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1章 初遇 让?格雷诺耶 当我注意到她的时候,我猜她可能已经在交易桥上蹲了半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她主动喊我,我可能会一直忽视她。 因为我一向不喜欢用眼睛去观察,而她又只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儿童,虽然身上有着流浪儿常有的食物酸腐和肮脏泥土的气味,但孩子本身却是淡而无味的。 这应该就是我忽略她的原因。 因为比起眼睛,我更习惯用鼻子去感受一切,它能告诉我更多的东西。 我喜欢闭起眼睛,微昂起头鼓动鼻翼,捕捉巴黎这个混乱不堪的城市里的每一点气味,就像女人收集首饰、男人收集金钱一样,我收集气味。 如果将气味形容成连绵不绝的细线,那么微风将气味的线头吹给我,只要那么一丝,我就能紧紧抓住,不停地吸,把它吸进去,然后永远保存在自己的脑子里。 我的脑海就是一个庞大的气味博物馆,里面收藏了几百万种气味,我还能在想象中将它们随机组合,变成各种奇异而美妙的味道。 而我名义上的师傅——香水商巴尔迪尼,他根本不相信人的鼻子能够灵敏到这种程度,直到我将那种闻名巴黎的香水“阿摩耳与普绪喀”原封不动地调配出来。 我不记得那一刻他的表情,但他浑身散发的气味里都充斥着惊愕和嫉妒,我将把这种味道牢牢保存下来。 我不需要配方,不需要试管和量杯,不需要滴管,我可以将任何香料看似随意地倾倒在酒精里。可其实只有我知道,自己对它们的剂量掌控是多么精确,我的鼻子比任何试管和量杯都更管用。 巴尔迪尼靠我赚了大钱,出了大名,垂垂老矣的家伙重新因此焕发活力与生机。 但他绝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的能力。 不过我也压根不在乎。 我只想从他那里学到更多、更多保存气味的办法,比如如何用分离漏斗,把柠檬壳榨出的纯正油从混浊的浆粉中分离出来,比如分离润发油和制造、过滤、浓缩、提纯与精馏擦剂。我脑子里的气味博物馆中的藏品实在是太多了,我想把它们一一用香水的方法保存下来,还可以把它们随意组合成任何美妙的味道。 想象一下,如果我真的成功,那将多么美好,一个属于我的气味王国! “你不会成功的。” 当这个稚女敕的童音响起来的时候,我正抱着一个麻布袋匆匆走过塞纳河的岸边,那个声音来自交易桥上,听到的时候,我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她是在和我说话? 太奇怪了,居然有人会主动和我说话。 无论我是从弗尔大街最拥挤的菜市场走过,还是从宁静的圣母院庭院里经过,都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基本只要我不发出声音,我就能够被当做是隐形人。 我不知道原因,但事实就是如此,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除了讨厌我和差使我的人之外,与我毫不相干的人都不会关注我。无论是厌恶还是喜爱或者热情,这些情感都不会属于我。 所以当这个明显是对着我发出的声音响起时,我觉得很诧异。清晨的巴黎几乎还在沉睡中,这座交易桥上还没有任何店铺营业,更没有什么人,所以她只可能是对我说的。 难道我的麻袋里装了什么属于她的东西,因此她才注意到了我吗? 不,不可能,这些都是塞纳河岸垃圾场里捡来的废物,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我生平第一次对气味以外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在我抬起头来看她之前,我先用鼻子闻了一下——我习惯这样做,每个人的不同气味能让我了解这是一个怎样的人,要怎么和他/她对话。 可是她没有气味。 我闻到她的衣服上燃烧的丁香树叶和酸油渍的味道,她光着的脚板上泥土的气味,还有…… 但是就是没有她本人的气味。 于是我抬起头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黛尔。 她看起来只有十岁,或者要大一些,流浪儿都发育不良,看起来比一般人要瘦小。但她确实还是个孩子,一头短短的黑发乱糟糟的,还有跳蚤在里面做窝,她的脸上也有一道道的黑印子,让人看不出来她长什么样。 但她有双深邃美丽的碧绿色眼睛,此时她正用这双眼珠安静地看着我,好像看穿了我想做的一切。 第一次见面,我并不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气味,也或许是因为她那双太透彻的眼睛,让我感到了威胁。 “嘿,先生,你这样做是不会成功的。”见我没有反应,她似乎有些着急,又往前走了两步,又重复说了一遍。 我确定我不认识她。 “你……在听我说话吗?”她睁着那双大大的碧绿色眼睛,晶莹透亮,她瞪着我的时候,我在想它的颜色真是漂亮,可惜没有我喜欢的气味散发出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主动找上我,但我决定不理会她。 我猜她也许是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这样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话。于是我拎着我的麻袋快步越过她,巴尔迪尔的香水店就在交易桥上,我要趁没有活派给我干的时候,快一点进行我的实验。 “格雷诺耶先生,你真的不会成功的。”她再一次说道,十分笃定,好像还有一点……怜悯?我不确定,她没有气味,这让我没法确定她的想法。 这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桥上,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冲动,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蒸馏的原理是将花草里的芳香油分离出来。可是你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我先前看见了,碎玻璃,生锈的铁链,还有一只死猫?它们没有芳香油,你就算蒸馏上一百年也不可能分离出任何气味来。”当我看她的时候,她一股脑说了一大段话,听得我有些晕眩,我不太明白她所说的原理是什么,但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可以?”我抓紧了麻袋口,对她的话感到迷惑:“那你告诉我,什么方法可以?” 说完后,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我从未就保存气味的事情和任何人做过交流,现在却和一个素未谋面的流浪儿在这里谈论如何保存死猫、铁锈和玻璃的气味。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皱了一下眉,眼睛好像突然没有了焦距,失落地喃喃说:“有很多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很多事情……” 我抿了抿唇。 不管她怎么说,我都要亲自试试。 “呃……那个……格雷诺耶先生,”我离开的时候听见她在扯着嗓子喊我,童音尖锐而急促,“如果不成功,你能来见见我吗,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我就住在这座交易桥墩下。” 古怪。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她知道我,而我甚至没有关心她的名字叫什么。 阿黛尔 我是阿黛尔,但我也可能是叫夏什么的某个人——这或许是我的上一世。可我记不太清,很多记忆都十分模糊,飞机、火车、电脑之类的,感觉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它让我觉得我和其他的流浪儿并不一样。 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不同。 一样地睡桥墩或者墓地,一样从垃圾堆里或者野狗嘴里抢食,一样不停地追在某个贵族妇人的脚边请求施舍。 但是非常奇怪的,关于“我是阿黛尔”的记忆倒是一直很清楚,我记得我只在出生前后见过几次父亲,那屋子很豪华,也许是贵族的住所,但我的母亲却是来自东方的、身份不明的婢女,因此我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女。 不知道母亲出于什么目的将我带走,她抱着我一路流亡,只靠洗衣服和做针线活为生,一场猩红热夺去了她的性命,但是我却活了下来。 因为没有受洗也没有登记,福利院接受我是得不到津贴补助的,他们不要,所以我只好去当乞儿。 听说孩童要从三岁以后才开始记事,而我从出世起就有记忆,这让我觉得我该是不平凡的。 或许我那位来自东方的母亲是个女巫,这也说不定。 注意到格雷诺耶,那只是一次偶然。 我那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高热刚退,寒冷导致的感冒发烧没能夺取我的性命,但连续几天躺在桥墩下不觅食,我的肚子已经受不了。那天清晨,我碰巧发现交易桥的一家香水商店的后门没有关紧,我就悄悄地溜了进去。 我步子轻,动静小,没人发现我。偷了放在桌上的两块吐司和一个鸡腿,我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却听到这楼下的地下室有瓶罐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天刚刚才朦朦亮,就有人在配制香水了吗? 我难得地被激起了一次好奇心。 我十分小心地走下楼梯掌握,看到一个少年在地下的香水工作室里忙碌,柜子上四处都摆满了瓶瓶罐罐,我依稀能认出上面贴的标签有“橙花、甜柠檬、丁香、摩香、茉莉花……” 这个少年很瘦弱,穿得不比我好多少,而且他的背总是习惯性弓着。此时他正吃力地把又大又笨重的酒精玻璃瓶举起来,奇怪的是,他不用量杯就直接把酒精从大肚玻璃瓶倒进漏斗。 随后最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他毫无选择地摆弄满满一柜子装着香精的瓶子,把玻璃瓶的塞子拔出,拿到鼻子下闻一秒钟,然后从这瓶子里倒出一些到一个大肚瓶里去,再从另一个瓶子里用同样的方法滴一些。 就像在煮汤,但却完全不懂厨艺,只是随意乱扔,做成一锅大锅烩。 我知道制作香水需要液管、试管、量杯、小匙和搅棒等等,别问为什么我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但眼前这个弓着身子的少年却完全不需要这些精致的程序,他像是一个闯入香水制造室的胡闹的孩子。 但我却对此感到着迷。 他令我觉得配制香水是一门艺术,每一种香料都好比一个音符,而他则用天赋般的才能将它们随心所欲地组合起来,最后汇成的乐章却是惊人的美妙优雅。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流浪儿们偶尔聚集在一起谈起自己的见闻时,有个孩子说起突然闻名巴黎的巴尔迪尼,曾经嘲讽过这位香水商容易过敏的鼻子、差劲的嗅觉,和他突然决定收留的制皮革的伙计。 那个伙计,就是这个少年吗? 当他最后摇晃瓶子,马上就要制作完成的时候,我没有再留下来观看,反正我也闻不出来什么,因为高热毁掉了我三分之二的嗅觉。 可是很神奇的,整整一天,这个少年制作香水的过程都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我好像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个天才,一个气味的天才。 他就是让?格雷诺耶。 我观察了整整一周,才知道少年的名字,因为他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几乎没有人会喊他、和他说话——除了他的财迷师傅巴尔迪尼。 我猜测巴尔迪尼根本没有任何才能,他所有广受好评的香水都是格雷诺耶做的,而他却还让格雷诺耶睡地下室,穿破烂的衣服,吃硬得不行的面包。 于是我开始好奇,格雷诺耶有这种独一无二的才能,为什么不反抗巴尔迪尼,为什么不自己去赚大钱呢? 当我越来越对他好奇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请求他为我专门制作一种香水,一种我能清晰闻到的香水,这样在流浪的漫漫日夜中,总有一种芬芳的气味能鼓舞着我,不致让我因为大半丧失掉的嗅觉而绝望。 我居然会有这种浪漫的念头,或许我真的不应该是一个流浪儿。 这一天早上,我从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桥墩处醒来,我发现格雷诺耶正把死猫的尸体、生锈的铁链和碎玻璃渣收集到麻袋里,他是想把它们的气味也变成香水? 这是不可能的,这不符合化学原理! 什么化学原理,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怎么又会知道了?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忽视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概念,因为我想借此机会和他说上话,我想认识他。 可是他好像对人很警戒,也不太喜欢我。 没关系,不着急。看着他拎着麻袋匆匆走远的背影,我期待地想着,他一定会失败。 这样我就能再次和他说上话了。 第2章 大病 阿黛尔 我很早就结束了今天的乞讨,虽然只得了一个黑面包和半个烂苹果,但足够裹月复。我迫不及待地顿到我桥墩下的小铺,虽然铺上只有两床烂棉絮,但总比睡圣婴公墓要好。 我等着格雷诺耶来找我。 我确信,天才对于所钟爱的事物都有非同一般的狂热。 所以我猜,他回去后肯定马上拿麻袋里的东西做实验,发现没有任何效果后,他会想到我说的话,然后他肯定会立即来找我的。 可是直到夕阳的光芒投射在塞纳河面,荡漾出波光粼粼的金色碎片,交易桥上的人从熙熙攘攘到冷冷清清,格雷诺耶都没有来。 他是不是认错了桥墩呢?我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又很快被自己否决掉。然后我猜测,巴尔迪尼那个老头子一定又给他派了很多的活,导致他月兑不开身,所以没法来找我。 一定是这样。 “阿黛尔,天还没黑你就不干活了?这样下去当心明天没吃的!” 我抬头,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双手扒着河边栏杆,十指的骨节突出,非常有劲,正一边荡一边笑嘻嘻地和我说话。 “科里。”我喊了他的名字。 科里是我在圣婴公墓认识的流浪团中的一个,他身手灵巧,似乎曾经和一些街头流浪艺人学过手艺,懂月复语,会雕刻,还学过如何偷窃。他大概是流浪儿中最讨贵妇喜欢的一个,嘴很甜,又花样多,所以不需要用到偷窃的伎俩,他就能吃得饱饱的。 可能是感觉到我说话没有力气,科里双手一荡,舒展身子高高一跃,从河边跳上桥墩,灵活地爬下去,蹲下来看我,深蓝色的眼珠里透出关心的神色:“阿黛尔,你病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谁?”科里随口问了一句,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拿起我放在一边的苹果,露出嫌弃的神色,想也不想就把它扔进塞纳河里:“阿黛尔,这个苹果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吃下去会坏肚子的。别忘了你的病才好没有多久。” “我有好东西给你。”科里神秘兮兮地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油布包,一层层揭开,金黄色的色泽显现,香气弥漫,即使我的嗅觉迟钝,也能闻到淡淡的诱人香味。 “刚出炉的女乃油烧,你闻闻,很香的,能闻到吗?”科里像献宝一样将这可爱诱人的小东西伸到我面前:“送给你了!” 在这块女乃油烧面前,那个黑面包和烂苹果就像垃圾一样恶心,而且我很饿,忍不住从嘴里分泌出口水,但我还是摇了摇头:“你怎么办,科里?” “我已经吃饱了,”科里拍拍肚皮,“培根三明治,味道非常棒!” 我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女乃油烧,先撕了一块,送到他嘴里:“一起吃。”我坚持道。 “我真的吃了,你别不信……”科里局促地挠了挠他那头乱糟糟的金发,太久没洗,我怀疑那里头已经有跳蚤做了窝。他看了一眼那块送到嘴边的金黄色的女乃油烧,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忍住诱惑,一口嗷呜吞进肚子里。 见他吃了,我也撕下一小块吃下去,然后再给他吃一块。科里是我玩得比较好的朋友,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因为我而饿肚子。 当一整块女乃油烧被我们分享完毕,夕阳也已经西沉,月亮爬上来,巴黎的街道全都暗下来。 科里意犹未尽地舌忝了舌忝嘴唇,又想起刚刚那个问题:“阿黛尔,你刚刚说你在等谁?” 我犹豫了一下:“格雷诺耶。” “格雷诺耶?那是谁?新来我们这块的流浪儿吗?”科里舒舒服服地枕着手臂躺下,他喜欢吃完食物后这样躺着回味,只是这一次他被什么东西硌到脑袋,有些怨愤地拿起来一看。烫金的法文字母他一个也看不懂,于是问我:“这是什么?” “这是圣经,”我耐心地向他解释,“有一次我在教堂门口,一位神父给我的。” “他可真是好心,给我们这个还不如给几块小甜饼,”科里撇撇嘴,毫不感兴趣地放回去,“你刚刚说的格雷诺耶是谁来着?我又忘了。” “是住在交易桥上的一个学徒,他能配制很棒的香水,”想起那次我看到他配制的神奇过程,我不禁有些眉飞色舞,“他非常厉害,是个天才,真的!” “香水?那种熏死人的贵族玩意?”科里再次撇撇嘴以表示他的不屑,不过大概是见我很兴奋,他又耐着性子问了句:“他是哪家香水店的学徒,你说说,说不定我知道。” “你肯定知道,他是巴尔迪尼家的,最近才闻名巴黎的香水师巴尔迪尼。” 科里突然从棉絮上坐起来:“他家的?他家的学徒生病了,好像就是今天的事。也许就是你说的那个格雷诺耶?” 让·格雷诺耶 我觉得身体很热,很干,身上有时候感到痒得厉害,有时候又痛得像是有千根针在扎。 这比上一次在皮革厂生的炭疽病还要难受。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眼睛睁不开,感觉有人一直在我的身旁走来走去,小声说话。但是生病并不影响我的嗅觉,我还是能闻到巴尔迪尼的气味,他好像着急得要疯掉。 香水店里每一种未被密封的香料我都能闻到,柠檬香、苏合香、玫瑰、茉莉……闻得越多,我越觉得沮丧和绝望,我想保存玻璃凉爽的气息、生锈铁链的冰冷又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还有死猫的…… 但是都被那个桥头的小女孩说中了,我非但没有成功,还炸掉了蒸馏的容器。 没有,没有方法能够保存我想要的气味,压榨不行,蒸馏也不行。 那个女孩说的对,我不会成功的。 ——这个念头令我绝望,好像灭顶的潮水铺天盖地朝我涌来,这一刻、或者下一刻就要将我吞灭。 “对不起,格雷诺耶先生。”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我病得昏昏沉沉,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长时间,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刚刚度过一场噩梦,因此分不清到底这声音是来自现实还是梦境。 “我真没想到你会病得这么重,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可我还没像您提出我的请求呢。” 新鲜芦苇杆和霉烂柑橘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孔,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长了青霉的柑橘汁水被用芦苇杆强行灌进我的食道。 冰冷的汁水令我的胃抽搐起来。 “虽然它发霉了,但发霉才是好东西,把皮也努力嚼了吞下去,你就会好的,请相信我。” 这次我确信在我耳边聒噪的是桥边的那个绿眼睛小女孩。 她是来欣赏我的失败的吗? 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拒绝配合。 “嘿,阿黛尔,别碰他,他浑身都是脓疮,会把你也感染的!”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孩声音忽然响起,嗤,又是一个没什么气味的儿童。 “但是他不肯把皮吃下去,这样病不会好的。” “得了吧,阿黛尔,你真相信自己上次退烧是因为一个发霉的橘子?我觉得我简直是疯了,居然陪你闯到巴尔迪尼老爷家里,一旦被他发现,我确信我们都会被送监狱的!” “科里,可、可是我……” 这时候,我突然被呛了一下,那女孩居然企图强行把橘皮塞到我肚子里,险些堵住气管。 “糟糕,他在咳嗽,会把巴尔迪尼惊醒的,我们快跑!”那个男孩懊恼地低咒一声。 “等一下,我再说一句,”我感觉嘴里又被胡乱塞满了霉烂的橘皮,那女孩急匆匆地在我耳边快速道,“格雷诺耶,世界上还有别的提取气味的方法,更好更完美的方法!不信你去问巴尔迪尼,你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学不到了!” 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响起,我感觉一阵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很快又被关上。这时候从楼上传来咯吱咯吱的木板被压声,巴尔迪尼的味道越来越近。一块手帕盖上我的额头,巴尔迪尼的嗓音很沙哑,有浓浓的倦意:“什么也没有,是我太惊觉了,该死,又是噩梦。唉……上帝保佑他好起来吧,只要……无论什么我都……” 他嘀咕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我听不太清,不过我也不感兴趣,我努力把那个女孩塞进我嘴里的橘皮嚼烂吞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一口气塞那么多,差点没把我噎死,而且虽然我不在乎食物的味道,但不得不说橘皮真的不好吃,更何况它还是发霉的。 “哦,上帝啊!他的嘴巴在动,亲爱的让,我的宝贝,你醒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热泪盈眶的巴尔迪尼,我发现自己被挪到了店里最偏僻角落的杂物房,又潮湿又窄,大概是怕被我传染。 该死的霉橘皮终于被我完全咽进了肚子,我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请您告诉我,为了取得一个物体的香味,除了压榨和蒸馏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是的,当然有办法,”巴尔迪尼非常激动,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哪种办法?”我提高了音量,不想再听他的自言自语,我需要立即得到答案,我希望那个女孩没有骗我。 “有三种办法:热提取法、冷提取法、油提取法……” 他后面还说了很多,不过我没有听得很清楚,知道这些就够了 “在哪里?” “在南方,主要是格拉斯市。” “好的。”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骗我。 我想,等我能够起床,应该去她说的那个桥墩下见一见她。 第3章 你好 阿黛尔 当我从科里嘴中知道格雷诺耶病了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 如我们这样穷得一无所有的人,小病自己咬牙抗过去,真正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那一定是很严重大病。 格雷诺耶对巴尔迪尼来说还有很大的价值,巴尔迪尼会为他请医生,这我倒不担心,可是巴黎大多数的医生也只会放血和祈祷,救不救得了人命,全靠上帝。 所以,当我不得不出去找食物的时候,我请求科里帮我关注那间香水店的情况。科里是圣婴公墓的孩子王,很多流浪儿都听他的,即使他不在,别的孩子也会为他关注。所以只要他答应,我就很放心。 糟糕的是,情况并不如我所希冀的那般顺利,格雷诺耶的病非但没有好,反而越来越重,不用看别的,只要看巴尔迪尼每日的愁眉不展,就知道情况越来越糟了。 他会死吗 我想帮他,我不希望格雷诺耶就那样死去。这并不仅仅是为了我那个还未说出口的小愿望,还因为我觉得内疚。 我觉得他这场重病,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在桥上对他说的那些话,打击到了他。 天才的心灵捉模不透,说不定他就是这么的……脆弱呢? “阿黛尔,刚刚有医师从巴尔迪尼老爷家出来,我打听到了,格雷诺耶、格雷诺耶……”科里拿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患了万种梅毒性疮疮变异症,并发晚期化脓性麻疹,一句话——等待上帝召唤吧!” 亏得科里能死死记住那些生涩的医学名词,我猜他跑得这么快,是怕自己过一会就忘了。 “科里,你记得上次我发高烧,你喂我吃的那种柑橘吗?”我想了一下,仰起头对他比划:“就是那种有半边的皮都发霉了的,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现在那里还有吗,我要一模一样的,发霉的那种。” 科里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阿黛尔,你在拿我打趣吗?我听人说,高烧吃点水果能补充能量,但是那时候又找不到新鲜的,只能给你拿来发霉的柑橘。” “不、不,你误会了,”我连连摆手,“我就是要那一种发霉的,它很有用,能治病的。” 科里睁大了眼睛,他瘦小的脸更加衬得他的眼睛大得吓人:“你不是在对我开玩笑吧,阿黛尔?”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知道我不爱开玩笑,而且他总是确信我懂得很多——比如能读圣经和讲童话故事,起码他觉得这是很厉害的。所以,尽管半信半疑,他还是为我找来了那种柑橘。 “找了半天,只剩这两个落在角落的,”科里想了想,补充说,“其他的都被大家分走吃掉了,有很大一箱烂水果。” “好的,谢谢。”我长舒了一口气,接过两个发霉的柑橘,像捧着宝贝一样,朝科里笑笑。 当天晚上我们就趁夜潜入了巴尔迪尔老爷家,科里知道他家地下室的通风窗有螺丝松动,他自告奋勇带我进去。 我猜他肯定是想见见被我称作“天才”的这个家伙,到底长得什么样。因为见到卧在木板床上瘦弱的格雷诺耶,科里明显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嘟囔道:“原来就这样啊……真丑……” 我倒觉得格雷诺耶长得并不丑,只是他身材不高,又很消瘦,常常习惯性弓着背,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而且生过皮肤性炭疽的后遗症导致他后脖上有黑疤,长年一身灰不灰、白不白的衣服,一看就是可怜的贫穷学徒。 我对他的长相也印象不深刻,但他的眼睛我记得,深邃而澄澈,如孩童般天真,又有种固执己见的坚持。 在巴黎,我几乎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特别的眼睛。 *不过现在,孤独的一盏油灯下,特别的那双眼睛紧紧闭着,从脸部到身上的**部位,四处都是脓疮,仿佛皮肤上的毛孔都不够用似的他的身体布满了这些红色的小水疮,其中许多破裂了,流出水状的脓,然后又重新胀满,其他的则发展成疖子,肿胀得大大的,呈红色,像火山口一样裂开,喷出粘稠的脓和带有黄色粘液的血来。 看上去活像个从里边被用石头砸死的殉难者,身上有一百处伤口在流脓。 这何止是不好看,确实能称得上丑了。 要挺住,阿黛尔,千万不要吐。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过去,试着把柑橘挤烂后,将汁水从芦苇杆里灌进去给他喝。但是后来我又想,主要的那种抗菌物质在霉上,它或许应该叫做……什么霉素之类的,我记不太清。但我想科里确实误打误撞,恰巧找到了生着这种特别菌类的柑橘,不然我的高烧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所以我又开始把长霉的橘皮往他嘴里塞。这个过程实在有点恶心痛苦。 说来可笑,我明明自己还是一个只能缩桥墩下的可怜流浪儿,却企图做巴黎的医师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凡事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我握紧胸前母亲留给我的金色吊坠,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握着它祈祷,希望格雷诺耶快些好起来。 让格雷诺耶 “你好。” 我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在想怎样开口比较好。我不常有和人主动搭话的经验——除了以前在制革厂给人送皮革的时候。 但现在的情况可和送皮革不一样。 最终我还是认为“你好”比较省事。 “格雷诺耶先生,你好!”她大概让背后的我吓了一跳,猛然跳起来,紧接着很兴奋地转身,伸出手臂,差一点就要抱到我。 不过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 “很高兴看到您痊愈,”她拎着自己黑兮兮的裙子,做了一个小淑女的敬礼,高兴地笑道,“我就知道我的药是有用的!” 药?她是指那两个发霉的橘子? 我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于是我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喂,你、你为什么走?等一下,我、我还有话没有说呢!” 好吧。 我停下来回头看她。 她睁着那双大大的深碧色眼睛瞪我:“我还没说完呢,你就这样走,也太没有礼貌了吧,好歹我前几天才救了你啊!” 没有礼貌?我疑惑了一下,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礼貌,或者以前认字的时候讲过,但我不听。没用。 “你说要我来见你。”我说。 “是,可是……”她盯着我半天,叹了口气,“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是要见你一面而已吧,我当然还有话要说啊!” “我……我的嗅觉不是很灵敏……不是天生的,因为高烧的缘故,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很多以前都闻到的味道,现在都闻不到了。这其实也不是坏事,因为巴黎的很多味道都很难闻,闻不到正好。哦,对不起,我不是说你鼻子灵是坏事,只是……”她咬了咬唇,低下头揪着裙子,一只脚挠着自己另一只脚丫,忽然不说话了。 我觉得她果然很奇怪。 每一个经过我的鼻子探察的人,我都能知道他们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想要什么。就像我以前那个制革厂的老板,我在闻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绝对不能忤逆的,不然我一定会被却弄死。 但是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要干什么,真是奇怪。 不过她说她的嗅觉不好,正常人能闻到的气味她却闻不到,这让我不由得有点鄙夷,当然我不会将我的想法说出来,少说话总是代表着安全。 “我那天偷偷跑进巴尔迪尼的商店,只是好奇,去看了一眼,我看见你在做香水,过程很神奇,真好看……”她学着我倒玻璃瓶的样子比划着,眼神亮晶晶的,“我也想有一瓶香水,是我也能闻到的,味道要令人觉得很舒服很快乐的那种,你能为我做一瓶吗?” “不过我没有钱,”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抱歉,我不能用钱买下你的香水。” 她要香水? 我没有立即回复她。 我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浅黄色的液体和一块帕子,巴尔迪尼教我把香水洒在手帕上,然后迅速把手帕掠过鼻子,如此嗅闻据说是最专业的方式。 其实我觉得有点可笑,但为了不让他觉得我是异类,我还是照做了。 我把沾过香水的帕子放在她的鼻子下迅速掠过,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香,这是我今天早上才调制的“迷雾的森林”。 这种味道令我觉得宁静而陶醉,然后我问她:“你闻到了吗?”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好像有一点,但是那块帕子过得太快了,我都忘了是什么气味。你把那个香水瓶子给我吧,我对着瓶口闻,那个比较浓郁,我肯定能闻出。” 她一脸信誓旦旦地看着我。 我哑口无言。 因为挥发的时间差别,香水的气味是分层次的,有前中后,她如果对着瓶口闻,我无法想象她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但那一定不是我想呈现出的气味。 虽然她说她还残留一些“闻”的能力,但是对我来说,她和没鼻子的人无异。 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不可以吗……属于我的香味……” 她安静地看着我将瓶子和手帕收起来,失望地拿那双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我:“可你是天才啊……” “天才?”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即使我如此确认自己的与众不同,她的这句话令我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在临走前又耐心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她反过来奇怪地看着我:“哪有什么为什么?天才就是天才,你的嗅觉是上帝的赐福,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啊!” 她说的那么自然,好像我生下来就该是上帝的宠儿一样。 事实我压根不是,我出生就被母亲丢弃。 嘿,格雷诺耶,我对自己说——问完了,走吧,不要再见这个古怪的小女孩,怎样?喂,格雷诺耶,你站在那里干嘛,为什么还不走? “那个……我要试试,试试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离开,脚却像在原地扎了根一样,我干巴巴地回答她:“不一定能成功。” 她却马上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反正你总会成功的。因为你是格雷诺耶啊!” 不知道她是打哪对我来的信心,我觉得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非常不自在。我想快点离开,她目光灼灼的视线让我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于是我胡乱点了点头,弓着身子转身迈开步。 她又在背后匆匆叫住我:“等一下,格雷诺耶先生,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 “阿黛尔,”我接话,“我知道。” 那天晚上,我听见那个男孩这样叫你。 第4章 传说 让·格雷诺耶 巴尔迪尼并不常在工作间里,他终日忙忙碌碌,只有晚上才会有时间过来查看一下情况,心情好的时候会教我一些有关保存香味的知识。不过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感觉到他能教我的东西越来越少。 不过昨天晚上,巴尔迪尼喝醉了酒,在兴头上的时候同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古埃及的香水传说。 不知道为什么,巴尔迪尼所言,有关这个传说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使我忍不住回味、想象,那能使人仿佛进入天堂的香水,会是什么样的? “格雷诺耶,你在干嘛呢?” 有人从我背后偷偷伸出一根羽毛,挠了挠我的鼻子。 我的鼻子对气味非常敏感,这或许导致它对轻微的骚扰十分不敌,羽毛只是轻轻在我鼻洞边晃了一晃,立即有一阵酥麻窜入鼻腔。 “阿嚏!阿嚏!阿嚏!” 我弯着腰连打了三个喷嚏,差点拿不稳手中的酒精瓶,等我回过头去看始作俑者时,她正将那根捡来的鹅毛拿在手上,双手背在后头,朝我吐吐舌头:“不是我故意想要这么做的,你想问题太专心了,我得使点法子才能让你注意到我。唔,今天是个大大的好日子,大家都要开心一点,你说是不是?” 又是阿黛尔。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拿我的鼻子玩了。自从那天我答应要为她制作属于她的香水后,她开始找机会偷偷跑进工作间里看我调制,即使不是为她做的,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通常我早晨就开始工作,这个时候巴尔迪尼还未醒来,另外就是下午茶时间,常会有贵族邀请他去为他们挑选香水,阿黛尔通常会选这两个时候从后门偷跑进来。 我没有主动告诉过她这些,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她动作灵巧,身体轻盈,到现在为止还从未让人发现过。 “你生气啦?是吗?”看我不说话,她轻巧地蹦了过来,朝我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捧出那根鹅毛:“抱歉,不要生气,下一次我一定不这么做了,看在今天是国王即位的周年纪念日上,你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从未实现过,所以我真讨厌没有气味的孩子……看见那根鹅毛,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拒绝从她手里接过这讨厌的东西。 在她拿这玩意逗我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讨厌羽毛,讨厌一切能令人打喷嚏的羽毛! “格雷诺耶,你口袋里的是什么?看起来鼓鼓的。” 这个……我迟疑了一下,掏出那半张有点蔫掉的煎饼,朝她递了过去。 “又是给我的?”阿黛尔显然很惊喜。 我点了点头,但在她快碰到我的煎饼时,我很快把手缩了回来。 “格雷诺耶,你在逗我玩吗?”她气鼓鼓地说。 我摇头:“羽毛,以后不可以。”遣词造句不是我的擅长,但我想我的意思她能够明白。 阿黛尔果然笑了:“哦,原来你在拿煎饼和我讲条件?好吧好吧,我保证以后不用羽毛戏弄你了,我发誓。”说完她就立即扑上来,一手抢过我的煎饼,一手不忘拥抱一下我,满口感谢:“格雷诺耶,你真好!” 只是半块煎饼而已,我默默地想。 虽然我没有钱,但是口粮还是省一省就能剩下的。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总是要给她留吃的,难道只是因为我们约定之后,她第一次偷偷来巴尔迪尼这里,看我工作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可是她肚子饿,我为什么要管她,为什么要给她留吃的呢? 直到阿黛尔啃完那半张煎饼,满足地拿我嗅香水所用的帕子擦嘴,我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不过我总觉得她吃东西的动作和大家不太一样,是她的样子比较好看吗?这个我也没有想明白。 无关气味的问题,如果想不清楚,我会选择忘记不想,继续干完手中的活儿才是正经。 巴尔迪尼不在的时候,我会继续选择用我自己的方式配制香水,这个气味倒一点,那个气味倒一点,混合混合,我不需要做出来,用脑子就能想象得出它们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是什么样的。 我想象出来的时候,鼻子也仿佛能够闻到。 我喜欢配制的这个过程,这令我感觉自己似乎已能够掌控所有气味。 可惜这在目前只是幻想。 “试一试。”我将新做好的香水推到阿黛尔面前。 她也已经被我教会了巴尔迪尼那一套,拿沾了香水的帕子快速嗅闻,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闻的方式,但我更不想让她对着整整一大瓶浓郁的液体拼命嗅闻。 毫无例外的,这一次她也摇了摇头,失望地表示:“很淡的味道,里面是有玫瑰吗……”十分不确定的回答。 “我想……”我搓了搓手,努力在脑子里组织措辞,“我想一般的香水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阿黛尔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她很快问我:“那要什么样的才可以?格雷诺耶,你会做吗?” 我愣了一下。 然后摇了摇头。 我有几百万种气味,却没有多少种能拿出来和她分享,好多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却没法做出来。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那样糟糕的鼻子。 “或许,有一种可以。”我忽然想到了巴尔迪尼昨天和我说过的那个传说,可能我根本没有忘记,阿黛尔虽然进来的时候打断了我的思路,但我的潜意识里依然还想着它。 “是什么?”阿黛尔问我。 “古埃及的,特别的香水,闻到,就会感到像进入了天堂,我猜如果只闻到一点点气味,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这就是你今天一直在想的东西吗,我进来的时候你走神,是在思考如何做这种香水,对吗?”阿黛尔眨了眨眼,顺着墙角蹲坐下来,拍了拍身边,很有兴致地看着我:“格雷诺耶,过来坐,好好和我说说那种神奇的香水。” 她喜欢这样并排坐着听我讲话,我的语言不太好,描述起来总是很费力,可是她又爱听,这让我很苦恼。不过今天没有关系,我记得巴尔迪尼的话,可以将他所说的原样复述,流畅,滴水不漏。 ——每种香水通常有三调,每个四种香料,共计十二种。但古埃及人相信,要制造出真正新颖的香水,还必须外加一种香料,能够月兑颖而出,使其他香料臣服。 传说在法老的陵墓曾经发掘出过一个双耳陶瓶,里面的香水历经千年而不散,气味细腻浓烈,打开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如坠天堂,如痴如醉。 人们研究这味道,分离出了十二种香料,但是第十三种香是什么,用尽手段,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得知。 “你想要做出这种失传的香水,是吗?”阿黛尔问我。 我摇了摇头。 “不,我想要做出比这个更好的。” 更棒更美的,比这世间一切气味都要美妙的香水。 我在脑海中徜徉着,可是心里却模模糊糊的,没有明确的概念。我收集了百万种气味,却不知道世间最美妙的气味应该是什么。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阿黛尔的个子虽小,却大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毫不迟疑,“你是格雷诺耶啊!” “但我没能做出你想要的气味。”我缩了缩肩膀,干巴巴地回答她。她的无理由信任让我觉得又惊奇又不可靠。 这时候我闻到了越飘越近的巴尔迪尼的气味,他大概已经在交易桥外了,其实他早在一里外我就嗅到了,但是我打算晚一点告诉阿黛尔,这样她就可以多待一会,听我说完那个传说。 不过现在我必须告诉她:“他要回来了。” “这么快?这个老头……”阿黛尔皱了皱鼻子,她也不喜欢巴尔迪尼。 “好吧,我该走了,不过等一下——格雷诺耶,你今晚有空吗?”阿黛尔偷跑出后门的时候转头问了我一句。 我摇头。 “太好了,”她突然变得很欣喜,拉住了我的袖子,“今晚是国王即位的周年纪念日,国王桥那里会燃放烟火,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阿黛尔 格雷诺耶答应和我一起去看国王桥的烟火,这令我感到很开心。算起来我和格雷诺耶认识也有两个多月了,他总是闷在巴尔迪尼的那间阴暗的香水配制间,不能受光照射的香料太多了,导致存放的地方必须常年没有阳光。 香料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格雷诺耶,常常会省下口粮给我吃的格雷诺耶,我已经把他当做是我的又一个好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我当然要关心,像格雷诺耶那样,天天闷在逼仄的室内,又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迟早要闷坏的。 就算是天才,也是人啊,怎么可以不放松开心一下呢? 所以我趁着国王纪念日这天有烟花的借口,强行把格雷诺耶拉了出来,为此我婉拒了科里和其他几个伙伴的邀请。科里还为我选择格雷诺耶而不是他,生了好大的气,我哄了科里好久,他才稍稍开心一点,不过一提到格雷诺耶,他还是会撅嘴巴。 晚上的塞纳河上到处都是星星一样闪烁的火焰在飘。 我心满意足地同格雷诺耶一起走上桥头,那里有观看烟花的最好位置。由于人群太拥挤,又十分吵闹,我不得不拉住格雷诺耶的衣角,把手卷成筒状,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今晚不要用鼻子,用眼睛去看,才能欣赏到烟花的美丽,知道吗?” 格雷诺耶默默点了点头。我却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没有新奇气味的地方他总是没精打采,对此我也很无奈,要他试试不用鼻子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随着人群的一阵高声欢呼,盛大的烟火仪式终于开始。 路易十五是在三十多年前登上的王位,所以这次庆祝这次燃放的烟火并不是特别壮观,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模糊的记忆里,我记得自己看过更大更漂亮的,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什么人一起,在哪里。 这记忆模糊得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糟糕,这种感觉又来了。 我一阵恍惚。 这时候有人潮向我这边涌来,我心神不宁,站立不稳,很快就被兴奋的人群挤到了桥下,甚至差点摔倒在地。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格雷诺耶已经不在我身边。 我顿时一惊,刚刚那群人将他挤倒了吗?我匆匆又挤上桥去看他,我身体小,动作灵活一点,很能在人群里穿梭来去自如,可是我一连把桥上桥下的范围找了三遍,都不见格雷诺耶的人影,反而被几个嫌我邋遢的家伙推了两把,差点又摔倒。 “科里,科里,你看见格雷诺耶了吗?”意外发现科里和一群伙伴在桥边挤着看烟花,我赶紧冲过去拉住他问。 “阿黛尔?”科里回头,有点惊喜,但很快又嫌恶地皱起眉头:“那家伙啊,我看见了,他往那边去了。”科里指了一个方向,随即拽住我:“别管他,和我们一起看烟花,多美,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 “好的,等会,我找到他,马上就回来。”我急匆匆扔下这一句,就丢下科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事实上,我本不需要这么着急。格雷诺耶比我大,比我对伦敦更熟悉,他独自坚韧地活了这么多年,一次小小的烟花集会,就算被挤散,他也不会出什么事的,顶多是觉得无聊,继续回去研究他的香水。 让我在意的是他的不辞而别。 我确信我没有精神恍惚到那个地步,连他和我告别都没有听见。 他的突然消失让我隐隐觉得不安。 这是直觉。 不过,如果我知道当我追上他之后,我会看到什么,我不确定自己还有勇气再这样做一次。 之后五年,这一幕都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几成梦靥。 第一桶金 让·格雷诺耶 我们在街边蹲了一会,没有任何人对我们的小摊感兴趣,这里的街头艺人很多,相比之下阿黛尔捣弄的这个实在是太不起眼。 我开始走神,穆兰和巴黎的气味有些不一样,它毕竟是个小城市,不过也有一些我从没闻过的新气味,比如…… “让,快告诉我这家伙的箱子里装了些什么?”我正在嗅闻这座城市的时候,阿黛尔突然飞快地靠过来,对着我指了一个方向。 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那边街口走来一个肚子滚圆、拿着手杖的家伙,身上有股驱之不散的浓厚猪油味,他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伙计,这人应该刚刚从酒庄之类的地方出来,因为我闻到…… “格雷诺耶!”阿黛尔在压低声音催促我。 那个家伙和跟在他身后的伙计转过街口,正往我们这边走来。 “甜葡萄酒。”我说。 “哦!”阿黛尔突然捧着那颗玻璃球大呼小叫起来:“满满一大箱子甜葡萄酒,这真是非常……” 没等阿黛尔说完,我纠正:“酒下头压着梧桐木的盒子。” 阿黛尔连忙改口:“咦?香醇的葡萄酒下头居然是梧桐木做的盒子,这可很少见啊,它太轻了,不太适合……” “里头是金币。”我说,这时候那个身上一股猪油味的家伙刚好走到我们的摊前。 “哈哈哈!”阿黛尔突然举起玻璃球哈哈大笑:“我明白了,里头既然有这么贵重的钱财,那么梧桐木的盒子用完就可以扔了,它只是不重要的容器啊!这位老爷果然是……” 我压低声音纠正:“有二十枚是黄铜。” “果然是……很倒霉啊,唉……”阿黛尔及时在话没说完前换掉了单词。 “你说我倒霉?”猪油味的家伙冷冰冰地开口了,我不用抬头都知道他十分生气,嘴里的腥臭和涌上来的痰腥交织,我讨厌这种味道。 阿黛尔依然在一旁抚模着她的玻璃球,神叨叨地念念有词:“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用黄铜欺骗老爷英明的双眼?” “黄、黄铜?胡说八道!”他把那口痰吐到了地上,那痰腥味就在离我不到三步的地方,我简直要吐了。 挨靠着我的阿黛尔轻轻从斗篷里拉住了我的手。 好吧,再忍一会,希望阿黛尔赶紧将这气味极其恶心的家伙打发走。 “啊,透视之眼,让我看看……”阿黛尔又开始模着那颗玻璃球装神弄鬼,“是多少枚呢,一枚?不,不,那太少了……十枚?嘿,接近了!对,是二十枚,足足二十枚啊老爷!” “哼,又是一伙吉普赛的骗子。”猪油味的家伙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伙计里有人嘟囔。 “两个伙计,二十枚金币,偷换。”我隔阿黛尔很近,埋着头,说话声音很轻她也可以听见。 我说得简短,但阿黛尔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愤怒:“什么?伙计竟然敢偷窃主人的钱?还拿黄铜欺骗老爷?应该让警察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你血口喷人!”伙计重重放下箱子,“砰”的一声重响令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我有些焦虑不安,他们要上来打我们吗? “住手!回来!”没想到是猪油味的家伙开口救了我们,他问阿黛尔:“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偷了我的钱?” “我?我没有证据,一切都是透视之眼告诉我的,”阿黛尔抚模着玻璃球,声音开始变得波澜不惊,“如果老爷想知道他们都把金币藏在了哪儿,我可以为您问一问透视之眼。” 然后她压低声音唤我:“让?” “酒糟味的那个,鞋底五块,背心五块。” “酒糟味?”阿黛尔迷惑。 “前头那个。” “啊!”阿黛尔大叫一声,突然指着站在箱子前面的伙计,开始做戏:“背心,鞋底,整整十块!” “后头,袜子里三块,衬衣口袋两块,四块直接扔钱袋,还有一块藏在了怀表里头。”我说 “后头这个可恶的家伙,袜子里三块,衬衣口袋两块,四块直接扔钱袋,还有一块藏在了怀表里头。”阿黛尔几乎原样复制。 片刻的寂静。 忽然那两个抬箱子的伙计撒开脚飞快地逃跑。 “抓住他们!巡警,快抓住他们!我的金币,金币!”猪油味的家伙大叫,我怀疑他会被新涌上来的那口痰给呛死。 最后这次闹剧以那两个伙计被抓,我们得到了三块金币结束。 “让,这是我们的第一桶金啊!”阿黛尔小心翼翼的将金币藏了起来,看样子十分开心,三块金币可比二十五法郎值钱多了——当然事先我已经确定这是金币不是黄铜。 那个猪油味的家伙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最后差点没拿那盒子金币把我们的玻璃球给买走,在这个过程中我第一次见证了阿黛尔的“好演技”,大开眼界。 “为什么不直接卖给他?”一盒子金币,我知道阿黛尔早就动心了。 “这个人一定有些地位和财势,如果我们不想变成通缉犯一类臭名昭著的家伙,那还是老实一点,乖乖做生意的好,”阿黛尔朝我笑,“不过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呀,让,没有你那灵敏的鼻子,我们赚不到三块金币呢!” 我的鼻子居然有这种用处?我有点茫茫然,一直以来我的嗅觉几乎能看穿一切,这一点极其惹人愤恨和仇视,我很清楚,所以我尽量保持低调沉默,不让其他人太在意我的能力。 不过原来……这种能力还能抓小偷吗? 阿黛尔 第一个被偷钱的家伙赏了我们三块金币,我超级高兴,其实我当时真是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不顺眼的家伙,没想到能发一笔小财。这多亏格雷诺耶那宇宙无敌的超级灵敏鼻子,不过他说话总是不一次性说完,有点大喘气的感觉,让我表演的时候好一阵心惊肉跳。 不过这第一桶金纯粹是运气好,后来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但第一个家伙为我们打响了名气,虽然不少人就是给点钱来看个热闹,看看这个能抓住小偷的玻璃球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但聚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有脑子里存储几百万种气味的天才格雷诺耶在,只要这气味不是从外太空来的陨石,格雷诺耶都能轻松识别,在那些人还在街口没过来的时候,格雷诺耶就知道他们浑身上下都放了些什么玩意了。 这一天从白天到黄昏,除却那三块金币,再减去斗篷和玻璃球的钱,我们净赚五十法郎。不过似乎要买一辆马车还是十分勉强的,不过买一匹代步的小马驹,再买一些衣服和食物是一定足够的了。 “让,我们收摊吧!”这一天在广场上出够了风头,我觉得差不多应该离开了,可是“哗啦哗啦”一阵,当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一群吉普赛人围了上来。 “透视之眼?你们是谁?从来没见过,野路子也打算和我抢生意吗?”为首的是个吉普赛女人,她手里的可不是我们这样的玻璃珠子,是颗货真价实的水晶球,当然水晶的质地我是认不出来的,是格雷诺耶在一旁嘟囔着“水晶的味道的确比较凉爽好闻”,我才知道她手里拿的不是我们这种假冒货。 “所谓透视之眼,当然就是能透过掩藏看清楚内部的一切,比如你们身上都放着什么东西,比如你们身后的房屋里是什么摆设,再比如……” “胡说,那就是颗玻璃珠子!”这女人毫不客气地嘲笑我手上的假冒货。 “呵呵,玻璃珠子?一件宝物的贵重从来不在它的质地,而在它身上的法力有多么强大,我母亲死前耗尽精神为它加了最后一道咒术,令它拥有更好的透视能力,不信吗?不信我们就来试试。” 我将玻璃球交到了格雷诺耶手上,淡淡地说:“它的强大不因为操纵它的主人变化而变化,不信你可以随便指一个盒子或者袋子,一间屋子也行,让我的跟班运用这颗球的透视能力,看清一切。” 天知道我全是在胡扯。他们人多势众,格雷诺耶或许能跑掉,但我腿短,万一被抓住,说不定今天一天赚来的钱就全没了。 难道是上帝对我利用格雷诺耶赚钱的卑劣方式看不过去,所以派这群吉普赛人来惩罚我?上帝怎么这么闲…… 我把玻璃球交给格雷诺耶的那一刻,心里特别紧张,如果格雷诺耶不配合我,一切就要穿帮了,可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我们两个玩一对一的偷偷传话,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只能让格雷诺耶亲自上阵了。 格雷诺耶的斗篷帽子罩住了他的大半个脸,接过玻璃球后,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即瞪大眼睛回看过去,希望他能看明白我眼神的暗示。 第10章 孤僻 让·格雷诺耶 金币在背包里咣当咣当响,金子的味道并不如何好闻,所以我始终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对它有这样的热爱。 但我也知道这么多金币可不是好赚的。 而我只是按照阿黛尔所说,将那群吉普赛人试图藏匿起的东西找出来,她就用那个玻璃球从吉普赛人手中换得了这么一小袋金币。 “让,你真厉害!他们都被你的表演惊呆了呢!”阿黛尔骑在新买的小马驹上,欢快地对我说:“他们竟然真的相信你手中的玻璃球是什么透视之眼,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聪明又狡诈的吉普赛人!” “为什么要卖掉它?”我问。 “因为有好价钱啊,虽然骗人不对,但如果不是他们非要强逼着买走不可,也不会上我的当。说起来,该算他们自作自受吧。” “可是……你不是说……不能卖,因为是假的……”我有点迷惑,我们的第一笔生意——那个满身猪油味的家伙,非常迫切地想要拿金子换玻璃球,阿黛尔却无论如何也不松口,但是吉普赛人……她就乐意卖,为什么? 阿黛尔笑:“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是企图欺负我们的地头蛇,我不喜欢;第二,即使知道那是假的,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吉普赛人流浪四方、居无定所,世界这么大,还能不能 再碰到这群人都是一个问题。 我想阿黛尔在这方面,脑袋确实比我灵光很多,我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快点走,赶紧离开穆兰。” “对,万一他们发现那是假的,来追我们就不好了。不过呢……我们也不怕,有你在,他们在十几里外就会被发现啦!” 阿黛尔颇有一些得意洋洋。我忽然感觉她和在巴黎城中的时候不太一样了,现在的阿黛尔,笑起来更开心一点。 这应该是好事吧? 我想得有点走神,等到走出穆兰很远很远,月光撒在田野间的时候,我才突然记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本来是想把阿黛尔留在穆兰,自己独自离开的。 可是现在呢? 有了小马驹,阿黛尔的速度比我快多了,一路上她随手摘了不少花,把它们盘成一个小花环戴在头顶,哼着歌,好像很开心。 如果她知道我想把她一个人留在穆兰,她还会这么开心吗? “让。”在我又走神了的时候,阿黛尔突然回头叫我。 “你会不会觉得……”她的眉头轻轻皱起,牙齿咬着下唇,“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去骗别人的钱,很不好?” 什么?我迷惑:“哪里不好?”她做得有哪里不对吗?我看不出来。 当我满头问号的时候,阿黛尔突然咯咯笑起来:“我就知道,哈哈,让,你是个比我更加没有道德的家伙!” “不过我以后不会了啦,”阿黛尔笑了一阵,又忽然用力握拳,抬头望着月亮,眼睛闪闪发光,“这些钱是本金,以后我就要靠着它们和我的本事发家致富!” ……她在说什么。我直觉这并不关我的事,不用理她,低头继续走我的路好了。 “唔,可能赚钱还是需要你的一点才能,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分红的,总有一点,你会成为一个人人都知道的伟大天才,外加大富翁!咦,让,你在听我说话吗?让?让?” 好像赚到了钱令阿黛尔特别开心,再加上不需要走路,她一直在我耳边叽叽咕咕,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想尽情嗅闻田野间干净纯粹的气味,可是满脑子都是阿黛尔喋喋不休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怎么办,我又想把她找个地方丢下了。 阿黛尔 格雷诺耶越来越不爱和我说话,这令我很担心。在穆兰发的那笔小小的财,并没有太多用处,因为我们走过的地方荒凉得连一个村庄也找不到。我们继续往南行,格雷诺耶的鼻子比指南针和雷达都好用,他可以避开每一个人、每一个城市,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走去。 “让……”我拉着他的手,枕在他的腿上喊他的名字。当一天的太阳升起,月亮落下的时候,就又到了我们该睡觉的时候。现在我已经习惯黑白颠倒的作息,但是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格雷诺耶已经很久没有提过格拉斯了,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要去这座香水圣地般的城市,他只想远离人烟,尽可能地远离,越远越好。 “你会丢下我吗?”我阖上眼睛,手腕上固执地缠着布条,和他的手腕连在一起。 “如果是在巴黎,我还有朋友,但你要是在这里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就什么也没有了,让。” 格雷诺耶沉默了很久,他伸手模了模我的头发,忽然说:“有金币。” “金币要花掉,它们早晚会要离开我的,但朋友不会,”困意袭来,我毕竟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进入奥弗涅山脉后的路很难走,夜晚行路更令我倦怠不堪,只有在迷迷糊糊中喃喃重复,“不要丢下我呀,让。” 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又是否答应了我的请求。 这一次我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一颠一颠的,身下是小马驹绒绒的毛与旧马鞍。格雷诺耶走在前面,替我牵着缰绳。 我抬头,看见了不远处铅灰色的圆锥形山峰,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我知道了,那是康塔尔山的山顶,两千米高的火山。 这里几乎已经是法国的最远点,却也是被上帝摒弃的荒凉地带,孤独、死寂,连被通缉的土匪也不愿躲来这里。 我的心头忽然漫过一阵恐慌,当我仔细去抓住这个令我如此不安的念头的时候,我猛然间意识到,这里方圆数里都无人居住。 没有人的地方,就是格雷诺耶最喜欢的。 我的马驹忽然乱了脚步,因为格雷诺耶松开了缰绳,我慌忙从马背上爬起来去拽稳我的小马驹,格雷诺耶已经飞奔到山顶之上,闭起眼睛,张开双臂,身子转了一圈。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宁静、自由、畅快、惬意的笑容。 “让,”我攥紧了马缰,声音干涩得厉害,“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去往格拉斯,做出世界上最棒的香水,对吗?” 格雷诺耶缓缓睁开眼睛,他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里满是疑惑:“为什么要翻过去?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第11章 血腥味 让·格雷诺耶 在山峰下的一道裂谷里有水,在水的尽头,有一条天然的坑道,潮湿,狭窄,但是足够我坐,只要蟋缩身子,甚至可以躺。 这里的空气中含有盐分,潮湿、凉爽,白天也像黑夜一样,死一般的寂静。 这地方还没有生物来过。 真好。 我小心地把粗羊毛毯铺到地上,躺上去。 这里真是天堂,没有人打扰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外面世界燃烧起来,我在这儿也觉察不到。 我想即使是在母亲的肚子里,也不会比这里更加安全。 母亲?哦,那已经是一个很遥远而陌生的名词了。 我不再受到任何事物的干扰,可以安静得像死人一样躺在这座墓地一样的坑道里,可是我的心灵在自由地活到,我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我的气味王国里畅想。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招来最遥远的气味,加拉尔夫人卧室充满敌意的、蒸气般的臭气;泰里埃长老酸得像醋一样的呼吸气味;圣婴公墓的臭气;母亲身上的那种凶气;巴尔迪尼混乱不堪的嘈杂气味;还有,阿黛尔…… 我的思维突然中断,双手抱肩紧紧地蜷缩起来,身体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 看你,看你,格雷诺耶,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竟然将她赶走,对她恶语相向,说她如何打扰了你的一切享受,想要夺走你的安全,重新把你置于人群的危险中去。 其实你很清楚,她只是担心你,她在为你着想。 阿黛尔,阿黛尔,没有再像她这样不计回报地关心你的人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再也没有了。 可是你看你,格雷诺耶,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格雷诺耶,你真是可恶的恶魔。 阿黛尔…… 算了吧,格雷诺耶,现在一个人也很好,没有谁能够伤害到你,也不会有人对你呼来喝去。你在这里躺着是最安全的,现在是最自由无匹的状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我在纷繁且混乱的思绪中睡着,黑甜的梦乡里是我独一无二的气味王国,美丽的薰衣草田,清香的麦田气息,雨水和阳光听我号令,我是这一切生灵的主宰,在美丽的田野尽头,是我巍峨的王国城堡,这里有几百万种气味的博物馆,我可以躺在紫色的柔软沙发上,尽情享用它们。 冰凉的雨水冷醒了我,将我从甜梦中拉回现实,大雨倾盆,斜着的雨丝飘进了坑道,淋湿了我的半边身子。 我动了动,“碰”的一声轻响,一个放在我身边的篮子被我不慎碰到,倒在了地上,苹果和柑橘从里头骨碌碌地滚出来,冷掉的香肠和培根散发出油腻腻的肉味。 一张纸笺从倒下的篮子里晃悠悠飘出来,我及时把它抓住,避免它被雨水淋湿的命运。 好好吃饭,蝗虫和蛇都不能吃,野蜂蜜也要慎重喝,每五天上来看你一次。当然,你如果愿意去山下找我就更好了,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阿黛尔纸笺后附了一副歪歪扭扭的地图,上头有一处地方画了大大的红色五角星,标记写着“阿黛尔”。 那地方是在克莱蒙南面的一个很小的村庄,唯一的好处是离康塔尔山——我所待的地方近,骑上她的小马驹,大概不到两天的行程。 她说要每五天上来看我一次。 她还没有放弃我,她不生我的气。 我有点发呆,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这张便笺,遗憾的是我的手被雨水淋湿,最后弄湿了这种纸笺,它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黑乎乎的墨迹散开,再也看不清。 阿黛尔 “让!”我气喘吁吁地跑进坑道,简直已经熟门熟路得像自己的家一样,这一年跑了多少次荒无人烟的康塔尔山,我都记不清了。 “抱歉,我今天来晚了,有、有点事耽搁了出门的时间。” 当我又一次被坑道的岩石撞到了头的时候,我想的不是自己长高了,而是格雷诺耶居然真的在这地方坚持了一年没有下山,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胡子拉喳,唯有那双眼睛明澈如昔。 我恍惚想起一年前,格雷诺耶决定要留在这里的时候,我居然并不感到如何意外,他讨厌人群,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我担心他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能隐居多久。 于是我暂时放弃了那个赚大钱的梦想,拿着在穆兰赚的一点金币,找到山下几十里外的一个村庄,仗着自己年纪小,眼泪汪汪编了一通遭遇,好不容易留了下来。因为要时常来山上看格雷诺耶的缘故,我一个人住在村庄边缘的小木屋,身上有钱也不敢拿来炫耀,生怕露财被人给劫了。 不得不说,刚开始我是有点恨格雷诺耶的,他真的十分任性,一点也不管我怎么想,不担心我独自一个女孩子会过得很艰难。 可是……格雷诺耶本来就是这样的呀,他不是不担心,只是想不到,他心里装着的东西,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我又生不起来他的气了。 有时候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要对他这么好呢? “阿黛尔。” 嘶哑低沉的声音将我从无限远的发呆中拉回,格雷诺耶由于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开口的时候声音总是这个样子。 “什么?”我问他,今天好奇怪,他接过我带来的食物篮子,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我,难道……我忽然反应过来:“哦,你是让我给你修剪一下指甲,理理头发吗?好的,我今天带了工具呢!”这是隔断时间我就要坚持做的事情,即使他一开始不喜欢,现在也习惯了,有时候还会主动要求我这么去做。 “不、不是……”格雷诺耶迟疑地摇了摇头,还是盯着我不放,而且他的目光渐渐下移,满脸的大胡子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十分不自在。 “阿黛尔。” “嗯……怎、怎么了?”坑道好窄,格雷诺耶上前一步,把我逼得紧贴坑壁,他乱糟糟的胡子差一点就要戳到我的脸了。 “你受伤了?”格雷诺耶皱起眉头,忽然伸手拉了一下我的裙子:“伤在哪里?好浓的血腥味,不好闻。” “哄”!五雷轰顶,我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我可以肯定,因为从脸到脖子,都热得像是要冒烟一样。 “不、不是受伤……哦不,是受伤,是一点小伤,没事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 “一点小伤?但是很多,而且还在流,又出来了,”格雷诺耶动了动鼻翼,眉头皱得更紧,“谁欺负你了吗,阿黛尔?” 这一刻我好想把他的鼻子砍掉,为什么格雷诺耶要有这种奇怪的天赋呢! “阿黛尔?你在想什么?伤得很严重是吗,让我看看吧。”见我不回答,格雷诺耶开始自己动手掀我的裙子。 “放、放开!我没事!”我匆匆忙忙跑出坑道,期间两次撞到脑袋,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干你的事,不要问那么多!”我冲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格外重。 回头,格雷诺耶就站在坑道口,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身形看起来又瘦弱又孤单,目光还有一些……悲伤? 我攥紧了裙子,蓦地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女孩子长大了,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不要、不要担心……” “血?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格雷诺耶重复了两遍,看我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我知道这个,巴黎的女人都有,但是你为什么也有?以前你没有的。” “所以、所以说我长大了啊!”我的脸已经烧得没感觉了:“长大的女孩子都会有,就是这样,不要再多问了!” “哦……”格雷诺耶拉长了音调,慢悠悠地哦了一下,他的鼻翼又动了动,若有所思一样地喃喃自语:“很淡很淡的味道,不仔细闻还注意不到,被血腥味给遮住了。不过确实但是已经有了,很棒,很好。” “你在说什么?”我被他的自言自语给弄得一头雾水,另外还有一点无端的背脊发凉。 “没有什么,”格雷诺耶望了一眼山那头的天色,“黄昏了,你确定要下山吗?” 太阳下山了?!我回头一看,不由懊恼,今天因为突然到来的月经,弄得我手忙脚乱,所以才导致上山晚,这个原因太难以启齿,所以我一开始没有跟格雷诺耶说。 “要在这里住一晚吗,坑道里睡两个人没有问题。”我发愁的时候,格雷诺耶很自然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第12章 下山 阿黛尔 或许是这一年里睡床上的次数太多,柔软的床令我忘记了以前流浪的辛苦,这一晚在格雷诺耶的坑道里我睡得很不安稳。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岩石冷硬潮湿,而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勒我勒得很紧,硬硬的,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 迷糊中挣扎了几次都没有用,反而觉得脖子的地方热热的痒痒的,有什么湿热的气体喷在皮肤上,不太舒服。 一阵艰难的挣扎之后,我终于睁开了眼。 坑道外的雨还在下着,但是已经有微光透了进来,天空发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而我,被迫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窝在格雷诺耶的怀里,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还稍稍害羞了一下,虽然还没长成,但我也是女孩子。 不过当格雷诺耶抬起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你一晚上都没有睡?”精神百倍,双眼炯炯有神,但是眼珠子里的血丝藏都藏不住。 然后我又意识到一个更加令我惊异的问题:“你这样抱着我,抱了一晚上?”那么……那么,我感觉到脖子间热乎乎喷出的气体,是格雷诺耶的鼻子在我的皮肤上嗅闻吗? “很淡很淡的味道……很棒……很好……”格雷诺耶昨天黄昏自顾自嘀咕的话也在这时撞进我的脑子里。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我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吼出他的全名:“你、你、你对我都做了什么!” 格雷诺耶抬起他那双纯真澄澈如孩童一般的眼睛,无辜地望着我,非常真诚地回答:“我只是闻闻。” 闻闻? 我浑身一个哆嗦。巴黎的国王庆典日上被他掐死的红发少女,是我至今不能忘却的噩梦,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但我在内心里始终因此对格雷诺耶保存着一份警惕。 “你为什么要闻我?你不是说过,孩子身上没有什么气味吗?” “是啊,”格雷诺耶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回答我,“但你正在长大。” 我又是一个哆嗦:“那、那你觉得我现在的气味……怎么样?” 格雷诺耶笑了,笑得很开心:“虽然非常淡,还被血腥味掩盖住了一些,但是等你完全长大,一定会拥有非常好闻的气味。我保证,那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我顺着坑壁滑坐下来,看着他真诚得近乎没心没肺的笑容,忽然觉得十分委屈。 和他同行这么久,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一点非常淡的、莫名其妙的体味?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屈膝埋头,窝着大哭起来。 “阿黛尔?你、你为什么哭了?”格雷诺耶迷惑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很快伸过来一根手指头,揩了我一点眼泪,我抬起头,就见他正要拿鼻尖去嗅闻我眼泪的味道。 我“啪”地一下打落他的手,抽抽噎噎:“你昨天好心让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可以使劲地闻一下我的气味,是吗?” “是的。”格雷诺耶非常诚实地点头。 “那我不让你闻,你会像掐死那个红发少女一样掐死我吗?”我自己说着说着,越说越委屈,眼泪掉得更凶了。 格雷诺耶眨眼:“红发少女?” 他居然忘了! 我恶狠狠地提示他:“国王日的烟花,剥黄香李子的那个,你向我称赞过她的体香!” “哦,是那个气味呀,”格雷诺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头来接着问我,“那我为什么要掐死你?”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呜咽起来:“这么说你果然是想掐死我了!呜……只要一等我发育成熟,你就要像掐死她一样掐死我!昨天晚上你就呜呜……勒得我透不过气来,当我身上还只有很淡的味道的时候,你就这样对我!” 我蛮横不讲理地埋着头哭起来,近乎无理取闹,越哭越凶,就好像多年情感压抑后的蓬勃宣泄。但其实我虽然哭得厉害,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才不是无理取闹。 我只是寻求一种合适的方式,在向格雷诺耶讲明白一个问题,也通过这种方式,发泄我内心对于未来的恐惧。 我不相信,我一直以来真心对待的朋友,真的会冷血得因为我的体味而将我弄死。 格雷诺耶是很孤僻,很古怪,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心脏在温热地跳动着的人——我始终如此天真而笃定地相信着这一点。 “阿黛尔……”有些怯生生的语调,格雷诺耶与旁人说话惯用的语调,但是与我说话,却是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我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颜色极其鲜艳灿烂的花朵,带着淡淡的清香,红的、黄的、白的、紫的……雨珠从花瓣上滚落,我认不全花名,这么小小的一束,却仿佛照亮了整个阴暗潮湿的坑道,带来了灿烂的阳光。 我吸了吸鼻子:“山上这么荒凉,草都不长几株,你从哪里找到花的?”下着雨,居然还这么速度。 “不管怎样,我总是有法子的,”格雷诺耶小心翼翼地将花束往我跟前递了一递,想看又不敢看我一样,谨慎地劝慰,“不要哭了,阿黛尔。哭起来……呃……不好看……” 短短两句话,我担保他已经绞尽脑汁,死了无数脑细胞。 格雷诺耶活了快二十年,估计这是他第一次学着安慰人吧? 我破涕为笑。 但我还是有原则的人,坚持不接过花朵,一脸严肃地问他:“那你还会为了我的气味,趁我不注意把我弄死吗?” 格雷诺耶的表情又迷惑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你,气味,人死了,就会消失,没有价值。” 我不依不饶:“那如果你找到能收集体味的方法,会因为收集我的味道就把我弄死吗?” 格雷诺耶皱起眉头,看上去十分苦恼:“我不知道。” “不过……”他顿了顿,又是一个转折,我心头的半盆凉水还来不及浇下,就听他说:“不过没有必要吧,收集这种香味,和活着并不矛盾,是这样的,对吗?” 那么如果矛盾呢,你会杀了我吗?我在心里如此想着,哼哼唧唧地偏过头去不理他,这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在将来会有一大半成为现实,我只是赌气一般地说:“气味,气味,你就知道收集气味,各种各样的气味!我看你最该收集的是你自己的气味,每天闻一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再也不用我来管你!” 我说完后,对面的格雷诺耶沉默着没有说话,而我犹自气鼓鼓地说着什么,可是到底说了什么,连我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当我感觉他安静的时间太久,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见到的是格雷诺耶赤luo的身体,和死灰一样惨白的脸。 让·格雷诺耶 我自己的气味? 阿黛尔说的话令我一愣。 我忽然想起我数次在梦中,在我美妙的气味王国中徜徉的时候,一种仿佛从沼泽里升起的雾气,如同幽灵一样如影随形,将我包围,夺取我自由呼吸的空气。 我清楚,这雾气也是一种气味,就是我自己的气味。 但尽管我知道这气味是我自己的气味,可我却不能嗅它。我完全消失在我的内心里,为了世界上的一切,不能嗅自己的气味。 因为我没有气味。 阿黛尔的话令我猛然意识到了,为什么那种雾气会令我如此恶心和厌恶。 因为无论我怎样努力地去嗅、去闻,我都闻不到自己的气味。 我根本没有气味。 “让,你怎么了?是我哪句话没有说好,吓着你了吗?那我道歉。”阿黛尔伸过手来,担忧地看着我,模了模我的脸。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我拼命想从她的手上嗅到我自己的气味。我足足抱了她一晚上,满足地嗅闻着她身上浅淡的香味,期待着那种香味渐渐成熟的美妙,如果可能的话,她身上一定会残留着我的气味。 可是什么也没有。 “让,别让我以为你在发疯,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阿黛尔出现在我身后,巨大的打击令我沮丧,我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慌忙问她:“你闻到我身上的气味了吗?” “气味?唔,你好久没洗澡了,当然会臭烘烘的。” “有汗味对吗?我有难闻的汗味,对不对?”我迫切地想要她确认什么。 但阿黛尔却愣了一愣。 她走过来,将头轻轻靠在我光着的肩膀上,动了动鼻子。 “让,”阿黛尔低低叫着我的名字,却并不抬头看我,“你知道的,我的鼻子并不灵敏,很多气味都闻不到,越轻微的,我就越……” “告诉我你闻到了什么!” 阿黛尔抬头注视着我,我看见了她眼睛里淡淡的迷惑,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有闻到,让。” 多么可笑。 我安静地蹲了下来,不知道蹲了多久。 当我在坑道里舒舒服服地创造自己的气味王国时,我竟然完全忽视了一点,我压根没有自己的气味,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格雷诺耶这个人,因为我没有气味,万事万物都有的、最重要的气味,我没有。 我真的存在吗? “让,你真的没有气味吗?你现在才发觉这一点?真是太奇怪了……”有一只小手按住了我的发顶,揉搓了一下,比起我的绝望,她的语气简直轻快得令人发指:“不过我更加不能理解的是,没有气味而已,你为什么这么难过?而且,蹲这么久,你的腿不发麻么?” 没有气味而已!她竟然这么说! 气味就是一切!没有气味,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抱着头,捂住耳朵,几乎不想再听她废话。 但是她的话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魔音穿耳一般。 “好啦,好啦,格雷诺耶先生,不要难过啦。只是没有气味,我不会嫌弃你的,我还是你的朋友,不会变的,好吗?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所以,现在乖乖去穿上衣服,虽然这里是荒无人烟的深山,没人看。但是我毕竟还在呢,我还是个女孩子,你在我面前几个小时光着**,这样可一点也不好……” 阿黛尔喋喋不休说了很多,我弄不清自己听进去了哪句,又没听哪句。 只是在漫长的拒绝说话和死一样的沉寂之后,我抬起了头,看着守在身边的阿黛尔,下了一个决定。 “下山,我们去格拉斯。”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17章 荒谬 让·格雷诺耶 “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 “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 倒吊着一遍遍浸入冷水,水从我的鼻腔灌进去出不来,脑充血的情况更加严重,我整个人都晕沉沉的十分难受。 而眼前这个男人还在一遍遍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的女儿。 “我只是……” “需要她。” 我如此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我所构思并成功完成的一切,这个解释是我认为最合适的了。 我只是需要她。 “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阿黛尔。”在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听到这个人叫出一个我熟悉至极的名字。 这个名字熟悉得就在我的舌尖萦绕,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开口说出来,似乎又永远也说不出。 “不,父亲,我想看他一眼,就是这个魔鬼杀了萝拉,对吗?” “……半分钟。” “谢谢您,父亲。” 倒吊的时间越来越长,脏水随着鼻腔灌入气管和食道,我的头晕沉得更加难受,鼻子也受到了一定影响。这时候我不得不用眼睛去看,我看到一个穿着洁白蕾丝长裙的少女向我走来,她的纤细干净与黢黑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然后我闻到了,我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我的鼻子,就像她习惯对我做的那样,但倒吊的姿势令她的动作让我十分难受。可是我一动也不敢动,我希望这样做,她就能这样在我面前待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点什么的,结果我只是最可悲的旁观者。” 她好像叹了口气,手指很快离开了我,连同那令我着迷的香气,越飘越远。里希斯在门口等她,他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那样的亲密,慈祥地和她说话:“阿黛尔,她……离开了我,现在我只有你了,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不是侄女,以后不要再任性,刚刚那样接触犯人的动作,不能够再有,明白吗?” “是的,父亲。”她的表情比她的裙子更加苍白冷漠,温顺地回答完后,她跟着里希斯一起离开,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施舍给我。 我慌了。 “阿黛尔!”我用力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似乎我从未这样大声在人前说过话。 她果然站住了,可是没有回头。 “行刑那天,你会去的吧?”我殷切地望着她,希冀她回头看我一眼,亟不可待地向她确定着什么。我是如此地希望那天她会在场,看我向世人展现奇迹。 “哦?看情况吧。”她轻描淡写地说完,然后就走了。 阿黛尔 当我从格勒诺布尔匆匆赶车回到格拉斯,官厅前的教堂广场挂出公开的罪证——十三套衣服,连同十三束头发挂在一排木杆上。 我一眼就认出了最中间的那束头发,最最美丽柔软和顺的红色,属于萝拉的颜色。 他们这一次真的抓住了凶手。 成千的人列队从阴森可怕的展览场所走过。被害者亲属认出他们亲人的衣服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其他的观众,一部分人想看热闹,另一部分人要亲眼目睹才相信,都要求把凶手带来示众。 但是当凶手站到法官厅二楼的窗口时,广场上突然鸦雀无声,仿佛这是在酷热的一个夏日中午,外面的一切都在旷野上,或是躲进房子的阴影里。再也听不见脚步声,咳嗽声和呼吸声。 那是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 不过其他人之所以无言,是因为他们不敢相信,站在楼上窗口的那个轻浮、矮小、蜷缩着的男子,那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个可怜虫,那个废物,竟能干出十三次凶杀。 他根本不像个杀人犯。 我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仰望着二楼窗口的那个人,忽然觉得我和他的距离十分遥远。而当格雷诺耶动了动他的鼻子,精准地在一大片人群中对上我的视线时,我不敢看他脸上忽然浮现出的笑容,反而落荒而逃。 我曾经以为我是最理解他的人,而现在,我竟然也开始对他感到惧怕。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单纯清澈。我明白,他杀人只是为了获取香味,正因为这个动机太过纯粹,所以才更加令人惧怕。 他像是孩子,最天真也最残忍的孩子,没有世俗的任何束缚,只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离开他,我最应该向他提供的不是食物,而是基本的道德观念。 而且,我可耻地发现,即使他杀了萝拉和其他女人,但当我看见他倒吊着被浸入水桶、接受各种酷刑的时候,我竟然还是会心疼。 没有理智的、圣母到了这个境界,你也是变态,阿黛尔。 这一刻我对自己感到厌恶和鄙夷。 因为格雷诺耶的罪行闻所未闻、令人发指,判决下得非常快,行刑的日子也很快定了下来。那天在牢房里格雷诺耶问我去不去看行刑,当时我立即意识到了他要在那天做些什么,而我说“看情况”,也并不是敷衍他,我可能真的不能去。 我决定在这一天逃跑。 里希斯失去了萝拉后,很快将我过继成他的女儿,虽然我还未发育成熟,但再过几年,我生得不会比萝拉差,甚至因为我的混血血统,会更漂亮而说不定。 如果说他还是爱萝拉的,那他对我就唯有“联姻的工具”这一个概念。 今天所有人都会去看格雷诺耶行刑,万人空巷,绝对是最好的逃跑日。我早几天就备好了马车、食物、水和衣服,还有当初在穆兰赚的一小袋金币,里希斯家的财产我不会动,只带走几件常用的小首饰,这是里希斯送我的。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没什么责任心的父亲,所以这点东西我收的心安理得。 我打扮成了青年男子的模样,从庄园后门出去,马车一路经过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人,到了城门口,连岗哨都心不在焉地去看行刑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当我的马车驶出城外的玫瑰花田时,我听到了一声震天响的欢呼,好像几万人一齐发出的那样。 行刑的时间到了吗? 他……会死吗? 我果然放不下。 我看了一眼日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马车往路边的树干上一拴,发疯一样猛地往格拉斯城里跑,城塔上的岗哨望着我发笑:“嗨,知道后悔了吧,今天是杀人犯伏首的大日子,大家盛装打扮,像过节一样,哈!我刚刚还奇怪你怎么选这个时候出城呢!赶快去广场,这会儿他才刚刚上刑场,啧啧,居然坐警察局长的双马车进来,穿天鹅绒的衣服,这待遇!不过我喜欢这法子,先把他打扮光鲜,然后再一点点折磨死他,更有刺激性,哈哈!” 得了吧,闭嘴!你压根不知道他的厉害! 我一边奔跑,一边记起了几年前我们在巴黎的时候,那个雨夜里格雷诺耶向我说起的那种古埃及法老陵墓里的香水,一打开就能令人如坠天堂的神奇香水,那第十三种未被人们分离成功的神秘香料,大概就是少女的体香! 而格雷诺耶,用十三个少女的体香,制成了一种香水,那会是什么样的…… 我穷极想象,但到达广场的时候,依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处决罪犯的计划变成了盛大的酒神节,万人尽情纵/欲的场景在眼前真实上演。 格雷诺耶独自站在广场中央的行刑台上,挥舞着手帕,微笑着。更确切地说,看见他的人都觉得,仿佛他在用世界上最无辜、最可爱、最迷人、同时又是最能诱惑人的微笑方式微笑着。 如同降临人间的撒旦,却依然披着路西法的天使皮。 我闻到空气里除□□以外,另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我立即明白,这大概就是人们为此疯狂的原因,也就是格雷诺耶所制成的香水,终极的奥秘和武器。 只要他愿意,他能做任何事,他握着那瓶香水,也握着无上的威力。这种威力比货币的威力、恐怖的威力或死神的威力更强,是可以促使人们产生爱慕的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僵立在广场口,从未这般庆幸自己迟钝至极的嗅觉。 “阿黛尔!”格雷诺耶那天才的鼻子令他很快发现了我,他几乎是惊喜万分地跳下台子,踩着人群朝我奔来:“你看,你快看,我做到了!” 是的,你做到了。 我竟然忘记了你是一个怎样的天才,我的关心对你来说是何等的无关紧要。可笑的是,我甚至在转身赶回来的那一刻,野心勃勃地想要劫走你,暗暗发誓要用我的一生陪伴你,要把你教成有三观的正常人。 而现在,望着满广场“盛况”,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酸水涌上喉头,我勉强抑制住对这种场面的恶心感,头也不回地奔出格拉斯。我要去找马车,我要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别跟着我!”格雷诺耶! 让·格雷诺耶 我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并不觉得多么满足。 他们爱的并不是我,只是香水而已。他们的确在用崇拜爱慕的眼神望着我,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对他们产生作用并迷惑他们的是一种香水。 唯一在任何时候都认识它的真正美妙的人就是我,因为它是我亲自创造的——同时,我是它无法迷惑的唯一一个人。我是这香水不起作用的唯一一个人。 这种想法令我觉得倦怠和迷茫,我忽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我完成了一项壮举,又好像没有完成,我似乎达到了目的,可是我却并不觉得多么快乐和满意。 值得感谢的是,恰恰在这时候,我闻到了香水以外的另一种香味,灵动的、一直在成长着的香味。 “阿黛尔!”她果然还是来了! 我兴奋地跳下高台,我知道她的嗅觉糟糕,她不会被我的香水迷惑,她也了解我的一切,不会被假面具给引诱!快看,我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很清醒! 这一刻,阿黛尔仿佛成了我唯一的救赎,我迫不及待地朝她奔去,我顾不得她的味道对我的致命吸引力是如何危险,现在我只渴望看到她赞许的微笑。 奔跑的瞬间,我甚至想起了那个雨夜我同她说过的古埃及香水传说,我献宝一样地将那瓶珍贵的香水举到她面前,希冀得到她的哪怕短短一句赞扬:“阿黛尔,你看,你快看,我做到了!比古埃及的传说要更加神奇的香水!” “别跟着我!” 我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阿黛尔冷漠地转身开始了疾奔,扔下这一句后的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我的视野。 阿黛尔! 阿黛尔? 为……什么?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18章 吸血鬼 阿黛尔 草木枯黄,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冷,我把马儿拴在一棵树下,停下来歇歇脚。 打开水囊,我喝了一口,放水囊的时候就势回头,隔我的马车不远,我身后的路旁,有一个黑瘦的身影迅速躲在了树后,但那棵树那么瘦,即便他也跟竹竿似的,但起码比那棵树要好点。 格雷诺耶已经这样跟了我四五天,不声不响,不出声打扰我,但只要我歇脚的时候回头,他总会在,不是石头后,就是草丛里,或者是这样的树后。 马车的速度比他的脚程要快,但我知道看不见他只是一时的,我歇息的时候他还在赶路,不跟随着我就不罢休。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实话,现在我的心情已经没有当初才从格拉斯跑出时的那样混乱,对格雷诺耶的抗拒排斥也不再那么强烈。他这样几乎不眠不休地跟着我,渴了喝点露水,饿了就抓虫子吃,过得比当初隐居在山上的日子还要糟糕。 现在我不仅气消了,甚至还有了点罪恶感。我就是把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罪魁祸首。 “格雷诺耶,你不要再跟着我,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我忍不住开口,其实这样的话我一路说过好多次,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应。 这一次也一样,他躲在树后,只露出一只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带着怯意瞅着我:“是让。” 固执地纠正我对他的称呼,或许是他对我唯一的回应了? 我歇息够了,决定继续赶路,马车行得越开,甩开他要用的时间越短,但是我有些不忍心,自从发现他锲而不舍地跟着我,我就一直处于这种矛盾的心理状态中。 不过今天我做了一个不一样的决定,我要在万物沉睡的深夜行路,格雷诺耶的鼻子所嗅范围有限,我走得太远的话,他就找不到我了。 如果……如果这一次他还能跟过来,那我就让他上马车和我一起走好了。我如此对自己发誓。 格雷诺耶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是多么触目惊心,他没有概念,可是我有概念,但我还是如此同情他、对他心软,我觉得我也很不正常。 一般太阳下山我就不再赶路了,今天没能遇到临时歇脚的村庄,我只有在野外的马车上歇息,其实这是为了方便我半夜偷偷甩开格雷诺耶赶路,不过我想他一定不知道。 他就在我的马车后十米的地方,靠在树干上,睡得很熟。 连续这样跟了我六天,他一定累坏了。 凌晨两点,月上中空,我极力忍住想要给他盖上被子的冲动,悄悄驾着马车离开了。 那些可能是我上一世的残余记忆告诉我,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如果算上以前和格雷诺耶一起走过的夜路,那我确实走了很多,所以今天遇见鬼,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为了能甩掉几日以来的跟屁虫,我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需要经过一片沼泽。 这片沼泽地周围的树很茂密,因此它黑暗得连月光都透不进。我路过的时候,云彩遮住了月亮,一切暗得厉害,我忍不住朝那儿看了一眼,结果黑乎乎的沼泽里一双绿得发蓝的眼睛一闪一闪,差点让我歪了缰绳把马车弄进沼泽里。 是……狼……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扑了过来,速度快得竟然刮起了一阵风。冰冷黏腻的触感和散发腥臭的沼泽泥水在一瞬间占据我的感官,身体被冷冰冰的物体钳制住,那压在我身上的仿佛是一个人,力气大得惊人,那双绿得发蓝的眼睛是我唯一能看清的。 突发在短短几秒之间,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危险,来不及尖叫,已经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尖利物体碰到了我的脖颈,薄薄的一层皮肤,一戳就会鲜血四溅。 不! 我不要! “啊!” 眼前一阵金光亮起,伴随着惨叫,我胸前那个母亲留给我的吊坠突然发热发光,在它的金色光芒之下,我看清了这个袭击我的家伙的脸。 头发稀疏,皮肤腐烂,獠牙尖利,像是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在我愣神的时候,金光慢慢消散,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又朝我扑了过来。 “阿黛尔!” “砰!” 想要袭击我的这个家伙突然动作失灵,直直地向前栽倒,脸先着地。 这家伙倒下来,露出了身后举着结实木棍的格雷诺耶。 此时月亮又从云彩里钻了出来。 还未蔓延全身的恐惧已经如潮水般褪去。 望着站在我面前的格雷诺耶,我竟然神奇地感觉到了安定,似乎他会一直保护我一样。 “阿黛尔,你还好吗?”格雷诺耶瞅着瘫倒在地的家伙,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很快把那根棍子收到身后。月光使我看清了他的表情,他正怯生生地看着我,好像生怕我因为他使棍子而责怪他。 然后我闻到一种有些熟悉的香味,和我在格拉斯的最后一日闻到的很相似。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被脑海中浮现的格拉斯广场上万人赤条条的画面浇醒。 我皱起了眉头。 虽然格雷诺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我完全明白他的巨大杀伤力。 “格雷诺耶,你……” “是让。”他忙不迭地打断,纠正我的称呼。 我无奈:“让,你往身上抹了那种香水?” 他点了点头,清澈的眸子充满期盼地望着我:“那个……呃……你觉得……怎么样?” 居然还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有多讨厌这味逆天的香水,他不清楚吗? 我十分确定,他一定是故意这么干的。 让?格雷诺耶 阿黛尔的脸上没有出现我希望的那种表情,沉醉的、爱慕的、欣喜的…… 她只是皱着眉头看我,言简意赅地评论:“我不喜欢男人喷香水,真的。” 我呆住。 然后立即感觉到沮丧。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通常并不敢睡得太沉,害怕一醒来就发现,风中已经没有了阿黛尔的气味,所以今天晚上,她离开几乎没有太久,我就已经发觉,跟着追了过去。 阿黛尔从来没有晚上赶路过,白天她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到了天黑就歇下。 今晚她的特殊动作令我不安。 于是我在跟着她走的时候,往身上悄悄洒了一点香水。没错,就是格拉斯广场上我给所有人展示的那种香水。 我希望有效。 最起码,能让她对我亲近一点,一点点就好,当然,最好能像以前一样,捏我的鼻子,从后面抱住我,枕在我的大腿上睡觉。 我开始胡思乱想,这时候我忽然闻到一种奇异的气味,我很惊讶地发现这种气味闻所未闻,我竟然不能把它和其他任何气味联系或者联想起来。 它是如此的独一无二,难以用语言描述。 但是它并不好闻。 有淡淡的腥味,还很危险,十分危险。 “阿黛尔!”我大声叫了出来。 幸好!幸好我及时赶到,狠狠给了这东西一棍子,我相信以我的技术,精准地敲击了它的后脑,一定能够一击毙命。 阿黛尔愣愣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我猜她是在意外我的出现,或许还不那么想看到我,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然后她叫了我的名字,我不喜欢她叫我“格雷诺耶”,这感觉很生分,其实我以前根本不计较一个称呼。但是阿黛尔以前都叫我“让”,只有我们刚刚相识的时候才喊我“格雷诺耶”,所以我觉得她现在又那样称呼我,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最近我的思维变得有些怪异的敏感,明明以前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的。 不管怎样,我还是勇敢地纠正了她。结果接下来她就问起了我身上的香水味,看起来不仅没有被迷惑,而且还很嫌弃。 我不能不沮丧。 在我使用过一次这种香水后,我就感觉到了它的局限,它所带来的爱和敬仰,都是基于它的气味,当它挥发消散后,一切就当回到原点。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一直把它踹在兜里不用,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决定用它一次,因为对象是阿黛尔,所以我觉得哪怕只有片刻的功效也好。 可是她竟然说不喜欢喷香水的男人。 噢,格雷诺耶,瞧瞧你自己,除了会分辨各种气味,会制造香水,你还会什么? 可是她不喜欢男人用香水! 这一句话,简直是否定了我的小半个人生。 “不要对我用这种香水,你以前就很好,即使没有气味……我也觉得很好……让依然是让。” 在我心情低落至极的时候,阿黛尔突然又说了这样一句。 我再一次呆住。 即使没有气味,我还是我? 为什么? 阿黛尔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竟然笑着把我拉了过去:“你就在这儿,只是没有气味而已,你依然还在这儿,真实的可以触模到,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有点晕。 确定不是我身上的香水发挥了作用吗? 我纠结极了,既希望她的突然态度改变只是因为我而已,又觉得这不可能,一定还是香水的原因。 “上马车吧,”阿黛尔朝我指了指,“既然你追上了我,我们就一起走好了。” 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我被砸得晕乎乎的,不敢确信:“真的?” “是的,不过我想我们恐怕还得带上它。”阿黛尔转身指了指那个扑到在地的东西。 这东西散发着我讨厌的气味,而且从我击中它到现在都保持着,难道它竟然没有死?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带着这个危险物在阿黛尔身边,顿时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第一,它太危险了,放在这儿会袭击路人,吸饱了血就会继续猖狂作恶,我想我们应该趁它昏迷,把它绑进棺材里,也算造福一方呢,而且我还想试试我的坠子的威力。”阿黛尔向我扬了扬那个先前居然会自动发光的吊坠。 但我的关注点不在这儿:“为什么要绑进棺材里?” “因为……如果我没猜错,这家伙是只吸血鬼,而且是落难的吸血鬼,”阿黛尔躲在我背后,伸出手拿路边捡的长树枝拨弄它的脸,“这第二个原因嘛……” “是什么?”我问。 阿黛尔拨弄了半天才回答我:“我觉着这只吸血鬼像木乃伊版的汤姆?克鲁斯,就是不知道它正常的样子是怎样的。” 汤姆克鲁斯,那是什么?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19章 庄周梦蝶 阿黛尔 因为半路突发状况,收留下一只吸血鬼,拖慢了我们的行程。 不过没有关系,本来我就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至于让,他好像完全不介意去哪里。 其实我隐隐有些忧心,去格拉斯制造世界上最好的香水,是他一直以来前行的动力,现在这份动力消失了,他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害怕他会消沉。 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足够我们赶到奥尔良去。在赶路的白天,那只吸血鬼终于醒来,但是外面的阳光太亮,我和让都在马车外,他根本不敢出来,只能乖乖待在马车里哼哼唧唧地咒骂。 “嘘。”我对格雷诺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概他昨天晚上真的下手很重,里头的那只吸血鬼现在还在龇牙咧嘴,一边喊痛一边恶毒地骂着。毕竟一醒来还发现自己被绑着,身边散落着木棍绑成的十字架,任谁都不会心情好。 我不让格雷诺耶说话,是因为里头那只吸血鬼的话透露了不少信息。他的名字叫莱斯特,似乎……他说密西西比河……唔……是来自美国的异乡鬼? 被一直以来的同伴陷害,扔进了沼泽?同伴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他跟着他们一路漂洋过海来到法国,但他太虚弱了,没有猎食,只能在沼泽里伺机而动。 好坚韧的复仇心啊,我以为吸血鬼都活了很久,看事情应该很淡然才对。 “莱斯特?他不是汤姆克鲁斯吗?”格雷诺耶在一旁疑惑地小声嘀咕,手中抓着的棍子仿佛又在蠢蠢欲动。 “汤姆·克鲁斯……呃……是不在这个世界的……我只是说他长得有些像那个人,说起来……”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和格雷诺耶解释,而且我还有些分心,因为觉得莱斯特的经历听起来实在耳熟。 到底……是、是什么呢?我极力思索着。 莱斯特还在里头不断说着什么,他唧唧喳喳得像是嘈杂的环境音,干扰到了我的思考,我不耐烦:“喂,里头那只吸血鬼,你如果生前还算是位绅士的话,那在变成异族之后,麻烦也保持一定的风度好吗?” “哦?原来你能听到我说话,我以为外头坐着的都是哑巴聋子。”马车里传来一声嘲笑般的冷哼。 果然是个不太讨喜的家伙,难怪会被同伴嫌弃。 “喂,你叫莱斯特,对吗?”他这么不礼貌,袭击过我也不知悔改,我觉得说话不用和他太客气:“你要去复仇的另外两只吸血鬼,是不是一只叫路易,还有一只叫……唔……克劳迪娅?” 马车内忽然沉寂下来,我耐心地等了一会,里头传来阴气十足的回话:“你认识他们?那可真是太棒了。” “不,不,我不认识,我只是……”我说话卡了壳,发现自己没法没法和其他人说明我残余的琐碎记忆,只能干巴巴道:“我胡乱猜的。” 里头再次传来一声冷笑,我记得莱斯特正常情况下是很优雅的,可没有现在愤世嫉俗:“那你猜得真准,小姐,你确定你不是算命的女巫?还戴着那讨厌的坠子。” “坠子?我的坠子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一点保护的符咒之类的东西吧。”莱斯特答得漫不经心。 保护的符咒?是我早死的母亲特意留给我的吗?听说东方也有很神秘的法术。我下意识握了一下脖子上的吊坠,忽然觉得我身处的世界越来越玄幻了。 莱斯特或许是一部电影人物,我——或者是上一世的我——恰恰看过那部电影,还残存着一些模糊的记忆。 而格雷诺耶,我却想不起来在哪部电影里见过他,可能是我没有看过,毕竟他是一个令人印象十分深刻的独特天才。 到底是莱斯特到达了现实世界,还是我活在一部甚至数部电影中? 我越发茫然。 不过带着莱斯特走,绝对是个正确主意,我需要他来使我弄清一些东西。 “让。”我拉了拉缰绳,让马儿走慢一点,侧头喊了一声身边的男人。他几乎是立刻回过头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你叫我有事,对吗?” 他这样直直地看着我,期待万分的睁大眼睛,我忽然觉得有点受不住,禁不住转过头去,轻咳一声:“是的,我们很快会到奥尔良,我需要你配制一点特别的东西。” 如果我记得没错,除却火焰和阳光,死人血,是吸血鬼致命的毒药。 对倒霉催中过招的莱斯特而言,或许死人血的气味,足够让他回忆悲伤的过往,以致反胃想吐? 让·格雷诺耶 阿黛尔让我配制的这个东西不能叫香水了,没有香水会是死人的血液气味的,不过这一点也难不倒我,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利用现成的原料,模仿出很多种人体的气味。 在我发现自己没有气味的时候,曾经在格拉斯这样尝试过,效果还不错,不同的气味能招来人们不同的反应,但是我很快就厌倦,毕竟那时候最吸引我的只是少女的香味。 “让,你做好了?好快!”阿黛尔一脸惊愕地望着我手中的小瓶子。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好像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莫名地觉得高兴,还有点得意。 “不只这样,”我把放在盒子里的其他瓶子也展示给她,“这里还有大蒜的和银器的气味,我看材料还够,顺手就……” “让!”话没说完,阿黛尔已经十分兴奋地一把揽住我的脖子,称赞:“你真是天才!” “还……好……”我不由自主地揽住她,她距离我那么那么近,从头发丝到脚踝的气味在我的鼻子下暴露无遗,几天赶路不洗澡,她身上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酸味,但是这无损于她的身体气味混合起来的整体香味。 我感到脑子发晕,身体发热,完全不受控制地把脑袋埋下去,埋到她的颈间,深深地、深深地去吸、拼命地吸。我的理智告诉我,她的气味还未完全成熟,没有到最吸引人的时候,所以我应该是能够克制住的。 但我的行动已经失控。如果说在马车上我还能极力冷静,和她保持一人的距离坐着,现在她主动向我扑来,紧贴着我的身体,我…… “让?让,你在做什么?让!” 阿黛尔的声音劈得我陡然一个激灵。 我竟然把手伸进了她的上衣。 “你……”阿黛尔仰头望着我,碧绿色的眼睛里全是惊愕,这一刻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不安的味道。 格雷诺耶!你必须控制住!如果你想每时每刻都能嗅到她的香味的话!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激动而已。”我真的不太会说谎。 “激动?”阿黛尔低头嘀咕了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我也不敢问。 “好吧,我们去看看莱斯特,奥尔良的木匠还不错,订做的棺材已经送来了。”阿黛尔没有再就刚刚的事情追问什么,这令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转眼她居然提出要去看那个吸血鬼,我很不高兴。 吸血鬼的气味太讨厌了,而且我不喜欢莱斯特,我和阿黛尔在一起的时候,他浑身散发的恶心气味总是飘散过来,使我完全没法好好去嗅阿黛尔的味道。 不过我更加不放心让阿黛尔一个人去。 她是我的宝贝,只是我的,不能有任何损伤。 “嗨,莱斯特,早上好,棺材睡得可舒服?”阿黛尔只把棺材盖推开一个头,露出莱斯特的脸,坐在棺材盖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她对莱斯特笑。 “拜您所赐,我已经恢复了不少,”棺材里的家伙扬起嘴角一笑,蓝色的眼珠子湛蓝湛蓝的,金灿灿的头发泛出金光,让我感觉他更加讨厌了,他又说,“不过外头的阳光太热烈刺眼了,您说是吗?” “不,我觉得很好,”阿黛尔晃了晃我给她的瓶子,打开瓶盖,洒了几滴死人血气味的液体在这家伙身上,“听说吸血鬼的鼻子都是很灵的,这种味道你很熟悉吧?” 我很高兴看到里头那脸色惨白的家伙抽搐了两下,眼睛翻白,随着气味的散发,他过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神来。 “看来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小姐,”他还保持着笑容,但看阿黛尔的眼神很危险,“说吧,费劲力气把我捡回来,你想要什么?”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20章 莱斯特番外之一 克劳迪娅真是一个非常顽皮的坏孩子,非常、非常顽皮。 在我们争吵后,她把吞食了大量鸦片的双胞胎献给我,骗我说他们喝了白兰地所以昏睡,在我高兴她用这种方式向我道歉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两具尚存体温的尸体。 多么聪明的小姑娘,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哈! 还有路易,当初他颓废地想要寻死,我给他这个机会。尝过频临死亡的滋味,他胆怯了,不想死了,自愿做吸血鬼,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成全他!我教他吸血鬼的猎食方式,教他吸血鬼的生存法则,帮助他救回频临死亡的克劳迪娅。 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 在我不慎吸食了死人血,急需回到棺材里恢复的时候,他选择和克劳迪娅一起把我扔进沼泽! 我喝沼泽里的鳄鱼、水蛇的血,这些味同嚼蜡、我曾经不屑一顾的食物,现在成为我的救命稻草,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回去复仇! ——向这两个背叛者! 可是路易,我的好路易,他真聪明,他懂得抓准时机用蜡烛烧我!吸血鬼的身体中的某种物质极易燃烧,没有吸血鬼不怕火,我差一点就死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幸好我命大。 “喂,莱斯特,今晚我们好像又只能露宿郊外了,麻烦你守夜,成吗?” “莱斯特?莱斯特?你怎么不说话?你又想起来路易和克劳迪娅吗,需要我教你扎小人吗?这是中国古老的一种诅咒仪式,或许有效?” 哦!闭嘴!为什么不能让我安静地思考一会,这个讨厌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碍于她脖子上坠子的威力,我真想跳起来一下拧断她的脑袋。 “谢谢,我不需要,”即使内心再烦躁,我依然会保持良好的风度,这是降低人类戒心的好方法,“好的,我来负责守夜。” “好乖啊莱斯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整个人裹着毛毯缩进格雷诺耶的怀里,对我笑容满面,“做过约定了,所以不要想跑哦!没有什么东西能躲得过让的鼻子,你清楚的。” 格雷诺耶那个瘦猴子回过头,适时地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我认识他的那种目光,他对我很有敌意,是那种随时可以起来杀人的敌意。哈哈,这里我必须要幸灾乐祸一下,阿黛尔一定不知道她靠着的是个什么危险玩意,格雷诺耶看她的眼神,像是随时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不过他掩饰得很好。 这家伙确实有点意思,不过还是很讨厌。 呵呵,我倒希望哪一天这个家伙冲动起来,能和我打一架,我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杀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在奥尔良,被半强迫地和阿黛尔进行了约定,我倒是非常想杀了格雷诺耶。 这个鼻子比吸血鬼还灵敏的讨厌家伙。 一想起那天在奥尔良,阿黛尔把那种死人血气味的香水滴在我身上,我就要发一下抖。我们对血的气味太敏感了,尤其这种味道让我有那样惨痛的记忆,对我的威慑效果尤其显著。 我其实非常好奇阿黛尔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难道她也会读心术? 说起读心术,我觉得非常郁闷,这是我身为吸血鬼的独特能力,每个吸血鬼都有这样那样的特别能力,我躲在远渡大西洋的轮船上,一路追着路易和克劳迪娅的足迹来到欧洲,却在法国的一个偏远沼泽里十分倒霉地遇到了这两个家伙。 阿黛尔和让·格雷诺耶。 两个怪人。 我对人类完全有效的读心术,对他们毫无用处。 阿黛尔的话,我可以理解,她身上有种特别的磁场,我怀疑是某种灵力,阻挠了我的读心术,但是她自己从未发觉,我才不要去提醒她,这年头好心都是没好报的。 至于格雷诺耶,我曾经试图读取他的思想,但是竟然差点被他脑子里的东西搞到崩溃!那是一个人的大脑吗?简直就是一个庞大无边的气味博物馆,飘散着各种词汇,充满了奇异的思维,还有一些我所不能理解的东西,让人迷路让人眩晕,我相信我再多读一会,一定立即疯掉! 我讨厌这种情况,让我被动。 “我们做个约定吧,莱斯特先生。”——在奥尔良,阿黛尔压在我的棺材上,笑容满面地和我说话。 “以您现在的力量,去巴黎一定有困难,复仇更加有困难,是不是?” “我们可以帮助您,但是前提是,与我们同行的日子,您不能吸食任何人的血,乖乖安分守己,成吗?” “就这样?”我挑眉:“我以为你会有更多的要求。”克劳迪娅让我见识到孩子是多么反复无常、背信弃义,有无穷的*和无理至极的要求。 阿黛尔居然只有这么一点条件,这倒令我意外。 “哦,我记得您是从法国去往的美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新世界,对吗?我猜您在这儿还有一些财产,如果不介意的话,借给我们做生意吧,日后回报会很丰富的。” 她笑得十分真诚,我却迷惑了:“小姑娘,和吸血鬼谈生意,你真的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知道,也许很危险,”她耸肩,但表情依然轻松,“可是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们没有足够的本钱起家,仅有的几个朋友都是穷人。” “所以……你要答应吗?”她笑着拿那个死人血味道的小瓶子在我面前晃。 我决定给这个猖狂的小姑娘一点提醒:“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守诺的法则。” “但是莱斯特是个优雅的绅士吧,你如果承诺,我就信你,”她继续晃那个小瓶子,语气温和,可是动作明显是在威胁我,“怎么样?” “好。”我考虑了一会,最终这样回答。 我有点好奇阿黛尔定下这个约定的目的,而且……我内心不愿承认的是,我确实有些寂寞。 吸血鬼长久的寂寞生涯让我有了转变路易的想法,虽然最后证明这是个失败的尝试,但是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就算这一次陪着我的是两个古怪的家伙,我也觉得无所谓。 起码,不用对着空气说话。 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约定会对我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但很多年后,当我回想起来和这两个家伙的相遇时,我觉得那一天的我,的确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不过现在我只觉得十分气愤。 阿黛尔指挥我竟然指挥得这么理所当然!她是早就吃定我不会走吗?不要太小看我,早晚……早晚等我恢复了力量,我一定要报复,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力量!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25章 不速之客 阿黛尔 在看到那张占据整张脸的白色面具时,我还有些疑惑,在电影里,这位天才的毁容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只需遮住四分之一的面容即可。 但是现在……是我搞错了吗?他并不是魅影艾瑞克? 不,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歌剧院,迷宫样的地下室,精巧无比的种种机关,邦加套索,湖边小屋,天籁般的声音,还有这一身黑衣和隐藏自己的面具,除了《歌剧魅影》里的那位天才——魅影艾瑞克,还能是谁呢? 抛去这些和电影不一样的细节不谈,我宁愿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魅影是真实的魅影,因此才和电影有所出入。 不过……不速之客?他这么称呼我们?看来我们果然不被欢迎。而据我对这位天才的不多了解,不被他欢迎的人,通常只有被“咔嚓”的下场。 “先生,我们无意冒犯,更不知道这是您的住所,不然我们定会得到邀请后才敢踏足,”我提着裙子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努力咬文嚼字让自己显得文雅有礼貌,“请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先生。” 魅影没有理我,他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中逡巡着,沉默令他身上的森冷气息更重。 他一点也不因为我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而给我什么好脸色。 “嘿,老兄,多嘴问一句,这地方真是你一个人建成的?”莱斯特可不管魅影心情如何,我们说话的当口,他已经把船划到岸边,跳上去四处打量,不过却绝不进屋。 不是他不想进,而是进不去,这屋子的入口很奇怪,造得又十分严实,我估计莱斯特是绕了几圈都没找到进去的路。 魅影轻轻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地下回荡,我居然有点心颤,实在是因为这一声轻哼也极为悦耳动听。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声控? 不,不能怪我,我并不是什么声控,是这位大音乐家的声音太好听,听到的人都会受到感染。 唔……或许除了让? 就在魅影发出声音的时候,格雷诺耶忽然抱着我往后退,退到了湖边停靠的船上,莱斯特看见格雷诺耶的突然举动,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不妨碍他的反应快,莱斯特立即也跳上了船。 正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刚刚所站的地方连同后面半米远的墙壁都缓缓转动,一扇旋转门开启,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呵……”魅影低低地笑,“你们不是很想进来做客吗?我在邀请你们进来。” “不是。”让简短地吐出一个单词,我和莱斯特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突然洞开的入口,估计通往一个很不“友好”的地方,一个能让我们“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地方。 莱斯特挑了挑眉:“啧,你可真不怎么好客。” “我的地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魅影淡淡道,不过语气里的傲慢比莱斯特更甚。 “可是我们已经进来了。”大概魅影的傲慢令莱斯特不爽,他扬起下巴摆出更加傲慢的姿态,看起来真像一只想打胜仗的大公鸡。 “那是因为我没有刻意阻拦,”随着魅影的走动,他黑色的大风衣在空中翻滚出波浪的弧度,他站在岸边,身体正面对准我们的船头,昏暗的光线下他金色的眼珠闪闪发光,“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又是谁告诉你们来这里的路?” “如果我说是我们是无意闯入的,您相信吗?”我说。 “无意闯入?”魅影低低笑出声来,这次他的笑声充满嘲讽的味道:“谎话连篇的小姑娘,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他又有什么目的?” 呃……初次见面,这位天才中的天才就给我一个这样的第一印象评价? 莱斯特勾起嘴角:“你觉得我们应该是受谁的指使才来的?” “你想套我的话?”魅影冷冷地回答。 “不,我只是好奇你和谁有仇,同时也在告诉你,我们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莱斯特耸肩,“能发现你并且顺利走过这些迷宫,靠的是两个鼻子,就这么简单。”说完,他点了点自己高挺的鼻梁。 他措辞文雅、语气温和,不过在我看来,他很可能是在插刀,因为魅影的面容畸形,有没有完好的鼻子还不一定。 “准确的说,是一个鼻子,不包括莱斯特的那个,”我接过话来,力图用坦诚相告来表示我们的友好来意,“您相信世界上会有人的鼻子能够嗅出百万种气味的差别吗?他能制作世界上最好的香水,同时也能用气味读懂人心。黑暗对他更是毫无影响,因为气味的存在能够告知他物体的地点。所以今天,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他发现了隔壁包厢的人——也就是您,进入的方式很奇怪,再加上我们有一点点好奇心,所以就追了进来。” “多余的好奇心。”魅影嗤之以鼻,但我想我的话肯定对他起到了作用,因为接下来他没有再动手做出什么“不友好”的举动,而是将黑洞洞的眼眶和闪着金光的眼珠对准了格雷诺耶。 这一刻我心情激动,两位同样伟大却不被时代承认的天才的第一次照面,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可惜除了我之外,似乎其他三人都无动于衷。莱斯特甚至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我觉得我们花在这儿的时间有点长,外面是不是快要天亮了?” “呵,你还想离开这儿?”魅影似乎对格雷诺耶的鼻子如何厉害并不感兴趣,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低沉醇厚的嗓音发出死神的命令:“既然这位先生有一个灵敏至极的鼻子,那么就更加不能走了!” omg,我好像弄巧成拙,把事情办糟了。 我早该知道,这位魅影先生几乎把剧院看做了自己的家,而地宫更是他的私有领地,不受他的邀请而擅自侵犯他的*,这对一个独自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孤僻者,是多么大的冒犯。 不过如果时光倒流,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闯进来,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这样伟大的天才见面交谈的。我甚至在想,有机会的话,我应该将他带离这里,他和格雷诺耶一样,上帝赐予他们的超绝天赋不应该埋没在尘埃之中,理应被世界所承认。 这是存在的价值。 “这家伙又做了什么,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莱斯特的怒气冲冲打断了我的思绪,魅影离开的刹那,地底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就在熄灭的那一秒钟,我们仿佛被黑洞吸进了漩涡里,掉进了这个六角形的镜室。 六角的小房间,六面全是镜子,空间逼仄又宽敞,一棵与真正的树没有差别的铁树是这间屋子的唯一装饰。 “他把我们关起来了,”莱斯特活动了一下五指,准备捏拳,看起来他的表情很轻蔑,“想用镜子来逼疯我们,让我们在这棵树上自己吊死吗?创意不错,或许下次我可以在路易和克劳迪娅身上试试,不过现在……哼……” 我猜他又准备在墙上打洞。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26章 棺材 让·格雷诺耶 莱斯特的拳头居然也有砸下去没用的时候。 没错,他一拳下去,镜子的确碎了,但是镜子后面还是镜子。 除了这些牢固的景观装饰外,这六道墙还镶了一层又一层的厚镜子。这里的镜子是特制的,出奇的厚,一层又一层的厚镜子彼此紧贴衔接,镜子边缘和很厚的滚筒相接,滚筒应该是分为三部分,它们自动选装将带动镜子的旋转,产生千变万化的景观。 “这里像是一个大型万花筒,看久了一定会疯掉,这的确是天才的创意,只是用途残酷,”阿黛尔感叹,“莱斯特,我们的打洞小能手,这回没能成功不怪你。” “嗤,我只是先试试手,”莱斯特摊手,表情轻松地耸肩,“接下来才是要动真格的。” “住手莱斯特,不要,”阿黛尔用双手抱住莱斯特的手臂,阻止他继续用力,“你的力量并未完全恢复,这样太勉强了!” 莱斯特挑眉:“哦?谁说我的力量……” 阿黛尔盯着他看,然后这家伙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的力量竟然还没彻底恢复?没恢复就有这样的力气和速度? “阿黛尔。”我叫了她一声,把她拉到了我身后。我觉得必须提醒一下阿黛尔,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能和莱斯特独处,她那么瘦弱,肯定会被他一口咬断脖子。 当然,我势必要保证自己随时都能够出现在她身边。 “让,这里面越来越热了,那位幽灵先生一定开了什么加热系统。不过奇怪的是,他这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是已经离开了吗?”阿黛尔拿袖子擦了擦汗,她望着我,碧绿的眼珠在这间小房子里显得更加清澈明亮,“让,你有办法出去么?” 当然。 我点了点头。 我喜欢她这样看我,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她的期待我从来不想辜负。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密闭对气味的散发造成了一定影响,我本能够更快地找到出口。 不过,现在我虽然花了一点儿时间,也已经分辨出有两个地方不太一样。在这间光滑干净而且整齐对称的房间里,有两只突兀的黑头针。 “这一定是暗门的弹簧键,如果不知道位置,在变化万千的镜子面前根本找不出来,我猜这是为了防止房间的主人自己不小心掉下去,而设置的逃生暗门。”莱斯特振振有词,好像他十分了解一样。 但我的关注点不是这个:“有两个。会是哪一个通向出口?” “呃……这个……”莱斯特模下巴,一脸沉思。 他需要思考什么吗?我根本不是在问他的意见。 “阿黛尔,”我回头看她,这房间令我们的距离十分贴近,我得以能够趁机狠吸一口她的气味,“哪一个?” 阿黛尔毫不迟疑:“两个都按下去。那位幽灵先生自信没人能够逃月兑这里,所以他不会设置毫无用处的暗门键,只是我们需要判断哪一个通向的是出口。这个判断并不难,我们有你不是吗,让?” 噢,她又在称赞我了。我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有用。 “当然。”我回答,然后同时压下两个弹簧键。 冰凉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驱走了这房间里的酷热,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凉爽。 但是现在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墙上的暗门和地板下的地道同时打开,通往的地方都黑黢黢没有光亮。 “让?”阿黛尔叫我。 我贴着地面嗅闻,分辨两种来自不同方向的气味的气流。 “下面是酒窖,很多红酒。另一个出口……”我想了想:“应该是那个人的房间。”我能嗅到木材、煤油灯、管风琴、纸张、墨水等等很多物品的气味,只是相比房间的大小,这些仅有的物品太少了,会让房间显得很空旷吧。 “让,你真是太厉害了!”阿黛尔笑容满面地扑过来抱住我,以前我或许会因为她离得过近的香气而陶醉失神,但是现在我渐渐学会了抑制,我甚至可以一边回抱住她一边说话:“所以我们走墙上的暗门吗,阿黛尔?” “是的是的,这还用废话吗,真受不了,我先进去瞧瞧。”莱斯特耸耸肩,率先走出了暗门。 阿黛尔 非常简陋的一间房,挂钟、油画、五斗橱、大理石书桌、柚木床,陈设老式,不过每件家具都很新而且擦得十分干净。 我一开始以为魅影艾瑞克应该就住在这里,但是当格雷诺耶在我面前打开另一扇门时,我看见里面挂满墙壁的黑色幕布,如同死人的丧室,我忽然确信那里才是艾瑞克真正的住所。 不过,在通常应该摆放白色孝幔的地方,却放置着一个巨形的乐谱架,它的旁边是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几乎占据整整一面墙。而在房间的中央位置,垂挂着红缎篷帐,下面是一具打开的棺材。 “是《死神》,”莱斯特随意翻了翻乐谱架上的纸张,“真奇怪,这个人居然用红色墨水写音符。”他踢了一脚那具棺材,一脸鄙夷:“又不是吸血鬼,学我们睡棺材?可笑。” “这里只有红色墨水,他的一切书写似乎都是用的红色,还睡在棺材里,或许他把红墨水当成了鲜血,梦想自己也能成为一只吸血鬼?那样的话,你负有转换他的义务啊,莱斯特。”我和莱斯特小小的开了个玩笑,我们都不认为这位脾气古怪而且想困死我们的幽灵,会有希望成为吸血鬼的奇怪幻想。 其实我怀疑,艾瑞克之所以只用红色墨水,是因为他有色盲,对某些颜色识别障碍。 莱斯特轻哼了一声,走到管风琴前,那里也放着一本涂满红色音符的乐谱,他再次翻开:“《胜利的唐璜》?唔……有点意思……” 然后他不说话了。 “怎么了莱斯特?这乐谱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啊?哦,不,不,没有,”莱斯特似乎从梦中惊醒一样,茫然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这是一部全新的歌剧的谱子,只是还没有完全写完,但的确非常……非常……”他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承认:“非常棒,是天才的作品。” “如果是那个幽灵写的话,那么他确实是很有音乐才华,不过我奇怪像他这样的人,谁愿意做他的老师?” 莱斯特活了很多年,见多识广,而且他的钢琴也弹得很不错,在对魅影艾瑞克抱有很大敌意的情况下,他还能够称赞艾瑞克的音乐才华,可见这本乐谱确实写得极好极好。 “或许他根本没有老师,是无师自通的呢,”我朝莱斯特笑了笑,“莱斯特,你要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天才。” 莱斯特嗤笑一声,好像并不相信我的话,他转头四顾:“那家伙人呢?把我们关进去后,自己就走了?我还没有找他算账!” “他到地面上头去了,”格雷诺耶出声,他又打开了一道门,我觉得艾瑞克的机关在他的鼻子下简直不存在一样,这个时候他说,“这里通往湖边,我们现在走吗?” 我不意外格雷诺耶能找到出口,但是我对艾瑞克的行踪感到意外,他一心想要弄死我们这群冒然的闯入者,没理由在关键时刻抛开我们反而跑到剧院上头去。除非……“今天的《汉尼拔》是哪位女士主唱?” “卡洛塔朱蒂仙丽,她唱得还不错,不过没什么感情投入,势必穷尽一辈子也成不了大歌唱家。”莱斯特耸肩,看来他今晚上确实有认真看歌剧。 是她就对了。 《歌剧魅影》的女主角克里斯汀还没有登台成为主唱,所以魅影应该是赶着为她去上音乐课,这才没有时间对付我们。 不过……《汉尼拔》? 我觉得很耳熟。 如果、如果我没有记错,电影的开头,那部让克里斯汀一唱而红的歌剧就是《汉尼拔》。 那么不远了,离这部电影的情节完全铺开已经不远。 我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可怜的天才音乐家、机关师、魔术师因爱而消沉绝望、最终泯灭于尘世、不再展示他的才华吗? “阿黛尔,你在做什么?”莱斯特过来问我,这时候我正趴在那架乐谱上,找了一张白纸,用艾瑞克蘸着红色墨水的鹅毛笔写字—— “感谢‘款待’,您的机关和音乐都是天才之作,我们十分钦佩。希望下次拜访您的宫殿时,能够得到客人应有的待遇。 您真诚的阿黛尔,让格雷诺耶和莱斯特” “嘿嘿,不要把我的名字加上去,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莱斯特也拿起一张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上花体字:“不是吸血鬼,也不是尸体,就不要学我们睡棺材,白痴。” 落款“好心劝告的莱斯特”。 然后他用鹅毛笔嚣张地把这张纸钉在了棺材板上。 我忽然觉得带莱斯特进来是个错误。 他会毁掉我努力向魅影示好的点滴努力吧? 我真不敢想象,当魅影给他心爱的女主角上完音乐课后,愉快地回到他的湖边公寓里,发现三个不速之客不仅从那间折磨人的屋子里逃了出来,还在他的卧室&工作室里留下了一些“痕迹”,他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感恩吧艾瑞克,起码莱斯特尊重你的劳动成果和才华,没有在你心爱的乐谱上写写画画,已经足够留情了。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27章 逆境 让.格雷诺耶 从歌剧院回来之后的几天,阿黛尔都情绪不高。 “科里,你是说,卡洛塔仙丽夫人被突然掉落的幕布砸断了腿,无法再出演《汉尼拔》?今天晚上会由克里斯汀代替她唱女一号?” 每天清晨,阿黛尔会把我制作的香水交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据说我们在国王街租了一家仅容一人的小店面,每天由这个孩子出售香水,每天只卖一瓶。 有时候科里会跟着这个孩子一起过来。 我不喜欢他,他每次都试图和阿黛尔找话题聊很久,偏偏最近阿黛尔对歌剧院的事情很感兴趣,乐意和他聊天。 “是的,我们剧院新换了经理人,还换了赞助,是个年轻的子爵,克里斯汀一直是跳芭蕾的,她今天在他们面前演唱了《汉尼拔》里的歌曲,非常棒,像天使的声音,我都听着迷了!”科里解释:“所以今天晚上的演出由克里斯汀担任女主唱,我打赌,这一次她一定会一唱成名!连我这样不懂音乐的人都知道她唱得更好,歌剧院里没有再比她唱得更好的女歌唱家了!哦,对了,今天你要来和我一起看吗,我正好有两张票。” 我打赌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不过阿黛尔的回复让我很高兴,她拒绝了:“对不起,科里,我今天晚上不能去,我得给我们的香水瓶子设计一个全新的形状,虽然我知道不能急,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我们只卖出了两瓶香水。” “能卖出去已经不错了,阿黛尔,”说这话的时候科里看了我一眼,似乎我很可笑一样,“在巴黎没有人这样卖香水的,没有名气打出来,那些上层人士根本不会看,而且你卖得那么贵,一天又只卖一瓶。说实话,这样奇怪的方式,一开始我以为根本一瓶都卖不掉。呃……对不起……我无意冒犯……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换一个方式,或许会好一些……” “没有关系,谢谢你,科里,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坚持下去,总会好的。”阿黛尔笑了笑,她笑着和科里道别,带我去了国王街的一家咖啡馆,对面就是我们的店铺,她坐在玻璃窗前观察我们的店铺,并且称赞那个店里的小伙计很机灵,知道应该找什么样的顾客推销。 虽然五个小时过去了,这个小伙计一次推销也没能成功。 阿黛尔依然保持微笑,但是我知道她的心情很低落,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气味。 “对不起。”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格外的沉默,所以我想我应该主动开口。 结果她抬头,看我的表情很奇怪:“为什么要对不起?让,你趁我不注意又做了坏事吗?” “如果、如果我制作的香水更好一点,那肯定……肯定……” “不,不是你的问题,让,”她抱了抱我,摇头道,“你制作的香水当然是最好的,有问题的是我……”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我感到胸口有点堵。 阿黛尔说,她想要我的香水成为有价无市的宝贝,每一瓶都是不一样的香味,无法复制,以巴黎人的猎奇,我一定会身价大涨。可是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香水是独一无二的、从未有过的新奇香味,没有人在乎它们的价值。 她在为此发愁。 而我同样毫无办法。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除了每天制造一种新香水,我什么也做不了。她不开心,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让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一无是处的糟糕。 于是今天在制作香水的时候,我竟然意外走神,弄错了混合摇匀的方式,先前投进去的那些香精全部报废。 我望着那个气味混杂而奇怪的酒精瓶发呆。 这是第一次。 我从未在制作的过程中出过任何差错。 但是今天我出错了。 连制造香水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无法完成了吗? “你怎么回事,格雷诺耶?”莱斯特趴在棺材盖上问我。黄昏时分他也该起床了。阿黛尔今天很累,早早就上床睡觉,没有看见我的失误,这是唯一值得我庆幸的。 “不要告诉她。”我说,我努力集中精神,又拿了一小瓶酒精和柠檬香、猫香、茉莉花等等一系列小瓶子的香精香油,重新开始今天的配制。 “你失误了,这可是第一次,真是破坏美感,我原来很欣赏你调配香料的过程的,”莱斯特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在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难道你和阿黛尔吵架了?”他突然莫名兴奋了一下:“是因为那个叫科里的小子吗?噢,我就知道,一定是阿黛尔和他……” “当然不是,”我经常无法理解莱斯特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香水没有卖出去,阿黛尔不高兴。” “就是这样?”莱斯特显得很失望,他又打了一个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好吧,那你先放下手里的活儿,和我说说到底为什么没卖出去,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也必须承认这些都是好东西。” 阿黛尔 今天回来我就觉得脑子很重,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应该设计一个什么样的瓶子,既不贵又造型独特,能吸引眼球。但我今天的确有些累,毕竟还在发育期,体力不是那么充足,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但睡着也不安稳,我开始做梦,一部又一部的电影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跟着它们一起闪过的还有那些我观看时的场景、心情,有时候是在电视机前看的深夜档,有时候是和朋友一起在电影院,有时候则是自己一个人在电脑前捧着薯片,边啃边看,还会看得流泪、大笑…… 我睡得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睁眼,发现整个房间都黑着,只从门缝里透出光亮。 我想这些都是前世的记忆,但我却投胎到了几百年之前的、和电影有关的世界,简直像是穿越一样。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格雷诺耶时,他激发了我的一些前世记忆,而且无论是莱斯特还是魅影艾瑞克,他们的出现似乎也在引导我回忆过去。我现在确实能比以前记起更多关于过去的回忆,我本以为是随着我长大的缘故,但或许其实是因为和这些人的相遇。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和这些电影中的人物产生交集,但我并不怀疑我确实存在着,我也从未想过我要回去。 我愿意留在这儿,留在让的身边。 只是……卖不掉的香水……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咚咚。” 外头有人敲我的房门。 “阿黛尔,你睡醒了吗?”是莱斯特的声音。 “找我有事吗,莱斯特?” “当然。”莱斯特说。 我打开门,外头的灯光刺眼得令我睁不开,然后我发现不仅莱斯特在外面,格雷诺耶也在外面,两个人穿着白衬衫、丝绒背心,外面是笔挺的西装和挡风的斗篷,光鲜亮丽得简直像是要去参加舞会。 “本来可以快一点儿的,但是要把格雷诺耶打理干净太难了,所以花了一点时间,”莱斯特抱着双臂,朝我勾唇笑,“走吧。” “去哪儿?” “舞会,晚宴,什么都好,想要让巴黎的上层人士爱上我们的香水,必须先从这些地方入手,”莱斯特向我伸出他带着白手套的手,从容自信地微笑,“而我正擅长此道。” “这样啊……”我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的格雷诺耶,“让,是你告诉他香水卖得不好,对吗?” 他点了点头,沉默着没有开口,但我觉得他的心情并不好,背又开始佝偻起来。 “那就拜托你了,亲爱的莱斯特,”我朝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三个手指头,“我给你三天时间,务必要让全巴黎的上流人物知道我们的香水有多么独一无二,重要的是让他们认准这个绝无仅有的大师签名。”我指了指香水瓶底的数字和刻上去的签名,每瓶香水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从格拉斯的那瓶标号“0”的香水开始,每一个编号都独一无二。 “三天?呵,不需要,今天一晚,我就能够令他们对这种特别的牌子趋之若鹜,巴黎人最喜欢有价无市的东西。你尽可以把格雷诺耶包装成一个神秘的天才大师,你不是找了流浪儿唱童谣吗,把童谣里的故事编得越传奇越好,巴黎人就吃这一套——等一下——你说拜托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去?”滔滔不绝了半天,莱斯特才发现我的另一层意思。 “当然,我跟着你去做什么呢,打扰你和那些名媛淑女交谈亲近吗?至于让,他是神秘的大师,没有必要出席这种场合。” 莱斯特的脸僵硬了:“你居然要把这件事全部丢给我?” “能者多劳,亲爱的莱斯特。” “那你们俩个今晚上做什么!” “我陪让一起去散散步,好久没有逛夜晚的巴黎了呢,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两只你这样好心的吸血鬼。”我挽住格雷诺耶的手臂,朝莱斯特纯洁无辜地微笑。 格雷诺耶不喜欢舞会那样的场合,华丽的装饰刺眼无比,人群和熏香的气味令他难受,上一次去歌剧院我就看出来了。而且今天他的情绪也不太好,既然莱斯特愿意帮忙,那我也不用操心,我相信莱斯特的本事,我自己宁愿多花点心思去陪格雷诺耶。 唔,如果今天晚上能教会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英俊好看,那也是一个成就啊。莱斯特眼光不错,让这样子一打扮,确实很精神。 “你这个光知道指使人的小恶魔!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钱都快被你花光了,连半分本钱都没有收回来,我才不乐意帮这个忙!”莱斯特最后戴上礼帽,独自愤愤不平地走了,留下一个凄凉的背影。 “不许喝人血,你知道让可以闻出来的!”我最后不忘嘱咐。 “闭嘴!噢!该死的!”莱斯特咒骂着狠狠关上大门。 “他其实不坏,只是习性和我们不一样,是吗?”我侧头看向格雷诺耶。 他轻轻点了点头。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28章 莱斯特番外之二 “这瓶香水的味道太特别了,我从来没有闻过!这是哪家新出的品种吗?” “不,不,这瓶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它的前调有米兰的清新,中调有玫瑰的浓郁,尾调则混合了柠檬和香樟,悠长久远,很适合您的气质,它叫‘盛放的庭院’,您喜欢这个名字吗?”我面带微笑地问,坐我对面的不是什么花季少女,而是年纪四五十岁、身材臃肿的寡妇,好在风韵犹存,又聪明知趣会说话,所以她是好几个贵族老头的情人,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花一支。 在这种人群密集、人人都有秘密的地方,我的读心术能够很好地发挥作用,即使我压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我也能很快得知她(他)的背景、身份、秘密、喜好,这就是我永远在这类舞会上如鱼得水的秘诀。 眼前这位还算有点姿色的贵妇真正喜欢的是年轻男人,为了推销掉库存的最后一瓶香水,我勉强牺牲一下姿色好了。 “您的贴心真令我感动。”寡妇表情和音调都很夸张,她小心翼翼地从我手里接过这瓶呈水滴状的玻璃瓶子,还不忘了模一把我的手。 噢,这个该死的老女人。 “我很喜欢,谢谢您的礼物。咦,这瓶底的数字和签名是什么意思?”她的确很喜欢这瓶香水的味道,不然我也不会白给她,一拿到手她就仔细瞧来瞧去,迫不及待地想用上。 “天哪,这是国王街的那家店所卖的香水对吗!”不等我开口,一个比这寡妇年纪还大一点儿的女人惊呼着走了过来。 “费尔迪加太太,您也知道这香水?”贵妇很惊讶。 “是的,我也有一瓶,编号是7,”这女人挺得意的样子,“您这瓶是什么编号,要知道每一瓶的编号都不同,因为它们的味道都是绝无仅有的!瓶底的花体字就是制作者的签名!” “您懂得真多!您今天是喷了编号7的香水吗,味道真棒,那家店在哪儿?” 是我该退场的时候了。 看来格雷诺耶和阿黛尔的运气不错,唯二两瓶被买走的香水,其中有一人是富商费尔迪加的太太,她很乐意有任何机会展示她的独特品位。估计在她的吹嘘下,这香水会成为上帝的赐福,而且对那个寡妇的效果比我独自一个人做广告会更好。 围绕国王街的神秘香水小铺,估计这两个巴黎上流社会的有名女士可以说上一晚上。 我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带着库存的十三瓶香水,穿梭过四个巴黎夜晚的舞会晚宴,巧舌如簧用尽各种方法让这些贵族和富商们得知它们的存在,不仅要不露痕迹、自然无比,还要抑制住我吸血的愿望,我从来没参加过这么费精神的巴黎夜。 简直要累死了。 我喜欢吸食那些心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家伙的血,比如杀人、比如通jian,贵族和富商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犯罪,我偏好惩罚这些罪行累累却依然行走在阳光下的人。 只是今天…… 噢!我为什么要听阿黛尔的话!等从后门走出庭院,我才突然感到懊恼,我根本不必乖乖地听她的,即使我现在立即离开巴黎也可以!我根本不需要受她的命令束缚! “莱斯特,活儿干完啦?辛苦辛苦。”一个笑意满满的声音响起,庄园后门的街道上停了一辆黑漆马车,撑着小黑伞的阿黛尔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将伞递给我:“月亮就要沉下去啦!” 月亮的确快要沉下去了,我感觉到了太阳的蠢蠢欲动。 对一个吸血鬼来说,看日出是最奢侈的事情,因为那需要以性命为代价。 “走吧。”格雷诺耶整个隐没在马车的阴影里,他居然会出声,这太令我意外了,这家伙不是一直想让我离开阿黛尔吗? “我不需要这玩意。”我嫌弃地看了一眼阿黛尔手上镶着蕾丝边的小黑伞,自己上了马车。 还算他们两个有点良心,知道要来接我,不然、不然……不然或许还真可能回不去。 清晨的巴黎十分安静,工作的人们还未起床,狂欢一夜的名流贵族们则要回去歇息,我们的马车像是大街上唯一的一辆,直到我听到骨碌碌的轮子滚动朝我们的方向过来。 我在马车里,看不见外头的情况,但是这辆马车出现的时候,我的心跳奇异地加快,某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几乎要喷涌而出。 更奇怪的是,我们的马车居然往旁边晃了一下,差点撞到那辆和我们擦肩而过的马车,我听到阿黛尔在外面惊呼:“小心一点,格雷诺耶,别撞上去了!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我可以,我只是需要学一学,会很快的。”格雷诺耶说。 难怪马车老是颠来颠去,原来是格雷诺耶这个新手驾车,阿黛尔是想间接谋杀马车厢唯一的乘客吗? “其实,我刚刚是觉得有点儿奇怪,所以分了神……”过了好一会,格雷诺耶突然又开口。 这家伙今天早上的话真多。不知道我现在困得只想睡觉吗? “怎么了,让?” “那辆马车里,有……有莱斯特的气味……” 格雷诺耶迟疑的话令我浑身一个激灵,冲出去拽住他的领子:“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马受惊,马车一晃,阿黛尔连忙从格雷诺耶手里接过缰绳,大叫:“嘿!你们小心一点,我们在马车上,莱斯特你想谋杀驾车人么!” 我这次懒得和她顶嘴,我紧紧盯着格雷诺耶,注意他的表情有没有说谎:“那辆车里头有我的气味,你确定?” 他点了点头:“两只吸血鬼,身上都有你的气味。” 呵呵……真是十分凑巧,得来全不费工夫。 “莱斯特,你笑什么,还不快点进去,真想被阳光晒成干尸吗?”阿黛尔推了我一把,把我推进马车里去。 嗤,清早的光线而已,我还没有那么弱。 而且这小姑娘是不是平时吃得太多了点,力气怎么那么大,害得我一下子撞上马车壁。 “格雷诺耶,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我想了想,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开了口。 “可以,但是请记住,你这次就欠让一个人情啦!”阿黛尔急冲冲地插口,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 不过无所谓,这次我不介意:“行,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要求知道刚刚那两人的住所,你能根据他们的气味找到他们,对吗?” “是的。”格雷诺耶回答干净利落,倒是阿黛尔惊讶不已,压低嗓音似乎生怕被其他人窃听:“莱斯特,你找到他们了?那两个人……不……那两个吸血鬼,就是路易和克劳迪娅,对吗?” 当然,当然是他们。 只有被我转换过的吸血鬼,身上才会永远带着我的血液,这是气味的印记,至死不灭。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33章 混乱 阿黛尔 如果发现包厢的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你会怎么样? 克劳迪娅的解决办法是—— 尖叫。 “路易!是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们,他一定就在门外!” 我拿手掌捂住耳朵,没有办法,传声效果太好。克劳迪娅年纪小小,肺活量这么好,声音又尖又高,不去做歌唱家真是屈才。 “冷静一点,克劳迪娅,什么事都没有,门锁只是坏了,”路易的声音渐渐稳下来,他拉响包厢里呼唤侍者的铃,然后对另一个男人说,“抱歉,阿蒙,克劳迪娅年纪小,又……”他似乎想不到什么好的解释借口,声音戛然而止。 “我明白,不用解释什么,”这个叫阿蒙的吸血鬼,如果我记得不错,他活了四百年,是全巴黎最古老的吸血鬼,也是那群吸血鬼的头领,他很欣赏路易,因此语气温和,“等会侍者来开了门,你就带克劳迪娅悄悄走,桑迪亚哥他们那边我会去解释。” “非常感谢您。” “不需要。但是路易,我必须再一次提醒你,力量微弱的小吸血鬼想要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 “克劳迪娅是我的家人。” 然后包厢里突然没有声音,三个人沉默不语,克劳迪娅的呼吸依然急促,但是在路易的安抚下,她显然明白现在比起莱斯特的可能复生,更有威胁的事情是被巴黎的这群吸血鬼发现——她和路易曾经残杀同类。 所以她紧紧闭上嘴巴。 在等待侍者的过程中,舞台上的剧情已经进展到莱斯特从沼泽里爬回来复仇,这时魅影忽然开口:“人类的药物对你们有用吗?” “那要看是什么类型,”莱斯特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望远镜筒,唇角微勾,“我们的鼻子很敏感,此类的可以试试。” “那我正好有一种非常棒的气味提供。” 魅影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不见,我注意到格雷诺耶突然紧紧用袖子捂住鼻子,眉头紧皱。 可能是一两分钟之后,路易和克劳迪娅所在的十七号包厢,非但没有等来侍者,却出现一场混乱,路易和阿蒙突然莫名其妙地扭打起来,克劳迪娅则尖叫着跑出门去,神奇的是一直打不开的包厢门居然打开了。 “剧院幽灵果然有两下子,这笔交易一点也不亏,我很高兴,”莱斯特微笑着理了理袖口,放下那台小望远镜,躬身朝我伸出手,“现在,你要出场吗,阿黛尔?” 我瞥了一眼舞台,这时剧情已经接近尾声,莱斯特被路易和克劳迪娅用火烧得面目全非,两人逃出燃着大火的宅子,连夜坐轮船离开美国,前往旧世界。 我起身,松了松我的裙子领口,脖子上赫然一个小小的紫红手掌印,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我的荣幸,莱斯特。” 让·格雷诺耶 阿黛尔尖叫着跑出包厢,她走的是暗道,没过一会就跑到克劳迪娅的前面。 她脖子上的那个五指痕是出门前,莱斯特拿颜料画的。 我紧跟着阿黛尔跑出去。 “嘿,格雷诺耶,悠着点,别坏了好戏!”莱斯特在后头叫唤。 闭嘴,都是他的建议,阿黛尔才会干这么危险的活。莱斯特有时间说废话,为什么还不去抓路易? “她要吸我的血,太可怕了,救命,救命!”伴随着谢幕,歌剧院的灯光重新亮起,色彩、人群、光线,一时炫目得我睁不开眼,阿黛尔从正中央的走道冲进去,灯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冲上剧院舞台。 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这出剧还没有结束?”有人窃窃私语。 舞台上的演员像是事先得到过指示,阿黛尔一上台,所有的演员都四散退开,偌大的歌剧院舞台之上,只有阿黛尔一个人。 娇小的,美丽的,纯真的,介于孩子和女人之间的少女——莱斯特在布置阿黛尔的任务时,这样形容她,说当她泪眼朦胧地站在舞台上、惊慌失措地哭诉时,一定会攫取大多数观众的眼球和听力。 他说得没错。 阿黛尔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个时候灯光亮起,很多观众已经站了起来,人群里有人在哄笑,大笑着问:“是谁咬了你,可爱的小姑娘?” “是她!是她!”顺着阿黛尔的手指方向,克劳迪娅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就站在舞台下的正中央,一盏十二层的水晶吊灯悬在她的正头顶。她一脸茫然而惊惶地望着歌剧院的全场观众,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在她周围,她开始一步步后退,我听见她嘴里小声叫着:“路易,路易,快来救我……”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 ——只是魅影为她特地开了一道暗门,就把跑出去的她轻而易举送到观众面前。 人群里传来笑声:“两个淘气的小姑娘在剧院玩游戏吗?这是谁家的小淑女,这么顽皮,快带下去吧!” 刚刚才上演过吸血鬼的剧目,现在出现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女孩叫嚷着“吸血鬼”,显然没人相信。 这一点莱斯特预料到了,不过他让阿黛尔出来的目的,本来就只是先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我们家的孩子,克劳迪娅,还不快过来?太调皮了,让大家看笑话了呢。” 舒缓温柔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这是莱斯特的声音——但是他的人却隐没在人群里看不见。 我知道他这时候就藏在舞台侧面的一根大柱子里。 不过克劳迪娅可不知道,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我注意到她同样是竖瞳。 “不!”她捂住耳朵一声尖叫:“让我离开!” “快抓住她,她是吸血鬼!会咬人!她刚刚想吸我的血!”阿黛尔突然从台上跳下来,拦在克劳迪娅面前,我吓出一身冷汗!克劳迪娅或许害怕攻击大人,但是绝对不害怕伤害一个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儿! 她的瞳孔竖成一条线!她朝阿黛尔亮出了獠牙! “阿黛尔!”我冲过去扑开她。这可能就是一两秒钟的功夫!一个错身,克劳迪娅咬到了阿黛尔身后一位看戏的夫人的手,她还来不及尖叫,吸血鬼的毒液就令她瞬间昏迷,晕倒过去。 “她真的是吸血鬼!”我把阿黛尔护在怀里,差点和死神失之交臂,可是她竟然一点也不怕,不失时机地吼了一句。 可能是魅影往十七号包厢里放出的那种特殊气体,在克劳迪娅的身上依然起着作用,她现在似乎有些疯狂,头发凌乱,身上难闻的气息彻底散发,越发令我觉得恶心。她一面大喊着:“路易,路易你在哪儿!”一面破开人群,气势汹汹地朝阿黛尔走过来,不小心挡住她路的几个人,竟然都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无一例外。 所有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姐姐,我的姐姐,谁来救救她,她被咬了!” “凯丽,凯丽你怎么了!” “儿子,宝贝儿,甜心,你快醒醒,不,这不可能!” 有人开始抱着昏迷者悲泣。 骚乱开始。 “抓住她!吸血鬼怕火!”阿黛尔坏心眼地拿脚踹了两三个站在那儿看热闹的家伙,把他们往克劳迪娅面前送,不忘了嚷嚷:“拿蜡烛烧她,她怕火!大家一起抓住吸血鬼,她刚刚吸了好多人的血!抓住她!” “抓住她!” “抓住她!” 克劳迪娅被暴动的愤怒人群团团围住,无数蜡烛的火光将她逼到死角。她似乎朝这里看了一眼,眼神恶毒,但是她的目光很快被无数成人的身体给挡住。 “我们走吧。”阿黛尔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襟,面带笑容,显然很愉悦。这里现在很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是怎么突然消失的。 我带着阿黛尔小心翼翼地从暗道下去。这座歌剧院的迷宫太复杂,还有各种机关,我必须全神贯注保持注意力集中,不让鼻子被别的气味分散,不然很可能也会迷路。 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或许不用这么紧张,但是阿黛尔跟在我身后,她不用做任何事,单单是她的气味就能轻易令我走神。 在刚刚那一场不算很剧烈的运动之后,她身上的味道发散更快,更加浓郁。 有时候这对我来说是享受,但有时候的确是折磨。 “让,”阿黛尔语调轻快地叫我,她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忍受着什么,她问,“刚刚那几个被克劳迪娅咬到的家伙,你……” “都是莱斯特挑好的。”我回答。除了保护阿黛尔,这是我在这场戏里的第二个作用——把莱斯特认定的坏家伙都悄悄往克劳迪娅面前推。 阿黛尔 总算丢出去的是些足够坏的家伙,就当为民除害吧,不是我特地要求,莱斯特压根不会在乎克劳迪娅咬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过我觉得,换了我以前,无论让克劳迪娅咬谁,我都不会同意的,现在……难道是跟这群基本没有道德感的家伙在一起待久了,近墨者黑吗? 魅影先生的酷刑室里终于迎来了一个合格的“囚犯”——路易。 从舞台下来后,我和格雷诺耶赶往魅影的湖边小屋,如果不出意外,莱斯特和魅影已经成功抓住路易,这也就是为什么克劳迪娅扯着嗓子呼喊“路易”,喊了那么久,路易都没有出现的缘故。 他根本无法回应,自身难保。 “阿黛尔,你没有事,对吗?”复仇完成了一半,莱斯特现在的心情十分之好,看见我们的船靠岸,居然亲自过来把我抱下船。不过他刚伸出手,就被让给打掉了。 “不许。”让固执地说。他还是坚持我不能和莱斯特走得太近。 “好吧,好吧,”莱斯特耸肩,放手,“可怕的占有欲。” “莱斯特,那群阿蒙领头的吸血鬼呢?”我可没忘记歌剧院里还有这样一群看戏的老怪物。 “当然是走了,桑迪亚哥很乐意看见克劳迪娅受惩罚,读心术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只要不让他们的身份暴露,他们是不会管这么多的,克劳迪娅本来就有错!”莱斯特高兴得有点儿语无伦次:“至于阿蒙,呵,他倒是非常想救路易,但是他压根找不到这儿,哈!” 我无奈:“莱斯特,你冷静一点,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过热吗?” “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莱斯特微笑:“过来,都过来,我让你们见见我的好朋友路易,艾瑞克的这个酷刑室简直太棒了,从外面居然能看清里面的人,但是里面的人却看不见外面!我太喜欢它了!” “艾瑞克?”我佯作不知道他说的是魅影,毕竟他从来没和我们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我就是艾瑞克,小姑娘。”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带着面具披着黑斗篷的艾瑞克朝小船走去,似乎要划船离开这里。 “您要去哪?”我问。 “当然去和他的心上人幽会,”莱斯特笑,叫道,“可怜的艾瑞克,错过少路易的这一场戏,你一定会后悔的!” “金毛鬼闭嘴。” omg,我目瞪口呆。在我给克劳迪娅设圈套的时候,莱斯特和魅影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就默契得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继续克劳迪娅和路易,我一直以为复仇一章就能搞定呢~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34章 烧死 让格雷诺耶 路易给我的感觉并不那么坏,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气味不是很难闻,也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确实展现出一个吸血鬼的狰狞一面,酷刑室里的冷暖系统十分神奇,可以随心所欲操控冷暖,而且听说剧院幽灵——现在应该叫艾瑞克,在离开前用口技制造了一出幻境,让路易仿佛回到新世界的家中。 现在艾瑞克离开,幻境消失,路易却仍然陷在幻境里出不来,他张着嘴,尖牙露出来,瞳孔可怕的竖着,握着拳头一味撞击着厚实的玻璃,大吼大叫:“不,我不要待在这里,让我离开!让我离开!” 我很奇怪,因为我和阿黛尔来得晚,没有看见艾瑞克是怎么样用口技制造的幻境,反正我无法想象单单凭借镜子的变化和一些声音,就能够迷惑人的意识。这些东西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 “哦,让,那是因为对你来说,这些感官还不如一个鼻子有用,”阿黛尔很容易就理解了我的疑惑,她笑着踮起脚模模我的眼睛和耳朵,“可是一般的人更加依赖眼睛和耳朵,而不是鼻子。” 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觉得歌剧院里的景物太刺眼,反而欣赏那种过分的华丽。 太可怜了,这些器官能给予他们的感觉是如此苍白,单调,乏味。 阿黛尔 格雷诺耶说他没法理解路易为什么崩溃,其实我也不太能理解,我知道原理,但是制造什么样的情景能让一个人崩溃,这需要很了解他的人才知道。 应该是莱斯特向艾瑞克建议,要制造那样一个环境。 酷刑室里的这个男人样貌英俊,身材高大,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养,他的眼睛深邃而忧郁,自从做了吸血鬼后,他的一头金发总是柔顺地披散着,显出一种颓丧厌世的美感。 但我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么懦弱,他不敢死亡,不愿吸食人血却无力去阻止莱斯特这样做,或许克劳迪娅被杀的那一次复仇,是他唯一勇敢的爆发。 “克劳迪娅现在哪儿?”莱斯特轻轻按了一下一个小弹簧,然后笑着问我。 我看见酷刑室中一直捶打镜子的路易忽然停止动作。 他现在一定是可以听见我们说话。 “她被带到圣叙尔比斯教堂。”旁边的让开口。 即使在地底,没有看见地面上的情况,他也能仅凭气味确定一个人的所在,我突然发现除了有距离限制,让,简直比gps定位系统还要好用。 gps——我想我又新回忆起一个名词。 “她被带到教堂去做什么?”莱斯特明知故问。 我老实配合:“她被人发现吸血鬼的身份,当然要抓去教堂请求神父审判,如果可能,大概会请来大主教吧?” “哦,那真是可惜,”莱斯特啧啧,“路易,我本来是想让她和你一起作伴的,但是现在不行了,很可惜啊。” “莱斯特……你冲着我来,你尽可以杀了我,但不要伤害克劳迪娅,她只是个孩子……”路易颓丧地倚坐下来,柔顺的金发被他挠得乱糟糟,双眼血红。他的变化,我们在酷刑室外看得一清二楚。 “孩子?”我觉得好笑,莱斯特还没开口,我已经忍不住要说话了:“一个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活了很多年的孩子?不知餍足,不知感恩,不知忏悔,永远自私任性的——孩子?路易,你搞错了,那是一个小恶魔。” “你胡说!”路易愤然抬头,随即又有些茫然地问:“你是谁?莱斯特的新同伴?呵,你也是新生儿?”他仰着头,神经质地不停笑:“小姑娘,你很快就会明白永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很快,你也会恨那个赋予你这一切的人,很快!” “放我出去!克劳迪娅,克劳迪娅,我要救她!”他猛地跳起来踹酷刑室的玻璃,竟然真的踹碎了第一层镜子。 让格雷诺耶 “阿黛尔,离远点!”我吓一跳,万一这个叫路易的吸血鬼真的依靠蛮力逃出酷刑室,距离太近的阿黛尔会受伤害的! “我知道,让,有时候你真是紧张过度,我没有那么脆弱,放心啦。”阿黛尔抱着我的手臂,仰脸朝我微笑。 “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太恶心了。”莱斯特抖抖身体,夸张地模了模手臂,我完全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路易,这间酷刑室的镜子有很多很多层,你尽情踹吧,无论如何,你永远都逃不出去……”莱斯特拿出他一贯使用的蛊惑人心的腔调,但是这间酷刑室没有他说的那么结实,所以他说归说,还是趁机往里面放了一种气体,我感觉应该是让人困倦的。 我紧紧捏住鼻子,真讨厌这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气体,它们味道古怪,还很有危险性。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阿黛尔问莱斯特。 “带着路易一起去看热闹啊,”莱斯特微笑,“太阳出来的那一刻一定非常壮观,绝对不能错过。” 看太阳?莱斯特在开玩笑吗?他还能看太阳? 阿黛尔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她一点不觉得诧异,反倒说:“那你应该休息一会,莱斯特,离太阳出来还早呢。” 莱斯特嗤笑:“该休息的是你们吧,现在可是深夜。” “可是,你也很累,是不是?”阿黛尔说。 阿黛尔 莱斯特心里并没有他表现的这么愉快高兴,我很清楚,他的各种表情都夸张得厉害,假得不自然。 对仇人复仇,当然是件痛快的事情,但是对曾经的友人、同伴复仇,这对复仇者也同样是折磨。 不过怎样,这一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熬。巴黎的天亮就快要来临,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圣叙尔比斯教堂前的广场上,数百支火把熊熊燃烧,把广场中央一小块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广场中央的十字架上绑缚着一个金发的漂亮小女孩儿。 大主教和法官估计是被人从被窝里吵醒的,从黑暗漫长的中世纪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吸血鬼传说,它对人们依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在确定这个看似天真纯洁的美丽小女孩没有脉搏、没有温度,并且被她咬伤的人都高热不退,濒临死亡边缘后,所有人几乎都认定她就是吸血鬼。 恐慌一瞬间蔓延。歌剧院里看戏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主教和法官被连夜叫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人们决定用日光烧死克劳迪娅。 以防万一,人们还给她架设了柴火堆,日光烧不死她,就决定再用火。 这其实是一个很残忍的刑罚,但所有人都乐此不疲,兴奋地叫嚷着要烧死异类。 莱斯特披着黑斗篷,帽子遮住他的半张脸,我和格雷诺耶跟在他身边,隐没在兴奋的人群里,注意到我们的人并不多。 莱斯特当然要来见克劳迪娅最后一面。 黎明前的黑暗对吸血鬼的视力影响并不大,克劳迪娅在惊慌失措地哭泣着、叫嚷着、甚至恶毒地诅咒着,她诅咒不来救她的路易、诅咒阿蒙为首的吸血鬼、诅咒上帝、诅咒所有人,更诅咒莱斯特。 直到她在一群挥舞火把的人中,看见莱斯特的脸。 叫嚷声戛然而止。 “你果然没死,你没死!莱斯特!”克劳迪娅的狰狞脸色在一瞬间变化,她忽然嘤嘤哭泣起来,哭泣着请求:“你救我,救我莱斯特,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都会乖乖听你的话,再也不淘气……呜呜……莱斯特,莱斯特……” 她无助地哭泣着,仿佛一个真正脆弱可怜的孩子。 “克劳迪娅,我说过,要懂得感恩,”莱斯特淡淡说,“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黎明前的黑暗很短暂,眼看就要过去,我不得不拉着莱斯特催促:“我们该走了。” “是你,是你!”克劳迪娅扫了一眼我和格雷诺耶,立即认出了我,她看我的眼神恶毒异常,挣扎着想要崩断绳索。我能理解她的恶意,毕竟算是我亲手把她送到了这儿,看着莱斯特转身离开,她大叫起来:“莱斯特,这两个人就是你找的新同伴吗?他们比我和路易差远了不是吗!我会比她更听话,更乖巧,你应该选择我,我是最好的女圭女圭!永远任凭你打扮,最最贴心可爱的女圭女圭!” “抱歉,我现在不需要这个。”莱斯特轻飘飘回了一句。之后克劳迪娅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楚,远离欢呼的人群后,黎明的曙光从云层里透出,我们和莱斯特一起快步走到广场对面的钟楼里,那里的位置暂时不会晒到日光。 魅影艾瑞克和被五花大绑、塞住嘴的路易,都在那儿等我们。 刚刚一登上鼓楼,就听见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伴随着人群的大声欢呼,形成极其强烈的听觉对比。 视觉上的刺激一样强烈。 在挥舞火把和手臂的欢呼中,透出云层的日光一点点移到克劳迪娅的身上,从冒烟,到变黑,再到一点点化成灰烬。这个看起来甜美纯真的金发小女孩,尖叫着,哭泣着,在日光的灼烧下寸寸化成灰,风一吹,连尸骨都不见。 “她结束了。”我不知道同为吸血鬼的莱斯特看见这样的情景,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此时此刻,他只是非常平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看着面如死灰的路易,开口:“死很容易,但也不那么容易。恭喜,下一个是你,路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的视角转换有点频繁,不好意思~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35章 幻境 让格雷诺耶 克劳迪娅被日光烧成灰的过程很神奇。 我嗅到她身上那种特殊的臭味在阳光的味道下,快速瓦解,消散,最后归于无。这种过程比人死亡后体味的消失要快很多,阳光清除掉她留下的一切痕迹,我觉得广场上的空气焕然一新。 克劳迪娅死了,路易很伤心,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当然这可能和他被艾瑞克堵住嘴巴有关,不过当他看见莱斯特的时候,他又变得愤怒异常,挣扎着想要打莱斯特。 莱斯特应该很高兴,因为他报仇了,事实上他也确实一直笑着面对路易。 “路易,我亲爱的朋友,我绝不会让你和克劳迪娅一样,这么容易就死去,永生的痛苦你还没有完全了解呢。”莱斯特微笑着对路易这么说。 不过我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 阿黛尔也这么认为,我知道她的想法,是因为她直接说了出来:“莱斯特,不想笑就不要笑,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太阳已经出来,我们从钟楼地下的下水道离开,这里恰巧和斯克里布街的下水道只隔着一道铁栅栏,对莱斯特来说打开这道栅栏压根不是问题。我们再次回到艾瑞克的湖边小屋,当路易再次被关进那间酷刑室的时候,阿黛尔忽然开口,对莱斯特这样说道。 莱斯特看了阿黛尔一眼,突然伸出手,他居然敢拍她的脑袋:“小姑娘别管那么多,乖乖回去睡觉!” 阿黛尔 好吧,我该知道莱斯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安慰到的人,或许他也并不需要安慰。他比我们有长得多的生活经历和见识,给他一点时间,他能调适好自己的情绪。 路易和克劳迪娅,我更讨厌克劳迪娅,这个自私贪婪、一味只知道索取的小女孩,她活的时间不短,只是一副孩子的外表具有欺骗性,让被她的外表迷惑的人们,不自觉同情、包容、宠溺她,结果令她更加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至于路易,我只是有些讨厌他的懦弱和不作为。 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如果不死,迟早有一天他会设法弄死莱斯特。 所以他必须死。 不过不是今天,刚刚见证过克劳迪娅的死亡,多愁善感的路易需要时间来自我折磨,比起死亡,这种心灵的折磨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我看了一眼酷刑室里那个眼神失焦的男人,昨日他牵着克劳迪娅的手,来到歌剧院的时候,他是那么优雅迷人,带着一点忧郁神秘的气质,吸引了在场很多女性。不过现在,他双眼布满血丝,没有焦距,一头金发杂乱没有打理,颓然地随意坐在地上,遥望着酷刑室上空的镜子,表情痴痴的,如同已经失去灵魂。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和格雷诺耶一起离开歌剧院,回到国王街的公寓。经历一晚的精心布局和活动,我觉得已经很累,毕竟我还在发育期,需要好吃好睡,可惜没有睡多久,就被公寓门前的响铃给闹醒,科里来了。 让格雷诺耶 “嘿,阿黛尔,睡得好吗?我想你今天大概需要我的帮忙?”我还没有睡着,就已经闻到这个讨厌家伙的气味在逐渐接近,并且和我最喜欢的气味那样接近,这真是对阿黛尔的一种侮辱。 可是阿黛尔不这么认为,她竟然很高兴科里的到来:“我很意外,科里,欢迎欢迎,不过我有点儿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需要帮助?” “哦!你还不知道?信箱里的东西你没看?国王街的店铺里的小伙计,布利斯,昨晚过来发现你们都不在,特地写了东西放在信箱,不过他做事很踏实,不放心,又来找我……” “停!停!科里,你说得我越来越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为他设计了一个私人定制的香水活动吗?”科里扫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眼神轻蔑,没什么,我也不喜欢他。 “这个活动从今天开始,对吗?你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两位贵妇人吗,阿黛尔?”我讨厌科里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好像什么都很懂一样。 “呃……这个……唔,我看看记录……是伯克利公爵夫人和卡米尔小姐——噢,天啊,这位卡米尔小姐是美第奇家族的第四继承人对吗?” 科里微笑,他又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这样的名媛到来,我认为我们还是重视一点,起码不能穿着睡袍。” “科里,你对让似乎有敌意?别忘了我也穿着睡袍。” 阿黛尔抿起唇,她有点生气,我很高兴,我希望她就这样把科里赶出去,但是令我失望的是,她朝我的方向看来,眼神亮晶晶,满含期待和请求:“让,拜托,今天莱斯特不在,我们请科里帮一下忙吧?今天的活动很重要,我们必须得营造神秘天才、香水大师的气氛呢!” “我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科里的挑衅,令我头脑一热,冲口而出。 出口我就立即后悔了。 我不想让阿黛尔失望。 “我只是……不喜欢她们……你知道的……”该死,很早以前说话时那种习惯的结结巴巴又出来了,明明和阿黛尔说话说得多了,这种情况已经没有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阿黛尔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朝我笑,“你不用和她们说话,只需要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装作很厉害、很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好啦!反正只要她们出现,你从她们身上的气味就能了解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制造合适的香水非常简单,根本不需要和她们对话,是吗?” 嗯,我喜欢她这么了解我。 “那好吧。”我点头,看她重新又变得高兴起来,我也很高兴。 但是,为了阿黛尔,今天必须要忍受一下站在门口的那个讨厌的科里。 “你不能永远这么霸占她。”他经过我的时候,背着阿黛尔和我说了这样的话。 不,我没有霸占,她是我的。 阿黛尔 今天真是好忙碌的一天,我考虑攒够钱后要不要把整栋公寓都买下,一层小公寓接待这样的贵客,实在有些不够看。 不过两位女士都很理解的样子,她们说“天才就应该随心所欲地住着,住在这儿去哪儿都很方便呢”!我猜她们是被让制作香水时,那快得跟玩游戏一样的节奏给吓住了,如果不是让最后写下标准的香水分子式交给她们,她们一定以为让压根不是在制作香水,只是在耍她们玩。 不过现在她们对让的才能,何止是信服,简直是崇敬了。 估计从这里亲眼看见的独特的炮制香水过程,又将变成她们的茶会谈资,我们又能够得到一番免费的宣传。 晚上去艾瑞克的湖边小屋,莱斯特听说之后,嗤之以鼻:“科里?这家伙是谁?他能比我更懂贵妇?” “当然不可能!科里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为人比较机灵,论对上流社会的了解和应对方式,谁也不可能比得上莱斯特!”我立即拼命恭维他,称赞他是最棒的——我的目的也很明确,希望办完路易这件事后,他能回去帮忙啊。 “你打算关他几天?”我问莱斯特,短短一天,酷刑室里的那个男人已经不成样子,地面上的碎镜子上都是血迹,我猜他曾经数次用镜子的碎片试图自杀,但他的伤口被划破后很快愈合,反复无数次都是这样,一点伤痕也不会留下。 在这个照不到日光的幽暗地底,他想死也死不了。 永生的悲哀。 “看他的状态最糟糕能变成什么样子,”莱斯特淡淡的说,我注意到他眼底抹不去的一丝疲惫,褪去了复仇的初始兴奋,他已经对这种折磨旧日友人的戏码失去兴趣,只是强打精神,对我和格雷诺耶说,“你们来得正好,正好赶上艾瑞克的拿手好戏。” “欢迎观赏。”艾瑞克坐在房间一角,他的面前摆着一面小鼓,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道具,他明明没有开口,但是却突然出现一个稚女敕的童音:“嘿,路易,你还好吗?” ——竟然是克劳迪娅的声音。 我当然不会认为克劳迪娅复活了,但是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路易无法区分,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吼:“克劳迪娅,克劳迪娅,是你吗?” “亲爱的,是我,是我啊。”忽然艾瑞克的声音又变成了一个年轻温柔的女人。 “丽莎,丽莎?你来找我了,对吗?” 我猜艾瑞克这一次模仿的是路易死去的妻子,虽然他没有见过,所以未必十分像,但路易毕竟神经很脆弱了,容易接受暗示。 艾瑞克用注水的杯子和敲击的铁棒模仿泉水叮咚,撕扯布匹模仿呼呼风声,口里发出声声鸟鸣,太神奇了,他能用月复语模仿不同的声音,还有口技和各种小道具辅助他发出不同的声音。 艾瑞克自己一个人,就能仿造整个环境的声音,对酷刑室中看着镜子如万花筒一样变化的人来说,他创造的就是独一无二、蛊惑人心的幻境。 剧院幽灵露的这一手,居然把格雷诺耶也给震住,他喃喃自语:“很神奇,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原来可以这样……或许……或许我能试试,如果、如果……” 他后面的声音很小,我并没有听清。 突然间,艾瑞克的口技戛然而止。 “有人来了。”他冷笑一声。 “是昨天晚上十七号包厢的另一只吸血鬼。”格雷诺耶补充。 莱斯特轻笑,起身开门相迎:“阿蒙,你竟然找到了这里,真让我意外。” “不欢迎吗?”男人沉稳平缓的音调响起,的确是昨天晚上和路易对话的那个男人,巴黎一群老吸血鬼的头领,在原电影中,他眼睁睁看着克劳迪娅被烧死而袖手旁观,虽然他救出路易,但那只是因为他觉得路易有用,所以没有利用价值的克劳迪娅,根本不在他的照顾范围之内,他甚至很欢迎这个碍事的小女孩死去。 这个男人冷血,残忍,利益至上。 “我当然很欢迎您,阿蒙先生,可是这里并不是我的房子,主人家不允许,我不能让您进来。”莱斯特在外头如此说道。 “莱斯特,”男人的语气波澜不惊,“你已经堕落到要和一群人类,一起折磨谋害自己的同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争取下章把路易搞死,然后让魅影艾瑞克失恋 其实真正冷血残忍无情的是我这个作者吧哈哈哈!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36章 意外 阿黛尔 阿蒙知道我们的存在了,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莱斯特和我们混在一起。 对这个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而言,人类只是食物,我明白。 “阿蒙,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阿蒙先撕破温情的面纱,莱斯特也不需要再和他客气,本来和阿蒙就没什么交情可言。 阿蒙言简意赅:“我要带走路易。” 莱斯特沉默。 在死寂的沉默中,屋门忽然被打开,冷风呼呼灌进来,一个黑发金眼的高大男人大步走进来,径直走向酷刑室。 冷冽的气息,锐不可当的气势,他看我们的眼神如同看死人。 “就是你们?”明明无人说话,但我的心底突然出现一个略微沙哑的低沉嗓音,我一惊,很快反应过来是阿蒙发出的,这是他的能力之一。 莱斯特紧跟着进屋,但他竟然并没有出手阻拦阿蒙,他在犹豫,我看见了他脸上的挣扎神情。 我急了,在一番折磨之后,觉得已经复仇足够的莱斯特果然开始动摇,但是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我忍不住大声提醒:“莱斯特,不能放走路易,不然死的会是你!” 我的话音刚落,乌黑镶金的的长袍裹挟着一阵冰凉的风朝我袭来,阿蒙毫无感情的金色瞳孔淡漠地注视着我,我嗅到迎面扑来的死亡气息。 然后—— “砰!” 让格雷诺耶 对准人的后脑勺,一棍子敲下去,让他晕,或者死,我对个中手法力道的掌控很熟稔,在这个气味极其腐朽难闻的吸血鬼进屋的瞬间,我已经执起艾瑞克的乐谱架一端,站在阴影里等候时机。 巨大的乐谱架很坚硬,好用。在他扑向阿黛尔的那一刻,在不用计较后果的情况下,我毫不手软地狠狠朝他的后脑勺敲下去。 伤害阿黛尔,去死。 与我同时到达的,还有艾瑞克的套索,这只吸血鬼的反应极其快,我的确打到了他,但是他并没有晕,更没有死,他下一秒竟然消失在我们面前,在空中留下一个残影。 艾瑞克的套索扑了个空。 “在她身后!”他的气味比他的身体更先向我提供信息,我扔掉架子朝阿黛尔扑过去,艾瑞克的套索再一次甩动,目标直逼阿黛尔背后的那个黑影。 被他又一次躲开。 “他很强!不能让他救走路易!”阿黛尔惊叫,我把她抱在怀里,害怕她再次成为这只吸血鬼的袭击目标。 立在一旁,一分钟都没行动的莱斯特忽然高高跳起,猛地抓住不停快速移动的阿蒙。两个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他们的速度太快,从屋内打到屋外,用眼睛只能看见残影,我只有鼻子能跟得上他们。 “这样下去不行,莱斯特会输的,那个家伙活了足足四百年!”阿黛尔咬了咬牙,忽然扯下脖子上的挂坠,坠子在阴暗的地底闪闪发光,这情况和我们第一次见到莱斯特的时候很相似。 她急匆匆把发光的坠子交到我手里:“让,把这个朝阿蒙身上扔过去,他们的速度太快,我看不清,一定要扔准!”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我还是闭上眼睛。 把嗅觉的功能运用发挥到最大。 我清楚这里每一件设施的所在,包括所有人,莱斯特和那个四百年的吸血鬼,他们现在就在…… “莱斯特!快让开!”阿黛尔大吼。 就在那里! 金色的坠子从我手中月兑离,成抛物线飞出去,空中的黑影被砸中,一声惨叫,狼狈滚落在地。 一根绳索立即牢牢套住他的脖子。 阿蒙在地上挣扎,艾瑞克的套索对他的效果并不那么显著,他们不需要呼吸,紧紧勒住脖子也不会妨碍他们的行动,他力气很大,很快就要挣月兑。 艾瑞克怒吼:“接下来怎么办?我可不想让这个怪物毁了我的地方!” 我记得,阿黛尔曾经说过,吸血鬼怕火,因为他们身体里能够提升速度和力量的物质极易燃烧。 正好我手边就有一排点燃的蜡烛。 阿黛尔 倒下的蜡烛瞬间蹿起高高的火焰,阿蒙在惨叫中打滚,在我脑子还有点乱的时候,让已经出手。 他的行动永远这样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也是。 既然做了,就做绝。本来我对除了莱斯特以外的吸血鬼,就没有任何好感,说我区别对待很虚伪也好,说我自私冷血无情也好,反正今天一定得杀了阿蒙,阿蒙死了,巴黎那一群以他为首的吸血鬼当然也不能放过,不然,迟早会被他们放过。 “艾瑞克,你的绳索耐火吗?旁边就是地下湖,不能让他进到湖里去。”我说。 “这并不是问题,如果你们真想杀了他的话。”艾瑞克藏在面具后的那双金眼睛,似乎探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空口,艾瑞克一踹,将阿蒙扔了进去。 “这又是什么洞?”站在一旁久久不语的莱斯特忽然开口。 “我曾经的酒窖。” 啊?我惊讶:“艾瑞克,那你的酒?” 艾瑞克又看了我一眼,难得对我耐心解释一番:“是曾经的酒窖,它离地下湖太近,潮湿,已经被我废弃不用很久,但是里面还有一些不怎么好的酒,我不需要它们。” 噢……好吧,魅影不需要的酒,阿蒙能用上,如果他不小心碰倒了哪瓶酒的话。 两句话的当口,火苗从地下道迅猛地蹿上,艾瑞克眼疾手快关闭地道口,我忍不住有些担心:“一直烧下去,真的不会把这里全都烧熟吗?” 艾瑞克嗤笑:“小姑娘,你不需要担心这么多,这里是艾瑞克的……” “有人来了。”让忽然抬头,紧紧盯着湖岸边除了下水道的另一处出口,皱眉:“是不认识的人。” “克里斯汀!”平滑悠扬如提琴一般的声音,艾瑞克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出现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卿本佳人的两颗地雷,么么哒!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41章 魅影艾瑞克番外之二 面具,是母亲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一件礼物。 一个长相畸形,丑陋得连亲生母亲都厌恶的人,本来就应该永远孤独地生活,不要令任何人发现。 但是,多么可笑,我一直活在地狱,却没有一刻不在向往天堂。 纯洁善良的克里斯汀,我爱她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她不知道,她是我唯一的救赎。我丑,我难看,可是我也想要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我也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一切美梦都在今晚被粉碎。 “艾瑞克,如果你一定想要留住她,在自己的身上洒一点香水,几滴就足够。”阿黛尔将一瓶装在水晶瓶里的橙色液体递给我。 香水? 太可笑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嘲笑我吗?这种上流贵族用的奢侈玩意儿,从来不会出现在我的案头。 “no!”当我想要拔开瓶塞嗅一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时,莱斯特突然狂吼着阻止我:“不要在这里打开!需要用的时候才能打开,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香水!” 好吧,如果他们两个想联合起来耍我,虽然演技略浮夸,但他们成功激起我的好奇心,我更加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不相信莱斯特会怕一瓶香水。 “这瓶香水是让的心血之作,全世界只有一瓶,而且无法复制,”阿黛尔望着这瓶子的神色非常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忧虑,“它是为了爱而制造出来,可是它的使用效果却和它的制造过程一样可怕……” 让?她是指格雷诺耶,那个总是默默站在她背后不说话的家伙?说起来有点奇怪,他和阿黛尔一起进去,为什么出来的只有阿黛尔,他不是喜欢跟着阿黛尔吗? “艾瑞克,如果你真想留住克里斯汀,就使用它。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要用它,克里斯汀爱的不是你,这没有什么,别灰心,你值得更好的,艾瑞克。”阿黛尔叹了口气,满脸忧愁地望着我,好像我下一秒就要绝望得自杀一样。 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只比克里斯汀小三四岁,身材却还是跟小豆丁一样发育缓慢,我怀疑这是因为她的劲儿都使在了脑子上,小小年纪,鬼主意一堆,而老是唉声叹气,好像天要塌了意义。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当初那样讨厌她了。她和莱斯特,以及寡言的格雷诺耶,这三个意外闯入我的地方的不速之客,我现在都不怎么讨厌。 或许是从阿黛尔请求我写剧本开始,或许是从我见证他们的复仇开始,或许是从我的面具被打碎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说还好。 说我的脸虽然难看,但是看久了会习惯的。 然后呢,然后他们邀请我一起去烧死吸血鬼,据说这样能缓解失恋的痛苦? 有点可笑是不是?我最最在意的、最不愿意被人看见的脸,突兀地暴露在这些人面前,当我以为会收获厌恶和恐惧时,结果却是惊讶之后的迅速平静。 我不会天真地以为现在的巴黎人突然有这么高的宽容度,连我这样骷髅似的脸都能够容忍。 这是一张连亲生母亲都会嫌恶惧怕的魔鬼面孔。 能够接受它的,也只可能是魔鬼对吗? “嘿,艾瑞克,我最后说一句,这玩意能不用千万别用,”当我离开他们的公寓时,莱斯特又一次叮嘱他重复了数遍的话,“失恋没什么了不起,欧洲的漂亮女人多着呢,我可以免费教你怎么讨女人欢心。男人的脸蛋好不好看,呵,这压根不重要!只要你在床/上能让那些女人欲……” “喂!莱斯特,这里有未成年少女!闭上你的臭嘴!”阿黛尔气急败坏:“再说我就把你踹到阳光下去!” 如果说轻易能够接受这张畸形面孔的人是魔鬼,我想我并不排斥和三个魔鬼在一块。 虽然我是如此渴望天堂。 但是当克里斯汀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我丢下乐谱,趁白天有时间用心布置我的湖边小屋,我甚至预约好了一辆马车,我要带她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看星星。 “不,艾瑞克,我不想再隐瞒你,”克里斯汀,我的克里斯汀,我的天使,她掩面在我眼前低泣,看起来是那样痛苦,“我爱的不是你,我真正爱的是劳尔。艾瑞克,你是我永远最尊敬的老师,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音乐天使,可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能回应你的爱,因为……” “闭嘴!”我不想听!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你爱的只能是我!” 我愤怒,熊熊怒火在我的身体里燃烧,充满怒火的话冲口而出,我知道我把她吓坏了。莱斯特说过女孩儿不能这样恐吓,尤其当她怕你的时候,但是我忍不住!我不能接受失去她! 我将最好的一切奉献到她面前,包括我的心,我毫不犹豫,除了我的长相,我对她赤诚一片,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你不能离开我,永远不能!”我抓起她的手,我送给她的金戒指仍然在她的手指上:“你胆敢摘下这枚戒指,我就让整个巴黎都为此付出代价!” 克里斯汀吓坏了,她睁大眼睛呆呆看着我,我从来都是对她温言细语,她被我露出来的真正面貌吓得呆住,泪珠在睫毛上挂着,可是她连哭都不敢哭了:“艾瑞克,不,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是好人,你绝对不会……” 她怕我!她不仅不爱我,而且恐惧我、害怕我! “艾瑞克,如果你一定想要留住她,在自己的身上洒一点香水,几滴就足够。”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阿黛尔的话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样及时,如同魔法般的诱惑,我毫不犹豫地掏出一直躺在口袋里的那个瓶子。 我第一次拔开瓶塞。 令人迷醉的奇异香气随之飘散开来,我一阵恍惚,手有些不稳地将瓶中澄黄色的液体往衣服上滴了几滴。 一股美妙得让人心里暖融融的香气弥漫开来,我的心里忽然有想要高歌一曲的冲动,心中有沸腾的感情在不停翻滚再翻滚。 好像突然一瞬间,我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真的只是一瓶香水?! 太可怕了,它可以左右人的情绪!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逝,我紧紧捏住拳头,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狠狠砸下一拳又一拳,疼痛和血腥能够将我从这种可怕的控制中挣月兑出来! “艾瑞克!”一个劲想要逃离的克里斯汀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她紧紧抱住我,不顾一切地揭开我的面具,亲吻我的嘴唇。 她仿佛失明一般,完全无视我那畸形的魔鬼面孔,一遍又一遍吻着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眼里没有排斥,更加没有恐惧和厌恶,有的只是痴迷和爱恋,她望着我,如同我是她的瑰宝,她的唯一,她的全世界。 “嘿,艾瑞克,我最后说一句,这玩意能不用千万别用。”——这是莱斯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句话,可是这一刻我觉得这话太可笑了。 为什么不用? 阿黛尔交给我的这瓶香水真是个好东西,它简直太神奇,是个真正的奇迹! 只要有它,克里斯汀再也不会离开我!她爱我! 我以为疼痛和鲜血让我清醒着,我不受这香味的迷惑,却可以尽情享受克里斯汀炽热纯真的爱恋。 从我打开这瓶香水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时间过得那样快,空气仿佛都是甜蜜腻歪的。我摘下面具,最爱的天使枕在我的肩头,看我作曲,随着乐谱歌唱,她亲密地依偎着我,毫无芥蒂地亲吻我畸形的嘴唇,温暖柔软的身体是那样鲜活美好,她可以这样永远陪我一辈子。 “oh!上帝啊,这是什么!”一声尖叫将我从梦一般的生活中惊喜,克里斯汀忽然跳起来,恐惧地提着裙子往湖边跑,她看着我的眼神和所有人一样,厌恶、恐惧、惊愕、慌乱。 空气里的香味消散得几乎无影无踪。 我忘了,香水是会蒸发的。 好在我有整整一瓶。 我掏出安然躺在口袋里的那个小瓶子,再次往身上倒了几滴,这一次我多倒了一点儿,希望这效果能持续更长时间。 “克里斯汀,是我,”当香气再一次弥漫开来,我突然拥有无与伦比的自信,即使面孔如此丑陋,我也敢于正面看着她,对她露出我丑陋至极的微笑,“我是你最爱的艾瑞克,克里斯汀。” “艾瑞克?”克里斯汀迷惑了一下,然后很快笑起来,她扑过来抱住我,亲吻我:“是你,艾瑞克,我最爱的艾瑞克!” 是的,就是这样,我是你最爱的艾瑞克,记住这一点,记住,永远不要忘记。 呵呵……多么可笑。 我在欺骗她,控制她,把她当做玩偶一样摆弄? 不知道第几次使用它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疲惫和自我厌恶。 这时候我已经用掉了整瓶的三分之一。 起初我觉得担忧,阿黛尔说这是世界上唯一一瓶,无法复制,当我用完之后,我拿什么来留住克里斯汀。 可是美好的时光过得总是那样快,我来不及想法子,已经不知不觉用掉三分之一。 “嘿,艾瑞克,我最后说一句,这玩意能不用千万别用。” ——我又想起莱斯特的这句话,不过这一次,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阿黛尔给予我的不是什么神奇的法宝,而是恶魔的馈赠。 用了一次,就会上瘾的。 当克里斯汀在我的歌声中沉沉入眠时,我的手里捏着这个瓶子,看着她沉静美丽的侧脸,心中忽然充满犹豫和悲伤。 艾瑞克,你真是个恶心的、卑劣的、愚蠢的男人,你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方法留住她,希望她和你这个魔鬼过一辈子? 但是我不想放她走。 可是不放她走,当香味散尽,她想起你对她做过的一切,她会怎么想你? 艾瑞克,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和谴责。 “艾瑞克,我来看你啦!”阿黛尔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坐在船上,手上握桨划着,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这个小恶魔笑眯眯地望着我,似乎已经看透我的一切:“克里斯汀呢,她还好吗?我以为你已经将她放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舞砜、墨夜和红糖豆腐脑的营养液!感谢纱窗和卿本佳人的地雷! 想起有个姑娘问我小李飞刀同人还更吗,我忘记回了,这里回一下:当然更,其实也就剩几万字了。但是要等我写完这一篇再更,第一没时间,第二让我在欧洲翻译腔和古龙武侠风中不停转换,我会疯的……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42章 放手 阿黛尔 “你早就料到了?”几日不见,艾瑞克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以往那低沉丝滑的性/感嗓音,居然变得沙哑无比,透着深深的疲惫。 “你生病了吗,艾瑞克?” “不……”艾瑞克的手指滑过躺在他腿上的美人脸蛋,哑声道:“我只是舍不得睡。” 枕着他沉睡的克里斯汀看起来那样安静美好,如同盛放的山茶一样干净清新。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残忍,我亲手将希望交到他手上,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希望粉碎,美梦幻灭。 我不由得揪紧自己的裙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做错了是的坏孩子,讷讷解释:“对不起,艾瑞克,你太固执了,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让你明白,有些东西是强留不住的……其实、其实我也在赌,赌你会放手……艾瑞克,你真的值得更好的。” 艾瑞克沙着嗓子淡淡说:“这只是我的事,阿黛尔。”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多管闲事,可是……我很担心你会钻牛角尖……”我急急解释,努力牵动嘴角,可是我猜现在自己一定笑得比哭的还难看,小心翼翼地问他:“我们是朋友,所以要互相关心嘛,对不对,艾瑞克?” 艾瑞克沉默着,他的手指在克里斯汀的金发中穿梭,我看到克里斯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可能快要醒了。 死一般的寂静让我觉得窒息。 “拿走吧。”那瓶熟悉至极的澄黄液体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艾瑞克叹息一声,声音疲惫至极:“你看透了艾瑞克的一切,阿黛尔,你真是个可怕的小恶魔。” 他第二次在我面前摘下面具,露出这张皮包骨头一样的畸形面孔,在克里斯汀的唇边轻轻印下一吻,然后猛地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湖边的小船走去,黑色的风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要放她走了,对吗?我不确定,所以赶紧提着裙子跟过去。 让·格雷诺耶 太刺眼了。 我讨厌这么多点亮的水晶灯,讨厌擦得这么亮的地板,讨厌墙壁上能闪瞎人眼的各种晶亮装潢,讨厌四处弥漫的各种杂糅的熏香和香水气味,讨厌这么这么多的人拿猎奇的眼光注视我。 我讨厌这个没有阿黛尔的地方。 “冷静点,伙计,保持你的面无表情,对,就这样,你现在是闻名巴黎的神秘香水大师,要懂得……装逼……对,就是这个词,阿黛尔形容得超贴切。” 莱斯特在我身边喋喋不休,好像一只聒噪的跳蚤。 “我不喜欢这里。”一路上忍受着这里的人对我行目光诡异的注目礼,还有听从莱斯特像提线木偶一样的指挥词,我很烦躁。 “伙计,这里可是凡尔赛,是皇后殿下要见你,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莱斯特又要保持优雅微笑,又要趁人不注意、咬牙切齿地和我说话,似乎很高难度的样子。 “我不在乎。” 我们走过挂满人像油画的长长走廊,金色的仿佛会发光的地板能够映出人影,一群摇着羽毛扇、穿着蓬蓬裙的女人笑着看我们,中间一个女人众星捧月,端坐在上,她的年纪已经不年轻。 我觉得更烦。 “……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阿黛尔为什么把这活派给我做,我宁愿去找那个剧院幽灵!”莱斯特气得不行:“得到皇后的承认,你的制香才能将扬名全法国,你会成为被他们承认的天才!格雷诺耶,你明白这个意义吗,阿黛尔之前绞尽脑汁为你计划,就是为了今天,你要让她失望?” “阿黛尔才不在乎。”我必须纠正他,她连陪我来这里都不愿意,根本不会在乎我做得好不好。 “噢,*,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冷战,我真不明白!”莱斯特趁人不注意偷偷给了我一拳:“不管怎么样,我今天陪你来,就不能让你这小子出任何岔子!” 阿黛尔 “我想最后和她一起演一出歌剧,然后我会放她走。”艾瑞克将克里斯汀轻柔地放在她的小床上,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温柔和不舍。 一本《胜利的唐璜》静静搁在桌上,这是艾瑞克的心血,他写了足足二十年才完成的天才之作。 可是我不得不再一次扮演残忍的角色:“艾瑞克,没有了香水,她醒来会记起所有。如果不想她恨你,现在就放她走。” “我来之前,找人去叫了劳尔,他很快会赶来带走她。” 艾瑞克忽然低低笑起来:“阿黛尔,你可真是个小狐狸、小恶魔,你连最后一点和她相处的时间都不想留给我?” 他的笑声苦涩极了,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坏透的魔鬼。 “笃笃笃。” 外面传来急切的敲门声,门外的男人清瘦英俊,一头披散的金发显得他瘦削的脸颊更加忧郁,他一进门就扑到克里斯汀的身上,匆匆地抱住她呼唤起来:“克里斯汀,克里斯汀,你怎么了?”他用凶狠得要和人拼命的眼神瞪着艾瑞克:“你就是剧院幽灵?” 他的手按住腰间佩剑,这家伙居然带了剑来? 他确定真的动起手,自己会是艾瑞克的对手? 别开玩笑了。 我有点黑线,不得不提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子爵先生:“劳尔子爵,克里斯汀只是睡着了,一点事儿也没有,您随时可以带她走。” “你是谁?”劳尔惊慌地转头看我,似乎刚刚才发现我这个人。 “我是阿黛尔,您好。”礼貌地提裙子行一个礼,我决定有话直说,省得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子爵先生再说出什么激怒艾瑞克的话。 “这座歌剧院的实际控制者是我身边的这位艾瑞克先生,您明白的对吗?”我微笑。感谢艾瑞克此时贴心地一言不发,把时间都留给我发挥。 劳尔警觉:“所以?” “您要带走克里斯汀,那么请二位不要再出现在这座歌剧院,最好彻底远离巴黎,不然艾瑞克某天突然想要……” “我明白,”这一次劳尔很上道,不等我说完他就立即回答:“我们今晚就走,绝不回来!” “这太好了,不过我想您可能忘记了一件事,这座歌剧院的目前资助人是您,您拥有最高的决定权呢。” 这家伙又开始犯迷糊:“是的,所以呢?” “您离开之后必然无暇顾及这座剧院,所以艾瑞克先生会买下您手上的权力,成为新一任的资助人,不过鉴于您抛售得太匆忙,或许我们只能付一半——或许只有三分之一的转让费。” 我微笑着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放走克里斯汀,艾瑞克心如死灰,一定不会在乎剧院的归属。但在我看来,如果就让劳尔和克里斯汀这么轻轻松松走掉,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让剧院幽灵成为这座剧院名副其实的真正主人,是我早就想做的事情。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指派人出演《胜利的唐璜》,他自己想演也没有问题,就算他是戴着面具的幽灵,剧院里也没人敢忤逆他,因为他拥有最高的决定权。 听起来比一个克里斯汀有价值多了,是不是? 让·格雷诺耶 从凡尔赛宫出来,夜已经很深,郊外的冷风一吹,干草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干净凉爽,我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清醒,浑身舒畅。 终于从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走出来了。 “总算完成任务了,我简直被你吓出一身的冷汗,皇后问你问题的时候,你能不要老是低着头不说话吗?”莱斯特坐在车厢里继续喋喋不休,他已经这样做了一晚上:“我得赶紧回去向亲爱的阿黛尔汇报战果,这回完成任务后,我可不欠她什么了。嘿,格雷诺耶,恭喜你,明天就要成为全巴黎乃至全法国最最有名的香水专家啦!” 莱斯特兴奋得好像他就是那个香水专家一样。 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黛尔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我说话了,莱斯特说这叫“冷战”。 事情起源于艾瑞克来到公寓的那一天。 那天,阿黛尔找我要那瓶香水,我并不介意她拿去用,那个小瓶子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可是她是给艾瑞克的。她向我解释为什么需要它,可是我并不关心,我只在意她对艾瑞克的过多关心。 不止是艾瑞克,她之前对莱斯特也是这样,尽心尽力地帮他复仇。 我感觉他们都比我更重要。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我的,阿黛尔明明就是我的。 “你是我的。”当我非常认真地对阿黛尔说出我的心里话时,她竟然笑着抱住我,看起来一点也不重视:“让,我是我自己的,可不是你的,这句话千万不能随便乱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为什么?我想再问,可是她已经拿着瓶子冲出去找艾瑞克了。 然后呢?然后她跑回来对我说:“让,不要生气啦,你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地位。可是也得允许我关心一下莱斯特和艾瑞克,对不对,他们也是我们的朋友呀!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笑得天真可爱,摇着我的手臂对我撒娇,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总是对她的这一套没辙,只能点头,可是我依然要强调那一句:“阿黛尔,你是我的。” 让我迷醉、欲罢不能的香气,世界上最最美好的味道,我看着她一天天成熟,耐心等待她的长大,怎么能把她让给任何人? 她就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25字送积分,这个大家知道的吧 感谢卿本佳人姑娘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卷卷ㄦ、楚、小小鼠的营养液!感谢甜梦的两瓶营养液! 此外,冷战的原因还没写完呢,下章继续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43章 冷战 阿黛尔 云层遮住月光,沉重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一辆马车从歌剧院的后门离开,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剧院的资助人转让权还需要一些手续,劳尔希望尽快办完,所以不出意外,明天这座歌剧院就将完完全全属于艾瑞克。 可是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劳尔带走了克里斯汀。 如果要安慰他什么,我确实无能为力。 “艾瑞克,”我仰头看他,男人漆黑的斗篷好像要和黑夜融为一体,“风很大,我们回去吧?” 艾瑞克低头,金色的眼珠透过白色的面具,盯着我,看了半天却不说话,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他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多管闲事,然后结结实实把我教训一顿? 可是我不记得剧院幽灵有打女孩子的爱好啊…… 在我忐忑不已的时候,一只大手轻轻抚上我的发顶,模了模。沙哑不再,属于艾瑞克的特有低沉丝滑嗓音响起:“阿黛尔,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啊?我有点发愣,艾瑞克问了一个和克里斯汀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出乎意料,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支吾半天:“因为……因为今天让被皇后殿下召见,莱斯特陪着他一起去……所以我、我……” “哦,格雷诺耶那个小子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这有点稀奇,”艾瑞克没有再追问什么,淡淡地说,“我送你回去,巴黎的夜晚可不安全。” “谢谢你,艾瑞克,其实、其实……”我叹口气,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其实真相是……是我在生让的气,不想和他一起去……” 事情要从艾瑞克来我们公寓的那天说起,让交给我香水的时候,表现得闷闷不乐,我搞不清楚他怎么回事。结果他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他们更加重要?” 感觉像在赌气。 我先是愣了愣,然后、然后就一下子觉得……觉得这样的让……很可爱。 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他开始在意除了气味之外的事情。 再回想起近来他的表现,似乎越来越有人情味,我不能不为此高兴。 当时我并没有对让的这句话产生足够的重视,好言好语安慰了他一番,然后满心欢喜地洗洗干净、上/床睡觉去了。 最近晚上对付吸血鬼,白天睡一会,然后又要帮让接待预订香水的客人,作息特别不正常,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招人帮忙,考虑考虑着,我就睡了过去。 睡得昏昏沉沉,梦见自己在一个森林里奔跑,后面有一头大黑熊在追我,我使劲跑呀跑,可是怎么也跑不远,最后被那只大黑熊追上,它“啪”地一下整个压在我身上,笨重的身躯压得我喘不过气。 然后我真的觉得踹不过气,呼吸困难,脖子和肩膀那块好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住。迷糊中,我难受地扭来扭去,挣月兑不开,于是终于努力撑开眼皮,清醒过来。 一双手臂缠在我的脖子上,有力地搂住我,我的后背贴着一个人的胸膛,看似单薄,却很结实温暖,虽然闻不到任何气味,但是这种熟悉的触感,让我不用思考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格雷诺耶。 以前我还小的时候,在野外露宿,我会图安稳睡在他的腿上,他其实有点儿不耐烦,但是很少说什么。 可是在我熟睡的时候,他无声无息地躺在我身后,搂住我不放,这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那个荒凉山顶的坑道中,我来月食的那一次,他留我住下,晚上就是这样紧紧搂得我透不过气。 也像现在这样,蹭过来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处尽情嗅着我的气息。 可是那件事已经距离现在好几年,我不再是那个才刚开始发育的小女孩,那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抱我抱得这样紧。 前段时间一直觉得脖子和肩膀很痛,大概不是因为睡落枕,而是因为他总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抱着我不放吧。 “你是我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今天早上,我安慰格雷诺耶的时候,他固执重复了两遍的话。 我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发冷发寒。 他悄无声息地躺在我的床/上,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少次,而我直到今天才发觉。格雷诺耶向来有不惊动任何人就完成任务的能力,比如格拉斯那十三个被杀死的少女,他做得是如此悄无声息。 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却感觉他又把我搂紧了一点。一想到他最近每天都趁我熟睡的时候这么做,我的脑子彻底清醒,可是心中的寒意更甚。 我根本不敢回头看他是否睡着,我害怕转头看见的是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如孩童般纯粹,也如孩童般残忍。 因为我猛然意识到,格雷诺耶放弃对收集保存少女体香的执着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那就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选中我?选择我的原因是什么? 我突然觉得很泄气,当我以为自己已经慢慢改变了他的时候,原来他依然还是那个格雷诺耶,从来没有变过!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办?阿黛尔? 再一次逃跑,再一次远离他? 不,不,阿黛尔,这种蠢事你已经做过一次,你明白只要他想找,全世界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而且你真的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巴黎? 那样太危险了!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格雷诺耶自己! 可是,我不能再让他把我看做他的所有物,他无权占有我,这种感情太不正常! 我把格雷诺耶看做朋友,却没有打算一辈子和他这样同床共枕啊! 让格雷诺耶 莱斯特问我为什么和她冷战,其实我没有,只是她单方面不想和我说话。 那天,她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抱住她,最近我发现我已经对这个行为完全着迷。无论莱斯特在不在,我都会这么做。 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我能够尽情地呼吸她的气味,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气味在一天天成熟,如同即将完全盛开的花朵。 这种感觉太美好,我真舍不得离开,一分一秒也舍不得。 可是这一天,她突然醒了。 “让,你松手,不然我会被你勒死。” 阿黛尔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我承认我有点心虚,立即放开了她,可是我很快想好要怎么解释:“我喜欢和你一起睡。”虽然解释得太简单,可是我的心情就是这样,再要详细解释的话,我会头疼,要想想怎么措辞造句才可以完整表达…… “可是我不喜欢。”阿黛尔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气鼓鼓的看着我。 “以后你都不要这样做!我不再是小孩子,你每天和我一起睡,我以后怎么嫁出去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很生气地瞪着我:“而且整天腰酸背痛,格雷诺耶,你背着我偷偷做这样的事,我感觉一点也不好!” “让,你告诉我原因,为什么这么做!” 她没有开玩笑,她真的生气了。 我就知道,不能让她发现,要悄悄的,不然她会生气,会走掉,就像那一次在格拉斯弃我而去一样,她不高兴就不会理我。 “格雷诺耶,我在问你!”她的眉头皱起来:“为什么要每天抱着我睡觉?” “是、是……”我很犹豫,我害怕我的回答会令她生气,可是我想不到任何可以搪塞的借口,脑子就像一团浆糊,黏糊糊的完全无法思考。 “让?”阿黛尔轻轻叹了口气:“让,你和我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是……你的香气……世界上最最美好的气味,我忍不住,实在是太美妙了,可是、可是我一定不会伤害到你!”我把在心里压抑了好久的想法都说出来,但我仍然记得很久前曾经承诺过她的话,不会因为气味的问题伤害到她。 我要好好保护阿黛尔,保证她每天都健健康康、安安全全。 把心底的话告诉她,我突然感觉舒服多了。 可是她的眉头依然皱着:“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每天都可以闻到,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希望自己睡觉的时候也和你在一起,那让我觉得很可怕,格雷诺耶。” 听了我的话,阿黛尔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她抱着被子跳下/床,回头用很冷淡的眼神看我:“格雷诺耶,我是你的朋友,我关心你,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你没有权利因为气味而占有我,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占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卿本佳人姑娘的地雷! 感谢竹节鱼的两瓶营养液!感谢妖容丁丁的营养液! 我算算看几张后能出现一个小高/潮啊~ 有童鞋答对了,那个六角盒子是木乃伊,这部电影会放在最后一卷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44章 道别 阿黛尔 深夜的巴黎街头几乎没有人,如同坟场一样死寂。 艾瑞克送我到公寓门口就停下脚步,虽然我邀请他进去,可是他拒绝了。 “进去?好让那个金毛鬼指着我的鼻子嘲笑?我没有那么蠢。” ——艾瑞克这么说。 望着艾瑞克离开的背影,我想他果然还是很介意莱斯特嘲笑他“失恋”的。 “嗨,小阿黛尔,晚上好!”背后有人在轻拍我的肩,不用回头,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莱斯特。 “那个失恋的可怜鬼走了?啧啧,真可惜,我还想站在朋友的立场安慰一下他呢。” 听听这惋惜不已的语气,不知道的会真以为他想安慰艾瑞克吧。还好艾瑞克走得早,剧院幽灵真是十分有先见之明。 “阿黛尔,你和格雷诺耶两个冷战好几天了吧?今天去王宫,这家伙的情绪一直不高,闷闷不乐,几次想走,吓得我一声冷汗,”莱斯特话锋一转,突然把矛头对准我,“不就是他趁你睡着偷偷爬到你的床/上嘛,又没有正式做点什么,你这么生气,是因为压根不喜欢他?” “莱斯特,你管得太宽了,”我握紧口袋里那瓶艾瑞克交还回来的香水,一边往公寓里走,一边没好气地回答,“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知道这瓶香水的制作过程,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莱斯特耸肩,随着我上楼:“ok,ok,我是不知道原因,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两个,总不能一直这样冷战下去吧?” 走上去,看见让在走廊上等着我,他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清澈,而且欣喜,但是又有那么一点忐忑和茫然,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理解,我为什么一直不和他说话。 “我也不知道会和他冷战多久,或许是当他彻底明白——我并不是他的所有物时。”这句话是回答莱斯特的问题,也是说给让听。 “好吧,格雷诺耶,你也已经听到,小阿黛尔铁了心要调/教你,即使是我也爱莫能助,”莱斯特摊手,耸肩,微笑,“那么现在,大概到了我应该和你们告别的时候。” “什么?”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和我的脑子一样——都是一片空白,莱斯特刚刚说什么? 他说要走? “对啊,”莱斯特理所当然,一脸的无所谓:“我的复仇已经结束,我们的约定完成了,我当然要走。”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我讷讷地回答:“我以为你会继续和我们待在一起的……” 除了作息和正常人不一样,我几乎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我甚至习惯了凡事都把莱斯特纳入考虑,也习惯在某些事情上依赖他的帮助。 莱斯特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他像长辈,像哥哥。虽然嘴巴贱一点,可是人很好。 结果我的话令莱斯特哈哈大笑起来,他拍拍我的脑袋:“吸血鬼和人类不可能永远待在一起,什么时候我们聪明的小阿黛尔,脑子变得这么笨了?” “而且……”他舌忝舌忝嘴唇,眼冒绿光,一脸向往:“好久没有喝人血了,真饿啊……” 这句话一出,本来静静站在走廊上的让,突然跑到我面前,十分警惕地盯着莱斯特。 “喂喂,格雷诺耶,你觉得我会吸阿黛尔的血?!这么不相信我?太令我伤心了……”莱斯特瞪大眼睛,故作伤心地擦擦眼泪。 “你就不能不喝人血吗?动物血不是也很好?”我叹气,莱斯特一走,我就真的没法管他了。 而且……我看着挡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心情变得更加复杂。我知道,让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我,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以前我认为他的这个行为很暖心,虽然时常有保护过度的嫌疑。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自己的东西被毁坏,就像孩子特别珍惜自己喜爱的玩具一样。 对自己能否改变格雷诺耶,我开始越来越没有信心。 “莱斯特,你计划什么时候走?”我可怜巴巴地问,很舍不得,可是他的去意很坚决,我知道一定挽留不住,虽然依依不舍。 不过他说得的确没错,吸血鬼不可能和人类永远住在一起,这不仅仅是种族不同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看心情吧,也许今晚,也许明晚,也许现在我就不见了。不过呢……也许有一天,我突然就回来了,谁知道呢?”莱斯特向我微笑,湛蓝的眼睛如大海一般深邃美丽,这一刻我猛然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莱斯特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淡,最终完完全全被平和的气质所取代。 虽然他嘴贱的坏习惯不改,可是和最初在沼泽相遇时的那个莱斯特相比,他仿佛是换了个人,完全月兑胎换骨。 看来当初和他做的那个约定非常正确。 阿黛尔,你做了一件好事呢。 让·格雷诺耶 莱斯特走的那一天晚上我知道,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抱着她睡,养成了习惯,现在独自一个人,我根本睡不着。 “嘿,格雷诺耶,你是来送我的?啧啧,真是想不到,最后来送我的居然是最讨厌我的这个家伙!”莱斯特坐在自己的棺材上,模了模棺盖,好像有点舍不得:“睡得挺舒服的,奥尔良的那个木匠手艺不错,把它好好留着,说不定哪天我就回来住。” “别去叫醒阿黛尔,我马上就走,她如果来,一定会抱着我哭得泪眼汪汪,我想走都走不了,唉~~~” 这家伙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点? 不过我确实不会去喊醒她,除了我不想让阿黛尔抱着莱斯特哭之外,还因为她的卧室现在是我的禁地,我怕自己一进去,她就会再次生气。 “对了格雷诺耶,最后劝告你一句,喜欢阿黛尔就直接告诉她,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她好像对你有不小的误解。” 喜欢?我喜欢阿黛尔?什么是喜欢? 这串问题又一次跳了出来,我至今都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明方法,能够明确告诉我——我确实是喜欢阿黛尔,无关她那令我着迷失控的气味,只是单纯喜欢她。 我自己都不确定,怎么能告诉阿黛尔? 早上。 阿黛尔穿着睡裙,盘坐在莱斯特的棺材盖上,发呆,她看见我,只问了一句:“莱斯特走了?” 她终于和我说话了! 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回答比较好,点头?不,点头还不够,我必须多说一点,比如、比如什么呢……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白天不在,他肯定是走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有点舍不得呢。” “和你说一声,我一会要去一趟歌剧院,歌剧院得转让,我去看着艾瑞克,防止出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没关系,国王街的小伙计会过来帮你接待今天定制香水的客人。” “我陪你去。” “不,不,让,你不需要陪我去,”阿黛尔连连摇头,“昨天你去王宫的事情已经传遍巴黎,格雷诺耶,你现在是闻名法国的香水大师,一个刻着你签名的空香水瓶都能卖几十法郎,你已经成功了,让。你现在拥有的比你以为的更多,可是这里面不包括我,我只是你的朋友,你不能把我看做你的所有物,更不需要对我有那样强烈的占有欲。我” “让,你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伙计了,你必须习惯现在的角色。没事可以去国王街的小铺转一转。相信我,只要你出现,不需要那瓶香水,你也能够收获无数崇拜的疯狂目光,他们都真正属于你,真正认同‘让·格雷诺耶’这个名字。” 她朝我温柔地微笑:“让,你现在很厉害了,你拥有名声、地位、金钱,未来还会拥有更多更多,想想就很棒是不是?所以你得习惯、并且学着接受适应。” “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让。” 阿黛尔的话让我觉得很茫然,当我最初发现自己没有气味的时候,我的确恐惧怀疑过自己是否存在,并且十分迫切地希望能够用最棒的香水证明自己。 可是证明的结果,是我发现他们只是被香水迷惑,他们重视的是香水而不是我。 这个时候,是阿黛尔告诉我,无论有没有气味,我都是格雷诺耶,对她来说,我就是我。 她就是我存在的证明。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我,她不可能永远陪着我,她不是我的,她总有一天要……离开我? 金钱、名声、地位?她说我拥有这些,人们都喜爱崇拜我,并且我在未来会拥有更多更多的东西。可是阿黛尔的意思是……我拥有的所有东西里,不包括她? 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会离开我,她的气味也会离开我,她会归别人所有,她的气味会被别人闻到并享受,她根本就不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卿本佳人的地雷!感谢楚的营养液! 预计下一章黑化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太棒了~(≧▽≦)/~~ 嘴炮小能手莱斯特暂时和大家说拜拜!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49章 ||文|学|城||家 阿黛尔 前几天那令风云变色的海上大风暴已经过去。 我们上船的时候风平浪静,但人人说起运送50箱泥土的“丰饶女神”号上失踪的数名船员,依然会立即变脸色,划十字祈祷“上帝保佑”,四处都在传说“丰饶女神”号有鬼魅作祟。 不过这并不关我们所乘的这艘“幸运女神”号的事。 起码这两天一直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怪事。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黄昏时分的甲板上,一袭黑衣的面具男人,几乎成了“幸运女神”号上的一道风景。 “他是谁?” “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他的琴拉得很棒!” “我猜他是一个有名的音乐家,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戴面具的。” “我觉得他一定很帅,你看他的身材,那么高大!” 上船两天,类似这样的窃窃私语每天都会上演,“幸运女神”号是艘装潢华丽的客轮,乘客里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少女,船上的日子无聊,她们常常聚集在一块,谈论这个只在日落前后出现的神秘男人。 其实,艾瑞克只是在想新曲子,外加被我强拉上船,有点不高兴而已。坐船确实很无聊,四周又是他不熟悉的一切,艾瑞克很久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还有那么一点不适应和不安全感。 音乐能够缓解他的烦躁。 至于日落前后才出现,纯粹是因为他在意自己的脸。 我们走得很匆忙,歌剧院的事务有经理人打理,艾瑞克只简单交代一下就可以。麻烦的是格雷诺耶手头的一长串定制香水的名单,我们只能带着原料,亲自上门一一服务这些客人,离巴黎太远的或是不在家的客人,唯有双倍退还订金。 不过订单上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她们不在乎这些金币,反倒更关心格雷诺耶什么时候回巴黎。 我想等里希斯把他着了火灾的庄园料理干净,回过头来发现名满巴黎的香水大师已经离开,心情再郁闷也没有办法吧。 “阿黛尔,晚餐……你想吃什么?”刚刚想到格雷诺耶,他的声音就在我背后响起。 我转身看他一眼:“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做吗?” 他被我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不能,我只是……可以去餐厅为你拿。” “不用,谢谢,我自己去。” 我往船舱里走,他跟在我后面,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你不要跟着我,我不喜欢这样。” 不管艾瑞克怎么说,我还是很生他的气。这一次,不要以为只要拿那双清澈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就会心软。 让·格雷诺耶 我喜欢大海。 纯粹干净,初一闻觉得普普通通,但同时又是伟大、独特的。我可以将海的气味分解成鱼、盐、水、海藻等等,我在六岁的时候就通过海风的气味,习得很多很多词汇。 可是多数时候,我宁愿将海的气味合在一起,保存在我的记忆里,整个的享受。当我还是巴尔迪尼的伙计时,我在闲暇时候会跑到沙滩广场,去嗅大海的味道。 我是如此喜欢海的气味,所以我盼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它那纯洁和毫不掺杂的大量气味,那对我来说必定是一场狂欢。我甚至想象自己坐在一条船上,独自航行在大海中,海风穿过我的身体,我穿过海的无尽气味,向远处飞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真正达成这个愿望,虽然再过三天我们就将重新踏上陆地,但是这短短两天的海上航行,已经让我非常享受和满足。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都愿意仅仅只是坐在甲板上,尽情呼吸这庞大又单纯的海洋气味。 因此,我待在甲板的时间比船舱的时间要多得多。很多时候,当我从气味的无边享受中猛然醒过来,突然发现太阳已经落下海平线,甲板上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好像这艘船上真的只有我。 阿黛尔不会陪着我,她对我很冷淡。 准备离开巴黎的时候,我很开心,我厌倦了巴黎的气味。而且,当我看见科里十分舍不得地看着阿黛尔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可以陪她一起走。 可是,我本来以为只有我和她去伦敦的。 “艾瑞克,在这座歌剧院里宅了十多年,你不会觉得厌倦吗?我们去伦敦找范海辛,探讨这副神秘埃及地图的秘密,会很有意思的!” “失恋的人需要一场远行来疗伤,虽然英国也不是很远……不过你明白的,旅行是遇到新爱情的好方法……噢,我发誓我不是讽刺,也不是开玩笑,我说真的!” “艾瑞克,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万一让在半路上,又把我裹成木乃伊制香水,你不在我身边帮我,那时候我找谁哭去?” “我从来没有去过伦敦,而且我还没满十六岁呢,那么那么远的地方,你放心让我独自去探险?我这么漂亮,会有很多坏人觊觎的!让?他会保护我?不,不,我只希望他不要给我添乱,你知道他压根不擅长这些。” 她在歌剧院的办公室里对艾瑞克说了很多,艾瑞克说她“胡搅蛮缠”,她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外,她没有避着我,所有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想我对她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用吧,我只会让她操心和不高兴。 今天也一样,她宁愿自己跑一趟餐厅,也不想我跟着。 她不让我跟着,我如果执意要跟她去,她真的会生气,所以我想我还是待在甲板上比较好。 “打扰您了……请问,您是格雷诺耶先生吗?” 我背后的这个气味属于一个少女,不算好闻,但也不难闻,她好像在我附近徘徊半天了,我以为是船太小所以老能遇到的缘故。 不过她找我做什么?我不认识她。 “您是格雷诺耶先生,对吗?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她看起来很兴奋,拿手捂着胸口,好像要窒息一样,“您大概对我没有印象了,我是玛丽·沃特。在凡尔赛的王宫,我随我的姨妈去参加晚会,您去晋见皇后的时候,我在走廊上见过您一面,哦,对了,还有和您一起去的莱斯特先生,他也在这儿吗?” “他不在。”她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凡尔赛那天我的心情很糟糕,很多气味过了鼻子就存在脑子里不管,根本不想去回味。不过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好像的确有一个这样的气味,太普通了,我能记起来已经很不容易。 “您是一个人去伦敦吗?我相信英国人也会喜欢您的香水,毕竟它们每一种都那么特别好闻!” 我记得莱斯特告诉我,这种时候应该说:“谢谢。” “我是说真的呢,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有那么多特别的制造配方的,每一个都是天才之作呢!”她朝我走近两步,走到我身边,脸奇怪的涨红:“不瞒您说,我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捣鼓香料,可是做出来的东西很少有真正好闻的……能在这艘船上遇到您,真是太意外了,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您!听说这艘船叫‘幸运女神’号,这个名字很棒对吗?” 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想她的重点是在香水上?我应该说点什么吗? “你身上的香水是自己调配的?” “噢,对,是我自己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我觉得味道很适合我,您……您觉得……怎么样?” “海狸香放得太多,只要三分之一,香根草和安息香根本没有必要,香柠檬再加一倍。”我觉得这样的配方更加合适。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怀疑她的眼珠随时会掉出来:“我……我的配方……您不可能看过,所以……您、您仅仅闻一下气味,就能够知道我的香水配方?这太神奇了,天哪,格雷诺耶先生,我觉得我更加崇拜您了,天哪!” “格雷诺耶?你在这里做什么,阿黛尔呢?”艾瑞克踏上甲板,他身上的气味很干净,他也没有去餐厅。 “这位女士是?”艾瑞克侧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话很多的女孩,奇怪地笑了两声:“噢,我想我发现了什么,格雷诺耶,你扔下阿黛尔不管,和其他年轻女孩在这里约会?” “不、不是约会,音乐家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我是玛丽·沃特,非常高兴见到您,我只是非常崇拜格雷诺耶先生,很意外能够在船上遇见他,所以……” 她说话也有点结巴。 艾瑞克打断她:“等一下,你叫我什么?” “音乐家先生?” “这是什么称呼?” “船上的人都这样叫您,如果您不喜欢这个称呼,请原谅我的冒昧和失礼。” “不,不,我并不介意,这个外号不错。格雷诺耶,阿黛尔现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在餐厅。”我集中注意力,发现她的面前放着不少食物,培根、烤鱼、牛排、煎蛋……她一个人吃得下吗?我记得她的饭量不大的。 “谢谢,我就知道来问你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你确定不和我一起?”艾瑞克又奇怪地笑了两声:“或许你更乐意和眼前这位女士聊天?” 当然不是! 可是…… 这真是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如果可以,我不想说出来。但我不得不告诉艾瑞克:“她告诫我不要跟着她。” “她还在生气?好吧,可是你总得下去吃饭,或许我们还能‘碰巧’和她坐在一起,”艾瑞克愉快地说,“看见阿黛尔气鼓鼓的样子,我觉得我会很开心,你说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快看,快看,让爷也是有人气的啦~ 感谢卿本佳人的地雷! 再次说明,本卷涉及电影《惊情四百年》《成为简奥斯汀》 下一章正式踏入伦敦,先是惊情四百年。此外莱斯特要等一等才会出现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50章 ||文|学|城||家 阿黛尔 英国潮湿的空气和阴沉的天气在我的预料之中,虽然还是不喜欢。 “格雷诺耶先生,您在伦敦找好住处了吗?”真是很聒噪的声音,这个一直跟着格雷诺耶身后不停说话的女人,自己带着好几个仆人,还有马车在码头等着她,她却宁愿提着裙子跟格雷诺耶走,也不坐马车。她这样子,使我们三个人一下子就变得很显眼。 本来艾瑞克的面具就很引人注意,她是想把全码头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吗? “玛丽沃特小姐,”我看向这个在船上连续三天揪着格雷诺耶不放的女人,觉得有必要提醒她,“您这样可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举止。” “很、很抱歉,我只是……”面对年龄更小的我,她居然显示出一些局促,涨红着脸偷瞄几眼格雷诺耶,欲言又止。 我感觉更加烦躁。 “格雷诺耶,”我硬邦邦地喊他一声,“这位沃特小姐非常舍不得您,我想您应该送她安然到家,这样最好,对吗?” 让抬起头,清澈晶亮的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这是他出神的征兆。我猜新踏上英国的土地,他被庞大新鲜的气味量击中,一心一意沉迷在气味的收集中,根本没有听见我说话。 果然,他茫茫然地看着我,重复我的名字:“阿黛尔?” “你又没有听我说话是吗?”生气的时候,任何小事情都是借机发挥的理由,我烦躁地看向艾瑞克:“我们租好马车了吗,艾瑞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能总待在码头上和女孩聊天。” 艾瑞克语调悠扬:“一会就过来。” “我、我很抱歉,阿黛尔,”格雷诺耶揪了一下衣襟,走到我身边,怯怯地偷看我的表情,“我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话,我很抱歉。” 我冷冷地回答:“没有关系,反正你总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他立即变得不知所措,轻轻地喊我:“阿黛尔……”他叫了几遍我的名字,却什么内容也没说,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他态度冷硬。 但他理应习惯我这样,没有哪条规定我一定要永远对他和声细语、温柔耐心——更何况在他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 “阿黛尔小姐,请恕我冒昧,您对格雷诺耶先生的态度真恶劣,他是哪里得罪了您吗?” 看看,格雷诺耶还没有什么意见,他身边的玛丽沃特小姐就先替他打抱不平了。 幸好马车来了,我可以立即上车,不必再理会这位玛丽沃特小姐。我希望我们的英国之行中,不要再碰到这个多管闲事又不知道看场合的女人。 让·格雷诺耶 “阿黛尔……你,不高兴吗?”从码头到我们下榻的旅馆,一路上阿黛尔都板着脸,背对我坐着,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即使我问她什么。 我想自己是不是又做了惹她生气的事情? 可是,翻来覆去地回忆,这几天除了吃饭和睡觉,我只是坐在船头的甲板上嗅闻大海的气味,别的什么也没有做。 “阿黛尔?”她不回答我,我尝试着又喊了她一次,心里很紧张,我既期待她给我正确的答案,又希望她否定我的问题。 但是她依然不回答我,宁愿看马车外头的风景也不看我。 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的艾瑞克突然摇了摇头,说:“老天,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阿黛尔你真有点狠心。格雷诺耶,我猜她不是生你的气,她是在气那位沃特小姐。” “闭嘴艾瑞克!”阿黛尔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艾瑞克一眼。 艾瑞克摊摊手:“亲爱的阿黛尔,注意你的态度,我可不是乖乖听话的格雷诺耶,你只是吃醋那位小姐对格雷诺耶的过分亲昵对吗?可是瞧瞧你的臭脸色,格雷诺耶快被你给吓坏了。” “都说了让你闭嘴,艾瑞克你真多管闲事!”阿黛尔背过去看窗户,气鼓鼓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莱斯特把你带坏了,讨厌死了!” 吃醋?这个词我当然知道,但是却觉得很陌生,尤其是用在现在,用在阿黛尔身上。 我偷偷瞄了一眼阿黛尔,她的表情还是那么生气,不过我却不再感觉紧张忐忑,反而觉得有点儿高兴,虽然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高兴。 所以,虽然一直到我们抵达范海辛教授的府邸,路上阿黛尔都始终板着脸不说话,不过我一想起艾瑞克那句“吃醋”的评论,就觉得她这样的表情也很可爱。 我们刚刚递上拜访的信笺,一个提着手杖的人匆匆从大门走出来,他的气味告诉我他的身体已经有不少毛病,因为那味道并不健康,也谈不上好闻,他甚至还不爱洗澡。 “你们找我?”他很匆忙地扫了一眼信笺,然后看着我们,皱眉头:“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们?” “您就是范海辛教授?”阿黛尔提着裙子行礼,微笑道:“我们有一幅五千年前的古埃及图,我想您对上面的文字很有研究,我曾经拜读过您的两篇论文,非常的……” “请等一下,研究的事能等会再说吗?”范海辛的身后是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他的气味相对来说健康一些,但是衣服上充满各种古怪的药味,我猜他可能是个医生。顺便说一句,他有轻微的狐臭。 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范海辛教授和我必须赶去露西小姐那儿,她病得很重,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哦,当然,不过教授,您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可以等。”阿黛尔说。 范海辛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看了看我和艾瑞克:“从巴黎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如果不介意,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 医生着急:“教授,他们……” “他们看起来都是不错的人,对吗杰克,”范海辛耸耸肩,笑了笑,“而且似乎很有故事,露西的情况特殊,他们说不定能帮到我们。你说是不是,阿黛尔小姐?” 阿黛尔 范海辛是只老狐狸。 头发花白,微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一圈圈的,我读过他的生平,他年轻时候是个很有名的冒险家,经历过很多有趣的神秘事件。 这种人的直觉通常很准,看人的眼光分外敏锐,他只扫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心底有点凉飕飕,好像都被他看透了一样。 相比之下,他身后那个瘦高瘦高的年轻男人要稚女敕多了。 不过他让我们跟他一起去,我还真觉得有点意外,不过格雷诺耶和艾瑞克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我们就是来找他的。听说这位教授时不时就没了踪迹,我们既然找到了他,那就得紧跟着他,省得他哪天突然消失,令我们白跑一趟伦敦。 这座庄园还真大,地处伦敦郊外,我们到的时候天都黑了,而且风很大。 下马车的时候,让忽然站住不动,他的鼻翼煽动几下,眉头紧紧皱起。 “莱斯特……”他小声嘀咕,可能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我听见了。 “什么莱斯特?莱斯特在这儿?”我问他。 我突然和他说话,他猛地侧头看我一眼,表情有点奇怪的高兴,然后他似乎纠结了一会什么,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里面的气味,比莱斯特更加危险。” 又是……吸血鬼? 我捏住脖子上的金坠子:“没事,我有这个。嘿,让,你拉着我的手干什么,快放开……放开……” 他回过头来,眼神亮晶晶,干净又清澈,能很容易看见里头的担心:“我怕你会有危险。” “你们快点!”范海辛教授人虽然老了,嗓门一点不小,这么大的风他还音量十足:“这庄园很大,迷路了我可不管!” 这时我听见艾瑞克“嗤”了一声。 也对,能让艾瑞克迷路的建筑,可能还没被建起来。 庄园的房子很大,灯火通明,那个瘦高的年轻男人拎着范海辛的大箱子,带着我们快步通过走廊,“砰”地大力推开两扇门。 装饰华丽的卧室,一个衣衫不整的红衣女人正躺在床上呻、吟。 “不许看!”我回头把让的眼睛给遮住。 他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又开始耸动鼻子,小声嘀咕:“这里的气味最浓郁,味道简直糟糕透了,好难闻……”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气味,范海辛正在对那个瘦高男人大喊:“准备工具,她需要输血!” 在这个时代进行没有配型的输血,范海辛教授的胆子真大。 看着这里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艾瑞克想了想,决定四处去转转,他没有让的敏感鼻子,只是凭本能觉得这座庄园十分不对劲。 “一切小心。”我嘱咐他。 输血的工作进行了很久,我坐在那里感觉昏昏欲睡,只是这个叫露西的女人呻、吟太大声了,简直魔音穿耳,令我没法真正睡着。 “好了,现在她需要休息。”范海辛教授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候我总算能开口提问:“教授,你给她输了多少血?” 范海辛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两人份。”他的表情很沉重,又重复一遍:“足足两人份。” “能让我看看她吗?”我问。 “当然,”范海辛点点头,“你看出了什么对吗,阿黛尔小姐?” 不是我看出了什么,而是格雷诺耶闻出了什么。 拨开她脖子上盖住的红纱,白皙皮肤上清晰的两个血色红点,像某种动物的咬痕。 “让。”我的眉头也不自觉皱起,听见我喊他,让走过来,俯□去,鼻子凑近,用力地嗅闻那处伤口。 “嘿,你在干什么!”那个跟着范海辛的瘦高男人大概是露西的医生,他特别愤怒地冲过来制止让的动作。这个人简直匪夷所思,难道他以为让想要亲吻露西的脖子? 还好让没有在意这个家伙的无礼,他皱着眉头纠结着,过了一会,给出一个答案:“她在转变,气味在渐渐变化。” 在转变,那么就是说她没救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转变?”这位年轻的杰克医生果然比较女敕,他十分不解地看着我们,眉头同样紧紧皱起,他很紧张露西。 一直没出声的范海辛教授这时候才开口:“用用脑子,杰克,记得我以前教过你的那些吗?你想想,什么样的病症能够失血两人份?她失去的那些血去了哪儿?” 范海辛调转视线看向我和让,曾经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你们确实看出了什么,对吗?” “您觉得是什么呢,教授?” “我们对抗的不是疾病,她的伤害是妖魔所致。”范海辛教授严肃地回答。 这位教授果然有点料,我点点头:“准确来说,是吸血鬼。” “另外,这位露西小姐已经没救了,很快她将不再是人,而是专吸人血的吸血鬼。如果可以,现在杀了她会是最安全的方法。” “杀了她?”范海辛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惊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卿本佳人和佛罗伦萨的地雷!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51章 ||文|学|城||家 让·格雷诺耶 “那座庄园有问题,我发现一个新形成的破洞,但那个洞的大小没法钻进一个成年人。”在检查完庄园后,艾瑞克这样说,他好像觉得这件事情挺有趣。 不过我们已经没法再进入那座庄园调查——阿黛尔建议范海辛教授杀死露西的时候,她的未婚夫刚好赶到,听见阿黛尔的话,很生气地把我们赶了出去,差点连范海辛教授也被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要不我们自己再去查查?”艾瑞克又建议说。 “艾瑞克,我记得你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或者你看上了那位露西小姐?”阿黛尔趴在桌子上,手上捧着她那块六角形的金坠子,回头对艾瑞克调侃一句。 “阿黛尔,”艾瑞克的声音听起来冷飕飕的,“我被你骗到伦敦,可不是来陪你天天在旅馆里消磨时光的。” “我知道,我知道,很抱歉,再忍忍吧艾瑞克。可是范海辛教授现在很忙嘛,他给了我们他的一些研究资料,我们可以自己先研究一下这副地图,”阿黛尔举着她的金坠子对准阳光照,皱着眉头思索,“你觉得这真的可能是古埃及的圣物?可是我母亲为什么会有?范海辛说我应该有启动它的力量,但我试着集中注意力,也只能让它发发光,没有别的效果呀。” 艾瑞克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或许那个老家伙只是在胡说八道。” “让,你觉得呢?”阿黛尔转头问我。 她的碧色眼珠晶莹剔透,像两块成色上好的祖母绿——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形容,她朝我看过来的时候,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道为什么,从露西小姐的庄园出来后,她对我的冷淡态度有所改善,有时候会主动和我说话,比如现在这样。 她问我呢,我必须得说点什么,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她会对我失望的。嗯……嗯……说点什么呢? “这个、这个坠子……”我绞尽脑汁,头上好像出汗了:“对吸血鬼好像很有用?” “没错!吸血鬼是邪恶的代表,这是埃及的圣物,所以他们怕它,”阿黛尔眼睛一亮:“它一定是我母亲留来保护我的,而且当我集中注意力或者遇到危险时,它会发光来保护我!比如莱斯特那次,还有攻击阿蒙的那一次!我说不定真的有神秘的力量呢!” “呵,听起来像传奇小说,你确定自己晚上睡眠充足?”艾瑞克说。 “我睡得很好啊,有哪里不对吗?” “不然为什么会白日做梦。” “艾瑞克!你真是太讨厌了!”阿黛尔站起来,怒视他:“你不是也见过我的坠子发光击退阿蒙吗?莱斯特还是第一个被它击中的吸血鬼呢!” “噢!谁在议论我?是你吗,亲爱的阿黛尔,原来你这么想我!” 熟悉的贵族式咏叹调响起,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金光闪闪的莱斯特张开双手,面带微笑:“嗨,大伙儿,好久不见!” “莱斯特!”阿黛尔一声尖叫扑过去抱住他:“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身骚包的金衣服?难看死了!” “嗤,金毛鬼的穿衣品味一直都这么糟糕,”艾瑞克冷笑一声,忽然侧过头打量我,“格雷诺耶,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你早知道他要来?” 哦……这个当然,从前天莱斯特登上伦敦的地盘我就知道了,不过莱斯特不知道我们住哪儿,所以我不想告诉阿黛尔,不然她一定会让我去找莱斯特的。 我可没忘记他始终是危险分子,能不见就不见最好。 但是很可惜,今天他还是找了过来。 而且一进门就抱住阿黛尔不放。 他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艾瑞克的询问我还没回答,莱斯特就转头过来责备我:“格雷诺耶,你一点也不够义气,伦敦这么大,我团团转了两天才找到你们,但是你难道不应该早就发现了我?我一直等着你带阿黛尔来主动找我呢!” “你没有离开很久。”我说。这是事实,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的。 莱斯特眨眨眼:“格雷诺耶,你是嫌我回来得太快?阿黛尔,我太伤心了,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他居然一点也不欢迎我!” “金毛鬼,如果你能把你的爪子从阿黛尔的身上放下来,我猜格雷诺耶会欢迎你一点点。”艾瑞克插口。 莱斯特突然夸张地指着艾瑞克,瞪大眼睛:“天啊!阿黛尔!这家伙怎么也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歌剧院的下水道里天天以泪洗面,悲伤歌唱他失去的初恋吗?” 阿黛尔咯咯笑起来:“莱斯特,我们来伦敦找范海辛问地图的事情,艾瑞克来保护我。” “保护你?”莱斯特瞧了我一眼,眼神奇怪:“地图的事情我知道,我回到国王街的公寓,看见了你在我棺材上留的信笺,我不明白的是,艾瑞克为什么要保护你,那格雷诺耶算什么……” “呃,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解释。”阿黛尔也瞥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儿心虚。 “好吧,好吧,这件事待会再聊,”莱斯特耸耸肩,伸手模了模阿黛尔的发顶,“在这之前,你先和我解释一下,这顶金色的假发是怎么回事?它看起来丑爆了!”话没说完,莱斯特就把阿黛尔的头发盖给掀了起来。 “莱斯特!”房间里立即响起阿黛尔愤怒的尖叫:“你给我滚出去!” 分贝很大,幸好我和艾瑞克有经验地及时捂住耳朵。 艾瑞克甚至戏谑地看了我一眼:“格雷诺耶,我想你该出去躲躲。” 哦……是的……或许他说的是对的……阿黛尔虽然现在对我态度好了点,但是、但是……每天早上她起床戴假发的时候,就是她对我最生气的时候。 阿黛尔 每一次看到自己光秃秃没几根头发的脑袋瓜,就想起格雷诺耶对我干的混账事! 莱斯特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居然公然掀开我的假发,这是一个绅士该做的事情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笨,为什么临走前要在国王街的公寓给莱斯特留信,就该让他一辈子找不到我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我好奇极了!噢,我真后悔自己那么早离开,错过了太多精彩,对吗,对吗?”在我非常气愤的时候,莱斯特还一脸好奇地到处询问,期待我、或者艾瑞克和格雷诺耶,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他表情里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傻子都能看出来。 他想都不要想!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莱斯特,把假发还给我!” “好啊,前提是你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莱斯特笑眯眯地拎着我的假发晃悠来晃悠去,不忘在我的伤口上撒把盐,“怎么样,我们亲爱的光、头、小美女?” ……我发誓,这一刻我是真的想干掉他——顺便试试我的坠子到底有多大威力! “请问……阿黛尔小姐住在这儿吗?”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有些沙哑的嗓音,声音老了,但是中气十足,显然人还很康健。 “范海辛教授?”我惊讶地看向声音来源,执手杖的微胖老人正站在门口,披着一顶棕色的羊毛斗篷,面色红润,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阿黛尔,你的头发怎么回事?不过没关系,光头也很漂亮。” 噢见鬼!“莱斯特!”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我现在已经把莱斯特凌迟三千刀了! “ok,ok,是我的错。”总算知道不能让我在外人面前出丑,莱斯特顺从地把假发给我戴上,还认真地纠正一下摆放位置,点点头:“这样子还不错。” ……还是很想干掉他怎么办。 不过现在还是先招待范海辛教授要紧,不能让一个老人总在门外站着。 但是……这个人又是谁?杰克医生我上次见过,但是另外一个……我打量着跟着范海辛身后的年轻人,穿着体面,同样瘦瘦高高,看起来很有教养,但是头发竟然已经灰白,他受到过很大的打击? 看见我在瞧他,他朝我微微躬身,礼貌颌首:“您好,阿黛尔小姐,我是强纳生哈克,露西小姐的朋友。” “哦,露西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范海辛教授放下他的手杖、斗篷和礼帽,沉重地宣布这个消息:“阿黛尔,你说得没错,她确实转变成了可怕的……吸血鬼。我们没能救回她,最后……最后只有杀了它……”他说到最后,不自觉带了颤音。 “吸血鬼?”莱斯特插口,他靠在桌子边,支着下巴,饶有兴致:“有趣,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海辛看了一眼莱斯特,眼神敏锐的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您是?” “哦,他是莱斯特,我们的朋友,”怕莱斯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捣乱,我急忙替他回答,“教授,您可以放心,莱斯特他……” “咚咚咚”。 有人站在门边敲门:“请问莱斯特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是在这儿!”莱斯特突然兴奋地从桌边跳起来:“对,对!没错,我就是莱斯特!” “莱斯特先生,您好,您的行李,我们为您送来了。”这人扬了扬手,后面四个伙计立即把一个很大很大的木箱子抬了进来,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塞了很多人,又塞进这个大木箱子,立即显得拥挤不堪。 “请您查收。”得到莱斯特签名的单子和小费后,这人和其他四个伙计都很快离开了这儿,大概他们也看出这房间不能再塞人了。 “让我看看它有没有损坏,”收到行李的莱斯特兴致很高,拎起工具就要撬开箱子的铁钉,“艾瑞克,格雷诺耶,快过来帮我的忙!” 结果他们两个谁都没动。 我当然也没动,莱斯特自己一个人拆得兴高采烈,虽然进度慢,但是我看着这箱子的体积,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莱斯特先生……您这是……”我没说话,范海辛已经惊讶出声,可怜老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您这是……棺材吗?” “呃,是的,教授,”我尴尬地出声回应,心里开始怀疑莱斯特是故意的,“不过您放心,虽然莱斯特喜欢睡棺材,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好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她山玉和卿本佳人的地雷! 这卷不长,惊情四百年没几章就会结束的 ——我有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这几天发现,手机uc浏览器登陆123言情后,看小说的时候它会自动载入小说阅读器优化,离开我心爱的123言情界面,想留言都不能留言! 能关闭这个功能吗? [综影视]香水的配方 第52章 ||文|学|城||家 我讨厌火车,它们咣当咣当响,好像几百个空玻璃瓶在不停碰撞,冒出的黑烟能把人的脸和鼻子都熏成煤炭。火车是世界上最不优雅的交通工具,它根本就是个怪物。 “莱斯特先生,莱斯特先生,米娜她……她好像快要窒息了,您有办法救救她吗?”有人在我耳边聒噪地着急叫喊,是那个叫强纳生哈克的小子。 如果不是翻白眼不够优雅,我肯定已经对他翻了几百个白眼:“我说过不下三遍,小子,她喝下吸血鬼的血,就中了他的毒,除非他死,不然她会一直这么痛苦,直到被转变。” “我知道,先生,但是、但是她这么痛苦……您有办法缓解吗?” “没有。” “那她会有事吗?” “死不了。” “莱斯特,”坐在我对面的阿黛尔合上一本发黄的笔记本,抬头看我,“你的态度有点恶劣啊,当时不是你吵着要来吗?” “我只是好奇这个四百年的老家伙长什么样,没想到我们居然要坐火车!我恨火车!” 阿黛尔不为所动,反而微微笑,我猜她很喜欢看到我愤怒和倒霉——自从我掀开她的假发后,她就对此不亦乐乎。真是个非常记仇的小姑娘,除了格雷诺耶估计没人会想要她,哦,可怜的格雷诺耶,还在为制作香水的事情被阿黛尔记恨呢。 不过其实我以为他早该下手的,这家伙的眼睛里无时无刻不充斥对阿黛尔的占有欲,居然还能忍这么久,果然是非常喜欢她吧? “莱斯特,忍忍吧,耐心些。你想想,这位德古拉伯爵,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吸血鬼、第一只吸血鬼,你不想从他那里知道吸血鬼最古老的秘密吗?”阿黛尔诱惑我。 好吧,我承认有点儿好奇,但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无论我们的历史是怎么样的,都改不了我们不老不死、吸人血的本性。 说白了,那是过去,与现在的我无关。 “你不想知道?可是我想知道呢,”阿黛尔笑眯眯地凑近了注视我,有时候我真怀疑她能彻底看清我心里的想法,“对我们来说,莱斯特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我想等我们百年之后,莱斯特一个人会很孤独吧?如果能从德古拉伯爵那里知道,怎么从吸血鬼变回一个正常的人,那该多好!对吧,莱斯特?” 噢,真是天真幼稚到愚蠢的想法。 但我却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以为她看透了我这一次回来的目的—— 我想要转变他们。 离开巴黎后,我确实有段时间感觉到轻松,不用遵守和阿黛尔的约定,我可以尽情游离在各种夜晚的舞会中,搜寻我的猎物,享受鲜血带来的力量。 但是我很快感到厌倦,比我以为的要更快对这一切感到厌倦。 一个人在黑夜里孤独地生活,漫长看不到尽头,这样的日子太可怕,可怕得我一度想要自杀。 当你曾经享受过有人陪伴的时光,再重新回到孤寂之中时,你会发现这种死寂一样的孤独简直比死更难受。 我也想过要发展我的同伴,但是有路易和克劳迪娅的事情在前,我怯于再做出选择,我害怕遭受又一次的背叛。 所以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去,回到国王街的公寓,我惊讶地发现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压在棺材盖上的信笺,阿黛尔所写,简要说明他们的去处和离开原因。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莫大的恐慌——如果阿黛尔不留下这一张信笺,我将永远失去他们的踪迹,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即使这一次我追上他们,我也追不上时间,当他们老去、死亡,依然会留下我一个人。 干脆转变他们吧。 他们理解你,、宽容你,不因为你是吸血鬼而畏惧、歧视。 一旦转变,他们将是最好的同伴。 这个想法在我的心里一旦扎根,就无法铲除,它在萌芽,在长大。 我怀着这样阴暗的心理回到他们身边。结果第一天就遇到范海辛教授,这个老家伙和他的跟班们对吸血鬼好像很怕哦?又怕又恨? 我最喜欢戏弄这类人了,我亲爱的睡床刚好被送来——我习惯睡自己熟悉的,而且新订棺材需要时间。 拿棺材吓唬一下这几个家伙,再好也不过。 “阿黛尔小姐,我不知道什么正常人是睡棺材的。”听阿黛尔解释“莱斯特只是喜欢睡棺材”,这老家伙的脸都要绿了,说话也结结巴巴,他后头的两个小跟班瞪着我,一副要冲上来杀人的劲头,哈哈哈! “那么、那么,莱斯特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好吗,”阿黛尔很头痛我的举动,偷偷瞪了我一眼,然后回头继续一本正经,“范海辛教授,您今天特地来找我们,是要告诉我们关于古埃及地图的事情吗?” 我想我应该提醒她,小姑娘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容易变老的。 唔,这样说她会不会乐意被我转变?她如果乐意,那么格雷诺耶也会乐意,至于剩下的艾瑞克……这家伙不乐意就算了,我还不想让他吸我的血呢。 “哦,不是,很抱歉,这一次我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吸血鬼的事情,强纳生哈克的未婚妻米娜小姐,也遭遇了吸血鬼,我们想救她。” 哦哦,还是吸血鬼?有点意思。看来我这次来得正是时候。 “公元1462年,君士坦丁堡受到土耳其人的袭击,德古拉伯爵受命征讨。在他获胜之时,谣言盛传他已被打败杀死。 他的妻子伊莉莎白悲痛欲绝,投河自杀。牧师告诉德古拉,伊莉莎白是自杀而死的,她的灵魂只能堕入地狱。 德古拉愤怒地责问上帝,为什么他一生都为主而战,最终却遭到这种结局。他用长矛刺穿十字架上的耶稣,从此投向了魔鬼,以鲜血作为生命,成了一个不死的吸血僵尸。” 范海辛摊开一本书,摆在我们面前:“这是一个传说的记载,但是我们催眠了米娜,从她的口中得知的事实,不得不让我们怀疑这一切很可能是真的。” 这老家伙还会催眠,很多才多艺嘛! “德古拉……”阿黛尔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紧紧皱起,好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她问范海辛:“教授,米娜小姐是不是长得和德古拉死去的妻子很像?” “是的,米娜是强纳生的未婚妻,强纳生去德古拉城堡为伯爵办理地产手续,却被伯爵无意发现他随身携带的米娜的照片……” “我不能让他夺走我的米娜!”范海辛背后那个头发花白的小子大声嚷嚷,他就是强纳生?呵呵,真倒霉。 范海辛继续说:“当我赶到的时候,虽然驱逐走了伯爵,但是米娜已经被他诱惑,吸了他的血,现在她很痛苦,和露西那时候的症状很像。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伯爵带走。阿黛尔小姐,您懂一些吸血鬼的知识,有什么建议吗?” 阿黛尔的眉头紧皱着一直不放,看起来在沉思,我却觉得她有点走神,她问:“现在德古拉伯爵在哪儿?” “他在格拉兹,那是他的地盘,我们打伤了他,因此他必须要在故土上才能够滋长力量。我们打算去那儿阻止他,可是德古拉伯爵能够呼风唤雨,他的力量太强大,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不是喜欢米娜吗?让那位漂亮的女士趁他不备,往他身上点一把火,他很快就能和这个世界说拜拜。”看这几个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笑,这件事明明很好办。 “米娜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而且、而且……”范海辛尴尬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强纳生,强纳生非常平静地接口:“而且她舍不得德古拉。” 哦哦!他的未婚妻移情别恋,爱上了一只吸血鬼? 我喜欢这种剧情! 这位德古拉伯爵不赖嘛,有两把刷子! “莱斯特,收起你脸上的幸灾乐祸,太明显了,”阿黛尔叹了口气,然后问我,“你想不想一块去看看?” “看看?”我挑眉,不相信这只小狐狸没给我设陷阱:“仅仅只是看看?” 阿黛尔平静地注视我,碧绿的眼睛里有深重的担忧:“莱斯特,我想德古拉很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只吸血鬼——最强的吸血鬼,我不想你也落得和他一个下场。” 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比如我这一次回来的目的。 “等、等一下!”范海辛老头匆匆插了一句嘴:“什么叫落得和德古拉一个下场?莱斯特先生,您……” “我也是吸血鬼。”我从容优雅地回答,微笑。 “你是吸血鬼?!” 哈哈!快看!范海辛和他身后的两个小跟班瞬间变脸,脸色煞白、到处抓武器,还差点夺门而出的惊惧样,我突然觉得真是太爽了。 果然吸血鬼的身份就应该这样子亮出来才酷。 “请放心,他是素食主义者。”阿黛尔又来多事插嘴,真扫兴。 “教授,我们了解吸血鬼,都是通过莱斯特,他是我们的朋友。我想他或许能给你们的斗争提供一些帮助,毕竟德古拉很强大,前段日子的海上大风暴就是他引起的,对吗?”阿黛尔把自己的手伸到桌子上,递到范海辛面前,笑:“我保证我是健健康康的大活人,不信您模模我的脉搏,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如果我没有问题,那么我可以为莱斯特做担保吗?” 以上这一切,就是我们为什么漂洋过海,冒着大风浪连夜渡过英吉利海峡,然后又坐火车从巴黎经布达佩斯至瓦纳,追着德古拉伯爵的踪迹一路往东南方向走。 “你不担心我和德古拉做交易,最后把你们全部出卖吗?要知道他可是最强最古老的,这对我还是有诱惑力的。”在火车上,我这样问过阿黛尔。 “做什么交易?让他把你变成人类吗?如果是这种交易,我会乐见其成的。”阿黛尔这样回答我。 我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然后她又说:“莱斯特,你为什么回来?你想要什么?德古拉等待四百年,为的是爱情,你呢?” “你只是想要同伴,恰恰,我们就是你的同伴。所以,对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有时候我真讨厌阿黛尔这样自信的回答和笃定的微笑,她或许太自以为是了些,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伤害他们,咬住他们的脖子,把我的毒液注入他们的血液,让他们彻底变成我的同伴。 不过……那一刻不会发生在现在。 我并不想让她现在就对我失望。 “我补充一点,”一直望着窗外风景不说话的艾瑞克突然回头,说,“莱斯特,就算你主动和德古拉做交易,伯爵非常可能压根看不上你。” shit,这家伙还是乖乖闭上他的臭嘴比较好,不要消耗我本就不多的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感谢:感谢卿本佳人的地雷,么么哒! 把系统设置中的云端加速关闭,一劳永逸的法子,uc浏览器终于可以正常登*页面看小说留评了,感谢大家! 此外晚上还有一更。 第57章 ||文|学|城||家 阿黛尔 艾瑞克那天和我们一道去树林里散步,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找能够做乐器原料的赤松,他还找到了足够结实耐用的好木头,拿来翻修约翰奥斯汀先生遗留下来的这栋小屋。『**言*情**』 对此我和让都没有意见,范海辛先生起初有所怀疑,但看过艾瑞克随手画的翻修图纸后,他就再无任何意见,并且捧着图纸称赞“这是天才的杰作”。 唯一有意见的可能就是莱斯特。 “为什么把我的卧室安排在地下!这不公平!艾瑞克,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蓄意报复!” 新雇佣来的工人正在按照艾瑞克的指示,把狭小的地下储物室进行扩充,因为这栋屋子空间不够,要在短期内达到令所有人都感到“舒适”的程度,也只有地下的空间可以拿来利用。 那里没有阳光照射,的确是最适合莱斯特的地方,但是他却为此感到忿忿不平,认为艾瑞克厚此薄彼,故意让他穿小鞋。 鉴于地下空间的调整是第一进行的项目,艾瑞克又放言“我受够了和这个金毛鬼同处一室,必须马上让他滚出我的卧室”,于是这两人在房屋整修的过程中,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 我觉得头都大了,新的隔音板没有做好,关于哈姆纳塔地图的研究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这时候范海辛教授送来了一道曙光—— “格雷沙姆夫人的请帖,后天晚上将在她的庄园举行盛大的舞会,邀请我们这群初到汉普郡不久的外地客参加,并特地点名请格雷诺耶先生务必前往——噢,这是为什么?”范海辛浏览完请帖后十分不解:“难道大名鼎鼎的范海辛教授还不如格雷诺耶这个小子?” 那天遇到奥斯汀家的姐妹后,范海辛教授给我简单说了一下斯蒂顿的情况,我得知这位格雷沙姆夫人是当地声名显赫而且极其富有的贵族,所以她特地邀请格雷诺耶的意图并不难猜测。 “这大概是因为让要比您更加讨女人的喜欢。”我笑着回答。 让·格雷诺耶 舞会,会有很多人,闪闪光的地板和四处点着的蜡烛,嘈杂的音乐和说话声,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混合着香料,冲击嗅觉。 想一想我就头晕。 但是阿黛尔说:“听说在斯蒂顿这样的乡村小镇,外来者很引人注目的,如果我们拒绝这次舞会,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谁知道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多久呢?有一群善意的邻居总是更好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压低嗓音悄悄告诉我:“再听艾瑞克和莱斯特吵下去,我怕我会疯掉,提起菜刀去宰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太需要放松心情了!” 嗯,这的确是个合适的理由,我同样这样认为。『**言*情**』不过我一点也不相信阿黛尔的菜刀能伤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舞会?这种事情怎么能没有我?”对于这类光鲜优又有很多人类存在的聚会,莱斯特的嗅觉永远最灵敏,他拿起请帖狠狠亲了两下:“我爱舞会!就让艾瑞克这个坏家伙独自待在家里修房子吧,这可不是化装舞会,哈哈,我肯定面具脸绝对不会参加!来,来,让我看看我们漂亮可爱的阿黛尔,你想穿哪套裙子去参加舞会?我保证,只要你出现,不管英国的年轻男人们有多么冷漠矜持,他们都会为你而颠倒痴狂的!” “莱斯特。”我觉得他有点儿兴奋过度,我必须提醒他重要的一点。 “做什么,格雷诺耶?你需要我为你挑选礼服对吗?我明白,这种事我已经做得很顺手,你可以放心,不过你的气质仪态仍然需要加强,今天你去贴着墙壁站两个小时,挺直背!” “不是这样的,莱斯特先生,”我现在觉得他不是兴奋,而是有点疯,“您不需要把阿黛尔打扮得很漂亮。” “哦……”莱斯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男人总是想要把最好的宝贝留给自己,谁也不让看。” 嗯……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可是被莱斯特形容出来的感觉怪怪的,总之,我不喜欢舞会的理由又加上了一条:不希望其他人被阿黛尔吸引过来。 但是不管我怎么样不情愿,讨厌的舞会还是来了。在乘马车赴约前,我不得不从头到脚又被莱斯特折磨一次,好在阿黛尔喜欢我的新礼服,评价“精神又帅气”。 当我们到达庄园的大门,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长方形水池,这时候我真想待在水池边上不进去,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但我已经把这栋城堡一样的屋子里污浊的空气闻得清清楚楚。 人真多。 “您就是格雷诺耶先生,久闻大名,您的香水我收藏着一小瓶,至今都不舍得用,”一个头银白的老妇人站在大门前欢迎我们,“这一次竟然能请您参加我的舞会,这真是意外之喜。哦,我不得不说,您的年轻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现在都是这样对吗,年轻人要么向您这样杰出有为,要么放肆傲慢又荒yin无度,哦我真受不了他们。” “来,格雷诺耶先生,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韦斯利,他是我未来的遗产继承人。韦斯利,这是巴黎的香水大师格雷诺耶先生,他的一瓶香水能够卖到天价。” 我猜面前这个自言自语的老妇人就是格雷沙姆夫人,她身上没有太多的气味,这并不是健康的表现,这第一表明了她的洁癖严重,第二则说明她已经快要接受上帝的召唤,虽然她看起来还十分精神。 她是个□□□□的寡妇,我这样想。 阿黛尔 “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下今晚的贵客,让格雷诺耶先生!巴黎最最著名的香水大师,曾经得到过王后的召见,他的每一款香水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配方!” 现场立即响起一片掌声。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这位格雷沙姆夫人擅自以这样的方式介绍让,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的做法,让不擅长应付太多的注目,我尽力让他习惯出席这样的场合,却不希望对他勉强太过,导致他不舒服。 好在斯蒂顿的人很少有听过格雷诺耶的大名,所以在格雷沙姆夫人张扬的介绍后,大多数人选择的是观望和好奇的议论,而非前来打搅。毕竟我们的大本营在巴黎,而且所制造的香水几乎都是供给达官贵人,路线上层,再加上成名日短,实在不该指望汉普郡的一个乡村小镇能够有多少人知道他。 “当然,你看他油头粉面、昂阔步的样子,混合着爱尔兰和伦敦邦德街的装腔作势!” “简!” “我已经口下留情了,就那么几个男士,他居然还敢拒绝邀舞。亨利,你的朋友都那么讨厌吗?” 有点熟悉的声音,我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位胆大包天的简奥斯汀小姐,她端着酒杯,似乎正在生气地议论某一个人,看她转身面对背后男人的尴尬表情,我猜这个男人正是她议论的对象。 然后呢?然后她和这个男人一起去跳舞了。 这个结果我完全可以猜到,简直和所有罗曼蒂克的小说描述并无二致。我所感兴趣的是这位小姐的个性和姓名,个性不用说,初次见面就敢嘲讽艾瑞克长相的姑娘,当然是非常有勇气的。 而且经过几天之后,我终于想起来这位小姐的名字听起来为什么那么熟悉。 世界名著《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的作者,不是正好就叫这个名字吗? 不过谁能保证不是重名呢?毕竟“简”这个名字还是很常见的。 鉴于我已经经历过好几部电影,我不敢对任何一个出现的陌生人掉以轻心,还是观察清楚比较好。 我已经想好弄清楚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找她要签名。 “格雷诺耶,你和阿黛尔两个人窝在角落干什么?”莱斯特喘着气上楼,一把勾住让的脖子:“连范海辛那个老家伙都下去跳舞了,你们却在这儿喝酒看热闹?拜托,这是舞会!格雷诺耶,你不想请阿黛尔跳一支舞?” 莱斯特,我真想给他的额头贴个标签——“舞会的花蝴蝶”,短短半个小时,他已经和全场三分之一的女性跳过舞,而且除了第一位是他主动相邀,后面的全是女性倒贴。并且有的女人和他跳完后仍然依依不舍,还想继续霸占他,对着他全身冒出粉红色泡泡,我站在二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担保莱斯特绝对是今晚最受欢迎的舞伴,没有之一。 “莱斯特,我、我能请您……”才过了几分钟,又来了一个娇羞的小姑娘,脸上的麻点也盖不住她爆红的脸颊和期盼的小眼神。 “很抱歉,克莱小姐,我得陪一会我的朋友,”莱斯特执起她的手,睫毛轻垂,微微躬身,在她的手背礼貌印下一吻,勾唇一笑,“等会我去找您,好吗?” “好的……当然……当然好……”可怜的小姑娘,被莱斯特亲了一下后,已经迷得找不着北。 我不得不提出警告:“莱斯特,你可以跳舞,可以献殷勤,但是不许……” “猎食。”莱斯特替我接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晃动压根没喝一口酒的杯子:“我知道,对这些气味糟糕的乡下佬我没有兴趣,虽然也有几个不错的少女,但是她们太干净了,我下不了口啊。” “嘿。”莱斯特说完没一会,他口中“气味糟糕的乡下佬”中的一名上楼来,后面跟着她年轻英俊的舞伴。 “真没想到是你们,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阿黛尔。”简奥斯汀小姐拥抱了我一下,她看起来面色红润气色好,不知道是跳舞的原因,还是后面那位英俊男士的作用。 “我听了格雷沙姆夫人的介绍,原来你是巴黎的香水大师,我不了解那是一个怎样的制作过程,但听起来很棒。”她同样不忘和格雷诺耶打招呼,笑容温暖。只要不开口讽刺,她给人的感觉就会很有教养而且活力四射。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我另一边的这位金帅哥,目露疑惑。她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莱斯特的外貌秒杀,还能保持理智,真难得。 “我是莱斯特。很高兴我终于见到您,但敢讽刺树林鬼魅先生的奥斯汀小姐,”莱斯特以同样的姿态亲吻了她的手背,这一套他驾轻就熟,不过这一次他对着奥斯汀笑得神秘,“我想在关于某人的这一方面,我们会聊得很愉快。” 呃……上帝保佑我没有一不留神,就给莱斯特找到了一个对付艾瑞克的同盟。 简奥斯汀愣了一下,没有接话。她只是微微抿了抿嘴唇,扫了一眼四周:“那位树林鬼魅先生,他今天晚上没有和你们一起来舞会吗?” “树林鬼魅先生?很有趣的称呼,”站在她背后的英俊男士终于开口,他的手背在身后,朝我们礼貌微笑,矜持疏离,敷衍应付的痕迹很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汤姆勒弗罗伊。简,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吗?” 汤姆勒弗罗伊?真耳熟,我担保我又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summer-漏沙扔了一个地雷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 我现加勒比海的位置距离西欧有那么远的距离,担心串起来会很牵强,所以《加勒比海盗》还要不要放进来写?纠结…… 本来预计下一卷是冰雪奇缘和加勒比海盗的说 第58章 家 让·格雷诺耶 “噢,我明白,如果是化装舞会的话,树林鬼魅先生一定会来的,只可惜这里不是。”简奥斯汀小姐问起艾瑞克,我们还没有回答,她已经自己给出相应的答案。 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收到舞会请帖后,莱斯特也这样说过艾瑞克? 巧合吗? “阿黛尔,要去跳舞吗?新的音乐很快又要响起来了。”她热情地邀请阿黛尔。 “我很想,可是这种舞我和让都不太会,”阿黛尔牵住我的手,对我笑,“万一出糗可怎么办?” 她对我这么一笑,我觉得无限心虚,在跳舞方面我实在没有任何天赋。虽然来之前莱斯特曾经教过我两支舞,但是舞会上大家跳的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大家聚在一起,和着音乐做这些毫无意义的肢体动作。 “这是乡村舞,从法语借来的词汇,我想你们对此不陌生,要学一学吗,很容易的。” “我觉得我会手忙脚乱。”我低声对阿黛尔说,提醒她我在这方面的笨拙。虽然她还尚未点头,这位奥斯汀小姐盛情相邀,我肯定阿黛尔一定会同意,她似乎对这位小姐有莫名的兴趣,我能感觉得出。 “请允许我和您共同来做示范,简,”莱斯特对着她颌微笑,伸手邀请,“奥斯汀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我想,简和我一起示范会更好,毕竟我们刚刚才跳过。”刚刚那位自称汤姆·勒弗罗伊的人这样说道,我不太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身上过重的女人香水味,还因为他隐隐约约的敌意——几乎是对所有人的敌意。不过现在……他在为了奥斯汀小姐而和莱斯特竞争吗? 阿黛尔 可怜的勒弗罗伊先生被奥斯汀小姐拒绝了。 而我,我不知道自己踩了格雷诺耶多少脚。 反正我每踩他一脚,他总会踩上三四脚还回来——当然他是无心的,只是这从侧面映证了他的笨拙。 至于我,我只是学跳舞比较慢而已,没错,就是这样。 莱斯特在一旁笑得很开心,时不时和舞伴奥斯汀小姐说几句话,然后两人一起笑,我知道他们肯定是笑格雷诺耶,绝对不是我。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不太好学,对吧,阿黛尔小姐,”我休息喘口气的时间,今晚舞会的主人格雷沙姆夫人的侄子,韦斯利先生递给我一杯果酒,善意地笑笑,“我也试着学了很久,总是不得要领,最后弄得一团糟。” 噢,可怜的笨拙绅士,我可不想和你同病相怜,我是一定能跳好这个的! “让,”我呼唤和我一样跳得手忙脚乱的亲爱男伴,“音乐响起来了,我们继续!” 他皱着眉头,满头大汗,坐在角落喘气,听见我的召唤,几乎是无奈地回头望我:“阿黛尔,no……” 嗯,我喜欢他现在狼狈无比的表情神态,看起来有趣极了。 “阿黛尔小姐,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教你,一个技巧熟练的舞伴会令你的学习事半功倍。”一位穿着红色礼服的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我一转头,就看见他朝我伸出手,同时释放魅力的微笑。 “她不需要。” 刚刚还气喘如牛的格雷诺耶先生,突然如同原地满血复活一样,牵着我的手走掉。他紧紧抿着嘴唇,目光直视前方眨也不眨,冲向舞池中央,如同前去祭坛献祭。 有点儿可爱不是吗? 这一段小插曲令我再次确认自己只对让感兴趣。刚刚搭讪的两位男士条件都很不错,不过我仍然只会把目光放在让身上。 我确实喜欢着他吧,或许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因此离不开他的其实一直都是我。 而他……只是离不开我的气味。 至今我都不敢肯定,他是否真的是喜欢我这个人,而非我的气味。 如果某天,我突然失去了现在的气味…… 我无法想象后果。 只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临。 让·格雷诺耶 “哈罗,早上好,呃,阿黛尔在吗?我是简,我想阿黛尔的披风昨天落在我那里了。” 早晨的时候我听见有人敲门,之所以是先“听到”,而不是“闻到”,是因为我正躺在床上,好梦正酣的时候被敲门声惊醒。 太阳已经透过窗帘照到地板上,今天大家都还没有起床,昨天的舞会累坏了参加的所有人——可能不包括莱斯特,因为他看起来精力仍然过剩,不过白天正是他睡觉的好时候。 “门没锁。”艾瑞克的声音沉沉响起,他大概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早就起床的人,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树林鬼魅先生?呃,很抱歉打扰,那我进来了……大家都还没起床对吗,我想我把披风放在……啊!见鬼,怎么回事!!” 正常的音量突然一下子变成高八度的尖叫,在隔音板还没有做好的小楼里,她的音量足可以吵醒所有人。 噢……确实值得尖叫,虽然我在二楼的卧室躺着,不过知道奥斯汀小姐不慎一脚踩空、掉进一楼的储物室,对我来说很容易。 “啊!!!”再高上一个八度的音量。 她肯定看见了莱斯特的那口黑乎乎的棺材。 然后……她的声音吵醒了莱斯特,于是这家伙推开棺材盖坐起来,估计是想看看外面到底生了什么。 “啊!!!!” 奥斯汀小姐的嗓子可能要叫破了。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阿黛尔和范海辛教授已经赶到地下室的入口,大家都穿着睡袍,睡眼惺忪地望着被棺材里的莱斯特吓得魂飞魄散的奥斯汀小姐,和……呃……似乎心情十分糟糕的艾瑞克。 “我想……如果你抱够了,可以松开我吗?奥斯汀小姐?”艾瑞克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 而我们其余所有人都围在那儿——看着地下室的入口处,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艾瑞克被奥斯汀小姐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好像死都不想松开。 嗯……如果阿黛尔也这样一直抱着我就好了。 阿黛尔 唔,这一幕真是……十分惊喜。 虽然艾瑞克戴着面具,但我完全可以想象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一脸仿佛被强bao的便秘样。 ——要知道,除了克里斯汀,艾瑞克没有再和其他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 至今为止他应该还是chu男,而他的年龄可比格雷诺耶要大上不少呢。 哦,好吧,让也是chu,不过他大概对此毫不介意,他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 我完全可以理解简被吓坏后、急于抱住什么东西寻求安慰的心情,艾瑞克的出现简直像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设身处地想想吧,愉快的舞会过后,今天早上来到舞会认识的新朋友家中,现屋子里空空如也,那句“门没锁”就像凭空冒出来的鬼魂声音,自己突然意外踩空、不慎掉进阴暗无人的地下室,惊恐现地下室里居然停着一口棺材。就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棺材盖自动缓缓滑开,昏暗的光线中,一个人从里面慢慢坐起来,两只眼睛放出蓝得绿的光芒。 ——而这个人恰恰就是昨晚舞会上和自己相谈甚欢、跳舞默契的舞伴。 恐怖电影的浓浓即视感。 “这是怎么回事?莱斯特?!为什么你会睡在、睡在这里?”简的声音有点抖,看来上次她没有被艾瑞克的面具吓到,并不代表她的胆子足够承受这样的惊吓。 莱斯特还穿着睡衣,听见简的问题,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一脸茫然无辜地望着我们。 显然他是打算把撒谎的“权利”留给我们。 “这是他的怪癖,”艾瑞克低沉的嗓音响起,“因为他是在死人墓穴长大的弃婴。”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第一个替莱斯特做出“解释”的居然是艾瑞克,他们不是一直彼此看不顺眼吗? 简半信半疑:“原来是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呢?”艾瑞克淡淡地说:“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必须学会去适应,死亡也一样。睡在棺材里,只是一种提前适应,难道不是吗?” 简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陷入神思,喃喃自语:“适应死亡的方式,哦……这真是一种十分新奇的观点……” 艾瑞克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原来他也是个大忽悠。嗯,可以理解,毕竟他以前也是爱睡棺材的人,所以会有很多关于“睡棺材的好处”之类的……理论吧?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艾瑞克嗤笑,“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吗,一惊一乍的奥斯汀小姐?” “呃……啊……很抱歉,树林鬼魅先生……哦不,我是说艾瑞克先生,我对我刚刚的失态向您道歉。”一向伶牙俐齿的简突然变得尴尬又口吃,匆匆放开艾瑞克,接连退了两步,可惜光线很暗,不然我可以看清她到底有没有脸红。 艾瑞克没有对她的道歉做出任何回应,他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加冷淡:“奥斯汀小姐,把披风给阿黛尔,然后你可以回去了,而我的朋友们——这群夜晚舞会的纵/欲狂欢者,也该上/床接着睡觉了。” 听听这口气,艾瑞克正在间接对我们昨晚撇下他去参加舞会的不仗义行为表示不满吧? “很抱歉打搅大家。”简又恢复成那个冷静优有教养的好姑娘,她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将我昨天落下的披风交还。 “谢谢你,简,”我拥抱了一下她,“今天吓着你了,下次先打招呼,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造成今早这场惊吓的莱斯特先生,我们的罪魁祸,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打了一个哈欠,波澜不惊:“如果没事,我去睡了,真的好困。” “请稍等一下,莱斯特。”简突然温温柔柔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背脊一寒,全身毛。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简低头看着早晨照射进地下室的阳光,慢慢地问,“为什么光线往地下室里移动一寸,你也要往里面移动一寸呢?” 场面一下子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莱斯特突然笑了,连说话的时候头听得出兴致盎然的笑意:“你觉得是为什么呢,简?” 奥斯汀小姐的嘴唇紧紧抿上,她忽然一言不,接受着我们全部人的无声注视。我注意到她交握的手互相捏紧,指节泛白。 她肯定猜到了什么,这个观察敏锐又细腻敏感的聪明姑娘。 “披风送到,我想我该走了,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呢。”一片死寂一样的沉默里,简忽然轻松地笑着开口,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生。 “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奥斯汀小姐。”莱斯特勾唇,从昏暗的地下室里缓缓走出,随着他的脚步迈出,小屋的大门关上,足够遮住所有光线的窗帘也突地全部拉上,屋内一下子变得几乎像地下室一样昏暗。 “奥斯汀小姐,您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好奇心、杀、死、猫’。”莱斯特撩了撩散乱的金,扬起优的微笑,用贵族式的咏叹调说出冷气森森的话。 噢,莱斯特,咱能别这么吓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卿本佳人的每日一颗地雷,么么哒! 我仔细想了想,虽然很爱杰克船长,但是确实很怕把他写崩坏。我觉得船长是个很难把握心理和性格的人物,感觉好飘忽~加勒比海盗是所有想写的电影里我心里最没底的那一个 所以综合大家意见,不写这一部好了~ 第59章 家 让·格雷诺耶 如果不去舞会,不会遇到简奥斯汀,阿黛尔不会把披风落在她那儿,她不会早上过来送,也就不会掉下地下室,发现莱斯特的秘密。 这一切都很巧合,然后现在……事情突然发展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艾瑞克距离简奥斯汀最近,当莱斯特说完“好奇心杀死猫”后,艾瑞克忽然一把紧紧钳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强行拖上楼梯,往二楼唯一一间做好隔音的房间——他的工作室而去。 “莱斯特,简什么都不知道!她从小在乡下长大,从没见过那些事,她什么都不知道!”范海辛教授跟在我们身后,气喘吁吁地小跑上楼,却被莱斯特伸手拦在楼梯口,淡淡发出警告:“教授,我们只是确认一些事情,您进去会妨碍我们。” “唔……唔唔……”我看见简的眼睛惊恐地睁大,她猛地攥住艾瑞克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亮出雪白的牙齿,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嗯。”艾瑞克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哼声,真难为他忍得住,我已经闻到手部散发的血腥味了。我能闻到,那么莱斯特……我看了一眼走在我前头的家伙,发现他痛苦地捏紧鼻子,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 他真的能忍住?需不需要我把他敲昏?站在我现在的角度施力会刚刚好。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艾瑞克钳住她的下颌,擦干血迹,戴上手套,随即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扔进工作室,莱斯特紧随其后跟进去。 “这两个家伙平时吵得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关键时刻居然化身配合默契的杀人凶手组合……呸呸,我在说什么,”阿黛尔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叹着气走进去,开口抱怨,“艾瑞克、莱斯特,你们的方法好激进,不止是简,我也被吓坏了。” 啊?!听阿黛尔的口气,原来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我理解错了?所以不需要准备工具?也不需要准备场地? 那么……我拎住范海辛教授的衣领:“让他也进去吗?” “旁听,不准说话。”莱斯特翘着二郎腿,轻飘飘给了答复。 好吧,就这样。不过这种感觉真糟糕,什么时候我竟然会去听这个臭烘烘的家伙的命令? 范海辛教授的嘴唇在颤抖:“莱斯特,你们必须保证不能伤害简,她是约翰生前最喜欢的小侄女,如果、如果……” “安静一点儿,教授,”阿黛尔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安抚,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告诉他,“我保证她不会有事,因为¥%%………” 声音小的我都听不太清,为什么要靠得那样近?即使范海辛是个老头儿也不行,只是传话而已,我可以替她做,不需要她和范海辛咬耳朵。 我不喜欢。 “阿黛尔。”我叫她一声,牵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从背后抱她。她说过在她空闲的时候可以这样做,我记得牢牢的。 她飞快地扫了我一眼,脸好像有点儿红,小小声嘀咕:“这种姿势你记得最牢固,真是……”?难道不应该牢牢记住? “莱斯特,艾瑞克,阿黛尔,还有格雷诺耶,你们会杀了我吗?嗯?”奥斯汀小姐站在工作室所剩不多的干净空地上,对我们挨个点名。她的嘴边还有艾瑞克的血迹。不过她已经镇定下来,下巴微微扬起,拳头紧握,我觉得她像一头发怒的小母牛,随时都会冲上来攻击。 莱斯特又惹出来一个不小的麻烦,果然,当初在国王街的公寓给他留信笺就是个大大的错误。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简奥斯汀,”莱斯特坐在沙发椅上微笑,“现在,先说说您对我的看法吧。” 奥斯汀小姐环视了一眼我们所有人,挺直背,开始慢慢在屋内踱步,努力保持镇定从容。 “你,惧怕阳光。”她用手指着莱斯特。 “并且身体冰凉——虽然你说那是因为你对汉普郡的夜晚寒冷不太适应的缘故。” “同时,昨天舞会上,我没有见过你吃下一点东西,喝一口酒。” “你睡在冰冷的棺材里。” “你的眼睛,还会在黑夜发光。” 莱斯特打了一个响指,称赞:“精彩!五点全中!” “现在说说你的答案吧,奥斯汀小姐,你认为我是什么?” 阿黛尔 “吸血鬼。” “no!”——当她说出“吸血鬼”这个单词的时候,我听见范海辛教授懊恼的低咒。 见多识广的范海辛教授通过观察能够得出这个结论,非常正常,但据范海辛的介绍,简奥斯汀只是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女孩,虽然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拥有不错的学识,可是她的生活环境注定她视野狭窄。 但是她居然猜中了。 胆大,心细,直觉敏锐,想象力丰富,并且敢于付诸实践。 她很优秀。 “那么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呢,奥斯汀小姐?”莱斯特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见鬼的恶趣味!和上次见范海辛一样,莱斯特几乎迷上了“吸血鬼身份大揭秘”这种专门吓人的游戏——他欣赏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的表情变化,并且对恐吓的过程乐此不疲。 只是这一次他居然得到艾瑞克的配合,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应该是你们要拿我怎么办,对吗?”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简的冷静镇定出乎我的意料,当然她的呼吸急促,紧张依旧,不过起码表面功夫她做得很棒。 莱斯特低低一笑,忽然抬头,露出尖锐的獠牙,冷飕飕的恐吓:“我们打算杀了你!吸干你的血,把你抛尸荒野!让乌鸦秃鹫咬你的身体,把你吃得只剩骷髅架子!” “噗。” 莱斯特背后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嘲讽的意味甚浓。 第一个来拆他台的果然是艾瑞克。 我承认我也想笑,其实莱斯特做这样的动作是很有吸血鬼范儿的,狰狞却不失神秘,嗜血而不乏优雅。只是我们真的太久没有见过他杀人吸血,反而更加习惯他每天叽叽喳喳的话唠样和随时爆发的无聊恶趣味。久而久之,当我们再一次看见莱斯特的真面目时,会忽然觉得这压根不是莱斯特本人。 ——只是他的又一次搞怪而已。 不过呢,莱斯特的威吓对不了解他的简确实起了作用,可惜简还来不及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好好的恐怖片气氛已经被艾瑞克的笑声给砸了场子。 紧接着我和范海辛教授也笑出来,让一脸茫然地望着我,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笑。 莱斯特暴跳如雷,跳起来转身去掐艾瑞克的脖子:“oh!no!畸形脸!该死的,又是你!我发誓我迟早要干掉你!” 和让一样茫然的还有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那边两人开始了内讧,然后其他人都在笑,她甚至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 我清清嗓子,这时候该我出场收拾局面了。 “莱斯特是素食主义者,他已经很久不食用人血了,”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用十分真诚的小眼神和她对视,“简,你感受到我的温度了,对吗?我好好地活着,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莱斯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把你叔叔的笔记研究完毕后,我们将会很快离开这儿,永远不会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在这里做什么。” “而我只有一个请求,简,在我们离开前,请为莱斯特的身份保密。” 简的手冰冷,温度堪比莱斯特,她倚着墙角靠下去,丝毫不顾及淑女的形象,被我的话轰了个五雷轰顶,整个人傻在那里:“竟然……竟然真的是吸血鬼……我只是猜猜……像那些传奇小说里的描述那样……我只是猜猜而已……” “阿黛尔,不能指望这位小姐的保密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立即带上那些笔记,今天、马上、现在就离开斯蒂文顿。”在和莱斯特打架的百忙之中,艾瑞克居然有空抽身关心一下这边的谈判进度。 “但是你的管风琴才做到一半呢,还有剧本没有写完,是不是?这时候离开好可惜。”我承认,艾瑞克的建议是最安全的法子。但是我确实对这里有点依依不舍,不仅是因为斯蒂文顿安静祥和,我们都住得很愉快,还因为我面前极有可能站着一个世界知名女作家,并且她似乎对艾瑞克有那么点诡异的意思。 “树林鬼魅先生,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能保密?难道我长着一张非常不让人信任的脸吗?”不等我想明白,简已经尖锐开口,和艾瑞克争锋相对:“或者当你强行把我拖上楼、蛮横地摔青我的手臂时,压根就没有打算放我走,想直接杀了我灭口?” 呃,安静一点,简,艾瑞克不是没有干过杀人灭口的事情,不要试图激怒他。 “不要试图激怒我,奥斯汀小姐。”艾瑞克摘下手套,他抬起的手背上有一个深深的咬痕,那是简刚刚出炉的杰作。 “如果、如果不是你那样粗鲁地对待我,我没有理由咬你!”简理直气壮:“在责备他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错误,力大无穷的艾瑞克先生!” 嗯,“力大无穷”……这又是讽刺对吗?等一下,事情似乎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转折…… 我忽然觉得,我们几个站在这儿纯属多余——恭喜艾瑞克又有了打嘴仗的新对手,这次很幸运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我们应该把这个场地留给他们。 等他们两个吵完,再来商讨到底怎么办,或许是个更好的主意。 “莱斯特。”我小小声地朝他招手,把他叫过来。他好像看戏看得意犹未尽,几次试图插嘴加入战斗未果,因此随我们出门的时候一脸的不情不愿。 拜托,莱斯特,你的嘴已经够讨厌,不要再试图当讨人嫌的电灯泡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说,下一部电影是冰雪奇缘,然后是木乃伊,然后……应该就没有然后啦~ 第60章 魅影艾瑞克番外之三 “确定让她走?” 当我这样询问阿黛尔的时候,那位胆大包天的奥斯汀小姐已经离开。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真的杀了她?我想我们都做不到,”阿黛尔无奈地耸耸肩:“她如果泄密,不一定会有人相信她,即使真的招来麻烦,我们也很容易跑进树林逃跑。不过我比较倾向于相信简的人品。” “莱斯特怎么认为?” “他嘛……无所谓放不放走,虽然他要求如果要干掉她,请把鲜血留给他喝,”阿黛尔往我这边挪了两步,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嘿嘿笑,“艾瑞克,这一次的事情你很关心嘛?” 因为我重视你们。 ——当然,这种愚蠢又丢脸的话我不可能说出口,事实上我根本懒得理她,哼一声作为回应,已经算很不错的了。阿黛尔这个鬼灵精,说话太多会被她看出端倪。 不过我没想到,几天之后,这位奥斯汀小姐又来造访。 这时候我正在草地上给新做好的管风琴上最后一道亮漆,在阳光的照射下它很快就干透。阿黛尔照例在楼上研究那些堆积如山的笔记,格雷诺耶陪着她,莱斯特在棺材里装死,范海辛教授在回复信件,似乎又有他的崇拜者向他提出神秘事件并请求他解答。 奥斯汀就在这时候踩着窸窸窣窣响的厚树叶来了。 “很漂亮精美的管风琴,艾瑞克先生,我想它弹出来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我不想回头看她,也不想理她。上一次她尖锐刻薄的讽刺我可牢牢记着,手背上那个咬痕虽然没有影响我的作曲,但是一定会影响演奏。 这都是拜她所赐。 当然,我不会以为所有女孩都像克里斯汀一样纯洁天真、善良美好,但是一个女孩能够牙尖嘴利、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并且伪装良好、表现得像一个聪明乖巧的淑女,这位奥斯汀小姐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阿黛尔不在吗?范海辛教授呢?”她又问。 “你为什么还要来?” “什么?” “奥斯汀小姐,如果你不是得了健忘症,你一定记得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对吗?”我觉得她真是有点奇怪:“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你应该老老实实躲在家的被窝里,握着十字架瑟瑟发抖,对上帝祈祷,而不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并且再次踏足这里。老实说,我觉得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我一定要按你的想法做出那种愚蠢的反应,艾瑞克先生,您有时候让我觉得可笑,您知道吗?”她笑起来,我确定这是愤怒的前兆,每次她和我争吵前都是这样面带微笑,然后吐出尖锐的话语,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 “为什么你们可以和他和睦相处,我却必须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您凭什么这么认为我?” “那你来做什么?”我觉得阳光有点耀眼,因为长年住在地底的缘故,我也不怎么喜欢晒太阳,是时候快点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早点回去。 “聪明的姑娘,我们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你窥见,你还需要得知什么?我面具后面的长相吗,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 比起莱斯特的秘密,面具后面的我才是真正的噩梦。 出乎我意料,这一次她居然犹豫了,她低头搅了搅她的裙带,吞吞吐吐:“莱斯特上次告诉我,好奇心杀死猫,对吗?” “可是直到我被杀死前,我都会对一切保持充分的好奇,这一点不会改变。回去之后,我连续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白天也魂不守舍,一开始是害怕,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感到兴奋和激动……” 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我从小在汉普郡长大,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的周围环境和所读的书籍,我曾经用新奇的眼光去看那些传奇小说和鬼怪故事,但很快我就对此感到厌倦,虚假的神话传说无法再次引起我的兴趣。直到几天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那些传说并不是骗人的,它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在舞会上,我认识了一群新朋友,他们看起来很平常,但我似乎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每个人的经历可能都超出了我的生活视野和书籍所能给予的知识范围……” “我知道继续了解是件危险的事情,但我忍不住诱惑,我只是、只是很想知道……汉普郡以外的世界、普通人以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看,我说的一点没错,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女孩。 “你说完了?” “是的,我说完了,”她提起裙子向我行了一个礼,难得有点儿局促,“很抱歉,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冒昧,不过我只是想见识一下,想听故事,保证绝对不会泄密,不然、不然您可以杀了我灭口,您看起来擅长这个。” 哈,说到最后还不忘了刺一下我,这个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女人。 “如果我拒绝呢?”我反问她。 “呃……我还有其他人可以询问,不是吗?而且看起来范海辛教授也知道一些,我想他会乐意告诉我,我小时候他来这儿住,最喜欢的就是我。” 不仅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还是个顽固执拗的女人。 英国女人都像她这么不可爱吗? “跟我来吧。”是时候进去躲躲刺眼的太阳了,不给这个女人一点实在的东西,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恰好我为了进一步完善乐曲和台词,来英国的时候带了一本剧本。 “《夜访吸血鬼》?”她读出封面的法文名。 嗯,既然她能看懂,那我也没有能够拿来难为她的东西了。这本剧本当初因为约定的时间太短,结束得匆忙,我一直想给它加个结局,并且调整一下里面的情节,现在拿来给她看看也无妨,反正莱斯特的事情她已经知道,让她知道莱斯特倒霉的过去也没有什么。 那个家伙的经历本来就是拿来给人嘲笑的。 “红色的墨水,真特别……噢,我喜欢这些台词,它们真优美……艾瑞克先生,这是您为莱斯特写的?”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红色的标记线,仿佛念念不舍,随即抬头问我,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您是音乐家?” 呵,上一次来还毫不客气地叫我“树林鬼魅”,刚刚还对我尖酸刻薄恶语相向,现在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立即客客气气、尊敬无比。 女人真是非常善变。 “看你的剧本,不要带走,也不要打搅我,更不要问我问题,”我恨不得在房间里拉上一条帘子,只可惜没来得及准备,只能口头警告她,“我讨厌工作的时候有人打扰。一旦你这样做了,我会毫不客气地把你赶出去。” 她朝我抿唇一笑,抱着剧本就像抱着稀世珍宝,说话也变得客气又温柔:“当然,我很明白规矩。” 噢,她这样我一点也不习惯,真希望她赶紧犯个大错误,我好找借口把她丢出门,并且勒令她永远不许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呢,你们拿什么奖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