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媳妇》 楔子 在中土这块大地上,流转过数个皇朝,而其中盛辉皇朝算得上是最为强盛的几个皇朝之一。 盛辉皇朝文武兼备,人民生活富裕,四方商业发达,而其中北方特产好马、药草、貂皮等高经济价值之物,另因天高皇帝远,这三项特产分别又被饶、梅、骆三家掌握,各自发展强盛。 几十年下来,饶、梅、骆这三家俨然已成为当地的霸王,形成三强鼎立的状态。所幸三家各有所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这年,时序来到了秋天。 “娘、女乃女乃,我回来了。”一名约莫才近弱冠之年的少年风尘仆仆地踏进自家大门,才一进大厅,就见中央放置的一个大红圆桌,桌上满是各项珍馐,不禁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爹,也就是上一代主人骆宛行才刚过世,他袖口上还别着块麻布呢!这时候不是应该行事简仆低调才是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烧了一桌子好菜,办起宴会来了? “丹儿,你先回房梳洗一下,大家等你一起吃晚饭。”骆夫人道。 “娘……” “等会女乃女乃有事宣布,快去。”骆夫人道。 “娘……”骆书丹还想说什么。 “少爷……哎!少爷,请把披风先给老奴吧!”老佣人潮叔对骆书丹使了个眼色。 对骆书丹而言,潮叔几乎是他的另一个父亲了,因此他也不生气,顺手解下披风递给潮叔,“麻烦你了,潮叔。” “快些,别误了时辰。”骆夫人催促着。 骆书丹虽然不懂母亲说误了时辰是什么时辰,但还是乖乖回房梳洗换衣去。 梳洗完,潮叔拿了套红色的衣物,“少爷,这是夫人为您挑的,请您穿上。” 骆书丹看了直皱眉,“潮叔,我现在在守丧,怎么可以穿这么鲜艳的衣物?莫不是弄错了吧?” “老奴不会弄错的,请少爷快点到大厅来。”潮叔放下一袭红衣,行了个礼便径自离去。 骆书丹抱着疑惑的心情穿上红衣来到大厅,见家中母亲与祖母,还有舅舅、姑母等人竟也在场,不禁有些讶异。 “怎么了?娘。” “丹儿,来坐这儿,女乃女乃有事要宣布。”骆夫人将儿子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大家都是自己人,老身也就不客套了。”待骆书丹坐定,骆老夫人便道:“人家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成家本该在立业之前才是,然而这次我儿宛行走得突然,使得孙儿书丹未及弱冠就接下了家业。我与书丹的娘商量过了,不如趁着百日未过,先让初蕊进门。但是因为家中仍在丧期,不便大张旗鼓的庆贺,就只今天设了这个宴席,大家不要客气。” “娘、女乃女乃……”骆书丹错愕地喊道,这才注意到宴桌上除了自家亲人外,尚有从小寄住在家中的少女──苗初蕊。 苗初蕊也穿了一袭红衣,化了妆的小脸害羞地垂得低低的。 怎么他才出去个几天,这事就订下来了?之前根本没听说过的!骆书丹在心中道。 “丹儿,我们与苗家是几十年的世交了,你与蕊儿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定能相处愉快。”骆夫人道。 “是啊!从今天起,你们就在一起了吧!”骆老夫人道。 “选在这时是急了些,不过这也好,就权当是冲冲喜。”骆书丹的舅舅喃喃自语地道。 “恭喜啊!丹儿,你也成亲了。”见骆书丹面露难色,骆书丹的姑母假意要抱他,靠在他耳旁低声道:“你爹死后,你女乃女乃一直很不开心,你可别扫了你女乃女乃的兴。” 骆书丹偷瞄了骆老夫人一眼,果然见这段时间总是郁郁寡欢的女乃女乃眉开眼笑,便忍着不发作,撑起了笑脸跟一众长辈们行礼道谢,可暗地里却不知咒了多少回。 这个苗初蕊,骆书丹自然是晓得的。她是骆家的世交,苗家的唯一遗孤,约莫两、三岁开始就一直住在他们家了。 原本骆书丹还觉得奇怪,以为长中长辈想收她做养女,怎么却没让她改名换姓,今天祖母一说他才知道,原来他们骆家养着她不是要让她当养女,而是要给他当童养媳的! 哼!看她长得一副小鼻子、小眼睛的模样,居然想当他的妻子呢! 望着苗初蕊低垂着的头顶,骆书丹不屑地想着。 第一章 光阴似箭,一转眼三年已过。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名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也够让一个少女成长为一个少妇,同时,也足够让苗初蕊看清楚当年很多没有看清的事。 苗初蕊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寄住在骆家,她几乎是看着骆书丹的背影长大的。 为何会说是背影?那是因为在婚前骆书丹除了打招呼之外,就没与苗初蕊有过什么对话──虽然说婚后也相去不远。 但对苗初蕊来说,她却是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一直地注视着他。 骆书丹从小就长得很好看。北方人浓眉大眼高鼻,与高壮结实的身材,骆书丹每一项都遗传到了,甚至还比同龄的孩童成熟些,再加上他不论文武都有出众的表现,故此总是同侪之中的翘楚。 反观苗初蕊。苗初蕊身上是江南血统,长得就是一副传统江南女子的弯眉秀眼,五官小巧圆润。 如果今天苗初蕊是生长在江南,那她称得上是一名清秀的女子,但夹在一群高身兆健美的北方佳丽之中,她就显得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 骆书丹曾骂过她,长得一脸小家子气。 苗初蕊几乎是在情窦初开之际,就喜欢上了骆书丹。三年前她十五岁,骆老夫人说要把她指给骆书丹时,她高兴得就像作梦一样! 然而三年过去,再好的梦也该醒了。 她的相公不爱她。这是苗初蕊成亲后第一年就察觉到的事。 一开始,他总是假借公事繁重对她疏远,几天见不到人是常有的事不说,碰她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但是关于他流连花丛的绯闻却是从来不曾间断过。 像是故意要给她难堪一般,骆书丹对自己在外的行为从来不加掩饰。 第二年,当苗初蕊有次在他身上带着浓浓的粉香回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怨了他几句,他也就乘机把话说开了。 他就是讨厌她!讨厌她的个性也讨厌她的长相,甚至每次只要见了她,就完全不想碰她! 苗初蕊听到他这么说,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原本只是想感叹一下他的冷落,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而且还把话说得那么直接、那么伤人! 在骆书丹把话说开后,苗初蕊便搬到了骆府中的一处安静小院住下。而骆书丹在外玩得又更加明目张胆,甚至在骆家的老夫人,也就是骆书丹的祖母过世后,还将外面青楼的女人带回了骆府。 骆书丹从青楼带回来的女人,都以为自己就要飞上枝头了,对待骆家的下人总是极为不客气,甚至会故意欺陵下人。 因为骆书丹的母亲,也就是骆夫人已经不管事了,所以下人们被欺负了,就会来找苗初蕊哭诉。 苗初蕊听了,总是轻轻地叹了句,“我知道了。”然后便开始帮骆书丹收拾他风流债的烂尾。 不管是欺陵下人的,还是被骆书丹玩腻的,最后都要她出面把人赶走。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骆书丹娶了个貌丑又善妒的丑妻,总是一面倒地同情骆书丹,而家中知情的下人们却大都同情善良又可怜的少女乃女乃。 这个月初,骆书丹在外风流花心,又带一名名叫岚烟的青楼女子回来。都还没到月中呢!这叫岚烟的女子就敲破了两个婢女的额头,让两个云英未嫁的小泵娘破了相。 这岚烟才没几天就闹得家中鸡犬不宁,苗初蕊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去见她道:“离开他吧!” “妳是谁?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岚烟半依在软榻上,一脸高傲。 她今年才十七岁,正是楼里的姑娘最好的年纪,长得花容月貌不说,更有一副好歌喉,就是楼里的嬷嬷见了她也是轻声细语,生怕她有半点不快,哪有人像苗初蕊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 “我是书丹的妻。”苗初蕊平淡地道。 “骆公子不是还没成亲吗?喔!我知道了,妳就是骆公子说的,那个老爱以他妻子自居的女人是吧!”岚烟笑道。 苗初蕊记得这些话自己头一、两回听到时还会红了眼眶,但现在她都已经听到麻木了。 这就像是伤口一样,被人在手上划了一道伤,那自然是疼极了,划两道伤则是伤上加伤,更痛了!但如果在同一个地方给人多划几道伤,划得伤口血肉模糊,那反而就感觉不出来疼了。 苗初蕊现在的心情,也许就和这是一样的。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道:“妳走吧!留下来对妳而言没好处的,光是夫人那儿妳就过不了!” “骆夫人……那老太婆不是不管事了吗?我管她做什么。”仗着骆书丹不在旁,岚烟言辞失礼地道。 岚烟也不怕有人去向骆书丹告状,反正骆书丹现在正疼自己,只要她说是苗初蕊指使那些人来陷害自己,她相信骆书丹是会信她的。 “妳永远不会有名分的,走吧!”苗初蕊冷冷地道。 以前苗初蕊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冷静,看来这还要多亏了骆书丹总是经常带人来给她练习的成效。 岚烟一双美眸眼波流转,像在打什么主意般,“若我说我不要名分,只要他永远只爱着我呢?” 苗初蕊一叹,“妳已经是今年第四个了。” 上个月才刚过端午呢! 岚烟闻言脸色微微变了下,接着又不服输地道:“就算是这样,好歹我也是受宠过的,总比有人没名没分,没受过疼又拿不到半点好处强是吧?”岚烟不屑地哼了声,接着又攻击苗初蕊,“我说,妳才该是那个该离开的,看开吧!他的心思从不在妳身上。” 苗初蕊无所谓地道:“那又如何?好歹我是老夫人指给相公的,他就算不喜爱我,也不可能休了我。” “妳是想说你有名分吗?骆公子跟我说过,他说当年老夫人只叫你们俩在一起,可没说妳是他的妻。”岚烟不屑地道。 “妳什么意思?”苗初蕊眉头一皱。 “妳上过花轿吗?妳盖过红盖头吗?妳没收过聘、没拜过堂、没归过宁,这还能算是有成过亲吗?”岚烟嘲讽地看着她,“纳妾还有纳妾的规矩呢!妳什么都没有,这样跟个陪床的有什么不同?” 苗初蕊听了忍不住心上一紧,双唇微颤,“他这样……跟妳说我?” “不然妳想他怎么说呢?”见她受了影响,岚烟又道:“论身份,妳我算同一个等级的,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敬妳喊妳一声姊姊,大家各自相安吧!否则真闹起来,还说不准骆公子叫谁走人呢?” 这两年,骆书丹带回来的人着实不少,在面对这些人的经验之中,苗初蕊知道若是发脾气,那就输了,于是她强忍下心中心酸,咬咬牙道:“我说过我是老夫人指的,如果妳我真的只能留下一人,那人绝不会是妳。” 岚烟见她如此,心念一转反道:“哎!妳这又是何苦呢?妳都说我是第四个了,妳赶跑了我之后,还不是会有下一个?还不如我们合作……” 想要联合她来控制骆书丹的,岚烟不会是第一个,苗初蕊看惯了,也不随之起舞,只道:“不劳费心。” 岚烟眼见软硬都不成,而且她也隐约知道骆书丹终究不会给她一个名分,便道:“好吧!要我离开他也不是不行,妳能给我什么好处?” 见岚烟松了口,苗初蕊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我让账房给妳笔钱。” “妳说给,账房就会给?”岚烟狐疑地道。 谁不知道骆书丹这个“妻”其实根本没有拜过堂,她说的话难道真的能信?岚烟心疑地想着。 苗初蕊不想多说,只道:“夫人现在是向着我的,妳说呢?” 岚烟看着她,估量了会才道:“好,信妳一次,但我希望妳够大方,不然我就直接找骆公子拿了。” “妳会满意的,只盼岚烟姑娘拿完钱后直接走。”苗初蕊说完,径自转身离去。因为她怕!怕她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面具会在下一瞬间就崩毁。 苗初蕊走在回自己居住的小院的小径上,泪水在不知不觉间盈满了眼眶。 原来……他在外对她的形容又更加不堪了吗? ****** 还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的骆书丹,处理完公事回到家时都已经亥时了。距离他正式接掌骆家至今已经是第三年,一切事务也算是上了常轨,可每次忙起来的时候仍是不可开交。 骆家在北方掌管的是皮草的生意,现在正值夏季,是皮草交易的淡季,所以才容得骆书丹日日回家。 骆书丹回到家时,家门已经关上了,骆书丹敲了敲门让人将门打开,却没想到守门的人竟是潮叔。 “潮叔,怎么是你在守门?”骆书丹不解地道。 骆家不会苛待下人,所以总是由几个年轻的壮丁轮着守夜,而不会让年老力衰的家仆熬夜,更不用说潮叔在他们家就跟半个主子似的,怎么这夜竟是由潮叔在守夜?莫怪骆书丹要惊讶了。 “少爷,老奴是在等您啊!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潮叔道。 骆书丹想了想只觉奇怪,平时他娘这时不是早就睡了吗?便道:“你跟娘说,今夜晚了,我明早再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夫人说过,今夜不论少爷何时回来,都请少爷过去一趟。”潮叔向骆书丹一揖。 骆书丹心想着,娘这么晚找他肯定没好事,但仍是道:“知道了,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草草梳洗,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之后,骆书丹就来到骆夫人所居住的别院。 骆夫人见儿子来了,轻唤一声,“丹儿。” 骆书丹见娘亲看起来比自己还疲惫的脸,心疼地道:“娘,您若累了,怎么不先睡?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骆夫人招了招手,让骆书丹过来坐在她的身旁,这才道:“丹儿,今天娘诵了几篇经文,突然又想起你死去的爹。” “娘,爹若知您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肯定会不高兴的。”骆书丹道。 骆夫人微微一笑,又道:“丹儿,虽然你爹与女乃女乃没说,但娘知道他们走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你有个一子半女……” 骆书丹听了眉头一皱,喊了声:“娘!” “我知道你不爱我催,可是丹儿……”骆夫人按住儿子的手,“咱们骆家三代单传,全指望你能多多开枝散叶,而且……娘这些日子以来,身子也是愈来愈差,恐怕……” “娘!”骆书丹打断母亲的话,不许她再说丧气话,只好陪笑道:“儿子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 骆夫人听骆书丹这么一说,脸上忧郁的神情才松了开,面露喜色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和蕊儿都这么多年了,还一点消息也没有,害娘整个担心的……总之,你以后待蕊儿好些,别冷落她了。” 骆书丹本以为骆夫人又想抱孙子了,可她一提到苗初蕊,骆书丹便又以为是苗初蕊对母亲搬弄口舌,当下虽然对母亲虚以委蛇,但心中更是恨透了苗初蕊。 一直以来,骆书丹都知道他带回来的青楼女子,最后是怎么消失在骆府中的,只因他对那些女人都是玩玩,没有天长地久的打算,因此才没有阻止她的所作所为,没想到她居然得寸进尺,还告状告到他娘这里来了! 想到这,骆书丹对苗初蕊的厌恶便又深了几分。 骆书丹听母亲叨念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回到自己的院落,正想让人找岚烟过来给他捶捶背,说几句贴心的话,下人便回说岚烟已被苗初蕊赶走了。 骆书丹一听之下,又想到母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更觉自己没有半分冤枉她,竟也不管此刻已过子时,便直冲到苗初蕊的住处。 苗初蕊还散着发,草草披了件外袍出来,见到已经许久没见的丈夫,不禁错愕地喊了声,“相公?” 他……不是从不来她这儿的吗? 自从苗初蕊搬来这座小院后,骆书丹是真的一回也没来看过她,因此也怪不得她此刻的惊讶了。 “走,进去。”骆书丹遣退了闻声而来的下人之后,拉了苗初蕊的手腕,便直往内室走去。 “相……相公?”不知所以的苗初蕊怯怯地喊道。 骆书丹本就生得高大威武,又是同侪中的领头,再加上这些年的历练下来,造就他虽然年轻,却已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如今他这般不加掩饰的怒气,别说苗初蕊了,就是一般的男人也不一定承受得住。 “别喊我!”听见她喊他“相公”,他就有股说不出来的怒气。 他真是倒了几辈子的楣了!才会跟她这个貌丑又善妒,还爱搬弄口舌的女人凑在一块。 “你……在生气?”虽然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但苗初蕊还是忍不住问道。 “哼!”骆书丹冷哼一声。 “你为何生气……啊!难道是因为岚烟姑娘的事?”苗初蕊错愕地道。 他以往从不会为这种事生气的啊!难道说……他真的喜欢上那位岚烟姑娘了? “妳承认了?”骆书丹问道。 “承认什么?”苗初蕊不懂。 “承认是妳把人赶走的!”骆书丹气她明知故问。 “是,但是……”苗初蕊正要解释便被骆书丹给打断。 “够了!我不要听妳说别的,妳现在给我到床上去。” 苗初蕊错愕地浑身一僵。 见她整个人都傻住了,骆书丹恶意地道:“还不快!” “为……为什么?”苗初蕊不懂。骆书丹这些年来极少碰她的,碰她的时候虽不温存,可也从来不是这种态度。 “为什么?”骆书丹冷笑一声,“这不就是妳要的吗?先是赶跑我身边的女人,然后在我娘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为的不就是要赶快生下我的孩子,好确保妳『少女乃女乃』的地位吗?” “我……我没有。”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妳以为我会信吗?”骆书丹嘲讽地道。 既然她想要生他的孩子,他就让她生!不过别以为生了他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他的妻,也别以为他会把家业传给她生的孩子! 他会想要这个孩子,完完全全只是想要快点生个孩子堵住他娘的嘴,而且只要有了孩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跟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欢好了。 “过去,趴下!”骆书丹拉过苗初蕊,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 苗初蕊无言地看着他,眼神如同无助的小动物般。 “还不快点!难道还要我伺候妳吗?”骆书丹冷酷地瞪着她,一面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袍。 苗初蕊从小就喜欢骆书丹,却也怕他,更别说是他这么凶地对她说话的时候,因此即使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也不敢反抗,慢吞吞地爬上床铺。 …… 他自顾自地捡起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套上,任由她想团白面使得瘫在床上,“我不管娘怎么说,反正我从没当妳是我的妻,以后少以我妻子的身份自居,也别干涉我的事,这样,骆府还容得下妳的一席之地。” 说完,他便径自离去,留下在床上暗自抽泣的苗初蕊。 第二章 夏日的北关太阳热得吓人,若是正午时分往那大太阳底下一站,怕是不用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晒伤。 苗初蕊是南方人,本就不适应北方夏天过热、冬天过冷的天气,今年不知为何又比往常更热了些,直把她晒得头昏脑胀,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少女乃女乃,您怎么又没吃东西了?”平日照料苗初蕊的小婢女茜儿看见桌上完整的饭菜,忍不住抱怨道。 “有啊!我吃了。”苗初蕊趴在凉椅上,有气无力地道。 “哪有啊?明明就没动过。”茜儿嗔道。 这几天天气热,大厨做的都是一些冷菜与凉拌菜,可那餐盘上的三菜一汤,却是连动都没动过。 “我吃了西瓜。”苗初蕊指了指旁边放水果的小碟。 北关虽然天气炎热,但夏日却盛产各式瓜果,只要将西瓜放入暗井一个晚上再捞起来,便是夏日最好的消暑良品。 “哪有人吃西瓜就能活的?那怎么能做数呢!”茜儿说着,揣了食盘到凉椅旁的小几一放,“多少吃两口吧!您已经整整三天没好好吃顿饭了。” 苗初蕊的身材本就娇小,这几日食不下咽又瘦了不少,茜儿看着苗初蕊那张益发小巧的脸蛋,不禁有些担忧。 “哎!茜儿,妳饶了我吧!我当真吃不下啊!” “不行!今天您最少要吃完一碟菜。”茜儿道。 茜儿今年才十三岁,就已经比苗初蕊还要高上一些了,再加上苗初蕊平日对待她如同亲妹妹般极为宠爱,导致茜儿对她一点也不怕,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知情的人看到她们这般,还以为是姊姊在训妹妹了呢!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才让苗初蕊以半碟青菜、一盅汤成交。 下午时天气凉了些,苗初蕊的精神也好了点,她翻出针线想把给骆书丹缝的新鞋做完,可才缝没几针,就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只觉想吐。她冲到外边花园,吐得天昏地暗,没几下就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个精光。 拿了些水漱洗过后,苗初蕊模模难受的胃,心想着,莫不是吃坏肚子了?却又突然想到,她……月事多久没来了? 苗初蕊心下一凛,暗暗数了数日子,发觉自己的月事真的迟了。当下来不及细想,便一个人上街来到镇上的医馆。 她羞红着脸说完后,大夫替她把了把脉,笑着道:“恭喜夫人,妳有身孕了。” “真……真的吗?”苗初蕊喜出望外地道。 “是真的。”大夫微笑着恭喜她,又道:“现在才怀上没多久,不过一切都很正常,不用担心。只是妳实在太瘦了点,我给妳开点开胃的药吧!” “是,谢谢大夫。”苗初蕊羞涩地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骆书丹与骆夫人了。 苗初蕊开开心心地拿了药回家,她没回自己房间,直接便去找骆书丹。 到了骆书丹所住的院落,佣人告知,“少爷正与客人在书房开会,要不等会开完了,小的再去请少女乃女乃过来?” 知道自己此刻若是离开了,骆书丹肯定不会让人通知她,她摇摇头,“不了,我在这儿等他。” 骆书丹不知是在与谁开会,竟是连开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开完。苗初蕊守在门口,就连晚饭时间到了,也不肯先离去。 因为苗初蕊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骆书丹,竟也不觉得这样枯等有什么难受。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了,三个时辰过了…… 骆书丹的书房终于打开了,鱼贯走出几个男人,而为首的两个男人之一正是骆书丹。 “以后一切还多请骆兄提携。”曹宗翰边走边道。 “曹兄此言差矣,应是小弟要请曹兄多多提携才是。”骆书丹双手一拱地道,接着转头见到苗初蕊时,却立即变了脸色。 以往苗初蕊知道骆书丹不喜欢她,因此她也甚少主动来他所住的院落,更不用说是来书房,因此骆书丹见她出现在此,也是错愕了一下。 原本苗初蕊性情内向,见到外人,绝不会主动上前打扰,但今天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也顾不上别的,便主动上前喊道:“相公……” “住口!”骆书丹一眼狠狠瞪过来,脸上彷佛写着“妳不是我的妻,别喊我相公”一般。 苗初蕊被他瞪得浑身一颤,原本因为想告诉他自己怀孕一事而开心的小脸,一下子全垮了下来。 骆书丹本人长得高大俊美,喜好往来的友人、歌姬等等也都是外表出众之人,就连在身旁服侍的佣人,也尽挑些家丁、婢女中容貌出色的,像苗初蕊这样容貌毫无半点过人之处的女人,若是被人知道他俩有关系,还不丢脸死了!骆书丹在心中不悦地想着。 骆书丹不耐烦地问道:“妳来做什么?” “我……我只是要告诉你……我……”苗初蕊不敢看他的目光,低着头,低低的声音把话说得破破碎碎,怎么也说不顺。 骆书丹见她这副惨白着脸的小媳妇样就讨厌! 人已经长得不好看了,又不懂打扮,还连句话都说不好,真是半点也不讨人喜欢。骆书丹厌恶地想着。 原本性情就不是挺好的骆书丹此时更是没耐性了,月兑口说道:“妳的事与我无关,以后别拿来烦我!有什么事,妳去找我娘说去。” 说罢,他长袖一摆,便与一众商人走了,只剩苗初蕊站在原处拚命眨着眼,不让眼泪落下来。 苗初蕊性子温婉,其实对于骆书丹的恶言恶语与处理他的那些女人很不擅长,虽然她老是提醒自己要有骆家女主人的样子,不能在外人与下人面前丢脸,但实际面对起来却总是极为难受。 骆书丹的贴身佣仆们都跟骆书丹跟得久了,性情也有几分肖似骆书丹,在经过苗初蕊身边时,皆对她投以轻视的目光。 众人皆知骆家现在是骆书丹当家作主,虽然说骆书丹非常孝顺将自己扶养长大的老夫人与骆夫人,对两位夫人的话言听计从,但老夫人在两年前便已经走了,骆夫人的身子也时好时坏,近些年几乎是不太管事了,接下来还能不能撑个三、五、十年都很难说,故此,众仆佣们自然也都知道自己该讨好谁才对。 骆夫人还在呢!苗初蕊就已经失宠至此了,万一哪天骆夫人突然百年了,苗初蕊的下场可想而知。 众人走后,苗初蕊独自抚着小肮,一行清泪沿着她惨白的小脸顺流而下。 孩子,你爹说咱们不关他的事。苗初蕊伤心地想着。 晚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苗初蕊原本已打算回篱园,走到一半才又想到,虽然骆书丹不想要这个孩子,但骆夫人肯定还是会喜欢这孩子的,因此便转了方向,往骆夫人的住处前去。 可走到一半,又想到现下时间已晚,骆夫人应该已经睡下,便又想往回走时,就听见骆夫人的贴身侍女秀禾道:“少女乃女乃,您怎么在这儿?正巧,夫人有事请您过去呢!” “夫人请我过去?”苗初蕊闻言一愣。 骆夫人这些年吃斋念佛,已经不管事了,平日作息正常,从来也没熬夜过,怎么到了这时还没睡着呢?苗初蕊奇怪的想着。 “是啊!请少女乃女乃跟小的走吧!”秀禾盈盈一福道。 两人来到了骆夫人的居处长青阁前,苗初蕊意外地听见一串笑声。骆夫人喜静,长年茹素念佛,因此长青阁里总是充满檀香焚烧的香气与骆夫人的诵经声,像这样爽朗的笑声却是极为少见的。 秀禾让人帮忙通报之后,苗初蕊便进了长青阁。 “夫人。”苗初蕊盈盈一福道。 长青阁的大厅上,骆夫人与一名身穿大红华服的中年大婶坐在中间的圆桌后,桌上零零散散地放了许多轴画。 “蕊儿,妳来得正好,过来这儿坐。”骆夫人拍拍身旁的座位。 “是。”苗初蕊应了一声,来到圆桌旁坐下。 “蕊儿,有件事老身想想还是让妳早些知道好。”骆夫人慈爱地看着她,“妳也晓得我年纪大了,实在等不了多少年,而妳进门几年了,也都没消没息的,我实在怕等不到看孙子的脸了,所以我想……也许给丹儿纳几房妾室,一方面了我一桩心愿,一方面妳的压力也才不会那么大。” 苗初蕊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 “是啊!是啊!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骆家家大业大,孩子也该多几个兄弟彼此相助才是。”见苗初蕊神色异常,拿着一大堆各家闺女图来给骆夫人挑选的赵媒婆也在一旁帮腔道。 “妳知道的,骆家三代单传,丹儿的父亲与祖父又都走得早,所以我一直希望接下来这一代骆家能多多开枝散叶。”骆夫人又道。 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五味杂陈,苗初蕊强撑起一抹笑容,耳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道:“应该的。” 其实苗初蕊也不是不知道骆书丹讨厌她的事实,更别说是两个月前那场近乎强迫的拥抱之后了,但是一想到与自己过一生的丈夫就要纳妾…… 苗初蕊心头一阵难受,又酸又苦的说不出话来,也听不见赵媒婆在一旁赞她大方、明事理云云。 想来,骆书丹在知道她怀了身孕之后,应该更会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将来肯定是不会再碰她一下吧!苗初蕊在心里思量着。 现在既然骆夫人希望他能多多开枝散叶,孝顺的他就一定会照着骆夫人的话做,而既然他已经不会再碰她了,那么纳妾就是必然要做的事。 苗初蕊心里想着,然后往桌上的画像望过去。果然张张都是美人图,光看着画,就不难想象正主儿们是多么的美丽…… 苗初蕊想着,骆书丹高大俊美,与娇小的她站在一起本就不配,再看看桌上的那些美人儿,不论哪个站在他身旁,都比她合适,当下心也凉了。 果然……山鸡哪能配凤凰! 一直以来,骆书丹对苗初蕊总是不假辞色,苗初蕊总是告诉自己,她是老夫人指给他的,她是他的妻子,可此刻她所相信的一切,却彷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老夫人当年把她指给他,多半也只是想给她的后半生寻个保障,并不是真要她做他的妻吧!这些年来,她所听过的闲言碎语,一下子全往她脑子里直扑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原来,这些年都是她误会了吗…… “妳真是懂事。”没发觉到苗初蕊的异状,骆夫人只慈爱地抚抚苗初蕊耳旁的发丝,“我也不懂为何丹儿就是不懂妳的好,但是妳放心,我一定会叫他好好待妳,就是将来我不在了,也不能有半点亏待妳。” 苗初蕊已经听不进别的话,只木然一福身,“蕊儿谢谢夫人厚待。”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苗初蕊只觉脑子昏昏沉沉,也没听仔细,便借口晚了,然后向骆夫人与赵媒婆道别。 独自走在回篱园的路上,苗初蕊抬头仰望满天星空,竟觉天地茫茫,却似无她一丝容身之处。 ****** 话说盛辉皇朝虽然强盛,可边关仍不时有些战事发生。这几年关外蛮族时常骚扰盛辉皇朝,虽然战情不会对盛辉皇朝产生多大危害,但也搞得边关的人个个人心不安。 这些年,骆书丹为了要让母亲有更安稳的生活,便开始准备要举家南迁,谁知关外蛮族就突然大举进攻了过来。 蛮族此举令盛辉皇朝上下深感错愕。骆书丹托人打听过,说是这场战事必有内情,可就没人能说个明白。 不过对他们这些平民而言,有没有内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向来只有自家人的安危而已。 为了这场战役,骆书丹决定提早将家族南迁两个省,到官州去定居。因战事来得突然,骆夫人要给骆书丹纳妾的事便也暂且搁置了下来。 南迁之事着实突然,一切只能从简。骆家家业庞大,临时调派的车马不足,故此便只有骆夫人与骆书丹两人一人乘马,一人坐轿,其余的人这一路上皆只能徒步而行。 或许是因为走得慌忙没人注意到,但更可能是骆夫人要给骆书丹纳妾一事走了风声,众人见苗初蕊近来愈发失势,竟没人给苗初蕊备轿。 苗初蕊知道骆书丹近来又忙又乱,便也不说什么,默默收拾了一些自己贴身细软跟在队伍后方。 苗初蕊的身孕已满三个月了,但可能是因她近来食欲不佳,又或者是尚是第一胎的关系,此时的月复部倒还看不出情况。只是连日的劳累,加上郁闷的心情影响,她竟是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没几天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上个月初得知自己怀孕之时,苗初蕊没能将话说出口。紧接着战事爆发,人人都为了搬迁之事忙得不可开交,连茜儿都被调到了别处帮忙,苗初蕊便愈发说不出口了,是以如今竟还无人得知她怀了身孕。 苗初蕊原本走在人群之中,可每步都踩得虚虚浮啊,不知不觉便有些掉了队,回过神来,发觉众人都已过了吊桥,她心里一急,便跑了起来。 刚下过大雨,吊桥又湿又滑,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她被晃得眼花,还来不及捉桥绳稳住自己,脚下一个踏不稳,便落入了河水之中。 几个佣人听到尖叫回头,见状都大吃一惊,心想,这个苗初蕊虽不受骆书丹宠爱,可冷落着是一回事,死了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骆夫人绝不会不管不顾,到时候怪罪下来,还是他们这些下人倒霉多一些。 但是一想到骆书丹对苗初蕊的态度,便又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舍身去救人,只想着不要到时吃力不讨好就糟了。 其实除了几个势利眼的仆人之外,大部分的仆佣还是很喜欢苗初蕊这个夫人的,只因众人皆知骆书丹待苗初蕊的态度冷淡,因此会怕万一人找回来了,没有奖赏不说还要遭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几个人互看了几眼,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有一人总算有良心,要同伴先去救人再说。 有人落水,这事怎么说也不能算小,更何况今天落水的还是在骆家身份特殊的苗初蕊。 潮叔听了经过,惊得脸色一变,赶紧冲到队伍前方找骆书丹报告。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潮叔冲到了骆书丹所乘的马旁。 骆书丹让其它人先走,策马与潮叔来到一旁问道:“怎么了?” 潮叔将苗初蕊落水一事禀明了骆书丹,却没想到骆书丹竟只觉心里一阵轻松,想到一来再也不用见到苗初蕊哭哭啼啼的脸,二来是她自己落水,母亲再怎么责怪也是有限,心中竟有些快意。 可想归这么想,胸口却又有些闷闷的,像是哪里出了错…… 骆书丹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想说那是因为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却什么也没做,母亲肯定要怪他了,便道:“队伍不用停,派几个人沿着河边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潮叔听了大惊失色,没有想到骆书丹竟然没有将队伍停下,全力寻找苗初蕊,不禁问道:“这……这样好吗?” “是了,还要通知官府才行。”骆书丹想了想又道:“那就再派个人到官府,请人帮忙协寻吧!” 潮叔听了,当下心灰意冷。 要知道落入河中,若不在第一时间抢救的话,多半都是救不回来的,更不用说报了官府后请官府协寻了,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只带回具尸体,就是连尸体也找不着,可看骆书丹一副心意已定的模样,潮叔却也难以再开口说什么,只是暗中心凉。 话说人命关天,苗初蕊对骆书丹的心意,自小看着两人长大的潮叔是再清楚不过了,苗初蕊不过是容貌不合骆书丹的意就受到如此对待,当下更是不胜欷吁。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办。”潮叔应声离去。 第三章 “赵三,怎么了?”小道上,一名身穿白色儒服,背上背着个药箱的男子,向身旁突然一顿的高大男人问道。 “公子,河上……好像有个人影。”穿着一身灰蓝色武人劲装,个头极为高大的赵三答道。 任仲探了探头,只觉不远处的河流一片水光,却是什么也没看见,但又想赵三武功极高又不会对自己撒谎,便道:“带上来。” “是。”赵三应了一声,立即运起轻功,如飞鹰扑兔快速往河上奔去。 赵三身形庞大,但动作却极为敏捷,他运足轻功顺着河岸狂奔而下,不一会便追上了在河中载浮载沉的人影。 刚才从小道上冲过来的同时,赵三就顺手折了三枝树枝捏在手中,现在看准了目标,他手一甩三枝树枝便呈一直线落在水面上,中间那枝还正巧落在苗初蕊的身旁。 赵三深吸一口气,脚下轻功一运,踏踏踏三下便踩着树枝过了河,也顺手捞起了落河的苗初蕊。 接着赵三又以相同的方式踏踏踏,又从河对岸飞了回来,赵三这一个来回约莫只花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 “公子,人带回来了。”赵三将浑身湿透的苗初蕊放在地上。 任仲走了过来,伸手按了按苗初蕊的手腕,脸上神色微变。 赵三知道自家公子医术卓绝,能让他皱眉的绝非小事,便问:“怎么了?”同时伸手按了按苗初蕊另一只手上的脉门。 赵三只觉指下的脉门,像是半点也探不到,不禁叹了声,“唉!死了。” “还没呢!”任仲放下背上的药箱,“你将她放平了,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我先帮她上几针。” 赵三闻言立即照办,浑厚内劲源源不断地流入苗初蕊体内。 任仲翻开衣袖,但见他手腕上圈了一圈皮套,套里一组针具十分齐全。他抽了几针,出手快如闪电,转瞬便下好了四、五针。 赵三有时候觉得奇怪,怎么他家公子明明没学过武,但这出手扎针的速度却快得连他有时候看都不是很清楚呢? 任仲扎完了针,又去把苗初蕊的脉,接着又从药箱中掏了几颗药丸用酒化开,喂苗初蕊服下,直弄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她一条小命暂时留了下来。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连输了大半个时辰的内力给苗初蕊,赵三倒也脸不红气不喘,可见功力之高深。 “先带她到前面的小镇上安置吧!我想她的家人应该过没多久就会寻来了。”任仲道。 一名怀孕三个月的小娘子落水,任是哪一家的相公都会拚死命地追上来吧!任仲心想。 “是。”赵三应了一声,打横抱起苗初蕊跟着任仲走。 那日,苗初蕊落水的事被刻意地瞒起来,直到三日后,一行人来到骆家的一处别院暂时安置好,骆夫人问起,才知道苗初蕊早在三日前落水了,当下又惊又怒,便让人把骆书丹叫到面前来。 “人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落水了?你怎么看的?”骆夫人已经十年来没发过脾气了,这次发起脾气来,竟是谁也不敢去劝。 骆书丹跪在堂前,心里早把苗初蕊咒骂了几千几百遍。 自从他爹在他十八岁那年过世之后,他就掌管了骆家,平日威风极了,今日竟被像个孩童般责骂。 除此之外,他可是自十岁之后就没被罚过跪的,这次居然还是向来疼他的娘亲罚他跪,教他怎么不气苗初蕊! “娘,她要落水怪不得了谁?我们这一行少说也有百人之列,大都也没坐轿子,怎么就她一个人落水?”骆书丹辩解道。 “你还敢说,她是你女乃女乃指给你的,你却从没好好待过她,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骆夫人生气地骂道。 “娘,你也知道她是女乃女乃指给我的,就该知道她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骆书丹一听他娘这么说,怒气又更盛了。 女乃女乃指给他的!难道就凭这一句话就要困他一辈子吗?他气呼呼地想着。 他知道爷爷、爹爹都死得早,女乃女乃与娘两个女人要守住家业将他拉拔长大不容易,他也一直想要顺着两位老人家的意思,但要他一辈子面对一个他不爱的女人,教他情何以堪? 骆书丹想着,只觉自己被迫跟苗初蕊这样的丑女在一起,当真是委屈了自己,当下也不管不顾地把话全说了出来。 “你……你当真要气死我!”向来好脾气的骆夫人气到拿拐杖狠狠抽了骆书丹几下,“当年蕊儿的爷爷跟你爷爷赤手空拳打天下,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咱骆家现在的家业可有一半都该归他的!后来蕊儿她爷爷死时唯一的遗言就是不要任何产业,只要我们好好照顾蕊儿一世。” “我跟你女乃女乃商量过,是要让蕊儿以咱们骆家的义女身份嫁出去?还是让她跟你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放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顾着才安心,这才把她许给了你。”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喜欢漂亮的。蕊儿那娃儿虽不顶漂亮,但她性子几好,总以为你有一天也能懂。之后你不懂也就罢了,我就想着再给你讨一房你会喜欢的妾,而蕊儿也肯让你纳妾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骆夫人哭得老泪纵横。 “我与你女乃女乃总觉得别插手你们俩的事,总有一天,你一定知道这娃儿的好,可是你看看你!”骆夫人说着,又忍不住挥了几杖,“早知道让她嫁出去也少受些苦,更不会落得现在生死不明的下场。” 这些年骆夫人虽然不管事了,但毕竟是自己家里,这些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还是多少知道的。 其实骆书丹与苗初蕊成亲才没多久,骆老夫人与骆夫人就觉得两人有异,商量过后,骆老妇人便交代骆夫人,如果过个两、三年,骆书丹还是不爱苗初蕊,就给他纳个他会喜欢的美妾回来,只求苗初蕊能保有骆家正牌少女乃女乃的位置,只求两人能相安无事,也确保苗初蕊一生衣食无忧便罢,哪知会变成今日这样! 骆夫人伤心地想着,早知如此,当初让苗初蕊嫁出去便好了,总不会落得今天这样,连一生衣食无忧都办不到,还落得生死不明。 “娘,您如果觉得打死我会让您好受一些的话,那您就打吧!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了!”骆书丹哪曾被这样打过?此刻他也不管不顾,话说得极为难听,“我就是讨厌她那张脸!好像我欠了她多少、负她多少似的,我就是讨厌她丑,光看到她那张脸,我就疼她疼不下心,娘,您别想要我对着她那张脸一辈子,我就是见她一眼都讨厌!” “你……你你你……”骆夫人捂着胸口,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骆夫人知道她这个儿子有些以貌取人,可从来没想到他以貌取人的情况竟是如此严重,当下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儿子脸庞的手指不断颤抖。 骆书丹见状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紧张地冲上前去扶住骆夫人,朝房外的佣人大喊,“去请大夫!快来人去请大夫!” ****** 苗初蕊昏迷了整整四天才醒来,她躺在床上,满脑子迷迷糊糊的,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落水的事。 那现在……是谁救了她吗? 她左右看看,是间简单干净的房间,像是客栈之类的地方。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到全身疼痛无力,竟是连手都抬不起来。 “谁……”一开口,沙哑的声音让苗初蕊自己都吓了一跳。 “姑娘,妳醒了?”正好任仲端着药推门走过来,他将药放在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先喝点水润润喉。” 苗初蕊喝了点水之后才道:“这里是哪里?您是?” “在下任仲,乃是一名行脚大夫,日前与家丁路过河边,见姑娘落水,便将姑娘救了起来。”任仲斯文有礼,虽然看上去年轻了些,但模样的确很像个让人信赖的大夫。 “多谢公子相救。”苗初蕊道。 “此乃医者本份,不必客气。还没请教姑娘芳名?”任仲问道。 苗初蕊开口要说,顿了顿后,才虚弱地问道:“我家相……我是说,这段日子有人来寻我了吗?” “可能还没寻来吧!”任仲微笑地安抚道。 这几天,他让赵三到处打听有谁家中落了个怀孕的小媳妇,确实没半点消息,因此早也猜到这姑娘的身世必有隐情。 见苗初蕊咬着下唇不说话,任仲又问:“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也好方便在下助姑娘寻亲。” 苗初蕊想了又想,咬着发白的唇瓣,“小女子……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若不算月复中胎儿,她在这世上的血亲的确都早已亡故。 她自幼在骆家长大,后又嫁给了骆书丹,早已将骆家当成自己的家,原以为可以将骆家当成自己一生的归宿,但现在看来竟不过是笑话一场。 苗初蕊抹了抹眼旁的泪,心想着,骆书丹待她的态度够清楚了,依骆家的财力物力,即使在外地要找一个人,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可他确连找都没好好找过,想必是希望她这一生都别回去了。 身为一个人做到她这样,真是什么尊严都没有了,就是再回去,想必也不会有好下场吧! 第八章 苗初蕊伤心地想着,最终只能拒绝,“王二哥,我……” “知道自己配不上,就滚远一点!”一道冷酷的声音插进两人之中。 苗初蕊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但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既熟悉,却又显得陌生无比的男人的背影。 同时王二虎也吓傻了。 “你……”王二虎本想开口骂人,却在见到骆书丹的脸时,惊得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他怎么跟斌斌长得那么像! 骆书丹本就生得高头大马,由上而下看着人时更是魄力十足,被他瞪着的人很少有不感到害怕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王二虎,“以后少打别人的女人的主意,不然我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当他得知她还活着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有多欣喜了。可欣喜的感觉还没过,竟然就让他看见她与别的男人勾搭不清!让骆书丹当下气得像只地盘被侵犯的公狮一般。 骆书丹本就毒舌,虽然在外时,他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真正的他说起话来能有多恶毒,苗初蕊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狠狠地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将王二虎赶走后,骆书丹这才转过身来。 当真是他! 望着面前这个比三年多前还要更显成熟的骆书丹,苗初蕊倏然心头一紧。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看到他自己居然还会心动,居然还会心痛……原来,她竟是一刻也没有忘过吗? 如果说骆书丹比当年更加成熟高大,那苗初蕊便是比当年又更娇小柔弱了。 看着苗初蕊那张比以往记意中都还要来得苍白瘦弱的小脸,骆书丹蓦然也是心头一紧。 她是完全不懂照顾自己吗?否则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一副像营养不良,又像是随时会昏死过去的模样?骆书丹不悦地想着。 “不……不……”受到冲击过大,当年的记忆突地又回到苗初蕊脑中,她边道,边不自觉地颤着身子往后退。 看她见了自己,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骆书丹心中极为不悦,忍不住大步向前跨了两步,大掌拉住她纤瘦的手腕,斥道:“妳不什么不?” 然而骆书丹的手才刚碰到她的手腕而已,她就双眼一翻,身子一软地倒了下去。 骆书丹倒抽一口气,眼捷手快地赶紧将人抱在怀里。 望着怀中失而复得的人儿,骆书丹的眼中有着不自觉的深深柔情。 她,终于又回到他的身旁了吗? 将人打横抱起,骆书丹不顾他人的眼光,将苗初蕊抱离大杂院。 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苗初蕊,骆书丹心中五味杂陈,不住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怎么还没醒?都已经这么多个时辰了…… 上午他将对苗初蕊纠缠不清的男人赶跑时,引起大杂院里的人注意,院里的人以为他是坏人要欺负苗初蕊,纷纷跑出来在帮忙,看见他时怔愣住了。 骆书丹觉得奇怪,却不想多问什么,只想把苗初蕊立即带离那个在他眼里看来环境极差的地方。 其实苗初蕊所居住的大杂院虽然简朴,但绝对称不上环境极差,只是骆家家大业大,自然不懂一般百姓生活。 就在他抱着人走没几步时,小腿上突然一重,低头一看,就见一个小女圭女圭朝他扑来,又咬又捶,“坏人坏人,把娘还给斌斌。” 骆书丹一手托住苗初蕊,另一只大手揪住小女圭女圭的领子,把小女圭女圭整个拎到自己面前。 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圭女圭,被拎住了却一点也不害怕,还对他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坏人,打死你打死你。” 见了这女圭女圭的脸,骆书丹也是浑身一僵。 这个女圭女圭约莫就是三、四岁的模样,粉扑扑肉嘟嘟的小脸蛋涨得通红,和自己极为相似。 之前听这女圭女圭喊苗初蕊娘,再见他这般长相,骆书丹自然也就知道必定是苗初蕊为他所生的孩子了。 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带回自己所居之地,骆书丹将斌斌交婢女照顾,自己则把苗初蕊抱回房间,又请了个大夫来看她。 大夫是个平庸的大夫,不要说紫魁花的药性与毒性了,根本连紫魁花这味药材都没听过。 帮苗初蕊号过脉之后,大夫只觉苗初蕊的身子底极差,却查不出什么毛病,便道苗初蕊只是身子欠调理,再加上受到刺激过大,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昏了过去,只要将来好好调养便是。 骆书丹打发了大夫走后,便让人去打听苗初蕊的事。 人家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一点也没错,没多久,下人就查了些关于苗初蕊的事回来。 虽然知道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肯定不好过,但当骆书丹听到她带着孩子来到文州时,身上连块铜板也没有,还是向包子铺赊账才吃得起粗面馒头时,不由心上一酸。 可是一想到她情愿带着孩子流落异乡,也不愿回来找他时,却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气愤。 如果她可以打一开始便乖乖住在属于她的小院里,不要吵闹生事,他虽不喜欢她的容貌,也断然不会让她吃苦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迟了,至多……以后他会好好待她的。骆书丹叹着。 这个正妻的位置既然她如此在乎,就给了她也不是不行,以后在外就是有什么风流事儿,也不带回家里,这样就可以了吧! 骆书丹在心中想着,却没发现之前苗初蕊不在时,他百般不让骆夫人给他娶续弦,可现在却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苗初蕊是他妻子的事,彷佛他的妻子原本就该是她,就只有她一样! “唔……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苗初蕊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她抚着头,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自己是几时睡着的也记不得了呢?苗初蕊只觉脑子昏沉沉的,只想到儿子应该由邻家大娘那儿回来了吧!不知他吃饱了没? 她喊道:“斌斌……” 北方尚武,骆书丹虽然不醉心于武艺,但自幼也是学习骑马射箭这类的武学,故而此刻的黑暗对他而言尚不造成问题。 听到她的声音,骆书丹由窗边走过来,“醒了?” 方纔他想着两人这些年来的一切,竟想得忘了时间,就连天色已暗也忘了点上烛火。 “你……啊!”伴随着一声碰撞,苗初蕊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听她惊呼一声,骆书丹赶忙上前查看。 苗初蕊想起发生的事了,只是她从没听过骆书丹这么惊惶失措的声音,一时竟忍不住盯着他看,脸上一阵迷惘。 骆书丹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老羞成怒地板起了脸,转移话题斥道:“儿子姓任,妳叫独活,是个寡妇。” 想起这个,骆书丹就生气,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你真当我死了是啊!” 方才见他如此惊慌,苗初蕊还以为他有一些在意自己,可看他此时的态度却又全然不是如此,她有些自嘲地别开了脸。 是啊!她怎么可能为她的事感到惊慌呢?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她还没有学会教训吗? 以为她哪儿撞伤了,骆书丹很是担心,可又拉不下脸不,只能粗声粗气地道:“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我儿子呢?你要把他带到哪去?”苗初蕊虚弱地问道。 既然他会提起儿子的事,想必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吧!苗初蕊心想着。 依骆书丹这个人的个性,他就算不想要斌斌这个孩子,也不会让斌斌流落在外丢了他骆家的脸,更何况斌斌生得与他极像,任谁见了,都知道两人肯定有血缘关系的。 她知道骆书丹得知斌斌的存在后,肯定会把斌斌带走,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待斌斌? 她已经是大人了没关系,可斌斌是个才满三岁的娃儿,半点也禁不起他的怒气的啊!苗初蕊心想着。 “妳还敢说!妳居然让我的儿子去跟别的男人的姓。”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面对他,“说!是哪个姓任的?” 第九章 骆书丹口气虽差,却仔细地端详了苗初蕊是否是哪儿撞伤了,发觉她应该没事,骆书丹不由得在心中松了口气。 他上次这般仔细地看过她是哪时候的事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记不起来,只是…… 她以往有这么……嗯……惹人怜爱吗?望着她还带着些苍白虚弱的小脸,骆书丹不确定地想着。 虽然苗初蕊没有青楼花魁的那种美貌,可此刻看起来,却另有一股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气息。 这样的女子,总会让男人有股急欲保护她,将她纳在自己羽翼之下的冲动。 所以,那个男人也是一样吗? 不知自己怎么又想起上午对苗初蕊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骆书丹脸上一片铁青之色,极是难看。 他也像自己一样,会想要拥抱,想要占有这个女人吗?骆书丹想着,胸口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苗初蕊心中一阵委屈,别过了头不肯看他,只道:“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骆书丹怒极反笑,“妳忘记自己是谁的女人了吗?居然敢说不关我的事?” “你……”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这么说,苗初蕊掩着面,忍不住哭了起来。 如果当初他待她有一丝半点的柔情,两人犯得着落到如此地步吗? 他从未好好善尽饼他身为丈夫的义务,此刻居然还来向她讨身为丈夫的权利了!这世间难道还有天理吗? 她一哭,他便慌了,粗声粗气地道:“妳……没事哭什么?” “我就高兴哭。”他不爱女人哭,她就偏偏要哭给他看! “你……”以往女人的泪水只会让骆书丹感到心烦,可是她的泪水却让他意乱,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要她别哭了。 突然间,骆书丹灵光一闪,他记得她最是怕痒,腋下、腰窝还有几处都怕痒怕得不得了,便道:“好,我就要看妳是不是还能哭得下去!” 说完,他便模到她身上,上下其手的搔她痒处。 苗初蕊大吃一惊,完全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孩子气的行为,不断扭动身躯闪躲着边喊道:“啊!不要、不要……” 然而不论苗初蕊如何扭动,如何推他、打他,他都像座大山似的压着她,完全不为所动。 “唔唔……不要……嗯……不要……” 见她涨红着小脸,口中不停发出暧昧申吟,骆书丹惊觉自己起了反应,而且还是瞬间就进入备战状态,与这些日子以来懒洋洋的情况大为不同。 这段时间他对这方面的需求减低了很多,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很正常,但心理上不知为何便成了可有可无的心态,可今天见她这样红着脸娇喘的模样,却让他欲火狂燃,一心只想要她。 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因此苗初蕊并没有错认骆书丹眼中的。 “你……”苗初蕊的脸更红了,急道:“快下来。” “下?下到哪儿来?”骆书丹在她耳边说了句调情的话,同时双手探进她的衣裳,模索着她的衣结。 “啊……不要……”苗初蕊扭着身子,却不知这样反而更加刺激骆书丹。 骆书丹在欢爱上向来强势,再加上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切的渴望温存,又怎么容得下苗初蕊的推拒。 骆书丹将她的所有抗拒与惊呼全数吞进自己口中,一手提高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手找到她的衣结,用力扯开。 …… 深沉的夜尚未结束,而只是开始而已。 在得知苗初蕊尚在人世,且还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后,骆书丹情绪显得极度高昂,连月以来的烦躁似乎一口气一扫而空。 原本骆书丹想要立即带着苗初蕊与儿子回家,无奈寄出去的拜帖早就全寄出去了,总不能反悔不去吧!是以骆书丹只得继续他的行程,只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还是没乐得忘记了。 书房中,骆书丹提笔蘸了蘸墨写道:母亲大人膝下…… 信一写完,封好了口子,他便叫来了佣人问道:“小少爷现在在哪儿?” 佣人答道:“小少爷在偏院里,婢女与女乃娘正在哄着他午睡。” “不是吵着要找他娘吗?”骆书丹又问。 “是……”深怕骆书丹会不高兴,佣人小心翼翼地道。 当初任是谁都看得出来少爷不爱少女乃女乃,如今少女乃女乃背着少爷生了个儿子,还不肯回家,大家都猜少爷是为了这事在生气,才不让小少爷见少女乃女乃的。 “嗯!”骆书丹点点头,把手中的信封交给佣人,“你先叫几个人护送小少爷与女乃娘、婢女回去,然后把这封信务必亲自交到我娘的手上,懂吗?” “是。”佣人说着,恭恭敬敬地将信收好。 “没事的话,就先下去吧!”骆书丹挥手让下人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让骆书丹最烦心的,莫过于他娘拚命给他找续弦一事!如今确定了苗初蕊未死,还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后,相信他娘也不会硬逼着他娶妻纳妾,更不会经常的问他到底何时要给他们骆家留后了。 骆书丹在信中就是禀明母亲,他找到了苗初蕊与儿子斌斌一事,并请母亲无需再为自己谈亲事了。 他因为尚有公事待处理,无法回家,而斌斌尚小,不宜四处奔波,便先将斌斌送回家,也好圆母亲盼孙多年的心愿。 只是为何他却没将苗初蕊与儿子一起送回骆家,反而执意要将她带在身旁,就连自己也说不太上来。 在得知斌斌被骆书丹送回骆家后,苗初蕊知道如果她逃走了,那这辈子就肯定再也见不到宝贝儿子,是以她不敢离去。 骆书丹也知道如此,因此并未限制苗初蕊的自由。 只是失而复得的心情与对那天那个男人的妒意,还是让骆书丹下了命令,要下人在苗初蕊外出时,务必有人偷偷跟着。苗初蕊去了哪儿?做了什么?皆需回报给他知道。 经历了久违的欢爱,苗初蕊睡到了隔日的下午才醒来。 苗初蕊才轻轻一动,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呼,“啊!好痛!” 她此时全身上下又酸又痛,抚着额头思索了一会,这才想起前一日所发生的事。 然而脑中闪过那些香艳画面,却没让苗初蕊羞红了脸,相反的,苗初蕊脸色惨白得可怕。 “妳背上与骨盆伤得尤其严重,将来绝不可搬动重物或再次怀胎,否则将有性命之虞。” “性命……之虞……” 不!不行!即便不是如此,她应当也撑不了多久吧! 那日任仲说过要她日后不可操劳,若是操劳得严重了,说不准三、五年就会危及性命,而今…… 苗初蕊在心中细细数过。 这些年她已尽力避免从事过于耗损体力的工作,可日常生活中挑水洗衣、搬柴生火这些事却是不能避免的,两相权衡之下,怕也剩不到几年了…… 不! 苗初蕊用力摇头。 斌斌还这么小,就算只有一日也好,她都要努力地活下去才是! 人说为母则强,苗初蕊想,自己应当便是如此! 下定了决心,苗初蕊强撑着不适的身子下床,略略做过梳洗,便独自来到街上医馆。 苗初蕊所居住之地,共有三间医馆。一间诊金高,药材贵,质量确实出了名的;另一间诊金低,药材便宜,但问题是馆主三天两休;第三间,不论诊金或药材,都是出了名的厚道实在。 平时斌斌有什么病痛,苗初蕊总带他到第三间医馆看诊,往来一直不差。 可那间医馆的大夫与小童皆知道她是寡妇,若她此时进去购买女子防孕的药材…… 未免彼此尴尬,是以这回苗初蕊只好来到了那间时常经常休馆的医馆,也算是苗初蕊幸运,这日医馆竟没休息。 想着四年前,她也是这般独自跑到街上医馆的,心中便觉五味杂陈。她咬了咬牙,才狠心跨入医馆之中。 低声向大夫说明了需求,大夫点点头,给苗初蕊开了八袋药材,并吩咐:“事先或事后皆可,若真的不能留下孩子时便喝一碗。” 苗初蕊谢过大夫,悄悄抱着药材又回到了骆书丹所居住的院落。 原本苗初蕊是想要回到自己与斌斌相依为命的大杂院,但经过昨日骆书丹这么一闹,那地方她看是住不下去了。 万般无奈之下,苗初蕊也只能再回到这儿。 正当她想着要去厨房借个煎壶时,骆书丹突地气冲冲地撞进门来。 骆书丹脸红颈粗,活像是座活火山似的,他问也没问一声地推门冲进来,让门板发出了一声巨响,吓了苗初蕊一跳。 “你……怎么……”苗初蕊捂着胸口,着实被他吓得不轻。 骆书丹怎么说都是大门大户,从小没少教了礼仪规矩的,是以苗初蕊从未见骆书丹如此失态过。 “怎么不说话了?”骆书丹盯着她,唇瓣却是怒极反笑。 “说什么?”她不懂。 “就说说妳这些是怎么回事好了。”骆书丹往她放在桌上的那些药包一指。 “这……”苗初蕊一愣。 他难不成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可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上街买了这些药材的事呢?她惊讶地想着。 “说啊!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的!”骆书丹说着,一面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药材一包包拆开。 苗初蕊总是对骆书丹又爱又恨,这么多年了未曾更改,此时竟是被他盯着便说不出话来。 “这是妳买的,该不会已经忘了这些是做什么的药了吧?”骆书丹命令道:“给我说!” “那是……” “听不见!” 骆书丹被她气得恨恨得牙痒痒,“妳有胆子买,却没胆子说吗?说清楚这是什么药。” “那是……防止受孕的药。”苗初蕊被他吓得脸色又更加惨白了些,只是她低垂着头,他并没看见。 “防止受孕的药!妳见鬼的居然给我买这种药!”骆书丹说着,一掌拍在木桌上。 盛怒之下的一掌威力惊人,木桌竟在轰声巨响之中,应声被拍成了两半,药材也因此散了一地。 当下人回来报告说她去了医馆时,他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又伤了她?可当下人又打听到她买了什么药时,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她竟然卖了防止受孕的药? 见鬼的!她居然敢买那样的药!她竟然不想要他的孩子! 第十章 骆书丹已经忘了曾经是他不想要苗初蕊为他生孩子,更曾在心中打定主意不想善待她们母子,可此时他却只担心着她月复中是不是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而这孩子是不是会因为她的决定而从世上消失? 还没来得及细想清楚,骆书丹便已冲进了门,将那些药材尽数毁了。 骆书丹虽自幼生得高大威猛,虽不喜欢苗初蕊,却从未真的动手殴打过女人,是以从未见过他如此暴力的苗初蕊被吓得忍不住惊叫闪躲。 此时,骆书丹已经气炸了,什么也不想,只想着:她愈不想怀上自己的孩子,他就偏不如她所愿! 看着眼前娇小柔弱的女人,可能会怀上自己的孩子,骆书丹忘了自己总嫌小孩子吵这回事,隐隐地倒有些期待。 骆书丹脾气不好,但掌管骆家许多年,总还是有些长进的,几个呼吸便已敛起心神,冷静了下来。 “我警告妳,若是妳还想要看见妳儿子的话,就要安分点。”他瞇起了眼对她道,“以后这类东西,不许再出现在我骆家之中!” 她愈是不想生他的孩子,他就愈是要让她生!最好一年一个。 原本苗初蕊是千手堂的绣娘,也向千手堂预支过一些工资,是不该随意离开文州,可当骆书丹向李荣发解释,苗初蕊是他骆家的人,只是因为一些误会,使她母子两人流落在外云云,李荣发便也不强留苗初蕊,还恭喜骆书丹一家终是团圆了。 毕竟苗初蕊的绣功虽高,其重要程度总及不上家大业大的骆家,彼此间孰重孰轻,李荣发自然清楚。 反倒苗初蕊还是坚持将最后接下的工作做完,因为那个牡丹绣样是她独创的,已经绣好了一半,另一半留给别人她不放心。 骆书丹听她这么说,嘴上虽是叨念着麻烦,但还是答应让她在旅途中一面赶工,等要回骆家时,他再顺道带她回来。 这日,骆书丹一大早便出门拜访客户,将她留在暂居的宅院里,她强忍着酸涩的身子起床梳洗过后,便又开始绣她那朵牡丹。 近来也不知道骆书丹怎么了,总是三天两头的向她求欢,害得她时常睡眠不足。 以前明明……几个月也不见得抱她一次的啊……苗初蕊心想着,一想到夜里那些羞人的画面,脸上不禁微微泛红。 虽然身子还乏得紧,可看看手上的绣品,苗初蕊也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绣下去。 苗初蕊手上绣的富贵牡丹极其华丽,主体的那朵足足有脸盆的大小,是翠花楼的花魁凤肖姑娘要在两个月后的水神祭表演穿的。 文州这地方过去时常闹旱灾,自从二,三十年前得了高人指点,每三年举办一次水神祭之后才得到改善。 水神祭的节目众多,但最为人注目的其中一项,便是各家花楼都会派人出来表演。 这是平凡的文州百姓,唯一能见到那些美艳的花魁的机会,听说每次为了看花魁表演而来参加水神祭的外地人也不在少数。 虽然在文州居住不久,但苗初蕊也知道水神祭对文州百姓的重要性,是以这件绣品,她说什么也要绣完。 其实她还没亲眼见过什么文州水神祭呢! 之前听人说文州水神祭有多盛大,多好玩,她期待了许久的,可现下看来,是没有机会看到了吧! 轻叹一声,苗初蕊突地感到手上一痛,低头一看,居然是她扎到手指尖。 看着指上沁出的鲜红血珠,苗初蕊不由得惊呆了,她九岁之后就没有被自己扎过了,此时怎么又会被扎到呢? 只是另一个让苗初蕊感到恐惧的是,她居然不怎么感到疼痛! 为了不让血沾上绣品,苗初蕊只好先将绣品放下,随手拿了手绢按住伤口,然后苗初蕊更是惊恐地发觉,自己的指尖僵硬发麻,指甲还微微泛紫。 苗初蕊记得任仲说过,紫魁花的毒性一旦发作,便会由身体末梢,也就是指尖和脚趾开始发紫僵硬,接着慢慢蔓延全身,等到这症状蔓延至心脏,那就是必死无疑。 除此这外,紫魁花最恐怖的地方则是,中毒的症状一旦出现,那顶多就只能推迟蔓延,而无法逆转,所以中此毒的人就得在日日提心吊胆之中度过。 知道自己来日不多,苗初蕊的泪水止不住落下。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服下紫魁花,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斌斌这件事,可是一想到也许不久后便要与这个孩子死别,她就忍不住伤心。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斌斌已经回到了骆家,不论如何,日后也算是有个依靠。 只是……骆书丹向来不怎么喜爱她,会不会迁怒斌斌也不一定,因此今后她得更多加留意不可触怒他才是。苗初蕊心想。 此刻的苗初蕊就如同全天下的所有的母亲一般,即便死期已近在眼前,仍一心只为孩子着想。 既然找回了苗初蕊与孩子,骆书丹也就无心于这半个月的逃避,半巡视的行程,将不必要的流程省略之后,前后约莫只花了两个月,便跑完了所有往来的商家。 这日下午,骆书丹一行终于回到了骆府,家中已经备好了洗尘宴。 骆夫人一见死而复生的苗初蕊,还没说上半个字,泪水就先掉下来了。 “蕊儿……我的蕊儿……妳受苦了。”骆夫人激动地用颤抖的手抱住苗初蕊,声音哽咽地说。 虽说苗初蕊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苗初蕊又是自幼乖巧又贴心,一直很得骆夫人的疼爱。 在听到苗初蕊落水失踪之事后,骆夫人甚至还为此狠狠打过骆书丹,如今见她竟是没死,又怎能隐忍得住泪水。 “夫人……” 苗初蕊知道骆夫人始终是疼爱她的,如今又怎能不深受感动?一顿饭还没开始吃,两个女人就抱在一块哭的泪涟涟了。 “好了,娘,大夫说您不能太激动的。”骆书丹体贴地拿了自己的手巾给骆夫人擦脸。 也许当初落水之后,苗初蕊万念俱灰,是以不想再回骆家,可她从来没有想要骆夫人为她如此伤心动怒。 如今骆夫人一头头发全白了,与四年前相比像是一口气老了十来岁,苗初蕊感到难过极了。 “夫人,让您担心了……是蕊儿不孝。”苗初蕊伤心地道。 “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骆夫人开心地抱着苗初蕊,也不怪她为何这些年不回来。 当年骆书丹是怎么对待苗初蕊的,骆夫人心里有数,本来想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发展,却没想到最后会弄到苗初蕊落水失踪。这些年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骆夫人后悔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去怪苗初蕊。 如今苗初蕊非但未死,还为他们骆家生了斌斌这么一个可爱的孙子,骆夫人开心极了。 骆夫人哭个不停,众人都怕骆夫人伤了身子。 深知骆夫人性情的婢女秀禾便劝道:“夫人,少女乃女乃能回来那是好事,这回可不能哭的。” 秀禾不愧是跟了骆夫人最久的贴身婢女,她这一说,骆夫人便赶紧擦了擦泪水,“是啊!是啊!今天该好好庆祝一下才是,不能哭,不能哭。蕊儿,妳也快别哭了,今天咱们一大家子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嗯!”苗初蕊应声,也听话的擦了擦眼泪。 这时,女乃娘正好抱了斌斌过来,斌斌一见到苗初蕊,便挣扎着从女乃娘身上跳下来,边喊着边扑向苗初蕊,“娘……” 斌斌自幼便是她一手拉拔大的,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回母子被迫分开了将近两个月之久,这叫她怎么能不想儿子,是以当斌斌还带着女乃香的小小身子扑向他怀里时,她不禁热泪盈眶。 “娘,斌斌好想妳。”斌斌再怎么懂事,毕竟也还是个才满三岁的娃儿,一扑进娘亲的怀里,便不住撒起娇来。 “娘也好想斌斌。”苗初蕊也对着儿子又搂又抱,不住嗅着他身上的女乃味儿,见斌斌没受什么苦的样子,总算是安心下来。 见另一个“男的”把脸窝在“他的”胸脯上又磨又蹭,骆书丹心里不觉有些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这个“男的”今年才三岁,又是他的儿子,骆书丹就算再不是滋味,也不能发作,便道:“好了好了,饭菜都要凉了,快点吃吧!” “是啊!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斌斌,来,女乃女乃夹你最爱吃的鸡腿给你吃。”骆夫人也催促道。 “好,那斌斌也夹给女乃女乃跟娘吃。”斌斌说着,便拉着苗初蕊到大圆桌坐着,“娘,坐这儿。” “好,好。”苗初蕊笑着在儿子指定的位子坐下。 斌斌虽然才三岁,却是手脚伶俐,一下子便爬上骆夫人和苗初蕊中间的位子坐好。 见自己的位子被另一个“男的”抢走,骆书丹更觉不是滋味了,可若与他争执又未免显得自己小气,便绕到骆夫人另一端空着的位子上坐下来。 虽然说不能让苗初蕊坐在他身旁有些可惜,但好歹两人还是有别的相处机会,因此,这吃饭时间就暂且便宜了那小表,骆书丹心里想着。 “来,这鸡腿斌斌来一只,蕊儿也来一只。”骆夫人开心地给媳妇与孙儿夹菜。 “谢谢女乃女乃。” “谢谢夫人。” 苗初蕊与斌斌齐声道。 当初骆家只剩下骆书丹与骆夫人两人时,家中像是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显得死气沉沉,骆夫人更是鲜少露出笑容。 许久没见过母亲这么高兴的样子,向来孝顺的骆书丹也不禁感到欣喜,对于这个老是霸占他权利的“男的”,也多了份宽待。 其实自从斌斌回到骆家之后,他那好动的性情与不怕生又爱笑的个性,放佛一下子为骆家注满了活力,再加上他也与骆书丹一样,自幼生了一副讨喜好看的皮相,因此骆家上下都很宠爱这个小少爷。 看着母亲这么开心的样子,又见苗初蕊与孩子母慈子孝的模样,竟让向来一点也不居家的骆书丹突然觉得,他们这样“一家四口”团圆的感觉竟是如斯美好,甚至更甚于与友人上青楼玩乐了。 第十一章 骆书丹这一阵子过得可真谓春风得意,就连与他时有往来的一些友人,商贾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可问他怎么了,他却总说没有没有。 也许是之前警告起了作用,苗初蕊这段日子极为安分。 自从苗初蕊回到了骆家,骆书丹的生活起居又重新由她负责,虽然她白天总是逗着儿子玩,但该给他打点的从没少过,因此他这阵子过得顺心得意极了,而且他找她时,她也都是温顺配合。 一想到她那娇弱羞怯的身子,总在夜里为他而变得急迫热烈的样子,就让他满意极了。 “少爷。”门外传来一声呼声。 “进来。” 原本骆书丹正在得意中,仆人突然来传,说骆夫人有找。 “知道了,告诉我娘,我立刻就过去。”骆书丹道。 佣人离去后,骆书丹收拾着摊在桌上的各式账册笔墨等等,便往骆夫人的院落行去。 骆书丹到了现场,发觉苗初蕊也在,与骆夫人有说有笑。 “什么事情让娘这么开心?”大步跨进门,骆书丹笑道。 “傻孩子,当然是喜事了!”骆夫人笑得眼都瞇了,“你先过来看看这个吧!” 骆书丹带着狐疑地走近一看,见桌上放了张闺女的书像,画中少女有着一双明媚大眼与高挺的鼻梁,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带着南方女子的温雅不说,更有着北方女子的艳色。 “是不错。”骆书丹点了点头。 画中的女子是他以往最为喜爱的类型,不过最近他的胃口有些改变,突然觉得小鼻子小眼睛的江南女子挺耐看的。 “那就好,明儿个为娘就让人去提亲,那婚期……”骆夫人想了想,直接问道:“蕊儿,刚刚我们看了几号的?” “下个月十八,日子很好的。”苗初蕊道。 骆书丹闻言难以置信地望向苗初蕊,“妳肯让我纳妾?” 他还记得当初她是怎么赶走他带回来的那些女人的,也以为自己的娘亲说她肯让他纳妾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 “怎么不肯?这赵姑娘还是蕊儿亲自挑的。”骆夫人笑咪咪地看着画像。 果然还是蕊儿贴心可靠,找了个外表符合自己儿子喜好,而身家、性情又好的女子,还真多亏她了。 听到这女人是苗初蕊自己挑的,骆书丹非但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见他不知为何脸色难看,以为他看不上眼,苗初蕊赶紧补充道:“这赵姑娘真的很好的!她爹爹赵知州极为疼爱她,花了许多心思栽培,是以赵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也见过赵姑娘本人,她长得漂亮不说,性子也是极好。” 见她努力推销,骆书丹更是怒由中来,语气恶毒地道:“既然她条件不恶,那么什么知州的怎会让她成为我骆某的妾?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丑闻,要让我当个现成的老子吧?” “啊!这点你尽避放心我打听过了,赵姑娘的风评极好,绝没有问题的。至于其他……我与赵知州说好了,赵姑娘嫁过来是妻不是妾,我会喊她一声姐姐,将来若是孩子们长大了,家产传嫡不传长,我会教斌斌不可以跟弟弟们争。” “妳……”骆夫人也是这时才知道苗初蕊与赵知州有这样的协议,忍不住担心道:“她当妻?那……蕊儿妳呢?” “我?那年一切仓卒,说起来当年我也不算有拜堂过门,所以本就不会有双妻的问题……”以为骆夫人担心这个,苗初蕊道:“这一说我才想到,名分有差,总不能以先来后到计算,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那就过些日子再找一天让我给赵姑娘奉杯茶吧!” 娶妻纳妾各有各的礼数,总还是要照礼数来,才算有个正式的名分。 当年骆书丹亲口说了,他没将自己当成他的妻,那她便也不强求了,可斌斌终归是骆家的子孙,自然是要入骆家的族谱,可就算不是嫡子,生母的地方填写个“妾苗氏”也总比“不详”好些。 “妳!”骆书丹当真要被她气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她们母子俩,他也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妻子,结果她居然……居然……居然想把他推给另一个女人。 “妳好大的胆子!妳是以什么身份去给我讲亲?妳以为妳是媒婆还是我娘!”骆书丹咬牙切齿地道:“什么叫妳跟赵知州讲好了?我说好了吗妳就讲好了,妳当我是什么?种马?” 本以为骆书丹看到赵姑娘的画像后会十分欣喜,哪知道会被痛骂一顿,是以骆书丹愈骂,苗初蕊的头就愈低,小脸惨白一片。 以往骆书丹最讨厌的就是苗初蕊这样一脸小媳妇似的衰怨相,然而此刻苗初蕊惨白的小脸,紧抿的唇瓣、微颤的眼睫却挠得他心头痒痒,一股热气直往下冲只想把人抓到床上狠狠疼爱一番。 最近他老是这样,也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想拖她上床,狠狠疼爱,而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三天两头的往她住的地方跑不说,还好几次把人弄得哭着求饶了才肯罢手。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以往他总是对苗初蕊爱理不理,是以极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现在几乎一日不能没有她,故每次总是夜深人静之时,才避开众人耳目地溜到她的房里。 “够了!”骆夫人见他这样欺负苗初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是我让她去说亲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娘。”骆书丹眉头一撇,无奈地喊道。 他知道他娘与女乃女乃都是为了他好,他也希望能尽力顺着他们两人的意,但事实已经证明一次了,婚事不是她们看顺了眼指给他,他就一定能得到幸福的,怎么他娘还是学不会? 以前他年轻气盛,根本不懂得像苗初蕊这样温婉的女子有什么好,现在好不容易接受她了,他娘居然又来一次! “我知道……是我不好。”苗初蕊吸着鼻子,泪珠儿滴滴落下,“我做的事从来没让你满意过,或许……错的不是事,而是我这个人。” “蕊儿,妳别哭,还有娘在,只要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保护妳的,这一次一定会保护妳的。”骆夫人心疼地搂住苗初蕊,轻轻拍着她。 骆书丹生性风流,万花丛中过的他自认对女人的泪水早已应付自如,可这次苗初蕊回来后,她的泪水却不知为何总让他慌了手脚,便口不择言地道:“妳够了喔,居然用哭这招,未免也太卑鄙了。” 骆书丹一说完,也发觉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心,彷佛要撕裂了一样。 她从少女时代就爱恋着这个人,可是……已经……不行了吧! 冲着他这句话,苗初蕊说什么也要止住眼泪,可泪水还是不停地掉,不停地掉,“你给我……一纸休书吧!” 本以为可以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静静等待自己生命耗尽的那天来临,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办不到吧! 其实苗初蕊很清楚骆书丹讨厌别人意图控制他,至多就是老夫人与骆夫人的话他肯听之外,其他人的话,他向来是连甩都不甩的,可这一次…… 她只是想在临走前为斌斌找一个不会苛刻他的后娘而已啊!难道这样很过分吗?斌斌还那么小,若是没有亲眼确认骆家将来的女主人会好好待他,教她怎么能走得安心? 她低低软软的一句话,听在骆书丹的耳里却像雷击,他难以置信地道:“妳说什么?” 骆夫人也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苗初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又气又急地道:“蕊儿,妳胡说什么?” 她明知道丹儿这孩子禁不起人激,万一真在气头上,说不定就当真给她一纸休书了。骆夫人心想。 “这么多年了……你见了我总是生气……我见了你总是伤心……还是……够了吧!”苗初蕊伤心得不能自已,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他知道她说的没错,他见了她总是在对她发脾气的多,而她见了他也几乎都在掉眼泪。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居然没有过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时光,可是休了她…… 是他以前曾经很希望能休了她,她无父无母无家无势,只是寄住在他家的一个小甭女,对他的事业一点帮助也没有。她相貌平凡,站在他身旁的时候老被认作是丫头,让他丢了好几次的脸。他更讨厌她老爱以他的正妻自居,赶跑他喜欢的那些美人儿。 他以前甚至曾经想过,苗初蕊是女乃女乃与娘亲指给他的,所以他不能随便休了她,但若是他待她冷淡些,让她自己说想要分开,那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休了她了? 可如今……她终于自己开口要休书了,他却怎么也不情愿。 明明之前不论如何她都要死赖着他的不是吗?不是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会死心塌地跟在他身旁的吗?那为什么…… 难道说…… 突然想起刚找到她的那天的那个男人,骆书丹不由得怒由心生,“是那个男人对吗?” “什么?”苗初蕊不懂他在说什么。 “是那个男人吗?那种跛脚瘸子哪里好了,让妳这么念念不忘?”骆书丹也顾不得骆夫人不在一旁,直接伸手就去抓苗初蕊的手腕,“妳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休书后,再回去找那个男人是吧?告诉妳,妳作梦!” 苗初蕊被他的想法惊得呆住了。 是的,她是曾经想过是不是要为了斌斌嫁给王二哥,但后来她发觉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其他的男人而拒绝了,可是他却是这样看待她的。 “我跟你的事,你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去,也不要随便骂别人瘸子。”苗初蕊生气地道。 “怎么,舍不得了?”骆书丹怒极反笑地道:“他本来就是个瘸子,我就爱说他是个瘸子,妳又能如何?” “你放开我!放开我!”苗初蕊拚命的想把被骆书丹抓住的手抽出,无奈怎么也抽不动,只能用另一只手捶他,“王二哥比你好多了,不许你这么说他。” 骆书丹武功高强,苗初蕊的捶打对他来说就像蚊子叮似的,但一想到她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打他,就让他的怒火瞬间转成熊熊烈火。 “好?”骆书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的冷哼一声,不屑地道:“那种又丑又俗的瘸子哪里好了?” 她不爱他骂那个瘸子,他就偏要! “王二哥就算有万般不好,至少他待我是好的!”苗初蕊忍不住对他吼道。 苗初蕊这句话倒是不假。自她落难在外开始,不论是一开始的任仲,还是后来的王二虎,待她都强过他百倍! “妳!”骆书丹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他以往待她是不好,但他最近不是对她很好了吗?甚至这段时间都专宠于她。这段时间他对外面的大眼美人都没了“性”致,还害他被他的那群朋友以为他“不行”了。 骆书丹老羞成怒,气得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往肩上一扛就要离去。 “啊!”苗初蕊惊叫一声,拚命捶打骆书丹坚硬的背,“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骆夫人也紧张地大喊,“丹儿,你想做什么?” 虽然骆书丹是出了名不打女人与没有武功的人,但他毕竟习武多年,而苗初蕊根本没有半点武功傍身,要是他一个不经意,说不准会要了她的小命。 骆书丹这才想起来他娘还在一旁,他毫不费力地扛着苗初蕊,转头对他娘道:“娘,跟赵家的婚事请您先缓一缓,过两天,儿子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恕孩儿先告退。” 说完,他便扛着苗初蕊离开。 尾声 盛辉皇朝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不只文武兼用,更是四方贸易往来频繁。若是问到这十年来盛辉皇朝最有名的商人是谁?那所有人都会告诉你“北骆南傅”。 北方骆书丹,南方傅镇海。 其中,南方的傅镇海是白手起家,却在短短十年、二十年中一路窜升,进而成为盛辉皇朝中一项平民出头天的传奇。 而北方的骆书丹是世家出身,可他的传奇事项却一点也不输傅镇海。 原先,骆家虽是富商之家,但与其平起平坐的商家却也不少,可这代当家的拼劲却不输白手起家的傅镇海,再加上骆家原本家底就好,是以才短短十年,骆家就成为盛辉皇朝第一首富。 曾经有人问骆书丹,为何家中已是家财万贯,却不见他有什么玩乐享受,反而如此执着于赚更多的钱? 骆书丹也不怕别人笑他妻奴,反而大大方方地道:“为了赚给我家娘子花。” 这个答案,众人听了无不呆然。 骆书丹从不掩饰他的钱全是花在妻子身上的事实,甚至还非常公开。 盛辉皇朝首富骆书丹曾召告天下两件事,第一,只要有人拿上好灵药来卖他,他就出十倍高价。 据说,骆家药库药品齐全珍贵,犹胜皇城太医院的药库。 第二件事,就是骆家广收食客。 只要会武功的人,都可以到骆家当食客,即使不愿当骆家的食客,只要会武功,就能到骆家扣门,只要来扣门,就一定能够得到骆家首富的资助。 江湖人士大都不善理财,是以整个江湖之中,竟鲜少有人没上骆家扣过门,久而久之,整个江湖竟将骆家领地当成了止战之地,不只骆家本宅,就是骆家旗下的产业也从来没人敢去生事。 据说,骆家食客之众,优胜当年孟尝君。 虽然骆家如此张扬,也曾引来不肖人士,甚至是官府的注目,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谤据不知道可不可靠的消息来源表示,骆大首富曾对此发表过一句话──“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问题。” 这日,骆家少女乃女乃坐在凉亭之中,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在给她把脉,向来稳重自持的骆家大首富不停地问道:“如何了?如何了?” 任仲搭着苗初蕊的手腕,不禁感叹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看她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骆书丹再叹了口气。 任仲每叹一口气,骆书丹就觉得自己被吓得飞了条魂出去,不一会,骆书丹便觉得自己被他叹得三魂七魄都快飞光了,不禁怒道:“到底如何了?你好歹也说一句话啊!” 任仲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不禁感叹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本苗初蕊当年的情况本该撑不过一年,却别骆书丹用这种方式硬是延了十年寿命,教人怎能不感叹。 “好好维持下去,再活个十年、二十年,应该也没有问题吧!”任仲道。 “太好了!娘子。”骆书丹开心地执起爱妻的手,决定今后要再更加努力地赚钱。 看着这对夫妻,任仲不禁在心中感叹。 居然输给了金钱的力量,这教紫魁花情以何堪?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众人都能幸福,相信紫魁花也不会介意的吧! 任仲笑笑,背起药箱,往小径另一端的高大男人走去,不再打扰凉亭中恩恩爱爱的交颈鸳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