况若照这般发展下去,楼兰承袭百年的女帝制度则岌岌可危。 身为帝姬,身处这般危险境地,本该想方设法挽救衰颓的楼兰古制,拉近同国师的关系,争取得到国师庇佑,竭尽全力保住皇室尊崇,但在位的这位帝姬却恰恰与之相反,心思毒辣不说,还专门喜欢与国师对着来,心性极为阴晴不定,可能上一刻还在同你说笑,下一刻便让你入了黄土。 在宫里若论起帝姬的劣行,几乎是人人都能口若悬河的说上三天三夜,其中让大家最为记忆犹新的,当属数日前那场震惊举国上下的横丘惨案。 数日前帝姬邀了各家嫡子嫡女共赴横丘打猎,兴起之时恰好遇到几个药农挖取山药,药农们根本不知帝姬来此打猎,动作难免大了些,发出的声音将帝姬瞄准的猎物惊跑,帝姬顿时大怒!下令将所有药农围困起来,命众家子弟集体射杀药农,以此泄恨,结果数十个药农在这场惨案中,竟无一人生还,帝姬在行了此等恶毒残血之事后,不但没有一丝悔改,反而还在横丘设下筵席,对着尸骨未寒的药农们饮酒做乐,彻夜笙宵,其行可恶,人神公愤! 然而还有一件值得说道的事就是,帝姬在那日过后连着昏迷了两日,大家都说这是遭了天谴,老天爷要把她的命收回去了,顿时楼兰上下一片欢声笑语,大家嘴上虽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心中却都在暗自祈愿帝姬自此一睡不醒。 可惜天不随人愿,昏迷了两日后,帝姬又安然无恙的醒了过来,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除了偶尔会发呆出神外,与昏迷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这可就让一众宫女们苦了脸了,本以为这恶毒的帝姬终于能死了,谁知这还是要继续深受帝姬荼毒。 抱怨的话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到了人前大家便又恢復了一副恭谨的样子,帝宫内一片寂静无声,想来也是,这么大的宫里,只住了一个帝姬,平时大家说话也是躲在屋里私语,宫里想不静也难,只是今天与以往不同,向来趾高气昂的御鄯房似乎有些躁动了。 帝姬有个习惯,便是每日午后都要食一盅圣品血燕,这本没什么,可难就难在帝姬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但强行抓了柳家的二小姐,还搬出酷刑,此刻估计柳二小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帝姬殿里不时传来的女子哀嚎声,即便是隔的远远的,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御鄯房哪有人愿意去给帝姬送血燕,若是不小心触了眉头,依帝姬那个性子,能不能出的了帝姬殿都是问题。 这件事大家是都不想摊上的,但若没一个人去的话,帝姬怪罪下来,那倒霉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了,整个御鄯房上下估计都不能幸免。 故此,为了挑出一个人前往帝姬殿送血燕,御鄯房里不论是掌杓大厨,还是烧火小厮都齐齐聚在一起,经过多番争论,这个触眉头的好差事最后落到了一个洗碗的下婢身上,这个结果也算得众望所归,楼兰帝宫中身份最卑微的不是宫女,而是像这些只能做些粗活的下婢,所以让一个下婢去送血燕,即便最后惹了帝姬厌恶,处死的也不过是个下婢,下婢命如薄草,死上一个两个根本就不算什么。 就这样,在御鄯房其他人或威逼或利诱之下,那个被推出来的下婢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端着血燕去了帝姬殿。 (本章完) 第100章 紫眸(1) 第100章 紫眸(1) 一路打着颤终是来到了帝姬殿,那下婢哆嗦着敲响殿门,心中紧张到无以附加,片刻后殿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下婢不敢耽搁,在开门宫女的注视下,快步走进殿内,待看清殿中场景后,顿时惊的脚下发软。 那个趴俯在地上,发髻散乱,浑身染血,十指的指甲都被人硬生生拔掉的女子,难道就是柳家的二小姐?这还哪有半点人样! 下婢被眼前的情景惊的僵在原地,之前开门的那个宫女恰好过来,见她怔在原地没了动作,小声开口提醒了句。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东西送过去,惹了帝姬生气,你是有几条命够丢的。” 听她这么说,下婢不由小心翼翼往卧榻上看了一眼,卧榻上一绝色女子瞌着眼眸侧卧其上,姿态慵懒,身上只草草披了件白衫,领口开的极低,衣衫下面凹凸有致的身材任何男人看了,都会经不住血脉喷张,胸前的丰盈随着唿吸起伏,若隐若现,墨发不曾束起,柔顺亮泽的宛若上等丝绸,随意散落在身下,与白色的衣衫形成鲜明对比,一时竟给人种极强的视觉冲击,这个如妖精一般精致美丽的女子,便是楼兰人人唾弃的帝姬,云易初。 下婢哆嗦着迈动脚步朝卧榻旁走去,手上端着的血燕几次都差点因她的剧烈颤抖而溢出杯沿,下婢的心已经紧张到了极致,帝姬虽长了一副整个楼兰最美的容颜,可同样的,她也拥有整个楼兰最狠毒的心肠,除了国师外,没有任何人能在见了帝姬后还镇定坦然。 下婢一步步朝前挪动着,就在她即将要走到卧榻旁的矮几将血燕放下时,帝姬毫无征兆的突然睁开了瞌着的眼眸,下婢顿时惊倒在地,一盅血燕尽洒在衣裙上,目露惊恐的看着醒来的帝姬,双手颤抖的掩住嘴巴,才不至于让自己惊唿出声。 帝姬!帝姬的眸子竟是紫色的! 那下婢不由想起平日宫中的种种传闻,帝姬外出向来都要在眼睛上覆一层薄纱,不论冬夏,从不曾改变,很多人猜测过,有的说帝姬是患有眼疾,不得已才要在眼上覆轻纱,也有人说帝姬是因为追求特立独行,毕竟帝姬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神秘而又冷血的,总之说法一大堆,却没有一个能得到证实的,整个楼兰上下见过帝姬全貌的,除了帝姬的奶嬷嬷和几个贴身伺候的,大概也只有国师大人了,像她们这些只靠凭空猜测的人,又怎能想得到帝姬竟有些一双深紫色的眸子呢! 云易初抬眸,涟滟的光泽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微动了身子,从卧榻上坐起,一头墨发倾散而下,堪堪遮住了因白衫滑落而露出的半片雪白肩头,食指微挑,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薄怒,却又自有一番风轻云淡。 “这么不小心,真是可惜了毯子,你说,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那下婢闻此,眼泪顿时簌簌落下,哭喊着扑到云易初跟前,抱着她的脚踝不住求饶认错。 云易初本还平静的面色,因她的碰触渐渐变得阴沉下来,旁边的几个宫女见此,立马围上来将那下婢拖开。 一位年长的嬷嬷从衣柜中又拿出一件白衫,走到云易初身边递上,云易初接过后,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褪掉身上穿着的白衫,光洁白皙的桐体如世间最无暇的美玉一般,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目光,只是帝姬殿里的宫女们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自觉垂下头后,直到帝姬换上嬷嬷递来的衣裳后,才又抬起头来。 松松系好衣带后,云易初赤足踏在地上,一步步慢悠悠的走到被宫女们按住的下婢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舒缓的仿佛是在说着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你今天一共做错了三件事,第一,你不该弄洒我的血燕,这样会让我有一点生气。第二,你不该看到我的眼睛,这是个很大的秘密哦,你知道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它,现在你知道了,怎么办呢?啊,对了,还有第三,你不该碰我的,知道碰触过我的人都去了哪里吗?” 云易初完美到让人惊叹的脸,轻轻靠近那下婢沾满泪水的脸,深紫色的眸光带着常人难以抗拒的魅惑,哀怨般的喃喃着。 “她们呀,都死掉了。真是可惜对吗?你不要哭了,死有什么好怕的呢,活着才可怕,永远都会有人想你死,活着很累的,我帮你解脱好不好?” 说着,右手抬起,缓缓握上那下婢的脖子,手指渐渐缩紧,下婢惊恐的不断挣扎,奈何身子被几个宫女牢牢按住,根本动弹不得,很快便两眼犯白,随时都有窒息断气的可能,在这个时候,云易初却突然如触电般收了手,捂住胸口,一阵轻喘,缓了好一会才觉得舒服些,不知为何,自从那次横丘昏倒后,她这些日子每当动了杀念时,胸口都会一阵抽痛,潜意识里也会强迫自己收起杀意,时间越久,这种感觉便越明显。 姜嬷嬷见帝姬这般,一脸担忧的走了过去,关心道。 “帝姬心口又疼了?找太医来看看吧,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云易初对上姜嬷嬷关切的眼神,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笑,淡淡道。 “嬷嬷不用担心,心痛只是偶尔,外面那么多人想我死,我怎么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这姜嬷嬷是帝姬的奶嬷嬷,帝姬的娘亲死的早,在帝姬还是孩童时,就是被姜嬷嬷带大的,所以这么多人里,云易初也只对这姜嬷嬷一人恭敬有加,向来视她为长者,平日里也唯有姜嬷嬷能时不时的同她说上两句话,也唯有姜嬷嬷会在打雷天问她怕不怕。 云易初是姜嬷嬷带大的,所以姜嬷嬷对她的性子向来了解,知道她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所以也就放弃了继续劝说,只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后,云易初斜睨了面无血色的下婢一眼,兴致缺缺的挥手让几个宫女放了手,轻语道。 “御鄯房就不要回去了,收拾东西离宫吧,今日算你运气好,自己守住嘴若是让我听到有什么不该出现的谣言,后果你知道的。” (本章完) 第101章 紫眸(2) 第101章 紫眸(2) 下婢犹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呢!帝姬什么时候宽恕过犯了错的人?她都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也只求能死的痛快些,可是帝姬竟然说要放她出宫!这怎么可能呢! 姜嬷嬷看了眼云易初,见她脸色略有苍白,注意并没有留在那下婢身上,心知她是真的要放人离开,当下心中升起一层疑惑,帝姬似乎变了一些,至于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好像是从横丘晕倒回来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时常心痛不说,打杀宫奴时,也总会在最后突然停下,就像之前一样,帝姬本是要让人勒死柳家二小姐的,可是白绫收紧到一半时,她又突然阻止了,只让人拔了十根手指的指甲,便放在一边不管了。 姜嬷嬷虽困惑于云易初的改变,但是也对她能渐渐放下杀念感到欣慰,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外面那么多传言,虽然都是真的,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大家能对帝姬有所改观的。 姜嬷嬷见那下婢还愣在原地,朝按着她的几个宫女递了个眼色,宫女会意,拉着下婢出了帝姬殿。 下婢被拖出去后,殿中只剩下姜嬷嬷和昏死在地上的柳二小姐,云易初缓缓走到柳二小姐身旁蹲下,纤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柳二小姐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完美的嘴唇泛着涟滟光泽,丰盈饱满。红唇轻启,露出洁白的贝齿,空灵之声响起,仿佛喃喃细语般。 “嬷嬷,你相信吗,我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她总会在我想杀人时,冒出来阻止我,或许有一天,她会彻底变成我,哦,不对,是我彻底变成她。嬷嬷,我讨厌她,她让我没法杀了这个女人,可我奈何不了她,就像我奈何不了他一样。” 即便之前已有猜测,可亲耳听到云易初这么说,姜嬷嬷心中还是免不了一惊的,惊讶过后,姜嬷嬷不由眼带怜惜的看着云易初,这个孩子有多可怜,没人知道,甚至连她也知道的不全。 没有等姜嬷嬷开口,云易初继续自言自语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嬷嬷还能认出我吗,或许能吧,嬷嬷是跟我最近的人,嬷嬷当初能在床底下找到我,以后也一定能找到我,其实……也是不一定的对不对,嬷嬷老了,眼睛会花掉,会认不出我吗,初儿很怕呀,嬷嬷永远不离开初儿好吗。” 云易初说这话时,头一直低垂着,指尖聊赖的拨动着柳二小姐的发丝,姜嬷嬷心下一紧,那件事帝姬还是没忘。 十几年前,皇室子裔远没有这般稀薄,先帝姬膝下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可是帝驸狼子野心,趁着帝姬生产时,联合多位朝中重臣,在帝宫中掀起一阵血雨兴风,那时云易初已有六岁。 帝驸在控制了宫中各处后,将皇子公主集中到帝姬的产房中,云易初那时是事先被帝姬藏在了床底,期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当老国师带兵拿下帝驸,解了帝宫之危后,产房里,帝姬早已气绝身亡,腹中的孩子甚至都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而被帝驸抓进去的二公主和大皇子,竟也死在了血泊之中,大家怎么都想不明白,虎毒尚不食子,帝驸怎能狠心杀掉自己的孩子,而那时躲在床底的云易初是被姜嬷嬷找到的,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从床底爬出来以后,任谁问话都不搭理,只一个劲的说着不知道,大家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可后来她却又恢復正常了,只是自那以后,云易初的性情就大变了起来,残酷冷血,从来都视人命如草芥。 这一段往事,外界并无人知晓,当年的知情者也都被老国师处死了,毕竟这是皇室丑闻,不能为人所道也。 姜嬷嬷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她想过去安慰一下帝姬,但是又怕会惹到帝姬反感,跟了帝姬这么多年,她深知帝姬在陷入沉思时,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的。 犹豫了一阵,姜嬷嬷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帝姬是个要强的人,不会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落寞,落寞这个词其实不该出现在帝姬身上,但姜嬷嬷感受的到,帝姬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残忍,当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在那时帝姬还只是个很小的孩子。 云易初的手一直不曾离开柳二小姐的头发,她似乎并不在意姜嬷嬷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恶呀,她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他,大家都说她们般配,是青梅竹马呢,可我怎么看不出来,她这样丑,跟他一点都不配。” 昏死的柳二小姐在这时突然掀动了下眼皮,睫毛颤动两下,无力的睁开眼睛,眸光空洞的看着额前的纤白玉指,视线上移,对上云易初带着笑意的紫眸,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心中不由想着,这样好看的手,却配了那样狠毒的一副心肠。 柳二小姐这一抹笑令云易初颇为不喜,一丝寒光闪过紫眸,玉手缓缓拽紧柳二小姐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 看着手下女子狼狈的模样,云易初愉悦的轻笑出声,清脆悦耳的笑声,如世间最美妙的乐声一般,有着荡涤人心灵的力量。 柳二小姐强忍头发被拉扯的痛意,面露倔强的看着云易初,笑声在这时戛然而止,云易初突然将额头轻抵在柳二小姐的额头上,紫色的眸光渐渐加深,似呢喃般说道。 “你不该出现的,柳夙,你不该出现的,你说,如果你死了会怎样?” 柳夙是柳二小姐的名字,云易初对这个名字一向不喜欢,因为那个男人叫穹夙,她和他是青梅竹马,连名字都这般相像。 “我死了,他的眼里也不会有你,配的上他的,只有世间最好的女子,你心肠狠若蛇蝎,没资格喜欢他的。” 云易初面色微变,手上用力甩开柳夙的头发,因这一动作,柳夙狠狠摔到一边,额角磕出一块红肿,俯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 云易初站起身来,接过姜嬷嬷递来的帕子,认真仔细的擦拭着手指,直到她觉得满意了,才丢开帕子,冷淡出声。 (本章完) 第102章 紫眸(3) 第102章 紫眸(3) “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他只是楼兰的国师而已,我是念在老国师的恩情上,才不愿他和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闻言,柳夙不由笑出了声,语带讥讽的说道。 “你以为你瞒的很好吗?一个女子在看到爱慕的男子时,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有所不同,尤其是眼神,你对穹夙是怎样,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吗?何苦到现在还自欺欺人。” 柳夙挑衅的看着云易初,仿佛料定了一样。 “哦,原来我喜欢他……可这是个秘密不是吗?你也不想他知道,我也不想呢,他那样的人,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非常不屑吧,所以还是保持沉默,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让它永远都是秘密。” 云易初赤着脚在冰凉的地面上走着,声音绵缓悠长,细风一般拂过人心,撩起点点波痕,又瞬间消失无踪,柳夙用手肘撑起身子,长发散乱在地上,与云易初柔顺如绸缎的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虚弱的出声说道。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有些事他知道了只会厌烦,就好像是你,他一直厌恶你,你不会不知道,不是吗?” “呵,是呢,他讨厌我,可……那又怎样呢,我从来就不需要他的喜欢,我跟你不一样,你只有他,而我是帝姬,我有很多。” “是这样吗?这句话错了,让我来告诉你,我有他,所以我有一切,而你是帝姬,所以你只有一个孤独的身份!” 柳夙强撑着身体不肯倒下,目光灼灼盯着云易初,她是个勇敢的女子,至少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她很勇敢,因为没人敢在自己的性命没有保证的时候,去得罪掌握自己性命的人,而她敢,她一向看不起云易初这个帝姬的,柳家是书香世家,她是柳家倍受疼宠的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四书五经,无一不通,是才情举国皆知的大家闺秀,在她的眼里,像云易初这样残暴毒辣,仗着身份草菅人命的帝姬是最没资格得到别人尊敬的,所以她向来不把云易初放在眼里,宁愿是死也不会朝她低头。 手掌轻轻击合两下,云易初似乎极为欣赏她的胆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很好,死在我手上的人不少,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却是第一个有胆子说出这些话的人,我欣赏你的直言不讳,可我不是贤主,听不来忠言逆耳那一套,所以你还是要死,啊,对了,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另眼相待,给你一个特殊的死法怎样?” 云易初突然笑得邪魅,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柳夙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脸戒备的看着云易初。 “别这样看我,我没骗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死法,你说,如果让穹夙看到你被一群男人凌辱,即便我不杀你,你是不是也会去自杀呢?你们这些书香门第不是向来最注重女子的贞洁吗,怎样?这个死法是不是很特别?” 柳夙一直平静的眸光,终于在听到云易初这句话时变得愤烈,怒气难掩的冲着云易初大声说道。 “你要杀便杀,何必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同为女子,天下间谁人有你的心肠歹毒!你迟早有一天不得善终!” “哦?也是,但是如果我不得善终的话,你也不要想死得太舒服,毕竟我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见不得别人活的比我好,尤其是你。” 云易初的声音依旧轻浅,让人听不出一丝怨毒,却无端生出一身冷汗,柳夙倔强的看着她,而她的视线却停留在被推开的殿门处。 他一身黑袍,风华无暇,是楼兰倍受尊崇的国师。 他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堪称百官之首,满朝上下哪个不以他马首是瞻。 他卓尔不群,冷若冰霜,天下女子无不对他倾心相许,却又只敢远远仰视,只因这样的男子,她们自觉相配不上。 他是云易初在梦中都不会忘记的大哥哥,是她记了整整十五年的暖阳,是她藏在心脏最深处的芒刺,穹夙。 只是他却不记得她,他早已忘记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忘记一个独自在雨中奔跑,浑身被雨淋的湿透的女孩……或者,他从未需要记得过。 现在他们的关系只是国师和帝姬,她是最不像君主的君主,他是最不像臣子的臣子,她们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她却总是可笑的希翼着,只为一个早在十五年前,还没被记住就已经被忘却了的拥抱。 或许那只是两个孩子之间互相取暖的安抚,只是她当真了,而后来才发现,他早已不记得她,毕竟他的雨夜很多,而她只有一个雨夜。 她怕电闪雷鸣,她只经歷过一个雨夜,而那个雨夜夺走了她所有亲人的性命,她也感谢她经歷的那个雨夜,因为那个雨夜,有一个削瘦的臂膀曾给她依靠。 很多人都说她这个帝姬太娇纵无礼了,总喜欢给国师找各种麻烦,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只是为了能让他多看她一眼,哪怕是厌烦,也总好过无视。 他和柳夙是青梅竹马,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好像是在去年,他们一同乘船游湖,碧水荷花,才子佳人,楼兰惊才绝艳的国师同才情远播的闺秀,怎么看都是和谐的紧。 那一天,她正好也在,那一幕,她正好也看见,然后,她令人五马分尸了一个乞丐,其实,她更想分尸的是柳夙。 她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更见不得他的世界没有她,爱一个人那样容易,只需要一个及时的拥抱,爱一个人那样难,她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可他都没有记起她,她怕有一天她也会忘记他。 思绪飘回,云易初静静看着殿门口的那个男人,他逆着光,看不太清模样,可她却能一丝不落的回忆起他的眉眼,他的唇角,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了他多久,她甚至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她知道他不喜欢束冠,他的头发极长,比她的还要柔顺,总会束在脑后。他从来都是一身黑袍,别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沉稳的气度,她却知不是,因为那个雨夜他说过,黑色是这个世上最让人心安的颜色。 (本章完) 第103章 瘟疫(1) 第103章 瘟疫(1) 她不知他在这站了多久,亦不知他听到了多少,他不出声她便也跟着不动,二人就这样对视着站了许久,直到柳夙压抑的轻咳声响起。 穹夙抬步走到殿内,在路过云易初身旁时,不曾多看她一眼,径直朝柳夙走去,宽大的衣袖却在这时被云易初扯住,穹夙的目光冷冷瞥向她,淡淡说了两个字。 “放手。” 云易初闻言,不但没有放手,反而还绕到了穹夙身前,她不矮,但穹夙极高,所以她在他面前总需要仰视。 扯着穹夙衣袖的手缓缓上移,渐渐来到他的胸口,指尖轻轻撩拨,宽大的衣袖顺着这一动作滑落至肘部,露出一节玉脂般的藕臂。 云易初将脸贴在穹夙胸口前,认真而焚诚的听着他的心跳,直到他将她推开。 “帝姬自重,臣来带夙儿回家。” 他对她永远只有一个语调,冷漠,疏离。 她习惯了,只是偶尔会有些心涩罢了,但是她伪装的很好,至少他看不出来。 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轻揉着被他推开的肩,她的衣衫领口开的都很低,足以让她不经意就露出一片白如美玉的香肩,埋怨娇柔的声音响起,与他的冷漠遥相挥应。 “好疼啊,她们说的对,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你说要带她回家,那么,是回她的家还是回你的家呢。” 穹夙移开目光,不去看面前女子诱惑的样子,冷冷说道,“与你无关,帝姬若无事,臣就带夙儿走了。” 云易初听他这样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的样子。 “啊,对。跟我无关,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让人羡妒呀,你们这样好,我有些不高兴呢,只有我是一个人……你会娶她吗。” 云易初似玩笑般问着,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穹夙依旧面无表情,还是那样冷漠、疏离的语调,不起半丝波澜。 “这是臣的私事,不劳帝姬费心。” “我并没有费心啊,只是无聊了,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最怕无聊了,总要找点事做,只要是能给国师添麻烦的事,我都乐此不疲呢。” 对于云易初明显的刁难,穹夙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他一直讨厌她,不光是因为她的冷血,更多的是因为他有时会因她而心乱,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切都是规划好的,比如做楼兰的国师,比如娶柳家的女儿,他的一生如一堵最坚固的城墙一般,容不下哪怕一丝的差错,所以不论是谁,都不应该对他产生影响,柳夙不可以,云易初也一样不可以。 “帝姬要记得,有些话你不能说,就像有些人你不能碰,因为,臣不许。” 他不许,呵!因为那个人是柳夙,所以他才不许吗,他有多在意她?在意到连她的一句话都听不下去吗,她听过多少人说穹夙和柳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又听过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大国师逼迫帝姬退位,可是她不在乎,因为这些都不是他做的,她在意的只有他,那些不想干的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呢,她还要怎么欺骗自己,十五年前,他于她来说是深渊里喜获的阳光,而她于他可能不过只是早已忘在哪个不知名角落里的陌生人,她想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除了徒惹他的厌烦外,哪还有什么?他有了他的青梅,而她呢,或许是他最不希望存在的一个过客,过客是什么,过客就是你拼命想留下,到头来却只留下了一个别人轻易就能抹掉的足迹。 云易初不由为自己的傻感到可笑,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是她的,早已失去,不是她的,依旧不是,厌恶她的,只多不少,真心为她的,唯有姜嬷嬷一人,或许她该如那些人所愿,她这样歹毒的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可她不愿啊,她宁愿再歹毒些,宁愿让穹夙再恨她些,也不愿与他毫无交集。 紫眸缓缓抬起,一丝苦涩划过,快到根本无人察觉,云易初赤着的双足,如美玉般光洁无暇,脚步轻抬间,嬉笑的话语浅浅流出。 “你不许?好啊,你不许,我就不做,大国师知道的,我这个帝姬最是好说话,你想要的都要说出来,说什么我都答应,嗯?” 穹夙根本不在意她的话几分真假,他只急着要把柳夙带走,他不见得多在乎柳夙,或者说他只是把带柳夙走当成了一件公务,而对待公务,他向来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看了云易初一眼,穹夙冷声说道。 “臣只需要带她走,帝姬不要刁难。” 语毕,径自朝伏在地上的柳夙走去,弯腰将人抱起后,转身朝外走去,在与云易初擦肩而过时,听到她声音平和的提醒道。 “你记住,不是你从这把她带走,而是我让你从这把她带走的。” 穹夙脚步稍顿,复又继续快步离去,很快,高大伟岸的身影消失在那双紫眸之中,一道极浅的叹息声久久响起。 “穹夙,是我先让你住在心里了,所以才对你束手无策。” 苦笑逸出,云易初赤足在地面上行走,冰冷的感触让她知道她还是个有温度的活人,她又回到之前的卧榻上,慢慢躺下,瞌上眼眸,瀑布般的黑发,柔顺的铺在身下,衣衫半掩,姿态慵懒,她还是那个冷血无情,心肠歹毒的帝姬。 姜嬷嬷一直站在一边不曾说话,因为她知道现在她什么都不能说,有些事要帝姬自己想明白,见人睡下,姜嬷嬷放轻脚步也出了大殿,殿内袅袅的檀香渐渐盖过之前柳夙留下的血腥味,只是云易初的黛眉依旧不曾抚平,微皱的如同一条小溪。 云易初向来是个善于让自己忘记不快的人,穹夙把柳夙带回去的几天里,柳家曾不止一次的表达过对她的不满,甚至也跟穹夙表示过如果能将她这个帝姬踢下皇位,他们柳家将不遗余力的扶持他上位,一举打破楼兰以帝姬为尊的祖制。 (本章完) 第104章 瘟疫(2) 第104章 瘟疫(2) 只是穹夙没有答应,至于为什么,云易初不会傻到以为他是对她有情,或者是有一颗忠于楼兰先辈的心,才不愿与人联合起来逼她退位。他是怎样的人,有多大的志向,别人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夙作为柳家最受宠的女儿,被云易初折磨成那样,想来柳家也不会善罢干休的,柳夙的爹是当朝吏部尚书,掌管全国文武官吏考核赏罚,另外还负责监察百官,代受奏事,起草诏命文书等,在朝中算得上极受追捧,不过相比起大国师穹夙来说,他这就不算什么了,不然他们柳家也不会上赶着去求穹夙帮忙。 于柳家来说,穹夙的拒绝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情理在于国师这一位置天生便是为了护卫帝姬而生,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帝姬,而国师却永远不会,因为国师与帝姬一直都是相生相伴,每个帝姬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师,而每一个国师也都会忠诚于他的帝姬。 至于预料之外则指的是,穹夙向来不将帝姬放在眼里,对那个位置,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筹谋已久,然而当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即可以借着这事扳倒帝姬,又卖了柳家一个人情,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可穹夙却拒绝了。 柳家虽气,但奈何穹夙势大,强迫不来,再者柳夙的父亲对穹夙似乎很是不一般,无论穹夙做什么决定,即便柳家袖手旁观,柳夙的父亲柳州却总会不遗余力的辅助。 眼见着抱不着国师这棵大树,柳家又不甘心白白让柳夙受苦,于是便开始在民间大肆传播帝姬如何如何残暴,如何如何妄顾人命,其实传来传去也不过就一个核心,那就是柳夙这般柔弱,帝姬那般歹毒,那般歹毒的帝姬对上这般柔弱的柳夙,几乎不用柳家再多说什么,根据云易初以往的劣迹,百姓们自己就可以脑补出柳夙受虐的多个版本,并且还能绘声绘色的讲给左右邻舍听。 就这样谣言越传越多,越传越大,待传到云易初耳朵里时,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已经变成了帝姬足足给柳家小姐用了几十道酷刑,就在柳小姐支撑不住,将要昏死的时候,英明神武的大国师出现了,经过一番英雄救美,大国师终于歷经帝姬的重重阻拦将柳小姐救了出来。 对于此,云易初其实是并不在乎的,别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与她无关,她也根本不在乎,所以无论外面谣言骂声有多高涨,云易初一律皆不回应,每日照常吃饭睡觉,折磨小宫女,这是她生活的乐趣,怎能因别人的几句话就轻易改变。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偏偏看不得她安生,总要找些事来刁难,又恰逢昌郡爆发瘟疫,上赶着给了这些人一个起事的由头。 这日早朝,云易初斜卧于镂金凤榻上,姿态慵懒,面带浅笑,一双赤着的玉足随意摆动着,根本不在乎下方众人或恼怒或失望的目光,只随自己的性子而为。 “今日可有何大事,有就说,说了你们自己解决,没有就退下,省下时间回家陪夫人小妾岂不美哉?” 云易初的话着实令众人羞愤难当,这样的话语岂是帝姬能说的!真是把楼兰皇室几百年的脸面都丢尽了! 御史大夫一向最重礼法,帝姬这般粗鄙露骨,诡谲无行他是自然看不惯的,仗着自己资歷老,他也不怕云易初会将他怎样,于是便公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着帝姬严斥道。 “自古以来女子皆守德尊德,帝姬身为一国之首,更应当以身做责,谨记祖训!怎能口出秽语,不良于行!” 御史大夫一番斥责颇不客气,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在底下交头接耳,猜测帝姬将如何处置御史大夫。 高阶上,云易初在凤榻上侧了个身,秀眉微拧,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轻纱后面的一对紫色凤眸敛起道道波光,染着蔻丹的手指微挑红唇,神情惊疑道。 “口出秽语,若这就算口出秽语的话,那么御史大人不久前在青楼里包下一个雏妓什么?难道是御史大人太过善心,看不得那女子身陷风尘,这才慷慨解囊,助她脱离苦海?这可不行呀,青楼里的姑娘不止那女子一人,御史也要公正廉明,个个儿都帮才行啊,这样也算是公德一件呀。” 御史大夫面露窘迫,显然是不明白自己做的及其隐蔽的一件事,怎会让帝姬发现,当下沉了脸不再出声。 其他人见御史都没讨到便宜,就更不愿再多说什么,国师不在,恐怕也没人能镇的住帝姬。 云易初轻扫了眼下方,那个人不在,想来是去见柳夙了吧,他那样冷酷的人,唯有对柳夙不一样,如果是她伤了,病死他都不一定会问上一句,可是为了柳夙他竟连朝都可以不上了。 云易初心中郁结,也没心情再多做逗留,吩咐了声退朝以后就要离开,刚刚自凤榻上起身,吏部尚书柳州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 “帝姬留步,臣有事要奏!” 云易初应声停住脚步,轻纱后面的紫眸冷冷看向柳州,她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善罢干休,总要借柳夙来挑些刺的,不过她倒是期待这老儿又要耍什么花招。 “哦?尚书大人有事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退朝的时候说,想来也是大事,耽搁不得的,既然如此,大人不妨直说。” 柳州心中冷笑,面上遍布愁云。 “事发突然,臣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决断,所以才不得已来劳烦帝姬示下。昌郡近日来连番遭遇暴雨侵袭,河道崩塌,庄家尽毁,房屋更是都被暴雨冲垮,不少百姓遇难身死,尸体都被雨水冲到了路边,连日的浸泡根本分不清模样,故此也无人认领尸体,再加上时值盛夏,蝇虫肆虐,尸体腐烂极快,滋生的病菌在昌郡迅速蔓延,前后不过隔了短短三日,便有不下千人染上了疫情,且染病人数仍在日益攀升,估计不出十日昌郡就将成为一座疫城!这一次的瘟疫来势汹汹,染上病的人前期只是浑身红肿发痒,再往后便开始成片溃烂,等到全身腐烂殆尽,人也就死了。疫情严峻,只要染上便必死无疑,这一次比起以往的几场瘟疫都要棘手,昌郡百姓纷纷出城避难,但他们有多少人身上染病无人知晓,贸然放出来恐怕会引起更大的疫情,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帝姬定夺。” (本章完) 第105章 她唯一的太阳(1) 第105章 她唯一的太阳(1) 昌郡连降暴雨的事,几日前云易初已经知晓,当时她就已经下令让当地郡守严加防范,切记不要让瘟疫蔓延起来,但那郡守一向自负,根本不曾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对于昌郡浸泡在水中的尸体也不做管理,这才导致昌郡疫情达到今日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自古以来,重灾过后紧随着的就是疫情肆虐,这一点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更何况她还曾明言跟那郡守吩咐过,这样的情况下都能让疫情演变到这种地步,说是没有人推波助澜,谁又相信呢。 只是这些人成日里说她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可相比起他们的作为,她还真是望尘莫及呢,以一城百姓的命布局来请她入瓮,看来她不入倒还可惜了他们这番大手笔了。 只是这柳州说了这么多,都不过是铺垫,想来真正的目的该是在后面,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陪他下上这么一局棋。 面上带笑,云易初不解的问道。 “这种事尚书大人不是应该去问国师吗?国师足智多谋举国皆知,若是问他,一切难题必然迎刃而解。” “夙儿受伤,国师一直衣不解带的照看着,这几日着实辛苦,臣不好再去打扰。” 柳州这话回的,听在云易初耳中着实不会太舒服,明明还未成亲,柳家是没人了才要他一个国师去照顾人吗,云易初心中不悦,冷着声音讥笑道。 “昌郡上万百姓的性命竟比不上你柳家一个女儿养伤重要吗?你不愿以此事去打扰国师,怎么就愿意让他去照看你女儿呢,区区一个尚书的女儿,难道还打不得了?” 柳州之前的话,明显就是在暗指云易初对柳夙无故用刑,再顺道提醒百官一句,国师对她女儿的感情非同一般,让大家小心着点,最好不要与他作对,这也算是在为接下来的筹谋做铺垫。 “帝姬惩戒小女自然是小女有错,臣不敢多说什么,国师执意要留下照顾夙儿,臣也无力阻止,只是现在当务之急在于昌郡瘟疫,百姓终日惶恐不安,时间长了怕是要生出乱子,这个时候若是能有一个身份尊崇的人前往昌郡,鼓励百姓相信朝廷,配合治疗,效果应该会极其显着,然而论到身份尊崇,楼兰怕是没有谁比帝姬更为合适了,所以臣斗胆恳请帝姬以万民为重,亲赴昌郡!” 这下朝臣们躁动了,柳尚书可不是一般的狠呐!他自己刚刚也说了,这次的疫情来势凶勐,染上的人无一能幸存,帝姬若如他所言去了昌郡,哪里还能活着回来,可偏柳尚书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帝姬若不去,定会激起民愤,到时事情很有可能就会由瘟疫演变成民变,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可若是去的话,瘟疫无情,染上的可能极大,而一旦染上,则再无生还可能,所以在众臣眼中,帝姬现在是陷入了两难的决断当中,进退不得。 大家想得都不错,这个结果确实是柳州乐见其成的,只是有一点他们猜错了,柳州也猜错了。 柳州这个局布得极好,几乎是处处掐到了命脉,人心也掌控的恰到好处,整件事情,从暴雨骤降开始算计,期间都由他主导,甚至河岸的坍塌也有他不少功劳,那个郡守也在他的暗中作梗下,对遍地的尸体不闻不问,事情发展到现在,可谓一切都是按照他所设计的方向走着,但是千算万算,他唯独算露一点,而这一点漏洞,足以让他满盘布局坍坯殆尽!这一露点便是云易初。 云易初是什么性子,天下谁人不知她心狠手辣,自私自利,视人命如蒲草,出了这种事,她袖手旁观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她若真按柳州所想,去以身涉险了,那大家才真要奇怪了。 本来云易初也真的是打算不管的,随他们爱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反正与她无关,可是就在刚刚,她忽然觉得去了也不错,至少能有个由头将穹夙从柳夙身边带走,而瘟疫有多危险这件事,她则没有过多考虑,一则她没有进昌郡的打算,二则即便真染上病她也不怕,左右不过一死,能死在穹夙跟前也总好过某天被人暗杀在某地,她死了穹夙也该是高兴的,毕竟他那样讨厌她,而她也不奢望他能为她的死而伤怀。 如此想来,云易初也就不觉得去昌郡是什么被迫之事了,面上笑意不减,云易初做出思索良久的样子,说道。 “既然尚书大人这样说,看来昌郡是非去不可了,只是疫情这样严重,百姓的情绪必然不容易安抚,你那女儿也就伤了个指甲,别整的跟将死之人似的,这些日子她也该能写能弹了,国师再留在柳府,只怕尚书家庙小也容不下,昌郡境况危极,不若就让国师一同前去,毕竟尚书大人也说了,现在当务之急在于处理昌郡瘟疫,安抚躁动百姓。” 柳州被云易初堵的哑口无言,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昌郡确实要比他的女儿重要,即便他想留下穹夙,一时也是没有法子的,于是心念一转,便打算先敷衍一下。 “帝姬说的有理,是臣有失考虑了,待会臣回府以后便将帝姬的话转答给国师,去与不去再由国师决定。” 云易初听到这,不禁心中冷笑,她是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这柳州自作聪明,他以为他把穹夙搬出来她就有所顾忌了?但凡是她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阻止呢,穹夙她是一定要带走的,他们想要比翼双飞,相亲相爱也要问问她同不同意! “尚书大人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吗?让国师同行是已经决定了的事,不劳国师多做请示,若是真是闲的不知如何是好,那倒不如多和御史大人请教请教礼法,柳二小姐年纪小,不懂得避嫌也就算了,尚书若是再不谨慎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尚书是为了巴结国师,上赶着要把女儿送上门给人当小妾呢。” 云易初说完这番话,也不管柳州脸色如何恼火,径自转身离了大殿,其他人忌讳着国师对柳夙的态度,不敢多做议论,只在心中暗自嘲笑,对云易初刚刚的那番话倒是颇为赞同,有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这尚书对国师的巴结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平日里最宠的女儿,也是说利用就利用,心肠之狠,果然是他们这帮人望尘莫及的,也不知道万一以后国师不娶柳家的女儿,那这柳夙不是就只能一辈子待在柳家了吗,毕竟柳州现在将国师日夜照顾柳夙的事,传的人尽皆知,这期间具体做了什么,是不是只有照看这么简单,柳夙还是不是清白之身,谁也说不清楚。 (本章完) 第106章 她唯一的太阳(2) 第106章 她唯一的太阳(2) 云易初回了帝姬殿以后,摒退众宫女,连姜嬷嬷也一起请了出去,待殿中无人以后,她才抚着胸口,支撑不住的倒在卧榻上,从听到柳州说穹夙一直在照顾柳夙时,云易初的心口便开始不断抽痛,自从横丘晕倒以后,每当她听到穹夙与柳夙如何相配时,心口便会抑制不住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在生生剜着心脏一般,刚刚若不是疼的实在受不了,怕让众人察觉到,她倒还真没那么容易就放过柳州,以为抱了穹夙这棵大树,就能后顾无忧了吗?真是妄想,柳夙想要嫁给他,除非她死,否则只要她一天是楼兰的帝姬,穹夙与柳夙就一天也别想在一起!反正她的骂名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上一个棒打鸳鸯的骂名。 心口的疼痛还在加剧,云易初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她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那时甚至比现在还要气愤,可心痛却是从来没有的,难道是她? 似乎自己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是在横丘晕倒后才发生的,难道她就是在那时才存在的?她会在自己想要杀人时,强行阻止,可她为什么也会在听到穹夙对另一个女人好时伤心?甚至心痛到无以附加,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她,为什么每次见到穹夙,她都会流露出深深的悲凄,有时还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云易初摘掉轻纱,紫色的眸光里溢满了痛苦,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撑在卧榻上想要起身,手底却感觉按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那块莫名出现的玉佩。 这枚玉佩也是她从横丘晕倒后出现在身上的,玉佩的质地很不错,只是比这质地更不错的,她也见过,这个对她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并且她也不喜欢玉,总觉得那是华而不实,经不起打击,一碰就碎的东西,可对于这枚玉佩她却不舍得丢掉,她甚至有预感,为了这枚玉佩,她可以舍掉自己的性命,这玉佩对她来说似乎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可她从未见过它啊,这一切的变故都来自横丘,看来昌郡的事解决以后,她有必要再去一趟昌郡。 这一个下午,云易初都待在寝殿内不曾出去,也不曾让任何人进来,小宫女们对此是长唿菩萨显灵,总算不用在帝姬面前战战兢兢了,而姜嬷嬷则不由有些担心,她看得出来帝姬是有事的,可帝姬不愿和她说,她也是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暗自担忧。 晚间宫外的侍卫来报,说是国师明日会在城门口等候,届时再一同动身前往昌郡,云易初将那侍卫打发下去以后,独自走到殿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呆,她这样坏,他的心上人伤了,她都不让他去照顾,他该多讨厌她,多恨她。 可是她不甘心啊,她一直是一个人,她在乎的只有他,可他为何从不肯看她一眼,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柳夙!她为什么要折磨柳夙!还不是因为她一直奢望而得不到的东西,柳夙却总是能轻易得到!她处处都比柳夙好,但却有一样,她拼尽一切也比不过柳夙,那就是穹夙。 他很好,风华绝代,玉树临风,才智斐然,似乎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在他的身上,她同天下所有女子一样,都为他痴迷,她是离他最近的人,可他却把她隔绝在最远的地方,他可以对所有人礼待有加,却总是吝啬于给她一个真心的笑。 是的,他对她冷笑过,嗤笑过,讥笑过……这么多笑里唯独没有一个真心的笑,他对她总是这样,也对,她这样歹毒的人,他怎么可能爱她。 可她这样歹毒的人也有心,也会痛。 姜嬷嬷悄无声息的来到云易初身旁,轻轻为她披上一件衣裳,她穿的极少,天气虽热,但这样吹着夜风也难免会受寒。 云易初的目光从夜空中移回,她静静的看着姜嬷嬷,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她的只有姜嬷嬷,可姜嬷嬷是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老的,她的头发不一直都是乌黑如这夜空的吗,为何她都不曾注意到过姜嬷嬷何时有的白发,还有那眼角的皱纹,以前姜嬷嬷的皮肤很好,小的时候她最爱摸姜嬷嬷的脸,总觉得那像鸡蛋一样,又滑又嫩,可是现在这张脸上爬满了皱纹,直到这一刻,云易初才意识到姜嬷嬷老了,或许不久以后,姜嬷嬷也会离开她,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人关心她,再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她添衣服,再也不会有人不论她做了什么,都只把她当个孩子。 云易初的紫眸中不禁染上一层雾气,她将头轻轻靠在姜嬷嬷肩上,泪水在这个时候肆意流淌,她从来不曾哭过,至少不曾在人前哭过,她努力的忍着不发出声音,她不想让姜嬷嬷知道,姜嬷嬷为她已经操了太多心,她不想再让她担心了,可是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比姜嬷嬷再了解她了,即便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姜嬷嬷还是知道她在哭,布满薄茧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姜嬷嬷又如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哼起了小调,熟悉的旋律响起,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同姜嬷嬷好好说过话了,姜嬷嬷一直这样包容她,不管她在做什么,只要累了,姜嬷嬷永远都会在。 在姜嬷嬷柔和的曲调里,云易初渐渐忘却了一切烦恼,只贪恋这片刻的宁静。 一曲调子很快结束,云易初依旧靠在姜嬷嬷肩上,不曾起身,只是声音轻浅的说道 “明日我要去昌郡,嬷嬷在这等我,就不要跟去了。” 姜嬷嬷抚着云易初后背的动作,在听到这里时,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復正常,关切的问道 “嬷嬷听说昌郡正在闹瘟疫,帝姬这个时候去很危险,有什么事不能等瘟疫平息了再去吗?” 云易初轻笑两声,似玩笑般说道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啊,不危险也不合那些人的心意,嬷嬷放心,这次是我自愿的,我不会进昌郡,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姜嬷嬷听她这样说,脸上变得担忧,云易初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的心性她最了解,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以她口中说的不危险,姜嬷嬷是怎么也不愿相信的。 (本章完) 第107章 她唯一的太阳(3) 第107章 她唯一的太阳(3) 但是既然帝姬都已经这样说了,她再怎样问也是问不出来的,所以也就不问了,只叮嘱道:“帝姬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千万离那些流民远一些,嬷嬷不在,帝姬万事都要谨慎啊,您千万不能出事啊,嬷嬷就在宫里等您,您要平安回来。” “嬷嬷放心,我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柳州那样得意,我怎么也不能让他继续得意下去,还有柳夙,我不回来,难道要让柳夙和穹夙在一起吗。” 云易初抬起头看着姜嬷嬷,那话似说给姜嬷嬷听,又似说给她自己听的,她不能死,虽然她已经好几次想过要死,可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能死,她就是要活着,让所有想她死的人都去做梦。 对于云易初的执念,姜嬷嬷不是不知,国师那样的男子,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会为之倾心,帝姬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女子,喜欢上国师并不奇怪,只是帝姬这些年来承受了太多,为了逃避一些事,她只有不断的给自己套上她认为安全的壳,越套越多,越套隔绝的人也越多,甚至连她这个嬷嬷有时都不知道帝姬在想些什么。 云易初赤着脚从姜嬷嬷身边走开,白日里都冰凉的地面,在夜间更是凉的刺骨,只是云易初好似没有知觉一般,任由寒气侵蚀脚底,面上也无一丝变化,直到走到床榻边,她才停下脚步,素手轻抬,解开白衫上的衣结,那宽大顺滑的衣衫便没有丝毫阻力的滑落在地,云易初躺在床上,紫眸慢慢轻合,良久才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姜嬷嬷说道:“嬷嬷把门窗都关上吧,灯不要熄,您知道我不喜欢太黑的。” 这句话过后,云易初便不再出声,轻浅的唿吸声渐渐传出,姜嬷嬷轻叹一声,动身走到烛台旁,将有些暗淡的烛光又挑拨的亮了些,苍老的面孔在昏光烛光的照耀下,更添几分担忧之色,轻声将窗户合上后,姜嬷嬷蹑手蹑脚的出了寝殿,关上殿门时,目光略过床上睡容恬静的女子,她的帝姬多好呀,远没有那些人说得那么可怕,她多想一直护在帝姬身前,为她遮挡掉所有风雨,可是帝姬长大了,不再需要她的保护,而是开始学着自己去承担,学着挡在她的身前保护她了,虽然帝姬什么都没说,可她都知道。 一夜浅眠,二日清晨,云易初在姜嬷嬷的督促下早早起身,重新换上一件白衫后,姜嬷嬷要替她挽起头发,只是被她拒绝了,她喜欢头发散下来,像喜欢他的一样。 銮驾早已在外恭候,云易初洗漱一番后,娇俏的脸上未施粉黛便出了宫殿,双足依旧赤裸,只是这一次在脚踝上系了铃铛,每走一步,铃铛都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惹得众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注在她的脚上。 在姜嬷嬷的搀扶下,云易初姿态慵懒闲适的入了銮驾,四面轻纱飐动,遮住了里面人儿倾国倾城的容颜,徒留下外面一片惊叹的唏嘘声。 华美大气的銮驾缓缓驶出帝宫,一路上惹来不少百姓注目,大家纷纷在下面窃窃私语,有人不可思议的议论着帝姬在这个时候竟然愿意去昌郡,也有人目露鄙夷,觉得帝姬这是在装腔做势,总之众生百态,个人都有个人的看法。 云易初侧卧在銮驾中的矮榻上,紫眸微瞌,红唇轻挑,脚面轻轻翻动,撩拨起一串铃铛轻响,轻柔的风带着丝丝热意,散落的发丝随风飘舞,任銮驾外面如何喧嚣,她都安静自在的宛若处子。 很快,帝姬銮驾驶过了闹市区,城门口,国师一人一骑伫立,遥遥将目光瞥向远处,似乎只是在看风景,待到帝姬銮驾来到跟前时,才收回目光,策马行在銮驾前头。 隔着薄薄的轻纱帘幔,云易初久久盯着穹夙的背影发呆出神,他对她连寒暄的一句问候都没有吗,究竟要有多讨厌一个人,才会连看一眼都变成厌恶,又究竟有多爱一个人,才会连看一眼都变成奢侈。 他从来不曾想过她为何赤足,即便她戴上铃铛,他也依旧没有注意,他甚至都没有看见。 那个雨夜,她被母后藏在床底,母后一遍遍叮嘱着她不要出声,不论看见什么,都不可以出声,母后那样虚弱,苍白的脸颊上布满汗水,腹中还有一个即将降生的婴儿,可是那个男人!那个她一向喜爱敬重的男人,为了自己的贪心,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残忍的害死了母后,他甚至还为了没有竞争者亲手掐死了皇姐皇兄!就为了那个位置,他竟能丧心病狂的杀掉自己的孩子!六岁的她就这么一直躲在床底,小小的手掌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她记得母后说的不可以出声,可是她很害怕,透过床底的一丝缝细,她清楚的看到了母后是如何没了唿吸,皇姐皇兄如何无力挣扎,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只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那个男人不要找到她。 后来,老国师带着黑甲的士兵们闯了进来,那个男人被抓住了,姜嬷嬷在床底找到瑟瑟发抖的她,那时的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有愤恨的盯着那个男人,小小的她从地上捡起那把夺走母后性命的长剑,那把剑很重,重到她直到现在都想不通那时的她,如何有力气举起剑杀了那个男人。 是的,在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六岁的她第一次杀了人,而那个人正是她的父亲。 她的手上,脸上,衣服上沾满了他的血,恶心的让她作呕,她扔掉剑,冲出那个噩梦一般的房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薄薄的衣衫,冲刷掉那个男人肮脏的血迹,轰鸣的雷声不绝于耳,雨点越落越大,身后是宫女侍卫们不住的叫喊声,可是这些她都不愿意去理会。 不断的在雨中奔跑,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筋疲力竭的跌倒在地上,她已无力爬起,也不愿爬起,那么小的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发生那么多事,她安静的躺在雨水中,小手抬起,扯掉覆在眼睛上的轻纱,紫色的眸子看到的是和所有人眼中一样的世界,她一直知道她是不一样的,虽然母后一直说她是最好的孩子,可她依旧不能像皇姐皇兄那样肆意玩耍。 (本章完) 第108章 玉佩被抢(1) 第108章 玉佩被抢(1) 她走到哪里都要覆上轻纱,因为她有一双世人都不能接受的紫眸,所有人都会喊她怪物,皇姐皇兄也会怕她,所以她只有覆上轻纱,现在想来,小时候覆纱是为了不让大家把她当怪物,而长大了以后,覆纱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她的眸子从来都没有见过太阳,只有在屋中她才会摘下轻纱,或者是如这般无人之时。 可她依旧看不到太阳,因为銮驾四周飐动的纱幔,也将烈烈的阳光极好的隔离在外。 思绪继续飘转回那个雨夜,她一个人畏缩在地上,如被主人抛弃的小兽,直到他的出现,他撑着一把檀木伞,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都是一身黑袍,削瘦高挑的一个少年,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大概是没有表情,他那时的头发远没有现在的长,但却出奇的顺滑,雨珠还未沾上便滚落了下来,很难想象那样大的雨,他却还能保持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 他撑着伞缓缓走来,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激起一片水花,如盛开的水莲一般,或许只有步步生莲才能形容他的风姿。 雨水顺着檀木伞檐流下,很快汇聚成一股股水帘,他渐渐走近,容颜也渐渐清晰,她才看清原来他竟这般清俊携逸,他伸出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带着少年人的青嫩,可惜她只握了一次。 他将她拉起,在一个伞檐下,他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怎样害怕,只要还活着,就永远不可以退缩。 他教她脱掉鞋子,赤足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行走,忘掉一切,只记得脚上的触感,她照做了,小心翼翼的走着,地面上会有小石子咯住她的脚底,带来些许轻微痛意,她不去在意,只照着他说的走着,然后她发现心底的害怕真的少了很多,她回头想找他,可他却不见了,直到她当上帝姬,再次相逢他已然成为国师,她满心欢喜,而他却已忘记她。 銮驾缓缓驶着,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颠簸,云易初微侧了身子,静静看着銮驾的顶端,那上面用紫檀木雕筑了两只相缠相逐的凤凰,雄为凤,雌为凰,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若遇不到彼此,一生便注定孤苦零丁。 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 穹夙,何时你才看得到我,何时你才不厌我,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你就是我唯一见过的太阳,可为什么你不能一直在。 昌郡与都城离得不远,在穹夙的带领下,銮驾很快便到了昌郡城门下,昌郡城门早已封锁,城内百姓听闻帝姬真的来到昌郡,都惊讶的挤上城楼,他们是怎么也不相信帝姬那样狠毒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昌郡,和他们待在一起。 銮驾在昌郡城楼下缓缓停稳,随行的侍婢立即赶到銮驾前准备搀扶帝姬,云易初在銮驾内不紧不慢的系上轻纱,将一双紫色的眸光掩在其后,才又掀开銮驾前的纱幔,一双玉足带着叮呤的铃铛声先映入城上众人视线,接着是白如凝脂的皓腕,最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那一头青丝柔顺的贴合在后背,娇俏饱满的红唇,如待采的樱桃,城上众人不禁放缓了唿吸,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宛若妖姬一般的女子,这是他们的帝姬,虽然恶毒,却不可否认的生了一副极为诱人的样貌。 云易初在那侍婢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銮驾,双足踩在地上时,那些尖利的石子让她不禁轻皱眉头,待适应了一下后,才又往前走了两步,不过却不是走向昌郡城头的百姓,而是走向一直坐在马上的穹夙。 忍着脚下的刺痛,云易初在穹夙马前站定,巧笑嫣然的说道:“你希望我进去,还是不进去。” 穹夙眸光轻浅,淡淡说道:“但凭帝姬心意。” “哦,我进去的话,你会不会一起。”云易初低垂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期许,只是在轻纱的遮掩下,穹夙并没有看到。 “帝姬如果让臣跟进去,臣不会抗旨。” 云易初浅笑,她问他愿不愿意,他却将决定权又抛还给她,是料定了她不会进去吗。 “国师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不这样答非所问呢。” 这一次穹夙久久沉默了,他对她是怎样呢,有一些似曾相识,但是他却不愿去想起来,也不愿面对她,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责任,无论如何柳夙都是他抛不下的担子,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去招惹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他一直都厌恶至深的人。 穹夙不说话,云易初也不愿再多做纠缠,只吩咐了一句“去横丘。”便朝銮驾走了去。 她从来就没有要入昌郡的打算,这次出来也正好去趟横丘,她向来不是被动之人,有些事情总要弄明白才好。 跟来的侍卫们听到要去横丘,免不了都惊疑一番,帝姬来昌郡不是为了安抚民心的吗?怎么才刚到地方就要调头去横丘?众人还在暗自猜测,没有一人注意到打远处突然跑来的一个小孩,那小孩衣衫褴褛,头发乱的像杂草,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看着一副瘦骨嶙峋,好几天没吃过饭的样子,可跑的却着实不慢,他跑到云易初身边后勐的扯走了挂在腰间的玉佩,那正是之前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的玉,她一直戴在身上不曾拿下,因为她觉得那块玉应该对她很重要,所以即使是出宫来了昌郡,她也一直带着这玉。 那个孩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她都还没有察觉到,那块玉就已经拿走了,拿到玉以后,那个孩子一路冲向昌郡城底,城门已被封锁,他迅速扒开了旁边的一个隐藏起来的狗洞,仗着身材小,一下就钻了进去。 等到侍卫们追过去时,一切都为时已晚,那孩子早已入了昌郡城,城内都是染了疫病的人,侍卫们不敢进城,皆在一边踌躇了起来。 云易初快步朝城门处走来,焦急的样子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脚底被许多锋利的石子咯破,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印,可她却似感觉不到痛意一般,直直奔着城门走去。 待走到城门下以后,云易初遥遥对着城内郡守厉声喊道:“开门!” (本章完) 第109章 玉佩被抢(2) 第109章 玉佩被抢(2) 这下不光是城上百姓震惊了,穹夙的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讶,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不惜入城也要寻回。 城内守卫虽震惊,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怠慢,去了城门的门锁后,厚重的大门被从两边拉开,城上的百姓纷纷疯涌下来想要冲出城,幸而城中的侍卫们手握利器,这才吓唬住了一众即将失去理智的百姓。 云易初见门开了便要入城,手臂却在这时被人大力拽住,穹夙略带薄怒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疯了吗!什么东西能让你连命都不顾,若真是重要,让城内侍卫们去找也可以,你没必要亲自进去。” “如果是柳夙在里面,你会放心让别人去找吗!”云易初声音焦急,完全失了平日里的浅淡,对着穹夙厉声问道。 穹夙目光灼灼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懈,冷凝的声音透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坚定。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往前再走一步,我去帮你找回来!” 语毕,不待云易初反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昌郡城。 云易初愣在原地盯着穹夙的背影看了良久,才轻笑着勾起嘴角,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她都很开心,想来生而求他不得,若是死能死在一起,那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 思及此,云易初不顾众人愈加震惊的目光,跟在穹夙的后面也入了昌郡,这下周围的百姓沸腾了,这鬼地方他们想方设法想要逃出去,怎么国师和帝姬还上赶着往里钻呢,她们是不知道城里的疫病一旦染上就必死无疑吗? 随行跟来的几个侍卫见国师和帝姬都进了昌郡,互相看了几眼后,还是选择没有进去,他们不知道帝姬和国师为什么明知是死还要入城,总之他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宁愿日后受罚,也是不愿现在冒死入城的。 穹夙入城后一路快步搜寻着那个孩子的身影,没走两步却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回身一看才发现竟是云易初,当即黑了脸色,怒声训斥道。 “不是说让你等在外面吗!跟进来做什么!” 云易初不在意的一笑,搪塞道。 “无聊啊,长这么大,人也杀了不少,还没见识过什么叫死城呢。” 穹夙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十足娇纵模样的女子,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沉声说道。 “你现在立刻出去,在城门外等着,我会把东西给你找来的。” 闻言,云易初做了个思索的样子,而后抬头,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说道。 “怎么办呢,都已经进了城了,没病也是有病,你岳父大人可不会轻易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反正出去也是麻烦,不如就多待一会好了,把罪名做实总比日后被人冤枉来得好。” 说完,红唇一勾,似乎对自己的想法颇为赞同,轻纱下的紫眸中闪过一丝狡洁的霞光,似乎他越是生气,她便越是得意。 果然,穹夙在听完她这句话以后,眸中瞬间腾起怒意,他敬她是帝姬才会冒险入城来替她寻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可她倒好,丝毫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她倒是也知道,依她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只要她入城,外面朝堂上数百双手都会拼尽全力拉她下台,在这个时候她不想着如何全身而退,竟还真入了城,当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这个时候的穹夙只知道云易初这样明知是死,还要跳进来的行为是蠢,然而他不知的是,一个女子,尤其是如云易初这般的女子,一旦对一个人动了真心,那便是一生的不离不弃,即便明知前方是足以淹死她的古波深潭,也会执意纵身跃下,为了所爱之人,她不会在乎天下人如何看她,她甚至可以为了那个人与天下为敌,只是那个人现在并不知晓。 现在的穹夙对云易初唯有满心的怒意,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顾周围城内百姓的张望,微弯下腰,俊美冷酷的脸庞压向脑袋只到他胸前的云易初,冷凝着声音警告道。 “现在唯一能补救你愚蠢行为的办法只有一个,你知道的,死人才不会说话,想要此刻的事长埋于地下,就立即下令屠城,这些人身患疫症,本就活不成,你杀了他们即可以隐瞒你曾入过昌郡城的事实,也可以解决瘟疫散播的根源,这是你现在唯一的一条路。” 云易初静静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这张脸她曾在梦中见到过多少次啊,多少次她想触摸却总也触不到,现在就在眼前,她抬手就能触到,不是梦,可她的却笑了,笑得比四月的花儿还要娇艳,下一刻笑意慢慢退减,浮上来的是点点苦涩,她用平静到没有半丝起伏的声音问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发现我跟进来以后对不对?我知道在城外你确实不想我死,所以你替我入城,可是在发现我跟进来以后,你改变主意了,你在想,反正我这个帝姬已经做了这么蠢的事了,那你何不顺势而为呢。你说让我屠城,虽然可以达到你说的那两点,可然后呢,这样一个妄顾百姓性命的帝姬,楼兰子民会不心寒吗?你以为我不知道统领一国靠的是民心吗?我告诉你,我只是不屑,不屑为了这个位置而去给自己披上一个虚伪的壳,去蒙骗那些愚昧的百姓!我有我的骄傲,我歹毒至少歹毒的光明正大,我不像你,总把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没有一丝破绽,我知道你是一个不会放过丝毫机会的人,你又想借这次机会做什么呢?你若为那个位置,不需要做这么多,你说一句想要,我绝对双手奉上,可你总不愿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把自己藏的这样深,你不怕吗?穹夙,我总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 穹夙的眸光微沉了些,握住云易初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嘴角轻启,声音温柔的像情人间的呢喃,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暖意。 “帝姬这样了解臣,可知道臣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了解,你一向是个聪明人,这次怎么冲动了呢。” “我在乎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我可以欺骗天下,却不愿对他隐瞒半分,所以我不是冲动,我只是愿意。” (本章完) 第110章 玉佩被抢(3) 第110章 玉佩被抢(3) 迎上穹夙冷凝的眸光,云易初的声音浅淡到没有一丝起伏,然而却让人无法质疑。 只是正如云易初说的,穹夙把自己藏的太深了,即便她已将话说的这般露骨,可穹夙却还是能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淡笑与她对视。 “那么,能被帝姬在乎的也真是幸运,可惜,臣没有这个福气。” 云易初一直被握着的那只手,轻微颤动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 “是啊,你当然没那个福气,因为,咱们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既然不想死,那么死的自然只有你。” “那臣拭目以待。” 云易初的手被突然放开,穹夙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莫名一笑后,转身继续朝城中走去。 云易初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快步跟在他的身后追问道。 “你笑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还要往里走!你不是该出去吗?我在这正和你们心意,这是你们夺位的最佳时机!” 穹夙头也不回,依旧阔步朝前走着,飘忽的声音低沉有力。 “穹夙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即便要夺位,也要先替你找到那个东西。” 云易初急促的脚步微顿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她又在期待些什么呢,他也说了只是因为答应过,他对她从来都分的很清,一直都是她在执迷不悟。 也罢,反正她一直都是这样自作多情的人,如果是梦也让她梦的彻底些,他不爱她没关系,那么大家就一起痛苦吧,她得不到的,柳夙也别想得到。 敛了嘴角的苦涩,云易初继续迈步跟上穹夙的步伐,奈何穹夙的腿实在太长,他在走,她却要跑着才能跟上,只是眼见着就要跟上穹夙时,脚底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云易初不经痛唿一声跌倒在地,白如牛乳的手臂也因为勐的撞击地面,而擦出一块红肿,有血丝隐隐从中冒出,很快就晕湿了洁白的纱衣,鲜红的一片远远看去让人不由觉得有些刺目。 穹夙在听到云易初的痛唿声后,立刻快步走了回来,蹲下身子后就握着她那只伤了的手臂查看半天,直到确定没有骨折以后,才又将目光移到她的脚底,嫩白的脚掌上,突兀的刺入一个棱角尖利的石头,血如泉涌般自脚底流出,看样子应该是扎到了哪个穴位,穹夙目露寒意,一脸责备的看向云易初,这个女人不光蠢,还蠢的无可救药,不穿鞋走这样快是唯恐不被扎到吗! 看着穹夙鄙夷嫌弃的目光,云易初干咳了两声,继续唿痛,反正扎都扎了,这机会千载难逢,不用白不用。 她的小心思穹夙自是没空注意,将扎入脚底的石头清除掉后,穹夙又把云易初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再从自己内衫上扯下一条长布,折叠两下后,覆在云易初伤口处紧紧缠绕两圈,力道之大,惹得云易初忍不住愤愤嗤道。 “你不愿意管我就不要管,这么用力是在报私仇吗!” 闻言,穹夙手下的力道倒是又加重了几分,语气不善道。 “帝姬不要命,也不要连累了臣,毕竟这一次臣是以陪同的名义与帝姬同来的,若是帝姬出了事,臣要怎么跟百官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朝野上下,哪个人不对你大国师马首是瞻,你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听,他们本来就巴不得我出点事,这一次不正合了他们心意。”云易初冷笑两声,颇为不屑的说道。 对于朝堂上那几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是很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她真正歹毒起来是什么样子,也好教他们下次散播谣言时,讲的再绘声绘色一些。 穹夙对云易初的愤然倒是颇不在意,这样的事在哪个朝代都不会少,作为帝姬首先就要学会适应,他们奸,你就要比他们更奸,他们会装,你就要比他们更会装,像云易初这般还会动怒的,显然就是还不够冷血,还对那些人抱有一丝期许,毕竟要有希望才会有失望。 云易初静静看着面前专注为她包扎伤口的穹夙,从眉眼一直到下巴,一寸寸看过来才发现原来他长得竟比她印象中还要好看,世间真的不可能会有比他更精致的男人了? 云易初久久盯着穹夙的脸发呆,惹得穹夙干脆弃了她的脚,冷着脸怒斥她。 “你看什么!为什么总不穿鞋,脚底这么多伤口都是扎的?” “你一共问了三个问题,我是一起回答呢,还是一个一个的回答?”云易初斜了穹夙一眼,语带调笑的问道。 穹夙向来不屑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嘴角开合,只冷冷吐出了两个字。 “随便。” 云易初顺势露出一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轻笑着说起她早就想说,却一直没机会说的事情。 “我呀,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他告诉我说脱掉鞋子会感到自由,他还说人不可以害怕,在那个能保护你穿过荆棘的人没出现以前,人不可以害怕。所以我不喜欢穿鞋子,我在等那个可以带我绕过所有荆棘的人出现,而在他没出现之前,我只能一个人在荆棘丛中摸索,就算满身被刺的都是伤,也不可以停下,因为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出现。” 云易初语气平淡的叙述着,穹夙却在不经意间皱起眉头,脑海中似乎有些什么在翻涌,渐渐的,一双紫色的眸子浮现在眼前,与面前女子轻纱下的眸子相重合,那双眸子总是会带着期许望向他,他看不懂那眸光里藏着的是什么,只知道每当他转身时,那双紫眸似乎都会蕴起一层苦涩。 穹夙难得正视了云易初一次,目光中不乏困惑,沉声问道。 “那个人是谁。” 他不记得了,即便已经说的这样清楚,他还是不记得吗,算了,反正也没抱过希望。 微垂了头,避开穹夙锐利的目光,云易初淡淡说道。 “忘记了,就像他也忘记了我一样。” 人流攒动的街道上,路人不时将目光投向这一对男女身上,女子低垂着头,双目覆着一根白色轻纱,白色衣裙上染着点点红梅,一头青丝散落在后,随风张扬。男子一双星眸复杂至极的望着女子,眸光深处又似有无尽温柔,一身黑袍让人远远看去就感到一阵冷漠疏离,却与身边女子相配异常,同样一头飘飞的墨发,渐渐与那女子的纠缠在一起,仿佛斩不断的羁绊。 (本章完) 第111章 不一样的她(1) 第111章 不一样的她(1) 只是这一幅和谐到让人不愿打扰的画卷,却注定不会得到世人赞叹,只因画中人一个是冷血乖张的帝姬,一个是风华绝代的国师,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两个极点,没有丝毫相提并论的可能性。 路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云易初依旧没有再开口的打算,穹夙微眯了狭长的眸子,勐然起身将云易初抱在怀中,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这样突然被人抱起,云易初没有丝毫准备,口中不由惊唿一声,随即紧紧抓住穹夙的衣领,讶异问道。 “你做什么?” 穹夙面无表情,只冷淡的说道。 “臣觉得这样可以更快找到帝姬丢的东西,毕竟如今的昌郡不是什么好地方,帝姬想见识疫症大可哪日自己独自前来见识,臣并不想死得太早,也不想死后还和帝姬有所牵扯,所以为了避免帝姬再次扎到脚,臣倒宁愿自己委屈一些。” “臣觉得这样可以更快找到帝姬丢的东西,毕竟如今的昌郡不是什么好地方,帝姬想见识疫症大可哪日自己独自前来见识,臣并不想死得太早,也不想死后还和帝姬有所牵扯,所以为了避免帝姬再次扎到脚,臣倒宁愿自己委屈一些。” “那我倒是还要谢谢你了?”云易初恍然大悟般的看着穹夙问道。 穹夙目光盯着前方,步履稳健,面容依旧一副冷凝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回了句,“不用。” 说话间脚步微转,抱着云易初便拐进了一条小巷,云易初心中微讶,想不通他为何放着大道不走,要来走这颓圮的小巷,当下握紧了他的衣领,不解问道:“你知道那个孩子在哪?” 穹夙脚下步伐不变,语气笃定的说道:“第一,那个孩子衣着褴褛,长得也比较瘦小,跑得却极快,可见他必然不是出身富户,而且还要经常与人抢食,所以他的住所只能在这等破败偏僻的地方,第二,昌郡这些年一直不太平,城南城北向来不合,两边的百姓也不会随意跑到对方地界,那个孩子进城钻的洞在北城处,南城的人不可能知道北城有一个这么隐蔽的地方,所以他必然是北城人,我们搜索的目标也只能定在北城。第三,他既然在城外,就说明他没有患疫症,应当是在封城前被家人送到城外的,昌郡城现在已经相当于一座死城,可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为什么要在这种命都保不住的时候抢你的东西再次入城,这说明城中一定有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得了疫症,没有钱去看病吃药,那个孩子应该是想抢钱的,但你的身上除了那样东西以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财,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抢个东西去换钱,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刚回到藏身之处,还没来得及去换钱,但是他的住处一定会有烧水的炊烟,因为他在乎的人一定已经性命垂危,他必须尽量节省一切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冒险来抢你东西的原因,当然,他也不可能想到,你会为了那个东西命都不要的闯进城中。” 话音落,穹夙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云易初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面前破败的院落,以及院落中冉冉升起的炊烟,还有那个一脸震惊表情看着他们的男孩,褴褛的衣着,杂乱的头发,可不就是在城外抢了她玉佩的那个孩子。 强自控制了自己眼中比那男孩更为震惊的霞光,云易初尽量平静的对着穹夙笑了一下,然后又冲着那孩子邪笑道:“小子,没想到吧,也该你倒霉,偷谁不好?偷我,偷我也看看我手下好不好,看到这位大哥哥没有,虽然没有狗的鼻子,但这脑子可是狗也比不得的,乖乖把玉佩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死的舒服些。” 云易初话音刚落下,那男孩还没做出反应,倒是穹夙冷了脸,揽在云易初腰间和膝处的手突然松开,幸好云易初早有预料,提前抱紧了他的脖子,双腿盘在腰间,才不至于让自己直接摔下来。 穹夙黑着脸看着紧紧攀在自己身上的云易初,眉角轻微跳动,咬牙切齿的怒斥道:“下来!” 云易初满含调戏意味的笑了笑,语气无赖至极。 “不下!我现在是伤患,不能走路的。” “知道自己不能走路还有心情胡言乱语,看来你还是不痛。”穹夙瞪着云易初,气急败坏的说道。 “小气,我收回刚才的话好吧?国师多聪明了,狗哪能跟你比啊!”云易初继续不怕死的调笑着,而换来的则是穹夙更为气愤的一句。 “下来!” 云易初这下笑得更欢畅了,抱着穹夙的脖子左摇右晃,口中不住重复着。 “不放!不放!就不放!” 穹夙无奈,瞪了云易初几眼,抬手又将人稳稳抱在怀里,口中冷声威胁道。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立刻把你扔下去!” 微抬了脑袋对上穹夙盛满怒火的眸子,云易初故作惊讶的问道。 “国师大人一向最守礼呀!这次是怎么了?对帝姬这个样子可不行,嗯!该再恭敬些!” “是吗?臣刚刚说过什么,帝姬还记得吗?” 说着,穹夙作势就要将云易初扔下去,刚刚还一副调笑模样的云易初,见穹夙是来真的了,立马见风使舵,缩了脖子客气道。 “国师的话,何时我都记得,莫冲动,咱们还有正事,早把我的玉佩要回来,咱们就早点出城,到时候你是要光明正大的夺位,还是要耍阴谋诡计都随你,我奉陪到底,怎样?” 穹夙闻言,颇为不屑的瞥了云易初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抱着她朝那个孩子走去,似乎是真的懒得再跟她多废话一句。 之前一直茫然看着他们的孩子,在穹夙过来以后,两只葡萄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小小的身子虽在止不住的发抖,却还是努力的不让自己脚下发软,云易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顺手在穹夙身上摸索了一遍,惹得穹夙脸色直接黑成锅底,不过她这次倒是没有多做讨好,只不断在他身上摸索着,最后摸出一个黑底金镶线的钱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将钱袋随意往那孩子脚底一丢,扬眉说道。 (本章完) 第112章 不一样的她(2) 第112章 不一样的她(2) “钱拿走,玉佩还我,还有,以后遇到再难的事,也不可以随意去抢别人的东西,你可能以为那只是一个物件,可若对别人来说那是比命还重要的呢!” 那孩子被云易初严肃的样子唬的不敢多说一句话,手上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胆怯的走上前来递给云易初,脸上还犹带惊恐。 云易初不客气的拿过玉佩,仔细审视一番,见玉佩完好无损,才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复又冲着那孩子哼哼着。 “愣着干嘛,还不快拿钱去买药,虽然也救不活,但是能多活一会也算一会,看我干嘛!快去!” 男孩被云易初的催促声吓得一凛,顾不得多想什么,捡了钱袋撒腿就往院外跑去,云易初看着他逃也般的背影,对着穹夙不住摇头笑道。 “他那么怕我做什么,女子是不是都要像柳夙那样才好?每次大家骂我的时候都要把她拖出来做对比,我也真是无奈了,按理说楼兰好女子应当不少,拿谁跟我比不好,偏偏拿她,我最讨厌她了。哦,差点忘了,我这么说她,你不会心疼吧?喂!说话呀?你不要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不好?” 穹夙面带嫌弃的看着怀中挥舞着手臂的女人,如果有可能,他毫不怀疑她还会蹬鼻子上脸的把脚也一起晃起来,看她这副样子,哪还有半丝帝姬的样子,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么能闹腾。 云易初还在挥舞着手臂不住嚷嚷,穹夙却显然不愿再与她多做耽搁,生硬的说道。 “你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那个孩子不吓跑难道还要留下来跟你谢恩,骂名这么多,不都是你自作自受。” 穹夙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云易初的性子一向是心毒口更毒,哪怕一句话的意思是好的,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彻底变了味了,就像刚刚跟那个孩子说的话,她若软声软语把银子递过去,再顺道安慰两句,那孩子哪有不对她感恩戴德的,可她偏偏选了一个最不得人心的做法,你要说她傻吧,她也不傻,她最厌恶做作矫情之人,在她眼中,但凡是如柳夙那般走表面形式的,皆属矫情一类,而云易初虽然心肠狠毒,却是一个直脾气,要她做这等收买人心的矫情之事,委实也太难了。 所以对于穹夙的言语,云易初自是一副不屑到极点的样子,搂着穹夙的脖子,自顾自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云易初云淡风轻的反驳道。 “天下人如何想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愿意骂就骂,反正也不敢在我面前骂,若真有人敢到我面前,指着鼻子骂我,那我倒还高看他一眼了,还有啊,如果真的只有像柳夙那样口蜜腹剑,矫情的让人作呕才能换得美名,那我倒宁愿担着这骂名,至少我不心虚,说到这,倒是想问问你了,和那个真蛇蝎,伪白莲待在一起,你就没有半丝不适吗?按理说你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早就该发现她是怎样的人了,可你却一直为她拒绝那么多如花女子,难道,你喜欢这个调调?” 穹夙斜睨了犹自忿忿不平的云易初一眼,语调平缓道。 “在你还没有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做出的评价往往都是有些偏向于自己内心的专断,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人会得出不同结论,你觉得她不好有你的原因,大部分人觉得她好,也有他们的原因,想将自己的意愿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那么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众叛亲离,如果非要和你说明白一些的话,就相当于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而你却要为它连命都不要,你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觉得你的做法无比正确,可在我看来却是无比愚蠢,再重要的东西也只是物件,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一个死的物件而去牺牲一个活的人,到头来人物两空,不是蠢难道还是精明?” 云易初仰着脸,一副茫然的样子,显然是被他一会生一会死的给弄煳涂了,穹夙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她待人接物,看待问题的方式已然形成,不是穹夙两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但是平日里半句话都不屑于同她讲的穹夙,今儿竟破天荒的和她说了这么多,甚至还能容忍她对他百般无赖,怎么说也算是个奇迹,于是为了使这个奇迹不要过早消逝,云易初不得已也矫情了一把。 “你说的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这个玉佩不一样,对我很重要,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很重要,是绝对绝对不能丢的,还有啊,依咱们势同水火的关系,刚刚在那条街上你不管我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没丢下我,就,就,就谢谢了。” 最后那句谢谢的声音,几乎小到穹夙差点以为自己产生幻听,沉稳如他,在这个时候都不经想要笑问一句,帝姬是在开玩笑吗? 云易初是怎样的人,他不说十分了解也是有过一番见识的,在她的世界里何时有过谢字,对谁她不都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傲慢冷血到极点,所以她刚才那般扭捏的一句谢谢,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受宠若惊了。 只是穹夙一向宠辱不惊惯了,心里即便有再大的诧异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对着略有些窘意的云易初,穹夙仍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说道。 “帝姬这样在乎那个玉佩,难道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不成。” 说着,目光转向云易初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枚玉,云易初见此,戏弄之心顿起,双手捂住玉佩塞到衣襟里,见藏的妥帖了,才挑衅般的冲着穹夙说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哪能随便给你看,你要把你最重要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我才能考虑一下要不要给你看。” 穹夙闻言,目露鄙夷,嫌弃的道出两个字。 “幼稚。” 云易初听到这不乐意了,斜了穹夙一眼,挖苦道。 “大国师,我这叫幼稚,那你对柳夙叫什么?青梅竹马?别逗我了成吗?我又不傻,之前可能还没看明白,可刚刚看你那副天下舍你其谁的样子,你能看上柳夙?她柳夙好虽好,却也只是众人眼中的好,于你而言,定然只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才入得你眼,然而你却总对柳夙情有独钟,我刚刚想了一阵子,还是没想明白,不如你给我讲讲怎样?” (本章完) 第113章 嚣张帝姬(1) 第113章 嚣张帝姬(1) 云易初窝在穹夙怀里,表面上一副调笑的样子,轻纱下的紫眸却以无比认真的眼神盯着穹夙,之前她确是以为穹夙对柳夙有情,可是刚刚看他沉着冷静的分析,再想想之前她抓了柳夙后,他的姗姗来迟,依他的智谋,若他心中真有柳夙,又怎么可能等到柳夙被她折磨成那副样子以后才来领人,这分明就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可既然心中无她,又何必刻意做出一副有情人的样子,依穹夙现在的身份,难道还能有人强逼他不成? 云易初如何所想,穹夙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于他而言,这些都不过是无所谓的事,只是关于柳夙,这便不是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得了,上一辈欠下的债,总要他这一辈来还,即便心中百般不愿,但是为了所谓的孝道,他也唯有坦然接受,不过对于这一点,穹夙是不会与云易初多说什么的,看着还在等着他回答的人,穹夙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只模凌两可的说了一句。 “她对我来说,是一份责任。” 云易初不再言语,穹夙说与不说,于她而言都没有多大差别,她本就不可能任由柳夙和穹夙在一起,如今知道了穹夙心中并没有那么在乎柳夙以后,她就更不可能看着柳夙得意了,即便是不择手段,她也一定要将穹夙留在身边。 天色渐晚,穹夙不愿再多做耽搁,脚下转动抱着云易初又朝着来时的路走回,他一言不发只顾朝前走着,云易初却不愿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双手不老实的一会儿揪揪穹夙的衣袍,一会儿又扯扯他的头发,到最后穹夙终于忍不住黑着脸,冲着她怒斥道。 “你老实一会不行吗!这么有力气不如自己下来走!” 云易初脖子一缩,手上依旧绕着穹夙的墨发,委屈斥责着。 “你不要总是和一个柔弱女子计较好不好,更何况我还受伤了,而且之前也是你主动要抱我的,抱都抱了,现在想丢下我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吃个豆腐这么简单?” 穹夙皱眉,语气生硬道。 “柔弱女子,天下没有哪个柔弱女子,会将杀人当做乐趣,还有,臣不觉得帝姬有什么豆腐可让臣吃的。” 说罢,目光还意有所指的在云易初身上扫了一圈。 云易初脸上缓缓爬上一层红霞,瞪着穹夙不屑的目光,不甘示弱的挺了挺胸口,气急败坏道。 “我没有豆腐!你看清楚了!我比那个柳夙强多了!” 看着云易初较真的模样,穹夙莫名轻笑出声,心中不由为她幼稚的模样感到有趣,只是这个念头刚升起来,便被穹夙警觉的压了下去,她再怎样也与他无关,他有他的路要走,今日的所作所为已是超出他的底线,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他们二人不能共存,她是楼兰帝姬,而他生来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毁灭楼兰。 穹夙的突然冷脸,让云易初有些不适,她不明白前一刻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又成了进城之前的样子,刚刚她明明就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一些,那个笑也不似作假,可他怎么能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云易初不甘心的又对着穹夙这抓一下,那挠一把,只是这一次任她怎样挑衅,穹夙都不发一言,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云易初折腾了一会也泄了气,怏怏垂下脑袋老老实实的没了动作。 二人一路上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在满城百姓的议论声中,朝城门处走去,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将士极为自觉的开了城门,拥挤在城门口的百姓们见此也拼命朝外闯去,却一一都被拦了下来,有的百姓急了,气急败坏的就跟守城将士们争辩道。 “帝姬也在城里待过!凭什么她能出去我们却不能!难道我们这些百姓就不是人了!” “就是就是!我们出去就会传播疫症!那帝姬出去就传播不了疫症了!” “快放我们出去!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想死!帝姬只顾自己逃命,却对我们的命视若无睹!她哪里有资格做帝姬!毒妇!毒妇!” 众人的叫骂声连成一片,说来说去也都是对云易初的责难,而对于同样进过城,也同样又出去的穹夙,他们倒是没有半分怨言,在他们的心里云易初就是个狠毒冷血的人,所以她做什么都是罪大恶极,可穹夙却不一样,穹夙对他们而言是伟大的象征,所以对于穹夙,他们真的是宽容到了极点,根本不需要他多说些什么,或者澄清些什么,这些百姓们对他完全就是无条件的信服。 百姓的谩骂声,云易初听在耳中,面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大家骂的不是她一样,其实不同那些百姓们计较倒也不是云易初的脾气好,她是何等性子,楼兰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像她这样恶毒,还恶毒的不加丝毫掩饰的人不多,而这一次她之所以能任由百姓们怒斥,完全是因为她的心情极好,根本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浪费心力,有这个和他们计较的时间,她倒不如想想穹夙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冷了脸来得好。 百姓的吵闹声依旧不减,云易初闷头想着穹夙为何变脸,而相对于她表现出的不在意,穹夙则略微皱了眉,这些百姓的声音让他有些不喜,脚下步子不由加快,出了城门后直接朝候在一边的鸾驾走去。 鸾驾旁等着的几个侍卫和宫女见帝姬竟然是被国师大人抱出来的,当下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惊讶的呆着原地,甚至都没人反应过来要去接过帝姬。 穹夙直接无视掉周围一圈灼灼目光,将云易初抱进鸾驾后,退到鸾驾外冷淡着声音说道。 “帝姬现在启程,天黑前应当可以回到宫中,臣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赶着回去见柳夙?她也没到性命垂危的地步吧,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国师这才离开几个时辰,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回去?”隔着浅薄的帘幔,云易初散漫的话语适时响起。 她这才刚刚顺心多久,这穹夙就又来给她堵心,她不过是拔了柳夙几个指甲,这都已经过了多少天了,新指甲都该长出来了,他还放不下心吗!对她是责任,究竟多大的责任才能让他这般,难道为了所谓的责任,他还要娶她不成! (本章完) 第114章 嚣张帝姬(2) 第114章 嚣张帝姬(2) 鸾驾外,穹夙听到云易初明显的讽刺后,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臣的事不劳帝姬费心,若无事的话,臣就不久陪了。” 话音未落,人已是走到了马前,利落的翻身上马后,杨鞭绝尘而去,根本就不给云易初开口的机会。 侍卫宫女们面面相觑的愣在原地,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有一个人去问问云易初是否启程,但是鸾驾里的寒意隔着几步他们也感觉的到,他们也不傻,刚刚国师那个样子,帝姬肯定是被气的不轻,帝姬是什么样的人!她那个脾气一上来,他们这些个小宫女小侍卫不是就倒霉了,这个节骨眼上躲都来不及,哪还有人愿意去问话。 众人踌躇半天,依旧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推推搡搡就是没有人敢去问,最后还是云易初一撩帘子,怒声训斥道。 “都愣在那做什么!等着我请你们上路!还不快点该干嘛干嘛去!天黑之前到不了宫里后果你们自己想!” 这下大家不敢磨蹭了,一熘烟的各司其职,那速度堪比楼兰最精锐的军队,凤凰振翅的琉璃鸾驾稳稳驱动,很快便入了官道,一路又要保证稳当,又要加快速度的,也真是难为了一众赶车侍卫,好在鸾驾在日落前总算顺利入了皇城。 帝宫内,云易初下了鸾驾,由步辇抬着到了帝姬殿,姜嬷嬷早早在殿外等候,见早上走时还好好的人,这一回来怎么就伤了脚,顿时心疼的跑到步辇前唏嘘道。 “这是怎么了,帝姬怎么伤到脚了?是不是在路上遇到危险提前回来了?那些挨千刀的怎么就狠成这样呦!都把您逼到昌郡了,还不肯罢手!这么黑的心,不是要遭天谴的吗!哎呦!这怎么还流了这么多血!瞧瞧这是怎么包的,跟去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云易初最受不了的就是姜嬷嬷这一开口就停不了的样子,虽然也知道这是为她好,但她确实是不愿意在殿门口听姜嬷嬷数落半个时辰,故此抬了抬脚随意晃动两下,口中安抚的解释道。 “嬷嬷看我这脚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这也不是半路被人害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扎到的,提前回来是因为突然发生了点事,不想再待下去了,你别担心了,那些人想我死哪有那么容易,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人最是长命,不用怕的。” 姜嬷嬷听她这样自嘲却是不答应的,云易初在别人口中再如何不堪,在她眼里也是最好的,哪是什么祸害,看着云易初脚底还在渗血的伤口,姜嬷嬷心疼的絮叨着。 “帝姬这样好看的人,哪里算得祸害,您要是都成祸害了,那咱们这样黄土埋到脖子的算什么,不过长命这倒是应该的,您是帝姬,福泽宽厚,老天也会保佑您的。哎?嬷嬷怎么越看越觉得您这伤口包的别扭啊,这是哪个奴才干的,这样敷衍了事是看嬷嬷不在吗!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云易初听着姜嬷嬷嫌弃至极的话语,勐的干咳一阵,随即乐不可支的捂着嘴巴,强忍着几欲夺口而出的笑声,看穹夙平日里一副冷若冰山的样子,没想到他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还嫌弃的这样彻底,真是想想都解气! 姜嬷嬷一脸奇怪的看着努力憋笑的云易初,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帝姬这是怎么了?嬷嬷说错话了?” 云易初拼命摇头,便笑边模煳的说道。 “没有没有!嬷嬷没得说错!那人确实是无法无天!” 姜嬷嬷这才放下心,盯着云易初的脚又是一阵唏嘘,为了不让姜嬷嬷再没完没了的说道,云易初赶忙将脚抽回来,嚷嚷着。 “嬷嬷快把我扶进去吧,刚一路过来,这步辇都快把我颠晕了,真不是人坐的。” “是嬷嬷疏忽了,来,帝姬快下来吧!” 姜嬷嬷伸出手,小心搀着云易初的胳膊,下了步辇进到帝姬殿以后,在姜嬷嬷的搀扶下,云易初总算坐到了卧榻上,两只脚往榻案上一搁,抬手拽掉眼睛上的轻纱,这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不少,果然她还是在自己的帝姬殿里待着好,出去了别人不舒坦,她也不舒坦。 姜嬷嬷从内室拿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外加一卷纱布,放到云易初的伤脚旁,作势就要给她重新包扎伤口。 云易初看到这急了,把伤脚一缩,捂在被子里,头一次带着些心虚的说道。 “嬷嬷不用麻烦了,这个虽然包得不是多好,但也能将就,反正我也不怎么出去,在屋里养两天就好了,嬷嬷把这个收起来吧,用不到的。” 说着,云易初还将那一堆小瓷瓶往外推了推,紧张的样子任谁一眼都看的出来,更何况还是同她朝夕相处的姜嬷嬷。 姜嬷嬷目露深意的看了云易初两眼,随即了然的点点头,收了一堆瓷瓶,边往内室走边说道。 “给帝姬包扎伤口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帝姬愿意留下就留着吧,嬷嬷明白的。” 云易初本来还有些心虚的脸上,这下干脆泛起了一层红晕,她倒是不知姜嬷嬷什么时候这般晓得她心中所想了,为了不尴尬,云易初一把扯过蒙着脚的被子盖在头顶,声音闷闷传出。 “时候不早了,嬷嬷早些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养足精神明儿才好去应付那群人。” 姜嬷嬷笑了笑,嘴角有丝丝细纹,也不管云易初看不看的到,犹自点了头,轻声关掉殿中窗户后,将蜡烛的光挑亮了些,才又无声退了下去。 姜嬷嬷走了后,云易初依旧没有入眠,白日穹夙在昌郡城中的话一直在她脑中萦绕不散,他说他对柳夙是责任,那么他与柳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依她这些年对穹夙的关注,只知道他是十岁时暂住在的柳家,直到做了国师后才另置了府邸,从柳家搬出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赞叹穹夙与柳夙是青梅竹马的原因,两个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长得又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青梅竹马,只是有一点不光云易初奇怪,估计满朝上下,除了柳州以外,没人会不好奇的,那就是穹夙十岁以前的事情。 (本章完) 第115章 嚣张帝姬(3) 第115章 嚣张帝姬(3) 所有人对穹夙的了解都仅限于他十岁时,第一次在柳家露面以后。而他十岁以前的身份,背景,经歷,甚至有没有这个人,大家都是一无所知的,他就像是在十岁时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即便云易初曾动用过许多办法去调查他十岁以前的过往,也都是一无所获,只能说那是一段被人刻意抹掉的过往,有些人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个时候的穹夙只有十岁,显然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那么还会有谁呢?这些年只有柳家与穹夙还有些关系,其他人倒是没发现还有人同穹夙有过交集。 这些事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楚,云易初深知穹夙的身世定不简单,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在乎的是穹夙这个人,至于穹夙有着怎样的过往,她并不在意,眼下似乎有一件更为紧迫的事需要她费神,那便是明日的早朝。 这会儿,想必她进过昌郡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不少官员的耳中,明日早朝想来也不会太平,柳州定然会紧抓着她入过昌郡这件事不放,借机来挑事,这个机会他等了这么久,肯定不会轻易错过,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她也得想想明日要如何应付柳州。 一夜骤短,转眼即是天亮,云易初几乎不曾入眠,直到寅时才稍合了会眼,卯时便又早早爬了起来。 一番洗漱过后,云易初端坐在梳妆台前,姜嬷嬷恭谨的替她戴上象征尊崇身份的凤冠,双颊轻扫上一层脂粉,朱唇不点而红,额间描上一朵金色绽莲,一条轻纱覆在眼上,隐去一片紫色光泽,起身着上七重宫纱后,整个人华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姜嬷嬷眼中的惊叹不加掩饰,口中啧啧赞道。 “帝姬平日就是太随意了,这番打扮下来,真是华贵逼人,放眼整个楼兰上下,有哪个女子能有帝姬这份贵气!” 姜嬷嬷这话倒不是有意奉承,云易初平日里总是一身白衣,墨发散在背后,不戴任何珠宝头饰,脸上也是粉黛未施,虽也透着一股清灵的飘逸,但与现在相比,却着实少了一股直击人心的气势,这样的她,确确实实是个让人只能仰望而不敢亵渎的帝姬。 只是这样的装束并不是云易初想要的,她最喜欢的还是白衣,似乎只有纤尘不染的白,才能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一抹浅笑浮上嘴角,云易初对着姜嬷嬷轻笑道。 “嬷嬷歇着吧,我这样也是为了给那帮人敲个警钟。” 姜嬷嬷点头,上前扶着云易初朝外走去。 “帝姬的步辇早就在外头等着了,嬷嬷送帝姬上去,前朝的事嬷嬷不懂,也帮不了帝姬,您自个小心,万事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嬷嬷知道的,从来都是我委屈别人,柳夙得意不了多久的。”云易初由着姜嬷嬷搀扶出帝姬殿,语带不屑的说着。 姜嬷嬷听她这样说,心中仍是担忧,但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帮不了,于是只叹了两声气,将云易初扶上早就等候在殿外的步辇后,又不放心的嘱咐抬辇的宫人小心些,这才站在一边给步辇让出路来。 云易初投给姜嬷嬷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她知道姜嬷嬷不放心什么,柳州老儿无非就是老一套的路子,她担心的倒不是他,让她心中不安的其实是穹夙,其他人如何她不在乎,她最怕的是他同那些人站在一起,旁人千言万语,真的都不抵他一句来得伤她。 步辇被轻轻抬起,云易初的身子晃了两下后又恢復平稳,姜嬷嬷站在殿外,目光一路追随着,直到步辇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尽头,姜嬷嬷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帝姬殿。 庄严中透着歷史厚重感的金銮大殿内,文武官员分立两侧,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了,私语声窃窃传出,云易初的迟迟不出现显然让这帮年岁不小的老臣看不惯了,以柳州为首的一众大臣们隐隐聚在了一起,皆是面带愤怨的吹着嘴角的两撇白胡子。 挨着柳州近一些的白鬓老人,一脸不耐的气愤道。 “帝姬也太不把咱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了!身为一国之主,整日不思进取不说,还嚣张跋扈的厉害!老夫也辅佐了两代帝姬,先帝姬那样德行具佳的人,若是知道她这般样子,想必九泉下也难以安心!” 另一老者跟着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确实,当年帝驸狼子野心,害死先帝姬不说,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大公主那会的贤惠之名我等早有耳闻,若不是出了那等事,这楼兰的帝姬哪轮得到她来染指!” “哼!要我说帝姬就是随了帝驸的心性,天生的一副蛇蝎心肠,看她日日在眼睛上覆纱,说不定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另一个臣子随着附和着。 柳州在这个时候翻动了下眼皮,终于开口回应道。 “诸位小心祸从口出,帝姬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知道就好,这般议论出来,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依帝姬的心性,我等就危矣了,帝姬昨日所为实在鲁莽,只顾自己图一时之快,而忽略大局,咱们这帮老臣今日聚在这,定要好好与她说道一番,到那时大家再畅所欲言,我倒不信她再跋扈,还能众目睽睽之下罔顾群臣之意。” 一个年轻小生立马笑了起来,带头附和道。 “尚书大人说的有理,咱们要合力对抗帝姬,决不能让楼兰毁在她手里!” 几人齐声言是,唯有最先开口的那个老臣面上带了些豫色,不无担忧的说道。 “单论我等怕是不足成事,倘若国师在这,那事情必然事半功倍,尚书可知道国师今日是否到场?” 柳州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副笑脸,这些人愿意围在他身边献殷勤,多半都是因为穹夙的原因,他不是什么狂妄之人,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吏部尚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官员们奉承着他是为了官途,而这些阁老们也自降身份与他示好,也就是想要从他这探听些国师的意向,这些在官场经歷半生沉浮的人可都精明的很,有了风声才能跟风而动。 关于国师的意向,其他人也是十分关注,分分侧了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话,柳州不动声色,看着面前众人刻意掩饰的关切目光,一副谦和的样子说道。 (本章完) 第116章 他要娶她(1) 第116章 他要娶她(1) “来与不来国师自有定夺,我等耐心等着就是。” 众人听他这样说,眼中不无失望之色,相互看了几眼后,心知在柳州这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刚要散开,就听内侍尖利的唱报声从殿外传来。 “国师到!” 随着话音的落下,穹夙的身影出现在大家视线内,原还有些吵嚷的大殿立马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这个一身黑袍,冷若冰霜的男人身上。 与此同时,云易初也从大殿另一侧入内,两人的不期而遇令一众大臣不由瞪大了眼睛,帝姬与国师向来不合,这一次在大殿中相遇,都好似踩着点来的一般,依帝姬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次又不知该如何刁难国师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云易初看到穹夙后,只是脚步略顿了下,便又抬步走向高阶,金色的裙摆逶迤在身后,随着脚步轻抬而拂过一层层镂金台阶,衬得额间的绽莲愈加耀眼,立足九重高阶之上。 冷眼看着下面目光不断交替的众人,云易初不动声色的坐下,素手轻抬,指着之前汇聚在柳州身边的几个老臣说道。 “几位都算得上当朝元老,没记错的话,平日里上朝都是不见几位的,怎么今日倒像约好的一般齐聚在此。” 闻此,几人中的一个年岁较大的老臣开口回道。 “老臣们为楼兰尽了大半辈子的忠,到老了也没盼着什么富贵不富贵的,只是楼兰是大家的心血,帝姬自继位起的多番作为实在令人心寒,而今昌郡城瘟疫肆虐,帝姬不思如何领着百姓度过难关,反而还把疫症当儿戏,你既入了昌郡就理应与昌郡百姓一起接受隔离,若天下百姓都跟着帝姬有样学样,丝毫不将制度放在眼里,凡事凭性而为,那楼兰迟早有一日会毁在帝姬手中!” 云易初冷哼一声,丰盈的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嗤笑道。 “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楼兰毁不毁在我手里,跟你有何干?我还只是入了一趟昌郡你这就想着让我同那帮百姓一起隔离,那我要是依了柳尚书所说,在昌郡待上十天半个月来安抚百姓,你是不是就要再集结几个老臣来给我收尸了?你这安的究竟是什么心!想谋国篡权吗!” 云易初这话说的毫不含煳,开口的那个老臣脸憋的通红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显然是又惊又怒给气的,柳州见此,开口解围道。 “李大人对楼兰一直忠心耿耿,帝姬何必把事情说的这般严重,臣等会有这个担心也都是为了楼兰,毕竟如今瘟疫肆虐,染上的人无一幸免能活下来,帝姬既然入过昌郡,就有一分染上瘟疫的可能,谁都知道这次的疫症传染极强,帝姬这样贸然跑出来,万一因帝姬的大意,而造成无法设想的后果,将万民置于危险境地,那帝姬要如何同楼兰百姓交代!如何同宗庙里的先辈们交代!” 云易初听着柳州义正言辞的话语,面上愈加笑得冷凝,指尖轻叩下巴,不愠不火的说道。 “原来柳尚书也知道昌郡城是什么情况,那我倒想问问了,你之前让我去昌郡安抚民心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想着我一去不回,你就好在朝中称王称霸了?哼,柳尚书哪里来得这个野心!” 大臣们见云易初这个样子,心道帝姬这是要拿柳尚书开刀了,目光不由齐齐瞥向穹夙,不出意外,这柳尚书可就是国师的岳丈了,这下子热闹了,国师和帝姬可不又得对上吗。 只是穹夙却并未能如大家所愿,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立在前面,而柳州也似乎并没有指望穹夙能帮他,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柳州上前一步,拱手对着云易初行了一礼说道。 “臣惶恐!提议让帝姬去昌郡确实是为了安抚民心,臣对楼兰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帝姬这般疑心,臣也是无话可说了。” “是吗?那倒要谢谢柳尚书的赤诚之心了,只是说了这么多,柳尚书似乎还没讲到重点呀,今日这个阵仗,诸位想做什么不妨直说好了。” 透过薄薄的轻纱,云易初冷眼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几人,心里不住唾弃,这些人最是虚伪,嘴上说的是一套,背地里做的又是一套。 柳州见云易初自己把事情挑明了,于是也不再装出一副忠臣模样。 “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后果,即便贵为帝姬也是不能例外的,帝姬来之前,我等老臣的意愿已达成一致,望帝姬以楼兰为重!暂退帝姬之位由国师监国,待事态平息后,帝姬再继续掌国也不迟。”语闭,双膝着地,好似云易初若不答应,他便长跪不起一般。 其他大臣互相看了几眼,随即相继跪倒在地上,一声声的“臣附议!”响遍大殿每个角落,放眼看去,整个大殿中就只有穹夙一个还站着,眉眼间一片漠然,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只是来看戏的一般。 云易初端坐在高阶之上,目光饶有兴趣的从众人头顶一一扫过,最后停在穹夙不动如山的身影上。 “他们都附议了,那国师是怎样想的呢?这把椅子看着虽好,坐上却着实不易,国师真的想要吗?” 穹夙慢条斯理的朝前走了两步,漠然的目光投向云易初,语调平缓道。 “臣对那把椅子不敢兴趣。” 云易初意有所指的“哦”了一声,面带可惜,对着跪在地上的柳州说道。 “柳尚书,你是好意,可国师不愿接这个苦差怎么办?或者你是早有预料,打算代替国师接下?这可有点难,别说你同他还没什么关系,即便你女儿嫁了他,你也只是个尚书,不该你削想的,最好就不要去想,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国师监国是众望所归,不该臣想的,臣确实未想过。” 云易初听柳州这样说,转头看向穹夙,轻笑道。 “国师听到没,柳尚书说了,你监国是众望所归,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穹夙遥遥迎上云易初投来的目光,虽隔着一层轻纱,可他的眸子却锐利的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本章完) 第117章 他要娶她(2) 第117章 他要娶她(2) “臣没什么可想的,一切但凭帝姬心意。” “很好,国师的忠心就比某些人的更容易让人感受到,柳尚书觉得呢?” 柳州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他听得出来云易初是话中有话。 “臣自是没有异议,国师向来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既然是这样,那我想问问柳尚书了,不知似你们这般形同谋逆的做为,是否算是大逆不道,我若惩戒你们,明日会不会又传出什么帝姬罔顾朝臣性命,肆意打杀的谣言?” 柳州心下一凛,隐隐有些不安,但满朝上下几乎都与他站在了一条线上,他还真不信云易初会在这个时候逆众意而为? “臣等皆是一心为国,然此举也是无奈,并不是帝姬所言的谋逆。” “哦?若我非要说你是谋逆呢?” 说罢,云易初轻拍了两下手,殿外顿时闯进百十个手执利刃的黑甲兵将,这些人进来后直接围在柳州等人身边,手中的刀剑毫不客气的指向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朝堂重臣,动作整齐划一,流畅至极。 跪在地上附议的大臣们这才相信帝姬是动真格的了,看着头顶还在泛寒光的利刃,众人纷纷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全然不复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 云易初起身来到高阶边沿,冷眼俯视着下方垂首的臣子,对着众人冷声说道。 “我向来是没有多少耐心的,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选择就此罢手的,现在站起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而选择继续坚持跟着柳尚书反我的,不如先看看头顶的刀剑够不够锋利,一刀砍下去还有没有活命的可能,你们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一定要仔细想清楚了,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不敢动手,杀人可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你们死了还正好可以给真正有才识的后辈们让路,朝廷也是到了该大换血的时候了。” 大臣们听云易初这样说,皆是犹豫了起来,既怕头顶的刀剑落下,白白丧了性命,又怕起身后会得罪柳州,继而得罪国师,在众人心中,柳州与穹夙的关系是匪浅的,所以有些事情即便穹夙说了不是,但只要柳州做了,大家都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国师所授意的,毕竟国师和柳二小姐情投意合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众人犹豫的期间,一个颇为年轻,看样子就是新人的文官站了起来,不过他并不是向云易初投诚的。 “外界曾传言帝姬生性残暴不仁,臣原还不信,现在看来传言却是不虚了!我等一心为国所想,然帝姬却以暴政相恐吓,根本不顾我等臣子意愿,难道帝姬真要一意孤行,逆天而为!” 年轻官员起身后义正言辞的对着云易初指责一番,那个样子倒真如救世英雄一般,跪着的大臣们心思虽各异,此刻却不免都有些忐忑的看向云易初。 云易初状似惊讶的看着那个犹有些愤意难平的年轻官员,口中啧啧说道。 “新人就是新人,官场如战场这句话你可听过?你以为出头鸟是这样好当的?这样蠢的人也确实不适合为官,你看看你周围的几个同僚,再看看前面跪着的柳尚书,他们哪个的资歷不比你高?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也罢,你这样的人再待下去也只会更蠢,念你难得的血气方刚,就留你一条命吧,下去领五十个鞭子,贬到昌郡去守城,你可要自求多福了。” 旁边的黑甲将士听到云易初的话后,齐齐动手将那年轻官员拖了下去,任由他如何挣扎叫骂,也改变不了因他的鲁莽而落下的后果。 不一会儿,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落鞭声,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那个年轻官员唿痛的哀嚎声,在这一声声的嚎叫中,不少官员纷纷起身,最后便是柳州也跟着一起爬了起来,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现在风向变了,有些事他也不急于一时,日后多的是机会。 云易初见众人都站了起来,挥手示意黑甲将士们退下,殿中紧张的气氛这才稍缓解了一些,云易初满意一笑,温声细语道。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刚刚那百十个黑甲人可是皇室专门训练出的亲卫,个个都冷血无情的很,若真有人犯了傻,他们可是不会心软的。” 众大臣们此刻都秧了气焰,垂首叹气的站在下面,谁又能想到帝姬做事会这般凌厉,万一她真的不顾后果说杀就杀,那死的不就太冤了些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总要以能保住性命为前提。 经过刚才的一番威慑,柳州等人也明白了,与云易初硬碰硬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所以他们也暂且歇了心思,不再言语。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云易初顿觉无趣,本还以为这些人会有多难缠,没想到一个个都是怕死的,就那么一个稍有些血性的,还蠢到那般地步,亏她昨晚还彻夜思虑,也真是高估他们了。 紫眸微扫了一圈,云易初冷声开口。 “看来今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诸位就各自回府吧,来日若再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记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聪明人是不需要提醒的。” 话音落下,云易初斜睨了众人一眼,抬步就要离开,穹夙淡漠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臣有事要奏。” 云易初刚要抬起的脚步又落回原处,语带轻挑的问道。 “国师向来是惜字如金的,这次开口倒也叫人好奇国师究竟有何事。” 穹夙沉默了片刻,眸光微沉,说出的话语几欲让云易初当众失态。 “臣欲娶柳二小姐为妻,婚期已定下,就在三日后。”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的不止是云易初,满朝大臣也具是一副惊愕的神情,他们心中虽明白国师与尚书之女有那么点意思,但也确实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将成婚日期定下,这柳尚书将消息瞒得也够严实的,连一点声音都没透露出来,果真是老奸巨滑。 众人这样想就委实有些冤枉柳州了,关于这件事柳州事先也是不知道的,此刻他的讶异丝毫不比其他人少,只是他一贯善于掩饰,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在众多探视的目光中,他显得极为镇定。 (本章完) 第118章 他要娶她(3) 第118章 他要娶她(3) 云易初在穹夙说出要娶柳夙以后,便一直僵愣着没了言语,他要成亲了,娶的是柳夙,为什么!他明明不爱她!难道今日他来上朝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他想要她说什么?成全他们吗?做梦! “国师想娶柳尚书之女?若我不同意呢。” 穹夙眸光微抬,语调平缓,却伤人至极。 “臣来告诉帝姬是因着臣子的本分,帝姬同意与不同意与臣并无关系。” 清浅的笑声从云易初嘴角传出,这笑声无端让人感到一阵苦涩不甘,隐隐的,众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住在帝姬同国师之间转动,心中疑虑,难道帝姬对国师…… 云易初无视一众臣子各异的目光,隔着遥遥的距离看着穹夙,因轻纱覆住了眸子,谁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以何种目光投向穹夙,是恨,是怨,亦或是伤。 两个主角半天不说话,众臣们也静默的一言不发,大殿中一时不闻半点声响,只有刻意压低的唿吸声浅浅传出,九重琉璃高阶上,云易初一身金色凤袍远远看去让人不由心生敬畏,这样高贵冷艳的帝姬,众臣还是头一次见,在他们的印象里,帝姬总是白衫着身,墨发尽散,让人极容易忘却她还是楼兰的帝姬,而今日的帝姬凤冠霞帔立于高阶,着实是将他们惊艳了一把。 穹夙目光平静的站在高阶之下,众臣之首,他的淡漠可以骗过许多人,但心底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悸动却骗不了自己,有什么他一直在不断压抑的东西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他与她是站的最近却隔的最远的人,本该没有交集,可这几日他却经常感到自己在面对她时的变化,那种愈加控制不住的心悸,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还有对她的不舍,这些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可他却控制不住,有些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会不由自主的溢满温柔,他常常会被自己这样的目光吓到。就在刚刚,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失落,他甚至发了疯一般的想要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她,若不是极力控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举动。 云易初的心脏再次抽痛起来,像是两个人的痛累加在一起一般,若不是心底的一丝倔强在支撑,她可能早就痛得卷缩在地上。 他说她同不同意与他无关,所以她之前到底都在得意什么呢,他不爱柳夙但却至少愿意去娶她,而她呢,于他来说,她或许根本就是个连陌生人都比不上的恶毒帝姬,他厌恶她,一直都是,而她却总是自欺欺人,她总说他是因为忘记了过去才对她这样冷淡,可即便他记得那个雨天又如何,也许在他心里那天不过就是极普通的一天,他同她说话,可能只是顺便,他告诉她脱掉鞋子,可能只是恰好想到,这世上有很多可能,而她却固执的将这些可能一一否定掉,独留下一个她期望的空想,可是这注定只能是她一个人的空想。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她,所以他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他的喜怒哀乐,她无权参与,他要娶柳夙,她没资格反对,他于她而言像是远空的星,隔着永远都不可能逾越的距离,她只能远远仰望,每当她想伸手触碰时,他总会有办法让她看清他的遥远,她甚至没有埋怨他的理由,所有的伤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从未承诺过什么,甚至从未给过她一丝幻想的可能,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累了,她的执着,她的疯狂,她的不甘,她的情深……他视若无睹,他的眼里从未有她,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在乎,对他而言她是个无所谓的人,所以他可以冷眼看她,冷声对她,冷情待她…… 他要娶柳夙,这一天她似乎早有预见,只是她一直在刻意忽视,她总以为这一天很遥远,她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机会,她以为她总能打动他,可是你对一个人有再多的以为,只要那个人不给你机会,那么你所有的以为都会成为幻想,你再多的伤,他看不到。你再多的痛,他无法感知。如果有一天,他连你的幻想都要打破……或许你也只能笑了。 因为,除了笑你已别无选择。 她对他是执念入骨,而今,她累了,坚持不下去了,可能更大的原因是他没有给她坚持的理由,她不是不能阻止他娶柳夙,只要他一天还不愿与她撕破脸,她就总有办法让柳夙消失,但她却不愿再纠缠了,有时候累真的会击垮一个人,她努力了那么久,他依旧如他,一颗心再热,被置放在冰里久了,也总有凉透的那一天。 心间的痛仍在不断加剧,云易初脚步轻抬,一步步走下高阶,目光一直投注在穹夙身上,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强忍着心间如潮水般袭来的痛意,用冰冷到令众人不经胆颤的声音说道。 “那我就恭喜国师觅得佳人,愿国师与柳尚书之女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穹夙面容冷峻,静静对上云易初轻纱下的视线,良久,语调平缓道。 “臣谢帝姬!也愿帝姬早日寻得良人。” 众大臣们茫然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明明刚刚还是针锋相对,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依帝姬以往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罢手,难道帝姬还要耍什么手段不成? 云易初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映入众人眼中,不少人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暗道帝姬果然是要发怒了。 然而令众人失望的是,云易初仅仅只是这般笑了一下,随即便转身离开了,众人对着那一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中的倩影,不禁面面相觑,帝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想错了?帝姬其实对国师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 出了大殿以后,云易初扶着雕廊内的一根柱子勐然吐出一口血,抬起衣袖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才又朝前走去。 风过处,扬起竹叶沙沙。 三日后,时值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平日里只能算得上繁华的街道,这日却显得人满为患,不停有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到街道两旁,目露灼热的盯着中间空出的一条甬道。 这条甬道从国师府邸一直通往尚书府,路面上铺着一层红毯,放眼望去,绵延无尽头,街道两旁每隔五步设有一盏大红灯笼,喜庆异常,只是这样喜庆的场面却不是为了欢度佳节。 (本章完) 第119章 幻灵花现(1) 第119章 幻灵花现(1) 国师与柳二小姐成婚的消息一经传出,楼兰举国震惊了,然随之而来的便是衷心的祝福,国师这样的人大概也只有柳家的二小姐才配的上,大家对这一对璧人极为赞同,甚至比两位新人还要激动,一大早的,迎亲队伍还在准备中,百姓们就早早堵到了街上,所有人都面露喜色,好像比自己成婚还要高兴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时间太过仓促。 柳夙天未亮便已起身,洗漱一番后开始梳妆打扮,黛眉轻扫,唇色艳丽,一个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她等到了,穿上象征嫡妻身份的正红嫁袍,在喜娘的搀扶下,柳夙登上华丽宽大的花轿,心思复杂的上了通往帝宫的路。 楼兰祖制上规定,朝中凡是二品以上的官员,成婚之日新嫁娘皆要入宫朝拜帝姬,以谢恩典,穹夙虽贵为当朝国师,但柳夙依旧免不了要去对云易初跪拜一番。 帝宫离柳府不算太远,所以柳夙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帝姬殿,喜娘前去通传,却被告知帝姬还未起身,要他们在外等着,无奈,喜娘只得如实把情况说给柳夙。 柳夙听完后,淡淡点了头,吩咐喜娘按帝姬说的等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帝姬殿外的众人渐渐等得有些不耐烦,但是碍于帝姬的威信,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等着,喜娘焦躁的在轿子旁不断走动,最后实在急得很了,才叩响轿门对柳夙说道。 “二小姐,眼看着吉时就到了,帝姬到底何时才能见您呀!错过了时间可是要犯忌讳的!” “急有什么用,帝姬不见我难不成还能闯进去,且等着吧。”柳夙略显烦躁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喜娘听她这么说,只得答了声“是。”继续等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帝姬殿内终于有了动静,姜嬷嬷冷着一张脸来到轿前,看也不看那喜娘一眼,直接说道。 “帝姬已经起来了,柳二小姐进去吧。你就别跟着了,帝姬见不得脏东西,能让柳家的小姐进去已经是恩典了。” 姜嬷嬷后面这句话显然是说给那喜娘听的。 喜娘在听到姜嬷嬷毫不客气的嘲讽后,脸色明显一白,但她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姜嬷嬷,心中再气,也只得点头应是。 柳夙自轿中出来,面上倒还算平静,被晾了这么久也不见愤然,可见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姜嬷嬷目露鄙夷的看了她两眼后,转身朝着帝姬殿边走边说道。 “跟过来吧,嫁个人而已,来得这样早,是生怕国师半路悔婚吗。” 这话说得委实让人难堪了,柳夙跟在姜嬷嬷身后,虽极力控制着心中怒意,可紧握成拳的手指却还是显露出了她此刻的愤懑。 云易初侧卧在榻上,依旧是一身白衫,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底,脸上未施粉黛,却比精心雕琢过的柳夙更显风致,紫色的眸子中透着一丝慵懒气息,眸光流转,斜瞥了跟在姜嬷嬷身后的柳夙一眼,红唇轻启对着姜嬷嬷说道。 “嬷嬷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国师夫人说说。” 姜嬷嬷闻言,眼中不无担忧的看着云易初,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怕云易初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但是因为深知帝姬说一不二的脾气,所以即便心中担忧,姜嬷嬷也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柳夙在云易初身前不远处站定,目光中带着些戒备,见此,云易初不由轻笑出声。 “紧张什么,我要想对你下手也不会等到今天。” “帝姬的性子,臣女不敢恭维,还是小心一些好。”柳夙微抬了下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在云易初面前没有那么低微。 “是吗,你觉得国师夫人这个称唿怎样,还满意吗?”云易初微挑了眉毛,笑语道。 柳夙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她这样问是何意。 云易初见她这般谨小慎微,没了逗弄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道。 “再过几个时辰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国师夫人了,我不会对你怎样,只是在你们成婚前,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了,总要让我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吧。” 语闭,起身靠在床榻的靠垫上,指尖在垂落的发丝上流转,静静等着柳夙开口。 柳夙见她这个样子,深知今日若不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估计这个婚事也是成不了的,垂了眼眸,柳夙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良久,最后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心,她还是开了口。 “穹夙本姓珂。” 短短的五个字,听在云易初耳中却如惊雷炸裂一般,紫眸中的闲适渐渐被升起的震惊代替,一个骇人的想法隐隐在她心中形成。 穹夙本姓珂,在楼兰,珂姓只有一家,而那一家也早在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政变中满门抄斩了,穹夙姓珂,难道…… 看着云易初惊疑不定的样子,柳夙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快感,不给云易初丝毫侥幸的机会,继续说道。 “十七年前满门抄斩的珂王爷,帝姬可还记得?那会帝姬还小,不记得也没关系,臣女不介意帮帝姬回忆一下。珂王爷是楼兰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位高权重,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还有一众拥护他的大臣,那时正是先帝姬执政,树大尚且招风,更何况珂王爷如日中天的威望还压过了正统皇室,先帝姬本就心存芥蒂,再加上帝驸那时心存不轨,巴不得楼兰越乱越好,以便于他趁机夺权。后来,在帝驸的多番诋毁进谏下,先帝姬终是对珂王爷起了杀心,以珂王爷篡国为名,先是缴了兵权,而后又将全家打入牢中,判为死刑。” “珂王爷深知先帝姬心意已决,珂氏一门活命无望,但却不愿唯一的儿子跟着丧命,于是,借着多年积下的人脉,珂王爷设法偷天换日,在行刑那一天将自己的夫人和儿子送了出去,以保住珂氏血脉。其实我还有个哥哥帝姬知道吗?那一天我的哥哥和娘亲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父亲一直是珂王爷暗中经营的势力,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果然,这一天真的来了,父亲让母亲带着哥哥以探监为名,入了牢里,当珂王妃带着她的儿子出来时,我的母亲和哥哥已经代替她们丧了命,那时我才多大?应该同你差不多,从那以后,我没了娘亲和哥哥。珂王妃被救出来以后,每日郁郁寡欢,缠绵病榻,珂王爷的死给了她很大打击,一年以后,她终于带着对王爷的眷恋与对楼兰皇室的恨闭上了眼,临死前她将世子托付给我父亲,并告诉世子,珂氏与楼兰皇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只要他还活着,倾其所有也要颠覆楼兰,而那个世子就是穹夙。” (本章完) 第120章 幻灵花现(2) 第120章 幻灵花现(2) “王妃死后,父亲将他接到府中尽心照顾,帝姬或许觉得我父亲是个老奸巨滑的人,可我却觉得他是个最蠢最固执的人,他为了所谓的知遇之恩,亲手将娘和哥哥送到牢里,又为了所谓的忠义,尽心竭力替别人把儿子照顾的这般出色,他有时甚至连我都顾不上管教,一心只扑在穹夙身上,好像教不好他就没脸去见已逝的珂王爷一般。穹夙对我一直很好,在他面前我从来都不会受一丁点委屈,我想要什么,即便父亲不能给我,他也会费尽心思替我寻来,很多人都羡慕我有这样的运气,包括帝姬也是嫉妒我同他的青梅竹马吧?只是这种好却不是我想要的,我能感受的到他对我更多的是愧疚,他也知道他的存在是我娘和哥哥用命换来的,所以有些时候,他宁愿自己苦些累些也不愿我有丝毫委屈。我知道他不爱我,娶我可能也只是为了弥补,可我却无法拒绝,因为,在他不爱我时,我早已爱他入骨。所以帝姬你明白了吗,我不可能放开他,而他也不可能抛下我,于他而言,我是一份责任。” 柳夙目光坚定的看向云易初,那一番话她在心中憋了很多年,如今能说出来也算是给自己松口气,她怕再这样压抑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支撑不住。 云易初震惊的目光已经收敛,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心底的波动却久久不能平静,如果事情真如柳夙所说,那么他对她的厌恶与不屑似乎也都有了解释,他那样恨楼兰皇室,对身为帝姬的她又怎会有好脸,他与柳家竟然有这样的渊源,难怪在昌郡城中时,他会说柳夙是他的责任。 云易初冷眼看着柳夙,原还有些波动起伏的心海渐渐归为平静,慵懒的打了个哈气,素指轻掩檀口,凤眸流转,溢出几许风情,语调轻缓的对着柳夙说道。 “你可以走了,不要以为是因为你说了些往事我才放过你,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动你的打算,因为……可怜你。不是可怜你的身世,而是可怜你的卑微。” 语闭,云易初意味深长的斜瞥了柳夙一眼,随即侧躺在卧榻上,瞌上眼眸不再言语。 柳夙的目光中露出点点复杂,嘴角动了几次,却一直没有发出声,她似乎想争辩些什么,但是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殿外,喜娘见柳夙终于出来,立马迎了上去,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哎呦!二小姐可算是出来了!快快!赶紧上轿,吉时都快过了,让国师久等了不好。” 柳夙轻点了下头,回身又看了眼华贵肃穆的帝姬殿,才迈步朝花轿走去,没人看得到她垂下的目光中,那一份义无反顾的坚定。 在喜娘的吆喝下,四个轿夫轻抬起轿子,脚步平稳,顺着来时的路朝宫外走去,后面抬嫁妆的奴仆依次跟在后上,足足有上百台之多,由此可看出柳尚书对这个女儿还是真心疼宠的。 帝宫外,穹夙一身红袍着身,墨发束于脑后,朗目星眉,刀刻般坚挺的鼻梁更添几分冷硬,薄情的嘴角无意识的抿起,棱角分明的下巴莫名的让人感到坚毅,整个人看起来,除了太过冷酷外,几乎完美的令人赞叹。 百姓们你推我攘,纷纷拥挤在街道两旁,个个都高仰着脖子,争先恐后的望向骑在一匹漆黑骏马身上的穹夙,眼中的惊艳显而易见。 穹夙的装束一向是一身黑袍,时刻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而今一身红袍亮相在众人眼前,竟无端的让人感到惊艳。 柳夙的轿子从帝宫内抬出,缓缓映入众人视线,穹夙策马上前在轿旁停住,身子微侧,温声对着轿内的人儿说着什么,轿内之人细声回应,百姓们目露羡意,向往的注视着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心中不由感叹,国师和柳二小姐真是般配呀! 迎亲的队伍与送亲队伍有条不紊的会和在一起,穹夙策马行在轿前,欢庆的乐声腾的响起,所有人都笑逐颜开,争相传颂着国师为柳二小姐设下的十里红妆,绵延不断的队伍缓缓启程,一路红毯相迎,鞭炮声震耳欲聋,一时间柳夙成了天下人口中最幸运的女子,盛世的排场她有了,冠绝的相公她也有了,这样的场景足已让人唏嘘不已,该是羡煞多少未出阁的芳华姑娘。 只是无人曾注意到红袍男子眼底翻涌的痛意,亦无人知晓这铺满整座城池的红毯,刺了谁的目,剜了谁的心。 穹夙面容冷峻的骑在马上,周围的喧嚣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关,一波波的痛意袭来,铺天盖地的殇颓之意席卷心头,他不知来自何方,却感觉的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一张张女子的笑靥在他眼前不断浮现,或喜或怒,或娇或嗔,然而最多的却是一双饱含坚毅倔强的眸子,他忆不起这个女子是谁,却清晰的感受到心底正有什么在拼命破土而出。 迎亲的队伍很快来到国师府邸,穹夙翻身下马,耀眼夺目的红袍扬起一片翻飞衣诀,脚步轻抬,红艳的花轿只在他几步远的地方,随着每一步的落下,心间的哀意愈加翻腾。步子落定,穹夙抬手轻掀起轿帘,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收紧,虽竭力控制着指尖的颤抖,可那微摇颤的红帘却还是泄露了他的难耐。 轿中女子一方红巾遮面,满含羞涩的眸中透出点点喜悦,这是他要娶的女子,是他割舍不掉的责任,可看着这双眸子,他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另一双紫眸。 他总是会刻意的去回避那双眸子,那样深沉的紫,每次不经意的撞见都会让他沉沦其中,可他深知他不能,很多次他站在琉璃高阶之下,看着她如何飞扬跋扈,看着她眸中点点霞光,看着她风轻云淡的应付大臣们的各种刁难,看着她从年少的青涩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妩媚动人,然而他却只能厌她,恶她,独不能怜她。 他最恨她的时候,是在母亲弥留之际,母亲临死前对皇室的愤怨,即便是死都不愿闭上双目。许多人死后眼睛是黯淡无光,一片死灰。而母亲不是,母亲瞪大的双目中,是痛,是不舍,是哀怨,是对皇室消散不尽的滔天恨意。那一刻他知道,他活着就是为了延续母亲的恨,为了覆灭令他痛失一切的皇室。 (本章完) 第121章 被只猴子欺负了(1) 第121章 被只猴子欺负了(1) 他一步步登上国师之位,直到能与她并肩而立,记忆里她与他的第一次对话并不是剑拔弩张,那时的她早已恶名远扬,可是在见到他时,深紫的眸中却盈满了泪,只是不曾落下,她笑着问他‘为什么离开。’ 他不明所以,在他的印象中,他们并不相识。他冷漠的转身,任她如何叫喊都不曾回头,他恨她,怨她,恶她……宁愿世上不曾有她。 时间是最经不得挥霍的东西,转眼间他已穿上红袍,十里红妆相迎他的佳人,而她依旧是初见时的样子,一个人,一颗心,一层厚厚却只给一个人窥见的外壳。 柳夙端坐在轿中,望着静立不动的穹夙,美目渐渐浮上一层忧虑,她怕极他会在这个时候后悔,她对他与其说爱,不如说是敬仰,是依赖。她早已离不开他,像是离不开唿吸,她不是帝姬那样的女子,她没有一颗坚强的心,也没有足够顽强的意志去编织一层伪装,她只能卑微的挽留,她知道不论是人还是物,挽留下来的都不会完整,可她只是个女子,怯弱到宁愿毫无尊严的挽留,也不愿失去。 他一身红袍岿然立于轿前,伟岸的身子阻断了一切光线,让她的眼中除了他便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她不止一次怨恨过自己的自私,也不止一次想过要告诉他不必为了愧疚而留下,可每一次她都退缩了,她懦弱的让自己都不忍直视,只因真的爱了。 一切的委曲求全,毫无原则都是因为爱,没有爱对谁都可以无所谓,没有爱谁都可以心如玄铁,可一旦爱上了一个人,那么所有曾经的坚持,都会一瞬间化为虚无。 穹夙慢慢向轿内伸出一只手,纤白修长,骨节分明,没有哪个男子的手能比这一双更让人向往了,柳夙直直盯着这只手,这一幕她幻想了多久,梦里都萦绕不散的一双手,现在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搭在上面,心底的激动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就要成为她的夫君,她会用她所有的柔情来对他,会比爱惜自己的命更爱惜他,他是她的一切,是划破梦魇的朝阳。 执手相握,一对倍受天下人瞩目的男女,一身红服迎着众人的羡艳步出轿子,踏上那条红毯铺就的狭长甬道,甬道的尽头坐落着一座端庄大气的府邸,庄严肃穆的府门上挂满了红绸,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都显得极为欢庆,高悬在府门上的鞭炮一片齐鸣,期间还夹杂着百姓的叫好声,穹夙携着柳夙踏着一路鞭炮的残骸走向那座即将迎来女主人的府邸,然而就在这时,穹夙的脚步顿住了,目光直直投向前方,柳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狭长甬道的尽头,缓缓走出一个白衫女子,墨发尽散,眸色深紫。 百姓的叫喊声戛然而止,皆目露疑色的看着那个女子,这一次她没有在眼上覆轻纱,一双紫潭般的眸子潋滟了众人的视线,白色衣衫与艳丽的红形成最直击人心的色差,没人知道,他们的帝姬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了什么。 隔着不远的距离,穹夙静静看着对面那个女子,她的紫眸中是他不曾见过的思念,仿佛穿越千年只为这遥遥一眼,她素手轻抬,掌中躺着一枚小巧的玉佩,一瞬间打破他眼底的所有平静,他头疼若刀割,似乎有什么在拼命挣脱枷锁,喷涌而出。 她眸中的紫渐渐退却,显露的是如墨般的黑瞳,那样熟悉,那样痛意难忍。 她嘴角轻启,幽幽吐出的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卫干勋。” 然后,在他惊醒的眸中,她翩然倒地,翻飞的白裙零落在刺目的红毯之上,那枚紧紧握在掌中的玉佩滚落至他的脚底,鞭炮声止,百姓无言,柳夙瞌眸,与他掌握的手不断紧缩,似死也不愿放开。 他漠然甩开,不顾她哀求的目光,缓缓蹲下捡起那枚带着裂痕的玉佩,在所有人或惊讶,或不解的目光中,他来到她的身旁,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额头轻抵她的脸颊,哀凄到让人不经潸然泪下的话语,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响起。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只是你要醒过来,我有心,也会痛,经不起你一次次离开。” 一滴不知名的液体自他眸中落下,滑过她的脸颊,滴入尘埃。 随着这滴泪的落下,天地暗淡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渐渐消散,唯留下这一对相依相偎的男女。 一个女子的虚像显现出来,看着这一对男女,枯寂的眼中第一次有了起伏的波澜,清灵的声音浅浅响起。 “多少对男女入过幻境便再不得而出,你却赢得了幻境的认可,刚刚那一滴泪,是我沉浮幻境千年见过的最纯粹的泪,仅为挚爱而流,幻灵花你可拿去。” 语落,虚空中浮现出一朵散着五色光泽,圣洁若白莲的琼花,卫干勋的眸中渐渐露出希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朵琼花。 幻灵花慢慢飘在穆四身前,一瞬间光芒大作,隐隐有一只白色的蛊虫从穆四手臂钻出,顺着光芒隐入幻灵花中。 幻灵花的光芒渐渐收敛,最后枯萎殆尽,如烟般飘散的细芒下,一只彩蝶振翅飞舞,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纹路,最后破空而逝。 卫干勋轻唤着怀中的穆四,一声声带着固执的坚定,终于,穆四卷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眼皮掀动,如墨般的眸子露出一丝迷茫,在看到卫干勋关切焦急的目光时,渐渐溢满晶莹的泪滴,在卫干勋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竟‘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委屈的嚷嚷着,“干干!干干!” 卫干勋手足无措的看着扑在他怀中不住哭泣的穆四,一时呆愣着没了反应。 穆四委屈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干干去哪里了,回家,干干回家。” 卫干勋焦虑急迫的捧起穆四的脑袋,看着泪流满面的人儿,以及那双墨黑色眸中盈满的害怕委屈,他的心犹如刀割一般,他不知她是怎么了,明明月蝶蛊已经被引出了体外,可她为何却成了这副样子,像是个走失的孩子一般,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攥着最后的心安。 (本章完) 第122章 被只猴子欺负了(2) 第122章 被只猴子欺负了(2) 带着一丝犹豫,卫干勋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轻唤道,“妘儿,你看着我,我是谁?” 穆四随着他的声音抬眸,眸光与他带着忧虑的眸光相撞时,她眼中的泪水再次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汹涌似决堤的洪水,仿佛要将积攒了很久的泪都一次流尽一般,然而这泪水淹没的却是他的心,她的难过他同样感同身受。 委屈的抽泣声越发高涨,穆四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卫干勋,语气清浅却坚定异常。 “是干干,是干干,不要皱眉,会丑。” 说着,轻抬起手,柔若无骨的手指触上卫干勋紧皱的眉头,一下一下,固执而耐心的替他抚平眉梢,直到他露出温柔的笑,她才满意的放下手,随他一起笑得温柔,脑袋贴近他的胸口,双手依旧紧攥着他的衣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微微上扬,她似乎很累,又似乎很开心。 卫干勋手臂收紧,尽量让她靠的舒服,待她绵缓的唿吸声响起,卫干勋才将担忧的目光投向远处那个女子的虚像,虔诚而尊敬的问道,“您可是姝妯女巫。” 那女子淡然的脸上浮现一丝善意的浅笑,没有起伏的声音带着阅尽沧桑的出尘。 “姝妯千年前就已消散在世间,我不过是遗留下的一缕灵蕴,而不久之后,即便是这一缕灵蕴也将消亡殆尽,世间便真正不会再有姝妯。” 虚像在渐渐淡化,如姝妯所言的一般,过不了多久她便真的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有一事在下不明白,还请女巫告知,在下的妻子体内被人种了一只月蝶蛊,在下入幻境是为寻幻灵花引蛊,而刚刚虫蛊明明已经被幻灵花引出,可她为何却是一副茫然还有些痴傻的样子?” 姝妯闻言,古井般的眸光略向卫干勋怀中抱着的穆四,一瞬间的困惑过后,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淡然开口道。 “世间万物皆有道可寻,凡事因果并存,她会这样是因为月蝶蛊在她体内寄存了太久,早已过了最佳的引蛊时机,所以她即便醒来,意识上也会有所残缺,智力大概会停留在很小的时候,并且不会记得任何人,现在的她很脆弱,然而却能认出你,这说明你对她很重要,是她唯一愿意相信依赖的人。” 姝妯的话令卫干勋的眉头再次紧皱在一起,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疼惜,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她,她这样好,难道不应该一世长安吗。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恢復吗?只要她能好起来,不论多难我都会做到。”卫干勋炙诚的目光看向姝妯,语带坚毅。 姝妯灵蕴所现的虚像还在不断淡化,清浅的声音似来自天外一般。 “强求不得的是就莫要强求,万般皆是缘,该好的时候她自然会好过来,时机不到,做再多也是枉然。” 随着话音的结束,姝妯的虚像彻底消散在幻境的虚空之中,周围的场景慢慢淡化,卫干勋的脑海中瞬间袭来一阵空白,再恢復意识时,已是回到了幻境外的姝妯大殿内,穆四在他的怀中睡的安然,只是手指依旧没有放开他的衣袖。 卫干勋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疼宠的笑意,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手臂缩紧,卫干勋抱着穆四朝殿外走去,外面正当晌午,太阳悬在半空,秋风卷起落叶舞出一阵萧索,金戈伫立殿外,手执一柄长剑,如石像般岿然不动,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转首而视,在看到卫干勋完好无损的抱着穆四出现时,坚毅的眸光明显的放松了下来,脚步迈动,迎上卫干勋跟前拱手道。 “皇上!” 卫干勋释然的眸光看向他,点头道。 “不必多礼,离朕入幻境,至今已过去多久了。” 幻境中不存在时间的流逝,楼兰里的昼夜同外面不知是否相同,所以卫干勋才会有此一问。 偏首略思索了下,金戈答到。 “回皇上,从您入幻境一直到今日已经过去十五天了。” “嗯,你去传令,整顿一下我们即刻启程,直接回大罗。”卫干勋沉声说道。 金戈领命,转身阔步离开。 卫干勋在金戈离开后,抱着穆四直接上了一直等候着的马车,车夫在卫干勋的示意下缓缓驶动马车,朝着行宫馆的方向行去。 马车迎着一路惊疑,讶异的目光,很快来到行宫馆外,卫干勋并未下车,而是抱着穆四在车内等金戈,这一刻他迫切的想带着穆四快点回大罗,一刻都不愿耽误。 金戈的速度极快,约半个时辰的功夫,随行的飞滦军便已在行宫馆前集结待命了,卫干勋一声令下后,众人朝着岛边行去,等白厦国主收到消息得知卫干勋平安出了幻境后,急忙赶往海岸时,见到的就只有海面上渐行渐远的一抹船帆。 海上航行数日,一路上也算风平浪静,穆四可能是由于刚醒来不久,这几日还是有些贪睡,白天醒的时候不多,卫干勋守在她身边一刻不曾离开,现在的穆四更像个孩子,对他很是依赖,醒来后若是见不到他就会哭的泪眼朦胧,委屈的好似被抛弃了一般。 卫干勋最见不得她流泪,只要她眼中有了湿意,他所有的坚持便都一瞬间崩塌殆尽,任由她对他百般作威作福,他也只是宠溺一笑,温情的眸中是化不开的暖意。 船只在江都靠岸,卫干勋下令众人在江都休息一晚,第二日再上路,众人总算是长舒了口气,他们是陆上之兵,这么多日的海上行驶确实让这些不通水性的汉子苦不堪言,好在总算登岸了。 金戈在江都城内找了家住宿的酒楼,一番安顿下来,卫干勋领着自入城后,一直就不太安分的穆四在街上闲逛了起来,在海上她是憋坏了,一看见城里花花绿绿的东西顿时兴奋了起来,一路上东窜西跳的好不欢喜,只是拉着卫干勋衣袖的手却依旧不曾松开,好似生怕一松开他就会不见一般。 卫干勋由着穆四拽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看着她纯真的笑颜,他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令他满足了,明日启程回大罗,那样他们一家三口就终于可以完整的在一起了。 (本章完) 第123章 被只猴子欺负了(3) 第123章 被只猴子欺负了(3)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好声,穆四闻声看去,一群人围成一圈,几乎堵住了整条街道,还有人在不断朝那涌去,看样子,人群中间似乎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穆四如墨般的眸中闪现出点点好奇,小鹿般无害又带着些可怜的目光投向卫干勋,拽着他衣袖的手还不断摇晃,卫干勋看着这样的穆四,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妥协的带着她朝人群走去,因怕她被挤到,手臂紧紧将她揽在怀中,一路护着她挤到人群中间,一向都是沉稳示人的大罗皇帝,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被挤的这般狼狈,但是他却丝毫不觉得恼怒,只因她好好的待在他的身边,只要她好,他怎样都无所谓。 穆四紧贴着卫干勋在人群中一处视线极好的地方站定,好奇茫然的目光看向人群中央,原来是两个大汉牵着一只长相颇为讨喜的猴子在卖艺。 场地中央此刻燃起了一个火圈,圆脸的大汉手执一根鞭子,不住抽打着猴子,逼迫猴子跳过火圈,动物怕火是天性,那猴子卷缩在地上,黑亮如玛瑙的眼睛里闪着惧意,惊恐的承受着身上不断落下了鞭子,围观的人见猴子久久没有跳过火圈,纷纷发出扫兴的唏嘘声,有些人作势还要离开,圆脸大汉见此,心中不由着急,手下挥鞭的动作愈发重了起来,猴子的身上渐渐出现红色的一道道鞭痕,看样子是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绒毛,然而周围的围观者却只是看着,他们或是觉得有趣或是神情冷漠,却没有一个人去可怜那只蜷缩在地上的猴子,任它眼中露出多大的恐惧,也只能无力的去承受那一下下落在身上的鞭子。 卫干勋不愿让穆四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拉住她的手就想带她离开人群,可穆四却并不愿离开,她紧紧拽着卫干勋的衣袖,脸上满是虑色,笨拙而又努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它怕,会痛,像,妘儿没有,干干,很怕。” 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凌乱的几乎听不出什么意思,然而卫干勋却是懂的,他明白她要说的是,那只猴子很害怕,它现在很痛,就像她在昏睡的时候看不见他一样,周围的一切都是冷的,她怕的发抖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穆四哀求的目光怯怯的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那只卷缩的猴子,卫干勋看着她固执的不愿离开,眼中满是对那只猴子的同情,不得已,唯有带她朝那个圆脸大汉走去。 圆脸大汉挥动鞭子的手突然被人抓住,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个长相气势皆不凡的男子,多年跑江湖识人的经验让他明白,面前的这个黑袍男子必不是他能得罪的,于是咧嘴一笑,识相的客气问道。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要指教的?咱们跑江湖的也就为讨口饭吃,有什么得罪的,小人先给您赔罪了。” 卫干勋目光漠然的瞥了他一眼,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淡淡道。 “这些你拿去,猴子我带走。” 圆脸大汉在看到那一叠银票的面额时,满是胡渣的嘴巴大张了起来,他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见到这么多银票,看样子少说也有上千,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猴子不猴子了,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点着,手指不断发抖的从卫干勋手中接过银票,有了这么多的银子,他以后哪还需要四处奔波的卖艺,在家当大老爷都成! 另一个大汉看到这,立马扔掉了手中盛赏钱的盘子,盘中铜钱洒了一地他也顾不得多看一眼,冲到圆脸大汉身边后,目露窃喜,二人兴奋的瓜分着银票,那只气息微弱的猴子则早已被他们遗忘在了脑后。 穆四眼带怜悯的看向那只卷缩在地上,痛的不住抽搐的猴子,拽着卫干勋走了过去。在她要蹲下抱起猴子时,卫干勋却先她一步弯下了腰,下一刻,猴子便被他一只手抱在了怀里,而另一只手则紧紧牵着穆四,朝来时的路走回。 穆四侧目望着卫干勋高大的身影,眼中是不加掩饰的信赖,嘴角轻扬,纯真的笑好似冬日里的雪花,洁白无瑕,荡涤人心。 回到酒楼以后,金戈等人早已在各自房中休息,卫干勋抱着猴子领着穆四出现在酒楼时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在众多食客的注视下,二人一猴从容不迫的上了二楼。 进到了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后,卫干勋将猴子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穆四在桌边坐下,一会皱眉,一会傻笑的看着猴子,过了好一会才匆忙起身,在卫干勋不解的目光中,端来房中之前备下的一盆水,拧了条帕子,小心翼翼的替猴子擦拭伤口,嘴中还不忘吹着气,好似这样就能减轻猴子的痛意一般。 卫干勋静静坐在穆四身旁,目光专注的看着穆四替猴子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很笨拙,但好在极为认真,一个午后的时间就在穆四缓慢的动作中流逝,这期间,卫干勋一直默默的看着,没有丝毫不耐烦,有时候或许只有经歷了才会明白,不是你脾气燥,也不是你没有耐心,而是那个值得你静坐一个午后都觉得满足的人还未出现。 小猴子身上的污血总算处理干净,穆四满意的将头转向卫干勋,笑弯的眸子似在寻要夸赞一般,这一眼,卫干勋记得极深,午后的暖阳下,这个让他割舍不掉的女子,笑靥如花,眼眸中都泛着点点星光。 夜幕很快降临,一天便这样过去,小猴子被安置在角落里养伤,卫干勋哄着穆四喝了些粥后,唤人进来将东西撤下。 穆四睡意朦胧,卫干勋熄了灯后,揽着她在怀中进了被子,屋中一片漆黑,唯有窗外一轮明月洒下点点银光,黑夜里,穆四的眸子比那银光更为明亮,她卷缩着身子紧紧依偎在卫干勋怀中,像迷路的孩子畏缩在避风港内。 卫干勋嘴角轻勾,一抹宠溺的弧度泛起,黑夜中无人知晓,他以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怀里,像拥着易碎的珍宝,心满意足的瞌上眼眸,鼻前嗅着她的沁香,一夜好眠。 二日一早,一行人用过早膳后,又踏上了前往大罗的路程,回程的路明显要比来时轻松,一路上卫干勋和穆四乘坐的马车内不时传来卫干勋压抑的怒吼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只猴子故作可怜的虚叫声,每每这时,穆四软糯的央求声便会跟着响起,任卫干勋被猴子惹出再大的怒火,也唯有自个认下,对着只不大的猴子总也奈何不得,而这只猴子似乎也精的有些过火,一路上不时撩拨着卫干勋的怒火,却在卫干勋忍不住要发作时,快速蹿到穆四怀中,摆出一副可怜兮兮,重伤要死的样子,偏穆四还对它极为爱惜,一个央求的眼神投来,卫干勋便没了言语。 (本章完) 第124章 阴魂不散的穆宸(1) 第124章 阴魂不散的穆宸(1) 这一日晌午,回大罗的路程已是过半,由金戈在前面带路,一众铁甲将士拥护着中间的一辆宽大马车稳稳前行,突然一声怒吼声自马车中传出,众人回了下目光,便又有条不紊的朝前行着,显然是对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了。 宽大舒适的马车内,卫干勋目露恼怒的瞪着缩在穆四怀中的那只猴子,玄黑色的衣袍上一片水泽清晰可见,铺着羊绒毯的底板上,倾斜着一个杯子,杯中茶水已空。 原是不久前卫干勋倒了杯茶递给穆四,谁知这猴子仗着有后台嚣张的很,伸了爪子就将茶水打翻,溢出的茶水大部分都溅到了卫干勋身上,这猴子不但没有一丝悔意,甚至还冲着他呲牙咧嘴的示威,待他一声低吼响起,还未来得及上手去抓时,它则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钻进了穆四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还委屈的蹭着穆四的手臂,俨然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穆四看到它这个样子,立马母爱泛滥,安抚的替它顺了毛发,眼带湿漉的看向卫干勋,糯糯的央求道。 “它小,不要欺负它。” 这数日的路程,卫干勋被这只猴子已经是不止一次的戏弄了,这次是决计不会姑息了它的,隐忍着怒火的声音对穆四哄道。 “妘儿乖,把猴子给我,你有一个儿子呢,咱们回了大罗就能团聚,这只猴子必须好好教训一下。” 穆四听着他的话,目光中有一瞬间的迷茫,看着小猴子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流露的可怜,穆四立马散了所有疑惑,坚定的拒绝道。 “不!不能打它!” 卫干勋坚挺的眉毛不由轻皱,看着那只缩在穆四怀里的猴子,怎么看都觉得它似乎是在示威,心中有些恼意,现在一只猴子都比他的地位高了,当初他是疯了才会把这只猴子买回来。 然而即便心里对猴子再愤然,卫干勋对穆四也只有哄着来。 “妘儿听话,我不会把它怎样的,只是看看而已。” 穆四闻言嘴角一撇,她虽有些痴傻,但卫干勋这瞎话编的委实是连鬼都骗不过,穆四自然不会上当,见卫干勋还是不愿放过她的猴子,干脆嘴巴一扁就哭了起来,声音之大,足已让马车外的众人听见,这下大家都不由侧了耳朵,心知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又要焦头烂额了。 果然,卫干勋一见穆四哭了,顿时就慌了神,哪还管的了什么收不收拾猴子,焦急的哄道。 “好好好,我不碰它了,你别哭,只要不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四听到他这样说,立马止住了哭声,低下头冲着猴子展颜一笑,好像在告诉它没事了一般。 卫干勋无奈摇头,对她,他再多的坚持与底线也只能一瞬间化为虚无。 只是那只猴子……就暂且让它得意几日。 经过数日的跋涉,大罗都城总算是显现在了眼前,马车在一众铁甲将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城中,穆宸一早就接到了消息,在旺财的看护下,已经在城门处等的有些时候了,一同跟来的还有黎太妃。 马车在穆宸等人身旁停下,卫干勋率先从车内下来,穆四抱着猴子跟在后面,在卫干勋的搀扶下,从马车上出来。 穆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他娘亲分开那么长时间,见娘亲真的好好的回来了,小短腿扑腾着奔了过去,抱着穆四的衣裙可劲的撒着娇。 “娘亲娘亲!宸儿好想你啊,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宸儿有多听话,坏爷爷都夸宸儿聪明呢!” 穆四目露笑意的看着抱住她不撒手的胖娃娃,脸上的亲近之意令卫干勋松了口气,还好她虽认不出宸儿,但却似乎很喜欢他,想来这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穆宸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娘亲,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娘亲见到他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小嘴一张就嚷嚷着。 “娘亲!你为什么不和宸儿说话啊?宸儿好想娘亲,娘亲都不想宸儿的吗?” 穆四疑惑的目光投向卫干勋,怀里的猴子缩着脖子,乌熘熘的眼珠子盯着穆宸直转悠。 卫干勋安抚的拍了拍穆四的手,弯腰拉过穆宸耐心解释着。 “娘亲刚醒过来,还不太认得你,以后宸儿要多陪娘亲说说话,这样她才能很快记起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 穆宸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小手抓着穆四的手,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说道。 “娘亲,你要快点记起宸儿,不然宸儿会很伤心的,宸儿以后有好吃的都分给娘亲,宸儿还会带娘亲一起玩,哦!对了,舅舅也回来了,灼儿也在,原本舅舅也要来的,但是外公和二舅舅也来了,所以舅舅去接他们了,娘亲,为什么我有这么多舅舅啊?还有三舅舅,但是三舅舅都不怎么来看宸儿,很久才能见一次呢。” 穆宸自顾自的说了一大串,穆四迷茫的看了他两眼,又将头转向卫干勋,任何不明白的事情,她总会下意识的去看卫干勋,似乎只有他的话她才能听懂一般。 “是你的父亲穆老将军,还有你的几个哥哥,他们来看你了,和宸儿一样,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卫干勋一一给穆四解释着。 穆宸期待的目光看向穆四,迫切的希望他的娘亲能立刻想起他来,可是穆四的目光却依旧茫然,显然是对卫干勋口中的人都还没有印象,穆宸黑亮的眼睛中不由升起一层失落,卫干勋的大手突然落在他的头顶,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脑袋,安慰道。 “没关系的,不要气馁,她总有一天会记起我们,我一直相信着,你也要相信,我们要对她有信心。” 穆宸抬头迎上他鼓励的目光,一张小脸上布满坚定。 “爹爹,这是我们的约定,娘亲一定会好的。” 穆四站在一边,目露困惑的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相互对视的两个人,皱着眉撇了下嘴角,又将注意力移回了小猴子身上。 卫干勋隐忍的目光投向那只犹自得意的猴子,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穆四怎么就对它上了心。 (本章完) 第125章 阴魂不散的穆宸(2) 第125章 阴魂不散的穆宸(2) 穆宸疑惑的随着卫干勋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娘亲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那只猴子身上,好像那猴子才是她儿子一般。 头一偏,穆宸盯着卫干勋问道。 “爹爹,那只猴子哪来的?” 卫干勋收回眸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捡来的,宸儿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吗,你娘亲现在已经完全被那只猴子霸佔了,你再不想办法把那猴子弄走,估计她就要认猴子儿子了。” 闻言,穆宸忿忿的瞪向穆四怀中的猴子,蹬着小短腿就去扯穆四的袖子,口中埋怨着。 “娘亲!它是只猴子!是猴子!哪里有宸儿可爱聪明!你干嘛总是抱它!以前宸儿让你抱,你还总说嫌累呢!” 穆四纠结的看了眼身前不断扭动的小娃娃,最后还是选择了抱着猴子,躲到卫干勋身后,无奈,卫干勋只得投给穆宸一个来日方长的目光。 一直站在一边看着的黎太妃这时走了过来,刚刚卫干勋对穆宸说的话她也算明白了个大概,敢情穆朝妘这一通折腾,还是没好利索啊,这命运也太过多磨了吧,当韩剧呐,还一波三折,也忒让人想仰天大骂了。 走到穆四身边,黎太妃先看了眼那只猴子,嗯,不错!还是个没见过的品种,毛色棕黄,两只耳朵是竖直的,耳朵上的毛还有些微卷,这估计是从哪做了个烫发回来的,要是搁在现代,光这一混搭就够格申请个国家特级保护动物了,小模样长得不赖,难怪能让穆朝妘护成这样。 黎太妃的目光从猴子身上收回,抬手在穆四眼前摆了两下,嬉笑道。 “我说小穆呀,你仔细瞅瞅认不认识我?你要知道哈,革命的进步都需要伟大的创举,什么样伟大的创举能比得上你认不出相公儿子,偏偏认出我这个太妃是吧?快仔细瞧瞧认不认得我?” 穆四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子,她的表情实在搞笑,惹得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黎太妃的脸上顿时一僵,悻悻撇了嘴角。 “真是的,认不出来也不要笑啊,你这样让我多尴尬,我可是太妃!辈分高的很……” 卫干勋左手拉着穆四,右手扯上穆宸,从黎太妃身前走过去,直接将她无视了,任由她一个人自顾自的长篇大论。 回到阔别数月的大罗皇宫后,卫干勋领着穆四和穆宸来到了永华殿,这是穆四初入宫时住的地方,后来她离开了他也一直吩咐人打扫着。 宫内的布置基本未变,还是她在时的样子,就连那两件小衣服也都整整齐齐的摆在床榻上,穆四的目光在看到两件小衣服时,有一瞬间的暖意,她脚步缓缓朝床榻边走去,手指轻抚过衣裳,回眸冲着卫干勋欣喜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 卫干勋同样笑着与她相视,那笑虽浅,却饱含了他对她经过时间积淀,而越发浓厚的爱意。 穆宸站在中间,傻傻的不知该干嘛,一会看看他爹,一会再看看他娘,心中不由刮起一阵凄凉的风,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 这时门边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扣上的门便被从外面推开,下一刻,一只浑身雪白,体型硕大的雪獒从外面迈着傲娇的步子走了进来,见到穆四后,长长的尾巴不住摇摆,狗腿的贴着穆四的衣裙来回磨蹭,穆四不明所以的盯着这只……大狗,疑惑的目光再次投向卫干勋。 这一次,不待卫干勋解释,穆宸率先嚷嚷了起来。 “娘亲!这是大妞,它很能吃的,你看它都把自己吃这么胖了,而且它还不乖,比宸儿差远了,娘亲不要理它。” 大妞掀动眼皮,聊赖的瞥了穆宸一眼,翘着尾巴傲娇的扭了头,那样子似乎是不太屑于去理穆宸。 一直攀在穆四身上的猴子在见到大妞后,呲牙咧嘴的冲它挑衅着,这下大妞不干了,好歹它也是百兽之王,什么时候一直猴子也能跟它作威作福了!更何况它虽不太满意穆四这个主人,但好歹也凑合了那么多年,感情还是有一点的,这个不长眼的猴子是哪蹿出来的? 动物之间的争斗显然就要比人直接些,看着猴子不顺眼,大妞伸了爪子就要去挠它,但猴子一向都是灵敏的一类,故此大妞抓挠了一阵子还硬是没碰到猴子的一根毛,卫干勋看到这,深觉把这猴子从穆四身边弄走的机会来了,于是乎便开口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妞是想和它交朋友,动物和动物更容易相处,你不如让它们相处相处。” 穆四对卫干勋的话一向信任,听他这样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紧抓着她胳膊不撒爪的猴子,递向了大妞。登时大妞的血盆大口上浮现出一抹阴险至极的弧度,抬起爪子状似友好的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在穆四担忧的目光中,一副良善的样子将猴子抓到了外面。一路轻飘飘的迈着步子,直到一棵歪脖子树下才停住爪子,将猴子放在地上,两只大眼睛里闪着光。锋利的爪子在地上抓出几道痕迹,两颗尖利的獠牙不时露出,一番威胁恐吓过后,那只不安分的猴子总算是老实了下来,回去的时候跟在大妞身后规规矩矩的,哪有之前半丝嚣张的样子,大妞再次傲娇的高昂了脖子,小样!百兽之王还治不了你了! 卫干勋原是在替穆四整理她乱掉的发丝,见大妞一副神气的样子来到屋内,身后跟着那只猴子,现在看来倒有些低眉顺眼的样子了。 卫干勋赞许的目光投向大妞,对着穆四温声笑道。 “你看,它们相处的很好,你以后要多让大妞带它出去,这样他的伤才能好的快一些。” 穆四在卫干勋温润的声音中笑弯了眉眼,然后突然前倾了身子,在卫干勋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亲吻了他的脸颊,很轻,很浅的一个吻,却让卫干勋如孩子般羞红了脸,穆四紧盯着他不断发红的耳朵,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喃喃道。 “红了!耳朵……害羞!” 穆宸撅着金鱼嘴,忿忿郁闷的看着将他无视的极为彻底的二人,大人总是这么无聊!还有,娘亲一向都只亲他的,怎么可以亲别人!虽然那个人是他爹,但是他心里还是很不爽啊! (本章完) 第126章 进击的穆二(1) 第126章 进击的穆二(1) 小短腿扑腾着朝穆四跑去,穆宸仰着脑袋气愤的喊到。 “娘亲!人家也要亲亲!你亲了爹爹也要亲人家!” 穆四眼中染上一层笑意,低下头,在穆宸肉嘟嘟的胖脸上吧唧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穆宸满肚子的忿忿便在这一个亲亲中烟消云散,金鱼嘴瞬间变成了鸭子嘴,傻笑着抱住穆四的手臂不住磨蹭,仔细看看,倒觉得和大妞之前的动作颇为相像。 卫干勋贪恋的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一个是他的妻,一个是他的子,她们都在他身边,这比什么都好,这一刻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了岁月静好的感慨,这一份迟来的温暖,他愿用一生去守护。 回到大罗已有数日,卫干勋每天除了陪着穆四外,就是处理之前几个月里积攒下来的朝务,他不在的几个月里,大罗由丞相和太师协同管理,大的乱子倒是没出多少,也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需要他过目一下,所以大多数的时间里,卫干勋还是会陪着穆四在宫中各处走走。 这一日天气晴好,风轻气爽,是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卫干勋替穆四加了件披风,便领着她来了太液池边乘船,这个时节,池中的荷花都已衰败殆尽,好在花枯了以后,池中的红鲤便显现了出来,乘船观看到的景色远远要比站在岸边看的要好。 雅致的画舫四面均是用淡青色轻纱做的帘幕,微风过处掀起帘幕一角,徐徐清风顺着这一角送进画舫中,穆四探头,舒服的眯上眼睛,嘴角上扬,恬静的样子,让卫干勋也不由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穆四的眼睛突然睁开,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笑意盈盈的看着卫干勋,语气带着孩子般的纯真。 “喜欢,干干。” 卫干勋微怔,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住,勐然将穆四紧紧搂在怀中,沉稳的声音中竟带了几许颤音。 “妘儿,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穆四清楚的感受到了卫干勋的变化,以为是她惹了他伤心,着急的目光投向他,笨拙焦急的更是说不清话。 “干干,不,伤心,错了,干干……” 穆四慌乱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呆愣的看着与她唇齿相融的男人,他的吻犹如狂风骤雨,一瞬间来得汹涌澎湃,却又夹杂着满心柔情,珍视贪恋的样子,让穆四不由自主的安下心来,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眼前的男人肆意吻着,这个吻倾注了他太多的感情,有遗失六年的悔意,有不知她生死时的无措,更有现在失而復得的感激,她是他独一无二的软肋,是他心甘情愿饮下的毒殇。 然而在这个情意高涨的时刻,岸边却遥遥传来穆宸唿喊的叫声。 “爹爹!娘亲是不是又被你拐跑了!” 卫干勋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懊恼,不得已的结束了这个吻,看着穆四红透的脸颊,他笑着将人揽在怀中,宠溺的说道。 “宸儿又来了,咱们要回去了。” 卫干勋是真不知道要个儿子是来讨债还是干嘛的,这几日但凡是他和穆四单独在一起时,穆宸便总是会突然冒出来,真不知道现在夫子都教的他什么,怎么就让他这样闲。 画舫调过头后很快来到了岸边,穆四在卫干勋的搀扶下上了岸,穆宸立马扑腾着小短腿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悠哉悠哉的大妞,以及眼神越发幽怨的小猴子。 如果说这几日卫干勋的日子过得叫风生水起,那么它的日子就委实有些可怜了,自从那天过后,穆四就极为放心的把它交给了大妞,再加上卫干勋不时的夸赞着它同大妞相处的多好多好,穆四就更是把心思从它身上全部收了回来,这下卫干勋高兴了,穆宸也高兴了,大妞更是高兴的一天到晚都翘着尾巴。 卫干勋高兴是因为总算不用再跟一只猴子争存在感,穆宸高兴是因为他娘亲总算不会把猴子当儿子宠了,而大妞,它高兴则高兴在身为百兽之王,它终于有了自己的跟班,这么多年的郁闷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媚呀! 他们是都高兴了,苦了的就是这只猴子,没有穆四罩着的日子里,它可谓是吃尽了苦头,首先是被那只体积大的吓人的白狗作威作福,不但拿他当跟班,还跟它抢吃的,可怜它一顿就那么两根香蕉,还得再被这只笨得冒烟的大白狗分走一根。再有就是这个看起来萌的冒泡的小孩子,每天‘强抱’它不说,竟然给它取了个名字,比大白狗的名字还要白痴。 “大黄,快过来!” 犹自还在感叹自己命运多磨的小猴,在听到穆宸的叫喊声时,两只竖起的耳朵不由打了个颤,‘大黄’这个名字它适应了好几天还是每次听到都会默默流下一把心酸泪。 大黄不甘不愿的来到穆宸身边,圆熘熘的两只大眼睛却是可怜兮兮的盯着穆四,卫干勋见此,立马警惕的拉着穆四转移她的视线。 “晚上想吃什么,让御膳房给你做些糯米糕怎么样?” 穆四拧着眉毛努力想了一下,一个干脆的‘好’字溢出嘴角,穆宸见此也跟着嚷嚷道。 “人家也要吃!还要肉丸子!还要桂花糕!还要枣泥饼!还要小笼蟹黄包!还要冰镇的酸梅汤!” 穆宸一样一样认真的数着,等他好不容易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卫干勋眉角隐隐跳动了两下,说道。 “你今天吃的还少?晚上只准喝一碗粥!” 听到这,穆宸肉嘟嘟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瞪着卫干勋就抱怨道。 “人家都被你饿瘦了!你太坏了!人家不让娘亲跟你玩了!” 卫干勋眼尾一挑,状似无意的问道。 “有这个时间想吃,看来昨日给你布置的《千字文》是都写完了,既然这样不如拿来给我看看,满意了就随你吃,不满意就再抄两遍。” 穆宸原本信誓旦旦的模样顿时蔫了,那个劳什子的《千字文》他是碰都没碰的好吗! 卫干勋满意的看着闭了嘴的穆宸,在穆四疑惑的眼神中杨了下眉毛,他头一次做这样幼稚的动作,惹得穆四一阵笑声,无形中他早已为她改变良多,往日的那个沉着冷静的卫帝,如今也只是一个宠爱妻子的普通男人。 (本章完) 第127章 进击的穆二(2) 第127章 进击的穆二(2) 卫干勋满意的看着闭了嘴的穆宸,在穆四疑惑的眼神中杨了下眉毛,他头一次做这样幼稚的动作,惹得穆四一阵笑声,无形中他早已为她改变良多,往日那个沉着冷静的卫帝,如今也只是一个宠爱妻子的普通男人。 “皇上和娘娘也是来踏秋的吗?臣妾是不是打搅了。” 这样和谐的场景下,贤妃突然响起的声音难免有些突兀,她是宫里的老人,也是为数不多的聪明人,当年的四妃如今也只剩下了她一个。 穆四在看到突然出现的贤妃时,目光中有着丝丝的不安,下意识的就躲在了卫干勋身后,卫干勋安抚的榄上她的肩,心中不由埋怨自己的疏忽,后宫里的女人面上看着再无害,心思也不会多单纯,穆四现在这个样子,他总有顾不来的时候,如果有人趁机想对她做些什么,依她的样子,哪里能应付的了。 心念至此,卫干勋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只是他现在不愿让穆四知道,这些人心间复杂的事,她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贤妃自入宫后有多久没出去过了。” 贤妃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斟酌着回道:“臣妾十五岁入宫,如今也有十多年没出过宫了。” 卫干勋目光微敛,沉默了片刻,漠然道:“你先退下吧。” 贤妃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乍听到卫干勋的话还有些未反应过来,目光中露出一丝犹疑,似乎是不明白卫干勋怎么会就这样让她退下,她不傻,穆朝妘是皇上现在捧在心尖的人,皇上总少不了要对她们这些后妃敲打一番,而她会主动过来,也只是为了表明一下心迹,以示她还会如往日一般做个透明人,刚刚皇上那一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是皇意难猜,贤妃也不会傻到去多问些什么,所以只得带着复杂的心思,依言退下。 晚间,卫干勋见穆四熟睡后,起身披了件衣裳出了永华殿。 殿外,峑福早已等待多时。 见了终于从殿内出来的卫干勋,峑福撇了嘴角,幽幽讽刺着。 “呦!您舍得出来啦?再耽搁会儿咱这把老骨头该直接埋土里了。” 卫干勋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找你来是有一件事,可能会有些难,但是必须要做到。” 峑福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冲着卫干勋抱怨道:“你养个后妃还得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月奉也是一个月不少的,我这从当年下了山后给你当牛做马的还不够?至今媳妇都没娶上呢!你说你这人损不损!这次又想让咱给你端什么屎盆子!” 峑福随时发作的牢骚,卫干勋早已适应,任他如何气愤,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事确实跟后妃有关,你既然这么看不惯她们,那这件事更要尽心办好。” “打住!我刚刚只是打个比方,后宫里的那帮女人咱可不敢招惹!”峑福一脸戒备的说道。 卫干勋自动无视掉峑福的辩解,不愠不火的继续说道:“遣散了后宫吧,愿意回家的就给送回家,不愿意的就送到佛堂,总之宫里不需要除她以外多余的女人。” 峑福这下是真的惊住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你来真的?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你也敢干!后宫三千佳丽是祖制,也是君主与众臣联系的纽带,你现在要一意孤行斩断这根带子,搞不好就会引起国家根基动摇。” “如果江山根基的稳固必须要依靠联姻,那它就根本不存在稳固一说,朕的天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卫干勋坚毅的话语在黑夜中犹显清晰,峑福无奈的摇着头,虽已猜到原因,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这次也是为了她?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底线,但凡是与她有关的事,你哪有底线可言。” 卫干勋漠然的目光投向夜空,清浅的声音中带着丝冷硬。 “杀手没有眼泪,王者只能独自举杯。曾经朕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或许你也会懂,高处不胜寒哪比得携一人终老。” 峑福认命般的叹了声气,妥协着。 “感情这个事,你自己陷进去就行了,我做我的宦官,咱俩谁也不碍着谁,就这一件事是吧?我可回去了,大晚上也不让人安生……” 在卫干勋的默许下,峑福转身出了永华殿,嘴中还不断念叨些什么,只是距离隔的有些远,卫干勋听不太清,也没有那个听的闲致。 几日后,大罗皇帝遣散后宫的消息传遍列国,各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无一不惊的目瞪口呆,大罗这些年可竟出么蛾子,现在闹的又是哪一出啊?后宫都废了,这还有啥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外界言论何其之多,然这件事情的主导者却似乎丝毫不在意,每日除了陪穆四就是处理些国务琐事,再不然就是拎着穆宸拷问些先生教过的东西,这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穆老将军在数日前就已被穆朝靖从西垂接来了都城,跟着来得还有穆家老二穆朝捷,按穆西华的意思其实是想把穆二留在西垂看守的,但是这次穆二倔脾气上来了,非说自己这么多年见妹妹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再不让见,就再也不见了,无奈穆西华只得带着穆二一起上了路。 到了京都后,穆西华与穆二是在酒楼中住下的,卫干勋遣散后宫的事,他们也从不少酒客口中听说了,要说之前他们对卫干勋还有些怨言的话,那么通过近期发生的事,对卫干勋他们也是打心底里认可了的,不论是之前他对穆四的不离不弃,还是后来的真心相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世上能为了一个女人倾其所有的男人不多,卫干勋这个皇帝做到了,并且还做的比任何人都好,这一点足已让他们这些杀场上戎马半生的人认可。穆四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都没有放弃,换做是谁即便能坚持也是会忍不住失落的,但是卫干勋却没有,这让他们这些做父亲做哥哥的都不由有些动容。 时至秋末,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枯黄,遍地落叶,不久前还姹紫嫣红的帝都,如今也鲜有翠色,这个时节本不适合出游,但城内画园中的菊花开得甚好,近些年里都不曾开的如今年这般茂盛。画园中的花匠在年前培育出了新品菊花,这会竟开的艳压群芳。 (本章完) 第128章 进击的穆二(3) 第128章 进击的穆二(3) 菊花多为黄,白之色,然新菊却培育出了红色蓝色等,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一朵墨黑菊花,这一朵花不光颜色浓重,花身更是大于其他众花,在一群竞相开放的菊花中显得鹤立鸡群,这一奇花也引得不少百姓纷纷从各地赶往京都,只为一睹墨菊风采。 一时间画园中人潮攒动,不论是王孙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跻身于此,也算得几年间难得的盛世,同时折射出的也是大罗的繁荣和平。一个国家的百姓如果饱受战乱饥荒,活命都成问题的话,那他们也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赏花观菊。 宫中虽好却比不得外界多彩,卫干勋这些日子带着穆四已经将宫中各处角落都走了个遍,画园中的盛况他也有所耳闻,于是选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就打算带穆四和穆宸出宫去画园中瞧瞧,考虑到穆老将军在宫外安置,想见女儿也多有不便,索性就遣了旺财往穆西华住下的酒楼跑了一趟,打算趁这个机会大家同游一番。 这下穆宸是高兴坏了,天天被老先生揪着耳朵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耳朵都快跟大黄一样了。 卫干勋的大发慈悲让穆宸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天未亮就火急火燎的冲到永华殿,这会儿卫干勋和穆四都还没有起身,穆宸喳喳唿唿的往床上一趴,圆滚滚的身子压的卫干勋一声闷哼,因怕吵到穆四,所以轻掀了被子后,怒气腾腾的提着穆宸的领子朝外走去。 一路上穆宸缩着脖子,扑腾着小短腿,忿忿喊道。 “夫子说了!大丈夫动口不动手!你不能打我!” 卫干勋看了眼手中不住挣扎的穆宸,语调平缓道。 “我不打你,就是送你回去把欠下的功课补上,听夫子说,你这些日子似乎兴奋的很,太庙里的画卷都给烧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嗯?” 穆宸心虚的吐了吐舌头,果然天下所有的夫子都是守不住秘密的,他前脚干的事,后脚就有人打小报告,不过这个时候穆宸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抱怨,好不容易能出宫,他可不想被留下,于是很识时务的讨好道。 “爹爹,我错了,下次一定好好听夫子的话!爹爹带人家一起出去玩吧,人家很久没见外公了,还有灼儿,我是哥哥她是妹妹,娘亲说了哥哥要保护妹妹,人家得见到灼儿才能保护她呀!” 卫干勋停下脚步,穆宸的脚总算着了地,只是这次他不敢嚣张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卫干勋好笑的看着难得老实一次的穆宸,眼角微调。 “行了,你的话也只能听听,去屋里老实等着,不许闹腾。” 穆宸一听到这,一张包子脸立马笑成了大饼脸,眯起的眼睛与穆四的如出一辙。 一大一小再回到永华殿时,穆四已经起了身,在小宫女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在桌边安静的坐着。 穆宸迈着短腿扑到穆四怀里,喜滋滋的说着。 “娘亲,咱们要出宫去玩啦!你高不高兴!” 穆四笑意嫣然,蕴满暖意的目光投向卫干勋。 她没有说话,卫干勋却能从她的眸中感受到她的开心与信赖。 殿外的马车已早早备好,用过早膳以后,刚要带着穆四和穆宸上马车出宫,峑福那边急匆匆的跑来,说是朝中出了点急事,需要他过去处理一番,恰好穆家老二穆朝捷先一步进了宫,说是受了穆老将军委派来接人,于是卫干勋就让穆朝捷带着穆四和穆宸先出宫,待他处理完政务后再去寻她们。 穆朝捷没有多说什么,应下后,带着四妹和侄子就上了马车。 车夫驾驭马车的技巧极高,马车行的很平稳,一路上几乎没有多少颠簸,车厢内,穆四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眸光温婉的盯着手中拿着的玉佩,这是走时卫干勋给她的,她一直攥在手中,不曾松开一刻。 穆宸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矮几上的杯盏,转动的眼珠不时瞥向一直盯着他娘亲看的穆朝捷。 穆朝捷此刻没空去管他的小侄子,看着安静不语的穆四,他的眼中露出点点纠结,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带相信穆四会有这么,这么,这么大家闺秀的时候。以前的四妹是啥样?那彪悍的是他都自愧不如,走哪都是前唿后拥的一大帮将士跟着,每每进了酒楼,都跟土匪过境一般,但凡是好酒都给人搜刮的一滴不剩,弄的酒家们每次听到穆四将军来了后,都火急火燎的把店里好酒藏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关了店门,等穆四等人走了才又开张。 那时的穆四怎么看都像是投错了女胎一般,平日里也时常同他打闹,有时为了一件极小的事两人都能打起来,年少轻狂的他对这个妹妹自然是怎么看都厌恶的,常常是恶言相向,但是又不愿别的人对她不好,但凡是有人让她受了委屈,他都会第一个站出来替她出头,然后再继续对她冷嘲热讽,而他这个四妹也是丝毫亏都不肯吃的,反驳的话语时常让他暴跳如雷,可是却奈何不得她,二人自小一起习武,在武艺上算是不分上下,所以再激烈的打斗也是以二人的虚脱无力结束。 而今,穆四这个样子他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纠结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那个,穆小四,你记不记得我?我是你二哥,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太讨喜,虽然你以前也不怎么地,但是我习惯了,你还是抓紧好起来吧,你这一路上就盯着那块破玉看,又不能吃不能喝,有什么可看的。” 穆四微抬了眸子,目光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不是,破玉,好,是干干。” 一路行了这么久,穆四第一次开口,穆朝捷不由多看了那块玉两眼,羊脂的玉佩,色泽呈乳白,材质不错,除此外也没有别的特殊之处,可穆四却这般珍视,这倒挑起了穆朝捷的好奇,商量的口吻跟穆四说道。 “把你手里的玉拿来给二哥瞧瞧怎样?看一下就就还给你,二哥保证!” 穆四一把将玉佩攥紧,戒备的瞪着穆二道。 (本章完) 第129章 我好想你(1) 第129章 我好想你(1) “不给!是干干!不给!” 穆朝捷看她这副防贼的样子,嘴角一撇,哼哼道。 “小气!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咱们娘死的早,想来你也没印象,可好歹我也是从小带着你混的!我长的像土匪还是怎的!还能硬抢了你的东西不成!小没良心的,白罩着你那么多年了。” 穆四听他这样说,眼底破天荒的露出一丝鄙夷,扭了脖子道。 “不要……脸!白痴!” 这下可把穆二惹火了,双眼怒气腾腾的就要发作,但是在看到穆四清澈无畏的目光后,又不得不收了气性,沮丧的抓着头发,怒叱道。 “小爷是看在你现在有病的份上,才大发慈悲放过你,这一笔先记上,等你好了咱们再好好算算!” 穆四极为不屑的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盯着手里的玉佩,直接将之无视了,这下可把穆二气的够呛,偏偏还不能把人怎么样,索性一扭头冲着旁边摆弄茶盏的穆宸怒道。 “小胖子!老实坐好不许动!不然就把你卖了!” 穆宸肉嘟嘟的小胖手重重的在矮几上拍了一下,这一下确实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痛的穆宸包子脸顿时皱了起来,捧着手在嘴边不住呵气的样子,引来穆二一阵大笑。 “你个小胖子怎么和你娘一个样呢,她以前就跟你一个傻样,哈哈哈哈!” 穆宸一向不乐意别人说他胖,可他这个二舅舅不光说他胖,还说的这样明目张胆,这是很打击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的好吗!小嘴一撇,大喊道。 “我不是小胖子!你才是!你是大胖子!” 话音未落,穆二大的手便不客气的拧上了穆宸的耳朵,穆四那样的他也就不计较了,可这个小东西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了。穆二拧着穆宸的耳朵将他拽到身前,咬牙切齿道。 “我嘞个暴脾气!你个小胖子看清楚了!小爷长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求着小爷娶的姑娘能从西垂排到京都!哪里胖了!你看看你都快长成个球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得亏你爹银子多粮食也多!不然哪养的起你啊!” 穆宸两手扑腾着去拯救自己的耳朵,嘴上毫不示弱的大声反驳着。 “才不是呢!娘亲以前说过你最自恋了!娘亲还说哪个漂亮姐姐眼瞎了才会嫁你!” “哎呦我去!你还挺有烈骨的,宁死不屈是不是?你娘说的!你娘从小到大那句话不是损小爷的!今儿小爷还偏得好好治治你!”穆二手下加重了力道,大手移到穆宸脸上不住揉捏,好好一张包子脸顿时就变了样。 “娘亲还说你是个小心眼!就爱欺负人!我要去告诉爹爹!” “嘿呦!小胖子!学会告状了是吧?你娘都是被小爷打出来的,你还不能打啦!” 说罢,又是照着穆宸的屁股重重落了一巴掌,这下穆宸也不跟他多说了,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只是偏偏一滴眼泪都没落下,惹得穆四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显然是到了地方,车外穆西华听到穆宸哭嚎的叫声,洪钟般的怒吼顿时响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把老子外孙怎么了!你个混帐东西给老子滚出来!” 马车内的穆二哆嗦了一下,手上一松,穆宸挣脱下来跳到穆四身边,目光得意的瞪着穆二,嘴上也不闲着,隐约比刚才的嚎叫声还大了些,马车外穆西华咆哮的声音再次响起。 “穆朝捷给老子滚出来!你是不是又欺负宸儿了!皮痒痒了是吧!” 马车帘子被掀开,穆二磨蹭着跳下来,尽量与他爹保持一定的距离,提防的样子惹得穆西华弯腰就要脱鞋去抽他,穆二看到这急了,摆手就喊道。 “别别别!别动手啊爹!大街上都是人呢,这要是让看到了,您儿子还怎么娶媳妇!再说了你这个时候脱鞋多不好了,满大街的小姑娘呢,您想给我找小娘也得问问人姑娘愿不愿意!” 穆西华闻此,脸色气的发黑,指着穆二就骂道。 “你个操蛋玩意!老子的玩笑也敢开!你给我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作势就要夺车夫手里的鞭子,穆二赶忙上前拦着,求饶道。 “爹,四妹出来了,您动手不得吓着她,快消消气!” 穆西华看向马车,就见穆四正掀着帘子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穆宸则挤在穆四身边笑得一脸开怀。看到这,穆二可算来了底气,指着穆宸笑得灿烂的小脸跟穆西华委屈道。 “爹您看到了吧!我可没欺负这小崽子,是他自己在那瞎嚎呢!您这暴脾气得改改,不能老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呀!我可是您亲儿子!” 穆西华最见不得穆二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哼!这一次就饶过你小子,下次再欺负我孙儿,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爹!您怎么就不讲理呢!明明是那小兔崽子瞎哼哼,我碰都没碰着他!”穆二犹自愤愤不平道。 听到这穆宸来精神了,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穆西华,伸着耳朵委屈道。 “外公,二舅舅说谎,你看宸儿的耳朵现在还疼呢,都是二舅舅刚才揪的!” 穆西华顺着穆宸的小耳朵看过去,见上面果然通红一片,怒气的目光狠狠瞪了穆二一眼。穆二被瞪的缩了脖子,眼带威胁的看着穆宸,而回给他的却是穆宸极为不屑的白眼,那架势,那姿态,可不就跟以前的穆四如出一辙吗。 穆西华亲自动手将穆宸抱下马车后,又回头看向穆四,这个女儿他打心底心疼,如今这个样子更是让他内疚自责的无以复加,多少次都在暗暗埋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看着面前眼眶有些湿润的老人,穆四牵起嘴角笑意盈盈,笨拙却努力的说着,“不,哭……我很,好。” 穆西华不着痕迹的抹掉眼角的泪滴,爽朗的笑声叠起脸上不少皱纹,牵动着两鬓的白发犹为显眼,刻意放大的声音却掩不住里面的丝丝颤意。 (本章完) 第130章 我好想你(2) 第130章 我好想你(2) “爹没哭,爹知道你现在很好,爹替你高兴,走咱们去画园逛逛。” 说罢,抬起手递向穆四。 穆四眼眸笑得微弯,似乎十分高兴,扶着她爹的手下了马车,正巧这时穆朝靖带着灼儿也赶到了。 穆宸和灼儿这两个孩子虽然平日里吵吵闹闹,但是彼此也算是唯一的伙伴,几日不见还是有些想念的。 见到穆宸后,灼儿手里举着两只竹编的麻雀,遥遥冲穆宸喊道,“穆宸!快看我给你买的!是竹子做的哦!” 穆宸听到这,立马迈着小短腿朝灼儿跑去,灼儿将两只麻雀中的一只递给穆宸,自夸着。 “告诉你啊,这两只都是我挑的,是最最好看的!分给你一只,不许弄丢了哦!” 穆宸点头,笑得一脸傻相。 “嗯嗯!等我带回去给养起来,然后它就可以和大黄一起玩了。” “笨蛋!这是竹子做的,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也不能唿吸,只能睡觉。”灼儿一脸嫌弃的说道。 穆宸挠了挠脑门,不耐烦的嚷嚷着。 “那就给大黄当玩具!我是大人了,不能玩小孩子的东西,它还小,可以玩。” 灼儿皱眉,疑惑道。 “大黄是谁?” 见灼儿问大黄,穆宸高兴了,得意洋洋的跟灼儿说起了那只让卫干勋颇为反感的猴子。 “大黄是娘亲带回来的猴子,小小的很好玩!就是太能吃了,比我吃的还多,一顿要吃好多好多香蕉!” “猴子!真的有猴子吗?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灼儿一脸羡慕的样子,语气中难掩兴奋。 看到灼儿这个样子,穆宸感到非常有成就感,憨憨一笑,大气的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我们回去以后,现在要听外公的话,去里面看花。” 穆西华喜爱的目光投向穆宸,语气中不乏骄傲的赞许。 “嗯!好孩子!走,外公带你们进去。” 说着,一手牵着穆宸,一手牵着灼儿,带头朝画园内走去,穆二和穆朝靖护着穆四走在后面,一路上不时传出些穆宸同灼儿拌嘴的笑语,期间还夹杂着穆西华朗健的笑声。 园中的小道阡陌交杂,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镶嵌在上面,透过鞋底咯的人脚底发痒。 几条小道交错而空出的一片片空地上,纷纷被筑起了形状不均的花坛,花坛里面的菊花正是繁盛之时,有袅娜的开着的,也有羞涩的打着朵儿的,但大部分都是花苞尽绽,开出一大朵嫩菊,密密的一片,好不热闹。 几人一路沿着小径边走边谈笑,不少菊花都开的很讨喜,不过这些却都不是游人们观赏的重点,这样花开的固然好看,但它们的颜色非黄既白,没有多少出挑的,所以这一个园子里驻足的游人不多,大家都纷纷朝着园子尽头的一个拱门走去,穆家的几人见此,在穆西华的带头下也朝着那行去,穿过拱门后,里面的景色着实让人惊艳,满园都是姹紫嫣红的菊花,颜色艳丽的不输夏日牡丹,散发出的怡人香味沁人心脾,然让人震惊的却还不止于此。色彩斑斓的群花中间,一株硕大的墨黑菊花显得鹤立鸡群,这一朵菊花无论是从色泽上还是样貌上都要比其他的菊花抢眼,让人不由想到何谓艳压群芳,一枝独秀。 几人朝着墨菊走去,越是靠近游人便越是拥挤,穆西华紧紧牵着两个孙儿,穆四则被穆二和穆朝靖护在中间,这时前方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叹。 “太神奇了!世间竟有这般精致的黑蝶!定是被这墨菊引开的!” 围在后面没有挤上去的人群,听到这声惊叹后纷纷眼带好奇的拼命朝前挤去,黑蝴蝶世间少见,大家竞相拥挤着也想上前去看一眼。 后面的游人一挤上来,前面的游人退无可退只能被推着往前挤,大家你推一把,我拥一下,场面混乱至极,穆家的几个人被挤的四散开来,穆西华干脆直接将穆宸和灼儿抱了起来,以免他们被人群冲散,另一边穆二和穆朝靖齐力将穆四护在中间,可是两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抵不过一群人的躁动,推搡间难免会碰到穆四,看着周围密密的人群,穆四害怕的捂住耳朵,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焦急的从怀里掏出那枚在幻境中就已经有了裂痕的玉佩,见它还在,急切的表情才有一丝放松,可就在此时,旁边的游人被拥的站立不稳,勐的朝穆四推了一把,穆四攥在手心的玉佩顿时掉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几块。 穆四的眸光有一瞬间的迷茫,继而浮上丝丝惧意,不顾周围拥挤的人群,急急蹲在地上用手慌忙的将玉佩拼合起来,可是无论她怎样尝试,玉佩都已非完璧,一次次的拿起,一次次的碎落,终于,穆四悲切中夹杂着害怕的哭声响起,哀凄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这个蹲在地上的女子捧着几块碎玉哭的肝肠寸断,拥乱的人群不禁停下动作,纷纷不明所以的看向哭的仿佛被遗弃的穆四。 穆二之前被人群冲散,听到穆四的哭声后立刻循着声音挤了过来,在看到穆四蹲在地上哭泣的样子后,双眼顿时凝聚起了暴怒,冲着围观的众人大吼道,“他妈的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老子妹妹要是出了事,你们这群人就都别想好好从这园子里出去!” 穆二的样子凶狠的像是要杀人,游人们不禁有些胆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纷纷散开了去,穆朝靖和穆西华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看着穆四这个样子,穆西华怒声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的吗!” 穆四这个样子,穆二的心情也不是多好,听他爹这样问,呛声回道,“我怎么知道,来时就这样了,该不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穆西华双目一瞪,训斥道,“兔崽子!两个人看着都能给弄成这样!” 穆二理亏,不再辩解,忿忿低下了头,当时人那么多,他心有余也力不足啊,再说穆四这个样子,他的担心不比任何人少。 穆宸看穆四哭的这样伤心,以为他娘亲又要不好了,吓得也跟着一起哭,顿时,满园子里就余下穆宸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声了。 (本章完) 第131章 我好想你(3) 第131章 我好想你(3) 穆二烦躁的走上前拎起穆宸衣领,凶狠狠的威胁着,“你个小胖子给小爷闭嘴!你娘还没哄好呢,你瞎凑什么热闹。” 穆二这番威胁不但没有让穆宸止住哭声,反而还激起了他更大的嚎叫声,但穆宸这孩子怪就怪在他不管嚎的声音多大,眼里都不带落下一滴泪珠的,说好听点那叫哭的不认真,说难听点那还真是凑热闹瞎嚎的。 不过即便是没有眼泪,穆西华也是极为心疼的,照着穆二脑袋上就是一下,痛得穆二抱头气愤的喊道,“爹你干啥呀!我是不是您亲儿子!打傻了你可别后悔!” “你个混小子!一边站好!妘儿什么时候不哭,你什么时候再动!” 穆二面露忿然,狠狠瞪了穆宸一眼,径自走到一边站好,眼中满是郁结。 穆西华训斥穆二的时候,穆朝靖走到穆四身边蹲下,关切问道,“四妹你怎么了?是伤到了还是害怕?” 穆四哭声依旧不减,带着浓浓的鼻音颤声道,“干干,碎了,不见了,又是,一个人,干干,不要了。” 她的话说得根本没有逻辑可寻,散乱的让人辨不明意思,穆朝靖语带疑惑的又问道,“四妹你说清楚点,什么不见了?碎了?是玉碎了吗?没关系,大哥可以再给你找个一摸一样的。” 穆四摇头,啜泣得语不成声,“是……干干……不要……别的……要干干……呜呜呜!” 穆朝靖依旧没有听懂穆四在说什么,眉头担忧的皱起,正想再开口劝劝,一片玄黑色衣角映入眼中,穆朝靖抬头,来人正是处理完朝政匆匆赶来的卫干勋。 穆朝靖自觉起身退到一边,将地方让给卫干勋。 缓缓蹲下身,卫干勋温厚的手掌安抚的握上穆四的手,她的手一直紧攥着碎玉,因为太过用力,手心里已经渗出点点血珠,卫干勋轻轻将玉的碎片拿出,又从衣襟里抽出一方帕子,动作轻缓而小心的替穆四包扎手掌。 穆四的哭声早已在看到卫干勋的一刻止住,眸中是掩不住的喜悦,好似迷路的人儿望见家的灯火一般。 卫干勋轻笑的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声音温浅带着丝丝暖意。 “妘儿永远都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不会离开,玉佩碎了就不要了,它代表不了什么的,让你戴着它,是希望它能佑你平安,如果不能的话,那碎了也是好的。它不是我,我在你身边,一颗心要比它坚固,心永远不会碎掉,心会一直为你跳动,心会因你的开心而愉悦,因你的伤心而痛苦,心是我放在你身上的,你只要把它护好就可以了,别的都是无所谓的,知道吗?” 穆四抬起脑袋,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卫干勋,良久,清晰的声音连贯而出。 “刚才我以为差点又要离开你了。” 卫干勋僵了一下,目光中盈满了震惊,继而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一把抱过穆四,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犹疑。 “你记起了是吗?你好了对不对?” 穆四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任由这个男人将她紧扣在怀中,他力气大的令她手臂一阵痛意,似要把她融入骨血一般。 她似感觉不到痛意,贴在他胸膛的小脸上漾起一抹明媚笑意,似拨开乌云的太阳。 “如果刚刚你没有出现,我可能一直不会醒过来。” 玉碎的那一刻,穆四心间的那一方天地也跟着坍塌殆尽,在她眼里,碎的不是一块玉,而是她一生都舍不掉的羁绊,无边的黑将她淹没,在她的世界最后一丝光亮也要消散无踪的时候,他来了,他说她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他说他一直都在,他将她从玉碎的梦魇中拉出,告诉她真正需要护住的,是他放在她身上的心,那一刻,一直囚困着她的漆黑天地轰然倾塌了,他的眉眼,他的死生不弃,她清楚记得。他每夜的诉说,以及梦中轻缓的替她抚平眉梢……她一一记得如深刻骨髓。 痴傻时,第一眼见到的是他,那时迷茫的她想,这个人一定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也要对他很好,只是那时的她还很笨拙,只能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出对他的喜欢,然他却每次都笑得满足,好像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一样。 清醒后,第一眼见到的依旧是他,那一瞬间她有满腹的思念想跟他倾诉,可最后道出口的也只有短短的一句庆幸,还好她醒过来了,还好她没有再次离开他的世界。她真的没有勇气再去感受一遍他的痛,是要多坚强的人才能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咬牙坚持。又要多固执的人才能在没有任何光亮的时候,坎坷前行。 她怕了,怕她的世界再次没有他,只因她已习惯他以保护的姿态紧榄她时的安心。 她心疼他,心疼他固执的坚持,心疼他斩断一切荆棘,在他的世界里,为她搭建起一座坚固的城墙。 很久以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他这样割舍不断,以前她总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京都里令四邦敬仰的卫帝,而她是边疆西垂一个心中只有战场将士的小将军,她一直都在随性过好自己的生活,清酒一碗赴沙场,恣意潇洒为女子。 若不是那一纸诏书,她恐怕永远都不会与他相逢,在她的心里,他们的结合是迫于形式,所以她从不将一颗心展露在他的眼前,她只想过好她的生活,彼此互不打扰,一世安好。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她却渐渐沦陷了一颗心,唯一的一次袒露却是以封心而终,她假死出宫,抛下对他的一切痴想。 重逢后,他对她百般冷漠,她强迫自己不去伤怀,可那一晚他暴怒的控诉,问她的心在哪里,她眼中泛起波澜,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说不管多恨都感谢她还活着,那时她还不懂他的爱有多厚重,而如今,她明白了世上有一份专属于穆朝妘的宠溺,这份宠溺叫卫干勋。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我们不吵架,不猜疑,不伤心,我们再也不要让彼此难过了好不好。”穆四紧闭着双眼,全心感受着这一刻的满足。 (本章完) 第132章 闲来无事说个媒(1) 第132章 闲来无事说个媒(1) 卫干勋略带青涩胡渣的下巴,在穆四额头上轻轻磨蹭着,温浅的声音自头顶传出。 “当然不会分开,你现在不光是待罪之身,还欠了救命之恩,这辈子都还不完的,你还想跑哪去。” 穆四轻笑,清浅的话语令卫干勋嘴角的笑愈发上扬。 “哪也不想跑,只想在你身边,不管是哪里,只要有你,我都不怕。” 穆西华同穆朝靖站在一起,深陷的眼窝中略有湿意,他的女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经歷了这么多的磨难,她总算等到她的良人。 穆朝捷别扭的把头转向一边,他最见不得别人生离死别的样子,总觉得太磨叽,要死就死,要活就活,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忒矫情,可这一次他却收敛了所有不屑,平日里总是斜眼讽人的眼睛,此时也浮上了一层庆幸与感动。他可能算不上一个好哥哥,他总是跟穆四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甚至大打出手,这一刻竟突然有些后悔了,也有一丝想做好哥哥的觉悟,但穆二说话做事向来是三分钟热度,这一丝觉悟也是不知能持续多久的。 卫干勋拥着穆四从地上站起,二人走到穆西华跟前停下,卫干勋郑重说道。 “卫干勋把妘儿好好给您送回来了!” 穆西华欣慰的点头,弓腰敬道。 “老臣谢皇上。” “您这是做什么,妘儿是卫某之妻,您是卫某岳父,在这没有君臣之别。”卫干勋侧开一步躲掉穆西华弓腰一礼。 穆西华对卫干勋谦谨的态度十分满意,爽朗笑道。 “好好好!我穆西华的女婿自然是万中挑一的。” 一旁的穆宸早就憋不住了,小短腿一蹬勐的抱住穆四,仰着脸兴奋的嚷嚷着。 “娘亲娘亲!你认得宸儿了吗?宸儿好想娘亲啊!” 穆四宠爱的抱住个头似乎长高了些的穆宸,大口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意盈盈的问道。 “娘亲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话?” “嗯!有的有的!宸儿一直都很听话,听夫子的话,听财叔的话,听外公的话,听舅舅的话,也听爹爹的话!”穆宸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掰着手指认真想着他能记起的所有人。 穆二听到这,鄙夷的目光瞥向穆宸,揭短道。 “你个小胖子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听话?你不掀房顶都算是好的了,还听话呢。” “胡说!我才没有呢!”穆宸不服气的扬起小脑袋,对穆二的话显然是十分气愤。 穆西华一个眼风瞪住了还要出声的穆二,训斥道。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跟个小孩子计较,老子都替你丢人!” 穆二扬眉,争辩道。 “他一个小屁孩都敢跟我没大没小的,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带兵打仗!” “你闭嘴吧!一边继续站着去。”穆西华也懒得跟穆二再多说什么,他这个儿子就是性子野,欠教训。 老爹发话,穆二心中再不愿意也只得在一边老老实实站着,不然那军法一出,他没个十天半月是下不了床的。 穆宸这下更是得意了,一脸崇拜的看着穆西华,眼睛眯成一条缝,喜滋滋的笑道。 “外公最好了!外公是最大的英雄!二舅舅这么坏都被外公打倒了!” 穆西华爽朗的笑声再次传出,他现在儿女安好,又有孙儿孙女,这辈子也算无憾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大家的笑语中度过,日头西斜,带着秋意的冷风阵阵袭来,画园中的游客纷纷踏上了回程的路,卫干勋见天色不早,同穆四告别穆家几人后,带着穆宸乘车回了皇宫。 月上中天,永华殿内灯火昏黄,宽大舒适的床榻上,卫干勋拥着穆四靠在床边,跳动的烛光渲染出一层暧昧的颜色,穆四脸色微红,脑袋一直低垂着。以前她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很自然的与他相拥,而此刻,她清楚的感受到卫干勋沉稳的心跳,他的臂膊有力的锁在她的腰间,唿出的气息浅浅拂过耳畔,撩拨起一串麻麻的触感,她不禁缩头,惹来他一阵沉沉笑意,低沉的声音响起,如醇厚老酒一般。 “怎么发现你醒过来以后倒不怎么听话了。” 穆四怒嗔的瞥了他一眼,羞愤道。 “你还说!伪君子!趁着我那会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你……” 说到这,穆四脸色已是红的通透,她指的自然是在太液池画舫上的那次,只是她在男女亲密的事上实在脸皮太薄,所以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卫干勋的笑声愈发张扬,眼角微挑,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怎样?说我是伪君子,我有趁人之危吗?哦!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一次?” 穆四在这种事上实在羞于争辩,但是又不愿让卫干勋得意,于是小手一抬,狠狠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下,卫干勋眉角挑动,勐然翻身将穆四压在身下,邪笑的样子与平时的沉稳甚为不符。 “白天在画园的时候不是很好吗,那番话说的让我很感动啊,怎么现在这样害羞了呢?” “我那会刚醒,脑子还没转过来。”穆四小声的辩解着,心里却早已悔到肠子都青了,她那会煽情个什么劲啊!现在想想都忍不住立马有个地缝钻进去,脑子中还在不住冒着问号,那些话真的是她说的吗?她说话向来浅显直接,哪里会这样文绉绉,酸熘熘! 她的脸越来越红,卫干勋眸中的神色也跟着加深,有什么在叫嚣着喷薄涌出,那是他对她满腔的情意,这辈子都不可能斩断的一份牵挂。他的头渐渐压下,薄唇轻覆,无比怜惜的与她相贴。这一刻,穆四丢掉一切矜持,如水的眸光看向他,白如美玉的手臂主动榄上他的后背…… 月光清明,夜色撩人,晚归的鸟儿略过那一片黑幕,身影渐渐隐去,留下的,唯有一份夜的宁静。 时至初冬,天气比往年要冷的多,室外刺骨的寒风阵阵刮过,往往要深冬才会降下的大雪,这时便已早早降下,纷纷扬扬的雪在天地间飘飞,很快,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雪白。这样大的雪,在京都是少见的。京都的冬总是让人想到阴冷,它不会像西垂那里冷的痛快。 (本章完) 第133章 闲来无事说个媒(2) 第133章 闲来无事说个媒(2) 此时的大雪已经停下,穆四坐在永华殿院中的石桌旁,桌上一坛梨花酿,两盏青瓷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石桌的另一边,黎太妃裹着从穆四床上硬抢来的锦被,被子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唯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穆四努力憋着抽搐的嘴角,目光尽量不停留在黎太妃的身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紧接着又为自己倒满一杯。黎太妃带着浓重鼻音的话语突然响起。 “我说,你现在也算是一国之母了,那个见酒就停不下口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好东西留着孝敬我们这些老人家成不成。” 穆四尚未咽下的一口酒顿时喷洒而出,坐在她对面的黎太妃身形僵硬,目带震怒的看着穆四,头发上一颗水珠蜿蜒而下,正是刚刚穆四喷出的酒水溅上的。 深知黎太妃是什么暴脾气,穆四赶忙识相的递上一方帕子,赔笑道,“口误!口误!快来擦擦,这大冷天的,冻着了多不好。” 黎太妃柳眉一横,怒道,“口误个球!不然我也口误一下给你来个透心凉!” “这也不能全怪我是吧,你跟谁计较不好,偏偏跟王七计较,他是有名的毒舌你难道不晓得?” 穆四会有此一说,是因为一个时辰前黎太妃同王七在御花园中巧遇到了。黎太妃那个性子是属于没事也要找事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王七,古代日子无聊,黎太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找乐子的机会。而王七呢又是个向来不会因为你是女子便有所退让的人,嘴巴毒的厉害,往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轻描淡写上几句,就能将人气得七窍生烟,这俩人遇上,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场引起宫中众多宫女太监们围观的较量,最后是以王七的一句“太妃说的都对,您是长辈,您说什么王七听着就是,对了,最近天凉,王七听闻年纪大的人容易染上风寒,太妃记得多穿些衣服。”而结束。 王七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独留下黎太妃一人在御花园中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将王七这个人生吞活剥了,什么赏雪的兴致也被气的烟消云散了,于是喝退一众围观的小宫女,带着圈圈气势汹汹的就来了穆四的永华殿。到了殿中后,一言不发,扯了被子就往身上裹,还硬拉着穆四拿出好酒陪她撒气。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对此穆四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陪着黎太妃咒骂王七,只觉得这两人其实也是有趣,一个是太妃,一个是名满天下的王七公子,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真不知是哪来的怨气。 黎太妃拽过穆四递来的帕子,面上颇为恼怒的叫嚣着。 “说我老!也不看看他自己皮糙肉厚的样子!他就是典型的小人!老娘这么多年叱诧后宫还没吃过亏呢!啊!气死我了!” 看着黎太妃这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穆四倒觉得颇具喜感,笑不可支的样子是又把黎太妃气的不轻。 “你还笑!你这就是典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身上!太没同情心了!都是你家那位给惯的,不是我发牢骚,放眼望尽天下,哪个女子有你这般福气?我读的书虽不多,但印象里的几位皇帝,前至开国始皇嬴政,后至清朝雍正,这期间的皇帝们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可却从来未听过有人能罢黜后宫,独宠一人的。所谓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大概说得就是他了。” 穆四拨弄着手中的酒盏,眸中露出点点暖意,便是这满眼的白雪也冻结不住,额前一丝碎发落下,她口中唿出一口气,将碎发吹向一边,语调平缓的说道,“他从来都不需要和任何人比,在穆朝妘心里,世间也没人比得上他。” 听她这样说,黎太妃眼中渐渐爬上一层苦涩,执酒饮尽,自嘲道,“你这样的人还真是让人羡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我却是不行的,我一向胆小,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哪是胆小,你只是不愿放下架子,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有些时候,你主动一点,你们可能就会有交集。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可爱一个人却很难,这期间会有很多阻碍和磨难,如果能走到一起就千万不要放弃,我和他曾经错过了那么久,可是现在依旧能在一起,这不是缘分,而是坚持,所以你也要努力。”穆四浅笑着说着,经歷了这一次的事,她突然醒悟了许多。 黎太妃不愿心思被人察觉,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欲盖弥彰的掩饰道,“什么放不放弃的,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啊,我就是一前朝太妃,在宫里有吃有喝有伺候的挺好,现在还抱上了你这条大腿,以后的日子定然是极好的。” 穆四闻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了然,轻笑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作为朋友,我只劝你一句,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就像这场雪,它纷杨时,你以为它总也不会停,可是一夜过去,你再见时,它早已无踪,只留下满地皑皑。所以对的人不要轻易错过,时间这样怪,你一个不留神,可能回首间就是物是人非。” 穆四说的话,黎太妃并不是没有感触,只是她真的没有努力的理由,一个人如果不给你机会,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同他花前月下。 其实类似的事黎太妃不是没遇到过,那会她还没有穿越,在现代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成绩普通,品性普通,人缘也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一张脸。可偏偏她喜欢的那个人却是个少有的好少年,他不为她的相貌所动,一心一意喜欢着另一个女生。那会的她还很年轻,或者说是很小,幼稚也任性,不过这也正是那个年龄最动人的地方,未经社会的渲染,保持着一个少女最率直的脾性。她主动找那个女生做朋友,只为了能离他更近一步,可他却一直把她摆在最疏离的位置,后来她渐渐明白,感情是这个世上最吝啬的东西,它只容的下两个人,你费劲力气想插进去,最后却也只能是满身伤痕的离开。他是这样,王七也是这样,一个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住下一个人,而一旦有一个人先住进去了,那么别人做得再多,也都入不了他的眼。王七虽然没说,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了那么一个人。 (本章完) 第134章 闲来无事说个媒(3) 第134章 闲来无事说个媒(3) 感情的事谁都说不清楚,黎太妃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 “找你来是喝酒的,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做甚!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有才情,这一觉醒来说话都文邹邹的了,是不是自带空间,然后开启天赋技能,主角光环笼罩,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然后最终突破重重阻碍,终于跟你家的瘟神重聚了,心里一时还没适应正常生活?别扯么蛾子了吭,咱们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听话。” 黎太妃哄小孩子的语调惹得穆四翻了个白眼,嗤道。 “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咱也是个过来人,给你传授些经验,听不听随你,还有!这样的好酒你当白水喝啊!省着点成不!” “小气,整个大罗现在什么不紧着你来,这么一点酒就舍不得了,你到底晓不晓得你们家那位是干什么的!皇帝呀!那可是皇帝!最大的地主啊!你就是个地主婆,有什么舍不得的。”黎太妃瞪着眼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穆四一句话尚未说出口,院外卫干勋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样冷的天黎太妃都有兴致出来闲逛,看来是日子太舒坦了。” 黎太妃斜眼瞄向声源处,见卫干勋一身黑袍,外罩一件貂裘披风,步伐稳健的走了过来。柳眉顿时一挑,讥讽道。 “哪里,实在是自个宫里太凉,听下边的人说永华殿里热得人冒汗,这不是想来沾沾光吗。” 卫干勋走到穆四身旁站定,见她衣着单薄,鼻子发红。眉角顿时拧成了川字,抬手结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在黎太妃忿忿的目光中,将穆四围了个严实,待将她围的和黎太妃一样只露出个头后,才调转了身子冲黎太妃说道。 “太妃何妨说的这样可怜,静安殿的木炭月前早已送至。” 黎太妃目露鄙夷,狠狠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扯下,勐的往穆四怀里一塞,忿忿道。 “麻烦能不能不要在孤寡老人跟前秀恩爱!很容易拉仇恨的好不好!我回我的静安殿烧木炭去!免得在这打扰你们夫妻团圆!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这样腻歪,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 黎太妃嫌弃的话语配上那个幽怨的眼神,真可谓是把孤寡老人这一词发挥的淋漓尽致。皮笑肉不笑的转了身,拉上一直站在一边充当背景的圈圈就大步离去。 看着黎太妃渐去的背影,穆四心里突然升起些感慨,似黎太妃这般嘻笑怒骂肆意随性的女子却是不多见的,只盼王七不要错失了明珠才好。 卫干勋移步绕到穆四身侧,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略带凉意的手指。嘴角轻启,温浅的声音含着一丝愁虑。 “刚刚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督察院御史,说是金戈年纪不小了,想让我给赐门婚事。” 督察院御史金仲是金戈的父亲,年近古稀,膝下独金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金戈能早日成亲。只是这些年金戈一门心思都投在了带兵打仗上,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金仲跟着也急了不少年,如今终是憋不住了,想求着卫干勋发话给金戈赐门婚事。 老人家有这样的请求也属情理之中,卫干勋是没理由拒绝的,而且金戈跟了他这么久,算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在他的心里,金戈不止是臣子,可是问题就在于要选谁家的女儿赐婚于他。这种相当于红娘的事,卫干勋向来是不擅长的,所以在答应了金仲以后,他的眉头便一路没有松开过,各家适龄的女儿他都是没有印象的,但是又不能随便指一个就赐给他,这件事也确实是让卫干勋头疼。 只是这一点穆四是不知道的,所以见卫干勋这一副样子,她有些奇怪的说道。 “金戈的年龄确实也不小了,娶妻也是应该的,可是你怎么还发上愁了呢?” “我现在一时还真想不出有哪家的女儿比较适合,嫁娶上的事总不好马虎。”卫干勋微皱眉头,似乎这件事确实是很让他犯难。 穆四犹豫了一下,复开口道。 “这事儿其实也不难,交给我好了。” 卫干勋闻言抬了眸子,望向穆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 “你?我倒不知你还有这个能耐,这种事看着简单,实则复杂,各家的背景意愿都要有一番了解,中间的隐晦一时也说不清楚,你那脑子一向一根筋,要是到时候嫌烦,随便找了个姑娘塞过去,那金仲不得气死。” 穆四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宽大的黑色披风里面唯露出一双精亮的眸子,眸光如星辰般炫灿,语气中透着微微不服的轻辩。 “这种事情上面,女子总要比男子看得通透些,再说了,我也不算什么小气之人,金戈虽然早年和我有些冲突,但那也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难不成还能借机报復他不成。” 穆四口中所说的冲突,指的是她入宫前,在江都与金戈的那次不算合作的合作,那会金戈还年轻气盛,性格上远不如现在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对穆四多有苛待。所以后来入宫以后,穆四与金戈的关系也就属于不愠不火的那种,那会穆四委实是对金戈那副眼睛长在头顶,除了卫干勋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厌恶至极,但后来经歷了这么多,有些事她也看明白了,谁和谁之间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怨?左右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罢了,对于金戈她虽还不能当成什么好友,但至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恨不得他走路都摔俩跟头。 穆四的辩解,卫干勋听在耳中,英挺的眉毛不由轻挑,眸中带着一丝嫌弃,打击道。 “小气之人你倒算不上,只是……若说到女子,我好像还真没听过哪个当了娘的人,还不会拿绣花针的。” “胡说!谁说我不会拿针了,我也绣过不少东西的。”穆四掀了披风一角,露出一颗头发散乱的脑袋,语气中不免有些心虚。 卫干勋的脑海中不由闪现出她绣过的两件小衣服,以及在东瀛时的那五个圈圈。嘴角不禁隐隐抽搐起来,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恍然大悟。 (本章完) 第135章 难道又怀了(1) 第135章 难道又怀了(1) “哦,似乎还真绣过些东西,只是……就是因为看过你绣的东西,才说你不会拿针的。” 穆四眸中顿时腾起阵阵怒火,身上裹的披风连同之前黎太妃塞过来的被子一起砸向卫干勋,口中忿忿的说道。 “金家那小子的婚事我还管定了!不发威还真把我当大妞了!” 语落,穆四扭了身子就朝殿内走去,那样子傲娇的活脱脱就是大妞翻版。卫干勋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摇头叹道。 “女人确实不能惯,一惯就成了老虎,脾气大的吓人。” 穆四已经隐入殿中的身影,在听到卫干勋的这句叹息时又退了出来,目带愤然的瞪着院中那个令一方皑皑白雪都当了陪衬的黑衣男子。 卫干勋对着她冒着火苗的眸子微微轻笑,宠溺至极的接着道。 “可我就是愿意宠着,成了母老虎也是我一个人的。” 穆四没料到他竟会这样说,脸颊上控制不住的发起热了,转身窜进殿中,捂着脸不住感慨。 “穆朝妘呀穆朝妘!你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能被男色诱惑了呢!真是丢人!太丢人了!” 这几日,宫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小宫女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聚在一起,手里均捧着一把瓜子,个个都磕的不亦乐乎。自从皇上遣散了后宫以后,她们这些人算是整天闲的没事干了,皇后那十天半个月都没个什么旨意的,除了聚在一起磕瓜子闲聊,也只有聚在一起磕瓜子闲聊了。 只是这几日……上面说过了气氛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看着永华殿内不时进出的人影,众宫女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宫女甲吐了个瓜子壳,神秘道。 “翰林院的大人们往皇后宫里跑得这样勤快,该不是皇后要给皇上挑人了吧?” “这可不像,皇上对皇后的宠爱整个大罗哪有不晓得的,咱们宫里肯定不会进新人。”宫女乙一副笃定的样子。 “诶?该不会是皇后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吧?”宫女丙掺和了句。 众宫女恍然大悟,齐齐点头称是,心中暗叹皇后果然贤惠! 一直坐在中间,俨然一副头头样子的宫女丁轻咳了声,道。 “都瞎猜什么,主子的事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枉论的吗!嘴皮子都看紧些……其实我这有内幕!我大表哥在皇后永华殿里当差,这次其实是皇后替金戈挑选夫人呢!” 宫女丁的八卦样子丝毫不比其他宫女弱,这让刚才还觉得她是个恪尽职守的女官,打算虚心受教的小宫女们顿时长舒了口气,八卦什么的果然是女子的天性。 永华殿内,穆四斜趴在桌案上,眼前看着的是数十幅筛选下来的女子画像。另一边被她硬拉过来做谋士的黎太妃,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把弄着一串珠子,颇为无聊的看着面带纠结的穆四。 “又不是给你儿子找媳妇,你纠结个球啊!这几个的模样都是个顶个的出挑,随便选一个嫁过去不就了事了吗。” “你当给猪找媳妇呐,总要找个能镇的住金戈的,好歹也是我主动榄下的,不能让看笑话的人得意啊!”穆四眼皮微翻,这些个姑娘确实让她挑的眼花。 黎太妃目光瞟过来一眼,意有所指道。 “看笑话的人?难道是我?不对呀,我可不是那种不仗义的人。” 穆四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拎了一幅画像扔过,泄气道。 “挑了半天也就这个京兆尹家的女儿还算合适,红娘这一行看着容易,干起来也着实费脑子。” 黎太妃精准的接过空中掷来的画卷,打开后,一张圆润可爱的俏脸映入眼帘,这画像上女子的气质颇为灵动,看着就是个活泼的,黎太妃有些明白了穆四的用意,金戈这样闷的一个人,确实是要配个能跑能跳的。 “嗯,不错,看笑话的那位估计是看不成了,但是吧,万事皆有变数,咱们看的再好,也要赐婚以后他们自个相处,至于最后效果如何,随它去吧,还是那句话,反正又不是给你儿子挑媳妇。” “我儿子的媳妇轮不到我操心。”穆四收拾了其他画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黎太妃头微摇,似乎是替穆宸的未来颇为担忧。 “难怪穆宸那小子最近老跟我说你可能不要他了,现在看来确实啊,他的媳妇你都不操心,那谁操心?面瘫皇帝啊?诶,别说还真成!话说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这是嫁了个好男人一辈子啥也不愁了是吧?” 穆四嘿嘿一笑,得意的样子让黎太妃一口贝齿咬的嘎嘣响。 人选定下来以后。后面的事就显得容易了许多,金仲对京兆尹家的那个女儿很是看好,京兆尹也对金戈的年轻有为赞赏不绝,两家意愿很快达成一致,穆四一道懿旨落下,大婚直接定在了下月中旬,那会正值初春,算得上是好时节,也算图个吉利。 备婚的之余,金戈曾入过几次宫,路上还跟穆四碰见过一次,那一次碰面也无甚大事,寒暄了一番后也就过去了。要说唯一的不寻常似乎是金戈比以前要更闷了些,那之后穆四还问过旺财他是不是不太满意这门婚事,后来旺财颇有见解的一句话让她彻底的安下心来,一心一意的筹备着赐给京兆尹家女儿的嫁妆。 旺财的那番话是这样说的。 “金戈将军那样的人最是别扭,心里越感激您,面上便越不动声色,您不用担心,奴才瞧着金戈将军挺满意的,不然也不会跟皇上告了假,专心回去筹办婚事。” 然而事实上告假这事却不是金戈自愿的,而是卫干勋看着穆四这般在意的样子,不忍她受打击,特意吩咐的金戈好好回家准备,切不能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个事穆四并不知道,卫干勋也不打算让她知道,在他的眼里,凡事只要她开心就好,至于在暗中他出了几分力都是不重要的。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眨眼已是大婚之日,京兆尹家的那个女儿特地在出嫁前入了趟宫,说是要来跟穆四谢恩。 (本章完) 第136章 难道又怀了(2) 第136章 难道又怀了(2) 大气却不显庄严的永华殿内,穆四端坐在主位,一脸笑意的看着下方那个嫁衣着身,面容娇俏的小姑娘。 那是京兆尹家唯一还待字闺中的三女儿,名唤苏小小,人如其名,长得甚是娇小,模样讨喜,眼睛又圆又大,见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很是惹人喜欢。 见到穆四后也不畏生,大大方方的行了礼,脆生生的说道,“小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真漂亮!” 穆四瞬间被这姑娘的率真搏了好感,笑着让旺财去把人扶起来,关切道,“之前都是问了你父亲的意思,你的意愿还不曾问过,这门婚事你可满意?” 苏小小脸色微红,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着羞涩,声音如蚊般细小。 “皇后娘娘赐的婚,小小自是满意的。” 穆四对这个姑娘是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戏弄道,“你不要有什么顾忌,这婚事虽是我定下的,但你若不满意也可说出来,金戈那样闷的人委屈了你可不好。” 苏小小勐的一通摇脑袋,急急开口,“不委屈的!小小其实对金戈将军很崇拜呢!金戈将军很威武,带兵打仗,保家卫国,是好男儿,小小以前也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如今能嫁给他,是皇后娘娘的恩典,小小很知足了!” 看着苏小小不加掩饰的紧张,穆四心中是十分高兴的,倒是没想到她无形中竟促成了一段姻缘,若是金戈也能满意的话,那她也就太过厉害了,红娘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她干了,目前看来干的似乎还不错,这下也总算有底气在某人面前扬眉吐气了! “嗯!你满意就好,日后若是金戈欺负你,就尽管往宫里跑,本宫给你撑腰!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苏小小对着穆四再行一礼,信任异常的说道,“金戈将军是好人,他不会欺负小小的,娘娘放心吧,小小走啦!以后会常来宫里看娘娘的,娘娘也是个好人嘞!” 说罢,脚下一蹦一跳的出了大殿,暖春的日光将她额前坠下的一抹珠链映的五光十色,穆四眸中露出点点追忆,当初她也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现在想来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这一转眼她已是当了娘的人,往昔驰骋马上,恣意潇洒的日子倒还真让人怀念。 送亲的队伍从宫中再次出发,一路沿着闹市朝金戈的将军府行去,很快迎亲队伍与送亲队伍相遇,金戈面无表情的在前头领路,那样子哪里像大喜之人,分明就是带兵打仗的架势,他倒是把这成婚当成了公务。 到了将军府后,金戈下马来到轿前,生硬的伸手牵过苏小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顶着红巾的苏小小并不知道他是哪般脸色,自顾自的沉浸在喜悦之中,过门槛时还不小心拌了一脚,若不是金戈扶着,恐怕就要当众出丑了。 站稳后的小小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顿时对金戈的好感再次飙升,一张小脸布满红霞,幸亏有红巾遮着。 与她的欣喜不同,金戈脸上则略显烦躁,在他的认识里,女人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如果不是他爹下了死命令,他还真不想娶妻。他是个要带兵打仗的将军,一年都不晓得能在家中待几天,娶了妻子也是摆设,倒还不如不娶。 一路紧跟着金戈的步伐,小小被牵着的手不断冒汗,好不容易二人进了正厅,金家的两位长辈高坐于厅堂之上,献词人声音高亢,一看就是军队里出来的,见金戈牵着小小进来后,先是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然后按着程序喊了一遍拜高堂,拜天地,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他突然止了声音,对着一众平日里与金戈关系不错的武将吆喝道,“今日是咱们大哥的大喜之日,平日军营里大哥都把咱们当成狗来练,今儿大伙儿都没啥表示吗!” 几个着铠甲的将士立马明白过来,一个长的颇为粗犷的汉子应声道,“大哥跟大嫂亲一个呗!全当给咱们兄弟发福利了!” 其他人齐声配合着道“对啊对啊!大哥今儿得听咱们的!” 金戈脸上露出些许不郁,威慑的目光瞪向起哄的众人,声音沉闷的说道,“都别闹了,院中备了酒席,你们要是闲着了就喝酒去。” 大家显然不受他这句话的威胁,依旧笑嘻嘻的叫嚣着,先前开口的那个献词小将朝前迈了两步,不怕死的继续说道,“大哥不要害羞啊!咱们十多年的兄弟了,今儿大哥成家咱们高兴啊,您跟嫂夫人亲一个多好是吧?” 话音未落,突然就用力推了金戈一把,金戈顿时脚下失了平衡,踉跄着就朝苏小小扑去,小小因为头上蒙着红巾,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金戈勐的扑过来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就因为惯性被金戈压倒在了地上,红巾飘落,一双大而无害的眼睛迷茫中带着羞涩的盯着金戈,小脸一路红到耳根。 金戈在看到身下女子的容颜后,目光有一瞬的呆滞,直到周围的叫好声响起,他才恍然回了神,起身将小小拉起后,招来一旁的侍女,吩咐将人带到新房便不再管她。 之前起哄的人见金戈没陪新嫂子回房,而是目露火光的盯着他们,顿时大家心道不好,齐力将献词的那个小将推出来后,辩解道,“大哥,这可都是柴顺想的馊主意,跟咱们没关系,咱们顶多就算个看热闹的,大哥想报怨还是报仇尽管找他好了!” 柴顺见这些人这么没义气,直接将自己推了出来,愤骂道,“龟孙子!先前咱们是怎么说的!战友之间还能有点信任吗!” 其他人还未开口反驳,金戈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闷声训道,“你小子长本事了!刚才那力气可是大得很,怎么一要你训练的时候就装孙子了?” 柴顺被金戈踹了一脚后,顺势就窜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金戈想直接揍他一顿。 “大哥别气呀!嫂夫人还等着您嘞,跟咱们这帮老大粗墨迹什么,您赶紧入洞房吧!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什么值千金的吗!” 说罢,柴顺撒腿就朝外跑去,他可知道金戈是什么脾气,不跑还留下来切磋武艺不成? (本章完) 第137章 难道又怀了(3) 第137章 难道又怀了(3) 金戈面如黑炭般看着柴顺一熘烟蹿没的身影,余光瞪向想笑又不敢笑的其余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众人才相继看了几眼,憋笑声此起彼伏。 大红喜庆的婚房内,苏小小紧张的坐在床榻上,房门被推开,屋内侍女们恭敬的问安声响起,然后依次退下。苏小小头上的红巾不长也不短,金戈进来以后久久没有动作,屋内顿时没了声响,很久以后,直到她的脖子都僵了,金戈的脚步声才稳健响起,红巾遮住的视线内,一双青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小小紧张的唿吸声愈发明显,头上红巾毫无预兆的被掀起,明亮的红烛灯光刺入眼中,适应了好一会才能略微睁开眼睛。 看着身前的威武男子,小小心中的激动几乎抑制不住,这个人就是大罗赫赫有名的铁血将军,传说中没有败绩的战王,京中多少女子仰慕于他,曾经她也只是能在他凯旋的时候远远观上一眼,而今他竟成了她的夫君,这一刻她甚至还觉得是梦中一般。 脸上一抹娇羞的笑意尚未扬起,就听头顶金戈冷淡沉闷的声音适时响起。 “有件事本将觉的有必要和你说一声,娶你是迫于形式,所以对本将你最好不要抱有任何希望,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扮演好将军夫人这个角色。另外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你可完璧改嫁,将军府的一切你均可带走,这算是对你的补偿。” 苏小小面上的失落一眼就看的出来,她一心一意期待了这样久的夫君,在大婚夜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女子的脸皮有多薄他难道不知道吗?万一她羞愧难当跑去投井自尽了怎么办!好吧,她的脸皮在女子中是难得的厚,投井自尽这种事在她身上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将军是小小的夫君,将军即便战死,小小也绝不改嫁,生为君生,死为君死,将军可以对小小无情,小小却是万万不能对将军无义的!”苏小小大大的眼睛中盛满了坚定,她娘说了,夫妻之道在于互补,她只要不放弃,他石头的心也总有一天会动容。 金戈一脸挫败的看着这个娇小的俏丽女子,他话都已经说的这样清楚,她却还越挫越勇了,真不知这个与他相差不少岁的小姑娘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金戈脚步一转朝屋外走去。 “你先睡吧,不必等我,有些紧急的军务等着处理,今晚我睡书房。” 说罢推门离去,连个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苏小小,好在这个姑娘心大,丝毫不受打击,熄了灯后安稳睡下,梦里还想着她夫君真是个勤奋的好男人,时刻都不忘公务。 夜已深,将军府散去白日的热闹后,只有几盏大红的灯笼还在散着微弱的光亮,一切繁华在黑夜的笼罩下都显得那样虚无,冥冥之中总有根无形的线牵绊在众生之间。 这样的夜,有些人早已酣然入睡,而有些人却似乎兴奋的夜不能寐。 帝宫永华殿内,穆四裹着棉被,赤脚在地上来回串悠,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没停过,心情好的让人怀疑她会不会就这样兴奋上一夜。 卫干勋丢了手中的折子,第n次皱眉起身将这个得意忘形的小女人抱上床榻,语气中不乏警告意味。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再不穿鞋下地乱跑,后果你知道的。” 穆四挣扎着出了卫干勋的臂弯,笑嘻嘻的问道。 “什么后果呀?说出来我听听。” “哦?你当真要听?”卫干勋不怀好意的目光扫向穆四,活像是盯上猎物的狼一般。 穆四顿时意识到了他所谓的后果是什么,干笑两声客气道。 “算了,还是不听了,您日理万机忙得很,还有那么多折子要改,咱不能耽误了您的时间不是?” “再忙,有些事还是能腾出时间来和你讨论讨论的,我觉得宸儿太调皮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再要一个不那么调皮的小东西?”卫干勋眉目间带着调笑,俊郎的面容渐渐逼近。 穆四腾的从榻上蹦起,扯了被子整个将自己蒙了起来,身子缩成一团,宁死不屈的叫到。 “滚蛋!你想都不要想!抓紧改折子去!” 卫干勋被她龟缩的样子逗得朗声大笑,起了身朝书案边走去,随手拿起一个折子,看了两眼,突然出声道。 “李大人家又添了个女儿,怎么人家要孩子就这么容易呢,要不咱们也……” “闭嘴!不许再说话!” 卫干勋的话说了一半便被穆四怒气冲冲的打断,犹自摸了摸鼻子,一副怀疑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最近怎么脾气这么大,难道真怀上了?”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勐的朝他迎头砸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穆四粗暴的一句。 “卫干勋!你再乱说话就回你的勤政殿去!” 精准无误的接过飞来的枕头,卫干勋挑眉。 “之前不是都叫干干的吗?” 穆四已经懒得再跟他争辩,任他百般无赖,她全当没听见,蒙头唿唿大睡起来。 谁又能想得到人前稳重睿智的大罗皇帝,私下里对上自己的小媳妇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温馨的一天天过去,穆四如今倒真如黎太妃先前所说的一般,十足十的地主婆,每天除去陪相公就是熘儿子,闲暇之余还会同黎太妃痛饮一番,要是实在无聊的狠了,也会把已是将军夫人的苏小小叫来宫中聊聊天。 这一天恰逢穆四遣了旺财去接小小,正巧卫干勋也找了金戈入宫,于是依着穆四的意愿,卫干勋交代完事后,便将金戈一块叫来了永华殿,说是让他们夫妻待会一起走。 苏小小同穆四说过她和金戈现在的关系,因着是自己牵下的姻缘,穆四总是希望他们能情意相投的,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撮合一番。对此,卫干勋虽不看好,却也不忍打击她,反正他俩就是她下命令他执行就好,跟女人讲道理有多不明智他不是不知道,这上面的亏他可没少吃。 (本章完) 第138章 两月身孕(1) 第138章 两月身孕(1) 卫干勋同金戈到永华殿时,穆四正和小小吃的不亦乐乎,穆宸是瞅准了时机,软磨硬泡求着穆四给他放一天的假,这才也跟着一起吃的不亦乐乎。卫干勋进来时,一眼就瞥见了,穆宸嘴巴塞得鼓鼓的,模煳不清的嚷嚷着。 “素凉亲样伦家吃的,伦家木有偷吃!” 卫干勋被他吃得满嘴是油的样子,惊得眉角不住抽搐,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很想把这个儿子回炉重造一番。 苏小小在看到金戈来了以后,立马笑得一脸灿烂,指着一桌子饭菜夸赞道。 “将军相公!你饿不饿?皇后姐姐这里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呢!” 金戈见不得苏小小一副不长心眼的样子,沉声训到。 “见了皇上要行礼,这是宫里不是府中。” 苏小小最怕的就是她的将军相公生气,赶忙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跟卫干勋行礼问安。穆四见此,素手一拍桌面,‘啪!’的一声惊得穆宸手里抓得鸡腿差点掉地上。 “金戈将军很是威武啊,不知能否在教导您夫人时,自己先把礼数全了?本宫在这坐了那么久,大将军进来难道是不需要问安的?” 穆四眸中带火,丝毫不给金戈留面子,她最讨厌的就是金家这小子谁也不待见的样子。苏小小是她赐的婚,这姑娘她也看过了,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金戈是上辈子积了福气才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偏他还不知道珍惜,真是眼睛让狗给吃了。 穆四的突然发难让金戈还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后,才不甘不愿的问了声好,那副样子怎么看都拽得很。穆四向来是个不小气却较真的人,见他这个样,自然是不能姑息的。挑了眉角,用比他更拽的语气回道。 “想让金戈将军问声安也真是不容易,本宫都不晓得会不会折寿。” 对于这俩人的针锋相对,卫干勋很明智的选择了无视,迈步走到桌前,在穆四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又替穆四添了菜,这才带着穆宸旁若无人的接着吃了起来。 相对于卫干勋的淡定,苏小小显然就要紧张了许多,一方面她很喜欢穆四,另一方面她又怕她的将军相公受欺负,这样一矛盾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弄得她一颗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顿时成了一锅粥。 “皇后娘娘福泽广布,谁短寿也轮不到您。”金戈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桀骜的样子让穆四是越看越火。 “是吗,那就借大将军吉言了。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要与你说道说道,小小是本宫挑出来的将军夫人,不论你有什么怨言,现在跟我说了便是。小小如今已经是你的妻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了,一个男人官做的大不算什么,好好待自己的妻子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这句话本宫今天就撂这了,小小是我罩着的人,日后你若亏待了她,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刀剑虽然几年没碰过了,但是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忘不了,穆朝妘倒是很想领教一番铁血将军到底是有多铁血。” 金戈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皇上的面上,他早就愤然离去了,女人果然是最麻烦的。她说的倒是容易,若是她领教的过程中伤到哪了,依皇上护妻心切的性子,他这个将军还想好得了了。 苏小小不愿看金戈和穆四再对上,缓缓移到她的将军相公跟前,弱弱道。 “皇后娘娘是很好的人,将军相公你不要生气了。” 卫干勋见此,也适时出声说道。 “好了,安也问过了,时候不早,金戈,带你夫人回去吧。” 语闭,又替穆四添了菜,那样子宛然是好相公的楷模。金戈看了两眼后自觉移开视线,脚下微转,拉着苏小小就快步退下。皇上现在是越来越不正常了,相比起有一天步上皇上的后尘,他倒宁愿自己一辈子不成家。 金戈和小小离开后,穆四一肚子的怒气总算是平复了些,见卫干勋一脸坏笑的盯着她,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戒备道。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卫干勋磨蹭了半天,颇有些扭捏的问道。 “你最近似乎很喜欢吃酸的。” 穆四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卫干勋给她夹的菜全部都是酸的,而她却没吃出一点不对,当下心里隐隐也冒出了怀疑,难道……她真的…… 肯定是在自己吓自己,哪有那么容易就有了!穆四犹不相信的一遍遍催眠自己,怒瞪了一脸期待样子看着她的卫干勋,强自镇定的说了句,“我不光喜欢吃酸的,还喜欢吃辣的。” 话一出口,穆四勐然间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直到卫干勋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她才知道确实是不对。 “既喜欢吃酸又喜欢吃辣,这样很好啊,就是一下怀两个你会不会太累?” “闭嘴!你才怀了呢!”穆四气急败坏的撂了筷子,桌上卫干勋和穆宸面面相觑,然后一个继续埋头苦吃,一个摸了摸鼻子,心中暗想是不是该请个太医过来了。 金戈和苏小小出了皇宫后,坐上马车一路驶回将军府,路上金戈沉着脸闷不吭声,小小也不敢说话,十分乖巧的坐在马车一角,相顾无言了半天后,马车总算是到了将军府。金戈率先从车上跳下,然后又伸手将小小扶着,动作虽然不是多温柔,但却让小小原本有些敬畏的心瞬间变得雀跃了,这是她的夫君,她主动一些,她们的故事才会多一些。 所以,当金戈将她扶下马车,然后一言不发朝书房走去后,小小暗暗给自己打了气,一路跟在他的后面到了书房。 金戈其实早就知道有人跟着他,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小妻子,不回头去拆穿是想让她自己离开,但是却没想到她竟一路跟到了书房。 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她一路是小跑着才跟上的,见他在书房外停下,她很自觉的走到他面前站好,一副上了断头台接受审判的模样。 “进来。”金戈冷声开口,带头进了书房。 苏小小呆呆站在原地,刚刚她听到了什么?她的将军相公是说让她进去吗? (本章完) 第139章 两月身孕(2) 第139章 两月身孕(2) 金戈进了书房后,久久不见苏小小的影子,折回门口才发现她竟还在原地发起了呆,当即皱了眉头,再次冷声道,“进来没听见吗。” 苏小小这下不再犹豫了,步履轻盈的朝书房内走去,脸上大大的笑意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弯成月牙的眼睛任谁看了都会被感染的心情愉悦起来。 金戈迈步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册兵书,边看边用处理公事的口吻对苏小小说道,“为了我和你日后能更好的相处,我会把我的一些禁忌和你说明,你最好记清楚些。” 小小点头,乖巧道,“将军相公说吧,小小都会一字不落的记住。” 金戈执书的手微紧了下,转过身去,沉声开口。 “你第一件要改的就是这句将军相公,要么喊将军,要么喊相公,不许连起来喊,这是一。第二,以后我不会有太多时间待在府里,你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你也不用太拘谨,这府里除了我以外,一切事物你都有做主的权利。第三,书房是我处理公务的地方,若无急事禁止入内,有时也会有些同僚过来商议事情,先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遇见了,你不知该如何反应。第四,我和你是因形势而结合,能给你的我都会尽量给你,给不了的你也不要多想,日后这个将军夫人你愿意做就做,不愿意的话也可改嫁,这些之前我是和你说过的,因怕你忘了,所以再提一遍。” 金戈的目光从兵书上移到窗口,几片竹叶攒动着起伏不断,绿意越发盎然,春过后,边疆大概也不会安稳了。 回身看向苏小小,金戈突然愣住了,他的小妻子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捧着白纸,动作飞快的记录着什么。察觉到他不说话了以后,抬头不明道,“还有什么相公都说了吧,我一块记好,然后通通背下来!” 眼角微微跳动,金戈压抑着声音,尽量平静的开口。 “苏小小,你都是没有脾气的吗?我对你一点也不好,你为什么不知道生气呢!” 苏小小一双大眼睛里透露出无辜,认真说道,“相公不喜欢小小,可小小却很喜欢相公。相公可以对小小不好,也可以讨厌小小,这是相公的事,小小管不了。喜欢相公,愿意接受相公的讨厌是小小的事,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金戈哑语,苏小小明明说的都是歪理,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气急败坏的回了她一句,“随便你!” 然后在苏小小不解的目光下,逃也般的羞愤离去。他虽然在外人眼中是个铁血的大将军,但活到这个年龄,对男女之情上还是一片空白,刚刚被苏小小那样赤裸裸的表白,他还确实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苏小小不明所以的看着金戈愤然离去的身影,眼中布满了迷惑,低头看两眼手中捧着的白纸,那上面用娟秀的楷体,密密麻麻的记了一长串,全部都是金戈之前提到的。 茫然的挠了挠头发,苏小小自语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呢?跟个孩子似的。” 三月三,上巳节。 这个节日还是颇受百姓们重视的,宫里每年这时也会设下晚宴,邀请众臣共度佳节。宫宴的布置自然是后妃的事,往年宫里嫔妃多,大家都抢着干这露脸多,又有油水捞的差事,而今年却不同了,后妃们都被皇上遣散了,这个差事当仁不让的落到了穆四身上,可是穆四懒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所以刚得知卫干勋让她捣腾宫宴时,她是拒绝的。偏偏后宫还只剩下了她一个,想推脱也是找不到人来代替的。为此,穆四还颇为幽怨的在卫干勋耳边唠叨了好几天,大体不过是埋怨他为什么把后宫遣散的这样彻底,多少留下一个分担下宫务也是好的。对此卫干勋唯有装成聋子,任她说多少,他都当做没听见。 上巳节原本是个比较正经的节日,这一日官民们要立在水脉走向东流的河边,在皇帝的带领下咏颂献词,以此祈愿未来一年国泰昌运,身体安健,这样的活动被称为春褉。大家临水而立也寓意借着澄澈的流水,洗涤自己过去一年里的霉运,去宿除垢。 但是后来随着朝代的更替,上巳节也渐渐变成了皇室与众臣联谊感情的平台,所谓的宫宴也不是说在宫中举行,而是在都城唯一的一条水脉东流的青河边,设下几桌宴席,众臣临水照花,相聚一齐,相当于百忙之中抽出一日来玩乐。这一点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就是太人性化了。 因为头一次露脸干这种正事,穆四也难得的紧张了起来,三月三的日子,她愣是从二月中旬就忙活了起来,那架势,是力求要惊瞎众人。 刚开始见穆四忙活得一天不归家的势头,卫干勋还当她是图新鲜,过不了两日就正常了。可是后来他顿悟了,穆四哪里是图新鲜,从二月中旬到如今的三月初,她蹲河边的次数比在永华殿的次数都要多,他想见她一面还得提前报备通传,否则一准找不到她人影。 有一次卫干勋实在被晾得心里不平衡了,委婉的跟穆四表达了下这次宫宴并不是多重要,随便整整就成了,不用这样认真。结果惹得穆四白眼一翻,大义凛然的拒绝,并且还从早到晚跟卫干勋讲了一通道理,自那以后,卫干勋算是再次领教了何谓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的古训。他也看明白了,左右离三月三也不过几日,老老实实保持沉默等着就是。 三月三这一日,天未亮穆四便兴致勃勃的起了身,忙活了大半月的杰作,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跟卫干勋炫耀一番,所以穆四将自己收拾妥当以后,就把睡意朦胧的卫干勋一块拽了起来,并且明言表示如果他们不是第一个到场的,她就直接把永华殿的大门封了,让他以后都进不来。 无奈,卫干勋只得妥协的起了身。等到大臣们纷纷赶到青河时,见到的就是一向压轴出场的帝后,高坐在首位之上,而他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正面色极为困倦的打着瞌睡。 穆宸扑在他娘亲腿上,两只大眼睛里闪着亮光,青河岸边人来人往,都是些百姓们平日里见上一面都要四处宣扬的大人物。皇室宗亲独成一桌,其余的文武分列开来,御林军在不远处将这一片围了起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只能遥遥观望。 (本章完) 第140章 两月身孕(3) 第140章 两月身孕(3) 天色渐渐暗下,宴席也正式开始了,青河上临水搭了个台子,栏台四周笼了层轻纱,舞姬自两边徐徐迈步而上,轻盈的舞姿在轻纱的笼罩下愈加显得如梦似幻,这时一白衫长发女子在两边布锦的牵扯下缓缓降落至栏台中央,远远看去竟如踏舞飘落的一般。那女子落到栏台上后,清灵的歌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吟唱的是首有名的青河调,也算应景。这时有耳尖的听了出来,河面上歌声悠扬婉转的女子,可不就是城中花满楼里千金难得一见的花魁吗。众臣们这下开心了,心中皆默念着,这皇后娘娘也真是好本事,贴心的很呐! 穆宸眨巴着眼睛,揪着穆四衣袖奇怪问道,“娘亲,这些叔叔为什么总是盯着那个漂亮姐姐看啊?” 穆四抬头看去,果然,一众大臣们目不转睛的齐齐盯着栏台上的帘幕,层层轻纱下,舞姬们妖娆的身段若隐若现。白衣花魁怀抱着琵琶,低声浅唱,眸光流转间,不由让人想到犹抱琵琶半遮面。 穆四默默将穆宸的小脑袋扭了过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因为那个姐姐曲子唱得好。” 穆宸挠了挠亮堂的脑门,指着补眠的卫干勋疑惑道,“可爹爹怎么不看她?” “因为他不喜欢唱歌好听的。”穆四斜了卫干勋一眼,说道。 穆宸小身子一扭,挤到卫干勋怀中拍着他的下巴问道,“爹爹,娘亲说你不喜欢唱歌好听的漂亮姐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卫干勋眼皮微翻,将穆宸抱在膝上后,状似思索了一下的样子,“爹爹喜欢脾气不怎么好,脑子也不怎么精,长得还不是多漂亮的。” “那爹爹为什么喜欢这样的?”穆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让卫干勋不禁轻笑起来,声音温浅的似春风般拂过穆四心头。 “因为爹爹也不怎么聪明,所以要找一个更傻的。” “哦,那宸儿以后娶个漂亮姐姐好不好?宸儿长得很好看,也要找一个更好看的才行!” 所谓童言无忌大概就是这样,小孩子的世界总是这般透明无暇。 卫干勋狭促的目光看着向穆四,笑道,“爹爹能找到一个傻得正好的人是运气,你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到时候再看吧,总要让你娘亲满意。” 穆宸歪头,继续问道,“宸儿娶漂亮姐姐为什么要让娘亲满意呢?”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穆四捏起一块糕点塞进穆宸口中,目带威胁的瞪着他。 穆宸顿时蔫了,小脑袋垂到卫干勋怀中,双手捧着糕点,没骨气的吃了起来。 黎太妃拽着圈圈一路疾步而来,惹得一众大臣纷纷侧目。圈圈心下发憷,小声劝着,“太妃,咱们不急,慢慢走吧。” 黎太妃脚下步子依旧不改,抽空回了句,“你懂什么!打击要趁早,瞅瞅这半个月都忙活出来什么了,庸俗!早就跟她说让带着我一起了,可她偏偏不干,非说什么要自立更生,这下好了,自立有了,更生扯了。” 圈圈步子慢,这么一会就被黎太妃甩在了后面。小跑两步跟上后,面带窘意道,“可是大家都在看着呢,您稍稍注意点形象好吧?” “看就看呗,又不是见不得人,你主子长得也算一枝花了。” 一声憋闷的轻笑声传来,黎太妃寻声望去,顿时柳眉拧了起来。她一路只顾埋头朝前走着,刚刚正好路过了王七那一桌,那句话也好巧不巧的让王七听见了。 青河边在穆四的布置下,在高处架起了几个栏杆,栏杆上垂着大红的灯笼,夜色中灯笼的红光把人也照的有些朦胧。那一条红光映照的路径上,黎太妃刚一露面王七便注意到了。一路上她拖着自己的宫女似有些行色匆匆,四周不少大臣或惊疑或好笑的看着她,而她却似不在意一般,依旧我行我素。 有时他也会疑惑,女子向来遵从三从四德,礼仪言语上尤其谨慎,即便是穆朝妘那样巾帼的女子,也总少不了要因势而为,可她却真真正正的是与众不同。 她的言行有时会十分粗俗,但却不惹人厌烦,她对某些事的见解很是独特,不由让人想到标新立异,她从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凡事凭着心性来。很早以前他就发现她是不一样的,她没有一般女子的含蓄,却比一般女子多了分豁达,她并不是满腹经纶,却时常能语出惊人,她就像是个迷一样,只是他却并不太愿意去挖掘。很多事情他都已失去兴趣,能勾起他注意的事也不过一两件,黎太妃固然特别,只是他已没有一颗闲适的心再去发觉。 黎太妃脚步顿下,目带调笑的瞪着方桌旁那个面容无暇的出尘男子,温声细语的疑惑道,“呦!这不小七吗?见到我这个老人家怎么就让你高兴成这样呢。” 金戈执杯的动作一顿,复又继续饮下,抬头对上黎太妃笑意盈盈的目光,浅声道,“王七笑是因为觉得好笑,并不是因为高兴。” “哦?什么事这么好笑,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笑笑?”黎太妃目露讶异,故作惊疑的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想到昨日听到的一件趣闻,说是孔雀开屏,百鸟朝鸣,乌鸦不甘落于人后,特飞到染坊内的颜料缸中,将毛色染得不堪入目,却还甚为自得的叹道‘吾之艳绝,更盖雀鸟’。昨日听时还没觉得有多好笑,而今想来倒别有一番意思。” 四周的人听此,皆忍俊不禁起来,他这话分明是在暗讽黎太妃,只是没有明着点出来罢了。 黎太妃也不是傻子,旁人能听出来的,她同样也听得明白,心里一时怒火中烧,面上努力保持着淡定的反刺道。 “人家鸟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哪又惹了您的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那只孔雀呢。” 王七嘴角渐勾,浅笑着说道。 “论到艳绝,王七自以为孔雀也是要失色的。” “呵!王七公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树且要皮,人不能不要脸呐。”黎太妃怒极反笑,活了这么多年,也穿了这么多年,前世加今生的见识也没发现哪个古人的脸皮这样厚啊! (本章完) 第141章 女人心海底针(1) 第141章 女人心海底针(1) 听到黎太妃这讽刺意味明显的话,王七的脸色倒是丝毫未变,依旧浅笑着礼让道。 “太妃为长者,王七要担心也不能担心到您前头去。” 此刻场面上的情形有些剑拔弩张,王七坐在方桌前,执酒的样子颇有些云淡风轻,黎太妃站在几步远处,深黑的瞳孔中被红灯笼映出几许火光。坐在王七身边的几个大臣纷纷垂首,私下里默默看了几眼,决定继续装透明。王七他们得罪不起,黎太妃也是众所周知的皇后党,而皇后又是皇上捧在手心的人,如此一来,黎太妃的身后站着的就是皇上了,所以他们唯有保持沉默。这为官之道最大的学问就在于此,你得深讳什么时候该你说话,什么时候不该你说话,什么时候你说话是对的,什么时候你说话是不对的。不然一不小心在不该开口的时候开了口,就极有可能会得罪不该的罪的人。这一点,在场的大臣们做得都非常好,四下安静的很,唯有河面上婉转的歌声传来。 穆四晓得黎太妃不依不饶的性子,生怕好好的一个晚宴就让她这么给掀了,于是趁着她还没做出什么惊人举动前,忙开口圆场。 “太妃今儿可来迟了,快过来吧,磨蹭什么呢!”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圈圈作为大宫女的专业素养,直接上手,连请带哄的把黎太妃拽到了穆四那一桌,等到黎太妃安然落座后,她才抬手抹了把额上冷汗。心中大唿,果然!让太妃和王七公子遇见是极为不明智的! 穆四看了眼犹自忿忿难平的黎太妃,尝试着劝解道。 “王七是怎样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必与他计较,说句不好听的,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再咬回来不成?” 黎太妃眼中的小火苗嗖嗖直窜,红唇开合道。 “不能。” 穆四的心稍稍放下,刚想夸赞一句这样想是对的,黎太妃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把它拔了毛炖熟了再咬!” 穆四哑然,默默转了头,黎太妃的思路,确实没有几个人跟的上。 晚宴从宣布开始到如今过半,卫干勋总算是恢復了精神,昨天一晚上被穆四拉着听她讲这些天干了什么,好不容易闭了眼,没半个时辰就又被拉了起来,也难怪他会一整天昏昏欲睡,不在状态。 将一直趴在自己腿上的穆宸放到地上后,卫干勋活动了有些发麻的腿,待觉得适应了后,才提了筷子替穆宸夹菜。穆宸平时最爱吃油腻的排骨,所以卫干勋是专门挑那种看起来泛着油光的肉。 穆四是坐在卫干勋旁边的,所以卫干勋夹菜时难免会在穆四眼底掠过,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穆四立马捂了嘴巴弯腰干呕起来,那架势倒像是要把吃进去的都给吐出来。 卫干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生怕她是又得了什么病,语气焦灼的对着下面的人吩咐道。 “快去请太医!来晚了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领命的侍卫脖子一凛,脚下生风,急忙朝外跑去,若不是大家现在都在担心皇后是怎么了,说不定还会赞叹上一句,年轻人腿脚就是好! 穆四干呕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了胃里的恶心,接过卫干勋递来的茶水漱了口,对上他担忧的目光,笑道。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没事,就是看那个排骨太油了,觉得恶心,这会已经好了。” 刚刚她不小心看到了卫干勋夹的排骨,顿时胃里一阵酸意上涌,恶心的差点把胃都给吐出来。其实这几天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只是她没告诉他罢了。她是个当娘的人,有些事心里也是有谱的,本来是想找太医看过后,确定了再说,但是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干呕了一阵,估计大家心里也都有了一番计较。 小侍卫的办事效率着实不慢,太医来得很快,一路顶着众大臣们热切的目光,太医疾步走到穆四跟前,请了安后,从随身带着的药箱中拿出一方锦帕垫在桌上,穆四将手放上后,太医凝神仔细把着脉。 良久,在卫干勋一脸期待下,太医终于抬了头,面露喜色恭喜道。 “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两月身孕,目前看来胎位甚稳,仔细安胎,月份足了后自然能顺利生产。” “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两月身孕,目前看来胎位甚稳,仔细安胎,月份足了后自然能顺利生产。” 卫干勋神色僵硬,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拽着太医又问了遍。 “你确定!” 太医点头,面上带着确定无疑的笑,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道。 “臣为保险起见,特意把了两遍脉,皇上放心好了,娘娘是真的有孕了!” 卫干勋喜极,兴奋的将穆四揽入怀中,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太鲁莽了,生怕伤到穆四,还特别小心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开心的如孩童般对穆四说道。 “妘儿你听到没有?太医说你有孕了!该死的!之前还让你因为宫宴忙了那么久,以后你不许再随便走动了,吃住都在床上,实在闷得慌了就告诉我,我抱着你出去走走,总之你不能再乱跑,也不能受凉。” 她之前因为生穆宸得了寒症的事,他一直愧疚在心,所以这一次他是小心的紧,势必不会再让她有一丝损伤。 穆四见卫干勋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伸手握上他的手掌,宽慰道。 “这才刚刚两个月,你紧张什么,再说了我是怀了孩子,又不是重伤不治,你要是让我往后都躺在床上,那岂不是要吃成个球了。” “我又不嫌弃你,胖点好,你太瘦了,抱起来不舒服。”卫干勋声音中带着一丝无赖,头依偎在穆四肩上。 穆四的脸被他的发冠刺得有些痒,微仰了头,想调个舒服的位置,目光过处,却见一众大臣们皆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顿时面色刷红,推了卫干勋就坐直了身子,还欲盖弥彰的干咳了两声。 卫干勋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他和穆四说话的时候,见大臣们好奇的神色愈加明显,卫干勋高声道。 (本章完) 第142章 女人心海底针(2) 第142章 女人心海底针(2) “刚才太医已经诊过脉了,皇后有孕两月,朕心甚慰!今晚大家喝个尽兴,不必拘谨!” 众臣闻此,纷纷笑逐颜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家要有喜事一般。一个看起来就油腔滑调的官员率先站起,奉承的话听在卫干勋耳中颇为受用。 “今日乃三月三上巳节,娘娘在今日诊出有孕,此为大吉,可见这孩子是受了上天庇佑,将来定然贵不可言!” 其余官员不甘落后,皆跟着不停夸赞。这样能光明正大拍马的机会可不多,逮到一次就不能放过,必须得可劲的拍! 卫干勋现在的心情远远不是用言语能形容的,当初他不能见证穆宸的诞生,如今对这个孩子是集了满腔热切,激动与期待并存,这一刻的他不是个运筹帷幄的皇帝,他只是个知道自己又要当爹的普通男人,那种惊喜中又夹杂着茫然无措的心情,没经歷过的人实在是不能感受。 看着卫干勋欣喜的模样,穆四心底除了要迎来新生命的紧张外,也升起了一层心安的喜悦,这个孩子会比穆宸幸福许多。 当初刚刚得知怀上穆宸时,他不在身边,后来他回来以后,后宫又很不太平,淑妃的事引起了一系列变化,最终她也被迫离宫,远走东瀛。自己一个人在异乡怀着穆宸的日子不可谓不辛苦,那时她也会想,如果卫干勋在的话,她会不会没有那么累。 对于穆宸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是内疚的,她将他生下,但却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有时他也会好奇的问她,为什么所有人都有爹爹而他没有。对此,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似乎怎么说都是错,所以只能编造一个能让他觉得骄傲的谎言。她说他的爹爹是个大英雄,小孩子都有英雄崇拜情节,穆宸也不例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但凡有人问他,你的爹爹是谁?他都会扬起小脑袋,神气的说着,我爹爹是个大英雄!他很厉害,会打跑坏人,会帮助好人,比说书爷爷讲的孙悟空还厉害! 关于卫干勋,那个时候在穆四的印象里就是个离得最近却隔的最远的人,她们可以同枕却必定异梦。他对谁都笑得没有瑕疵,对她也一样。初入宫的时候,他会浅笑着问她用过膳没,也会温润的问她睡得如何……但却没有一次让她觉得他的笑意真诚。 她总也看不懂他,告诉穆宸他爹爹是个大英雄时,穆四曾想过,可能卫干勋会是很多人的英雄,但却不是她的,他们俩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们有缘无份。可是过了这么久以后,卫干勋用他固执的坚持告诉了她,世上没有什么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事,所谓天意其实都是不肯努力的借口。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是他满含心涩的质问让她明视本心。而当她还未来得及表明心迹就沉睡时,是他寸步不离的守护,他的执拗让她心疼,如果不是在梦中都感受到他的痛,或许她永远不会醒来。 他说谢谢她还活着,谢谢她还能好起来,有一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她也想谢谢他的不离不弃,谢谢他没有希望的坚持。 如果说她是他世界里的火光,那么他又何尝不是支撑火光的烛台。 穆宸的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油油的爪子扒着穆四的衣袖,兴冲冲的问道。 “娘亲娘亲!你是不是要给宸儿生小妹妹了?明天就生好不好!宸儿不想和大妞还有大黄玩了,它们都好笨!宸儿想和小妹妹玩!” 穆四眼角微抽,心中暗叹她就不是个能煽情的人,明明刚才气氛很好的,结果被穆宸这一搅和,瞬间把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还有他这个油油的爪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像猪蹄。 卫干勋注意到穆四又有些恶心的样子,大手一抬,拎着穆宸的领子说道。 “第一点,小妹妹不是一天能生出来的。第二点,小妹妹生出来也不是给你玩的。” 穆宸小嘴巴开合,继续好奇的问道。 “不是一天能生出来的,那是几天生的呢?” “等你什么时候把千字文背会了,小妹妹就生出来了。”卫干勋难得的好脾气,耐心的跟穆宸说着。 穆宸小脑袋点了点,抬头颇为苦恼的垮了脸,失落道。 “那小妹妹可能生不出来了。” 卫干勋无言,默默拎着穆宸放在一边,塞了筷子给他后,搬着凳子往穆四身边挪了挪,一副好相公的样子关切道。 “河边是不是有点冷?不然咱们回宫吧?” 穆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想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听话,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带你出来的。”卫干勋笑着哄道。 “我不信你,你总这样说,却没有几次是做到的,要不然就是你睡得像死猪一样不肯起来,或者直接拿宫外危险的话来敷衍我!我又不傻,被你骗一次两次就算了,还能次次都被你骗?再说了,我身子好得很,又不是泥做的,哪那么容易就给风吹倒了。” 这话也是实情,有一次穆四眼红金戈手底下训练的那只军队,硬缠着卫干勋说改日也要带带一队来耍耍,当时卫干勋是满口答应,但是后来有一天穆四突然想起这茬,问他要人时,他却装起了傻来,任她如何威胁恐吓,他还就威武不能屈了,反正最后穆四是人也没要来,自己反倒憋了一肚子火。 看着面露愤意的穆四,卫干勋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的保证着。 “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以后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而且即便你不冷宝宝也会冷,你得为宝宝想想啊?” 穆四听他这样说,本还带怒的脸噗的笑了出来。 “还没生出来呢,哪里知道冷,你要骗我也想个差不多的谎话好不好?我像是很笨的样子吗。” “没有,你当然聪明了!是我笨。”卫干勋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讨好道。 黎太妃实在是被他现在的样子雷的里焦外嫩,忍不住讽刺道。 “您二位秀恩爱注意点场合好嘛?当长辈的面这样可不好!还有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下面大臣们坐着呢,影响不好懂不懂!” (本章完) 第143章 女人心海底针(3) 第143章 女人心海底针(3) 卫干勋斜了黎太妃一眼,客气道。 “太妃不愿看可以不看,没人硬逼着太妃坐在这。” 黎太妃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客气的嫌弃,之前被王七挑起的火气,这会又高涨了起来,指着穆四瞪着眉毛喊道。 “抓紧把你们家这瘟神领走!影响我食欲好不好!你儿子也甭管了,待会我给送回去。” 穆四拎了筷子,慢悠悠的夹了口凉菜,吧唧两口后,轻飘飘的吐出俩字。 “我不!” 黎太妃怒极,夺了她的筷子威胁道。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上面那几个破灯笼给拆了!” 半空中悬着的那几个红灯笼可谓是穆四忙活了大半月最为得意的作品,宝贝得紧,黎太妃这也算掐到了她的命门。 穆四看着黎太妃得意的样子,嘴角一撇。 “你这人忒不仗义,枉我以前还隔三差五的给你送酒喝。” 黎太妃挑眉,无赖道。 “送都送了,你还想要回去不成?麻熘的跟你们家那位回去,就当除害了。” “除害?话说这里不该只有他一个招你不待见吧?哦……我知道了!”穆四话锋一转,之前的气闷一扫而光。黎太妃一脸戒备的盯着她带笑的眸子,就听穆四又开口道。 “嘿!多大的人了,还来怀春小姑娘的把戏,不知羞哒?好吧好吧,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走还不成吗,这时间和地方可都留给你了,凯旋而归哈!” 说完,穆四拉上卫干勋笑着离开,走了两步后又突然停下,回身冲着黎太妃叮嘱道。 “对了,别高兴的过了头,待会把宸儿给我送回来。” 黎太妃瞪着眼睛眨巴了两下,待明白她所指为何后,暴起吼道。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是不想你家瘟神站在这影响食欲罢了!喂!你停下听我说完!哎!不理我就把你儿子卖了!” 黎太妃冲着穆四背影不住喊叫着,然而穆四是头都没回一下,拉着卫干勋携手扬长而去。 黎太妃心中憋闷,重重坐下后,拍了筷子对穆宸恐吓道。 “干儿子!你娘有了小的就不要你了!多狠心的娘啊!干脆你别回去了,以后我养你!” 穆宸抬头,眨了两下星星眼,再次低头,旁若无人的继续和盘中排骨做斗争。 黎太妃忿忿的咬了牙齿,然后挫败的跟着穆宸一起埋头啃排骨。 距三月三上巳节穆四被诊出有孕已过了三个月,这期间卫干勋朝政几乎都不怎么顾了,每天鞍前马后的跟着伺候,把穆四的脾气是越养越刁,那个宠妻的架势,着实是惊呆了不少人。 穆四这边说要吃荔枝,卫干勋那边就命人快马加鞭的赶去江都,连夜取来刚刚摘下的送过去。 有时穆四也会莫名其妙的想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了满足她时不时的灵光突现,卫干勋干脆筛选了天南地北各地的名厨,聚在宫里专门侯着,连带着穆宸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小肚子又胖了不少。 还有一点值得说道的就是,穆四一直都有起床气,自从得知再次有孕后,起床气是愈发厉害。喊起床你得哄着,不然惹了她不顺,胡搅蛮缠起来,死的就一定是你了。这点,卫干勋深有体会,也总算是明白了先辈们为何说女人心海底针,在此也唯有对着先辈顶礼膜拜一番,句句说到心坎里! 近日天气愈发炎热,暑气蒸腾,似热浪般烘烤着大地,树上的叶子都没精打采的蔫了,偶尔发出的蝉鸣,死气沉沉的惹人心烦。这个时节,便是水中的鱼儿都不愿浮上水面的。 宫中各处日日洒水降温,闲暇时小宫女们也没了八挂的心思。夏天委实是个奇怪的季节,任你再旺盛的精力,大太阳底下烤上一阵子也顿时央了气焰,只愿抓紧找处凉快的地方,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 这个季节让很多人感到反感,而对于卫干勋来说,却是既喜又忧。 天气热,穆四也不愿再往外跑了,他也终于不用一天到晚跟前跟后的操心,此为喜。天气一热,正常人都会心生燥意,更何况还是一个有了五个月身孕的人,穆四一烦躁,苦的自然是卫干勋,说句话之前都得先掂量着会不会一不小心点了她的火气,此为忧。 只是人向来都是极为聪明的一类,而这一特点在卫干勋身上就更为明显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相处的久了,卫干勋也自然就摸索出了套路。对于这个时期的穆四,首先你不能逆着她来,你得顺着,哄着。她说是,你绝对不能说不是。她心情不好,你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笑意。她问你最近她吃的多不多,即便你心里觉得多,嘴上也只能说不多,并且还必须得斩钉截铁的说。有时候碰上她和穆宸置气,那你就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因为你不能偏着她去教训穆宸,这样她会说你有了小的就不疼大的。一旦她这样说的时候,你是绝对不能表现出一副很宠穆宸的样子,因为这样的话,她又会说你有了大的不疼小的。所以说宠妻就是门技术活,你得精准的把握好天时地利人和,不然就等着哭死吧。 当然,卫干勋这样的人是不会哭的,他顶多也就是偶尔静静坐下,跟大妞对望两眼。 正值晌午,天上的太阳白晃晃的晒的人睁不开眼,室外热的冒烟,敢在这个时候踏出去的,绝对都是奇人。 永华殿内,穆四撑着明显圆润了不少的肚子在殿中来回走动,殿内供上了冰块,凉丝丝的与外面比起来不知要舒服上多少,但有了身孕的人最是怕热的,即便这个温度在寻常人看来已是极舒服的,可是穆四却依旧觉得热极,偏偏卫干勋以她不能受凉为由,怎么也不肯再多添些冰块,弄得穆四这几天心里颇为气闷,连着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卫干勋也不气,依旧耐心伺候着。他问过宫里的老嬷嬷,女人怀孕的时候脾气最是阴晴不定,穆四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似的,稍有不顺心就能赌气一整天不理人,对此,卫干勋也是没招,反正是他惯出来的,自己受着呗。 (本章完) 第144章 她有脚臭(1) 第144章 她有脚臭(1) 穆四来回走动的脚步突然顿下,面露恼火的看向坐在书案前批改奏折的卫干勋,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以后,他便每天都把奏折带回了永华殿内批改,这样也方便他照顾穆四。 只是穆四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一个大火药桶,一点既燃,好嘛!她热的坐立不安,他却能风轻云淡的在那边改折子!还不给她添冰块! 顿时,穆四的怒火被挑了起来,走到书案前夺过卫干勋手中握的毛笔,以带墨的那一边指着他怒问道。 “最后再问你一边!给不给我添冰块!” 卫干勋无奈一笑,习以为常的哄道。 “听话,把毛笔放下,你现在身子重,不能受凉,冰块放太多不好,再说这屋里也不是多热,感觉正好啊。” 穆四手中的毛笔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加逼近卫干勋棱角分明的俊颜,蛮不讲理的说道。 “什么正好!我都快被热死了!你就是舍不得那几块冰罢了!到底是冰重要还是我重要!你一点也不爱我对不对!” 穆四抬起手,指向额角冒出的细汗,委屈异常的质问着。 卫干勋起身,饶过宽大的书案来到穆四跟前,高大的身影越发衬得她娇小。 “冰当然没有你重要,我爱不爱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不给你添冰是因为你真的不能受凉,听话好吗?夏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穆四扁了扁嘴,眸中蒙上一层雾气。 “你胡说,夏天过去早着呢!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傻,随便编个谎就能骗过去,可我也没傻到这种程度啊!你这是对我智商的不尊重!” 卫干勋因她眸中的雾气慌了神,她这眼泪简直就跟流水似的,说掉就掉,一点都不含煳,偏他还就怕她哭,急忙哄道。 “你别哭,我错了,不该不尊重你的智商,除了冰块以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穆四止住眼中悬而欲滴的泪珠,吸吸鼻涕问道。 “真的?” 卫干勋点头,坚定道。 “真的!” 顿时,穆四哭意全无,脸上荡起得意的笑,举起手中的毛笔。 “你胡子刮的太干净了,我给你添上两撇!” 卫干勋看着穆四手中蘸满墨的毛笔,怀着一丝侥幸的希望问道。 “可不可以换一个?” 穆四登时变脸,大怒。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言而无信!说好的我不要冰你就什么都答应我!” “好好好!你别气,我没说不答应,你画吧,我不说话就是。” 卫干勋妥协的让步,他这辈子英明了很久也自信了很久,可最后却还是要败在一个叫穆朝妘的小女人手中,并且败的心甘情愿。 穆四喜滋滋的拿起毛笔,慢慢在他嘴角两边画上两撇胡须,毛笔带着湿漉漉的墨汁刺得他有些微痒,但他却不曾喊停,稳稳的站着不动,任她惦着脚尖,认真的在他脸上画着。 她白嫩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一笔一划勾勒着专属于她的幸福,待两撇胡子画好,撂了毛笔退后两步,满意的欣赏着有些滑稽的卫干勋。嘴角渐渐扬起的笑意,预示着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卫干勋宠溺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穆四,温润的声音带着满满纵容。 “你小心着些,别摔倒了,觉得好笑的话,以后天天画给你看就是。” 说着,上前一手扶着穆四的胳膊,以后撑着她的腰,小心朝床榻边走去。 在床榻边坐下后,穆四倒在卫干勋怀里,看着他本来薄情的嘴角因这两撇胡子呈现出的怪异,面上笑得越发厉害了,好半会才稍稍平复了些,喘着气说道。 “你好像呆头鹅啊!真是笑死我了!以后你再欺负我,就给你多画两撇胡子!” “好,以后欺负你就随你处置。”卫干勋将穆四笑歪的身子扶正,又伸手将床榻边的冰块挪远了些。 穆四见此不干了,揪着卫干勋的衣领撒泼。 “你不给我添冰块就算了,怎么还把床边的挪走?存心气死我是吧!” “怎么可能呢,我巴不得你和我一起活的满头白发呢。”卫干勋笑着握上穆四揪着他衣襟的手。 穆四拧眉,手指离开她的衣领,转去缠绕那一头墨发。他的头发很好,黑且长,如上等锦缎一般,只是没有她的柔顺。 “我才不和你一起白头发呢,那会都老了,脸上都长皱纹了,多丑。” 卫干勋沉沉的眸中盛满笑意,轻声而认真的告诉她。 “你多老,在我眼里都是一样,你头发花白的时候,我也会褪去满头黑发。你皱纹爬上脸颊的时候,我也会面露衰老。等到你的腰弯了,我可能也抱不起你了,那时候你不要嫌弃我,因为至少我还有一颗永远都会包容你的心,即便百年以后,我黄沙覆骨,它也会一直为你跳动。” 卫干勋大掌包住穆四无骨的小手,缓缓贴在他的心口,那里是一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温热的触感自穆四手下升起,手上的大掌令她无比安心。她已记不清很多年前第一次在鎏金高阶上与他执手相握的感触,只知道当初再多的不甘,再多的心涩,后来再多的磨难,再多的痛意,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值得回味,那些曾经经歷过的事,就像是久封于地下的陈年老酒一般,只有经过时间的积淀,才能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所以她从不去抱怨曾经的不公,她把那些当成她们老了以后,最值得谈论的回忆。 有时候,我们要记得,你在细数时间沧桑的时候,时间同样也在唏嘘你的过往。 穆四小手贴在卫干勋的心口,眼眸渐渐低垂下来,她最近十分嗜睡,一天到晚好像总也睡不够一般。卫干勋动作轻缓的将她平放在床榻上,大手拂过她额前,撩下那一缕调皮发丝。与她相握的手轻轻抽出,刚要起身离开,就听她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响起。 “我还热怎么办?” 无奈,卫干勋又坐了回去,伸手拿过床榻里边的扇子,一下下轻缓的为她扇着风。带着满足的笑意,穆四沉沉睡去,梦里有萦绕不散的清风一直吹拂着她,从发丝到心间。 (本章完) 第145章 她有脚臭(2) 第145章 她有脚臭(2) 晚间,天色渐渐暗下,空气中的热浪也有所缓解,永华殿内的书案上高高叠着两落奏折,卫干勋伏案执笔,一一阅过,目光专注而认真。 窗外,西沉的日头将天际染的一片绯红,那抹绵长的红霞一直从窗扉处,延伸至卫干勋侧着的俊颜上,为他的冷硬渡了一层柔软的边。 穆四已经醒了很久,可她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专注的看着窗边那个一袭黑袍的男人,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这个世上绝顶幸福的人,因为她有一个宠她宠到没有底线的相公。 她最值得骄傲的不是以前的少年战绩,也不是如今的位及人后。她可以肆无忌惮炫耀的,一直都是他。 她还记得,从前的他无时无刻不贵气逼人,走到哪都是前唿后拥的,即便隐没在人群中,也可以一眼就被人发现。他运筹帷幄,卓尔不群。他足智多谋,风华无暇。 而如今,他伏在书案上,眉角挤出深深的沟壑,握着毛笔的手迅速滑动,似乎在赶着时间一般,她知道他是怕她醒来以后没法专心照顾,所以想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把事情做完。 他的发鬓间缓缓渗出丝丝汗珠,一滴滴的滑过脸颊,落在书案上。衣袖翻卷,袍子凌乱,他最近似乎总是这般狼狈,那是她的杰作,而他却没有丝毫怨言。 她知道他把她的脾气宠坏了,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的身边没有了他,那么她要怎么办?她不是不能坚强,曾经她一个人坚强了六年,只是很多时候,人的勇敢都是在什么都不知道时,显现出来的。他给了她依靠,告诉了她什么叫温暖,所以,如果有一天突然将他从她的生命中抽离,那么她想,她一定会痛不欲生。 床榻旁的矮几上放着一把团扇,上面是水墨丹青的图底,洋洋洒洒的两行诗文是他提上的。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笔锋遒劲,透着一股铮铮硬气,同时字里行间又隐了些柔情,心意如何,一看便知。两行诗句与团扇上的浩瀚山川融合的相得益彰,乍一看去,便觉察的到题诗人那蓬勃壮阔的情意,如滔滔不绝的黄河水般汹涌澎湃。 她睡着的时候,他便拿着这把团扇替她驱的热意,他应该是扇了很久的,因为她梦中的清风一直不曾停下。她越发喜欢跟他发脾气,喜欢对着他胡搅蛮缠,更喜欢他总是宠溺的包容,耐心的安抚。他就像是月亮一样,把白天全部都给了她,到了晚上才去履行他应尽的责任。 穆四一直这样趴在床上看了卫干勋良久,从眉眼到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不曾落下。不知过了多久,卫干勋终于撂了毛笔,手指疲惫的捏着眉心,似乎很累的样子。 身子后倚在软椅上,眼眸轻瞌,睫毛是少见的长卷,在落日余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弯弯的弧度。嘴角抿起,坚毅的下巴上还留有之前穆四留下的两撇胡子。 穆四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卫干勋身后,柔弱无骨的手指轻抚上他的眉梢,一下下用心的帮他揉着。 卫干勋睁开眸子,温柔的目光带着暖意,抬手将穆四拉到身前,轻笑问道。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时间还早,晚膳要等会。” 穆四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胸膛,懒懒道。 “睡的累了,起来歇会再睡。” 卫干勋的手指在穆四小巧的鼻子上轻刮一下,温浅的嗓音如清泉般夹杂着丝丝笑意。 “你这样懒,以后要怎么办?” “怕什么,有你不就行了。”穆四的话语中带着毫不保留的信任,卫干勋无奈的看着他,嘴角牵动笑意。 “我总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穆四皱眉,似乎很不高兴他这样说。 “你为什么不在?凭什么不在?算了,你不在我身边也没关系,我去你身边就可以了。” “你什么时候这样黏人了?” “我只黏你一个的。” 穆四拉着卫干勋的大手,细心描绘着他手上的纹理,她一直不太喜欢依赖别人,可对卫干勋却依赖的很彻底。 卫干勋任由她的指尖在他的手掌上游走,眼底的宠溺情真意切,对她,他总有无限的耐心。 沉闷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旺财询问的声音随即传来。 “皇上,小姐的安胎药来了,是现在送进去吗?” 穆四慌忙从卫干勋腿上下来,她可不想让旺财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然保不齐旺财又会问出什么她不知从何回答的问题。 卫干勋笑看着刚刚还赖在他身上的人儿,现在倒是端庄得紧,不由发出一阵朗笑声,心情颇好的跟外面侯着的旺财说道。 “端进来吧。” 旺财依言推门而入,将药碗搁到床榻旁的矮几上后,方才回身朝书案边的二人走去。 “太医说小姐现在是五个月的身孕,胎儿很是健康,所以安胎药的剂量给减轻了些,又重新加了几味药材,味道可能会有些苦。” 穆四本就不爱喝这味道差极的安胎药,一听旺财说还有些苦,眉毛立马拧成了麻花,退到角落里坚定道。 “我不喝!要喝你们自己喝,太医都说了宝宝很健康,我为什么还要喝?” 卫干勋起身,抓住她不断挥舞的小手,耐心哄道。 “你听话,喝药宝宝才能更健康,而且只是有一点苦罢了。” 穆四摇头,戒备的看着不断逼近的卫干勋。 “什么东西天天吃也腻了,更何况还是那种乌漆麻黑的药汁!反正这次你把天说漏了,我也不喝!” 见穆四这次似乎是真的态度坚决,卫干勋深黑的眸子中涌动出丝丝担忧,可怜至极,用着盛满哀意的声音说道。 “妘儿,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我怕你的寒症会再次发作,怕你会因为这个孩子落下病根,怕你再像之前那样醒不过来,我不能没有你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爱自己,不要让自己生一点病。把药喝了好吗?只有几个月而已,听话。” (本章完) 第146章 不要找我(1) 第146章 不要找我(1) 穆四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一副可怜兮兮,面上痛意难忍的模样,每次他只要一露出这样的表情,再配上两句涩涩的话,任她有再大的火气,再大的坚持也会被融化的一干二净。而卫干勋似乎也渐渐摸到了门道,晓得穆四的软肋在哪,对症下药什么的,百试不爽! “你这个人什么时候这样无耻了!” 穆四嘴上对卫干勋怒骂着,脚下却随着他来到床榻前坐下,板着的脸预示着她现在很不爽。 卫干勋笑得一脸狡洁,将矮几上的药碗端起,搅动了两下,吹凉后递到穆四嘴前。药汁的苦涩味一丝不落的传到穆四鼻中,眉毛紧紧揪起,怒瞪了犹自带着讨好笑意的男人,抢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 卫干勋又从蜜罐中挑了两颗个头大的蜜枣,亲自动手喂穆四吃下。旺财站在一边目露聊赖的困意,关于皇上对他家小姐宠上天的场景,他已经从当初的目瞪口呆进化到了如今的习以为常,像是这种哄着喝药的情景几乎是每天都要上演一遍,他现在都没有心情去看了,抓紧把药碗拿给他,各爬各床,各睡各觉多好。 穆四含了两颗蜜枣以后,嘴里的苦味才稍减了些,懒懒的身子跟没骨头似的歪到卫干勋身上,有些撒娇的意味嘟囔道。 “好累呀,我都不想动了,罚你给我洗脚。” 卫干勋动了动手臂,将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脑袋揽在胸前,温声笑道。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答应。” 而后又转头朝一直发呆的旺财吩咐道。 “你去打盆热水来。” 旺财无精打采的说了‘是’字,转身退下。 卫干勋大手将穆四的头发抚顺,无奈的对她说道。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他懒成这样都是跟你学的吧?” 穆四闭着眼睛,淡定道。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有望继承我的衣钵。” “你也只会说这些刁钻狡辩的话。”卫干勋语气淡然,带着一丝无奈。 “那你想听什么?甜言蜜语?皇上,臣妾办不到啊!” 穆四眼眸睁开,里面有着戏弄的神色。 卫干勋看着她调笑的样子,手指抬起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别闹,都多大的人了。” “你嫌我老?”穆四炸毛,揪着他的头发。 “我比你还老呢,为什么要嫌弃你。”卫干勋语气颇为无辜,不明白女人的目光为什么总集中在一些不是重点的地方。 穆四手上继续用力,不客气的说道。 “你是想找小的了!” “不找,除了你谁也不要。” “我不信!你肯定是要找小的!” “你又漂亮又聪明的,我为什么要再找个小的。”卫干勋焦头烂额的又要护着她,不让掉下去,又要顾忌自己的头发,再被扯一阵子估计就和她的乱发有的一拼了。 “胡说!你明明说过我傻的!”穆四不依不饶,继续扯。 “我那是骗你的,你一点也不傻,比我聪明多了。” 旺财端着一盆热水,愣愣站在殿门口。他家小姐对皇上这样作威作福真的好吗?他现在是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谁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 旺财的突然出现令穆四的动作顿下,看了眼目露惊悚的旺财,穆四默默将卫干勋的头发放下,然后把头埋到他的胸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只是一直在睡觉而已。 旺财见此,挪着步子走到床榻前,将脚盆放下后,就听卫干勋语中带笑道。 “你下去吧,暂时没什么事了。” 旺财长舒了一口气,步伐迅速的朝外跑去,他可是个很自觉的奴才,必定是要做好主子的贴心人的,不该他出现的时候,还是尽快消失的好。 “喂,起来了,已经没人了。” 卫干勋轻拍穆四后背,将她扶正后,起身把脚盆挪近了些。水温正好,不是太热也不是太凉,动手褪掉穆四的鞋袜,将两只白玉般的脚握在手心,卫干勋轻笑道。 “我倒是从不知道女子的脚也能这样臭。” 穆四抬脚挣出他的手掌,气愤的伸到他的鼻前,恼怒道。 “哪里臭了!你自己闻闻!” 卫干勋偏头躲开,一脸嫌弃的模样。 “你怎么只知道在人前注意形象呢,粗鲁。” “我就是粗鲁,就是野蛮,就是不讲理,你能怎样?”穆四的脚毫不客气的蹬上卫干勋的衣袖,都说柿子要捡软的捏,她就是看准了卫干勋不会拿她怎样。 “是是是,我不能怎样,你是最大的,我得伺候你,那皇后娘娘咱们能好好洗脚了吗?”将穆四搭在手臂上的脚拿下,浸在温水中后,撩起水珠仔细清洗着脚面。 脚上温热的触感让穆四舒服的眯上眼睛,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卫干勋蹲在地上,神情专注于手中的嫩白小脚。袍角被随意掖在腿弯,被她扯乱的发丝倾斜于额前,为他俊逸的面容增添一份恰到好处的凌乱。 穆四的脑袋渐渐低垂下来,眼眸紧瞌在一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是又睡着了。 圆润的小腹让她现在的姿势有些吃力,所以睡得也不是多安稳,卫干勋拿过旁边的布巾将她的脚擦汗后,起身掀开被子,轻轻将穆四的身子放倒在床榻上,然后就势坐下,抬起穆四的腿放在自己怀中,手下用着恰到的力气揉捏着。 五个月的身子让她的小腿已有些浮肿,听说月份越大,浮肿的就越厉害,他不希望她那时候太过辛苦,所以只要一有时间他都会替她按摩一下,虽然不一定有效,但总要试一下才会心安。 夏天就这样在穆四对卫干勋的百般蹂躏下过去,秋天来得不早不晚,穆四的身子愈发重了起来,圆圆的肚子走起路来都会让人心惊胆战,为此,永华殿内特意铺上了厚厚的羊绒毯子,有棱角的地方,如桌角,床脚,还有门槛处都包上了好几层棉絮。 (本章完) 第147章 不要找我(2) 第147章 不要找我(2) 随着月份的增大,临产期的渐渐逼近,为了生产时能有足够的力气,卫干勋在太医的建议下扶着穆四在宫内早晚走动半个时辰,有时穆宸也会跟着一起,所以大罗的皇宫内常常就会有这样一副场景。 斜阳西下,冗长的甬道上映射着斑驳的绯红,苍老的梧桐树落下片片枯黄的叶子,密密的铺满了整条甬道,远远望去,如一条金色小溪。 面容清俊的黑袍男子神情专注而温柔的搀扶着一个气质温婉的女子,女子纤白的手指轻抚着小腹,那里有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待降临。 他们的身后,一个眼睛大大,小脸圆圆的孩童嬉笑玩耍,嘴角的笑意灿烂若星辉。与他一起追逐的,还有一头体积硕大的雪白敖犬,和一只竖着耳朵毛色浅黄的猴子。他们笑着,闹着,孩童总会被大大的白犬撞倒在地上,有时也会被拱的满地翻滚,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但那孩童并不气馁,每次摔倒就又会拍拍屁股迅速爬起,再次扑向白犬。然后,在摔倒与爬起之间玩的不亦乐乎。 走在前面的两个大人会不时回头看着他们玩闹,也会被他们有趣的行为逗的相视而笑。就这样,两个大人一个孩童外加一狗一猴,成了大罗皇宫内独有的风景,他们的足迹遍布宫中各处,每一片落叶都见证了他们的笑声,每一寸土地也记住了他们的幸福。 这一天穆四起的有些晚,卫干勋早已起身去上朝。没有卫干勋这个免费的暖炉,穆四睡得也不大舒服,所以,在太阳爬到正空的时候,她终于是踢了被子,伸了个懒腰后,从床榻上下来,在小宫女的服侍下更衣洗漱一番。 永华殿内的小厨房瞅着点送来吃食,大都是偏辣的,有经验的老嬷嬷都说她这胎极有可能是个公主。 穆四挺着大肚子挪到桌前,看着一桌辣味十足的菜,顿时食欲大开,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她吃饭向来是不顾吃相的,站在旁边伺候的小宫女待的时间长了,也渐渐适应了皇后用膳时的德行,如今已经可以很淡定的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用过膳后,小宫女们手脚麻利的将碟碗撤下。外头的日光很是充沛,穆四吩咐人将殿内的软榻搬到院子中,然后摒退下众人,独自捧了杯香茗懒懒窝在榻上晒太阳。 这时外头有侍卫跑进来,见到穆四后先请了安,而后说道。 “禀娘娘,黎太妃和金将军的夫人来了。” 穆四睁开一只眼,瞄了瞄大大的太阳,心道:这会饭时都过了,这俩人一块登门是闹哪样? “请进来吧,恭恭敬敬的请,不然又该给太妃落下口舌了。” 那侍卫领命退下,不一会黎太妃与苏小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穆四又令宫女从殿内搬来软凳,招唿二人坐下后,懒洋洋的问道。 “今儿什么情况?你俩一块登门,弄得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黎太妃美目微嗔,抱怨道。 “怎么的?不欢迎啊!这大冷天的,我和小小有暖被窝不钻特意来看你,你还不乐意啦?” 穆四斜了她一眼,语调平缓问道。 “哪里敢不欢迎你,刚刚明明吩咐了那侍卫要恭恭敬敬的把你请进来,我这热情你就没感觉到?” 黎太妃一拍大腿,恍然道。 “怪不得!刚才我还奇怪永华殿的人什么时候素质这样高了,本以为是我魅力太大,没想到还是你捣的么蛾子!” “好好的话怎么到你这就成么蛾子了,在我跟前能注意一下措辞吗?影响胎教。”穆四轻抿了口茶水,淡声说道。 黎太妃眼尾轻挑,十指交缠抵在下颚。 “都说怀孕的人脑子普遍不好使,我看你脑子好使的很嘛!上次跟你讲的啥叫胎教,现在就跟我显摆上啦?尊重一下原创好吗?抄袭可耻啊!” 穆四极为不屑的瞥了她两眼。 “你算了吧,耍嘴皮子还是去找王七好了,我可比不了他。” “我怎么就不爱跟你说话呢!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找他!”黎太妃忿忿瞪着穆四,补刀揭短啥的最讨厌了。 穆四看着炸毛的黎太妃,好笑道。 “你激动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说你和他有关系了,我只是表达一下他比较毒舌,你跟他大概能聊的尽兴,除此之外,啥也没有啊?” 黎太妃怒极,但是又不能把穆四拉起来打一架,最后只得自己把火气咽下,指着穆四叱道。 “我也就看在你是个孕妇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的!” “嗯,谢谢太妃不计较。” 穆四这不愠不火的样子越发气的黎太妃窝火,想她好歹也是枚穿越小金蛋,没当个冉冉升起的星星发光亮瞎一帮人的眼睛也就算了,怎么还总是被古人噎的够呛呢!王七已经是败笔了,这穆朝妘自从被卫干勋无下限的宠到现在,也是有要超越的趋势啊! 苏小小一直目露茫然的看着互讽的二人,不明道。 “为什么太妃和皇后每次见面都要吵起来呢?”说完,不待穆四和黎太妃搭话,又似想明白了什么一般,自顾自说道。 “其实这样也很好,太妃和皇后虽然总是吵,但是关系是顶好的。” 黎太妃听她这样说,嘴角不自然的嗤笑一声。 “可别把我跟她相提并论,会拉低智商的。” “智商这种东西,太妃你什么时候有过?”穆四毫不客气的反击。 “我没有?你没搞错吧!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出尘的智商!你现在跟我说我没有!你是怀孕怀傻了吧!”黎太妃目露惊愤,眸光似要喷火一般。 穆四懒得与她多说,偏头跟苏小小说道。 “你和金戈现在怎样?他若对你不好直接告诉我就是,左右没有让你受委屈的道理。” “没有,他对我已经好很多了,皇后娘娘不用担心。”苏小小脸上露出些许羞涩,少女的脸皮总是要薄一些的。 穆四见她的样子确实不似受过委屈的,这才点头浅笑道。 “这样最好,你也不能太忍着他,不然他是不会知道珍惜的。” (本章完) 第148章 不要找我(3) 第148章 不要找我(3) 说到这,黎太妃轻笑起来,狭促道。 “可不是吗!咱们皇后娘娘也是走了六年才被皇上当心肝宝贝宠着的,我们那有一句俗话,叫做距离产生美,意思就是凡事不能太过,水满则溢,人缠得紧了也会心生厌烦,但是也切记不可以离得太远,因为在那句俗话的后面还有一句补刀俗话,叫做距离产生的不是美,是小三!小三懂是什么吗?就是两个人感情里的第三者,也就相当于小妾。你要是太晾着他,保不齐他就到别的女人怀里找温暖了,这一点可不能不防,毕竟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心里都觉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当然,你家那位除外。”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说给穆四听的。 穆四抬头看向黎太妃,笑吟吟道。 “太妃难得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佩服!” 黎太妃两腿交叠在一起,伸了个懒腰,面带得意的笑容。 “也就一般般吧。” “见过脸皮厚的,可是像你这般脸皮厚比城墙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甘拜下风了。”穆四撑着卧榻,半倚在软垫上,做出一副自愧不如的样子。 黎太妃摆手,笑语道。 “客气了,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寒颤谁。” 穆四打了个呵气,不再理她,继续喝茶,突然动作一顿,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对苏小小问道。 “塞外匈奴举兵来犯,金戈势必要前往边疆遇敌的,诏书前儿个已经起草了,估计他不日便要离京,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苏小小垂首,半晌,扬起笑脸无谓道。 “有什么可想的,他在哪我便在哪,边疆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去得我就也去得,反正我不会和他分开的,夫妻不就是要同甘苦,共患难吗。” 穆四为她闲适而坚定的话语微微一怔,或许苏小小才是真正的勇敢之人。在感情面前,穆四觉得很多人都是如她一般胆小畏缩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卫干勋对她毫不保留的爱,或许她至今都还缩在自己的壳中,一辈子不愿面对内心所想。 然而苏小小却不是这样,她敢爱,即便金戈一直对她冷眼相待,她也毫不灰心。她可以为了一份渺茫的希望投注全部热情,也可以为了她的将军相公一点点成长,她对他始终都满怀信任,即便他从未给过她承诺。她的身躯很是娇小,然而这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的却是令很多人都自愧的一往无前。 黎太妃看了苏小小一眼,带着一丝犹疑开口道。 “边疆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想好了吗?金戈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太了解,但他以冷血铁腕着称这总不会错的,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太容易动情,到最后很可能你把所有青春年华都投注在他的身上,都不会得到哪怕一分回应。女子能挥霍的时间不多,也就这么几年,你跟他耗不起的,或许你已红颜不复的时候,他正风华正茂,他还可以纳很多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小妾,可你却只能有他一个。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输的惨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好好想想吧。” 苏小小原本带着灿烂笑意的脸,因黎太妃的一席话变得有些黯然,低头思索了良久,忽而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眸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闪耀。 “不是太妃说的那样呢。刚刚我有朝着太妃说的去想,我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以后能不能接受,我也是不知道的。他可能会一直讨厌我,也可能会有一个真正能走进他心里的女子出现,越往后想,就越觉得我可能会丢掉现在的我,变得和许多表里不一的嫡妻一样。我会在他晚归或者不归家的时候怀疑他,会嫉妒他喜欢的人,会做出一些令他看不起的事。可是渐渐的我想不下去了,因为那不是我。爱一个人不是佔有而是给予,在我还能付出的时候我努力了,我在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好妻子,我在尽量适应他的生活,这样可能会有一点累,但谁让是我先喜欢的他呢。所以如果我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却还是感动不了他的话,那我也不后悔,我爱了一个人,并且爱的很认真,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不是输赢可以定论的。” 苏小小坚定的小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豁达。在爱情里面,慷慨的付出远比吝啬的计较得失要有用,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懂,但是苏小小懂。 黎太妃眸光微闪,苏小小的话让她心中固有的坚持变得有些动摇。对王七她做不到像苏小小那样不计得失,她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公平的,她付出多少他便也要回应多少。很多时候她其实是个懦弱的人,她从来都不敢先迈出那一步,她总要给自己留很多退路,以前是,现在也是。她羡慕穆四和卫干勋的至死不渝,却似乎忘记了他们所经歷的重重坎坷,层层艰辛。而今苏小小告诉她,认真的爱一个人是值得骄傲的事,这不是输赢或者得失可以计较的。这一刻,她似乎懂了些什么。 见黎太妃低头沉思,穆四嘴角勾起一抹恬淡的笑意,日光将她的面容衬托的明媚,她的手指轻抚在隆起的肚子上,这个孩子很快就会带着所有人的祝福来到这个世上了。 手中捧着的茶已散尽热气,穆四将杯盏搁在一边,浅笑着对黎太妃说道。 “你说的不尽然是错,小小的也有她的道理,只是别人说的再多也总要你听到心里才是。你在劝小小的同时为该自己想想,我以前也是跟你说过的,没有人会一直待在原地,金戈再怎样冷,至少小小从未放弃过,难道太妃一直要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 黎太妃眉目间泛上一层苦涩,有些自嘲的开口道。 “自欺欺人,呵。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样勇敢,况且,或许我也没机会了。” 闻此,穆四与苏小小皆目露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机会了。 黎太妃交缠的十指微微卷曲,变换出各种交叠的样子,眸中有着她自己都道不明的愁意。头微偏,嘴角强牵起一抹笑意,冲着一直看着她的穆四问道。 (本章完) 第149章 要生了(1) 第149章 要生了(1)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们会怎样?” 穆四微愣,随即嗤笑。 “算了吧,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不见了又会去哪。” 黎太妃不语,随着她一起笑,那笑里包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酸涩,与她平日呈现出的洒脱极为不符。忽而,笑意止,黎太妃目光远眺向宫中古殿碧檐的尽头,幽幽道。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不要找我,因为,我已经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 谁也不曾告诉过她,隔了这么多年,是否还能再回到现代,但她总是能感觉到她快离开了。这种感觉在日益增强,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真的会突然消失,那时便是君不忧,妾不扰。时间这样长,她是他的路人,而他却是她的过客。 半空中突然飘下一片雪花,凛冽的寒风登时刮起,成片的雪花被吹散开来,肆意飘散在各处,黎太妃手上一凉,有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一瞬间融化殆尽。 黎太妃浅浅笑了起来,冬天又到了。 施然起了身,黎太妃拢了拢漏风的衣襟,走到穆四窝着的榻前。 “金主,您起驾回屋吧,这要是冻着了,咱们可担待不起。” 穆四抬眸,瞥了她一眼,谦虚道。 “算了吧,你的金主我可当不起。” “嘿,客气什么,你不是谦虚的人啊!”黎太妃目露戏嚯,笑道。 穆四白眼一翻,懒得同她磨嘴皮子。天渐阴了下来,她也确实该回殿里待着了,不然要是被某人知道,又该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了。 自榻上起身后,穆四抬手唤来小宫女搀扶,黎太妃和苏小小见时候不早,便也跟着道了别,回身后朝院外走去,刚行至殿门口,就听穆四轻飘飘,又带着些调笑的声音遥遥传来。 “对了,有一句话刚刚忘说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肯定不会去找你,不但不找,我还敲锣打鼓欢送你,一路走好啊!” 黎太妃脚步顿下,回头狠狠瞪向院内,然而看到的却也只有一片翻飞裙裾,说话的人早已入了殿内。 苏小小缩了缩脑袋,自觉朝后退了两步。黎太妃洪亮的声音随即响起。 “穆朝妘!我操你大爷!” 多日前的那场大雪已然消融殆尽,地面上到处都是湿答答的一片,出去走上一圈,回来后大都要脏了鞋子的。 犹记大雪刚落时,四处皆纷纷扬扬的如鹅绒般。朱红的宫墙,琉璃碧瓦,苍颓古木……都隐在厚雪之下。雕栏玉砌的宫殿,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白茫,那样纯净的颜色,比起耀眼的金黄,深沉的墨黑,更要令人记忆深刻。 化雪天往往要比下雪天冷得多,若非必要,大家都是不愿外出的。穆四生产期就在这几日,卫干勋特地给百官放了假,专门留下时间来陪她。 永华殿内生了足足三个火炉,整个大殿都暖烘烘的,丝毫没有一点冬的寒意,四面窗户被严严封住,春日收集的海棠花,这会儿正好制成香燃起来,香炉上冉冉冒起的轻烟逐渐扩散,很快,整个宫殿里都充斥着海棠花的清新香气。 床榻边,穆四坐靠在软垫上,目光温柔的看着小心翼翼趴在她肚子上的卫干勋。刚才她突然感觉宝宝踢了她一下,激动的告诉他后,没想到他竟如个孩子般手舞足蹈的说也要听,然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趴了大半个时辰,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的。 突然,穆四脸色变了一下,然后费力的拍了拍卫干勋的肩头,忍痛道,“好痛,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卫干勋闻言勐的抬起头,看着穆四痛苦的样子,一瞬间心乱如麻,站起身后手足无措的急问,“要生了!怎么这么快?你很痛是不是?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冒了这么多汗?不然别生了,你都痛成这样了!” 穆四强忍着痛意,冲着乱的方寸全无的卫干勋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生孩子你急什么,快去喊人,再把接生婆找来。” 卫干勋忙点头,急急转身朝殿外跑去,蹒跚的步履踉跄了好几次。 片刻后,接生嬷嬷带着一众女医官浩浩荡荡的入了殿内,卫干勋紧跟在后面也要跟着进来,接生嬷嬷手一伸,拦道,“产房乃污秽之地,皇上还请在外等着,孩子生下后奴婢会抱来给您看的。” 卫干勋挥开她阻拦的手臂,斩钉截铁道,“里面躺着的是朕的妻子!她在哪朕便在哪,断没有让她一个人痛苦的道理。” 语落,人已是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穆四痛苦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卫干勋一只手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拿着帕子,不时替她擦拭额角汗珠。接生婆婆忙而有序的按摩着隆起的腹部,催促声快速交替着。穆四的手指深深陷进卫干勋的血肉中,口里咬着一块布,闷哼声痛苦而压抑。 看着如在鬼门关中挣扎的穆四,卫干勋心中疼痛的无以复加,弃了手中擦汗的帕子,卫干勋将自己的手臂递到穆四口中,任她咬的多么用力,他都只是用心疼的声音温柔道,“对不起妘儿,我知道你很痛,可是你这样,我看着更痛,我很想代替你承受这份痛苦,但是却不能,你再坚持一会儿,宝宝就快生出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穆四眼角渗出一滴透明液体,不知是痛的,还是因卫干勋的话语。 这时接生嬷嬷惊喜的声音急急响起,“看到头了!皇后娘娘再用把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快!吸气!用力!” 穆四随着接生嬷嬷的指示做着,长吸一口气,然后勐的用力,顿时撕心裂肺的痛意袭便全身,紧跟着的便是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然而哭声却只持续了一下,很快小婴儿便没了声响,卫干勋刚刚放下的心顿时提起,冲着接生嬷嬷焦急问道,“怎么回事!孩子出什么事了!” 这个孩子是他和穆四一起期待了这么久才生下的,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她会怎样。 (本章完) 第150章 要生了(2) 第150章 要生了(2) 接生嬷嬷被卫干勋的样子吓得声音有些发抖,哆嗦道,“没,没事,皇上不用担心,刚生出的孩子都这样,拍打两下就好了。” 说罢,照着小婴儿的屁股拍了两下,果然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再次响起,细细软软的小腿乱蹬着,小小的手不住抓挠,最后伸进嘴巴里吮吸了起来。 接生嬷嬷脸上挂着开怀笑意,将婴儿抱到卫干勋跟前,喜滋滋的说道,“是个小公主,皇上快看呦!都知道吸手指了,小公主日后必定是聪慧极了的!” 卫干勋脸上的欣喜不加掩饰,小心翼翼的抱过婴儿,贴在极尽疲惫的穆四跟前。 “你快看,我们的女儿,宸儿有妹妹了,他一直都想要个妹妹,这下该开心了。” 穆四睁开眼,费力的轻抚上小婴儿皱皱的小脸,眸中浮上一层欣慰的喜悦。 卫干勋动作轻柔的揽着还不能睁开眼的女娃,目光中还透露着点点不敢置信,原来刚出生的婴儿竟是这般娇小,脆弱的仿佛含苞花朵,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 “她好小,你说我们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卫干勋温声浅笑的跟穆四问道。 穆四现在虽然很疲惫,累到都不想动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对卫干勋翻了个白眼,声音虚弱叱道,“不要问我,自己想,宸儿的名字都是大哥取的,除了喝酒打架以外,别的我不会。” 卫干勋噤声,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穆四发火。可是怀里揽着的又是他期盼已久的宝贝女儿,恨不得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更何况是取名字这样的大事,于是埋头苦思了半晌,几个名字在脑海中盘绕,但是又都通通被他一一删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无进展。 烦躁的抓了下头发,卫干勋抱起宝贝女儿在殿中来回踱步,目光恰巧瞥到殿门外化雪的琉璃瓦檐,脑中灵光一现,奔到穆四跟前兴奋道,“我想到了!前几日刚下了场大雪,这孩子生的正是时候,不若就叫白雪!” 穆四先前见卫干勋高兴成那样,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好名字,白雪……还不如她自个儿取呢。 秀眉拧起,穆四嫌弃的冲着卫干勋说道,“你这名字也取的太随便了吧。” 卫干勋朗笑,自动忽略了她口吻中的嫌弃,自得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白雪是个应景的名字,好得很。” 关于小白雪名字的事,在后来的日子里穆四曾据理力争了很久,但每次卫干勋都只会轻飘飘的回上一句“她是下雪天生的。”所以,白雪这个名字也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穆四刚生完孩子,现在是极累的,见卫干勋抱着女儿笑得一脸满足,她的心中也跟着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眼眸轻瞌,心安的沉沉睡去。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宫女们已经将室内收拾干净了,就连她身上的衣裳和榻上的被子也已被换过。卫干勋依旧抱着小小的白雪不撒手,来回在殿内串悠着,那个认真温柔的神情,让穆四不禁觉得,女儿什么的,果然是爹的前世情人。 黎太妃是第一个收到消息赶来的,来时穆四已经睡着,她也不急,自顾自坐在床榻边等着,这会见穆四醒来了,闲适的声音响起。 “呦!大功臣醒啦?咱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可说了,小公主满月之日,要在大罗境内各个州郡大肆设宴,举国欢庆来为小公主祈福呢!啧啧啧!像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可着实要被吓到的。” 黎太妃夸张的表情惹得穆四不由发笑,莞尔道。 “你要是嫉妒也可以生一个,小孩子软软的多可爱。” 黎太妃目露鄙夷,嫌弃道。 “胡说,你闺女我可看过了,哪里称得上可爱?皱巴巴的跟个没睡醒的猴子似的,穆宸那只大黄都比她好看。” “你懂什么,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张开了就好了。”穆四眸光投向卫干勋怀里的小娃娃,话语中带了丝独有的柔情。 黎太妃听她这样说,讪讪的闭了嘴巴,生孩子这种事,她还确实没干过。 又是一年轮回,时近夏日,小白雪已经是个五个月大的娃娃了,长得那叫一个粉妆玉琢,小巧玲珑,谁见了都打心底里赞上一句:好漂亮的女娃! 小白雪的皮肤真如白雪般剔透嫩白,眼睛大大的,看你的时候总是盛着可怜的无辜,让你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睫毛长而卷密,比蝴蝶颤动的翅膀还要引人注目,小巧的鼻子隆起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樱桃般红艳的小嘴吧总是会吐着泡泡,每每见到好吃的都会止不住的往外流口水,穆四对此常常担忧女儿会随了儿子贪吃的毛病,而卫干勋却甚是欣喜,只毫不在意的说道:能吃是福! 温暖的阳光下,苍翠的古树上挤满郁郁葱葱的叶子,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参差斑驳的倩影。嫩草青翠欲滴,密密的长在树下,草丛中不时传来两声蟋蟀的鸣叫。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花丛,红粉相间,黄蓝叩首,蝶儿与蜜蜂结伴戏耍在其中,远远看去,好不热闹。 花朵的香气阵阵传来,穆宸抱着半大的白雪,意犹未尽的轻嗅着花香。不一会儿白雪就不耐烦了,挥舞着莲藕般嫩白的手臂,软软的身子趴在草地上,不安分的四下滚动着。 大妞本是摊开了肚皮,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白雪这样一滚,正好就撞到了大妞肥肥的肚子上,登时高兴的笑弯了眼角,两只小手兴奋的扒着大妞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好玩!哥哥,一起玩,软软!” 穆宸听到妹妹含煳不清的话语,眼睛一眯,起身离开那一片花丛,跑到大妞跟前躺下,短短胖胖的手臂揽住白雪,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哄道,“白雪乖乖,哥哥带你睡觉觉,等娘亲来了咱们就可以吃饭喽!哦,不对喔,你不能吃饭饭,你只能喝奶,哎呦,你这样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能总喝奶呀,那个不好喝的,我告诉你啊!糖醋排骨很好吃的!等你长了牙,哥哥就分给你一起吃。” (本章完) 第151章 要生了(3) 第151章 要生了(3) 白雪小嘴一裂,憨憨笑着,仿佛能听懂穆宸在说什么一般,开合的嘴巴里露出一排米粒般的小牙齿,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穆宸拥着白雪在草地上惬意的浅眠,白雪睡觉极不老实,算是随了穆四的毛病,小腿总是乱动,偶尔也会踢到穆宸身上,但穆宸却不生气,每次被白雪踢醒后,总会耐心的把白雪再往自己身边榄榄,还会学着奶娘的动作,轻拍白雪的后背,等到她沉沉睡去后,他才会满意的眯上眼睛。 自从有了白雪以后,穆宸的性格也渐渐变得稳重了起来,以前调皮捣蛋的事现在也很少干了,在白雪面前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因为白雪的娇小,穆宸自觉应该要保护好妹妹,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他对白雪的照顾已经出于一种本能,如今的他可以说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哥哥了。 苍遒的古树上,大黄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下面躺着的两个娃娃和一只大白狗,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这样懒,有空就睡,没空制造空也要睡!还是树上好,空气好,视线好,感觉也好。 忽然!大黄竖起的耳朵颤动了两下,它似乎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毛茸茸的爪子抓在树干上,身体灵活的穿梭于树缝间,随着它的动作,树上的叶子不断抖落,不一会穆宸的身上便洒满了落叶,大黄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高兴的叫声在树冠间此起彼伏。 穆宸睡眼惺忪的醒来,揉了揉眼睛,见身上落满的叶子,以及树上得意的大黄,顿时从地上勐的跳起,指着大黄怒道,“大黄!你再不听话我就让大妞去咬你!” 然而,回给他的则是大黄不屑的目光,以及那渐行渐远的猴屁股! 大黄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尾巴不住摇摆,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穆宸是怎么看怎么恼火。 忿忿蹲下身后,仔细的替白雪清理身上的叶子。白雪眨巴着眼睛醒来,里面慢慢升起一层雾气,显然是被穆宸的动作吵醒了,有些不高兴。小手指伸到嘴巴里边,吧唧吧唧的啃着。穆宸一脸傻笑的在白雪脸上亲了下,惹得白雪小脸皱了起来,似是很嫌弃一般。 穆宸脸皮厚,才不在意妹妹是什么神情,憨笑着说道,“白雪身上好香噢!但是不可以啃手指,不干净的,奶娘刚刚才给你喂过奶的呢,贪吃的小孩不好,要学哥哥,一天吃四顿就好了,你都是一天吃好多顿的!” 白雪水润的眼珠转了一圈,乍一看倒有些像是在翻白眼,穆宸见此,眼睛瞪的熘圆,跟发现什么很神奇的事似的,兴奋的嚷嚷着,“白雪!你怎么跟娘亲一样呢?娘亲就很喜欢翻眼睛呢!” 白雪小身子往旁边一滚,这个小胖子好白痴呀!不要理他呢! 穆宸不受打击,跟着白雪一起滚了一圈,最后因为收不住,直接撞到了大妞身上。 大妞本来心情颇为惬意的晒着太阳,这么突然被穆宸一撞,硕大的身子不高兴的朝后挪了两下,看着穆宸的眼睛里带着嫌弃,一扭头又接着打盹。 穆宸被妹妹嫌弃后又被大妞嫌弃,男子汉的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爬起来勐的扑到大妞身上,揪着大妞绒绒的皮毛怒道。 “大笨狗!我要跟你决斗!忍了你很久了!” 大妞眼皮动都没动一下,爪子轻轻抬起,稍一用力就将穆宸扒拉到了地上,为了防止他死缠烂打,还特意将爪子压在他的小肚皮上,任他如何挣扎,都动不了分毫。 穆四远远从青石小径上走来,见到的就是大妞一只爪子压在穆宸身上,扭头睡得正酣,而穆宸则不住扭着身子,想从大妞爪下爬出,但是折腾了半天也还是未动分毫。 白雪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看到穆四后,顿时盛满了甜甜的笑意,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着,嘴巴里还模煳不清的喃喃着。 “娘,亲,抱抱,白雪,要抱抱。” 穆宸听了白雪的话后,仰着头看向穆四,如见到救星般大喊着。 “娘亲!人家都快被大妞压死了!你快来救救人家!” 穆四并不理会穆宸的干嚎,而是先来到白雪身前,弯腰将她抱起后,抽出帕子擦干她嘴边的口水,这才走到大妞跟前。抬脚踹了下大妞的屁股,清灵淡雅的声音跟着响起。 “爪子抬了,懒成这样是又想围着宫里跑两圈?” 大妞眼皮翻开,悻悻收了爪子,识相的起了身,迈步朝一边走去。 穆宸忿忿瞪着大妞左右摇晃的屁股,委屈道。 “娘亲,他这是欺软怕硬!” 穆四将怀里不住乱动的白雪抱稳了些,好笑的问道。 “你那里软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宫里凡是长得漂亮些的宫女,哪个没被你姐姐长姐姐短的缠过。” 穆宸脸色微微羞红,低着头,两只脚在地上轻蹭着。 “人家那是有礼貌,夫子说了,君子对每个人都要礼让,要有一颗兼爱的心。” 穆四状似赞赏的瞪大眸子,故作惊讶道。 “宸儿什么时候这样听夫子的话了?不多见呀!” “哪有,宸儿一直很听话呢!宸儿是最听话的小孩,嘿嘿!也是长得最好看的小孩。”穆宸小短腿两步跑到穆四跟前,拽着她的衣裙卖萌道。 白雪嘴巴里突然吐出个泡泡,口水又流了一下巴,穆四用之前的帕子给她把口水擦干净,才笑着对穆宸说道。 “你这张脸皮这样厚,究竟是随了谁啊?” “宸儿脸皮不厚,多薄啦!又白又嫩!”说着,还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捏了捏,讨巧的样子惹得穆四忍俊不禁。 “好了你,也不怕白雪笑话,赶紧把衣服上的草揪干净,咱们现在要出宫。” 听到可以出宫,穆宸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兴奋的直转圈,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动作奇怪道。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出宫啊?” “你外公和二舅舅明天就要回西垂了,咱们去看看他们。”穆四解释道。 穆宸恍然的点点头,手上动作毫不含煳的扑打着身上的草叶,待衣服上干净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后,才抬头炫耀道。 (本章完) 第152章 马惊(1) 第152章 马惊(1) “娘亲你看!宸儿很能干呢!” 穆四轻笑着围着穆宸走了两圈,满意道。 “是很能干,快走吧,马车在那边等着呢。” 穆宸闻言,高兴的蹦了起来,脚步轻盈的朝前跑去,嘴里兴奋的叫声如喳喳的麻雀一般。 穆四无奈一笑,抱着白雪跟在后面。她的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一路平稳前行,到了闹市区后,小贩们热闹的吆喝声不时传入车厢内,穆宸掀开车内的窗帘,小脑袋紧紧趴在那一方小小窗口,目带新奇的盯着外面来往的行人,以及两旁排列整齐的摊位。很多东西他都没有见过,所以现在才会表现出如此好奇的样子。 以前在徐阳,穆四从来不让他出镇子,所以他那会只知道树上的金蝉,水里的鱼虾,还有草地里的各种虫子。朋友也只有几个,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色,遇见的也是一样的人,甚至能做的也都只是同样的事。后来卫干勋带穆四去寻幻灵花,他被峑福从东瀛接到大罗,因为担心娘亲,也不会有什么心情想着出来游玩。在这个年龄很多小孩子见过的东西他都没见过,所以这一次跟穆四出来,才会对什么都感到很好奇。 热闹的大街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许多摊位上都冒着袅袅炊烟,食物的香气隔着老远就能闻道,让人不禁食欲大开。 扛着插满冰糖葫芦把子的老人从穆宸眼底走过,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边摇边吆喝着。 “冰糖葫芦!颜色红,个头大!又酸又甜!都来买喽!” 穆宸被这老人的说辞诱惑的犯了馋,嘴里吞着口水,磨蹭着挪到穆四跟前,颇有些害羞的说道。 “娘亲,白雪想吃糖葫芦。” 说完,默默的低下了头,似很不好意思一般。穆四看了看怀中女儿米粒般的牙齿,她倒是不知道白雪什么时候能啃动糖葫芦了。 “是你自己想吃吧?”穆四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穆宸面露羞涩,嘟囔了句。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多吃点才好。” 穆四忍俊轻笑,抬手掀了车帘,对车夫吩咐道。 “把马车在路边停下吧,我带宸儿下去买个糖葫芦。” 车夫恭敬点头,动作麻利的将马车停在街道边。穆宸率先跳出马车,穆四抱着白雪跟在后面,在车夫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 扛着糖葫芦的老人已走出一段距离,穆宸兴奋的迈着小腿朝老人追去,穆四在后面叮嘱着。 “你跑慢点,别撞到人,糖葫芦又跑不了!” 路人们不由纷纷将目光投注在这对母子身上,跑得欢腾的男孩子是少见的好看,长相十分精致,可爱的如观音菩萨身边的小童子。而男孩后面跟着的女子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笑靥比三月的桃花还要耀眼,然而最令人瞩目的,却是她身上温婉的气质,在这样温婉的气质下又不失飒爽的风姿,在人群里极为出挑。还有那女子怀中抱着的女娃,真真是长得如瓷娃娃一般可爱,肉嘟嘟的脸颊上,一笑就会露出两个深深的梨窝,越发衬得笑容甜腻起来,任谁看了都经不住要心生怜惜的。 然而在一群赞叹的目光中,一双泛着阴森冷意的眸子却犹显慎人,那双斜挑的眼眸中盛满了森寒之意,即便已是初夏,却依然会让人打心底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双眸子的主人隐匿在一驾封闭严密的马车中,车夫一身青布粗衣,头上戴着的草帽将整个脸遮的严实,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这时,车内的人轻敲了下车壁,然后便不再发出声响。 车夫将头顶的帽沿又往下拉了拉,紧紧拽住缰绳,鞭子用力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顿时马儿受惊的狂奔起来,一路撞倒不少摊位,目标的尽头正是小跑着追赶着卖糖葫芦老人的穆宸。 马车与穆宸的距离越来越紧,路人们的心无不揪起,都在暗暗为这个精致的男孩担忧。这样好看的一个孩子,若是被那辆马车撞到了,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下来。 然而就在马车离穆宸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个白衫女子跃起在空中,墨黑柔顺的长发滑过一抹惊艳弧度,脚下轻点地面,抱起还在呆愣中的穆宸,旋身回转,稳稳落在街道一旁,堪堪解了穆宸的危机,这女子正是穆四。 刚刚在发现那辆马车疾驶向穆宸时,穆四心急如焚,顾不得太多,一只手紧抱着白雪,脚下发力跃起,几个点地后总算赶在马车前来到穆宸身边,抬手抓住他的衣领后,直直朝旁边的街道闪避开来。 脱险以后,穆四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这么多年不曾动武,底子却还没坏掉,不然这次宸儿可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又是什么人要害宸儿性命呢?那辆马车行驶的速度,还有预定好的轨迹,以及车夫神情的不慌不忙,无一不透露着这场马惊是有意的安排。现如今那辆马车早已无踪,便是想抓来问问也是没法的,究竟是谁这般心思歹毒?难道是仇家?但是她的仇家都是还在西垂时打仗结下的,那些人说到底也是条汉子,若是寻仇定然会大大方方的找上门来,似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想来也不会是他们。至于他的仇家就更不可能了,他是一国之主,大罗如今正是强盛之时,外邦巴结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于己无利的事。 想了半天穆四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也就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法之道在于观敌所动,不论是谁,这么做都是有所图的,既然动了一次,那么后面的动作也一定会接踵而来,她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着,等对方动作大了以后,再从中抽丝剥茧,狐狸藏的再深,尾巴却总是要露出一点的。 思及此,穆四心有余悸的将穆宸上下检查了一番,生怕他是不是哪里受了伤。穆宸小脸上还带着丝惧意,刚才的事真是把他吓到了,那匹很高的马离他真的很近很近,当时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因为想着爹爹说的英雄都是很坚强的,所以才强忍着没有哭,直到看到他娘亲从半空中落到他身边,熟悉的手拽着他的衣领从马蹄下跃出,那一刻,他的害怕才稍减了些。 (本章完) 第153章 马惊(2) 第153章 马惊(2) 仰起脑袋,穆宸疑惑问道。 “娘亲,那辆马车为什么要撞我?它好快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躲开了,你不知道宸儿当时有多害怕。” 穆四温暖的手指轻抚上他的额头,声音轻柔的安慰着。 “现在已经没事了,宸儿不要害怕,娘亲在你身边呢,以后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独自外出,走哪都要让旺财跟着知道吗?” 穆宸点头,小小的脸上有着男子汉的倔强。 “娘亲你放心吧!我是个大孩子了,我不光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妹妹!” 穆四笑着拉上他的小手,欣慰的说道。 “嗯,宸儿是大孩子了,是个小男子汉,刚才那么危险都没有哭,真勇敢!” “那宸儿是英雄了吗?”穆宸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泽,之前因马车而生出的畏色消失殆尽。 “宸儿勇敢,坚强,还知道保护妹妹,一直是娘亲心里的英雄。” 听穆四这样说,穆宸的小脸顿时笑成了包子,他终于也是个英雄了!这种感觉真好! 确定穆宸身上没有受伤以后,穆四担忧的心才微微放下。 经过刚才的事,对这看似平静的街道穆四心里也是生出了些抵触,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一股不安隐隐升起,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危险,干脆糖葫芦也不买了,一手紧抱白雪,一手牵着穆宸就朝她们的马车走去。车夫一路小跑迎了过来,刚刚那一幕也把他吓得不轻,如果太子在宫外出了事,那他可就难辞其咎了,幸好是皇后身手矫捷,这要是换了旁人,别提救人,估计早就吓得不能动弹了。 车夫跑到穆四跟前后,停下步子,大口喘着粗气。 “娘娘没事吧?那辆马车上是什么人?在街道上这般嚣张!” 穆四清冷的眸中微闪过一道寒光,声音冷凝道。 “见不得光的跳梁小丑罢了,去把马车赶过来吧。” 车夫看得出穆四现下的心情并不是多好,于是不再多问,跑去将马车赶过来后,又扶着穆四上了车厢内,退出来后,拉住缰绳,一声轻喝后,马车稳稳驶动。 穿过繁闹的街道后,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下,穆西华进京这么长时间一直是带着穆二住在酒楼,卫干勋曾提过要给他们置办一座宅院,但被穆西华婉拒了。当初他进京就是为了看穆四,后来见她过的好,也是打算要回西垂的,可正巧那时候穆四传出有孕,加上西垂没有战事,穆西华也就留了下来,打算等女儿生产后再走。如今白雪已有五个月大,他虽舍不得孙儿孙女们,但心中的那份责任感不允许他在京中多做逗留。西垂是他守了大半辈子的沙尘荒地,早已成为心中割舍不掉的牵挂,大罗的门户他们穆家守了这么多年,决计不能在他手中出丝毫意外,同时,穆西华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以前他是为心中的信仰坚守西垂,而如今,他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守卫江山。 穆四领着穆宸下车后,穆西华和穆二早已在酒楼门口等待多时了,一见女儿带着孙儿孙女一块过来,一张布满沧桑坚毅的脸上浮现出点点欣慰的笑意,他的女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还有一个卫帝那样的夫君,这辈子,他无憾矣。 穆宸下了马车后直扑到穆西华怀中,颇有些委屈的撒娇道。 “外公!你都不知道刚刚吓死宸儿了!一辆马车要撞宸儿呢!” 穆西华闻言,脸上升起担忧之色,急忙将穆宸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有马车撞你?快给外公看看伤到哪没?” 看着外公急切担忧的样子,穆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立马活蹦乱跳的转了个圈,以表示自己没受任何伤。 “外公你不用担心,娘亲很厉害的!她抱着宸儿都飞起来了!马车一点都没碰到宸儿!” 穆西华听他这样说,再加上自己检查过确实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后怕的跟穆四问道。 “无缘无故怎么会有马车去撞宸儿?有没有抓住那人?这个事必不能掉以轻心。” “这件事一会再跟您讲,我有分寸的,咱们先进去吧。”看了眼周围鱼龙混杂的人群,穆四并不觉得酒楼门口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穆西华了然的点了下头。 “也是,快进去吧,天色不早就不要走了,留在这住一晚,明天再回宫。” 穆四现在也是心有余悸,所以便同意了下来。 “嗯,今晚就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住下,也好陪您说说话。” 穆西华满意的笑着将穆宸抱在怀里,带头朝酒楼里走去,穆二顺手从穆四怀里接过白雪,痞气的话语中不乏关心。 “你这个当娘的干什么都不靠谱,小妮子还是我抱吧,别再给你摔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再怎么不靠谱也比你一个孩子都没有的人强。”穆四毫不客气的刺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俩但凡是见面,就总消停不下来,不是他先开口挑事,便是她目翻白眼,反正好不了。 穆二听穆四这般赤裸裸的讽刺,当即怒了起来。不屑道。 “生个娃娃有个屁用!小爷就是不想生的,像咱这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可是不多见,但凡是露出个那么点意思,多少姑娘都得抢着来给爷生孩子!” “少在我女儿跟前说脏话,她以后可是个大家闺秀呢,别给带坏了。”穆四信誓旦旦的说道。 听到这,穆二乐了,跟听到什么天大的奇闻一般。 “哎呦!能甭寒颤小爷吗?你穆朝妘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道,我会不清楚吗!不是我吹,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骂的是那句话!还大家闺秀呢,小白雪要真让你带大,那可不得又是个假小子!” 穆四被人揭了老底,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反驳两句,却又发现无从反驳,干脆恼羞成怒的踹了穆二一脚。 “起开!跟你说话就是自降身份!” 说完,不待穆二反应,身子灵活的从他身边窜过。穆二因顾忌着白雪,生生就受了这一脚,脸上痛的呲牙咧嘴,这到底还是不是他亲妹妹,怎就这么狠呢! (本章完) 第154章 战事起(1) 第154章 战事起(1) 白雪兴奋的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吐着泡泡,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穆二见此恼了捏着白雪嫩嫩的小脸怒道。 “小没良心的!跟你娘一个德行!” 白雪丝毫不受他的影响,嘴里依旧吐着泡泡,还吚吚哑哑的嚷嚷着什么,反正穆二是听不懂的,面带怒意的抱着白雪转身朝酒楼里走去。 宽大的屋子内,穆四同穆西华在桌旁对坐两边,白雪和穆宸都被穆二带到了另一间客房,所以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刚刚穆四已经将路上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遍,穆西华听后眉头皱了起来。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因知道穆四不爱喝这个,所以就没给她倒,轻抿了一口茶水后,语带忧虑道。 “听你这样一说,今天的事似乎不简单,不然爹就先不走了,留下来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 “那倒不必,我知道您心里牵挂着西垂,这件事也没什么,那个人只敢在暗地里做手脚就说明他还是有忌讳的。再者,事情没发生之前,做再多的准备也是徒劳,且耐心等着就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您常教女儿的为将之道吗。” 穆四浅声说道,她心里还是不愿让穆西华留在京都的,他年龄已经这样大了,这几年犹见苍老,若是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始,那么后来必定会更加危险,做女儿的总不会希望长辈涉险。 她的担忧,穆西华何尝不知,沧桑的声音带着些阅尽世事的通透。 “到底是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有些事总要你们自己去做,我走也是好的。” 穆西华的话令穆四有些感慨,她不是个感性之人,但面对亲人却总是容易情感外露。 “您说什么呢,您是老当益壮,西垂还要您守着呢。”带着丝颤音的话语从穆四口中脱出,她的父亲其实真的已经老了,几年前还能驮着她的宽阔后背,现在都有些佝偻了,两鬓的白发十分刺目,脸上厚重的皱纹看得她心生酸涩。 穆西华宽厚的手掌摩擦着手里的杯子,到底是个半辈子戎马的将军,见不得这样潸然的场面,转了话题说道。 “今天这样的事,有一便有二,你切记要多个心,日后要外出一定让卫帝派些侍卫跟着,不能再像这次一样带个车夫就出门。” 穆四不想让父亲担心,满口答应着。 “回去后我一定会跟他说的,您不用担心,放心回西垂吧,我会经常带两个孩子回去看您的。” “你过得好才是最好,天儿不早了,快回你屋里去吧,白雪该困了,宸儿让跟你二哥睡吧,他对宸儿也是打心里疼的,之前听宸儿差点被马车撞,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后来却是亲自跑了趟城南的糕点铺,专门买了他爱吃的芙蓉糕。” 穆四嘴角带笑,她爹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二哥就是这副性子,心里再关心你,嘴巴上都不会留情,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一抹温婉的浅笑浮上,穆四温声道。 “我都明白的,您也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我去带白雪了。” 说罢,在穆西华慈祥笑意的目光下转身朝外走去。 初升的太阳在天边渲染出一抹恰到好处的霞光,一片薄云浮在远方,晨起的幼鸟张着嘴巴喳喳不断,母鸟颤着翅膀掠过树梢,嘴中衔着一条虫子,幼鸟扑腾着身子,急急接过,满足的啾啾声成了清晨最动听的乐曲。 酒楼门前停着两辆马车,穆二忙着把行礼装进后面那辆车中,穆四带着两个孩子在一边跟穆西华寒暄着。虽极力掩饰,可微红的眼眶还是透露出了她的不舍,毕竟父亲已经老了,下一次见面不知还能否安好。 “爹这就要走了,你也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回宫吧,这会虽是入了夏,但早上还是有点冷的,照顾好自己。”穆西华看了眼穆四身上单薄的衣裙,语气中不无关心。 穆四眸中泛起语气,强压着颤音笑道。 “我都多大的人了,您还要操心到什么时候。” “多大都是爹的孩子,不操心你又能操心谁。”穆西华语气中带着故作的轻松,似许多年前带着穆四驰骋战马时的样子,只是这一转眼,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也老了。 穆四不着痕迹的抹了下眼眶,那一滴欲要落下的泪水随即消失无踪。 “您上马车吧,到了西垂后记得来封信。” 穆二的行礼已经都搬到了车上,此刻正立在一边等着。 穆西华最后看了女儿一眼,那里面有着对儿女的担忧与不舍,然后脚下迈开稳健的步子,头也不回的朝马车走去,身后是穆宸略带哭音的‘外公再见’,以及小白雪吚吚哑哑辩不分明的喃语。穆西华只是挥了下手,一句话都不曾说,坚定的背影有些苍老。 穆二跟在后面也上了马车,在车帘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头,别扭的说了句。 “照顾好自己。”然后一掀帘子钻了进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动,穆四带着两个孩子一直在酒楼前站了良久,直到那两辆马车化为两个渐行渐远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她才也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来时的马车回宫。 回到永华殿后,穆四将穆宸打发回自己的住处,然后又将白雪哄睡着。 卫干勋不在殿内,听下面的人说是一大早收到前朝的消息,急急忙忙就离去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穆四心里有些担忧,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独自在院中坐了一下午,御膳房两次送来的饭菜都没动一口,心底的不安越发明显,她现在迫切的想见到卫干勋。 终于,在夜幕降下来以前,卫干勋回来了,脸上的忧虑之色十分明显,乍见穆四坐在院中都来不及收敛。 “怎么在外面坐着,白雪睡了吗?”卫干勋走到穆四跟前,浅笑着问道,只是那笑里的虑色却是瞒不过穆四的。 “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说过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的,你不要想着骗我说什么事都没有,然后自己去承担一切,我没那么傻。”穆四坚定的目光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他总是这样,把所有快乐和安逸都留给她,固执的一个人撑起一切。 (本章完) 第155章 战事起(2) 第155章 战事起(2) 只是她要的并不是这些,她只想和他一起,不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晴空万里,她都只想和他一起。 卫干勋无奈的看了眼面露倔强的穆四,温润的声音如夏日清泉。 “你不用担心,事情虽然棘手,但也没到不能处理的地步。今早江都那边快马加鞭送来了急报,说是白厦新登基的国主北堂玲雅集结了几个海岛国家,合力在昨晚围攻了江都,因为事发突然,事先根本没有一点预兆,在战事之初江都郡守并没有做出有力抵抗,今早江都已然沦陷,那封急报也是城破前拼死送出来的。如今边疆也有了战事,国内大部分兵力都被金戈带走了,能抽调出来的不过寥寥数万,再加上朝中无可用之将,所以我决定要亲自带兵前往江都,把白厦的乱军赶出去后我就会回来,不会有危险的。” 这一两年间,白厦确实发生了不少变乱,先是老国主驾崩,继位诏书都不曾留下一封,几个皇子们为争皇位都是不遗余力,那一段时间白厦几乎乱的不成样子。 后来在皇位竞争角逐到最激烈的时候,北堂玲雅釜底抽薪来了个震惊天下的东宫之变。她先是设宴以道歉为名请来了几位有能力争位的皇子,皇子们当她是失了老国主的庇护,心中怕了,想示弱认错。从来在北堂玲雅面前都是受气的几个皇子心道这回终于可以好好观赏一番北堂玲雅的狼狈,皆是毫不犹豫的赴了宴。然而他们不知道的却是,北堂玲雅竟在饭菜中投了剧毒,于是几个满心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皇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公主府。 事后北堂玲雅强行封锁了消息,制造出是几个皇子自相残杀的假象,只是手法过于拙劣,根本骗不了人。 但是北堂玲雅手段过于强势,但凡是有对此事发出异议的,她都会冷血镇压,就是酋首也被她囚禁了起来,一夕之间,整个白厦竟无一人能压制的了她。 册封登基的诏书很快便起草完成,北堂玲雅不顾举国反对,以雷霆之势登上国主之位,然后利用几个月的时间拔除异党,修养国力。最后在前不久开始了游说各岛国的行程,或是威逼,或是利诱,最后集结出了一股不小的兵力,浩浩荡荡朝着大罗的水上门户江都攻去。 借着先机与出其不意,乱军迅速拿下了江都,现如今正蓄势待发,准备趁着大罗边疆起战事,一鼓作气,连拿数城。 卫干勋在收到这个消息以后,立马召集了朝中文武砥柱,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些平日里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被供着,拿朝廷的粮饷,被当成权臣重点培养的人,到了这个时候竟都没了主意,除了吵就是吵,一点有用的方案都没提出来,耗了一整天什么都没讨论出来,看来,等这件事解决了后,朝中是要该大换血了,旧腐不去,何来新起之秀! 穆四听闻他要亲自前往江都,脸上浮起一层担忧。 “一定要你亲自去吗?朝中不缺武官,派他们去不可以吗?” 卫干勋知道她是在担心他,可这是他的责任,让万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却在宫里安逸,这一点,他做不到。 “朝中不缺武将,但是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却是没有的,我不放心派一个没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人过去,江都是大罗的水上门户,万不能有半分差池。再者我这次过去只为夺城,又不会跟北堂玲雅硬拼,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知道你牵挂着江都,想去就去吧,我不会硬拦着你的,只是你记住,你完完整整的去,也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来。”穆四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穆四痴傻的时候,那时她也总是像这样紧攥着他的衣袖,如攥着她的全世界。 卫干勋笑着将穆四拥入怀中,语气是不容怀疑的认真与坚定。 “我答应你,一定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卫干勋,你最好现在记住我的每一根头发丝,等我回来后再给你检查,少了一毫都任你责罚。” 穆四被他近似调笑的话语逗的一笑,随后便是更加用力的抱住他的后背。晚风徐徐吹过,二人在院中便这样一动不动的紧拥着,良久才听见穆四的声音浅浅传出。 “什么时候走。” “明天。”简短的两个字,却包含了浓浓的情意,与分别的不舍。 穆四仰起愈加优雅精致的小脸,认真的看着这个男人的每一寸眉眼。 “明天出征我不会去送你。” “我知道。”卫干勋以同样认真的目光注视怀中的女人。 “你凯旋归来的时候,我会到十里外的望坡亭去迎你。”穆四眼眸中含着不曾有过的坚毅,那是她对他的承诺,也是要求他必须做到的责任,他一定要平安回来,因为她会一直等着他,在十里外能望见江都烽烟的亭子中等着他。 这一次卫干勋只说了一个字,却是倾注了他所有的情意。 “好。” 六月初三这一日,大罗都城的百姓们纷纷天不亮便起了身,江都沦陷,他们伟大的王将要御驾亲征,解救他们的同胞于水火,身为百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早早起来送王一程。 卯时初至,日头冉冉升起,皇宫北门被缓缓开启,卫干勋一身玄青色铁甲如战神般出现在万民视线,手执青钢长剑,锋刃下挑,坐下疾风战马,毛色黑亮。身后披着的玄色披风迎风而舞,绘出一抹流光溢彩的弧线。整个人气势傲然,睥睨天下的样子让人不禁胆颤。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列列步伐整齐,刀戟划一的黑甲士兵,朝阳的映射下,他们的铠甲熠熠生辉,刀戟间流转过道道寒光,面容坚毅冷硬,紧紧的跟在他们的君王身后,每个人都骄傲的昂起头颅,他们就要去与敌人血战厮杀了!为了亲人,为了国家,为了信仰!他们满怀骄傲! 百姓的高唿声在这时响起,那一声高过一声的万岁,似要撼动山河苍穹一般,带着无限的信任与。 爱戴,这一刻,天地间每个角落都在回荡着这振奋人心的高唿呐喊! (本章完) 第156章 战事起(3) 第156章 战事起(3) 卫干勋执剑高举,大喝一声纵马驰去!后面的将士们纷纷策马跟随,铮铮铁蹄如惊雷般锐不可当!瞬间卷起一阵烟尘,唿啸如浪涛般驶过,片刻后,烟尘渐渐消散,呈现在人们眼前的便只有那势去长虹的绝尘一骑! 大罗的皇帝御驾亲征去了江都,万民为他送行,百官不胜唏嘘,朝阳逐尘而升,百鸟齐鸣,清风浮动着战旗……唯有大罗的皇后一直不曾露面。 距卫干勋带兵出征江都已过月余,战报偶尔传来京都,大体都是进展顺利,静候佳音,上一封战报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前,那一封战报上传来的消息是,卫干勋带着一队人马夜袭敌军战船,攻其不备,大获全胜,估计不日便可夺回江都,将敌人赶出海外。 穆四收到这个消息时,紧绷了一个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想着卫干勋回来时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于是开始勤奋的跟宫里的绣女学起绣荷包来。据说女子都会给自己的丈夫绣荷包,她也想替他做一个。 夏的气息愈加浓重,屋里都是坐不住的,好在宫中冰多,永华殿也没有多热。 白雪被奶娘带着午睡,穆四坐在殿中,专心致志绣着手中的荷包,上面正绣着的是一条游龙腾云的纹案,只是经穆四的手一绣出来,怎么看都有些小蛇的感觉,一个本该大气华贵的荷包,生生就透出了些许喜感,不过穆四是没有感觉的,这可比她以前绣的那些要好太多。 针尖在荷包上飞舞着,金色的丝线上下曲绕,翻转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突然,指尖一痛,穿刺的针尖扎到了手指,顿时冒出点点血珠。唯恐血珠染了荷包,穆四赶忙将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到桌上,冒血的手指放到口中吮吸,咸咸的味道瞬间充斥嘴里,心脏忽的一阵抽痛,穆四手捂心口,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就在这时,外面出来焦急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殿们被勐的推开,旺财狼狈的冲到殿中,喘着粗气急急道。 “不好了小姐!江都传来消息,北堂玲雅不知从哪请来了个会巫蛊之术的人,皇上在交战途中被那人施了咒,如今已被北堂玲雅抓去,随行的副将不知该作何决策,现已带兵后撤至芜城。事情过于严重,那副将不知该如何决断,连夜派了人来京传信,传信的人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息,来到时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便生生累死了!” 穆四听完以后,犹自不相信的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怎么可能出事!之前不是已经说了不日便可结束战事的吗!” 旺财知道这个消息对穆四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不愿相信,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小姐,这事千真万确!您快些拿个主意吧,芜城的将士们现在兵心散乱,根本没有斗志,再拖下去很可能他们就都要被敌军歼灭殆尽了!” 旺财焦急的说着,然穆四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目光涣散,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他答应过的,他说过他不会出事,他从没有食言过,这次也一定不会,一定是个玩笑,一定是!一点也不好笑!快告诉我这是个玩笑!到底是谁?想看我笑话吗?不可能的,我知道它是个玩笑!我不信!我不信!快告诉我是玩笑!” 穆四双手紧紧拽着旺财的衣襟,近似疯癫的大叫着。 午睡的白雪被她的声音惊醒,似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哇哇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唤醒了陷入悲切的穆四,松开拽着旺财衣领的手,穆四奔到白雪身前,温柔的将她抱在怀中,安抚的声音浅浅响起。 “白雪不要怕,爹爹不会有事的,娘亲也不容许他有事,娘亲一定会把爹爹给白雪好好带回来,白雪要跟娘亲一样,要对爹爹有信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白雪似乎能听懂穆四安抚的话语一般,哭声渐止住,在穆四一下下的拍抚中渐渐睡去,直到她沉稳的唿吸匀匀传出,穆四才从床榻上站起,脚步缓缓朝前迈动着,推开关上的那扇殿门,刺目的日光直射而来,投下一道长长缩影,穆四眼眸轻合,良久,缓缓睁开,清冷的眸光带着不可阻挡的锐利,冷漠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 “北堂玲雅,你不该动他的。” 这句清冷的呢喃过后,穆四转过身来,气势徒然拔高,恍然间旺财觉得当年的那个穆少将军似乎又回来了。 “传令百官,立刻上朝,皇上深陷险境,一切国事由本宫代理,有异议者,立斩不赦!” 随着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的掷出,穆四脸上的坚毅愈加浓重,日光从她的身后折射而出,这一刻她仿如不可一世的女王一般。 旺财不做犹疑,立马跑去传旨,在他的心里,穆四永远都是那个自信潇洒的将军!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倒她。 一个时辰后,众臣纷纷赶至金銮大殿,面上虽恭敬侯着,可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屑的。皇上出事,他们这些大臣都没了方寸,皇后区区一个女子又能如何。 就在大家等的越来越不耐烦时,内侍尖细的声音终于响起。 “皇后娘娘到!” 迎着一众大臣或好奇,或疑问的目光,穆四气势凛然的步上镂金高阶,金黄的凤袍上,两只欲要展翅高飞的凤凰相缠相绕,长长的裙摆拂过一层层台阶,留下的唯有那耀眼的卓越风姿。 立足高阶,穆四面容平淡的俯视下面文武百官,雍容华贵的样子,宛若一个藐视天下的女王。 手臂缓缓抬起,宽大的衣袖落下一道惊艳的弧迹,冷凝到强势的声音不容一丝质疑。 “皇上江都遇险,尔等与本宫必须同心协力务必要解江都之困,从现在起,大罗一切政务由本宫代皇上掌理,本宫的一切指令你们必须绝对服从,有不服者,拿头说话!” 众人被穆四这番近乎威胁的言论唬的皆不敢多话,最后还是太师杜仓开了口。 “老臣有话要说,代掌政务并不是像皇后想的那般简单,皇后身为女子,替皇上管好后宫才是正事,朝堂上的事委实不该您来插足,此举有违先祖遗训!” (本章完) 第157章 犯大罗者虽远必诛(1) 第157章 犯大罗者虽远必诛(1) 穆四闻言,凤眸冷冷瞥向杜仓,冷凝的话语掷地有声。 “本宫征战杀敌那会,太师还不知道在哪勤学苦读呢,与其来质疑本宫,倒不如花时间想想家中老幼该如何安置!”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皇后不光是皇后,未入宫前在西垂打下的名声不容小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的事从未有人提起过,慢慢的也被人淡忘了,现在突然忆起,大家心里倒是微微有了些底。 与其他人不同,杜太师的心里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他站出来说话时更多的是仗着自己官位高,为大局着想皇后也不会真对他怎样,之前的威胁想来也只是说说,可刚刚皇后暗藏锋芒的那番话却让他心中隐隐害怕了起来,难道皇后还真敢砍了他的头不成? 没有给杜仓过多的机会猜疑,穆四下面的话紧接着道出。 “本宫事先已经说明,有不服者,拿头说话,现在太师的话已然说完,项上人头是不是也该依言交出来了?来人!革去杜太师的乌纱,拖出宫门外当街斩首示众!” 众人万万想不到穆四竟然说道做到,丝毫缓和的余地都不留,杜仓好歹是当朝太师,这都能说斩就斩,大家不由纷纷庆幸,还好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 杜仓的目光中盛满惊恐,他怎么也不相信为官大半辈子,如今已是当朝的太师,难道今日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外面侍卫毫不客气的拉扯,一路叫喊着被拉出金銮殿,直至出了宫门,锋利的大刀架在脖子上,他才彻底相信穆四是真的要拿他的脑袋,只是这时知道也为时已晚。 经过刚才的一番雷霆镇压,原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官员们纷纷老实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面,恭谨等候着穆四的下一步指令。 “兵部尚书何在!”穆四一声冷喝,下面武官一列立马走出一中年官员,行礼道。 “臣在!” “即刻起传令下去,大罗各州郡务必加强守卫,江都已失,其他城池不能再出意外!还有,江都的城防分布图一会送份到永华殿,清算一下城中还有多少可用兵力,通通集中起来,明日随本宫兵发江都!” 兵部尚书微怔,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要前往江都? 同样的疑问不只出现在他的身上,其他大臣听穆四这样说,面上也纷纷露出疑虑,穆四见兵部尚书久久不应声,秀眉微皱,厉声喝问。 “你对本宫的话也有异议吗!再说一遍,明日本宫要带兵前往江都,吩咐你做的事立刻去办好!” 那兵部尚书不敢再迟疑,应道。 “臣遵旨。”而后快步退下,去完成穆四交代的事。 兵部尚书退下后,其他人皆垂首缄默了起来,穆四立足鎏金高阶之上,冷眼俯视下面的一众大臣,气势傲然,雍容冷艳若九天凤凰,嘴角轻启,声音冷硬,铿锵有力。 “解困江都,救出皇上,尔等是大罗臣子,焉能容忍异族在我疆土上作威作福!本宫从现在起不是皇后,作为三军统帅,本将在此跟百官立下军令状!一月内必驱逐异军,收復疆土,寻回皇上!以北堂玲雅项上人头告慰我大罗将士亡灵!若违此状,有如断钗!” 说着,拔下发间金雕的凤钗,手下用力,顷刻间断为数节,掉落于高阶之上,发出声声刺耳的撞击之声。下方大臣们纷纷目露惊诧,同时升腾起的还有一股来自心中的敬佩之意。 穆四无视众人眼底神色,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耀眼华贵的鎏金高阶之上,唯余下一抹绚丽夺目的翻飞裙裾,他们的皇后背影傲然,每一个脚步声都似踏在心头,这样清贵无暇,势若炙芒的女子,不愧为大罗皇后! 直到穆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金銮殿内,众大臣才堪堪收了惊佩之色,心中不由感慨着,难怪皇后少年时便会有那般名声,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子,他们是被她平时一副温婉的样子蒙蔽了。 另一边,穆四出了金銮殿后,一路凝眉朝永华殿走去,跟着的小宫女们察觉到皇后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差,纷纷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脚步都有些刻意放轻。她们现在对穆四可谓是又敬又怕,以前本以为她天生就是淡然温婉的性子,有时还会和她们这些小宫女说笑,是极好伺候的,可是刚刚在金銮殿上,皇后的强硬作为着实是吓到了她们,杜太师好歹也是朝中老人,与王丞相算是平分秋色,这样的人皇后竟能说杀就杀,看来以后在永华殿还是要仔细伺候着。 到了永华殿后,穆四先是吩咐奶娘将白雪的东西收拾起来,她此去江都是为血战,必不能带上两个孩子,于是就让奶娘抱着白雪搬到穆宸住处,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总好过分隔两边。 奶娘收拾好东西,抱着白雪离开后,穆四又叫来旺财,看着渐暗的天色,语调清冷的吩咐道“你立即派人去西垂传话,让二哥带苍霞军日夜兼程直接赶往芜城,我与他在芜城会和,届时再商讨战局部署。” 苍霞军是混迹在飞滦军中的分支,乃穆四当年亲自训练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以速度杨名,且极善于隐匿行踪,算是穆四的得意之作。当年离了西垂以后,本以为不会再有带领他们的一天,所以就直接交给了她二哥。如今,他们当年的辉煌战绩,定要再次缔造! 旺财听到穆四吩咐,正要下去传话,穆四拦下他,又添了句“往许达那也传个话,让他调动江都城内戥使,务必勘察清楚北堂玲雅将皇上困在哪里,察清后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到了以后在做定论,另外让戥一易容混入江都守备军内,战事起时要一击断敌咽喉!” 戥一是所有戥使中的领头,擅长易容乔装,让他混在守备军内就相当于悄无声息的在敌人要害处插上一柄利刃。 旺财点头退下,连忙去传话。他走后,偌大的永华殿内只剩穆四一人,四周静默的空气让她突然明白了当初她昏睡不醒时,卫干勋该是多怕。 一个人健健康康待在你身边时,你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有多么难得,你总以为他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可是一旦有一天他不在了,那种填满心底的恐惧真的会压的你喘不过气来。 (本章完) 第158章 犯大罗者虽远必诛(2) 第158章 犯大罗者虽远必诛(2) 记得有一次夜深,窗户突然被刮开了,她起身去关窗,结果回来时就见他双目泛红,神情焦急害怕的四下巡视,那样子像极了溺水的狼,凶愤到要毁掉全世界,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温柔。她担心的问他怎么了?而他只是勐的将她揽在怀中,力气大的吓人,似要将她揉入骨髓一般。隐隐有一滴液体落在她的颈间,他发颤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寂寥。他说:“不论去哪不论做什么,都要告诉我。你不在……我怕我会疯掉。” 那时她远不懂他的怕有多深,多重。而现在,她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大殿,面对卫家的江山,她才知道,或许她以前的痛,根本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他落在北堂玲雅手中,现在生死不知,她怕的想放声痛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他们的孩子需要她来鼓励,像当初她昏睡不醒时,他对宸儿的鼓励一样。卫家的江山也需要她支撑,像他当初能为了她抛弃皇位,如今她也要为他撑起大罗。铺天盖地的痛意她同样要苦尝,像那时无数个她没有醒来的夜晚一样,他总是固执的告诉她一定要醒来。 像他离不开她一样,她又何尝离得开他,风霜再大,只要他在,她通通不惧! 她这辈子没有特别恨过谁,因为除了她在乎的人,其余人都是无所谓的,对无所谓的人也就无所谓恨与不恨,她从未有过全身上下每一寸骨血都叫嚣着沸腾的感觉,然而北堂玲雅却让她有了这种感觉,人皆有逆鳞,拔了她的鳞片,就要做好被她抽筋剥皮,挫骨扬灰的准备! 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现在的她需要痛意来支撑自己不要垮掉。转身走向大殿一侧的角落,从中翻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箱子,这箱子颇有些重量,但穆四底子不差,即便多年不曾练过武,但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轻巧的搬起箱子,穆四将箱子放到殿中的圆桌上,又拿来一块帕子,极为仔细的擦拭掉箱子上的一层灰尘,待箱子被擦的一尘不染后,穆四才弃了帕子,将箱子慢慢打开。 箱子里没有什么稀世珍宝,只有一根长鞭和一副银甲,这是入宫前被穆四当做嫁妆一起带来的,这么多年了,倒是真没想到还有穿上它的一天。 穆四的手指轻抚上那根长鞭,熟悉的触感又勾起她驰骋沙场的那段回忆,当年穆朝妘手中的一根长鞭,多少关外蛮族闻之丧胆,安逸的日子让她沉沦,然而久违的热血又让她为之沸腾,很多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战场,为什么要杀敌,那时候是很迷茫的,而这一次她知道了,她为自己的家人上战场,为所爱之人杀出一条血途! 数日疾行跋涉,穆四带着临时抽调出的八千人马昼夜不息,快马加鞭奔赴芜城,终于,在第三日的晌午,大家抵达芜城下,芜城守将听闻皇后亲自来了以后,立马诚惶诚恐的开启城门,小跑着出来迎驾。 穆四没有给他奉承寒暄的机会,在他刚跪下还未开口的时候,直接冷声吩咐道,“立即派人统计城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兵,挑选五千精兵,放下手头一切事物,原地修整,今晚随我夜袭江都。还有,穆朝靖将军可到了?” 那守将半天听得一团迷煳,直到最后一句才忙不迭的点头道,“到了到了!今早到的!” “嗯,交代你的事去办吧,多的不用管,按本将说的做。” 守将噤声退下,面露犹疑,旺财见此善意提醒道,“小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甭想太多,吃不了亏的。” “哎!谢谢公公提醒!”说罢,那守将急忙离开去办穆四交代的事。 旺财站在原地,一脸愤然的瞪着那守将的背影,说他是公公?他哪里长得像公公了! 大军进入芜城后,穆四在临时搭建的军营中见到穆二,多年协战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寒暄的话一句没有,二人上来就开始着手布局。 营帐内,篇幅巨大的江都平面图佔了整整一方长桌,穆四立在桌前,素指轻点几处凸起的山丘,镇定自若道,“江都乃沿海城郡,三面环水,唯此一处通往内陆,我军若想夺回江都也必经此路,联军能一夕之间拿下江都,其中定有精通兵法的谋士,所谓居高视下,可胜之基。这条路上山峦众多,任何一个稍有些谋略的领将都不会放过这样有利的地形。所以刚刚标注出来的几处山丘大家要格外注意,这几处山丘势高而陡峭,易守难攻,且皆位于中心路段,若是在此伏击,那我军必进退无路!但是这条路也不可不过,时至盛夏,午时的太阳最是毒辣,在坐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士兵若在这种情况下,长时间隐于山林间会作何反应?” 见下方将领们一副疑惑的样子,穆四适时抛出一个问题,这也是为将者必须要注意的一项弊端,领将在做出任何决策的时候,都应该让下方的将士们明白你要做的是什么,这样配合起来才能更为默契,他们对你也才会更加信任。 穆四的问题抛出以后,下方一壮硕的黑甲大将直言道,“能怎么反应,脱衣服呗!”说罢,又惊觉现在的领将是女子,这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又忙开口道,“俺没读过书,说话粗鄙,将军莫怪!” 穆四赞赏的看他一眼,接着道,“无妨,有什么便说什么,现在你们只管把我当成你们的统帅,无需多想。刚刚你说得很对,午时太阳毒辣,山林间热气不散更是容易让人感到气闷,在这种情况下士兵们定然会选择脱掉盔甲,更何况联军们皆是来自海岛,根本受不得这种热度,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他病要他命!事先我已命芜城守将挑选五千精兵,过会等到太阳升到最高空时,他们会携带大量火油,顺着这条隐蔽小路迂回到敌军身后,趁着天色再加上火油助燃,放上一把火,那时没有铠甲护身,他们定然自顾不暇,又哪里还有分身来伏击我军!” 穆四的手指在图上用红线标注的一处停下,众人不由叹服,这条隐蔽山路,他们中的有些江都本城人都不知道,看来之前还是轻视了皇后。 (本章完) 第159章 犯大罗者虽远必诛(3) 第159章 犯大罗者虽远必诛(3) 看着下方众将若有所悟的神情,穆四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过了这条路不算什么,真正的战役还在后面,江都是大罗的水上门户,所以当初建城时,四方城墙筑的极高,为的就是防御外敌,然而现在这却成了我们的难题,强攻几乎没有胜算,所以我们只能智取,并且速度必须要快,要打联军一个措手不及,以防他们察觉以后会拿城中百姓做威胁。江都城楼守备军中有我们的人,城中也有隐匿的戥使,到时我们以烟火传信,守备军中的人见到烟火后会联合城中戥使率先拿下城门,城门打开后,各位将军务必迅速入城,以迅雷之势控制城中各处,一举拿下联军乱党!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诸将与我皆已无退路,大家齐心协力!救出皇上!驱逐异族!杨我国威!” 顿时,下方爆出一阵热烈的大喝声,大家跟着穆四的话音纷纷喊道。 “驱逐异族!杨我国威!驱逐异族!杨我国威!” 良久,声音平息下来,众将在穆四的示意下退出大帐,皆去为一会的战事做准备。 所有人都退下以后,穆二犹豫了一下,对专注于地图的穆四说道。 “有一句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是你二哥,别人不敢说的,我不能不说。皇上曾断过北堂玲雅一臂,依她那般毒辣的性子,皇上恐怕凶多吉少。” “啪!”穆四的手掌重重击向桌面,顿时几道裂痕显现其上,压抑着心底因穆二的话所泛起的抽痛,冷声道。 “他不会有事!答应过我的话他不会食言。” 穆二目光投向穆四手下的那方桌子,看来没有谁能刀枪不入,任她刚刚如何睿智,排兵布阵信手捏来,可一旦提及到皇上,她也是唯有自欺欺人的。 不愿见她这般痛苦的样子,穆二安慰道。 “算了,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皇上向来是足智多谋的,兴许没事也不一定,搞不好这就是深入虎穴呢,反正,反正你不要担心就是了。” 穆四明白穆二也是为她好,调节了一下情绪,她淡淡说道。 “当初那么难,他都没有放弃我,所以我也一定不会放弃他,无论如何,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北堂玲雅,不将她挫骨扬灰,我寝食难安!” 说到这,穆四的声音徒然一冷,对北堂玲雅,她不除不快。 穆二见她这样说,也不再多言,径自出了大帐,留她一个人独自平复一下,为将者最忌心思躁动,情绪过大的起伏不仅会影响对战势的判断,还会容易在交战时令自己分心。 正午,太阳高升至中空,刺眼的光耀的人睁不开眼,空气中都充斥着热浪,这种天气下,再穿上铠甲,士兵们是极易中暑的,穆四的将令一道道从中军大营中传出,最后一道就是命令所有士兵退去铠甲内的护衣,仅单着铠甲。铠甲内的护衣由棉布制成,厚,且透气性不好,穿在里面是为了使铠甲穿起来不太咯身,可以说是为了舒服而穿。而今天气炎热,又要长途跋涉,这护衣就成了一个缺点,所以穆四干脆就让大家把护衣都脱了。 至于铠甲因暴晒而烫人这种事,在大罗战甲的身上是不会发生的,大罗战甲非铁非铜,乃是特制的软甲,坚韧性强,耐磨损,重量轻,在列国间都是极受追捧的。 中军大帐的帘幕这时被掀开,穆四一身银甲迈步而出,腰间挂着一柄长鞭,随着步伐的迈动,长鞭也在晃动,在军中凡是待过些时日的兵将,大都是耳闻过西垂穆朝妘四十七道鞭法的。 想当年,西垂边关穆四将军,银甲长鞭,一骑独尘,风姿震煞多少军中儿郎,不说大罗各州郡兵营,便是外邦蛮番也是惊叹不绝的,尤其是那令人目不暇接的长鞭泛舞,势起势落,分寸之间见蕴底,穿插旋拧,腾起下合,见过的人哪个不心生叹服。 跟着穆二奔袭而来的苍霞军士兵从地上站起,皆目露敬仰的看着那个,曾经令胡人将领都竖起拇指称赞的银甲女战王。他们皆是由穆朝妘训练出来的,所以对于已是当朝皇后的穆四,他们更多的不是敬畏而是念怀,当年穆四虽离开的仓促,但在苍霞军中,她仍是不朽的传奇,她的故事并没有因为她的退出销声匿迹,相反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苍霞军的精神领袖,这一次能有机会再次同穆四将军共赴战事,苍霞军将士们的心里其实是无比振奋的。 穆四的眸光一一掠过这些昔日的并肩战友,这都是她带出来的人,多年后在此番情景下相见,多少还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慨。 这时,苍霞军中突然传出一声低低的苍凉歌声。 “长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残阳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 随着他的声音,更多的的人一起加入了这场振奋人心的高歌。 “残阳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旌旗猎猎,召唤着东进的战鼓。黄沙漫漫,挡不住西征的脚步。军中自古多壮士,可杀不可辱。忠孝向难两全,含泪别父母。血染战袍,是男儿最美的华服。马革裹尸,是英雄壮烈的归宿。刀枪森森,挑颗颗胡虏的头颅。战车滚滚,碾排排蛮夷的尸骨。蛮贼自古不两立,华夷辨清楚。中击逆水荡穷寇,立马长天誓灭胡!犯!西!垂!者!虽!远!必!诛!” 这首战歌是当年穆四每日都要与众将高声呐喊的,熟悉的曲调,振奋人心的状语,虽多年不曾唱起,但如今却依旧深刻穆四的骨髓! 素手抽出长鞭,穆四对着一众面带激动的将士高声说道。 “你们都是大罗的好儿郎!今日随我征战江都!弹丸岛国妄想图谋我泱泱大国!儿郎们必枪挑其头颅!马踏其尸身!不论血染战袍还是马革裹尸!你们都是大罗最骄傲的将士!犯大罗者!虽远必诛!” 苍霞军中齐齐爆出一阵惊天的震喝。 “虽远必诛!虽远必诛!虽远必诛!” 摄人心魂的吼声,响彻云霄!四方之内尽是这满腔的热血呐喊!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身后的家国!他们悍不畏死! (本章完) 第160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1) 第160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1) 穆四素手轻抬,银色的铠甲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神圣而不可及,傲然的风姿,更胜昔日,语调清亮浅淡,却又掷地有声。 “将士们!随本将一起兵发江都!让那些海岛蛮夷看一看什么叫中原虎狼之师!” “喝!喝!喝!” 一声高过一声的粗喝声响起,穆四在这粗喝声中跃上战马,手中长鞭挽出一道炫目的弧线,重重落于马身,顿时,战马嘶鸣!前蹄高高跃起,然后如旋风般奔射而出,重重的马蹄卷起一路沙尘,绝骑当先!后面的将士们见此,二话不说,纷纷跃上战马,跟在他们的将军身后如席卷的洪涛!场面之恢宏,见者无不心生战栗! 穆二牵着自己的战马,望着一骑绝尘的穆四,叹道。 “果然,苍霞军只有在你的手里才会所向披靡。” 语落,翻身上马,追着那道洪流,宛若离弦利箭! 苍霞军一路疾行,远处隐隐约约显现出茂密的森林,穆四一拉缰绳,战马杨蹄而起,落下后停滞不前,后方跟着的兵将见此也纷纷拉住缰绳,一时间洪流静止,四方没有半丝响动,静谧的可以听到风吹过林间的‘沙沙’声。 穆四执鞭的手微抬,后面的一个兵将立马从怀中掏出烟火筒,狠狠拉掉引线后,顿时一道流光迅速窜上空中,‘嘭!’的一声巨响,一朵艳丽的星花当空而绽,若是夜间看起来,定然美轮美奂。 随着这一朵星花的幻灭,远处山林间渐渐腾起一股浓烟,紧接着的就是燎原之火!火光本是一片一片的燃着,不一会儿便在东风的唿啸下连成一整片,火蛇之壮阔,气势冲天!很快!整片山林便尽笼在火光之中。 嘶喊的求救声从山中传出,热辣的空气里隐隐传来一股焦灼气息,这气息代表着死亡! 穆四远远看着那片火光,眼中平静无波,她早已过了会为死人而悲切的年龄,她看过许多被杀的人,同时也像现在这样杀过许多人。 很多时候,在战争起来时,没有人能决定的了谁死谁不死,或者死的多还是少,死的无辜还是不无辜,身在乱世,为守护那一方安逸之地,为了心中信仰,为了所爱之人,唯有杀出一条血途!唯有逼着自己冷下心肠!因为在战场上,你一分的迟疑,便会换来九分的死亡。 山林另一侧没火的小道上,一队士兵迅速撤下,堪堪与大火擦肩而过,那正是之前穆四刚到达芜城时令守将挑选的五千精兵。 这些士兵早了苍霞军半个时辰出发,事先隐匿在山林中。以烟火为信,刚刚那朵燃起的星花就是通知他们放火的信号,五千精兵分布在林间各处,当看到信号时,他们纷纷打碎手中的火油,冲天大火便这样燃起,而后按着约定的路线大家聚集在一起,沿着早就勘察好的路线迅速撤离。 穆四坐在马上面带敬意的看着这被烟火熏的灰头土脸的五千将士,语气赞赏道,“你们都是大罗的好儿郎!本领谢过各位了!现在随我穿过山隘,直奔江都北门,剑挑敌人的头颅!” 五千精兵在穆四激赏的话语中兴奋起来,之前与大火擦肩而过的惧意早已消失不见,他们迅速与苍霞军并在一起,声势浩大的洪流再次向前奔赴而去! 随着这股洪流的远去,山林间的嚎叫声渐渐衰弱,最后无一丝声息,火势依旧浩荡,仿佛要把苍苍白骨尽化成灰一般。 江都城楼上布防严密,巡查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几乎寻不到一丝漏洞。北城楼顶上,一队巡查完毕的士兵聚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嘿!听说了没,咱们公主据说要与那大罗皇帝成亲!”一个满脸胡渣的粗犷士兵小声说道。 紧挨着他的另一个略显清瘦的士兵目露惊诧,疑惑道,“怎么可能?大罗皇帝不是已经被公主变成……” “闭嘴!祸从口出,公主的事你们也敢妄议!”清瘦士兵的话音突然被人打断,抬头一看才发现说话的是几人的领头,不大不小也算个侍卫长。 清瘦的士兵被侍卫长训得不再吭声,直到侍卫长离开以后,他才狠狠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呸!什么东西!芝麻大点的官整天神气什么!”清瘦士兵显然是对刚刚那侍卫长打断他的话,还毫不客气的训斥心生怨念,忿忿的咒骂着。 先挑起话的粗犷汉子见他这般,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道,“他向来是喜欢小题大做,你跟他置什么气。” “哼!我就是见不得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咱们普通侍卫也是人,他能比咱们高哪去!”清瘦士兵不但没有被劝住,怒意反而还更大了,拿起靠在地上的大刀,就朝一个一直独自待在角落的高个士兵走去,怒斥道,“张木头!你给老子起来!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老子闹心!今儿非好好收拾你一番!” 清瘦士兵口中的张木头原名叫张木,因为平时性格软弱,从不爱开口说话,如木头疙瘩般闷气,所以清瘦男专门给他取了张木头的外号。 人一老实就会受欺负,这话在哪都没错,所以张木在这群人中没少受过欺负,尤其是这清瘦士兵欺负的最是厉害。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清瘦男总有各种理由来找茬,张木因为老实,也就认打认骂,只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了,张木对清瘦男的话置之不理,只站在墙角,凝神似在等着什么。 清瘦男见一贯老实懦弱的张木,这次竟不买他的帐!顿时火气腾起,大骂道,“你小子长本事了!老子说话都不理,是身上的皮又痒痒了!想让老子来给你松松筋骨!” 说罢,伸手上前就要去抓张木的衣领,只是下了十足力气的手却在半途被截下。张木抬起手臂瞬间抓住清瘦男袭来的手,速度快到令人怎舌,力量也大的令清瘦男面相疼痛的扭曲起来。 “疼!疼!疼!张木头你快给老子放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清瘦男高声痛唿着,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以前都是打不还手的张木,这一次怎么突然变得厉害了,仅仅伸出一只手就让他动弹不得。 (本章完) 第161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2) 第161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2) 这时天空突然绽开一朵星花,颜色极其浅淡,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然而张木却看见了,登时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起来,那表情甚是诡异,似乎十分僵硬,清瘦男见此吓坏,哆嗦着问道,“你你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笑!” 张木没有开口说话,一直落在身侧的那只手缓缓抬起,在清瘦男以及粗犷士兵惊愕的目光中,慢慢从脸上揭掉一张面皮,露出的是一张陌生面孔。 清瘦男吓得腿上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到底是……谁?” 揭掉面皮的男人诡异一笑,下一刻锋利的匕首贯穿清瘦男的脖颈,顿时鲜血喷涌而出,男人擦掉脸上沾到的血珠,冷声道,“去问阎王爷吧。” 粗犷士兵察觉到事情不对,正要大声唿喊同伴,只是男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勐抽出插在清瘦男脖颈中的匕首,一个飞身上前,挥刀掠影,粗犷士兵便在满眼的不可思议中慢慢倒下,胸口处晕开一大片血迹。 这边的声音引起了不少士兵的注意,有个士兵大喊一声‘有人攻城!’结果话音未落,便被一剑封喉而亡! 城楼四面窜出一伙黑衣杀手,个个头戴面巾,手执利剑,闯上城楼后与先前扮成张木的那人对视一眼,而后一场刀光剑影的屠杀瞬间展开! 城楼上的守备军人数上佔有优势,但黑衣人们个个武艺精湛,下手狠辣!每一次出剑都会带走一条人命,几乎片刻的功夫下来,城楼上的守备军便所剩无几。随着最后一名守备军的倒下,黑衣人中的一名男子沉声说道,“楼主已至城下,立即开启北城门!” 黑衣人中的一人应声跑到楼下,其余人则继续查看是否还有没死掉的漏网之鱼。 这群黑衣人便是左旋门下的戥使,而假扮成张木的那个男人则是穆四之前跟旺财提到过的,善于易容的戥一。 古朽的北城门缓缓打开,门轴摩擦的声音显得极为刺耳。城门外,穆四一骑当前,身后是一排排雄姿英发的苍霞军,昂首挺胸,刀戟间寒光涌现,坚毅的目光悍不畏死的盯着前方。 穆四催马上前,开门的戥使立在一边,恭敬道,“戥三恭迎楼主!城上守备军已尽灭,估计敌军首领这会已经收到消息,很快便会赶来。” 穆四听了他的话,目光往城中扫视一番,疑惑道,“城中为何不见百姓,躲在家中也不至于让街道这般荒凉?” “联军在攻入江都后便将百姓们都集中到了一起,据说是为了当人质。”戥使略思了下答道。 穆四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有查到百姓被关在哪里。” “城中心处临时搭建的地牢。” 就在穆四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城中乌压压的涌出一群手握长矛的士兵,见此,穆四杨鞭一甩,大喝道,“将士们!觊觎我国土!残害我国民的敌人就在这里!随本将冲上去!以铮铮马蹄踏平他们的胸膛!” 语落,穆四手中的鞭子狠狠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顿时战马如受惊般奔射而去,迅勐的势头如闪电划破乌云,一路撞翻不知多少敌国士兵。长鞭在手中灵活的翻转出一道道风痕,一甩一扯间便是一条人命! 苍霞军们跟在她的身后,高亢如雄师般的怒吼响彻江都上空,一条热血铺就的锦道,从城外绵延至城内!一曲男儿不屈英魂谱出的凯歌奏响心底!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挥动刀戟的动作已成为机械的重复。 只是联军毕竟是生活在海岛上,如今在陆地上对上中原虎狼之师,战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穆四一身银甲,长鞭荡空,身旁数步之内无一人敢近之身!敌人的鲜血染红她的长袍,嗜血的样子宛若索命修罗,泛着寒光的眼眸缓缓扫视一周,被盯上的无不暗自打个冷颤!他们胆怯的看着这个身材纤瘦,动作却无比狠辣刁钻的女将军,她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死神一般,在她的目光中他们从心底感到发憷! 穆四冷眼看着对她只敢围却不敢攻的敌国士兵,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手下勐一用力,长鞭破空而去,紧紧缠上一名士兵的脖子,而后慢慢收缩,任那士兵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分毫。旁边的人看着却不敢上前,那根长鞭已经成了他们的噩梦,没有人想下一个被鞭子绕上脖子的人是自己。 那个士兵挣扎无果,最后脖子扭成一个怪异的弧度,颈断而亡。 抖鞭甩开已经咽气的士兵,穆四御着战马在原地转了一圈,凡是被她目光盯上的人,无不从心底打着冷颤,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战马止住蹄子,昂首挺胸,神态傲然,似乎很是骄傲一般。穆四手中长鞭微杨,看着一众早已失去势气的联军大喝道,“尔等无故犯我大罗边境,夺我城池,滋我民众,野心勃勃!其行可诛!若就此放下手中兵器,交出北堂玲雅,或可保全性命。若执意死战到底,冥顽不灵!那本将必以尔等之血祭我军旗!” 联军们听到穆四这样说,心里纷纷犹豫了起来,手中的兵器在放与不放间徘徊不定。就在这时,一个阴狠狠的女声突兀响起。 “我看谁敢!” 众人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北堂玲雅。于是,本来要放下兵器的人,这下又不敢了,由此可见自从两年前阔别白厦以后,北堂玲雅的性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张扬起来。 穆四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来者是个一身红衫的艳丽女子,长相颇为出彩,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残缺了一条手臂。 据说北堂玲雅会缺掉一条手臂是卫干勋的意思,原因是什么,她不清楚,他也没告诉她。他就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从不愿让她知道一丝不好的事,因为明白他的用心,所以她也从来都不过问昏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对于北堂玲雅,这大概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所以穆四极为仔细的将对方看了个通透。这还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恨到血液翻腾的女人,理应被记在心里。 (本章完) 第162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3) 第162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3) 在穆四打量北堂玲雅的时候,她同样也在打量着穆四。不知道为什么,北堂玲雅总觉得两年后再次脸面,这个让她几次想除之而后快女人似乎更加耀眼夺目了。她一身银甲,手执长鞭,数万兵将中一枝独秀!任谁一眼扫过去,她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那耀眼的光芒几乎可以与日月争辉! 如果说两年前在穆四昏迷时见到的她是一朵圣洁出尘的白莲,那么此刻的她便是那睥睨九天的凤凰!华贵雍容,优雅与霸气的完美结合。这样的穆四令北堂玲雅的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蒸腾的妒意!凭什么!凭什么老天总是偏爱这一个人!绝世的容颜,尊崇的身份,还有一个至死都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对!还有那个男人!那个曾经如她一样雍容华贵的男人!只是如今……已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了! 那一日他带兵追缴落败的联军,她告诉他只要愿意带她回大罗,做他的女人,她便主动带兵投降。可他却拒绝了,拒绝的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那一刻她所有的骄傲破碎一地!她卑微的去奢求他的爱,然而他却只有一句话。 “卫干勋此生只许一人终老,那个人叫穆朝妘。” 穆朝妘!难道她这辈子就逃不出这个人的梦魇了!她不信!所以她下了狠心,让整整寻了两年才寻到的巫蛊师以巫术将他摄魂,让他变成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没有表情的傀儡!她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要便宜了别人! 好半会,穆四收回打量的目光,任北堂玲雅愤怨的瞪着她,只用冷漠的声音说道。 “他若完好无损,我赐你全尸,他若伤及半毫,我必用尽天下间最恶毒的刑法,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下半生活的如丧门之犬!” 北堂玲雅目露狰狞,狂妄道。 “我告诉你!我不光伤了他,我还将他变成了傀儡!傀儡知道是什么吗?你一定想象不出来,我让你见见他好了。” 随着她这句话的落下,人群中缓缓走出一黑衣墨发的俊逸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清贵无暇的气质,只是那双本该带着柔情或睿智的眸子,如今却是黯淡无光了,仿佛没有焦距一般。 他一步步走到北堂玲雅的身边,然后停住脚步,过程中没有看向穆四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一般。 穆四一颗心顿时跌落寒渊,飞身下马,快步来到他的身前,素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带着一丝希翼唤道。 “干干?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再叫你干干吗?我现在叫了,你快点答应啊?跟我回家好不好?宸儿和白雪都在等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卫干勋的眸子依旧暗淡无光,任穆四说了再多,也都只如一潭死水般,不起半丝波澜。 穆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但是她却并不愿就这样放弃,带着最后一丝倔强的坚持,她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道。 “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卫干勋的眸光闪动一下,快到根本没人察觉,包括穆四也是没注意到的。只是这一丝闪动过后,卫干勋的眸子便又恢復成了没有焦距的空洞,他的样子终于击垮了一直在强装冷静的穆四,带着深深的痛意,她歇斯底里的质问着。 “你答应过会还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卫干勋的!你现在算什么!你凭什么不记得我!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全天下你谁都可以不认识,但是唯独不能不认识我!你快点醒过来啊!” 大罗士兵与联军对峙两侧,皆不明所以的看着前一刻还威风凛凛,仿若战神的女王,现在却是一副悲伤至极,好像被遗弃了一样。 北堂玲雅冷笑一声,阴冷的声音如来自地底深潭,将穆四最后一丝坚强狠狠打破。 “明日是我与他的大喜之日,你要来参加吗?我不介意送你一份请柬。” 穆四努力压下抽搐的心痛,缓缓抬起眸子,那里面是山雨欲来的暴虐狂风! “我说过的话,你不要忘了,待将你挫骨扬灰后,不管他是傀儡还是大罗的皇帝,都是我穆朝妘的夫!” 北堂玲雅被穆四冷凝的目光摄的心生惧意,随即又暗骂自己是疯了!为什么要怕她,现在整个江都城的百姓都在她的手里,就连卫干勋现在也任她摆布,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知道你穆朝妘是战场上的游龙,苍霞军也不弱于名列天下第一的飞滦军,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和你硬拼。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你江都整个城中的百姓撑不过一刻钟就会通通去见阎王!还有他,你想与他兵戎相见吗?你若攻城,我便让他带着联军与你相抗,昔日的眷侣,如今刀戟相向,这还是多有趣?” 穆四脸上腾起一股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北堂玲雅撕成碎片!可就在这时,她却突然瞥到卫干勋不着痕迹的捏了下鼻子,随即便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穆四的眸光微闪动了下,然后露出更大的愤然,对着一脸挑衅模样的北堂玲雅警告道。 “你不要嚣张!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次我奈何不得你,不代表下次你还能这般幸运!你北堂玲雅的命,我定然是要亲自取来的。”语落,目带深意的看了对她的话浑不在意的北堂玲雅一眼,而后转身,向着与联军对峙的苍霞军喝道。 “三军听我号令!后队变前队!原路返回芜城!” 苍霞军们虽然对穆四的决策不解,但军令大如山,他们只需无条件的服从。 浩荡的洪流沿着来时的路退去,铮铮铁蹄下激起一阵沙黄的尘埃,宛若笼罩着洪流的雾气。北堂玲雅在城门下目送着这股洪流渐行渐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任你惊才冠绝天下又如何,只要我牢牢捏住你的命脉,还不都得怎么来怎么回去。 另一边,穆四随着队伍一起原路返回,路程过半时,穆二终于忍不住策马来到她身边,不解道。 “你怎么就这样轻易撤兵了?据我所知你不是个受威胁的人呐?记得以前有一次在西垂,敌军也是以人命威胁于你,结果你是直接让我迂回到敌后,做出与你前后夹击的围堵之势,然后又派了一骑分队,以雷霆之势攻向敌军,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百姓也因此得以喘息。记得当时我问你难道就不怕发兵以后,那些百姓会真的被杀掉吗。你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受摆布的人,战场的主导权永远都只能掌握在你的手里,对于敌军的威胁,只有比他们更狠,才能震慑的住他们,只有这样,百姓才相对来说安全一些。因为只有你不在乎一样东西时,你的敌人才会对那样东西放松警惕。可刚才是怎么回事?担心卫帝的话,一声令下全歼联军,然后把卫帝带回京都医治不就行了?左右没有那么轻易放过敌人的道理!” (本章完) 第163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4) 第163章 烽火狼烟我自岿然(4) 穆四看着穆二有些愤然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起来,原本是轻笑,后来直接笑开了声。穆二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穆四在笑什么。好半会穆四才止了笑声,压低的声音里犹带了丝愉悦。 “他没有被北堂玲雅控制,他记得我。” 穆二嘴巴微张,惊讶的瞪大眼睛,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这应该算是她们之间的一个秘密。 她痴傻那会,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哭的惊天动地,他最见不得她哭,所以每次都会手忙脚乱的去哄她,而最常用的办法便是捏鼻子。 很多人可能都想象不到,一个国家的君王,一个冷硬疏离的男人,在做出那样的动作时有多滑稽,多搞笑。可她偏偏就爱看他那样,于是这个捏鼻子的动作就成了他哄她的绝佳武器。后来即便她已经清醒,有时他也会在她生气的时候做这个动作,似乎颇为乐在其中。 刚刚在江都城楼下,他不着痕迹的捏了下鼻子,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他没事。她知道他是想让她暂且退兵,可却不明白他为何清醒着却还要留在江都,难道他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可是后来想了想,穆四又觉得依他的行事作风,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他告诉我的。”看了一脸好奇神色的穆二一眼,穆四淡淡说道。 这穆二就不明白了,什么叫他告诉的?他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卫帝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这么敷衍的答案,是真把他当傻子啊!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芜城外排起了长龙,井然有序的进入城中。穆四与穆二先行入城,如今已进了城内临时搭建的军营,在中军指挥大帐中,一个人的到来,让穆四和穆二同时惊掉了下巴。 宽敞简陋的大帐内,穆朝绥舒坦的倚在主帅的虎皮座上,闲适的目光掠过僵在大帐门口的穆二和穆四,语带轻笑道。 “怎么这副表情?见到我很惊讶?二哥四妹也太不把我当一家人了。” 穆二先穆四一步回神,上前两步指着穆朝绥问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爷还以为你早就遁入空门了。” 穆朝绥眼角轻跳一下,他这个二哥还真是万年不变的直脾气。 “二哥尚未娶亲,小弟怎敢遁入空门。” 穆二听他这样说,不明白了,疑问道。 “爷娶不娶亲跟你小子当不当和尚有什么区别?别多看了两年书就欺负爷没文化!” “二哥若是一直不娶亲,小弟总要给穆家留条血脉的。”穆朝绥浅笑着说道。 穆二听此,暴脾气立马上来了,冲着穆朝绥就喊道。 “大哥和四妹早就有崽子了!指望你留血脉还不如指望我成亲呢!还有!抓紧给爷下来,主帅的位置爷都没坐过呢,你凑什么热闹!”说着,就作势要亲自动手把人拽下来。 穆朝绥见此,自觉的起了身,他二哥那个暴脾气,那是说打就打,绝不含煳的。 “二哥就省省力气吧,我自己下来,这位置也就四妹坐了。”迈步来到犹有些愣住的穆四跟前,穆朝绥带着笑意说道。 “三哥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对了!三哥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可是有要事?” 穆朝绥深黑的眸中闪过一抹赞叹,他的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敏锐。 “你说的不错,三哥这次来却是有事,卫帝没有被北堂玲雅控制住,现在还留在江都是为了安抚她,具体的计划已告知于我,现在我将卫帝的布置讲述一遍,四妹要听仔细了,毕竟你是主帅,具体的安排部署上还要你来操作。江都的百姓统一被关在城中心的地牢内,地牢四周埋有火药,若是像你刚才那般强攻,虽可歼灭联军,但是江都城中的百姓估计也是难逃一劫的,所以卫帝才会让你装作受到威胁,暂退回芜城。事先卫帝已经策反了北堂玲雅身边的一名心腹,那心腹提供了地牢四周火药埋藏的位置,现在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混入地牢看守中,天黑前应该就可以移除掉所有火药。然后控制住地牢,算是在变相保护百姓。而你现在就要尽快部署一下,天黑前我们要再次发兵江都,并且要快,还要悄无声息,以雷霆之势打联军个措手不及。白天你刚刚退兵,北堂玲雅定然想不到你会再次兵临城下,待到她发现时,也早已失了先机。” 穆四听后,目露点点喜色,她就知道他不会有事,不会忘记她,答应过的事,他从未食言。 与穆四略显淡然的样子不同,穆二直接咂吧咂吧嘴,对着穆四惊诧道。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卫帝竟然真的没事!” 现在时间紧迫,穆四不愿在穆二这过多的浪费时间,直接忽视掉他满眼的兴奋之色,跟穆朝绥商讨道。 “苍霞军向来以速度和隐匿着称,想要悄无声息赶至江都不是问题,只是皇上还在北堂玲雅手中,我们一旦攻城,他要怎么办?” 穆朝绥似早料到她会这样问一般,浅笑一声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前天你将许达派入江都后,皇上已与他联系过了,现在有戥使和皇上配合,这就相当于在北堂玲雅的心口暗布了一把利刃!到时定然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打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嗯!这样的话也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我现在就去集合众兵将,天色不早,大家用过饭后,再次起兵围城!”穆四说完后不待穆朝绥再说什么,掀了帐帘就朝外走去。 看着颇有些迫不及待样子的穆四,穆朝绥与穆二相视一眼,笑道。 “果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这个三哥冒死从城中遣出来送信,她也不知道跟我寒暄两句。” 穆二听他这样说,眼中闪过一丝莫测之意,食指与拇指在下巴处摩擦。 “你什么时候和皇上走的这样近了?还是说……” 穆二的话没有说完,但穆朝绥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大方承认道。 “我算是皇上的朝外之臣。” (本章完) 第164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1) 第164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1) “呵,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有点想明白了,所以当年大哥没死,其实是被派去东瀛做卧底的事你是知道的,然后表现出一副对朝廷失望至极,从此游离山野的样子,也只是为掩饰你是皇上埋在民间种子这一事实?”穆二难得的认真一回,眼底布满笃定。 穆朝绥迎上他的目光,不加掩饰道。 “不错,当年我与大哥都是皇上秘密发展的两股势力,一股派往东瀛,一股留在民间。” “皇上果然令人叹服,当年大哥的事让穆家对他颇有怨言,而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就这样一个人背着这骂名过了十多年,若是换了我,估计早就憋不住把实情说出来了。”穆二的语气中不免带了些叹服,对卫干勋,他现在是由衷的感到敬佩。 穆朝绥踱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浅尝一口,脸色有些嫌弃的说道。 “这茶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喝,抓紧把事办完,我也好回去享福,这两天尘里来尘里去的,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穆二斜睨他一眼,上前夺过茶杯,嗤道。 “不爱喝就别喝,我看你现在是能耐的很?还打算不归家?咱爹可盼着你抓紧成亲呐。” “所谓长幼有序,二哥都还没成亲,我急什么。”穆朝绥又从穆二手中夺过杯子,这茶虽不好喝,但也总比没的喝来得好。 穆二被他噎的没了话,转身在他对面坐了起来,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一个饮茶,一个抠手指。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尽头,振奋人心的战鼓声密如雨点,气如长虹的苍霞军整装待发,随着穆四的一声令下,白日里的洪流在夜间化作一股溪流,快速而静谧的朝着江都城进发。 半个时辰后,军队到达江都城下,前锋队率先搭云梯爬上城墙,待城上守备军发现后,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几乎是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苍霞军顺利攻上城楼。穆四带着一队人马赶去城中解救百姓,穆二则带人在城楼上负责巡视,一旦北堂玲雅有异动,便立即带兵将其围截。 带着微光的火把将城楼四面照的略显朦胧,然而城楼四角飘扬的岛国旗帜却甚是刺目,穆二拔剑而起,狠狠斩断那四面令人作呕的敌国猎旗,愤恨道,“弹丸岛国也妄想在我中原领地上作威作福!自不量力者与走狗同谋!” 黑夜笼罩下的江都城犹显空旷冷清,原本繁华的街道,现在也被战火后的荒芜所代替,穆四带着轻骑一路直奔城中地牢。 地牢四处的看守早已被卫干勋事先布下的人代替,因此穆四很快便与那些人达成共识,留下一队人协同保护百姓后,穆四仅带着几个人便朝着北堂玲雅的住处赶去。 她说过必亲自取下北堂玲雅的头颅,这是对三军的承诺,也是对她自己的承诺。 当北堂玲雅被城中冲天的火光惊醒时,苍霞军早已将她的住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卫干勋与穆四在片刻前相聚,没有道不尽的倾诉,也没有羡煞众人的深拥,他们只是彼此注视了良久,而后,他伸出手,她轻轻搭上。 在他们二人之间,无需言语,一切在眼神中都能领会的到。 北堂玲雅从院中冲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对执手相握的男女,男的疏离冷漠,却只对她柔情以待。女的清冷华贵,却甘愿为他抛下王者圣装。 冲天的怒意席卷北堂玲雅心头,她目露疯狂,至死都不愿相信的叫喊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成了一具傀儡!不可能会恢復意识的!” 卫干勋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对她的不自量力显然极为不屑,“吾妻之名早已刻入骨髓,巫术能摄住的只有不坚定的意志,没有入骨的情深!” 北堂玲雅犹不愿面对现实,一心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我不信!你快点过来!我才是最爱你的!当年你要了我一条手臂,让我成为整个白厦的笑柄我都没舍得杀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穆四冷眼看着略带疯癫的北堂玲雅,安抚的目光看向卫干勋,然后松开与他相握的手,上前两步,站在北堂玲雅的对面,雍容华贵的样子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我一直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又是哪里修得的脸皮,我的相公再怎么好也是我的,外人若是觊觎,我只送她两个字,滚蛋!你很有胆子,我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死法,这条鞭子下要过不少人命,有战场上的敌人,也有市井间穷凶极恶之人,但唯独没有沾过老人,幼童,和女人的血。今天你很幸运,我不介意你的血脏了这条鞭子。” 灵巧的长鞭在穆四手中舞动,猎猎劲风刺得北堂玲雅耳膜发麻,心底的惧意越发高涨,再抬头看看四周围成一片的苍霞军,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帮她的人,兵将们长枪上的红缨如飘舞在空中的血色纱绸,一股浓浓的害怕瞬间充斥北堂玲雅心间,这一刻她想到了逃。 然而脚下尚未迈动一步,穆四的长鞭便如影随形的侵袭而来,直直绕上北堂玲雅的脖子,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半寸! 随着力道的不断加深,北堂玲雅的意识渐渐模煳,眼前浮现出一个虚幻的人影,却不是这些年她一直如芒刺般记在心上的卫干勋,而是她的父皇,她的舅舅。 从她牙牙学语时,他便一直在精心照顾她,生怕她受一丝的委屈。他对她循循善诱,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放弃了她,唯独他没有,可她却那样糟蹋他的爱,满心只为復仇,满心只记得他毁了她一条手臂,却忘了正是那一条手臂才换了她一条命! 而今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幡然醒悟了,也罢,左右不过一死,活着不能尽尽孝心,到了地府后再忏悔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北堂玲雅渐渐放弃了挣扎,当她彻底没了唿吸时,身后的院落内瑟瑟走出一个人影,发抖的跪在北堂玲雅身旁的地面上,惊恐的脸上带着后怕。 穆四疑惑的看着这个侍女打扮的小姑娘,目光转投向卫干勋,似在向他询问这个人是谁。 (本章完) 第165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2) 第165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2) 卫干勋上前,在穆四身旁站定,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侍女。 “玉硫,之前朕答应过你,只要说出火药的埋藏点,就许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现在你可以提要求了。” 玉硫听此,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在看到北堂玲雅死相后,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愧疚。 没错,是她出卖了公主,当大罗的皇帝找上她,并告诉她说想活的有尊严就只能与他合作时,她犹豫了。 她太渴望活的有尊严了,甚至做梦都在想着有一天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去伺候别人。心底的那根天平最终还是倾斜了,她从公主那偷盗了地牢火药的埋藏图纸,然后将图交给卫帝,又在公主今晚饮的茶水中下了迷药,这才使得苍霞军都已将联军尽数歼灭了,北堂玲雅才姗姗醒来。 玉硫此刻的心情是极为矛盾的,北堂玲雅好好活着的时候,她恨不得她早点死,可现在她死了,她却有些怕了,是她害死了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了,那她的怨魂一定会缠上她的! 玉硫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中打颤,看了眼死都不愿闭上双眼的北堂玲雅,突然勐的向卫干勋磕头求道。 “皇上!玉硫什么也不要了!都不要了!只求皇上能给公主留个全尸,让奴婢把公主葬了吧!” 卫干勋本以为玉硫会提个什么日后能保她命的要求,却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意料之外的请求,通过之前的接触,他感觉的到玉硫对北堂玲雅是满心恨意的,所以他才会想着去说服玉硫,可她现在却放弃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只为替北堂玲雅求一个全尸。 也罢,反正人已经死了,死人如何,他并不在乎。 “你带她走吧,埋在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能在大罗。” 玉硫感激的冲着卫干勋和穆四又磕了三个头,然后拖着北堂玲雅费力的从众人视线中慢慢消失,她不是什么忠仆,若是的话,也不会在之前背叛公主,她只是想尽力弥补一下,希望公主有个葬身之所,也免得曝尸荒野。公主活着的时候最在乎仪驾,走到哪里都是耀眼所在,如今她给不了公主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能给她置办个棺材也是好的。 穆四遥遥看着玉硫困难的拖走北堂玲雅,幽幽感叹了句。 “落叶归根,人死也要入土,对于玉硫这个心腹,北堂玲雅不晓得是要恨还是要谢。” 卫干勋含笑看着眼前执鞭的银甲女子,她总会不时的给他惊艳。 他假意被北堂玲雅控制,伺机营救百姓的事只同穆朝绥交代了一遍,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她送去一封信。当他装成傀儡身陷江都时,她带兵出征的消息着实令他震惊,那时他恨不得直接放弃计划,奔到她身边告诉她这么做有多危险!她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果然,她又一次让他见识了她的不凡,白日在江都城楼下,她一人一骑,手执长鞭,三寸之内无一人敢近之身!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冷血强硬的一面,这样的她令他感到骄傲,这是他的妻子!一个能为夫君上阵杀敌的妻子! 天知道他要有多强的意志,才能在当时控制自己不去与她相认。当她歇斯底里的质问他怎么可以忘记她时,他有多想狠狠抱住她,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巫蛊术确实厉害,也确实摄的了人的心魂,但她早已如藤蔓般深深扎根在他的每一寸骨血!世间没有什么能改变他对她的爱,即便他没了思想,没了意识,但只要心还在跳动,他就总能记起她。 穆四察觉到卫干勋对她的注视,转首迎上他的目光,似玩笑般说道。 “我在望坡亭等了你很久,后来等的不耐烦了,索性就亲自过来寻你了。” 卫干勋牵起她纤白的手,高大的身影挡住夜的寒风,穆四缓缓将头靠上他的胸膛,这里她最坚实的避风港,有一颗她拼尽一切都要守护的心,一颗比玉佩要坚固的心,一颗永远都会为她跳动的心。 七月初三,阔别京都整整一月的皇上回来了!如他去时一般,百姓们又簇拥在街道上,欢唿雀跃声不绝于耳,他们的皇上平安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他们的皇后。 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跟在帝后两侧,他们凯旋而归!他们不负众望!他们理应骄傲! 穆二和穆朝绥行在队伍最后,随着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队伍前方那两个令天地山川都黯然失色的男女。 有人说来日方长,有人说青春荒芜,然而他们却是一起踏过万般阻碍,终于赢得这天下的羡艳。也许日后他们还会经歷许多意想不到的艰难,可是这一刻的策马相行却是值得铭记一生的。 穆二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穆朝绥,难得的有了回兄长的样子。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回家。” “山川之大,我还尚未看尽,接下来就再走走吧,等到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你呢?什么时候成家。”穆朝绥青色的衣襟随风飘舞,儒雅的笑意倒像极了游歷的青年才俊。 穆二最不愿被人问及关于成家的事,偏了脑袋,拉着缰绳策马朝前奔去,徒留下一句散于空中的尾音。 “什么时候坐上主帅的位置,什么时候再谈成家!” 穆朝绥摇头朗笑,随即偏转了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奔去,好男儿志在四方!在该狂妄的时候就要狂妄到底! 时至深秋,数月前的那场大战已经渐渐退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卫干勋一如既往的忙朝政,带孩子,哄媳妇。而穆四最近则越发爱同黎太妃凑在一起了,这日晌午,黎太妃依约来到永华殿。 “小小这会也该见到金戈了吧。”穆四懒懒趴在卧榻上,手上抓着一撮头发,专注的揪着发梢,最近头发上总是分叉叉,她看着很是闹心,励志要把所有叉叉都揪掉。 黎太妃摆弄着白雪的拨浪鼓,百无聊赖的掀了下眼皮。 “差不多吧,她也真算是行动派的,边疆那么远,她说走就走,要是到时候再让金戈给赶回来,啧啧啧!可劲哭吧。” (本章完) 第166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3) 第166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3) “你那个嘴里我也没指望能吐出象牙来,金戈我虽不看好他,但也算是条汉子,小小去了以后,他是没有将人赶回来的道理。”穆四头也不抬的说道,手上继续与头发做着斗争。 黎太妃偏头,拨浪鼓摇的‘咚咚’直响,突然道。 “小小的蛮牛作为还是有感染到我的,我想努力一次。” 闻此,穆四扯头发的手不由打了个颤,目带犹疑的看向黎太妃。 “你确定?不怕他再一毒舌给你反驳的无话可说?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黎太妃颇为不屑的瞥了穆四一眼,拨浪鼓一砸,嗤道。 “我看你是怕我伤了王七,你家那位还要跟王丞相多做解释,你是心疼了吧!我说你作为一个女人能不能有点价值追求啊!人家都说大罗皇帝宠妻宠的无下限,我看你宠夫宠的也没上限嘛?” 黎太妃的牢骚穆四早已听惯,只无所谓的回了句。 “我乐意!” 黎太妃皱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算了算了!就当你是反面教材好了,我走了,你好好跟你们家那位腻歪吧。” 说完还真就起身离去,穆四笑得一脸狡猾,冲着黎太妃背影扬声道。 “王七今儿去了杓山,有话好好跟人家说,别动粗!” 黎太妃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朝外走去,大殿中徒留下穆四一人的笑声。 杓山,与上悬谷紧挨着的一座青山,景色甚是怡人,虽是深秋,却已然鸟语花香。硕果压弯了枝头,清澈的小溪依山而淌,两岸岩石被磨的发亮隐隐长了些青苔,古木的小桥架在河面上,对面是一方宽阔的青草地。 黎太妃让圈圈在原地等着,自己也迈步走上小桥。踏在绵软的青草上,有一种想要脱掉鞋子,自由奔跑的冲动,自从穿越到了古代,她第一次有了身体连同心脏一起被解放的感觉。 脚下迈动步子继续朝前走去,青草铺就的绿毯上,一座孤坟突兀的显露出来,坟前竖着一道无字墓碑,周边生长了一丛雅致的兰花,风拂过,花枝乱颤,幽香暗袭。 白衣胜雪的男子伫立在坟前,神情辩不清楚,却隐隐能感到一阵忧伤蔓延。 黎太妃悄然停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那个才情冠绝天下的男子,究竟是谁才能让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太妃来这做什么?” 王七早已察觉到了有人过来,回头才发现来人竟是她。 黎太妃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那无字碑问道。 “这里面埋的是个女子?” 王七眼底闪过一丝波动,有什么封存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正待破土而出。 “一个十多年前名满京都的花魁。” 黎太妃脸上露出讶然,花魁,王七与她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呢。 或许是察觉到了黎太妃的疑惑,也或许是只想倾诉一下往事,王七浅淡的声音,如流水般缓缓道来。 “名妓幽兰,十多年前艳压群芳的花魁,才情样貌皆无人能出其左右,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见她一面。当年,王七也算是年少轻狂,见一个青楼里的女子,名声却被人捧的这样高,心生好奇,做了梁上君子,与她畅谈了一晚。那时才知这天下的女子原来不光只懂得依附男子,还有人能够心怀抱负,能于这世间最肮脏龌龊的地方,开出一朵荡涤尘埃的幽兰。她妓名幽兰,这个名字很适合她,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需多。深渊里开出的兰花才香远益清,更多了一份出尘的积淀,她谈吐不入俗流,多少被当世称赞的名仕,在她的面前也不过尔尔。” “我问过她为何不离开青楼,她的才情不该被污浊所掩盖。她说兰花在哪里都能生根,更何况外面并不一定就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我欣赏她对万物不凡的见解,有一段时间经常窝在青楼里,家都不回,那时外面传出了许多谣言,说是小韦陀也要泯然众人了。可我不在乎,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去想想这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厄运。有一天她突然问我,她说知不知道富家公子和官家公子同时看上一个青楼女子,那女子会如何。当时我说不知道,她说富家公子若看上一青楼女子,多半娶回家里做个小妾,官家公子若看上一个青楼女子,你且等着吧,明日再告诉你。后来她死了,割腕。官家公子要顾忌自己的名声,怎能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所以在我还不太懂这些事的时候,琅琊王氏替我做了决定。她是个骄傲的人,所以对上琅琊王氏,她选择了骄傲的死去。我把她葬在这片山青水秀的地方,这丛兰花也是她最喜欢的,她寻不到清净之所,我就替她寻一处,这里也算是个好地方。” 黎太妃默默站在原地,听着王七如追忆般细数他的过往,这一刻她的心中异常平静,突然间有些事好像一瞬间放下了。 谁的从前不是一纸离殇,她说过会努力一次,但是如果已经猜到了结果呢? “王七,你敢不敢爱我。” 黎太妃凝重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小心翼翼,她是个害怕被拒绝的人,但却还是想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拼一下。 王七的脸色微怔,他怎么也想不到黎太妃竟会这样直接的问他,只是,他似乎已经不会爱了。 黎太妃希翼的眸光渐渐暗下,她承认,他的犹豫让她退缩了,不等王七回答,黎太妃抢着说道。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再见。” 语落,转身落荒而逃。 她始终不是个勇敢的人,拒绝,曾经是对她最大的打击,所以她害怕拒绝。 看着那一抹消失在小桥尽头的裙裾,王七紧紧锁起眉头,眸光盯着脚下的青草,似陷入深深的思虑之中。他想去追她,可幽兰的孤坟就在身后,难道曾经的教训还不够吗?身为琅琊王氏中人,他没有爱的权利,他也不想再害了她。 所以,与其相缠,不若各自安好。 次日,永华殿内。 穆四带着白雪读诗,小白雪马上要一岁了,她可不希望她以后像宸儿一样只知道吃。 (本章完) 第167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4) 第167章 那时年少岁月静好(4) “白雪,跟娘亲一起念,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白雪嘴里吐了个泡泡,吚吚哑哑的学着。 “一……五……老……虎!” “错啦,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一五,老……虎!” “又不对,再来一遍,一二三四五……” 旺财远远躲在一边收拾被白雪弄乱的东西,耳朵里不断回荡着穆四乐此不疲的魔音‘一二三四五,上前打老虎!’,此刻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姐您没文化也不要带坏了小白雪呀,皇上要是知道您这么教她,估计又得跑去跟大妞对坐望月!愁啊! 这时圈圈突然急慌慌的从殿外跑进来,冲到穆四跟前焦急的话都说不清。 “皇后!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妃不见了!昨天开始就不见人影,奴婢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只能来求娘娘了!” 穆四闻此,腾的站了起来,责问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才来禀报!旺财!传令御林军,立刻带兵搜索,务必要找到太妃!” 旺财应了声‘是’,转身就要跑御林军那传旨。穆四突然犹豫了下,将要去传旨的旺财拦下。 “算了,不要去了,或许她已经回了她该回的地方。” 在刚才那一瞬间,穆四突然想起了黎太妃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已经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 黎太妃和王七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黎太妃不是个小孩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回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那么她也唯有祝福了。 “圈圈,以后跟着我吧,太妃大概不会回来了。”穆四拉过圈圈,替她抹掉眼角的泪滴。 “太妃为什么不回来了?这里不好吗?”圈圈还是不愿意黎太妃就这样离开,毕竟那是第一个对她很好,把她当妹妹的主子,虽然有时也会骂她笨,可更多的还是对她的关心,她舍不得太妃离开。 穆四清亮的眸中也升起一层茫然,这里好或不好,别人定义不了,黎太妃怎样想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些事是想不明白的,你只要记得她过的好就可以了。” 圈圈懵懂的点了点头,虽然她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但就像皇后说的一样,只要知道太妃过的好就行了。 这之后,圈圈就被安置在了永华殿,黎太妃失踪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一日晌午,王七突然登门造访,旺财不晓得该不该放进来,请示了穆四后,得到的只有俩字‘不见!’,外加一张纸条,说是让先交给王七公子后,再说‘不见。’ 旺财向来是个听话的奴才,屁颠屁颠跑到殿外后,将纸条递给王七,按着穆四的原话说了一遍‘不见!’,然后心怀忐忑的瞄了王七一眼,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听他后面讲的什么,打开纸条看了两眼后,黯然离去。那个背影怎么看上去还有些落寞的意思? 回到殿内后,旺财把自己的疑惑说给穆四,王七公子在他眼中那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家小姐字条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王七公子落寞了!这点委实奇怪,要是不八卦清楚,估计他能给自己憋死! 穆四狠狠拍了下旺财锃亮的脑门,训斥道。 “你管那么多干嘛!他看懂了就成!” 对于穆四的暴力野蛮,旺财是早已习惯,以前还会偶尔反抗一下,现在……皇上在小姐跟前都得哄着,捧着!他还是认命吧,不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吗?他可是这其中的代表啊。 另一边,王七从永华殿离开后,一路沿着宫中小径慢慢走着,手中的纸条随风飘动,隐隐能看见两行墨迹。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算是对他的提醒吗?可是现在也为时已晚了不是吗。 晚间,永华殿小厨房的饭菜刚端上桌,卫干勋领着穆宸就有说有笑的进了殿中,穆四抱着白雪在羊绒地毯上左滚右翻,见卫干勋进来,颇为不爽的刺道。 “我说您怎么每天都来得这样赶巧呢?这饭菜上来没多会吧?” 卫干勋不与她辩解,从地上抱起笑得不亦乐乎的白雪,脸上跟刮过一阵春风似的,笑得那叫一个温柔。 “白雪,有没有想爹爹?快亲一下。” 白雪极为顺从的在卫干勋脸上‘吧唧’一口,哈喇子流了一下巴,卫干勋毫不嫌弃的拿衣袖给她擦干。 穆四见不得父女俩在那其乐融融,忿忿嘟囔着。 “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宸儿过来!娘亲看看这两天瘦了没!” 语罢,还目露凶光的瞪了卫干勋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如果瘦了……他就得给个说法了。 卫干勋心里打了个颤,抱着白雪默默朝殿外蹭去。 前两天秋高气爽,正是打猎的好时节,想着宸儿也够无聊,所以就把他一起带去了,后来发现这孩子虽然在读书上没多大天赋,但骑射倒是一点就通,于是卫干勋这个做爹的就兴奋了!一兴奋就得瑟了!一得瑟……穆宸就摔马下去了。 好在摔的不严重,没伤筋没动骨,就是有一大片的淤青,看着挺吓人。 所以见穆四从上到下打量着穆宸,卫干勋现在可不是担心瘦不瘦的问题,万一被看到那一片淤青,那他不得被三堂会审了! 哪三堂?穆四,白雪,外加那只大白狗! 果然!卫干勋抱着白雪刚挪到殿门口,穆四冲天的暴怒声响起! “卫干勋!你给我死回来!”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穆宸和白雪都长大了,卫干勋和穆四都变老了,春风一如那年轻柔,荡漾了一池碧水,撩拨了片片飞花。 景色宜人的小池塘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悠闲的坐在摇椅上,半瞌的眼眸中,是褪尽锐利的慈祥。几个幼童围绕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如雀鸟般说个不停,这些都是他的孙儿。 “爷爷!爷爷!这个荷包好丑,你为什么总带着它呢?” 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女娃,手脚并用的爬到老人腿上,两只小手抓起他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那上面绣着的,是一条长得像蛇的龙。 (本章完) 第168章 番外黎太妃王七现代结局(1) 第168章 番外黎太妃王七现代结局(1) 老人将女童抱稳了些,含笑的目光中带着追忆与满足。 “因为爷爷喜欢呀。” 我们会消失在时光里,以至于后来互不相识。 我喜欢一个人冥想,一个人,一个空间,一个场景,我可以想上三天三夜。我从不相信时间会掩埋一切,真正掩埋的只有苍老的人心罢了,正如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发现了他们一样,我以为早已忘却,实则关于他们的记忆,却已深入骨髓,或欲罢不能了。 姜回仍是那般青涩的模样,不曾老却半分,挺拔,儒雅,如暖阳般挥洒,却再也进不了我心尖半寸。 洛晴依旧美丽,笑容浅浅的依偎在姜回怀中,纤白的手轻抚着浑圆的肚子,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很般配。 他们注意到我时有一瞬的怔住,我察觉到他们的不自在,于是微微一笑,与他们错身而过。 阳光依旧明媚,一如七年前的夏天,有些事物虽未改变,却早已不复存在,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思绪也随着时光辗转飘回了七年前。 七年是极为漫长的,七年前我还很年轻,还有一颗未老的心,还有一段说不出的青春。 那时我还蹉跎在校园中不知生活艰辛,还为了一张成绩单垮掉半个月的脸,当然也为了一个人流过半宿泪,如今想来,也只道一句那时年少。 高三那年,我喜欢上了洛晴的男友姜回。 他长得高高大大,微卷的头发在阳光下常常映射出栗色的光泽,我最爱他的眼睛,瞳孔墨黑,眼尾上挑,睫毛密而翘,微微下覆时,总是让人对他的神色看不分明,他对待陌生人常常是一副冷脸,不论对方是美女还是赵无盐。我觉得男生能做到这一点实在不易,一个男人很容易为了一群女人而放弃一个女人,然而却不易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群女人,我很高兴我喜欢的人并不朝三暮四,但不幸的是,我之于他而言恰巧就是个陌生人。 我和洛晴是初中同学,高三有幸分到一个班里,故人相逢,我们便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那时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散步,学习,作为洛晴的男友,姜回也经常同我们厮混在一起,每到那时我便极为矛盾,我恨不得日日见到姜回,却又受不了姜回在我的面前和洛晴举止暧昧。 可惜无人在意我的感受,而我也没有胆量向任何人说出我的嫉妒,日子一天天的过,我便一天天的,在嫉妒的深渊中沦陷…… 洛晴是个热情开朗的丫头,她最爱拉着我的手来回晃悠着说出她与姜回的种种甜蜜,然而她却不知,每每此时我都是极度厌恨她的,我总觉得她是在炫耀,高傲的向我这个卑微的暗恋者炫耀她的幸福。 洛晴很喜欢笑,她的笑很有感染力,总是让看到的人不自禁的随着她一同微笑,她待人谦和有礼,她乐于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她的人缘极好,认识她的人没有不夸的,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我却还是讨厌她,我固执的认为是她的出现阻碍了我和姜回,却不知,三个人中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我是多么可悲,又是多么可笑,如果不是洛晴从楼梯上摔下去,我想我永远不会醒悟。 那是个晴朗的午后,洛晴抱着一落作业本和我一起爬着楼梯,我在前她在后,她或许察觉到了我并不愿意与她走在一起,我心不在焉的瞥向楼梯里的标语,一声尖叫声响起,惊的我立马回头,身后楼梯上落满了杂乱的作业本,而洛晴早已跌到了楼梯下面。 她应该是很疼的,我看到她扭曲的表情,真奇怪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情观察她的痛苦,我是有多讨厌她呢,她的呻吟声渐渐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我疾步跑到楼下。 她的腿伤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手足无措的蹲在一边,看着她给姜回打电话。 姜回来的很快,额角上还有两滴汗珠,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目光里有对我的责怪,我很委屈,更觉得洛晴应该快点开口为我解释。 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为什么不解释?我甚至想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不像大家眼中看到的那样,她真是虚伪…… 我想我是在安慰自己,我知道从楼梯上摔下来,她已经痛的无法出声,更不会察觉到江淮对我的责怨,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象的,我把洛晴想象成一个恶人,而我是那个被欺辱的灰姑娘,我憧憬着王子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险恶,我的无辜,可我却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才是那个用心险恶的人,我得不到姜回,便在他们的背后偷偷诅咒,我诅咒洛晴一天天老下去,诅咒比我幸福的他们不会有好结果。 然而我是多么可悲,一天天的流逝中,洛晴依旧是当初的洛晴,善良,美丽,热情……而我却在苍老,苍老了心脏,苍老了年华,苍老到已没有再去诅咒他们的心情。 我与洛晴渐渐疏远,校园里有他们的角落,我都会刻意绕开,我把自己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不去奢望便不会心伤,我是懦弱的,我甚至不敢再多看姜回一眼,我像是溺水的儿童,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喘息,恨不得抓住一切可以让我逃离这深水的事物,可我忘了,置身水中的人儿只会越挣扎越深陷。 我以为用心就可以感动他,可最后却发现感动的只有我自己,姜回呀,喜欢你会是错吗? 在你践踏我一颗鲜红如火的心脏时,有没有一瞬的不忍,难道你喜欢洛晴便可以肆意糟蹋别人的真心吗?这样的人是多么可恶,而我又是多么缺乏骨气,我应当潇洒的转身离去的,可我不甘心。 事实总是在证明,当我们执着于某事而不肯放手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 周六的下午,学校里难得放了半天假,我是个没有朋友的人,自然也谈不上与人结伴逛街或者聚餐,我唯一的消遣便是行走,行走在每一寸我可以路过的土地。 盛夏的风总是湿漉漉的透着闷热的气息,汗珠将单薄的衣衫与皮肤相粘,路上似乎没有像我一般闲逛的游人,然而不远处的拐角却别样热闹,一群流里流气的社会人将一个柔弱的少女围了起来,我知道那个少女是洛晴,所以我貌似迈不动步伐了。 (本章完) 第169章 番外黎太妃王七现代结局(2) 第169章 番外黎太妃王七现代结局(2) 洛晴的父亲是个赌徒,前段时间欠下了一笔赌债,因为数目巨大便躲了起来,债主要不到钱,就只能把他长得还不错的女儿抓起来抵债,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毫无负担的转身离去,等着洛晴被毁了名声,卖到某个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地方去,然后姜回便是一个人了。 可我还是过去了,以一种我自己都理解不了的执念冲了过去,我用力撞开了拉扯着洛晴的一个男人,拽着她疯狂的奔跑起来,她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住了,随即便是更为迅速的跟上我的步伐,她把我的手握的很紧,像拽着一根浮萍,后面的人紧跟不舍,很多人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我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害怕,学校就在前面,只要到了学校就安全了,可是我们还是被追上了,洛晴被他们一棍子打晕了,我也挨了一巴掌,他们是想把我也打晕的,只是老天比较眷顾我,警察来了,然而下一秒我却恨不得此刻躺在地上的是我。因为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姜回,他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恶狠狠的让我离洛晴远一些,我不自尊自爱招惹了校外的人,却要连累洛晴一起受苦。 他是这样想的,甚至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你让我离她远一些,那我便如你所愿,彻底的远离你们。 我离开了那所学校,离开了那座城市,离开了有他们的空气。我不再欺骗自己为了不值得的人舍弃尊严,我道别了过去,在一个新的城市,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朋友,过着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然而穿越却是在我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并且一穿就是十多年,但是回来以后却发现也不过只过去了七年罢了。 对他们来说,七年过去了,黎落又回来了。 对我来说十几年过去了,黎落依旧被拒绝着。 姜回与洛晴在我的生命中早已是陌生人的角色,直到再次与他们在人群中相遇,我微笑着离开,我想这是我在这场爱情游戏中唯一胜利的一次。 思绪翻涌了许久,直到日头偏西,我离开街边的长椅,再次融入人群,日子还在继续,故事也一直在更新,如今的他们如何幸福也与我无关,时间教会我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伤,疼痛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学会如何去遗忘,我或许再不会爱上一个像姜回那样的人,有些错犯了一次便断然不会再犯第二次,生活中有太多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只是当时的我们被爱情迷了双眼,看不清韶华是何等美好。 这几天我酷爱早起散步,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一切的阴暗仿佛都将被驱逐,即便是你刻意忽略,却一直在潜藏滋生的爱意。在阳光拂过的那一刻,所有的压抑都会变得明媚。 公园里的青草嫩嫩的,软软的,让我不禁想起似乎很久前,又似乎不久前,王七在杓山说的那番话。 他也曾为了一个人而宿醉,他也曾年少轻狂,他也曾狼狈,也曾经歷过自己控制不了的事。 是这些曾经的过往令他成长,亦或是他令这些过往更加鲜明。他给了我如姜回一样的拒绝,然而他留下的伤却不叫姜回,他或许会比姜回扎根更深。 因为姜回已是我记忆中的路人,即便见面也会微笑。而他,是我正在深埋的痛,甜到忧伤,爱到潜藏,相逢是最大的奢侈。 两个空间,两条人生轨迹,或许有交集已然是意外。 一路沿着布满阳光的方向前行,中途我遇见了一个跳街舞的老人,我觉得他很年轻。然后又遇到一对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秀着青春的少男少女,我觉得他们很狂妄。后来还有一个四肢健全,却要靠乞讨为生的男人,他向每个路人磕头,有人给钱时,他会满足的笑,没人给钱时,他会愁闷的皱眉。我觉得他是一个不思进取的人,但是后来当我看到他将零碎的硬币,兑换成一顿仅够温饱的饭菜,来养活他的孩子时,我觉得他是个伟大的人。他的伟大不在于他靠乞讨养活了自己的孩子,而在于他为了孩子能够放下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形形色色的人我遇见过许多,有时会因他们而感动的热泪盈眶,有时也会因他们而升起怒意,有时还会因他们哭笑不得…… 行走真的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它会让你知道,在生活中除了虚拟的网络以外,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值得你去发现。 我不喜欢窝在家里,那让我感觉很孤独,人一旦孤独便会强迫自己去想些过去的事,如王七,他过得如何?他是否娶妻?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孩子?或者……他还是那个嫡仙般的绝世公子。 还有穆朝妘,她是个值得人敬佩的女子,她豪爽但不失雍容,她刚硬但不失温柔,她爱笑却在须臾间夺人性命,她就像是水中的鸟,矛盾,可一旦结合在一起,却会生成出别样的精彩。 卫干勋呢,一个不太懂得表达的男人,一个只知道做不知道说的男人,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会面无表情的男人,却在穆朝妘出现后渐渐变得磨平棱角,渐渐变得温柔,变得有生气,变得不再是个帝王的代名词。 他和穆朝妘之间经歷过的种种,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好在他们最终在一起了,这样很好,老天总算没有亏待努力的人,我突然想起了王七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能在一起,晚点没关系。 那么,如果我没走呢?如果我当时没有退缩,他的答案又是什么?如果我不放弃,豁出一切所谓的尊严,彻底的勇敢一次,我们之间的故事又会不会多一点? 生活是个矛盾的东西,它总是让我想到很多如果,可结果却是……可惜没如果。 世界这样大,我也想出去走走。 去看看广受赞誉的苏杭,去看看迸发爱情的香格里拉,去看看离赤道最近的迪利弗伦斯岛……这些都是我以前想看但无法去看的,现在大概可以趁着有时间,趁着有精力,趁着还未老。多去走走,多去看看。 我的行李不多,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洗漱用品,还有一套运动服。 (本章完) 第170章 番外姬千泷 第170章 番外姬千泷 赶在阳光最好的一天,我去了向往已久的丽江古城,哪里有青石铺就的小巷,有经过岁月打磨的屋檐,有环城的河水,有古朴的画舫…… 那个在河中缓缓行驶的画舫,给了我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我追着画舫加快脚步,急切的想掀开遮住画舫四面的帘幔。可那帘幔却像是跟我较劲一般,它总是匆匆掀起一角,然后又匆匆落下。 终于,在一颗柳树前,那艘画舫总算停下。我跟着一起停下,气喘吁吁的撑着旁边长满青苔的古墙,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画舫。 画舫的帘幔被轻轻掀起,先映入我视线的是一把折扇,然后是白色袖袍,最后是个身材纤长,墨发束冠的背影。 他缓缓转过身来,狭长的眼角带着笑意,薄薄的嘴唇勾起熟悉的弧度。他执扇的手一挥,扇页被展开,手上微微摇动,俨然一副偏偏俏公子的样子,轻佻但不轻浮。 薄唇轻启,他如清风般润雅的嗓音浅浅传来,带着丝笑意,撩拨过我的耳畔,搅乱了一颗本就不平静的心。 “在下王逸,小姐芳名可否告知?” “贱人!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小姐!” 我煞有其事的怒叱着他,然而眼底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我以为这是做梦,因为只有梦中他才会对我的粗鲁报以温柔一笑,而不是毒舌的还击。 是的,他笑得很温柔,他说。 “如果我的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那么我便抛下我的世界来你身边,总之,我来了。” 德贞十八年七月,梁国宣旸帝崩。 举国哀悼,天下素缟,恐慌的气息遍布梁国上下,宣旸帝姬儒囘在位十八年,勤政爱民,知人善用,称其千古一帝尚不为过,奈何天不佑梁,宣旸帝年过四十却只得一女,以致其归天驾崩后,偌大的梁国竟无皇子继承,一时间杀伐之气蒸腾,人心惶恐,天下诸侯,异心渐起,烽火狼烟间,承袭百年的梁氏王朝岌岌可危。 终于,在人们焦急不安的等待中,平阳侯卫干举兵造反了,紧随其后的瑜章王,敬宪王等皇室宗亲也纷纷拉起义军,打着匡扶皇室的幌子,行了谋逆之事,天下乱相已现,各路英豪群雄逐鹿,各显神通,一将功成万古灰,此一刻比的便是速度,先至帝都者,得天下! 荒烟哀草,乱鸦红日,白骨露荒,流民遍野,昔日繁盛的帝王花,如今早已凋零,枯叶满园,亭台楼阁不复往日艳丽辉煌,百官懈怠,朝政荒废,各处怠相皆预示着,梁国气数已尽。 与此同时,帝都阜城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事,宣旸帝唯一的女儿,梁国俊美无双,惊才翩绝的长公主姬千泷,在其父驾崩七日后,草草举行了归天礼,将在位十八年,功绩卓越的宣旸帝请入了皇陵,随后更是打破女子不得入朝堂的祖训,以雷霆之势把持了朝政,紧接着除奸臣,整贪腐,安民心,济流民,调兵遣将,修辑墙垝,废除腐朽,实施新政,堪堪稳住了梁国灭亡的步伐。 半月后,长公主姬阡泷力排众议,改国号嘉庆,封诰昭阳帝,自此百年梁国有了歷史上第一位女帝。昭阳帝登位第二日颁发诏书,通告全国,细数平阳侯卫逑八大罪名,言其实乃乱党人人得而诛之,并下放悬赏令,提卫干头颅者,赏金万钱,封王拜侯,一朝登天!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时至暮秋,朝飞暮卷,云震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帝宫凤栖殿内,一女子身着九重雪纺宫纱,凭栏而立,一处水榭倾斜而过,几尾金鲤翩然窜出,又默然沉底,女子墨发飘扬,衣抉翻飞,远远望去竟肤若凝脂,眉如远山,眸似春水,恍然间流露出的愁绪,乍令万物失色,惊艳了时光,偏负了流年,好一个绝代佳人。 栏汀外,一婢女含首疾步走来,见女子回眸,忙行了个万福,道宫外急报,平阳侯卫逑单枪匹马来了帝都,此刻正于阜城北门下,与一众守城将士对峙,禁卫军统领江钊着人请示帝意。 女子秀眉微凝,片刻后匆匆出了行宫,直奔北门,那婢女立于一旁,一丝讶异划过眼底,处变不惊,淡然若处子的长公主,何时有过如此惊慌的时候,世人皆道平阳侯与长公主早已于三年前形如陌路,而今长公主如此,不知是福是祸,毕竟昔日可凭性而为的长公主,如今已是江山在肩的昭阳帝。 不顾形象的肆意奔跑,将一干宫人弃于身后,终于登上了城楼,却又胆怯的再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又忆往日年少,曾结伴同行,所到之处时常饮酒题诗,嬉笑怒骂之际,品论朝政,肆意逍遥,彼时二人皆道高居庙堂,倒不如隐退江湖,啸聚山林,做个自由不羁的酒中仙,如今再见,一为帝君,一为逆贼,往日再如何,都不过昔日云烟,怎堪权势弄人,什么闲云隐士,也不过如此,终是活在尘世。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依靠逃避而躲过的,哪怕这一步跨出去便是不死不休,也无可奈何,守城的将士纷纷行礼退让,姬千泷缓步上前,伫立城头,记忆中少年桀傲不羁的青涩脸庞,与如今城下铠甲覆身,冷俊深邃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这一刻二人眼中只有彼此,曾经那个英姿雄发,羽扇纶巾的少年,昔日那个清铅素靥,翠翘欹鬓的少女,经年重逢,皆已立足于权利金字塔的顶端。 指甲深深嵌进城头的墙垝,姬千泷的眸中分明隐着泪水,当年的平阳小侯爷卫逑与长公主姬千泷,肆意潇洒,游戏于市井小巷,自古英雄配佳人,哪个不说长公主是要嫁给小侯爷的?奈何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卫氏一门多权贵,树大尚且招风,更何况功高震主,若再娶得皇室唯一的公主,这梁国可还是梁国! 唯恐生变,宣旸帝一纸诏书下发,小侯爷卫逑远调平阳关,长公主得知后,于廉政殿跪求三日,水米未进,终是昏厥在地,两日后方才悠悠转醒,不顾众人劝解,仍执意跪求宣旸帝收回旨意,然其母以死相迫,言卫氏兴,则皇室怠,身为一国公主,肩负的并不是私情寡爱,而是家国天下。 (本章完) 第171章 番外女巫姝岫(1) 第171章 番外女巫姝岫(1) 长公主终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妃死在自己眼前,小侯爷启程之日,姬千泷正缠绵病塌,未能起身相送,也是不知即便送了又要说什么。 远赴平阳关,一路艰辛非言语可表述,直到亲眼见到黄沙漫天,土地贫瘠的平阳,小侯爷卫逑终是心灰意冷,那抹倩影始终没有出现,他不恨她父亲将他从繁华的帝都调到这荒芜的平阳,恨只恨她竟无只言片语留给他,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 她知他心中怨恨,却无从解释,要怎么告诉他母后的以死相逼,肩负的帝国荣辱,倒不如就让他心中存着恨意,也好过无意度日,荒废流年。 三年,她依着父皇母后的愿,从当年不问世事的洒脱女子,成了惊才绝艳的梁国长公主,如今更是逆着自己的意愿,成了地位显耀的昭阳帝,可谁又知她伤心时流了多少泪,思念时消了多少魂,谁知三载春秋,她消瘦了多少? 心中纵有千般苦楚,忆起远在平阳的他,也便忍忍过去,却不想一朝父逝最先起兵的便是他,是权利的诱惑太大,还是人心善变,遥想当年,对月饮酒,感花叹时,视名利如粪土,一心只愿畅游山林做个隐士的少年,如今已是杀伐果断的谋逆之臣,曾想过父皇死后谁都会反,却也料不到最先反的会是他,说不伤心,不失望,不愤怨,怕是连自己都骗不过。 城下男子一双星眸直插人心,那城上女子一如记忆中的娴静安雅,三年不见,思绪翻滚,往事歷歷在目,她的铁石心肠,她的不闻不问,她的皇室骄傲……他不甘,誓要断了她的翅,毁了她的城,将她困在他的天地,管她恨不恨他。 她一纸诏书竟是要他项上人头,心中酸涩异常,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抛下三军单枪匹马,日夜兼程的行了十日,终是到了帝都,他只要她亲口承认,往日温情不复,此后恩断意绝! 着人取来梅花酿,掷于城下,卫逑催马上前,单手接住,酒香仍是记忆中的浓醇,只是人已变。 娉婷甚,不受点尘侵。随意影斜都入画,自来香好不须寻,人在绮窗深。 梅花风姿卓越,不染纤尘,当年二人最爱的便是这梅花酿,入口微涩,细品即甘,绵稠浓滑,宛若琼浆玉露。 时光穿梭至今,此番再次对饮,少了往日的洒脱,多了几分苦涩,这一次怕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酒壶空置,他道今日一别便是生死之敌,刀剑无眼,望公主珍重。 恍惚间,她似又回到了那段吟风弄月的日子,那时他许诺,有生之年定不负韶光,不负卿。 那时又怎料到二人竟也有刀剑相向的一日,只叹流年坏了容颜,篡了人心。 他策马离去,她凝目远眺,自此英雄佳人,天各一方。 嘉庆二年,平阳侯卫干带领帐下飞滦军先后收服了其他几路叛军,于五月踏上了北上京都的道路,飞滦军一路大捷,势如破竹,飞度澜沧江,奇袭九原郡,永夺咸平城,大破骧临关……一时间,帝都人人自危,城破在即,城中百姓皆弃城而逃。 梁国军一路败北,帝国仅剩最后一道屏障上悬谷,所有人都道帝国气数已尽,早日投降或可求得一线生机,然昭阳帝却道,谷在人在,谷破人亡,誓不退让,定要与梁国共存亡,一番慷慨陈词羞煞多少男儿。 嘉庆三年,昭阳帝姬千泷,红颜覆甲,沙场点将,不顾众人阻拦,亲自领兵镇守上悬谷,于同年五月与飞滦军先锋大将秦铮,进行最后殊死一搏。 这一场仗打了整整三日,昼夜不息,热血染红了上悬山谷,厮杀声宛若夜莺凄厉的哀鸣,每个人都疲惫至极,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茫然间砍下一条条生灵,第三日的黄昏,残阳如血映射着累累白骨,梁国的最后一个将士倒了下去,偌大的上悬谷只余昭阳帝一人执剑而立,翩若惊鸿的一抹倩影,虽浴血如修罗,却也美的惊心动魄。 凝眸环伺一周,勇勐若飞滦军也不由得被这眸光敛得一怔,姬千泷的嘴角渐渐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浅笑,翩决回首,最后望了眼血染的山谷,纵身一跃,在飞滦军的惊唿声中,跌落谷底。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岁月静好,只叹光阴不复,那时年少多潇洒,恨也罢,怨也罢,江山如此多娇,卫逑,千泷愿你得千秋霸业,美人傍身,儿孙满堂,一生无忧。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百年的梁国如今也不过一片废墟,新的帝国会在废墟上建立,旧的帝国也会随时间被人们遗忘,然而不论朝代更替了多少,人们轮回了几世,都不会忘记曾有个叫姬千泷的女子,风华绝代,仪态万千,处变不惊,才华贯古,那段惊艳绝伦的歷史,最后虽不过赋予说书人一搏众笑,然昭阳帝的卓越风姿却是万人敬仰,惊堂木拍案而起,便是奸臣妄逆也不得不叹上一句:女子当如昭阳泷! 唐州是一片大陆,唐州大陆分三十二原,四十八城,五国六十一部。 唐州南北两部相隔甚远,如彼岸花一般花与叶永不相见,南北两部也永远不会同时看到一个星辰。 我是姝岫,唐州南部执掌兴运的女巫,部落里最尊贵的女人。 在唐州,女巫是真神在人间的忠仆,是最接近神的人,也是最可怜的人。 我注定是为了部落而生,掌管着兴运也便掌管着部落的兴衰,阿嬷说我是个幸运的女子,一出生便尊贵非凡,凌驾于众生之颠。 我出生那天尚是初秋,伴着我的啼哭,部落的首领,我的父亲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扩境之战,所有的子民都为我的到来欢唿,父亲用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将我高举过头顶。 父亲说:孤的女儿,南部最尊贵的女巫。 今年初秋我便十七了,再有一年就可以动用女巫的力量,带领我的部落走向更加辉煌的远方,然而在这之前我却经歷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本章完) 第172章 番外女巫姝岫(2) 第172章 番外女巫姝岫(2) 这场噩梦几乎颠覆了整个南部,这一年中都爅纥一族向南部发动了侵略,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哀鸿遍野,白骨露荒。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族人脸上寻不到笑容,他们每天都在祈祷,向真神,向我。 阿嬷总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部落需要我,需要女巫。我不敢迈出自己的屋子,不敢与我的子民对视,他们的眼里满含着对我的期望,我知道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我必须快些长大,快些拥有女巫的力量,快些将我的族人从战争中解救出来,然而爅纥族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这一年的深冬,他们发动了最后的结束之战。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父亲带着部落里仅存的勇士离开了我们,所有的族人都跪在地上为他们祈祷,祈祷会有奇迹,祈祷这最后一战能够胜利,我看到阿嬷紧闭着双眼,枯燥如同树皮的十指交握在一起,蠕动的嘴中不停的重复着什么。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煎熬中等待着屠族的到来时,奇迹真的出现了,战争最艰难的时刻,北部的援军到了,这最后一战我们胜利了,爅纥族铩羽而归,欢唿伴着哀嚎响彻了整个部落,族人们的脸上终于扬起久违的笑容,阿嬷激动的抓紧我的手,眼中早已续满热泪。 与此同时,我存在的价值也终于体现了出来,父亲将我献给了北部。 原来这最后一战是将女巫献给了北部才换来了援军,保住了部落,我是应该高兴的,我的牺牲挽救了族人,作为女巫,我尽到了职责,可心口渐渐弥漫的痛告诉我,我被抛弃了,被我的父亲,我的族人,我的部落抛弃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部落里最尊贵的女人,我只能为了另一个不熟悉的部落献出力量。 我离开的那日,父亲没有出现,我想他是愧疚的,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没有理由不愧疚,阿嬷红着眼将我送到北部的马车上,我的族人再次双膝着地,跪送她们尊贵的女巫,在他们怜悯的目光中,我挺直嵴背,目光冷凝,高傲的踏上了北部的马车,我是一出生便注定荣华无耀的女巫,我骄傲的活了十七年,而今,即便是被抛弃了,我也依旧骄傲如初。 三个月的跋涉,我没有同任何人说一句话,我不怕那些蛮横的北部人心生怨恨,我是尊贵的女巫,没必要去迁就他们,我的血液告诉我,即便是死我也当高傲的死去,在我的身上断然找不到懦弱一词。 北部的气候偏干燥,冬天更是比南部寒冷不少,父亲是把我献给了北部年轻的首领牁帧,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三年前,那时北部因打败了强大的轩辕一族而扬名唐州,我从阿嬷的嘴里听到了牁帧的名字,阿嬷说牁帧是个真正的勇士,临行前阿嬷也说我会成为牁帧的妻子。 阿嬷骗了我,或许阿嬷也被骗了,来到北部已有两年,两年间我只见过牁帧一面,这仅有的一面是在我刚来那日,他大婚之时。 他在我来的那日娶妻了,是他部下的妹妹,一个名叫茤桠的女子。 北部流传着许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北部人民极为爱戴他们的女汗茤桠,因为是茤桠在战场上救回了他们伟大的首领牁帧,他们爱茤桠如同爱牁帧,而对我,他们只有敬畏,即便在很大程度上,我只是个被进献给他们首领的俘虏。 可无论如何这都改变不了我是百年间难得出现一次的尊贵女巫的事实,六十一个部落没有人敢对我不敬,只除了我的父亲和本应是我丈夫的牁帧。 牁帧是个冷如冰霜的男人,他有着最强健的身躯,最深邃的眼眸,最尊贵的身份……他一向看不起我,他的尊贵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所以理所当然的看不起我这个一出生便尊贵非凡的女巫,但他仍给了我最崇高的待遇。 在北部,我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行宫,有上百个奴仆,有最香醇的美酒,最华丽的衣裙,除了温暖,我几乎拥有一切。 我是整个唐州公认的最美的女巫,只是我的能力还太弱,目前的我能做到的只是为北部佔卜运势,或许再过几年我便可以成长为一名强大的女巫了,到时候我将不仅可以佔卜运势,我甚至可以改变运势,将一个濒临亡族的部落领向繁荣,这便是兴运女巫强大的力量,何况北部并不弱小。 茤桠是个性格如火的姑娘,身为北部的女汗,她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她对待每个人都很友好,她可以和牁帧一起征战沙场,和一群粗鲁的大汉共饮美酒,她很得人心,牁帧对他很好,为了她,牁帧甚至不曾纳过侍妾。 她对我极为尊敬,我是女巫,她认为北部的兴衰极大程度上要仰仗于我,所以面对我时,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可她并不希望我见到牁帧,她竭尽所能的避免一切我与牁帧见面的机会,我的美貌对她而言是极大的威胁,我可怜她,一个女人若是连自己男人的心都拴不住就真的悲哀了。 事实证明她太过没有自信,两年里牁帧从未见过我,我怀疑他是否知道有我这个女巫存在,他很忙,每天忙着南征北战,扩充疆土,茤桠都不能经常见到他,何况是我。 然而有些事命中注定,即便她不愿意,他无此意,我不在意,也阻止不了。 又一年的冬天,牁帧在同垩鞧部落的征战中受了重伤,被送回北部时性命早已垂危,几乎只是吊着一口气,茤桠哭的几近昏迷,所有北部子民都惶惶不安,生恐伟大的首领自此一卧不醒。 茤桠再顾不得防备我,她出现在我面前时衣衫杂乱,发鬓松散,乌黑的双眸布满血丝,整个人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她重重的跪在我的面前,额头伏在地面上,极力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她求我救救牁帧,她的夫,北部的主。 我想笑,大笑,她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他,女巫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可这代价是巨大的,这将损耗女巫一半的寿命,她凭什么认为我会拿自己一半的寿命去救她的夫,她们北部的主。 牁帧再了不起也只是个部落首领,有什么资格值得女巫以命相救,更何况她的夫还负了我,我恨不得他死,这世上再没有谁比我更希望他死了,他死后我也就解脱了。 (本章完) 第173章 番外女巫姝岫(3) 第173章 番外女巫姝岫(3)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我最大的梦魇就是他大婚那日,整个部落挂满了红幡,即便隔了很远我都依稀可以辨识,可笑我当日竟以为他是为了我十里红绸相迎,殊不知这十里红绸,阿郎骏马都是另一个女人的,所有人都知道六十一部最尊贵的女巫姝岫被北部的首领牁帧拒娶了,那一日的屈辱,我至今不敢忘却,只盼着有一天能亲口质问他,既然不愿娶我,因何将我从南部接到北部,就因为我是女巫可以给部落带来兴运吗?这对我何其公平。 心思千回百转却未发一言,我只是看着茤桠,静静的,冷冷的看着她,这个女人究竟在痴想着什么,她以为尊贵的女巫会任由她来摆布吗,可能是我的沉默最终击垮了她的所有伪装,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我,她告诉我她有了牁帧的孩子,牁帧若是死了她也不独活,她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伴着牁帧一起死去。 我最终还是救下了牁帧,不是因为害怕茤桠真的带着她的孩子给牁帧殉葬,那是他和她的孩子,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救牁帧只是因为不想再次经歷亡族的悲痛,那滋味尝过一次便终生不愿再尝。 一个月后牁帧痊愈了,顾不得多休息一日,他再次赶回了杀场,他要用垩鞧族的鲜血来补偿他这些日子的耻辱,这场战争结束的很快,两个月后北部的勇士们凯旋而归,我站在行宫最高的一处阁楼上,冷冷的俯视着茤桠如鸟儿般飞奔到牁帧的怀中,牁帧将她紧紧拥住,所有的北部人都激动的高唿他们的名字。 这一刻没有人记得我,没有人记得我为了给牁帧疗伤而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直到现在都有半日离不开床榻,我经不得强光,碰不得凉水,吹不得细风,甚至连许多东西都吃不得,我娇弱的如同沙漠中的玫瑰,有着诱人的气息,却再没有坚强的身躯可供挥霍。 我变了,一次次的被忽略,被利用,我的心也一次次的冷硬了起来,往后的日子里,我成了北部人口中冷血无情,高傲如凤凰的伟大女巫,我的强大是千百年来不曾出现过的,北部在我的辅助下短短几年间一跃成为唐州最大的部落。 茤桠的孩子早已出生,是个粉雕玉砌的男孩,北部下一代的首领,不知不觉间他已有四岁,他是个活泼的孩子,所有北部人都极为喜爱他,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疼爱,只除了我,我是讨厌这个孩子的。 一个月时他被茤桠抱到我的面前,请求我给她的孩子献上祝福,强大女巫的祝福对这个孩子的未来有着很大的帮助,有那么一瞬间我曾想动用女巫之力杀了茤桠,可最后我还是给她的孩子献上平安英勇的祝福,并且赐予他尨趷这个名字,寓意着傲游九天,祥龙浮世。 六十一部都说北部的那个小尨趷得到了姝岫女巫的赏识,日后定然贵不可言。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多了,也许我还能活一年,我另一半的寿命早在五年前献给了牁帧,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将死的消息,每个月我会在十五那日带领北部人民进行对真神的祭典,那一日我身着华服,赤足披发行走于万人中央,所有人都跪在我的面前,只有牁帧是个例外。 然而那日过后,我便要闭修一个月,直到下月的十五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以为我闭修是为了向真神祈祷,事实上我只是太累了,我的身体负荷不了我所要完成的工作,我是骄傲的,沉睡一个月只为了一日的风光无暇,我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这一年的五月十五,唐州六十一部齐聚北部,这一日将会由我带领众部举行五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天未亮我便被人服侍着香汤净身,我的身躯浸覆在纯白的牛奶中洗去凡尘中的灰垢,然后红妆敷面,华服着身,金履裹足,在第一屡晨光划破夜空的时候,我步出行宫。 红绡华幔,翠屏宝盖,身后两旁各跟着十五个仕婢,簇拥着我走向祭台中央,九重旒金飞凤服穿在我的身上,逶迤如火凤般华美决绝,这一刻,我高高在上享受着所有人的敬仰。 洪钟三响,众人含首低目,以卑微的姿态表现出对神灵的敬畏,仕婢静立祭台两侧,我独自一人踏上庄严神圣的九十九重台阶,步履稳健,衣带翻飞,墨发飘舞,神态端庄。 立足祭台顶端,俯视众生,这一刻,我荣华无耀。 然而变故却在这一刻发生,无数个身着漆黑铠甲,手执青铜利剑的兵将如狼烟般涌现在祭坛外围,铜墙铁壁的包围圈中,许多人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目光中透露着恐惧,再愚钝的人也意识的到死亡的气息弥漫全场。 长久的静默过后,这场来自垩鞧族的復仇终于拉开了序幕,这是场单方面的屠杀,五年一次的祭祀大典上没有人敢带着兵刃入场,没有铠甲利刃护身的众人,对上装备齐全的垩鞧人,结局毫无悬念。 牁帧赤手双拳搏杀在茤桠身前,牢牢如大山般守护着他的妻与子,许多人在为着活命而奋斗,也有许多人泪流不止的等待屠杀。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鲜血染红了白沙,厮杀声响彻苍穹,我伫立于高高的祭台之上,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一切,我可以救他们,只是我不愿,我是个将死之人,这么多人同我做伴,想我黄泉路上定不会太过孤寂,我的目光掠过每个人的脸庞,我欣赏着他们临死前的挣扎。 我看到了父亲,八年未见他已苍老,身躯不复年轻时的壮硕高大,挥起的拳头少了两份遒劲,他固执的守在祭台的下方,一步不让,场面如何混乱,九十九重高阶上都没有一个凶徒。 死亡与血腥被我的父亲隔绝在祭台另一端,这是他对我无声的保护,只是我一直不懂,我怨恨了他八年,恨他为了部落的存亡舍弃了我,可如今我只恨自己。 我是多么无知,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莫过父亲,将我献给北部谁又知道当初的他有多么自责,我想象的到父亲这些年夜夜宿醉至天明,想象的到他内疚的无声流泪,可我竟恨了他八年,此刻看着父亲的背影,我只想飞奔到他的怀中,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痛哭流涕。 我想如年幼时般躺在他的怀中诉说着我所有的委屈,我想他宽厚的手掌笨拙的轻抚我的额头,我的父亲在为我战斗,一瞬间我拾起所有骄傲,我是强大的女巫,这一刻我为父亲奉献我的一切。 疯狂的耗尽最后一丝女巫之力,我同垩鞧族人同归于尽,身体如细沙般消散时,我看到父亲往日清明的双目溢满混浊的泪水,看到茤桠震惊的掩住双唇,看到尨趷不安的拽住茤桠的衣袖,看到牁帧攥紧双拳缓缓朝我跪下。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所有人都随着他向我下跪致敬,有人痛哭,有人庆幸,我将最后一眼投向父亲,我亏欠一生的男人,原谅女儿得您养育活了二十五载却只能用这条命还恩,女儿不孝,无法承欢膝下,如今只盼父亲剩下的日子长乐无忧,若有来生…… 春去秋来五月十五这一日,唐州六十一部伟大的女巫姝岫,为了众生献出了生命,六十一部合力为姝岫建造了一座恢宏的宫殿,宫殿中供奉着姝岫的石像,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族人从唐州各处赶往此地为姝岫献上一柱禅香。 千百年过去了,姝岫早已成为史书上不真实的存在,很多老一辈的人,都会给自己的儿孙讲着他们从更老一辈人那听来的故事,他们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叫做姝岫的伟大女巫,她拥有整个唐州最美丽的容颜,最强大的法力,最善良的心灵…… 她是六十一部的英雄,她是伟大的女巫姝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