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景堂》 第一章 腻了再一个人 程叶罩上连衣帽,隔绝机舱内冰冷的灯光,她将头靠着窗口尽可能凑近那片光年之外的璀璨。零点的云层之上格外迷人,与其平行的星点比在陆地上看见的大颗,耀眼许多。 她收回视线,注意力投向脚边的脱了线依旧舍不得扔的背包,里面塞着她的相关证件。 眼前白光一闪,当程叶对着摄影师微笑,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看着身边同样在微笑的男子,男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将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陌生的成熟感逗笑了她。 “怎么了?”男子嘴角含着疑惑的笑意。 程叶摇摇头,心头一暖,抱着他的手臂对摄影师说:“大哥,帮我再拍一张吧。”说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摄影师大哥摆动他的手臂指挥这对新人,“男方稍微侧点脸,对,眼睛看向夫人。没错,笑一笑!” 咔擦—— 就这样,程叶有了丈夫,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任性的事。 六年前。 凌晨两点,正是霓虹结束斗艳的时候。 熬夜和酒精消耗了程叶大半的精力,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她走进家楼下的便利店,向男店员要了一杯水,冰凉的液体滑下喉管,清醒了三分。 男店员结束手里的活后偷偷欣赏窗边的人。每天这么多顾客,他的目光只跟随她。她几乎每天都会来,要么很早,要么很晚。 相较女人而言,程叶高挑,不算特别漂亮,英气偏多一些。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只孤傲的丹顶鹤,谁不小心看上一眼就能被卷进去,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 但在几天前,发生了一件打破对她的印象的事,原来她不是一只孤傲的丹顶鹤,而是一只愤怒的小鸟,瞬间她的形象变得生动而有趣。 几天前同样的夜晚,撇开星点的车辆就是冷冷清清。 男店员在清点完商品后,在店外的角落抽上一根烟。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来,他狠狠吸上一口连忙掐掉。如往常那样,他给她做了一碗乌冬面,依旧满满的量。 “你好,这是你昨天落下的饮料。”男店员随手拿了一瓶饮料走上前,他就是想和她说说话。 程叶疑惑地扭头看去,是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男店员笑看她腮帮鼓鼓可爱的模样,放下饮料说:“昨天是做活动的最后一天,买满数额就送米汁,但是你走得太匆忙,我来不及说,很抱歉。” 这位年轻店员的笑容有别于他人的职业化,过于灿烂,甚至有些刺眼。出于礼貌,她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也回他一记笑容,说:“谢谢,你的记忆力真好。” “不客气,你长得好看所以我记得。”男店员说完觉得不妥,不安地多说一句:“我开玩笑的。” 程叶尴尬地笑道:“呃,你也长得不错。” 男店员确定她没有不愉快,松了一口气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回到柜台,他懊恼地埋怨自己多嘴。 吃完最后一口面,程叶清理干净桌面后回家。她失望地盯着电梯维修中的告示,播放手机音乐,一边抱怨小区的效率太慢,一边在黑暗里层层往上爬。爬到一半,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时大时小的怪声,她关掉音乐继续往上走,楼层越高怪声越清晰。 她紧张地抓住栏杆,仰着脑袋探望上头的空隙,又往上走了几层,瞬间酒气扑面而来,她皱紧眉头的同时整个人傻掉。 只见一个赤裸着下身,大腹便便的变态男人斜躺在楼梯上嘴里哼哼唧唧的,手上做着羞耻之事. 这变态男见有人来了,并没有丝毫要避让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在醉醺醺的状态下,还能分得清眼前是男是女,竟然抓住她的裤腿让她坐下。 还未消化的食物在胃里翻腾,程叶忍住想吐的心,把手里的米汁砸了过去,顺带踹了他一脚。 变态男抓住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吖的敢踢老子!” “穿上裤子,你这个恶心的老王八!”程叶骂道。 “娘们,老子打死你!”变态男想抓住她的衣领,却扑了个空。他恼怒地捡起裤子拉出皮带,狠狠地挥打过去,差点抽上程叶的脸。 程叶庆幸自己反应快,匆匆跑下楼,边跑边喊:“来啊!来追我啊!” “追上你你就得给我泄火!”变态男抓起自己的裤衩,手里扬起皮带紧追着她. 程叶的步子大跑的快,迎面碰上气喘吁吁的便利店店员,她想都没想一把拉过店员的手腕,“快走!” 男店员踉跄着脚步,低头看一眼紧抓着他的手。 两人一溜烟出了公寓楼,程叶直接冲进便利店的角落,拿起灭火器对店员说:“不好意思,借用一下。”说完她提着灭火器大步走出去,看见变态男站在大路上东张西望。 程叶将管口对准变态男,大声喊:“现在就帮你泄火!” 呲—— 男店员见情况不对,屏住呼吸冲入白烟滚滚中,揪住男人的衣领用力拖到一边。变态男浑身干粉在一边打滚,猛烈地咳嗽。 确认没有威胁后,男店员这才仔细观察程叶,没发现受伤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你帮我报警,这个男的变态,猥亵狂。”程叶说道。 男店员找来一根粗绳索,用蛮力将变态男捆起来,报了警,“你进去里面吧,我在这里等。” 程叶点点头,笑着答谢,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你也住这?” 男店员摇摇头。 “那你怎么在楼道里?” 男店员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朋友住这,我去他家拿点东西。” 程叶点点头便不问什么了。 这片区最近经常有警笛声,男店员不放心才拐入保安室,恰巧保安大哥不在岗位上,他盯着监控立马发现楼道里躺着个醉汉,眼看程叶离他越来越近,他不安地冲进楼梯间。 回忆结束,早已听腻了的门铃声响起,男店员看着程叶辛苦地挤出店门,上前帮她推了一把,换取一个笑容。 程叶一进家门,呆望着客厅随处可见的灰尘和地上散落的杂志。她应该快速收拾屋子,擦拭附在家具上的灰尘,全神贯注地赶走藏在角落的小生物。 想象很美好,此刻的她倒在占据半个客厅的大沙发上,独自微醺。 一个人过得越久,越夸张地懒,明天明天,还有明天。 天花板悬着的老式的三瓣叶电扇在摇头晃脑地转,被酒精牵制的大脑在毫无逻辑地跳跃,想着电扇会不会带着惯性甩在她身上,将她一分为二?或是直接砸在茶几上,破碎的零件向她飞去,溅出点血花? 嗡嗡声在耳边绕着,就这样,她在无意义的被害妄想中入眠。 梦里她看见一只张开翅膀的鸟,绕着云河飞呀飞呀,不一会儿落在她的肩头,她侧脸望去,小鸟幻化成了人形。 程叶睁开眼,又一次审视着梦境清醒。梦里的轮廓清晰,一张笑靥灿若星辰,温暖得令人颤怵。 她头脑一热拨通一个号码,大声说:“我要住你家!” 城市的另一边,天蒙蒙亮,柔雨落在探进屋内的青黄的枝叶上。 手机铃声代替闹钟响起,霍景郁闭着眼听完对方无理的要求,冷声说道:“滚。” 他望着窗外荡着雾气的清晨,掀开被子,一股南方的湿冷钻入他单薄的衣衫,他习以为常地穿上棉拖鞋,完全没有畏缩地走出房间。 不知在哪里瞧见一句话:如果你遇到一个能在寒冷的冬天毫无困难离开被窝的人,你可能需要畏惧。 “芭比,吃饭了。” 霍景郁敲了敲半扇墙大的鱼缸,大鱼感知到召唤,摆动它流线炮弹型的身体缓缓向他游去。 他微笑着投放几只小虾,打开照明灯,欣赏它通体鳞片反射出的迷人的红宝石光泽,等它吃饱后,关掉灯,鳞片恢复蓝紫色。 在霍景郁做早餐的时候,有人敲门,敲门声很有节奏感,像是设定的暗号。他充耳不闻,慢悠悠地煎好锅里的荷包蛋,直到敲门声变得急躁凌乱才踱步去开门。 门一开,穿着睡衣的程叶立刻提着箱子挤进来,飞快地脱掉鞋子,嘴上抱怨道:“你家的门铃能不能修好它!算了,修不修都一样。”她不敢看他的脸,生怕被赶出去,径直走向客房把门锁上。 霍景郁找到备用钥匙把门锁打开,一把揪起蒙着被子的人,“我没答应让你住在这里。” 程叶委屈地说:“我退租了,那里住不了人。” “怎么住不了人?” “那栋楼这么老旧,墙都掉皮了有时候下大雨还渗水。” “你之前说老房子住起来有格调。” “格调是一时的,太大味道了!!我没想过这么大味道啊!楼上的人一冲水,气味就从我的厕所冒出来。”程叶激动地手舞足蹈,边说边用被子把自己像卷饼一样卷起来缩在床的角落。 霍景郁抓住她的脚往下拖,在她快要掉地上的时候,她大声说道:“而且还有变态,警察都来了!” “怎么回事?”霍景郁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 程叶艰难地挪回床头,说:“电梯坏了,我只能爬楼梯,楼梯那么黑,我勇敢的往上走,然后看见一个变态不穿裤子,还在做那恶心事,还敢抓着我!” “然后呢?” “然后我踢了他一脚跑下楼拿灭火器喷他,叫了警察,和警察交代清楚了就回家了。”程叶感叹一句:“怎么样,我时刻保持清醒,还激发了自己的潜能。” 霍景郁点头表示赞同,“证明你有充足的防暴能力,现在可以从我家出去了。” 程叶一愣,她不是这个意思呀!“你会错意了,我是说那里很危险!你怎么没有点良心啊,要是别人早就嘘寒问暖,关怀伺候了。” “别人在哪,我送你过去。” “你!”程叶欲站起来,结果迈不开腿左脚绊右脚,咚一声倒在床尾,“哎哟!” 客厅内响起一阵用规矩而简单的音符串联起来的老式铃声。 霍景郁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扯,将她从被子里抖出来,他说:“我现在要出去办点事,你给我老实点。” 程叶惊喜地抬头,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能问,一问说不定他就改口了。 在他出门后,程叶大声欢呼,雀跃地来到餐桌前把碟子里的三明治吃掉,终于不用这么寂寞一个人住了。 她很自然地打开冰箱,看着里头整齐的不能再整齐的食材,忍住弄乱它们的冲动快速拿出一瓶果汁。 第一次呆在他家超过一个小时,她悠哉地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一晃一晃。舒适的同时,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全是她没有的整齐和干净。 她盯着大鱼缸,里头在优雅畅游着的是,霍景郁绝对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大鱼。缸里的水很清澈,铺满的鹅卵石也没有什么杂质,能看得出主人的尽心尽力。本在游动的大鱼因为她的靠近,摆身重新沉入缸底,她无趣地喝了口果汁,重重叩响鱼缸,试图引起它的注意。 “你在做什么?” 一个不该此刻出现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程叶差点把果汁泼出去,她转身大声喊道:“你吓死我了!”喊完她上下窜跳几下,才勉强纾解了心里的余悸。 “离芭比远点。”霍景郁命令道。 程叶不开心地嘟囔道:“一条鱼而已。” “你说什么?” 程叶看向霍景郁,“没说什么。你还换了身衣服?”出门的时候他身上是一套运动服,现在却是笔挺的西装。 霍景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扔给她一块抹布命令她擦掉留在鱼缸上的额头印。 等程叶把鱼缸擦得锃亮之后,霍景郁已经换回运动服,他对她说:“把你睡衣换了。” “为什么?” “买家具。” 买个家具而已,程叶随便套了件长外套遮住花里胡哨的睡衣。 “买你的家具。”霍景郁补充道。 程叶不解地张大嘴巴,“我连房子都没有要家具做什么?” “后天你就搬去我的小公寓里。” 程叶双眼一亮,急忙跑进房间。五分钟后,本是蓬头垢面的人光鲜亮丽出现在霍景郁面前,“走走走,我们出发!”她心急地拉着他出门。 第二章 妄想尝试打扰 手机被主人随意丢在车座上,霍景郁从后备箱拿出一套正装在车里换,随后去买了一朵玫瑰。 大约开了二十来分钟,他将车驶入一条小道,穿过小道后两边豁然敞亮,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具有年代感的独栋洋楼。 许是里头的人听见动静,一个围着围巾的彪形大汉摇摇摆摆走出来,他一看是霍景郁就咧着被胡子掩埋的嘴角喊:“霍哥!” 霍景郁走快两步象征性和李逵天来了个拥抱,突然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他看着那条从藕粉色转变成脏粉色的手织围巾,无奈地说:“天哥,你这次……闻得我有点上头了。” 李逵天哈哈大笑,一点都不感觉尴尬,“赶画重要啊,前不久刚接了个活。” “这回又呆了几天?” 李逵天摸摸脑袋想了想,“快满两个星期了吧。” “别光顾着赶画,你这样嫂子受得了?”霍景郁想到那位外表贤淑实则霸道难缠的女子。 “你嫂子出差,后天才回来。难得给自己放放假,她天天让我洗这个洗那个,上次还让我脱了才能进家门,哪受得了,这大冷天的!”李逵天说得可怜,霍景郁却并不可怜他,反而庆幸有这么一个嫂子的存在,才没把这里招来一团瘴气。 “你交代我的事儿啊,前两天来了俩,都是小伙子,我看有个还行就让他过来复试,特意让你来把把关。”李逵天说道。 “你约他几点?” “在里面呢,已经画上了。” 洋楼里荡着一股铅粒和油墨分子混杂的气味,不会特别刺鼻。放眼望去没有家具摆设,只有一副半完成的巨幅油画靠内墙摆着,四周堆满颜料。 李逵天指了指那个弓着腰缩在颜料堆中十分不起眼的男孩,说:“你别看他长得小,能耐还真不小。” 男孩并未察觉身后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用熟练的线条画出独特的画面,正符合霍景郁招人的条件,甚至远远超出了标准。 霍景郁把李逵天揽到一边说:“直接让他签长期。”想了想说:“如果他只是想兼职就把他派去城西,总之能留长期就留长期。” “那他还要继续画吗?” 霍景郁再看了眼男孩,“让他画吧,画完让他带回去。” 李逵天还想让霍景郁指点一下他的作品,话没说出口,人已经发车驶离视线范围了。他盯着自己的半成品叹了口厚重的气,挠挠头,看似有雪花飘落。要不,他还是去洗个澡吧。 霍景郁回到公寓楼,在大门口碰见房东廖坷,她穿着干练,耳垂永远镶着一颗珍珠,姣好的面容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 “小霍,你来得正好,姐求你个事儿。”廖坷脸上带着歉意向他招手。 霍景郁见她面露难色,开口问:“廖姐不打算租了?”他的话正中廖坷心怀,她更加抱歉地看着他。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廖坷平时待他不错,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所以他才会问的深入一些。 “那倒不是,是我的干儿子准备在这附近学习一段时间,想在我这里租个房,但是只剩一楼空置着,一小孩让他住一楼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否把你楼下拿来放画的那一户腾出来先租给他?” 廖坷观察着他的面色,她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小心翼翼地说:“大概就一年时间,剩下的租金我退回给你,你现在住的我也……” “可以。”霍景郁爽快地答应了。 廖坷喜出望外,“真的吗?” “真的。” “那就谢谢你啊小霍。” “没事,小忙。”霍景郁面上笑着,不着痕迹抽出被她拉着的手。 “那你那些画……要不搬去我的院子里吧,那有个小仓库放工具的,我整理整理刚好能塞的进。” 霍景郁婉拒,那些画还是他自己来保管比较好。 送走心口落下大石的廖坷,霍景郁刚迈进家门,就看见程叶叼着根吸管站在鱼缸前面恐吓他的爱鱼。他开口呵斥,看着她被吓得上蹿下跳的模样又觉得好笑。 霍景郁让她去擦鱼缸,揣着买来的玫瑰花进了客房,把门反锁上。 他拉开窗帘,露出一大面白墙,并没有窗。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扇与白墙融合了的小门弯腰走进去,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门后的空间狭长,墙上都是洁白的陶瓷花。 最角落有一个三角小台,掉落金漆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空相框,相框旁有一只枯萎许久的花朵,他换上这支鲜活的玫瑰,面无表情盯着那个空相框,仅仅几秒,就转身出去了。 二人在家具城里逛了一圈,程叶念叨了一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这个太花哨那个雕花太土,其实她嫌弃的是背后的价格。最后她拖着霍景郁去隔壁的家具城。 旋转门后的世界吵闹拥挤,人流量是刚才的十多倍。 霍景郁皱着眉头推着车,看着她在一堆大减价商品里流连忘返,所幸她个头不矮,容易找到。 “景郁!这个碗才一块九,好便宜哦!”程叶抄起一个粉色大碗炫耀给他看,“哇,这个马克杯也便宜,买两个吧。” 霍景郁推着车子艰难地绕开人群跟在她身后,打量她放进车里的锅碗瓢盆,颜色绚丽不成体系。见她又一次执着于床上用品,他好心提醒她:家里没有床,没有沙发,没有桌椅,让她分个主次。 程叶骄傲地举头望桌椅,“我用你之前看上的柜子的钱,就买了半个家的家具,多划算啊!” 霍景郁不赞同地摇摇头,“那个柜子可以用几十年,平时注意保养上百年都没问题,你这些不出个五年准坏。” 程叶反驳道:“几十年看同一样东西你不会腻啊?而且这些多漂亮啊,很符合我的审美观。” “肤浅啊。”霍景郁感叹道。 “就你思想深,就你思想深!”程叶伸手戳他腰间,想挠他痒痒,谁知他雷打不动的,无趣。 就一会儿的功夫,等待霍景郁洗手的空闲,程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长长的队伍中过关斩将,成功买到一只甜筒。 霍景郁蹙着眉忍不住说教:“你例来完没?” “还没来。” “那就是迟到了,还吃冰的,你是不是又想喝中药了?” “我就吃一口。”程叶委屈地张嘴抿上一大口,甜而又冷。 霍景郁败下阵来,接过她递来的缺了尖顶的甜筒。如果她是用舔的,他会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 “你明天有空吗?”程叶问道。 “没有。”霍景郁回答的坚决。 “那我今天住哪?” “住你家。” “好的,住你家。”程叶笑道。 “住我让你住的家。” “好的,住你家。”程叶继续笑道。 “那就住下水道吧。” 程叶不干了,“你不是说那房子什么都没有吗?” “床垫晚些会送到。” “没有枕头被子。” “我送你一床。” 程叶使出杀手锏,“我洗澡的时候怎么办,浴室的窗有贴膜吗?” 霍景郁沉默了片刻,说:“你可以关灯洗。” 不管程叶怎么说,磨破了嘴皮子没用,霍景郁还是把她和行李送去了城西的公寓,走之前吩咐她好好搞卫生。 霍景郁答应退租的房子,画已经被他腾出来了,叫了货车运去洋楼,让李逵天签收。 一串规则的老式铃声响起,霍景郁接通,耳边传来一道拖着尾音有点黏糊的陌生女声。他微愣,问了对方来意,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在他为新租客清理干净房子后,这通电话再次打来,又给他挂了。 接连几天,霍景郁拉黑了好几个骚扰电话。他的社交圈很简单,电话号码也没太多人知道,总是家、画室、超市三点一线。他的脑海里猛然跳出一张脸来。 在新家舒坦了几天的程叶又惹上事了。 霍景郁驱车赶到程叶的工作室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坐在门口的小助理立马笑脸迎人,将东西接过去。 “程叶呢?”霍景郁看了一圈屋内,只有她的音乐伙伴,唯独没见她。 扎着雷鬼辫的精瘦男说:“图书馆吧。” 霍景郁感到讶异,图书馆? 小助理说:“叶姐说去找灵感了,估计在创作。” 程叶一回到工作室就被助理告知霍景郁来过,她这才记起要看手机,掏出来一看,两通未接电话。 霍景郁并没有离开,而是呆在空中花园。程叶的声音非常立体地飘入他耳朵里,他冷笑一声,扔掉手里的咖啡,大步走出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大门口带。 “哎哎哎!谁啊?!”程叶慌张地踮着脚保持平衡。 霍景郁一把将她转了个身,“你大爷。” 辨认出他声音的那一秒内,程叶用光速在脑子里过筛做过的不靠谱的事,她淡定地说:“来找我吗?可是我今天很忙噢!我们下次再约。”她急忙转身迈出去几步就顿住了。 霍景郁高,手自然也长,抓住她在空中飘甩的马尾辫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你竟然对我下这种狠手,我好歹是个女人呀!”程叶心疼地护住珍贵的马尾,一路被他拎着上车。 车里,霍景郁举起三张照片给她看。 程叶盯着照片,不解地撇撇嘴,“你要相亲?中间这个漂亮点。” “解释。” “啊?就眼睛大一些,双眼皮没那么假……” 霍景郁眯起眼,“你不认识?” “不认识啊。” 霍景郁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抽出其中一张照片说:“这个女人,昨天下午四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喜欢我。” 他又抽了另外一张,“这位说我中了大奖,让我给她提供住址,说是给我寄过去。” “至于她……”他指着剩下的那张照片,“我在你手机里见过。” 程叶倒吸一口凉气,恭敬地摆出礼仪手势,斩钉截铁地说:“我真的不认识她们,你说你在我手机里见过的那位,我没有印象,我发誓!” 霍景郁知道她不会立刻承认,于是索要她的手机,点开社交软件输入一串号码后,甩给她看,“现在该有印象了吧?” 程叶看着手机里被他导出来的朋友信息,飘忽的眼神在两张照片来回逗留,这人图修的过分了吧! “如果你还是不认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霍景郁点开此女子的社交圈,一张熟悉的女友视角照弹出屏幕,还配了一行谜一般的文字:宝贝的侧颜,怎么都看不够,爱心爱心…… 程叶在心底喊冤,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这照片确实是我拍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出去!”她愁眉苦脸地为自己辩护:“就当是我发出去的,我图什么呢?难道我拿去卖钱吗?这也卖不出几个钱啊!”说完她看向霍景郁,立马改口:“不过也不一定,现在是看脸的社会啊。” 在霍景郁审视的目光下,程叶强行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女人我是真的不认识,可能是以前朋友的朋友什么的,一时兴起加的。” “行。”霍景郁把照片连带手机扔回给她。 程叶迟疑了几秒问:“你信我了?” 车内哔哔声响不停,霍景郁说:“安全带。” 程叶系好安全带,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双手合十干笑两声,装作很可爱的样子凑过去,“那我们去哪?” “完成你道歉的第一步。” 程叶一脸茫然,过了几秒大吼:“你不是相信我了吗?!” “是。” “那为什么我还要道歉呢?” “你错在偷拍。” 第三章 我的运气是你 “我手疼!” 洋楼内,程叶戴着口罩横跨在一架高梯上,绝望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霍景郁,希望能唤醒他的怜悯之心。 “擦快点,没剩多少了。”霍景郁催促道。 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奢望,程叶用力擦着玻璃柜撒气,“一点都不绅士,一点风度都没有!” “一点都不淑女,一点温柔都学不会。”霍景郁难得和她斗斗嘴。 “谁说我不淑女,谁说我不温柔,我学生们觉得我可温柔了。”程叶不服气地说道,像个赌气的小孩。 “那你怎么从来都不展示给我看。” “还不是怕你爱上我,你爱上我我还得想拒绝你的理由,以后你见到我会尴尬。”程叶说得十分正经,却是霍景郁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噗嗤一下难以控制自己。 “你笑什么笑,我是认真的!确实是有不少人向我表白,我那时候可苦恼了,工作忙的很,还得额外想怎样拒绝他们才不会伤他们太深。” 霍景郁彻底放声大笑,真是太好笑了。 “不许笑!”程叶恼羞成怒,认为被他贬低了,一块抹布砸他身上。 干活的时候,时间总溜得很快,天黑了,程叶满头大汗划开最后一个纸箱拿出一罐颜料,无力地扭转脖子问他:“拿坡里黄放哪?柜子满了。” “就这样放着吧。”霍景郁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说:“我们去吃饭,吃你爱吃的。” 程叶撑着箱子站起来,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她特喜欢他此刻的语气,“我谢谢您!” “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想吃。” 霍景郁把空纸箱都堆在角落,“太麻烦外面吃。” “哦。”程叶不死心地说:“可是餐厅里的大厨没你做的好吃。” “拍马屁没有用。” 天色已经黑得深沉,程叶隔着车窗看对面缓慢移动的车辆,她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创作!! 耳边一阵拍打大腿的声音,霍景郁瞥一眼旁边,见她皱着一张脸,不知在作什么法。 吃饭过程中,程叶一直心不在焉,连最爱的肉排都没吃几口。 “哎,你扔哪呢!”霍景郁抓住她的手。 程叶回过神,看着自己干的蠢事,她竟然把挑出来的洋葱扔进霍景郁的水杯里,她立刻把自己没喝过的水换了过去,“对不起啊,我没注意。” 霍景郁叹气,让服务生换了一杯。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程叶切了一小块牛肉塞进嘴里,都凉了。 “想词?” 程叶惊讶地看着他,“你有透视眼啊?” “是读心术。”霍景郁展开餐桌上的餐巾纸,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钢笔,“歌手几岁?” “十几岁,有四个,都是男孩子。” 十分钟过去,或许更短,霍景郁停了笔,他还没开口,纸巾瞬间被程叶夺走,她捧着纸嘴角越翘越高,小小声念出来: 时光流逝 生活随之颠倒 这里或那里的喧嚣 不过是拨去的一记空响 太阳照旧升起 夕阳是如此美妙 不变的,是人的五官 散了的,是谁的依靠 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们背着行囊 驾着自由 一站一站停靠 程叶念完激动地问:“这词真的给我吗?”她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哟,平时这么挤兑我,没想到都是表象。” “我怕这餐饭要吃到打烊。” 程叶的心头大患解决了,嘴开始馋了,刚吃饱就嚷着要去吃宵夜,被霍景郁强制塞回家。 一进家门,疲惫涣散,程叶倒在精心装扮好的新房子里,她趴在落地窗前,看着似蝼蚁的行人,夜晚的霓虹聚成五彩的圆点跳跃在半空。她掏出叠好的餐巾,那些简单的字凑成的句子,还挺像她能写出来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她挪步进房间打算洗漱,刚推开房门就动不了了,像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重新回过头,发现它还在那里,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害怕惊扰它。 她心念许久的留声机,优雅地站立在房间中央,她轻轻用指尖碰了碰做工精良的木制喇叭,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她忍不住激动地大叫。 她立刻掏出手机,号码刚接通就大声告白:“我爱你!!” 霍景郁聪明地提前免提,要不然他的耳膜不能用了。 “你是上帝吗?你是观音显灵吗!不,你绝对是我的阿拉丁神灯!”她举着手机边说边摸着机子,面上满是欣喜。 开心过后,她恢复理智,“这个做工和光泽肯定不便宜,你为什么突然间送给我?” “我买来放在那房子里,不是送给你。”霍景郁说道。 她打开小柜子,拿出一堆唱片,全是她喜欢的音乐类型,切,口是心非,“不是送给我那我也谢谢你把它放在这里。” 程叶与霍景郁相识多年,同学,隔壁班。 要说程叶是怎么粘上这个看似寡淡,实则滚烫的霍景郁,可以回顾到她学生时期寻找兼职的那个夜晚。 程叶脸上带妆,披散头发,捏着招聘广告站在一家音乐餐厅门口,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像个成人一样淡定。老板娘面试的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听她唱了半首歌就通过了。 准备回家时撞见了霍景郁,他竟然在为一名女客人调酒。她大胆地凑过去,看着他将调好的鸡尾酒放在客人面前。 霍景郁迎上她炽热的目光,倒了一杯橙汁给她,“喝完这个就回家。” 程叶惊喜地接过来,她以为他会装作不认识她,没想到他不仅主动搭话,还请她一杯果汁。 两人第一次以非校服的状态在校外碰面,这里的灯光设计即清冷又浪漫,衬得霍景郁带妆的双眼迷离而深邃。这种陌生的熟悉感使程叶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现在顾客不算太多,霍景郁还算清闲,能和她扯上几句。 “你为什么在这里?” 程叶反问:“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工作。”霍景郁擦着玻璃杯说道。 “我也是工作。” 霍景郁这才仔细观察她的样子,刻意成熟的装扮并没使她褪去在学校里的傻劲,反而像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偷涂妈妈的口红。 “驻唱?” 程叶兴奋地点点头,“我刚刚通过面试,老板娘让我下周六日晚上来。” “你家缺钱?”霍景郁问的直白。 “不缺,但我缺。”程叶也回答得实诚,“我攒钱买把琴。”她说得乐呵,眼底的无奈难被人捕捉。 上班的日子到了,程叶坐在小舞台上抱着把吉他,面对台下好奇的目光,她的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在数十对眼睛里,她寻到一双幽深的瞳孔,神奇的将她紧张的情绪抚平了。 到了下班时间,程叶背上乐谱,向霍景郁走去,“谢谢!”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我紧张的时候一看见你,就不那么紧张了。” 霍景郁当着她的面脱下制服,令她有些尴尬,飘忽的眼神定在墙上。看她那样子,霍景郁笑出声,套上衣服。 程叶见他拎上包就要走,追问:“你回学校吗?” “回家。” “你家在哪?” “附近。” “我也在附近耶!说不定我们家离得很近呢!” 程叶看着他在距离自己五米远的铁门停下,他们住的真的很近,就在隔壁。 自从程叶知道家附近有同学之后,就经常找上门,虽然霍景郁时常对她爱搭不理,但她图的是有人在身边的安全感。 两人同进同出的,让人一度认为是男女朋友关系。既然同道为什么要分开走呢?这是程叶的观念。 霍景郁为了摆脱她,特意早出门半小时。程叶上学见不着他,她就站在他的班门口,高调地等他一起放学,直到她交上第一任男友后,他才得到了解放。 谁知程叶偷偷报考和他同一所大学,一朝回到解放前。 习惯了这个人,程叶就很难离开,被甩不掉的牛皮糖跟着霍景郁也习惯了,两人互相磕绊了十多年。 静谧的图书馆内, 三楼靠后方的桌上,有一部不停亮着光的手机,它的主人正焦躁地翻阅书籍,无闲理会它。 “喝不喝茶?” 一个毫不遮掩音量的声音响起,打扰了小范围内埋头用功的人。 程叶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名身着黑色馆服端着茶壶的中年女子满怀关切看着她。 程叶压低声音说:“嫂子,你好好待在办公室,不要再下来了。”说完很抱歉地迎上对面探究的视线。 “没事,我就来巡查一下。”周静说道。 程叶哭笑不得,这是周静第三次绕到她身边嘘寒问暖,她都能感受到这片区域当班的管理员从悠哉到紧张的心态转换。 周静说:“晚上回家吃饭。” 程叶连忙摇头,“我明天要出东西,忙,下次吧。” “哎哟,我都不知道你天天在忙些什么,和你说了多少次,你一女孩子来这里工作没有压力多好。”周静嫌弃地看一眼她的电脑埋怨道。 程叶嘴上说好。 周静以为她想通了,立刻展开笑颜说:“你说个时间。” “嗯……在你退休之前。”话音刚落,一掌落在程叶背上,“退休,我让你退休!” “你一个领导,打读者不怕损了形象?”刚说完程叶就被掐住后颈。 周静龇牙咧嘴地说:“我遇上你就没形象可言。我不管啊,你尽快来,不来我就抹你脖子!” 程叶掰开她的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跋扈啊,真是可怜我哥了。” 周静毕竟是领导,在这里聊天影响不好,经过服务台时象征性对管理员交代了几句,证明她是来做巡查工作的。 程叶长叹一口气趴在桌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可是没过几分钟就被管理员温柔地戳醒:请不要睡觉,馆内周六日人多,座位供不应求。 她抬头看一眼面前这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的管理员,她的内心是无语的,嫂子是想让她也来干这种得罪人的工作吗? 她微笑着对管理员点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把座位让给在这里兜了很多圈的读者。 晚上,程叶还是乖乖跟着周静回家。 程叶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刚放在餐桌上,大门就被人打开,一个白花花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老婆,我回来了!” 周静在厨房里没听见,站在客厅的程叶听见了,不但听见还看见了,她的两颗眼珠子弹了出去,下巴掉在地上。 李逵天把身上的脏衣服剥落的彻底,生怕周静有一点不高兴,他用余光瞄到有人,明显比周静要高,嘴角微微抽搐,装作很淡定地从那人面前走过。 “哥,你神经病吧!”程叶的一声大吼,吼断了李逵天假装镇定的那根弦。 李逵天,程叶的亲大哥,一个随父姓李,一个随母姓程。 周静在厨房里炒菜,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了外面的嘈杂,她炒好一个菜端出去,看见程叶在训斥她那像皮蛋一样光滑的丈夫,她笑着说:“回来了就去洗澡。” 一声令下,李逵天冲去浴室,可冷死他了。 程叶感到荒唐,“嫂子,我哥这样不得被人当作变态抓起来啊!” “谁让他脏兮兮的呀!” “你不管管吗?” “管呀,如果你不在,我可不让他进家门。”周静叹了一口气,“要是你哥能像景郁那样干干净净就好了。你瞧你哥,在我出差的那几天家也不回,画室里特地为他建的浴室都能被他当成摆设。” “你不能拿我哥和景郁比呀,他俩没法比啊!”程叶的话里带着些许骄傲。 “行,不比就不比。”周静将话题一转,问:“你什么时候能嫁给他呀?” 程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嫂子,你这话题的跳跃性是不是强了一点呢?” 李逵天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她何德何能啊,有男人要就不错了,霍哥要是想娶,我还得阻止一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妹嫁人你还阻止?”周静上手一个扭耳朵,疼得李逵天嗷嗷叫,他忍着疼都要说:“不能让霍哥误入歧途啊!” 程叶心里很是不畅快,她有这么差吗?不过就是不爱打扮,个性没那么女人,有时候爱打打游戏,喝喝小酒,看些惊悚片,不爱干家务,不会做饭,不爱看书,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一无是处,唯一可取的优势还赚不了什么钱。 同一件事在程叶身上就是缺点,换成霍景郁就变成优点,而她的优点也是他的优点。要说比得过他的,就只有她的亲和力了,但是霍景郁很会装,所以,完败。 程叶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能赖在他身边这么久,真是上天赐的运气啊! “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住几天?”吃着饭,李逵天问道。 程叶夹起一块烧茄子放嘴里,“嫂子,这茄子你放了什么?咸香又带点甜。” “盐、糖、鱼露。”李逵天替周静回答,他重新问一遍:“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爸妈?” “嫂子,这个汤也好喝,改天你教我吧。” 周静看着丈夫布满阴霾的脸,不安地抿嘴说:“这汤你哥教比较好。” “那不行,他爱吃咸,会齁死我。” 李逵天忍着火气说:“这周六和我回去住两天。” “我没空。”程叶冷漠地拒绝。 “你别得寸进尺,那你爸妈!”李逵天终究还是发火了。 程叶丝毫没受到怒火的影响,平静地吃饭,她吃完最后一口白饭站起来说:“嫂子,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你们慢吃,我先走了。”说完,她抄起包包就要走。 周静急忙挽留:“这么快就走啊?没吃水果呢,有你爱吃的橙子!” “下次吧,我走了。” 李逵天一声不吭地坐着,程叶的冷漠就像一盆冰水,浇息了他冒出头的火气,烟散去只剩愁怅。 “下次吃饭别提这事儿了,人都被你气走了。”周静无奈地把程叶吃空的碗收进厨房。 李逵天想不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错不能被原谅呢? 第四章 耳听凉心温暖 吭—— 一个易拉罐被踢的远远的。 吭—— 又一个易拉罐被踢的远远的。 程叶去把罐子捡回来,又踢出去,折腾的乐此不疲。 “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景郁的突然出现,让程叶感到惊喜。抛弃她的玩具,奔向他,挂在他身上,“好有缘啊哈哈哈哈!” “在我家楼下,别装偶遇。” “嘻嘻,被你发现了。你买了什么呀?”程叶夺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扔在一边,抱着他开始撒娇,“你抱抱我~抱抱我,就一下下~” 霍景郁展开双臂,意思意思一下,刚碰上就放开,“行了吧?” “不行,不够热情。”程叶不满意地说道。 “你是不是喝酒了?”霍景郁捏着她的鼻子往外推,“撒酒疯回家撒啊。” “我饿了!”程叶大声说道。 霍景郁捞起购物袋,挑来挑去,可惜地拿出一盒蜈蚣,“非要和芭比抢饭吃。” “咦~我不要这个!”程叶嫌弃地扔回去。 这么晚了,难得霍景郁愿意收留她,前提是她给鱼缸换灯管。 “为什么要换成红色的灯啊?芭比看了眼睛会舒服吗?” 在厨房里切菜的人说:“有利于它发色。” 换好灯管后,程叶退到沙发上坐着,随手翻开一本杂志。 当霍景郁端出一碗面时,程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果不叫醒她,等她醒来了一定会抱怨。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好了,起来吃。”见她没反应,他戳她的脑门,“你还要不要吃?” 感受到指腹传来不正常的热感,他皱了皱眉头,把她刘海掀起来,额头贴上去,滚烫滚烫的。 他仔细观察她的面色,确实比平日里苍白。他翻出体温计清洗干净让她含在嘴里。 三十九度五。 霍景郁生气地一把把她抱起来,他家没有药,只能把她送去医院。 送到医院时,程叶已经烧到四十二度了。 霍景郁拿她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她工作室的同事,然后准备给李逵天打电话。 “不要给我哥打电话。”一个沙哑的声音冒出来。 霍景郁放下手机,看着挂水的程叶,没好气地说:“生病了喝酒,还往我家跑,让你干活的时候不舒服不会说吗?” “以前发烧的时候睡一觉就好了。”程叶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喝酒能把热气散了。” “发烧容易使用抗生素进行治疗,喝酒会导致过敏现象的发生。如果服用了头孢类的抗生素,喝酒还会造成双硫仑样反应,比较严重的情况还会导致死亡的出现。” “你的什么猪脑子会认为喝酒能降温?酒精是拿来外用擦拭身体的,是谁教你内服酒精的?” 这也许是霍景郁对程叶说过的话中最长,语气也最急的一次了。 虽然话里全是责备,但是却让程叶感到无比温暖。 “我已经给你请假了,温度降的差不多就回家,打太多点滴对身体不好。”霍景郁的语气已经缓和许多,但是看见程叶满脸的感动,眼睛里貌似还有水气,心里发毛。 “我有点冷。”程叶可怜惜惜地说:“还有点饿。” 霍景郁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再把被子给她裏紧实点。 吊瓶挂了三个多小时,体温退至三十七度左右,霍景郁就送她回了家。 “喝了它。” 霍景郁端出一碗白粥放在餐桌上。 程叶以为他会再煮碗面,没想到是她最不愿意喝的东西。她缓慢地拿起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就是不愿意舀起一勺。 霍景郁知道她的德性,把碗端在自己手里,喂她喝。 “烫!”程叶咬着被烫到的嘴唇,霍景郁敷衍地吹了吹再给她塞入一口。 其实霍景郁十分宠程叶,表面冷淡,话里时常带毒,但她需要的,喜欢的,在他能力范围内,能给就给。唯独给不了她最想要的爱情。 碗里的粥见底,霍景郁站起来把碗洗了,从厨房出来说:“行了,你好好睡吧。” “今天谢谢你。”程叶发自内心地说道。 霍景郁也客气地回一句:“我也谢谢你,没死在我家。” 程叶笑了笑,“有你在我死不了~” 霍景郁粗鲁地把她已经蓬乱的头发揉得更糟乱。 “我上个卫生间就走。” “好。”程叶应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住他说:“你回家再上吧。” “我很急。”霍景郁拨开她的手。 “冲水键坏了!” “坏了?我去看看。” 程叶一个跨步挡在他前面,“我之前上厕所堵了,怕熏着你,你还是回家上吧。” 霍景郁审视着她,不愿意让他进去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卫生间的功能已经变质。 果不其然,当他一推开门,画面极其惨烈。 不大的洗手台上挤满各种瓶瓶罐罐,洗手盆内放着没洗的衣物,一摞一摞的衣服丢在浴缸边缘,地面一片水汪汪还有几个拖鞋印子,证明外面的地板也极脏。 解决完内务,霍景郁沉默地看着这个本就不大,现在变得更窄的卫生间。 程叶尴尬地干笑两声,试图解释说:“我这几天不是忙着工作嘛,我现在就收拾!”她挤进去就要干活。 “行了,你病好了再收拾吧。” 要不是她病着,霍景郁早就大发雷霆了,说不定会将她撵出去。 程叶绕过他,“我还是把地板冲一下吧。”说着取下花洒,扭开了水龙头却没有水出来。 “你觉得,我对你太好了是吗?”霍景郁阴冷的语调惊地程叶回过头。 只见水流从天花板上的出水口洒了下来,冰冷的水柱从头浇了霍景郁一身。 程叶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把水龙头关上,在那几摞衣服里翻出浴巾给他擦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之前我是洗了头,然后……” “拿件正常的衣服给我,现在!”霍景郁咆哮道。 程叶愧疚地溜去找衣服,还好她高挑,睡衣穿在他身上不算特别短。 “你把吹风机放哪了?” “噢!我房间里。”一听见她放房间里,霍景郁就感到头疼,“你去找给我。” 她的整个房间,从床底延伸至天花板都堆满白色的抽屉,不大的书桌上一层层叠满各种化妆品和护肤品。 霍景郁观望她把抽屉一个个拉开,拉开一个屉掉个东西,拉开另一个卡住推不回去,“你又不化妆,为什么要买那么多?” “我就是喜欢买。知道你有意见,我才买这么多抽屉盒子,我又不像你生活那么寡淡,除了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 霍景郁不耐烦地说:“找到没有?” “快了快了,给点耐心。”程叶被他催的手忙脚乱。 “用完一样东西及时归位,就不用到处找,你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程叶不想听他唠叨,大声哼起了歌。 半小时后,当程叶兴冲冲地拿着吹风机从厨房走出来,霍景郁的头发已经风干了。 程叶的生活,除了工作室还是工作室,导致空闲下来,心里想的还是工作室。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一眼台历,今日被圈了个红圈,她看着镜子里气色差的自己,破天荒启用了化妆品。 刚到工作室,就看见平日交好的男同事,对方竟然没有搭理她,程叶一拳捶在对方肩膀上,“喂,和你说话呢!” 男同事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文子,刚才没听见多有得罪。” “神经病啊你!”程叶感到莫名其妙,笑骂道。 文子皱眉,这个熟悉的骂人方式,熟悉的声音,他恍然大悟,震惊地张大嘴巴指着她:“叶子?!” “干嘛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不过装的还挺像,你是要朝演员发展吗?” 认出她后,文子习惯性用肩膀撞她一下,之后四目相对,她变得精致的脸庞让他忽然间不好意思起来,别扭地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是啊,反正不知道做什么,就过来看看。” “不用这么敬业吧?噢,对了,你之前创作的那首曲子我重新编排了一些地方,已经可以录入专辑了。” “这么快!你才敬业吧。”程叶拍拍他肩膀,“你去忙吧,我去看看那群捣蛋鬼。” 文子告诉她:“他们在挨骂噢,跳得不齐被训了很久。” 程叶来到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房间,她透过视窗往里看,果然,新请来的舞蹈老师正对着一群男孩发射唾沫星子。 程叶刻意冷着脸不让人看出偏袒,她敲了敲门示意,随后推门进去。 她刚迈进门,里头一片哗然,低落的氛围消失不见,竟然夸张地喧哗起来。她困惑地看向身后,以为有什么大人物。 新来的老师简单向她说明一些问题后,程叶就让她下班了。 “你们是想干嘛?”程叶保持一副冷态,凶巴巴地说道。 换做是平时,她这么说,这群小子早就老实巴交,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并没有反省的表现。 她把矛头指向对长,“里安?” 自打程叶敲门的那一刻,队长里安就躲在了最后面,听见她的呼唤,他立刻把身子蹲低了些,但是舞蹈室里四面都是镜子,他根本无处可躲。 “里安?”程叶从镜子里准确找到缩在地上的人,奇怪地问:“你不舒服?” 里安面上保持平静,站起来摇摇头,“我系鞋带。” “老师说你们走步混乱,踩点不准,竟然还有人不熟悉动作。”她的眼神一扫,发现里安唇上有一小块结痂,“你的嘴巴怎么了?” “昨天摔了一跤蹭破了。”里安回答道。 “擦药没?” “擦了。” 程叶点点头说:“不能在脸上留疤。” “知道了。” “动作没学会的是谁?不会又是你吧?”程叶看向站在离她最近的男生说道。 男生眨巴着眼睛,默默点点头。 “你能不能让我猜错一次?” “叶姐,是你太聪明了。”男生嘴贫道。 这孩子不认错竟然和她贫嘴,程叶怒了骂道:“每次都是你,我需要多聪明吗?!” “叶姐你今天美爆了!” 在这严峻的氛围下,至少程叶是这么认为的,不知哪个小子大着胆子讲出这话,不过却很中听,她打算忽略继续对他们进行一番教育。 “叶姐你以后都化妆吧!” “是啊!” “叶姐如果你来教我们,我们保证很努力。” “叶姐……” 程叶瞪着他们,“你们今天吃错药了是吧,我正在生气!” 男生们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们觉得程叶这个语气可爱极了。 其实真不怪他们,精致妆容的程叶没了平日里素面朝天的霸气,朝夕相处的马尾辫披散下来,烟粉色的高领毛衣搭配着高腰线设计的西裤,展现了她修长的双腿,脚踩同色系的高跟靴别提多温柔。 “你们还敢笑?”程叶气得差点脱鞋子砸人,“全部一百个俯卧撑,大声数出来!”这是她罚的最狠的一次了。 程叶满意地看着一群累瘫在地上的男孩们,“再不努力,下次就两百个。” “叶姐,我会努力的!”总是记不住舞步的男生喊道。 “最好是,好好练,很快就有考核了,抓紧点,但不能不吃饭,没体力进步不了。”程叶最怕他们不吃饭,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减肥。 再交待了几句她就离开了工作室,回到之前租的房子那。由于没有变更地址,有些快件还是寄到了那里。 太久没去便利店了,程叶抱着几个快件进去,照旧点了碗乌冬,这次的份量却少了将近一半。她抬头看了眼店员,很面生,她问:“这份量是不是少了一点?” 店员回答:“我们是一包一包的面,份量都是一样的。” 程叶虽不解但没再说什么,端着面走到一旁。 明天是个好日子,是霍景郁的生日,她想给他庆祝一下,但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第五章 恍惚里在动荡 上次在餐桌上不欢而散,确实是程叶做的过分,所以第二天一早,她为了赎罪,主动替李逵天给周静送爱心午餐。 叮—— 程叶刚走出电梯,一个高而厚重,犹如一挺重机枪在持续发射的声音从办公区传出来。 她忐忑地打电话给周静,电话一接通,中气十足的训话声在她耳膜里炸开,随后才飘来周静细若游丝的声音。 程叶好奇地问:“嫂子,谁在说话啊?” 会议室里,周静一身红色馆服坐在角落猫着腰小小声说:“咱们馆长。” “噢,我给你送饭来了。” 周静小心翼翼抬头,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才问:“你做的?” “对啊,连夜执行任务。” “呵呵,那你别上来了,帮我放在一楼保安那里,我开完会再下去拿。” “好。嫂子,你知道景郁去哪了吗?我一直联系不上他。”程叶转身进了电梯,担心地说道。 耳边又传来一阵谩骂,明明被骂的不是她,为什么会跟着心惊胆战。早就听闻这个图书馆的馆长不一般,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前几天把你哥的露营装备借走了,指不定在哪野营去了。”周静说道。 听周静这么说,程叶稍微放心了些,挂了电话从电梯出去。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就堆积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不禁感叹道:“这么多人排队啊!” 门口执勤的女保安人高马大,刚才就是她给程叶刷了门禁,她说:“可不吗,今天周一,市图书馆闭馆,人全涌这里来了。” 程叶笑了笑说:“姐,我把这饭盒放这里。” “咦?办公室没人吗?”女保安奇怪地问道。 “有人,就是气氛不太对,我不敢进去,她自己会来拿。” 女保安一副了然的样子,降低音量说:“这馆长又训话了吧?馆里周一的运势总是不好。” “这样啊。”程叶猜测周静应该也抵挡不了这洪水的力量。她的猜测是对的,此刻的周静正与人交锋。 图书馆的馆长是位中年的高壮女人,头发自然卷炸在空中,常年一条高腰喇叭牛仔裤搭配一双方跟穆勒鞋。她现在正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两个吵来吵去的员工。 “这是你们没有通知到位,活动前一天应该打个电话和讲师确认清楚。”周静插着腰对活动部的男同事说道。 男同事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就口下留情,他说:“我们早就和那老师说清楚了,她当时也说记住了,你一直纠着这问题不放,几个意思?” “如果你们通知到位,这人怎么就不来了?” 男同事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你们找的老师不靠谱,关我们部门什么事!” “呵~不关你们事?这活动本来就是你们负责的,我们出于好心给你们介绍个讲师,当时你们不也答应了吗?现在出状况了,你们是不是得立刻想出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遣散读者让他们下次再来!”周静气得脸红脖子粗,她继续说:“要不是我以前积累了点经验,你要上去收场吗?” 男同事冷笑,“所以你现在是在邀功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不通啊!不反省过失,还把别人拉下水。” “我怎么把你拉……” 砰—— 一本厚文件被摔在门上,男同事立刻闭上嘴。 馆长一顿怒斥:“你们瞧瞧自己什么样子,两个主任在这里吵架,互相推卸责任,把这里当菜市场?!” “两千字,阐述原因,分析问题,自我检讨,明天中午交给我,都出去!” 周静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她无视四周同情的目光下楼巡视几圈散散火。 周一果然不是周静的幸运日,同样姓周,怎么就不能关照一下呢? 此刻,一名女读者正站在服务台前和女管理员争吵。准确来讲是这名女读者独自在争吵,女管理员的心理素质看上去很不错,一直笑脸迎人。 又给她来一摊子! 周静站在离她们最近的架间,她不打算上前,就想看看管理员会怎么解决问题。 只见女读者抓着帆布包,指着管理员的鼻子大声质问:“是不是你把我东西收掉的!” “你好,图书馆请不要大声喧哗。你的东西是我收走的,我们馆里的规定,人多的时候,占位时间超过半小时,理应收走,很抱歉。” “你凭什么断定我超过时间?!” 管理员心如止水地回答:“你的座位就在服务台前,刚开馆,你放下袋子急匆匆离开,我认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就等了你一个小时,这期间有多名读者向我反映占位的情况,我就去花园找到了你,见你坐在藤椅上吃着早餐,于是我就告知了所有呆在花园的人,座位逾时不候。” “你凭什么就收我的!这里这么多人占位置。”女读者往后一指,确实是有东西在人不在的情况。 管理员从容地说:“现在是十二点十分,他们都去吃饭了,按人情讲我不应该收走,不过我已经记下各桌的离座时间。”她举起手里的小本子给女读者看,“如果他们一个小时还不回来,我也是会收走的。” “我不信,我要去看监控!” “可以的,我带你去,正好能证明我在十点整收了一位阿姨用来霸位的雨伞和水瓶,十点三十分一位老人坐在走道挡了路,我收走一直没有回来的学生的书包,把座位让给了那位老人家。而你的东西我是十一点左右才收的,你十二点才自己找来服务台取回。” 管理员缓了口气接着说:“也就是说,从开馆到现在四个小时内,你不在座位上,一直呆在花园坐了四个小时,不小心占了馆里的两个资源。” “你说什么说这么多,我坐在花园怎么就不行了?!我很忙,我打几个电话怎么了!”女读者的音量似乎更大了,她气得插着腰鼻孔冲着她说: “你就是针对我!之前我在这里睡觉,也是你不让我睡!” 管理员笑着说:“大家都忙,我也忙着完成我今天的工作任务。至于你说我针对你,我确实是没什么印象,你非要这么认为,也能说得过去,因为我针对所有人。我的这个岗位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良好的读书学习氛围,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职责。” 管理员停顿了一秒,说:“如果你真的困得不行,请在十二点至十四点间合一下眼,这段时间,我们不会把你叫醒。当然,打鼾除外。”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你!”女读者脸红脖子粗,她一把抓起管理员的工作证。 管理员神情淡定地向她自我介绍说:“我叫钟雨,我们非常欢迎读者的投诉,这样我们才能清楚地认知自身的不足。” “我要找你们领导!”女读者依旧不依不饶。 周静听到这,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我们领导定下的规定,投诉请去一楼总台。”钟雨虽然面上笑着,眼里却透着讽刺。 女读者不屑的神情十分的辣眼,她开始找茬,说:“你们图书馆整天就会让人遵守这个遵守那个,也不看看自己做的怎么样!这三楼的厕所又脏又臭,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公共厕所!” 对于女读者的话题转移,钟雨解释道:“每层楼都有一位清洁阿姨。你身处的这半边区域包括文学类和艺术类,社科区在楼梯另一边,这三类书都是人流量最大的。之前也有人投诉过三楼厕所,我给的建议是你可以往上一层,或往下一层,那里的厕所很干净。” “而且……”钟雨走出服务台,拉过楼梯旁的立牌给她看,“我们的通知没有做到位是我们的错,请你仔细看这行。图书馆于零一年建立,为人服务十年有余,今决定元旦当天闭馆装修五个月。”说完她将立牌归位。 “为了保证读者有更好的读书环境,我们一直都在做出努力。” 周静对这个年轻女孩刮目相看,她表现得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情绪控制的非常准确,最重要的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她应该拿手机录下来,拿来当教育新人的范本。 联系不了霍景郁,程叶就一直惴惴不安,她坐在录音室里,盯着电脑上的时间算起,他已失联超二十四小时。 她不需要担心霍景郁的安危,他就是安全的代言人。她担心的是他的生日还能不能和她一起过,她就是想陪他过一次生日。 她打电话给李逵天,得知他在哪一带活动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赶回家收拾收拾就出发。 山头,风大。 霍景郁的帐篷坐落在悬崖边,他望着远山,山巅的云层有些闷灰。 天色渐暗,他把帐篷点个通亮,他拿着打火工具蹲在枯枝叶堆旁,熟练地用小刀刮下火棒上的氧化层,迅速划镁条,让镁粉聚成一个小堆,然后翻腕几下火星四溅。 火点着后,他用均匀大小的石块稳固地堆出小灶,架起一个小锅。 露营是霍景郁的固定生活方式,一有空,他便一个人扛着包来到山上或海边,住上两三天。 锅里的水冒着泡,突来一声声哀嚎在这寂静幽谷里回荡。 “景郁——” 程叶把车停在了半山腰的停车场,只身背着行嚢走在山间,“景郁!!!”她边走边喊道。 眼前出现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她头上绑着灯,凭直觉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大胆穿梭。 “嘶!” 她没看清路,踩了不稳的石块崴了一下,缓了几秒确定没事,继续往上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扶着树杆小歇一会,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暗影重重,“景郁,你在哪啊?”她不安地呢喃道。 她掏出没有信号的手机,显示还剩一个小时到十二点。她急得原地跺脚,鼓足气继续往上爬。 要是找不到人,就给自己累积个疯狂的经历吧,她想着。 老天终究不忍心,让她找到了一片平地。不远处的微光就像闪耀的太阳,照亮她的希望。 她心太急在原地摔了一跤,顾不上疼向那个光点跑去。 上天不负有心人,距离第二天剩十分钟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此刻她好想哭。 霍景郁调弱帐篷内的光,打算再去找些柴烧旺火,钻出帐篷那刻,余光扫到一束强烈的白光,他转过头,一个人影向他扑来。 “我好想你啊!!!” 程叶猛烈的情感让他有些站不住脚。 霍景郁不敢相信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他推开她,“你跑这来做什么?” 程叶把头上的灯摘了,委屈地说:“我联系不到你,问我哥,他说你在这边,我就来了。” 霍景郁看着她,她的裤子上沾着一大片黄土,脚上的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看她狼狈的样子,他不忍心责备,将她身上的背包卸下来问:“饿吗?” “饿!”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点树枝。” 程叶拉着他,“等会再去,这个比较急。”说完立刻蹲下来,小心翼翼从背包里拿出一盒东西。 霍景郁不明所以,看着她拆开盒子,露出一块已经挤得看不出模样的蛋糕。 “祝你永远健康帅气,生日快乐!” 程叶的祝贺来的突然,霍景郁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用手机软件模拟了生日蜡烛,举在他面前说:“许个愿吧!” “……我没有什么愿望。”霍景郁并不想泼她冷水,但确实是没什么愿望。 “那我替你许。” 程叶闭着眼真挚地说:“我希望好人一生平安,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剩下一个她没有说出来,睁开眼吹灭手机里的蜡烛。 望着她幸福的笑脸,霍景郁内心升起复杂的情绪,“谢谢。” “不客气。”程叶调皮地抹了一点奶油在他的鼻尖。 霍景郁也给她抹了点。 “帐篷里有湿巾,把身上的土擦干净,我去捡点树枝回来给你煮点热汤。” 程叶钻进帐篷,身心放松后她才感受到腿上的疼痛感。她卷起脏兮兮的裤脚,小腿上磨破了皮,膝盖也磕出了血。她快速用湿巾把尘土擦掉,手掌的小伤痕也露了出来。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去,看见霍景郁在为自己炖汤。 “这是什么肉啊?”她好奇地指着锅里的一段段白肉。 “蛇。” 程叶震惊地张大嘴,“你抓蛇?!” “采菌的时候碰上的,放心,没有毒。” 程叶说不出话来,打心底佩服。 “你饿先吃点蛋糕,这汤还需要时间。” “蛋糕是给你吃的。” 霍景郁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同意你吃一半。” 程叶抿嘴笑,“那你先吃一口。”她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他张嘴吃了进去,浓郁的草莓甜。 “好吃吗?” “还不错。” 程叶专心吃着蛋糕,霍景郁专心烹饪着蛇汤。 蛇汤炖好了,用料酒和姜片去了腥,加上采摘的鲜木耳熬了一个多小时,虽然火候不太够,但味道挺鲜美。 霍景郁坐在帐篷里说:“吃饱了就进来。” 程叶钻进去立刻拉上布帐,太多虫子了。 “把裤腿卷起来。”霍景郁命令道。 程叶惊讶,他怎么知道她受伤了。 “走路都一拐一拐的,任谁都能看出来。” 程叶卷起裤脚,卷到膝盖处,新流的血粘连在裤子上,他皱着眉头看她硬生生扯开,一点疼痛的样子都没有。 “你不疼?” “还行。” 霍景郁翻出随身药包,把她的腿托起来,用酒精棉球给她消毒。见她一声不吭,把疼都忍进肚子里,他说:“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 “什么?”程叶光忍疼了,没听清他的话。 “大晚上自己跑山里找我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干。” “我只是想和你过个生日。”程叶以为自己妨碍到他了,低落地说:“我天亮了就走。” 知道她想偏了,霍景郁用力捏她的脸,捏出一个红印,“想什么呢,我是说我们一起来。” “你说真的?!”程叶惊喜地望着他,眼里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嗯,真的。” “那我们能不抓蛇吗?虽然挺好喝的,但是我害怕。” 程叶怂包的样子逗笑了他,“行,我们去抓野猪。” “啊?这里有野猪?” “还有蜥蜴。” “你,你都抓过?”程叶畏惧地看着他。 “对,做成刺身很鲜美。”霍景郁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骗我!”程叶一掌拍在他手上,却忘了他在帮自己擦药,仰天长啸:“痛死我了!!” 霍景郁耸耸肩,“不关我事。” “又流血了~” 帐篷顶是透明的,远离喧嚣的夜空十分美丽,程叶躺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我明白为什么你喜欢来这些地方了。因为太美了。”程叶说道。 霍景郁在她身边躺下,托着脑袋,同样望着天说:“日出更美。” “日出吗?”程叶在脑海里想象那壮丽的景象,“太早了,不想看,还不如在睡梦中呢。”说完她侧过身背对着他。 霍景郁翻了个白眼,“你真浪漫。” “我也觉得是呢。”程叶哈哈笑道。 “过几天一起去接微荷。”霍景郁说道。 程叶转身面对着他,“那小妞回来了?” “吵着回来,让我去接机。” “人家让你去接,又没让我,我去干嘛呀!”程叶酸道。 “你开车。” “你的车呢?” “不想开。” “真够厉害的。” 天色透出青光,霍景郁睁开双眼,胳膊碰到蜷缩在睡袋里酣睡的程叶,她蠕动呢喃并没有醒,伸出睡袋的手放在耳侧握着拳,看出昨晚睡得很不安稳。 霍景郁穿上外套钻出帐篷,把摄像机架在山边,镜头里是重墨的远山,云层深一道浅一道,微微渗透出的橙光能看出藏在云层背后的炽热。 他找到最佳角度,将摄像机录制中,把睡得昏沉的人拉起来,不顾她的反抗把被子裹在她身上,强制将她带到山边。 程叶意识朦胧,眼皮子在打架,她一屁股坐下来靠着霍景郁,眯缝着眼等着所谓的日出。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躺着,耐不住性子问:“还有多久啊?” 霍景郁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清晨六点,“再等等,十分钟。” 在程叶进入梦乡的时候,霍景郁将她拉了起来“太阳出来了。” “哪,哪里?”程叶揉揉眼睛,仰望前方。 山间的虫鸣声骤停,万籁俱寂,只见挨着山头的一大片云被风吹走,云层间破出一个洞,一颗发光的咸蛋黄从中冒出。 程叶朦胧的双眼此刻变得清晰,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被簇拥的云朵衔住,它炸裂出的明明皇皇胜似一条火河,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将它托起,当其全部露出的刹那,云层被染成桃金色,万道金光将这个世界照的通亮。 “日出,好美啊!”程叶擦掉被大自然触动的泪水,由衷地感叹道。她拉着一旁的霍景郁,兴奋地大喊:“景郁!日出好美啊!” “是啊。”霍景郁笑着应道。 它是庄严的,神圣的,从山巅浮出云面时,东方的天在俯仰之间一切都变得超然。不管遇见它多少次,随着年龄段不同,都有不一样的感悟。 第七章 不只凑巧而已 自从那次爬山回来,程叶的脚踝变得不太好使,时不时崴一下。一片平地总有块石砖翘起来,她不知怎么总能踩中。 “叶姐,你又崴脚了?”小助理拉开抽屉拿出已经成为她专用的跌打药酒。 助理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她脱掉鞋子,揉了揉。“我都准备买根拐杖备用了。” 文子刚好走进来,看见程叶在那揉脚,故意嫌弃地说:“唉呀,开窗透气啊!” “我一个鞋子砸死你!”程叶抓起鞋子就要砸过去。 “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啊!小的不懂事,原谅原谅。”文子笑着说道。 程叶没好气地说:“干嘛,找我有事?” “有。” “有事就说。” “最近有个电影在筹备中,我听说他们想找你写首主题曲。” “你又知道?”程叶倒了点跌打酒用力揉脚踝,痛得五官皱巴巴。 “我是谁,南大收风箱啊!” “看把你骄傲的,谁导的?” “郭导。” 程叶眼睛一亮,“郭导啊,可以考虑一下,电影讲的什么?” “讲一女音乐人被前夫背叛,然后她的家里人没啥文化,被前夫忽悠合着倒打一把,偷了她未发表的作品拿去改。” 程叶揉捏的手停下来,脸渐渐变得僵硬。 “总之就是女子的家庭不支持她的梦想,以为遇上了良人,谁知那良人骗她家人窃取她的成果,赚了名气的故事吧。” 助理在一边说:“这女的也太惨了吧!没人支持她吗?” “这是小说改编的,我没事就去看了,还没看完,不知道拍成电影会怎么改动。”文子看着程叶,“怎么样?有兴趣不?” “这种烂狗血的剧情能拍成电影,够儿戏的。”程叶穿好鞋子对助理说:“那四小只呢?。” 助理查了一下课表,“在上声乐课。” 程叶站起来活动活动脚腕,准备过去看看。 文子看她完全没兴趣的样子,着急地问:“你不试试?” “给你吧,我无福享。” “他们没打算找我。”文子喊道:“你再好好想想!” 程叶没有理会他,往琴房走去。 四小只笔挺地站在一排,正在发声练习。他们都是初中的年纪,青涩的模样十分认真,在校学习与训练同时进行,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小小年纪就知道刻苦,程叶对他们十分的照顾。 老师还没有来,程叶走进去坐在钢琴前弹下一个音,对他们说:“来,跟着我,qi——yi——yi——yi——yi——” 四个小男生,同时张嘴:“qi——yi——yi——yi——yi——” 程叶仔细听着他们的发声方法,“再来,qi——yi——yi——yi——yi——” “qi——yi——yi——yi——yi——” “你来。”她指着较高的一位男生说道。 男生紧张地吸一口气,“qi——yi——yi——yi——yi——” “诶,这条滚动没有到位啊,qi——yi——yi——yi——yi——练习qi母音的时候,不要在眼前唱,把它抛出去,qi——”程叶挥动着手,边示范边讲解,教学的样子与生活中判若两人。 男生顺着她的方法很快就唱顺了。 “好,再来,li——li——li———a——a——” 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她面对程叶很紧张,生怕出错,张嘴就唱,没有过脑。 程叶不满意地歪歪头,似乎看出他的紧张,她笑了笑让自己的面部显得柔和些,对他们说:“注意呼吸的支持和声音的位置运用,喉头一定要放松,那呼吸才能通畅,把你的声音送到你的li——li——你刚才是li——li——这喉头就紧张了。” 再让他们练了几遍,明显好了许多,程叶看了眼挂钟,这老师是怎么回事,还不来。她问他们:“你们今天有什么任务吗?” “上节课老师让我们背歌词和熟悉旋律,应该就开始学这首歌了。”另一个男生回答道,他把曲谱翻出来给她看。 程叶看着熟悉的谱子点点头,“行吧,老师还没来,我先教你们。”她把歌曲找出来先听了一遍,“你们都会唱了吗?” “会了。”他们自信地回答道。 程叶笑着说:“那好,每个人顺一遍给我听,还是你来。”她指着高个男生,“放松,不要紧张,先第一段。” 男生盯着谱子,听着程叶弹的伴奏,开口唱:“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 停下伴奏,程叶给他数着节拍,耐心地帮他找准进的点。觉得可以了,她重新弹着琴,眼睛盯着他。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要——说造反的——嘎达梅林——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程叶认为这一遍还行,换另一个男生唱,没想到这位更加紧张,不但进早了调还不对,好不容易给他找回调,一句词没唱完声音就往回缩。她看着他说:“这是我们唱歌的时候经常会犯的毛病,声音唱出来,往里头缩这个声音,这是千万要不得的。” 她看着谱子示范一遍,用最大的气韵控制最轻的声音,高音十分漂亮,高亢之处不刺耳且悠扬,中低音也悦耳至极。 四个男生是第一次听到程叶唱歌。 程叶是音乐制作人,也是工作室的创始人,她的时间都拿去创作了,很少有唱歌的机会,导致她一开口,一鸣惊人。她没注意学生崇拜的眼神,她继续说着问题:“呼吸的支持跟上面的闭合,声音的走向要往前走。来,再来一遍。” 男生拾起十二分精神,认认真真地唱。 “对,这次好多了。”程叶称赞道:“你已经觉得这个音是从下巴上放下去的,不是在上面那个点挂上的了。” 一个接着一个教导,她感到十分欣慰,很有成就感,不知不觉时间凑满了一堂课。 “这老师怎么回事?不想上班就辞职。” 程叶一出琴房就找到助理,让她去联系那位旷课的老师。助理挂下电话一脸惊讶,对程叶说:“叶姐,是他老婆接的电话,那声乐老师出车祸了,腰椎都裂了。” 程叶的气焰瞬间灭了下去,她说:“知道了,我过几天去看看他。你现在在网上登招聘广告,尽快找到新的声乐老师。” 助理为难地说:“叶姐,不如你亲自教吧,那些老师很多都不靠谱,稍微好点的一听薪资不高就直接走了,这个我也是面试了好久才找到的。” 程叶沉默了几秒,“你再打电话给那老师,问他出院后还任不任教,如果教我们就等他,我顶替他直到出院为止。” 朝九晚五的日子程叶从未体会过,她丢下一堆工作,挤进匆匆行人中竟找到一份悠闲。 她独自在周围的商场逛了个遍,却什么也没买。经过电器城,悬在大门口的几台电视机同步一个mv画面。 轻快且富有节奏感的旋律促使她停下脚步,mv色彩斑斓,青春靓丽的偶像们将整首歌曲演绎的很到位。 她看了很久,屏幕右下角出现的名字激起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垂在腿侧的手不自觉捏紧拳头,克制砸掉电视机的冲动,离开这里。 昏暗的ktv包间内。 “你,把灯光调的动感一点!” “你!找首歌跳起来!” “还有你,干嘛呢?歌也不唱干坐着,不唱歌你干嘛来了?”程叶把头凑过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说你无聊啊,那你坐着啊,我让唱的最好的人给你服务服务!” 她步子踉跄,走到立麦前一把抓住杆子,指着空荡荡的沙发,“音乐起!” 包房外,两个服务生互相推脱,都不愿进去,最后猜拳输了的那位被迫推开门。 啪——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炸在服务生的脚边,吓了他一跳,看着醉倒在自己歌声里的程叶,扯着嗓子对她喊:“请问,您要续钟吗?” 程叶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嘶吼着。 服务生强制把音乐暂停,礼貌地再问了一遍:“请问,您还要续钟吗?” 伴奏没了,程叶大笑一声,指着空荡荡的沙发说:“你小瞧我是不是?不给我音乐我就不能唱了吗?”她跌跌撞撞走到点唱机前乱按一通,“可是有伴奏听上去会完美一点。”她笑着用食指一点,音乐瞬间回来。 “小姐,您如果不续唱先结账吧,除去您点的酒水,您一共砸碎了五个玻璃杯,额外要收取二百五十元。” 程叶怒了,握住话筒大声喊:“你才小姐,全家都是小姐!全家都二百五!” 服务生无奈地说:“您现在付了帐,打个电话通知家人好友来接您,行吗?” 程叶放开麦杆,两步并作三步摔在沙发上,低沉地说:“我没有家人没有好友。” 正当服务生焦头烂额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同样工装的人,他对服务生说:“我来吧。” “小纪你认识她?”服务生疑惑地问道。 小纪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人,说:“认识,以前打工的时候。” 谢天谢地,服务生松了一口气,把满地的玻璃渣子扫干净就出去了。 小纪把门关上,走过去拍拍程叶的肩膀,“那个,程小姐。” “给我一杯水。”程叶哑着嗓子说道。 小纪从满桌的酒瓶中找出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水。”他把她扶起来,哪知程叶突然来劲儿揽过他的肩膀,“一起唱!唉哟唉哟唉哟唉哟唉哟!!” 水泼撒在她身上,小纪拿纸巾想帮她擦,尴尬地看着她的胸口,他抓住她乱挥舞的手,把纸巾塞进她的手里,握住她的手擦拭。 程叶扭头看向身旁,瞪大迷离的双眼,“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喜地戳他的脸玩儿,白白软软的像刚蒸好的奶油馒头。 “我在这里打工。”小纪别扭地歪着头。 “你们那儿啊!乌冬面怎么,怎么少了这么多?而且你同事脸很臭,没有你有礼貌。”程叶不满的抱怨道。 “我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 “嗯?为什么?那里不好吗?” “差不多吧。” “那你来我这工作吧!你会唱歌吗?” 小纪摇头,“不会。” “那你会弹琴吗?” “不会,我只会画画。”小纪为难地说道。 “画画?景郁也会画画,我哥也会,就我不会!”她的语调拖拉,声调比平时高,看来只剩二分清醒。 “咱们这么有缘,”程叶抓过一瓶酒递给他,“我请你喝!” 小纪没有接过来,“不用,我送你回家。” “我让你喝!”她直接灌去他的嘴边。他皱着眉头喝下一口,陌生的辣感肆虐他的喉咙,不禁咳嗽几声。 “真乖啊!”程叶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小纪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赶紧把她拉起来,“程小姐,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程叶把他的手挥开,用力过猛导致撞上了桌沿,她皱着眉捂住手指,疼醒了三分。 小纪把她拉起来,耐心地再问一遍:“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家?” 他以为她听进去了,哪知她说:“你家就是我家,咱们一起过家家!我当爸爸你当妈!”程叶说完自己在那发笑。 他不再问,翻找她的手机用她的指纹解了锁,挑了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号码拨过去。 是一个低沉的男声,竟有些熟悉。 当霍景郁赶到包间,程叶已经睡着了,他付了帐将她抱离这里。 小纪从隔壁包房走出来,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阳光从窗口爬进屋,晒暖蜷缩在被子里的人。 一只白净的手伸出来,一把把被子揭开,露出乱糟糟的脑袋。 “唔——”程叶抱着头坐起身,怎么头这么疼啊!她环顾四周,是熟悉的家居布局。她下床没站稳坐在地上,她的脚踝还有点疼。 她慢悠悠地接了杯水刷牙,嘴唇碰到牙膏沫一阵刺疼。她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脸,嘴唇怎么还磕破了? 身上的衣服也是昨天的,活脱脱一个懒散的失去意志的宅女形象。 突然,她被身后的浴室景象给惊呆了,她转过头,看着洁白无暇的浴缸和被擦得锃亮的地板,再看看洗手台上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她的大脑还糊在一块,没疏解开。 她洗漱完之后来到厨房,冰箱上贴着霍景郁留下来的字条:早餐在微波炉里,吃完早餐立即滚到画室来。 她打开微波炉,拿出还散发着热气的面包,证明霍景郁才刚走不久。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面包,仔细回想。 她记得自己给学生上课,然后那个声乐老师出了车祸,再然后去了ktv。 那霍景郁为什么会在她这,他为什么要帮她搞卫生?还是说是她自己搞干净的?她果断摇头,不可能,那种程度的白,只有他才能擦出来。 她吃完了面包,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有预感,自己肯定闯祸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让她滚去画室。 难道?! 她摸了摸破掉的嘴唇,恐慌地想象,难道她像电视剧里那样抱着霍景郁狂吻吗?之后被他打了一拳,嘴唇就破了。 啊? 不会吧! 程叶绝望地捂着脸,如果真是那样,她要怎么面对他? 不不,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想想,心里好受许多,但她这份好受,在到达画室后看见霍景郁的唇上和她一模一样的破损后,整个心态崩了! 第八章 画室 程叶时不时偷瞄霍景郁的嘴唇,脑子里就是记不起过程。 “浴室这么干净,谢谢啊。”她尽量说得自然。 霍景郁冷哼一声。 “谢谢你送我回家。” 霍景郁又冷哼一声。 她清了清嗓子问:“你让我来做什么?” “明天就要开课了,让你过来帮把手。” 抓住这个补救的好机会,程叶积极地扫地拖地,擦窗擦柜,挂窗帘,身后像被人安了马达,一直不停歇。 霍景郁奇怪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奋?” “这不是为了报答你昨晚送我回家又帮我搞卫生嘛!”程叶放下已经干净的小凳子,跑到窗外擦玻璃。 换作是平时,她顶多擦擦柜子扫一扫地,今天真的勤奋过头。 “你压力大?”霍景郁问道。 “啊?”隔着玻璃,程叶表示听不清。 霍景郁懒得再说,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该吃午饭了,桌上摆着外卖,程叶无心吃,她观察着霍景郁的脸色,吃一口看一眼。 “有话就说。”霍景郁放下筷子说道:“你看了我一上午了,到底想说什么?” “……我……”程叶还是对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信心,说出来可能会让自己身陷囹圄,接下来无颜面对他,如果让他误认为自己特想吻他就尴尬难堪了。 “给你三秒,不开口就永远别说。三,二……” “昨晚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终于问出来了,快憋死她了。 霍景郁从容淡定地说道:“你做的事可多了,不知你指哪一件?” 见他没有矢口否认,程叶瞪大眼睛,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以免自己愈发的烦躁,她问:“我做了什么?” “你让我在繁忙中去ktv接你回家。” 程叶眨眨眼睛,“然后呢?” “你一进家门,就坐在厨房地上翻冰箱,抱出个蜜瓜连皮啃,然后让我告诉你哥,他买的蜜瓜又糙又不甜。” 程叶汗颜,“还,还有吗?” “你还让我一起啃,我不理你你就拿蜜瓜撞我脸上,磕破了我的嘴。” “你的嘴是我拿蜜瓜撞的?”程叶一个激灵,话里难藏如释重负后的喜悦。 霍景郁说:“你好像很开心。” “不不不,我是悲极生乐,我觉得太对不起你了!”程叶笑得更明朗了,她问:“那我的嘴巴是怎么弄的?” “你自己要往门上撞,赖不得我。” 程叶拼命地摇头,“不赖不赖,撞得好撞得好!” “你好像真的很开心的样子。”霍景郁抱胸靠在沙发上说道,语气中似乎飘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突然改变主意,想看她难辞自疚的模样。 “常常保持笑脸有益于身心健康嘛!” 霍景郁点点头,“也是,不过……”他站起身,一手撑着桌子,弯下腰俯视着她,“我还没有说完。” 近在咫尺的俊脸,让程叶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她稍稍往后仰干笑两声。 “你啃不动蜜瓜之后跑到卫生间里吐,拉着我边哭边吐,话也说不清楚。” 程叶能想象出那个惨烈的画面,她愧疚地苦着脸说:“我对不起你。” 霍景郁挑挑眉,“你还有更对不起的。” “你说你说。”程叶已经不敢看他的脸了,视线飘忽不定。 啵! 迅速吻了她一下,霍景郁的眼神突变,对她说:“你用,呕吐后的嘴,这样对我。” 程叶呆若木鸡般置若罔闻,摸着被吻的地方,没来得及回想发生的瞬间,就被一股黑压压的寒气包围住,强大的求生欲涌出,用一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样子说:“从今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往西我就不敢往东!景郁,你原谅我吧!” 霍景郁冷哼一声,将吃空的饭盒扔进垃圾桶。 “我来收!”程叶立马夺过他手里的东西。 她真的后悔莫及,吻了他可能是轻罪,但呕吐后吻了他,那可是死罪啊! “这画室干净不干净,就能体现你有多想被我原谅。”霍景郁丢下话,任她拼命的干活。 程叶腰酸背痛地回到工作室,瘫在沙发上,她将一年的运动量提前完成了,在她的努力下,总算被原谅了,值了。 她长叹一声,脑海里突然冒出那张放大的俊脸,嘴角仿佛还残留着温度。她猛地抓起一边的抱枕遮住脸,完了完了!有毒! 第二天一早,五邮街30号。 若人徐徐吸气,混着冷风的青草香是结实的,延至每一根脉络。 一个高大的男生看着眼前的旧洋楼,他没想到在这个年轻的城市会有充满年代感的建筑。 刷新后的大门显得有些突兀,一条生锈的铁链潦草地搭在门把上。男生礼貌地敲门,等了半天无人应答,迟疑了一会儿擅自推门而入。 在外乍眼望去就像一栋被人遗忘的时光楼,没想到里头独特的布局,简洁又不失风趣。不同于外墙那般残旧,屋内被刷新成驼色,不冷感不夸张。 印入眼帘的是一扇颜料墙,从左至右按色系深浅分布,强烈的色彩撞击。 墙角有个大玻璃柜,柜子里放着各种尺寸的画纸。一排画架和高矮凳整齐地列在柜前。 一扇绒墙隔开了这片区域,他往里走,水泥地变成浅色的木纹砖。绒墙后是一个开放式厨房,还有一张白底灰纹的大理石料理台和电冰箱,明显这是生活区域。 最里头是小型旋转楼梯,右边则是两扇惹眼的落地窗,窗前放置着成套的棕色皮沙发,一大三小。 然而,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男生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想退出屋外,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沙发上的人坐了起来望向他这边。 冷空气的灌入惊醒了霍景郁,他睁开眼一时适应不了一早的清光,他刚坐起身就发现一个陌生人站在这里。 许是着了凉,霍景郁咳了几声,清了喉的嗓子变得清亮,“你是?” “你好,我是来报道的。”男生说道。 霍景郁起身,领着他去外面走了一圈,把所有东西的用途理一遍。 “老师,我叫顾默宁。” 霍景郁笑了笑:“我叫霍景郁,你可以叫我景郁。”他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问他:“我现在要去买点东西,你是想一个人留在这,还是和我一起去?” 顾默宁想了想说:“一起去。” 霍景郁把大门锁上,带着他绕到后方的树荫下,那里停着一辆车。顾默宁看着这辆白色的沃尔沃,莫名觉得和他很适合。 车里两人虽然话不多,但是气氛不尴尬,二十分钟后到达市中心的超市。 霍景郁列了张条递给顾默宁,“你去推个车吧,帮我找好这些东西。我去家电那里,10分钟后去找你。”他说完就走了。 纸上的字迹灵活舒展,笔势遒劲有力,顾默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十几分钟后,他站在不妨碍他人的角落等着,看见霍景郁抱着东西走过来,他推车过去。 霍景郁拉着车头,时不时扫一眼周围的商品看有没有需要,他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没听到回答,霍景郁再问了一遍,看见顾默宁严肃地蹙着眉头的样子,仿佛想的是一个很艰难的未解之谜。难道朝气蓬勃的少年没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那买点水果吧。” “好。”顾默宁在后边推车,跟着他。 这家超市几乎都是进口的,水果包装的很好,保鲜膜反出的光给人一种特别新鲜的感觉。 霍景郁挑了应季的水果和适合写生久存的苹果,他不知道顾默宁喜欢什么,就都拿了一点,抖抖手里的袋子问:“这些吃吗?” 四目相对,顾默宁发现他有一双很独特的眼睛,区别于大众的眼型,恍若一条鱼。他的眼尾处有三角的暗影,像极鱼尾,纤长的睫毛就像一扇鱼鳍。睁开的瞬间,眼上一道褐影,是嵌藏很深的双眼皮。 两人回到画室,门口已经稀稀拉拉站着人。他们从车上下来,大包小包拿出来,站在门口的白裕安很识趣地凑上前帮忙。 “你怎么也在?”霍景郁惊讶,白裕安的出现意味着林微荷肯定会经常过来闹腾。 白裕安说:“我在学校看见你们的招生就来了。” 霍景郁点点头,“那你在这就要有高觉悟了。” 白裕安报名前就做好觉悟了,他知道这是个很难混的地方,毕竟只招了八个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啊。 霍景郁将买来的东西安置好,蔬果塞入冰箱,该洗的放进水槽,随便招来几个人去洗。一些没有事情干的人,就堆在一块儿聊天,年轻人的活泼,一盏茶的功夫就互相熟悉了。 一个女孩儿从沙发上跳起来,向霍景郁奔去,“老师,我叫赵子玉。” “你好,子玉。”霍景郁看着面前身材瘦瘦的,披着一头黑而亮的长发的女生。 赵子玉听到他忽略姓氏叫自己,心里喜悦无比。其实当霍景郁从车上下来,她就没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过,尽管同行的顾默宁长相更为惊人,但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让很多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就像现在,一个微胖的可爱女生想将洗好的杯子倒扣在盘上,无奈顾默宁挡了她的道。她欲说不说的样子落入顾默宁眼里,他停下撕包装的手,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好。 女生讶异地半张着嘴,看他在洗菜,觉得应该介绍一下自己,说:“我叫陈子圆。” 顾默宁看她一眼,一字一顿地念:“顾默宁。” “goodmorning?”陈子圆没听清,以为他在和自己打招呼,不料他却黑了脸,她急忙道歉,默默退去一边待着。 顾默宁最讨厌别人往这句英文上误听,所以总是把名字说的慢一些。 人陆陆续续来齐了,折腾了一个小时,霍景郁让他们围成一个圆圈坐下来。他问:“你们有绰号吗?没有的人给自己取一个吧。”他认为,称呼的改变是使氛围融洽的不可忽视的一小点。 一名高大壮硕,五官端正,声音洪亮的男生说:“我叫大头!” 白裕安站起来说:“阿白。” “我叫美女!”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往赵子玉身上瞟,长得还算过得去,就没说什么。 “我从小就留平头,我就叫平头吧。”这叫平头的男生,瘦高,脸盘方正,肤色偏深有股军人的正气。 “大长腿!”小个子卷发男生说道,他见笑声四起,也不生气,顺着氛围开玩笑说:“被人说着说着可能就变长了!” 留着中分的女生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我叫小脸,以后拍照都不用躲人后面了。” “karl。”顾默宁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 大头嫌弃地用肩膀撞身边的大长腿,看得出他们之前就认识,“你看人家的名字多洋气,你还大长腿。”大长腿一脚踹向损他的大头,收回脚疼的反而是自己。 “我叫圆圆。”陈子圆说道。 众人介绍完了,赵子玉看向坐在门口的霍景郁,“老师,我们该叫你什么?” “我叫霍景郁,你们想怎么称呼都行。”霍景郁没打算帮自己起一个,以前的学生比较内敛,都喊他老师,生怕有一点不尊重。他反而不想这样,这不是文化课,需要自由轻松的氛围。 “景郁。”赵子玉首先叫出声。 “哎。”霍景郁配合地应了声。 大长腿是真的好奇,问:“景郁,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多大吗?” “你们猜。” 霍景郁的脸骨相不明显,非常显小。 “二十五?”平头其实往高报了,他想说二十二,毕竟开画室的人二十二岁有些过,就往上走了几岁。 小脸直接否定他,“不可能!二十三吧,现在很多大学生刚毕业就创业了。” 霍景郁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摸把脸,说:“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啊?” 大长腿惊呆了,“景郁老师,你不会和我们一样大吧?” “真的假的?” “好厉害!” 默默坐在一边的白裕安冷眼瞧着这一群人,是不是傻!他们真的要在同一个画室呆吗? “你今天在画室感觉怎么样?” 此时,林微荷正躺在白裕安的床上啃苹果,电影投影在天花板,但是她一点都没有看进去,满脑子在想她亲爱的两个哥哥。 “大家简单认识了一下,今天是报道,没有上课。”白裕安回答道,“不过有个女生对景郁哥十分的热情。” “谁?漂亮吗?”林微荷警觉地坐起身盯着他。 白裕安只记得黑长发,“不知道,叫赵什么,她给自己取的绰号是美女。” 突然一声惊叫,强行将林微荷飘远的思绪拉回来。血红的画面没有吓着林微荷,反而把这热血男孩儿吓得六神无主。 林微荷鄙视他,“你弱爆了!” “不看了不看了!”白裕安指使她把投影仪关了,才发现自己没有洗澡就上了床,斜瞪林微荷一眼,都是她带坏的。 “干嘛?”林微荷不爽地回瞪他。 “没干嘛!”白裕安摸了摸头发,觉得还算干燥,就不打算洗了,只见林微荷爬下床开始收东西,急忙问:“你要去哪?” “回家啊。” “住这!”白裕安命令道。 “才不,明天我要让景郁哥带我去买东西,都要开始上学了,得好好准备。” “我带你去买!”白裕安急迫地拉住她不让她迈出房门。 林微荷用谜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你带我去?” “对啊!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白裕安财大气粗的样子十分稀有,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几个坏主意在脑子里打转,“那就明天商场见。” “喂!”白裕安立刻跳下床大声说:“我妈不在家!” 林微荷双手交叉抱胸,“那又怎么样?” “今晚你就住这!就这么决定了。”白裕安把她绑架到床上,掀开被子盖住她,“睡吧!” 被子掩盖不住林微荷的嘲笑声,她笑得弓起身子,被团一颤一颤的。她坐起身说:“你胆子小的可以啊!” “我胆子小怎么了,是你强迫我看那种片子,你不能毫无责任感说走就走,这不仗义!” 林微荷作势要走,白裕安说:“你不是想要我那只手表吗?我给你!” 那款限量表是白裕安父亲的生意伙伴送的礼,全球就十几只,他爱惜的不得了,如果不是他真的怕得要命,绝不会割爱。 怕她不信,白裕安亲自为她戴上手表,他心碎的模样让她心花怒放。 “我要洗澡。”白裕安说道。 林微荷爱不释手地摸着表带,“那你去呗!” “你陪我。” “什么?”林微荷惊愕地看着他。 “你站在门口陪我。” 吓她一跳,看在他忍痛割爱的份上,她答应了。 过了一会,林微荷一脸不耐烦地坐在马桶盖上面,他说的门口真的是门口,淋浴间门口。 雾气腾腾的浴室,两人只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透过磨砂门林微荷能看见他的动作,感觉特别怪异,不自在地催促他:“你好了没?” “我洗完头,现在挤沐浴露往身上抹,已经抹到脚脖子了!”白裕安喊道。 林微荷瞬间被雷劈中,扯着嗓子骂道:“神经病!谁要知道你洗哪里!” 白裕安听成:我要知道你洗哪里。他老实回答她:“洗到胳肢窝了!” 林微荷抓狂,真的受不了他,拿起一边的卷纸砸他门上。 这点小动静足以吓得他大叫,林微荷玩上瘾,在柜子里拿出好几卷纸时不时来一下。 “林微荷!”白裕安突然把门打开,一脸气急败坏地走出来。 林微荷的视线立即固定在上方,强迫自己焦距涣散。在她模糊的余光里,白裕安一身净白,拿起挂在门外的浴巾围在身上。确定他裹了块遮羞布,林微荷的双眼才聚焦,一脚踹他的屁股,“变态啊你!” 白裕安一个前冲,头撞上了镜子,“我照个镜子怎么就变态了?!” “你还好意思问,有你这么不穿衣服就出来的吗?” “里面又没挂衣服的地方,大家都那么熟又不是没看过!”说着,白裕安准备解开浴巾。 “脑残!暴露狂!”林微荷把他要穿的睡衣砸他脸上,跑了出去。 看她落荒而逃,白裕安呵了声,到底谁是胆小鬼。他解开浴巾,露出一条不知何时套上的四角裤,慢悠悠地穿上衣服。 逛商场是林微荷最爱的休闲娱乐,平时只看不买,现在身后跟着个倒霉蛋,别提有多愉悦了。 “你这是打算挖空我的钱包啊!”白裕安双手挎满购物袋,看着轻松走在前面的人咆哮道。 林微荷停下脚步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告奋勇给我买的。” “是!但你能别买那么多书吗?”白裕安累得想骂人。 “买了书包我会自己背,不用你提。” “那我们现在就去买书包!” 终于,林微荷背着个沉甸甸的大书包,手里拿着杯果茶悠闲地逛着,“你妈知道你把钱花在女人身上吗?” 仿佛听见了个大笑话,白裕安嗤笑道:“你是女人?” 林微荷重重强调,“性别女,还是个人,简称女人!” “你最多就是女孩,哪里有女人的成熟。” “那也比你成熟,胆小鬼。”林微荷向他吐舌头,“略——吊死鬼!” 昨晚的电影画面涌现,白裕安不适地喝了口果茶压压惊,“你和你嫂子相处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反将她一军,林微荷暴躁的捶他肩膀,“什么嫂子!你滚!” 第九章 林微荷二 最近霍景郁都住在画室里,回到城北的家,短短几天桌面就蒙上了灰。 他洗漱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取出一个厚本,翻开来一页一页仔细阅览,时不时画个圈标重点,反反复复持续到深夜。 执笔的手被门外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轻蹙眉。 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只见一个粉衣马尾少女站在走廊。 微荷? 霍景郁把门锁打开,林微荷一进门就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你怎么能把我哥让给那样的女人,你应该把她赶走!” “自从那女人来了,我哥都不回家了。而且她竟然不做饭给我吃。” “还有,她嫌边边丑不让我养,这婚都还没结呢,就开始对我这样了,结了婚那时候我就惨了!” 她看霍景郁被自己摇得东晃西晃的脑袋,泄气地趴在他的肩上,闻着他睡衣透出的清香,烦躁的心稍微平复了些,“你们真的,没可能了?” 霍景郁在心里叹气,最近的女孩儿到底怎么了,总喜欢把两个大男人凑到一起去。 “又胖了。”他轻松地转移话题。 听到这句话,林微荷一个激灵,说:“不可能!那女人昨天做的排骨,放的酱也不看看保质期,害我拉了一天的肚子。” “不是不给做饭吗?” 她咂舌,转着圆滚滚的大眼,声音升了半调,拖着尾音撒娇,“以前不给做,现在做的不能吃嘛!” 霍景郁忍俊不禁,笑了,皓齿朱唇,眉眼弯弯,让她看呆了,“我哥嫁出去,那我把你娶了怎么样?”说完嘿嘿一笑,抱住他的手臂。 霍景郁凛住笑容,像抖灰尘那样把她抖开,“我是男的。” “那我嫁你。” “别闹。”他去把大门关上,转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辣椒一红一绿放在台上。 “哎呀,我没闹!我是认真的。”林微荷跳坐在吧桌上,套着牛仔裤的两管细腿,一前一后晃啊晃。 “嫁给你我得多幸福啊!不用洗衣做饭,工作都省了,还有美男相对。”她越想越觉得那感觉太棒。 “你要找的是伙夫,不是丈夫。” 林微荷撇嘴,如果有这么帅的伙夫她早就收了。 霍景郁抓起一个鸡蛋问她:“饿吗?” “这是要做饭给我吃啊?” “你不就是这个目的。”他从碗架上取下个小碗,单手磕破鸡蛋,放克盐搅匀。 林微荷否认,“我是有正事的。” “你会有正事儿?” “怎么没有,我说的可是大事!”她忽然感到两袖清风,跑去客厅绕了一圈,啥也没见着,把遗忘在门外的一堆行李拉进来,“我要住这儿!” 霍景郁严重怀疑程叶和林微荷两人是不是私下在打赌,相约来挑战他。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林微荷点头,“是啊,我回来先去的白阿姨那里,她让我回家和那女人先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她人很好我就认了,可是她好烦!挑剔的要命!辛嫂做的饭菜一向都很清淡的,她这么重口,搞得辛嫂还要单独做另一份给她。” “讲话又慢吞吞,反正我受够了。我哥又忙着没空管我,以前他每天都回家的。我都回来多久了,一面我都没见着。除了辛嫂,整个家就我和她两个人。我不管,我就要在这里住着。” 林微荷噼里啪啦讲了一堆,霍景郁都没在听,他不能再纵容她离谱的愿望,他说:“我和你哥没可能,过几个月他就要结婚。” “那是他们的事!”林微荷吼着嗓打断他。她不喜欢那个女人的伪善,而且想不到林致南会弃霍景郁选择一个一无是处只会卖脸的女人。就算结婚了,他们为什么要断了交往?明面上不行,地道那么大,怎么都有法子在一起啊! 林微荷垂下脑袋,微噘着嘴,“就让我住在这吧。”她看着他的背影,他穿的还是前年她给他挑的浅灰色绒面睡衣,“等他们结婚了,就会搬去新房的,我那时候再回去,好不好?” 霍景郁没说是否同意,只是让她去沙发上待着,打开冰箱拿出一袋香菇,取几朵洗净。 林微荷看出他同意了,一阵欢呼,蹦蹦跳跳地把自己砸在沙发上。她打开电视机,换着频道,目光定在一个乳液广告,荧幕上的漂亮女人正说着广告词。 哼,原来给她的护肤品就是这个,自己打的广告送礼都不用花钱。 倒胃口,她关掉电视,搁在扶手上的脑袋向着厨房,望着霍景郁为她忙活的身影发呆,不知不觉眼里衍生出湿意。 他在她心中的位置非常靠前,特别是做饭的背影无比伟岸,她早已将他归纳为亲人,对待他比自己亲哥还亲。 她本来对林致南还有些愧疚,但知道他竟然要结婚,对象是个女演员,愧疚瞬间抹平,果断向着霍景郁。 这不,赶紧跑来巩固感情,害怕他断了联系。来了之后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在林微荷东想西想的时间里,宵夜已经上桌。她闻到香味自动弹起来,从消毒柜里拿出筷子,乖乖在餐桌边坐好。 眼前两碟菜肴,一黄一绿。 她夹起一块鸡蛋卷塞入嘴里,她一咬,微辣的椒粒在嘴里爆开,伴着菌菇的香气,味道好的直抖肩。 霍景郁端着一碗玉泽通透的粥放在她的面前,“喝点粥。” 她捏起碗里的勺子,挖出沉在碗底的料,“我好久没吃皮蛋瘦肉粥了。”她兴奋地张大嘴,塞进满满的一口。 “烫!”他话音刚落,林微荷立马吐出来表情痛苦,张着嘴吸气,舌尖被烫的发麻,傻呵呵地笑,“真的好烫。” 他哭笑不得,从冰箱里拿出瓶牛奶,让她喝一口含着,“你粗心大意的性子几时能改改?” 林微荷喝了几口牛奶,舌头舒服多了但还是麻。 霍景郁在她对面坐下,见桌上的蛋卷只剩俩成对,青菜却完好如初,再放就要黄了。他敲着青菜的位置,示意她。 林微荷目不斜视充耳不闻,鼓着腮帮子把剩下的蛋卷塞进嘴里快速嚼着,“有人敲门,我去开。” 她放下筷子屁股麻溜的离开椅垫,刚迈出几步,停下来扭头瞧上一眼,见霍景郁脸色平和,转身又跨出几步,最后灰头土脸坐回去,是她输了。 霍景郁把那碟青菜推上去,“就算你能凭空造出个人来,也得吃。” 绿油油的青菜就算味道再好在她眼里也只是一堆草,也就霍景郁和林致南能逼着她咽下去,林致南用的是经济制裁,霍景郁则是什么都不说,无形相逼,让她自己主动顺从。 林微荷嫌弃地从万绿丛中挑出一根扔进嘴里,故意吧唧嘴。她不喜欢青菜的味道,一股泥土味,但是寄人篱下期间,她还不想见识玉面书生的脾气。 她在他的注目下全吃完了。其实,在她拨了些拌面酱下去之后也不是那么难吃,还主动把碗给洗了。 林微荷洗完碗,凑近专心致志削着铅笔的人,对他说:“教我画画吧。” “可以,你想画就来画室。”霍景郁削完一大扎铅笔对她说:“你就睡在我房间。” 林微荷愉快地点点头,“我洗了澡过来的,身上特别干净哦!”说完她进了主卧,蹦跶上床。 霍景郁笑着摇摇头,怕她冷,进去把窗关上一半,看着趴在床上玩手机的人说:“明天带你去买东西。” 林微荷疑惑地看着他,“买什么?” “我这没有多余的床上用品,我想你会想要布置你的新房间。”霍景郁说道。 林微荷的视线落在身下这套深沉的被子上,认同地点点头,她接受不了床是暗沉的,她要越鲜艳越好,睡觉时心情都是美美的。 门缝的亮光熄灭,隔壁的房间门一关上,林微荷立刻蒙着被子给林致南打电话。 这俩林家人的作息十分不规律,这么晚了,一个熬夜看剧另一个还在看文件。 去朋友家住? 林致南表示怀疑。挂了电话后他回了趟家,推开林微荷的房间,打开她的衣柜,衣服和鞋子是少了一大半,梳妆台上的护肤品也没了。 林微荷的生活费是他计算着给的,不多不少够她花销,每月光,不可能有钱存着,她没有找他要钱,就有可疑。而且她也不爱结交有钱朋友,说是嫌弃她们有一股铜臭味。 “致南?” 突然一道女声踩着空荡和清冷盘旋而上。 林致南都快忘了家里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他走出去往下望。 苏榛仰着化了浓妆的脸庞笑着说:“真的是你,我刚从发布会回来,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做。” 苏榛的热情和喜悦,林致南没放在眼里,“微荷什么时候走的?” “不清楚。”苏榛脸色暗淡了些,什么时候才能从他嘴里道出她的名字? 见他一脸凝重,他是在责怪她没有看好林微荷而生气吗?还是她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吗?她说她要去好朋友家住几个月,让我们别管她。” 林致南颔首,慢慢走下楼,心情有些复杂。几个月后就是他的婚礼,或许他知道她在哪了。 见他头也不回出了家门,苏榛目瞪口呆。她住进来有两个月了,只有管家一人。虽然管家对她客客气气的,但总是用一种“你是客人”的眼神望着她。 最近得知他有一个妹妹从国外回来,以为能借此打通关系,谁知亲哥的表率在先,林微荷也跟着不客气,见了她就冷嘲热讽。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从小被人们拥护着长大,竟然遭受这般对待。为了这段婚姻,她牺牲了太多,就算如同形婚,她也得坚持下去。 叮叮—— 手机跳出两条信息。 半夜,程叶靠着椅背睡着了,桌面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曲谱和资料,她与世隔绝了好几天,除了教四小只露个脸,其余时间都埋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她睡眠浅,一点动静都能被吵醒。 她摸过来看着信息,内容极其挑衅,她揉揉眼睛,看清楚林微荷发过来的自拍照。 焦点放在林微荷身后的环境,再转到她得意的表情和胜利的手势上。她刷地一下站起来,求了霍景郁这么多年都住不进去,这小妮子一来就成功了,过分!!! 这也太双标了,双标,双标!! 第十章 林微荷三 霍景郁把林微荷叫醒,带她去隔壁小区吃早餐。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小巷涌出的人群,让这条不宽的道路变得寸步难行。 霍景郁拉着她的手,以免被人流冲散。 “这么早就这么多人?” “这里算郊区,很多人公司离家远,所以需要一大早去赶车。” “真辛苦啊!”林微荷感叹道。 他们抵达早餐店的时候,已经走了一批人,所以很轻松地找到了位置。 “老板,两份只加蛋。”林微荷刚坐下就冲着站在门口忙碌的老板喊道。 “好,两份蛋肠!”老板头也不回地重复一遍。 顾客具体长什么样,他不需要知道,忙碌了六十年的老店,快速用余光记住特征是老板的一大本事。 很快,两份肠粉上了桌,林微荷一瞬间就吃完了,再追加了一份,摸着鼓鼓的肚子说:“吃这么多长肉了怎么办?” 霍景郁放下筷子说:“你已经长肉了。” “长肉了我也不过百。”林微荷自信地说道。 “啊——”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轰散了在枝头休闲的鸟儿。 林微荷崩溃地站在药店门口的体重称上,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愁容。 霍景郁抿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站上去又下来。她脱掉大衣给他拿着,站上去抬起一只脚,仔细盯着刻度。 折腾了好几分钟,她才认清事实,“景郁哥,我真的胖了!”她烦躁地抖动着四肢,“怎么办怎么办?” “快穿上衣服,风大。”霍景郁把大衣给她套上,拉好拉链。 去商场的路上她一直碎碎念:早上吃了两份肠粉,算它一斤,喝了两杯水算半斤,上个厕所就能减掉两斤,打底衣有绒毛,可以再减掉一斤半,裤子也是一斤,所以是刚好一百整。 没过百没过百,她瞬间开心起来。 这是什么算法?霍景郁好笑又无奈地揉乱她的头发,“明天开始和我去跑步。” 林微荷丧着脸点头,“跑多久?” “每天一个小时。” “啊!好吧。” 霍景郁可以说是超市的爱好者,隔三岔五地满载而归。他带着林微荷添粮的过程中,碰见了房东廖坷。 廖坷确实是位优雅的女士,穿着打扮明显区别于这里的妇女友人。 廖坷大老远就看见霍景郁,向他招手,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孤独地买菜了。 霍景郁推着车走过去,礼貌地笑着回应,“姐,你也是来买菜吗?” “对,碰上你真好,咱们一起啊!” “姐姐好。”林微荷礼貌地向她打招呼。 “这是你妹妹?” “对。”霍景郁笑着点头。 “长得可真好。” “长得好没用,没有姐姐你这种气质。”林微荷甜甜地说道。 “哎,可真会说。”廖坷捂着嘴笑道。她见他的推车里全是零食,“你买这么多零食?” “都是给学生的。” “那些学生遇上你真是幸运,以后我有孩子也送你那去。”光顾着说话,廖坷差点撞上堆起来搞促销的饮料,还好霍景郁快速拉了一把才免了这场不必要的麻烦。 廖坷舒了一口气,“你还这么细心!” “我只是看见了。”霍景郁笑道。 廖坷十分喜欢霍景郁,为人谦逊,待人亲和,对待长辈有礼。 租房的时候她是拒绝的,因为她对搞艺术的总有种偏见。他们总是长头发,邋里邋遢,一定会把屋里弄得脏兮兮。 但霍景郁是短头发,长相斯文,穿着的白衣服也干净,和她的刻板印象截然相反,并且他保证不会在家里作画,勉强答应了。 事后证明租给他没有错,开始几个月她会借着送吃的,三番五次上门突袭。现在她就不去了,因为每次登门都是维持着一开始的模样,她非常满意,对他也亲切几分。 “景郁啊,三楼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很潮湿。” “是不是装修的时候防水层没做好?” “这样吗?那一户是另外一只队包的,弄得比较急,我也没有怎么监工。哎呀,景郁啊,还是你想的周到啊!” 他们在前面交流,林微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她快速从货架上取下大袋的薯片和巧克力藏在身后。 廖坷问:“你平时做饭吗?” “偶尔。” “是吧,来,帮姐挑点。”廖坷把车推到一座红通通的辣椒山前,扯下一个透明胶袋,大把大把的抓。 趁他分心,林微荷抓准时机,把藏在身后的零食都塞在购物车最底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走开。 霍景郁从袋子里挑出两根坏椒,抬头的瞬间,视线对上货架间的女子,那女子立刻压低棒球帽,把货架上的商品放进购物篮。 霍景郁没有在意,等他们挑完该买的蔬菜,他四处张望,找不到林微荷的身影。 林微荷早就流离失所于琳琅满目的商品里,她抱起一个毛绒玩具,确定可以拆洗,把它夹在腋下像抢着压寨夫人那般兴奋。 她绕开一辆辆购物车,被一个戴帽子的女人吸引,认出那引人讨厌的身段,大步向她走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榛明显被吓一跳,转过身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先问你的。” 苏榛向后方看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林微荷不满地瞪着她说:“我问你话呢!” 寻不着已经消失的身影,苏榛这才转头回答她:“我买纸巾。” “你亲自来买?骗谁呢!”林微荷才不信,“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苏榛保持着良好的微笑说:“我不需要跟踪你。” “那就是跟踪我哥?”林微荷恍然大悟,难道是她发现了霍景郁的存在,来刺探军情的? 苏榛疑惑地看着她,“你哥也在这?他不是在公司吗?” 看她这反应,应该是她想多了,林微荷换了一个问题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榛不想理她,推着车子往回走。 林微荷对她喊:“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不要放弃啊!嫁给我哥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霍景郁与房东分开后来到停车场,看见林微荷抱着大型毛绒玩具站在他的车前等他。 他责备道:“你跑哪儿去了?手机也没带。” “我手机落车里了。”林微荷笑着溜上了后座,把毛绒玩具放好,躺在它身上,“真软啊!” 霍景郁把她带去了画室。 “这就是画室啊!” 林微荷站在旧洋楼门口感叹道:“很像西方电影里的那种公爵夫人的住所。” “这里太漂亮了吧!”林微荷打开最感兴趣的冰箱,不出所料,里面摆满食物。 她拆开一瓶酸奶,眼里充满期盼望着霍景郁,“你这还招人吗?” “不招,但是你可以来玩。” “真羡慕你的学生,老师帅,环境好,就是有点远。” “是远了点,所以我定制了床。”霍景郁像魔术师一样,把白墙打了下来变成带有床褥的单人床,他指着空余的白墙说:“那些都是。” 林微荷惊叹不已,喝着手里的酸奶东看看西看看,小步跑上角落的旋转楼梯,推开二楼的房间门,“这里还有天窗!” 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楼下的霍景郁,他拉开窗帘让阳光晒进来,空气飘着的尘粒自由自在地跳跃。 林微荷遗憾地说:“我想住这里。” “有这么喜欢这里?” “对啊,完全可以在这里养老。” 霍景郁诧异地望着她,“你才多大就想着养老,养老金都还没有。” “嘻嘻嘻嘻,我就是说说。”林微荷从二楼走下来,“什么时候正式上课啊?” “明天。”霍景郁见她一脸可惜的样子,“怎么了?” 林微荷坐在皮沙发上,唉声叹气,“我就快上学了,想你明天陪我去玩。” “你去哪个学校?” “就港口那,查了地图就离家五个公交站。” “是吗?等周六日带你去玩也不迟。” 得到他的承诺,林微荷高兴地跑去外面,拎起一个水壶给植物浇水。 霍景郁准备好画具向林微荷招手,“过来。” 林微荷乖巧地坐在画架前,看着他把一张优美的风景照片夹在画板上。 “教你画画。”霍景郁不打算把她当成艺考生,他更愿意去激发她的潜能,让她在纸上释放天性,所以他不用普通的方法领她入门,“你随便画。” 林微荷握着铅笔不知从何下手,“怎么随便法?” “看着照片,轻轻用铅笔,思考怎么把景物的比例放大到这张纸上,然后按照你的想象,不需要对应照片的颜色,调成什么颜色就上什么颜色。” 林微荷闷着脑袋盯着白花花的纸,“那我可以把天空画成绿色吗?我喜欢绿色。” “可以,你喜欢就好。”霍景笑道 林微荷是有天赋的,她下手大胆,色感也好,无意中调出的高级灰十分漂亮,画面也未出现混脏的色彩。 霍景郁指着特别突兀的小物件,“这个风铃画小一点,直接用色块压上去,看上去像个风铃就行。” 林微荷拒绝他的建议,“这个和你以前送我的很像,怎么能随便应付,我还打算把细节都画出来呢!你有没有放大镜?这风铃太小了,我看不太清。” 霍景郁哭笑不得。 画画是消磨时间的最佳选择,不知不觉林微荷坐在椅子上耗了几个小时。她歪着脑袋看着她的半成品,一点都不满意,和原照片有很大的出入。 她烦躁地扔掉画笔,垂下脏兮兮的手,宣告:“我不画了!” 霍景郁走过去,“画的挺好的,为什么不画?” “哪里好,和照片没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风铃也被我越画越大,丑死了!” “来,你起来。”霍景郁拿起刮刀,耐着性子帮她把她认为失败的地方都刮下来,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帮她改画。 林微荷搬了个小凳坐在旁边,托着腮看这个极其认真的男人,“我第一次看你画画。” “是吗?感觉如何?” “帅呆了。”林微荷笑起来眼睛下会陷进一个浅窝,与胖嘟嘟的脸肉一起,可爱极了。 霍景郁放下画笔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画了一天了,饿不饿?” 林微荷摸摸瘪下去的肚子,“有一点。” “我也饿了!” 空荡的空间,突然出现第三个声音。 两人一同望去,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高大男人款款走来,林微荷面露欣喜,霍景郁则一脸淡漠。 “哥!”林微荷激动地跑过去扑入他怀里。 第十一章 请别一厢情愿 “你来做什么?” 霍景郁看着这个散着强大气场的男人,质问道。 林致南笑着对他说:“我找微荷。” “哥,你找我什么事?”两兄妹只需一个眼神就互通了彼此的暗号。 “找你吃饭。” “啊!这么巧,我和景郁哥也去吃饭,不如……”林微荷大胆地说:“我们一起吧。” 她的话音刚落,两男人: “不行!” “好啊!” 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意味不明,林微荷打断他们的对视,走过去挽住霍景郁,“就一餐饭而已,走嘛!”拖着他就往外走。 一路上,林微荷夹在他俩中间,一个劲制造话题,想让气氛自然一些。 结束僵硬的饭局,林微荷找了借口跑路,被剩下的两人干瞪眼。 两人走上羊肠小道,霍景郁打破僵持,开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微荷带回去。” “我一向尊重她的意见。”林致南回答道。 “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意见。”霍景郁的语气有些重。 林致南装傻,“什么意见?” “我们不需要再见面的意见。” “我并没有要与你单独相处的意思。如果你指现在,回家我和你同方向,你可以先走。” 林致南知道自己在他话里钻空子显得有些卑鄙,但是他不想再忍耐下去,他非常非常想他,想得就快要疯了!找个理由见他一面,接下来的日子至少能好过一些。 霍景郁好心提醒他:“你别忘了你是准新郎。” “我没忘,不需要你提醒我。” 挡住他的死皮赖脸,霍景郁态度强硬地说:“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义,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强扭的瓜很涩。” 林致南停下脚步,他的坚决刺痛到他,“可是我喜欢你。” “可惜我不喜欢你。”霍景郁说的平静,眼里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吗?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林致南靠近他,头微低直视他的眼睛。 霍景郁平稳地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清楚,保证他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我,不,喜……”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林致南不给他机会说下去,一手捂住他的嘴,并且仗着比他高半个头的优势,猛地将他推撞在树干上,“不准说,不准说!” 霍景郁的后背被撞的生疼,他用力掰开他的手,“你发什么神经!”他发怒时的面目并不狰狞,仅限于眉宇间轻皱,眼神冷上几分而已,对林致南而言根本没有威慑力。 他快速拉近日思夜想的俊脸,额头抵着他的,“不管你对我什么态度,我对你都不会变。” “我对你的态度也不会变!”霍景郁推开他冷声说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只要你不抗拒我的出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能不能要点自尊心?”霍景郁最看不惯他痴缠的一面。 “在你面前不需要。”林致南主动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我送你回家。” “不用。” “我车就在前面。” “我喜欢步行。” “饭后散步也蛮不错的。”林致南弃车跟在他身后走着。 霍景郁不再理会他,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妨碍他。 结果林致南真的跟了他一路,用一前一后的方式沉默地走完将近五公里。 到家后,霍景郁从窗口往下望,看着他上了计程车,对于他啼笑皆非的举止,内心毫无波动。 另一边。 林微荷自认为他的两个哥哥会顺利地培养感情,所以她回了林家,顺便气气那位女士。 “你是在开玩笑吗?” 苏榛荒唐地看着餐桌上放着的泡沫箱和餐盘里的食物残渣,急匆匆走进厨房揭开蒸汽腾腾的锅。 苏榛对着林微荷咆哮道:“你放蒜蓉蒸了?!” 林微荷掩去嘴角的笑容,她说:“刺身那部分我已经尝过了,味道很好,剩下的很适合拿来清蒸,所以我就亲力亲为了。” “你想吃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苏榛隐忍地说道。 “啊,是你买的?我还以为是我哥买给我的,我说怎么这么不贴心切都没切就放桌上,害我抓着那么一大块直接咬,吃的满嘴都是。” 苏榛气愤地看着她,再看一眼锅里。 “别盯着看了,我还做了红烧鱼呢,你要不要尝尝?” 苏榛看向桌上那碟残羹,她竟然用如此粗俗的烹饪方式对待她高价买下的鱼。 “你自己留着吃吧!”砰的一声,苏榛出了家门。 真是个蠢女人,自己买回来的鱼都分不清楚。林微荷打开冰箱拿出包装完好的泡沫盒,她要将这美味拿去给霍景郁吃。 “谁这么关门啊?”花园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林微荷望过去,只见端庄,梳着一丝不苟的高髻发型的管家向她走来。 林微荷笑着对管家说:“辛嫂,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她兴奋地把鱼从锅里端出来,“我第一次做呢,你尝尝。”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辛嫂面露诧异,有一种见到小宝宝会说话的欣慰和惊喜。 “一个人在国外呆,当然要自己做饭了,我可不想天天啃面包和沙拉。” 辛嫂笑了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就是火候过头了,少蒸五分钟就刚好。”她挑开鱼肚观察,说:“下次记得把鱼肚里的黑膜擦掉,会腥。鱼碟最好也拿去蒸个几分钟,切葱段垫着鱼,受热均匀一些。” “和鱼一起蒸的姜片扔掉,已经蒸出味了,这种鱼不用放蒜。再切点姜丝和葱丝放在鱼上。蒸十分钟九分熟,用热油一淋,刚好十分,吃起来就会又嫰又滑。” 林微荷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做的鱼,这建议听起来不太像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城北的早晨。 一大早,林微荷拖着个大行李箱进了霍景郁家,打开箱子把一双双的鞋子摆进鞋柜。 准备去画室的霍景郁满脸无奈,他问:“你真的在这住下?” 林微荷用哼歌的方式回应他,“你是当老师的人,可不能出尔反尔噢!” 霍景郁叹了口气,“我就是确认一下。” “这是铁打的事实,我把整个房间搬空了。”林微荷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霍景郁,“呐,这是房租。” “你还学会交租了。”霍景郁哭笑不得地打开盒子,取出两只可爱的小黄鸭。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宝贝,你放在电视机旁边供着啊。”她说完自己拿去放置好。 简洁冷调的客厅突出一对小黄鸭,竟然意外的和谐。 一个人呆在家无所事事,林微荷真的闲不住,她自己跑去画室。到了那又不敢进去,一直在外徘徊。 削铅笔的白裕安正好对着落地窗,看见林微荷在外面贼头贼脑的,尽招惹自己注意,只迟疑了几秒便大步走出去。 林微荷绕到正门口,一见他就问:“我哥呢?”她裹紧大衣隔绝拼命往里钻的冷风。 白裕安这才发现,她今天裸着白净的腿,特别扎眼,“你怎么穿那么少?” 画室的各个角落都设有暖风机,他把其中一台挪到她身边。突然被暖风烘着,强烈的反差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也暖和了不少。 “景郁哥接了电话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但是你怎么来了?”他看林微荷冻得有点发紫的唇,“你等等。”不一会儿,他捧着暖乎乎的杯子给她抿上一口。 白裕安脱下外套系在她的腰上,满满的责备,“怎么突然穿裙子?” “你管我。”她享受被人关心的感觉,但就是不喜欢他那么多事,搞得比自己亲爹还亲爹。 想起正事,林微荷往里瞄了一眼,“你那天和我说的是谁?敢勾引景郁哥。” 白裕安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觉得好笑,“也不至于勾引吧,就是行为举止太热情,还有眼神。” “勾引刚开始都用眼神好吧,快指给我看看。” 有几个坐外边的学生被声响干扰,低下的头稀稀拉拉抬起来。 白裕安在她耳边悄声说:“你不要看的太明显,是靠近投影仪穿红色衣服的。”说完他坐回自己位置。 林微荷没有直接看过去,而是用余光。 嗯……一头长直发嘛,挺白的,只能说是符合直男审美,还没她好看。 赵子玉仿佛感受到轻视的目光,向四周望去,发现一个女人上了二楼,抓着白裕安问:“她是谁,为什么她可以上去?” 大长腿把矮凳往他身边挪,他也想知道。 “对啊对啊,是不是景郁的女朋友啊?” “不是吧,一看就和我们差不多大。”陈子圆否了小脸的话。 平头手上的铅笔钝了,在地上边磨边说:“一看就不是,是妹妹吧。挺漂亮的。” 他们一人插一句,一时之间白裕安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子圆凑到赵子玉耳边说:“她背的包好几千呢!我表姐有个红色的。” 赵子玉听了瞪她一眼,这话什么意思,间接骂她穷吗? “可是,景郁不是出去了吗?” “说不定就是去接她,她先进来,景郁在外面停车呢。” 赵子玉脸色黑沉,他们一张张嘴冒出来的话都在抽她的脸,火气升顶,声音尖利而刻薄,“都不画了是吧!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没见过吗?” 白裕安看着赵子玉,就凭她吃人的眼神是朝着林微荷的,决定狠狠打击她,“美女,这么凶,嫉妒吧?” “就是,你凶什么凶啊!”大长腿也跟着嘲讽,说:“遇到真正的美女,怕了吧。”他不喜欢赵子玉清高的态度,绝不会放弃任何损她的机会 赵子玉怒而不言,闷声接着画。 “你别理他们,都是瞎猜呢。”陈子圆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赵子玉暗恋霍景郁,那热情想掩盖都掩盖不了。 其实画室的人全知道,背后议论纷纷,当作解压消遣。 林微荷呆在二楼,她才发现二楼的玻璃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太酷了吧。 二楼是办公室,霍景郁将淘来的各式各样的画作摆在这。单向玻璃的作用是监督学生和防盗安全。 这里的杂志和报纸都被她翻遍了,也不见霍景郁回来。她决定下去晃一圈。 她直接站在赵子玉身后看她作画。就算她不是这个专业,都能看出她的画面灰溜溜的,用笔胆怯。 “我还没画完。”赵子玉强调道。 “我又没说你什么。”说完,林微荷绕到白裕安身边。 和他聊天的时候她被角落一个发光的生物体给吸引。墙角那儿有块kt板,板子后有个人,林微荷走过去,盯着他看,看着看着,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 太厉害了!她内心赞叹道。 黑白灰分明的画面,远看像是抹出来的手法,近看却是一圈圈一排排沉着的细线,生动准确地将照片里的老人的无助感勾勒出来。 顾默宁画画时习惯听歌,两耳塞着耳机不知身后的动静。突然手臂被什么东西抚到,痒痒的。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人坐在身边,挨着手臂的是她的毛绒大衣。 画画被人看是常态,但是挨在身边看,他是头一回。 他摘下耳机,对她说:“能离我远一点吗?” “噢,对不起。”林微荷往旁边挪了一点,对上他的眼睛,又往外挪了一寸。 既然对方开了口,林微荷顺势将崇拜之情表露,“你好厉害啊!比他们都厉害好多。” “谢谢。”顾默宁礼貌地笑着回应。 林微荷愣了一下,她这是被电到了吗?她盯着顾默宁,没错,她刚才确实是被他的笑容电到了。 她以为自己对帅哥这种生物已经免疫,毕竟身边都是一等一的。她很开心自己被召回原始的冲动,是不是代表在将来的不久,她也能迈入追爱大军的队伍? 第十二章 麻烦你不麻烦 当霍景郁发现程叶有段时日未联系他时,已经时隔半个多月,挺稀奇的一件事。 他决定去工作室找她,然而被告知人住了院,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李逵天,了解情况后,他驱车赶往医院。 霍景郁来到骨科楼层,侧身避让来往的家属,找到病房后,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中间那床的被吊起脚的人。 程叶啃着颗梨,在和隔壁床因搞卫生摔到头的阿姨聊天,聊的那叫个热火朝天,完全没发现身边站着个人。 “小程,你男朋友来了嘛!”这位阿姨盯着霍景郁猛瞧。 程叶再次和她解释一遍,“阿姨,我哪来的男朋友,您别催儿子不成幻想到我这里来了。” 那位阿姨笑的欢了,示意她看旁边,“这不是来了嘛,呐!一帅小伙儿。” 程叶侧过肩膀,发现霍景郁脸带笑意站在一旁,她的内心掀起千重浪。她明明警告过所有人不准将她住院的事告知霍景郁,她质问:“是谁告诉你的?” 霍景郁轻笑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你就告诉我是谁?” “都告诉我了。”霍景郁淡淡地笑道,看一眼她被外固悬在半空的脚,“怎么住院了?” “你不是看到了嘛,打了一腿石膏还能因为什么。” “你哥说你是……”霍景郁停顿了一秒,“左足第一远节趾骨骨折。” “不用说得这么专业。”程叶有些恼羞成怒了,大大方方地说:“我就是脚趾折了!” 霍景郁见她有些恼怒,便不再笑她,“砸脚上了?” “嗯。”她没好气地把吃剩的果核给他,“帮我扔。” 霍景郁没嫌弃,扔在外头垃圾桶,顺便接了通电话。 隔壁床的阿姨探头过来对程叶说:“这真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吧。” “您不是儿子吗?” “我还有一侄女,年二八,在事业单位工作,稳定的很。虽然长相不是很好,但气质佳,从小成绩棒,又孝顺,她还会……” 这位阿姨一个劲的推销自个儿亲戚,听得程叶都不耐烦了,打断她:“阿姨,您征求过侄女的意见吗?就这么随便塞给他一男的?” “这怎么叫随便呢?哪来的随便有这么好看的,将来生下的孩子肯定也俊!” “阿姨,不得不说您很有远见,虽然他不是我男朋友,但是他已经结婚了,入赘到我们家!” 正巧,刚下了班的周静在外头和霍景郁打了个照面。 程叶指着周静说:“那是我们的嫂子,下班来看我。” 阿姨一听结婚了,还入赘,整张脸都是不赞同,“这好好的小伙子怎么还入赘!” “阿姨,我等会儿就出院了,以后有缘我们再相见啊!” 程叶艰难地把腿撤下来,脚后跟着地,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告诉他们她要出院。 再不出院就要被这阿姨弄疯了。 当天手续就办好了,周静执意让她和她回家,方便照顾。但是程叶谢绝,小毛病而已,不必兴师动众。 霍景郁将她送回家后,打开冰箱,无语。 冰箱里全是一盒盒的面膜,咖啡和酒。充分地演绎一句话:熬最深的夜,敷最贵的面膜。 “景郁,我不饿。”程叶看他在翻冰箱,冰箱里有什么她都不清楚,只见他翻出来一包冷冻虾。 “这虾冻多久了?” 程叶努力回想:“前两个星期买的。” 一颗番茄和一包虾,霍景郁叹气道:“连米都没有,只能做面了。” “我真不饿,你不用做了。” “我饿。” “呃,好吧。”程叶挠挠头,“那你做多一点,我就吃几口。” 一道简易版的番茄大虾面放在程叶面前,其实就只是番茄酱捞虾面,她也能吃的很开心。 她的吃相很香,看着能让人胃口大开,“真好养活。”霍景郁说道。 “是啊,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男人去。” “你只是好养活,但很麻烦。”他把她安置在老板椅上,推去卧室。 “我哪里会麻烦。”程叶不赞同他的话,她向来自强独立。 霍景郁问她:“你要怎么洗澡?” “就抬起脚洗啊。” “我搬两张椅子进去,你把腿搭上去坐着洗。”说完,他就扛了两把餐椅进去,把花洒拿下来,温度调好。 “谢谢。”程叶给他比了个小爱心。 “行了,你快去洗吧,你洗完我就走。” “嗯。” “你应该听嫂子的话,住家里去,她方便照顾你,你一个人在这,上厕所洗澡的,万一又摔了怎么办?” 程叶在浴室里回应道:“可是她在,我也是一个人上厕所洗澡啊,没区别啊!还麻烦她多不好。” “你就不觉得麻烦我?”霍景郁不满地说道。 程叶笑了笑大声说:“我和你比较熟,不觉得!” “有个女人在总会好点。” 是啊,程叶体会到有个女人在的好处了。她为难地看着裤子上的血迹,她来例假了,家里的卫生棉也用完了。 霍景郁在客厅给她收拾屋子,就像一位田螺先生。 一声弱弱的叫唤从浴室里飘出,霍景郁急忙走过去,以为她真摔着了。 程叶开了条门缝难为情地探出头,说:“我来例假了。” 霍景郁愣了一下,“我要怎么帮你?” “帮我买,家里没有了。” 霍景郁拿着张便条,来到楼下便利店,直接拿给店员看,“有吗?” 店员是女生,微微一笑说:“没有这么长的,你可以去附近的商场看看。” 霍景郁立刻跑着去,他不想某人血流成河。 程叶这个澡洗了很久,洗的有些发冷了,霍景郁才回来,他拎着两大袋卫生棉敲门,“你洗好没?我买回来了,没有你要的,我就每种都拿了一包。” 门打开,伸出一支湿漉漉的手,他别过头把袋子递进去。 “这也太多了吧!半年的量。”程叶惊叹道。 “你就这么用吧。”霍景郁有些烦燥,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机。 任谁谁能不烦燥,为了能动作快点,他在商场推着车疯狂拿卫生棉的模样招来了许多异样的眼光,其中还有位妇女以为他来采样,进货搞批发。 程叶终于出来了,满脸歉意地推着椅子滑到他身边,“对不起啊,我应该让嫂子给我买的。” “明天就让嫂子过来。” “好。” 早上八点一刻,是作范画的一天。 顾默宁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画室的,没想到赵子玉已经坐在沙发上吃着早餐。 椅凳从矮到高被拉出来一张张摆好,画架上已经放好画板,地上放着一个粉色的工具箱,里面都是各个型号削好的铅笔,不用想都知道是她弄的。 她看到顾默宁来了,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张嘴就喊:“最前面左边我霸了。” 顾默宁看她一眼,把背包放进高柜里锁好。他在第二排边上霸了个位,既不挡人,又能清晰看见老师的一笔一动。 其实他没有太多自主的绘画天赋,全靠做笔记累积各个老师的特点和技巧,说白了就是善于偷师。 学生们都在位置上坐好了,有人还从家里带零食准备边吃边看。 外面传来车声,听见几个人在聊天,不一会儿,一名大汉踩着棕色皮靴,摇摇摆摆走进来。 卷头,脸上腮胡满满,嘴里叼着根吸管,没有表情。 黑色皮夹克有些绷不住他臂膀上的肌肉,看着就觉得紧。最显眼的是他脖子上围着的脏粉色的围巾,和他随时约架的气质严重不符,看着别扭。 陈子圆有些害怕,把第一排让给别人,坐在赵子玉后面。她一直很怕这种装扮的人,或许是和从小上门的高利贷混混有关。 李逵天无视他们的目光,注意力在画架与椅子的间距,十分不满地伸出个手指来指去,“把那画架往前挪,谁放的那么挤,伸个腿都不够,还有那椅子,也撤了,给我换张大气的。”说完自己开冰箱拿出一瓶不知道是谁的饮料。 等他喝完,座位已经非常理想化,被换成老板椅。他满意地坐下,椅子折成四十五度角,感觉随时要断,战巍巍地发出吱响。 他从兜里捏出一张被折的有些皱的照片,夹在画板边上说:“今天画静物啊。” 昨晚霍景郁给李逵天打电话,让他去代课一天,他实在放心不下让程叶一个人呆在家。 程叶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周静又要上班,李逵天一看就不会照顾人,最佳人选只有他。 坐在最前面的赵子玉,表情十分精彩,她今天特意穿着新买的裙子,额前编了辫子,头发柔顺地分成两道垂在胸前。握在手里的手机是打算给霍景郁录像的,现在只能揣回兜里。 “老师,我们应该怎么叫你啊?”大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身形的李逵天,觉得特别有亲切感,扬着笑脸凑上前。 “叫我天哥。”李逵天在脚边的笔盒里挑来挑去,有些嫌弃笔头被削的太长太尖。他将画板上已经贴好的纸撕下来,“给我一张四开的水粉纸。” 顾默宁翻开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问:“天哥,为什么要用水粉纸?” “个人爱好,画面感更生动,你们平时想用也可以,但是不利于考试。还是不要用吧!”说话期间,李逵天就定完稿了。 “你们打稿的时候按正常顺序,不要学我。我只是来给你们开阔视野的。”李逵天皱着鼻子,说话时上下晃动的吸管,显得特牛掰。 正常的步骤是先想个万能的构图,把物体都扔进去,再用低b数的铅笔打稿。 然而李逵天不是,他所谓的打稿只是在画面上点几个点勾几条乱曲线,用的还是沾满铅粉的笔擦,真让人看不懂。 没人看懂李逵天的套路,但没有人问,画画嘛,看到最后就知道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没什么联系。”李逵天随便拿出一只2b,在纸的左上角画了一个小的横着的长方形,“不知道怎么构图的时候在纸上画个小的。” “这些东西看似没什么联系,但其中的物体与物体之间还是有的。就算没有也把它们变成有。” 李逵天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尽他所能教给大家。 一个半小时后,他放下笔,花一分钟观察。 照片里合上的小箱子,在画面中打开,种着连叶树枝。枝头长出两朵辣椒,剩下两朵扔在后头虚化处理。 钢笔别在对折的被圈出城市的地图上,地图被箱子压得边角翘起。连串的大蒜耷拉在桌沿。铲子斜插在箱子里的土壤,桌面散落着的几片凋零的枯叶增添了美感。 “已经画得差不多了,该有的都有了,画到这程度就要开始细化主体物,别忘了周围的物体也要跟着跳出来。”他挑了两只尖的8b和2b铅笔,开始刻画主体物细节。 又过了半小时,细小的细节显现出来,两条小虫卷着身子趴在高处啃着叶子,非常生动,虫洞占多大占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整幅画的构图为俯视图,中心一眼明了。 顾默宁第一次觉得手忙不过来,因为太多东西要记录。短短两小时,他就翻新了之前在学校接收的知识。 李逵天觉得画的差不多了,停下来给他们总结,“物体边缘一定要自然,不要给我死抠啊。” “一幅画里只有离光源最近的那个高光是最亮的,其他都要有强弱之分。很多人只关注投影忽略了高光。”他拿起橡皮在留白的地方擦干净,“画面必须干净,这都知道吧。” 他撕下围在四周的胶纸露出白净的框,瞬间有了作品的样子。 他把范画钉在绒墙上,对学生们说:“去年考的静物,很多学校画室都在猜题,今年必考头像。谁知道呢?静物头像都一样,一个道理,学以致用。” “可是老师,有些人画静物的分数就比画头像高。”大长腿说道。 “那就证明那个人的基本功不扎实。” 平头忍不住抱怨说:“我家亲戚让我给他们画头像,我花了精力画出来,他们说不像。” 李逵天挑了挑眉,他说:“他们不懂画,自然不会关注你的线条和画面感,他们只注重你画的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们。所以短时间内你能把神态抓住,就很不错了。” “我一直是230多分。”平头说道 李逵天想了想,建议道:“现在这阶段,我认为你要在速写这块下足功夫,默多几个姿势,只要默熟了分数自然就上来。” 李逵天粗略地看了一圈,这几个学生流露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和无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随便指了一个学生问:“你为什么学美术?” 小脸想了想说:“考大学。” “你呢?” 大长腿如实回答:“我文化课不好,五音不全,体能也不行,所以只能学美术。” 这些学生里没有一个人的答案是兴趣。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连学美术的理由都是自卑的,这样要怎么学下去?就算有进步都会是麻木的状态。” “那天哥,你为什么学美术呢?”平头问道。 李逵天沉默了一会儿,迎上望着他的十几只眸子,说:“以前嚣张,犯了错,是霍哥拉了我一把,教会我画画。” “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我看过你们画的头像,完全可以去大街上给人画肖像了。” “真的假的?” “不信?街上大部分卖画的,只有‘像’这个词能形容,他们只要保证把你画像了,钱就拿到了。所以说,你们只要能在现在的基础上,把人物特征抓住,你们饿不死。” 经过这四个小时的相处,他们对李逵天的感觉特别好,已经忘记对他的第一印象了。 顾默宁等他们走了,对着范画整体拍一张,细节再个别对焦。 他从镜头里观察这幅画,水粉纸的颗粒感明显,线条是拱起腰来覆盖的,线与线间藏着极其微小的间距,区别于普通的素描纸平滑的效果,仿佛画里的物体都活了过来 顾默宁掀开笔记本,笔头繁忙起来。 李逵天神奇在什么地方,他的手速快,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每个物体都当成主体物塑造,还不停地调整物体之间的关系,所以单独拎出来任何一件都是完整的,把它们放在一起又能突出中心。 白裕安一直在观察顾默宁,一般范画看完就好,顶多拍张照,但是他却当成理论知识,从头到尾在记笔记。 就怕比你有钱比你帅的人,还比你努力。 第十三章 转学 咕噜咕噜,轮子碾压地板的声音响个不停。 “残腿了还不消停。”霍景郁抱着一大箱食材进屋,就看见程叶哼着曲,抱着把小吉他在有限范围内飘来飘去。 “等我好了,和我去旅行吧,我请客!”程叶憋屈地说:“太难受了在家里呆着。” 霍景郁进了厨房把食材倒出来,“你在工作室不也这么呆着吗?” “那不一样!工作的时候脑子是活的,现在是死的。”程叶飘过去对他说:“再陪我看场电影,吃餐饭,我好想吃辣的,没味的东西吃了这么久,生活都变寡淡了。” 食材整整齐齐被安置在隔层内,霍景郁关上冰箱,听她讲了那么多诉求,在心里直摇头,“你该谈个朋友了。” “你不就是。” “男朋友,可以结婚的男朋友。” 程叶傲娇地说:“我不需要。” 霍景郁挑挑眉毛,“你不可能一辈子只赖着我吧?” 程叶看着他,拾起七分认真,语气里透着急迫,“但是我不需要丈夫。” 霍景郁望着她,理解她的状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就这样过了?” “对。” “那就去结交朋友,不要成天没事来打扰我。” 程叶撑着身子站起来,用脚后跟着地,拿起餐桌上的苹果咬一口,肢体僵硬地走进厨房,“交新朋友多浪费时间,还要配合他们的喜好。” “出去坐好,别碍手碍脚。” “我看看都不行啊。”程叶老老实实转移到沙发上坐着。 “你在这,那小妞一个人在家吗?” 霍景郁说:“她今天去上学了,放学我去接她。” “她跟的上吗?缺了这么久的课。” “留级,重新上高一。” 啧啧啧,想想就凄凉,程叶最怕上学,那些要背诵的书本知识能折磨她半条命,所以她从来不背。 在港口的一所中学。 早自习时间,四楼靠近连廊的最后一个班里,埋头背书的头颅一个个抬起,大家被这个快期末才转来的女生感到好奇。 转学的第一天,林微荷背着新书包站在讲台上,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大大的瘦精体,带一点连笔,笔迹和人一样秀气。 林微荷面对数十双眼睛,毫不怯场,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林微荷,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班主任让她再介绍仔细一点。 她说:“我成绩一般般,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 班主任开口引导她,“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喜欢吃。” 讲台下传来一小片笑声,班主任无奈鼓起掌,“来,欢迎我们的新朋友!” 噼里啪啦的掌声,男生尤为卖力。 林微荷向倒数第三排走去,刚坐下就对同桌说:“哈喽,你叫什么?” “巫曼。”叫巫曼的女生脸庞方正,细长的眉毛,狭长的单眼皮,脸上几点小雀斑,长相十分具有国际特色。 “巫曼,你好,我叫林微荷。” “你刚才不是说了。”巫曼语气淡淡的,也没有看她,眼睛从始至终镶在课本上。 这女孩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意思,不算友好。 后座短发齐耳的女生热情地拍拍林微荷的肩膀,把一本厚订本翻开递给她,“这是待会儿语文课上要默写的古文,你看一下吧。” 她接过来感激地看着她,“谢谢。”她把本子翻到封面,右上角有小小的名字,陈鹤微。 “你们一个微荷一个鹤微,倒过来发音有点像。”说话的是坐在陈鹤微身边的男生,赵子睿。 林微荷被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惊到了,那是一双不常见的大眼,很深的双眼皮,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双眼皮宽度等同于她的新同桌巫曼的眼睛大小。 陈鹤微介绍道:“他叫赵子睿,你可以叫他一块。” “一块?”这是什么称呼? “我们比对过,他的眼睛和一块钱的硬币一样大,所以叫一块。” 林微荷笑出来,这里的人还蛮有趣的。 第一堂课是语文,刚才陈鹤微让她背的古文她之前有背过,毕竟是留级生,不能那么差。 语文老师兜兜转转停在林微荷身后,满意地看她默了出来,虽然粗心大意错了字,但实属正常。 同桌互改的时候,林微荷好好地欣赏了一番巫曼霸气的字体,她好喜欢她的字,潦草而狂妄,让人看得太畅快。 林微荷学着她霸气地写一回分数,刻意用别人的字体写字特别别扭。 “没想到你能有90分。” 巫曼的一句话,林微荷听了不舒服,反问:“为什么我不能有90分?” 巫曼挑了挑细如线的眉毛,“你不是成绩差才留级的吗?” “我是专业差。” “那也是差。” 林微荷无语,专业差所以她换专业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午饭时间,身为班长的陈鹤微带她去饭堂吃饭。 陈鹤微说:“你别理巫曼,她就是一个行走的考试机器,一个艺术生数学都能考140分,明明不用细学的理科综合都有270分。” 林微荷目瞪口呆,好佩服,天才呀! 离下课时间不过十分钟,饭堂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们排哪一条队?”林微荷问道。 “不用,我们去霸位。”陈鹤微拉着她占了最暖和的角落。 她看见赵子睿端了两份饭从远处走来,她感到不自在,对陈鹤微说:“让他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他都是提前五分钟偷偷跑去打饭的。”陈鹤微理所当然从赵子睿手里接过餐盘。 “微荷你的。”赵子睿把最多的那份放在她面前。 “谢谢你。”林微荷看着他的眼睛向他道谢。 她由衷的感谢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摸摸头说:“你不用那么客气。” “微荷,我们都是粗鲁的人,别谢了啊,你看他耳朵都红了。”陈鹤微调侃赵子睿。 林微荷看过去,果真是红彤彤的,不禁觉得好玩。 “你们吃吧,我走了。” 林微荷还没反应过来,赵子睿就走了,“我还没给他钱呢。” “不用,他去外面吃大餐了。这学校的饭堂是被承包的,只有住宿生才有饭卡。必须缴纳一个学期的饭钱才能住宿,所以吃不吃都是扣钱的。” “很多女生都会卖饭卡给走读的男生,因为这饭堂的老板娘越来越抠门,天天监督打菜的大叔大妈,生怕他们一个豪气打没了。” “这不是霸王条款吗?” “我们都习惯了。” 陈鹤微突然起身跑去小卖部,拎着两瓶玻璃瓶装的豆奶回来,把其中一瓶放在她面前,“吃饭怎么能没有豆奶呢!请你喝的,以示欢迎。” 林微荷从书包里掏出一小盒糖果,“呐,我的回礼。” “你怎么这么客气啊!我这次就收下了,下次我就不收了啊。”陈鹤微说道。 “好。”林微荷笑道。 “你不住宿吗?” 林微荷摇摇头。 “住宿多好玩啊,大家住一起,大晚上还可以聊聊天。我们宿舍还空着一个床,你要不要来?” 林微荷笑着说:“我和哥哥一起住。” “你不和爸爸妈妈住?” “嗯。”林微荷落寞的样子落入她眼里,她不敢追问,怕问出什么不好的事让场面变得尴尬。 陈鹤微碰掉了筷子,她捡起来的瞬间发现林薇荷脚上的鞋子虽然没有破,但看上去很旧,鞋面上的大星星都磨损不闪了。 她默默地总结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决定更加关爱这个长得顺眼的女孩儿。 吃完饭陈鹤微回到宿舍午休,而林微荷则百无聊赖地呆在教室里。 班上的走读生零零散散坐着,两个男生气喘吁吁拎着两大袋快餐进来,大家和乐融融,显得她有些孤单。 她想给霍景郁打电话,可时间不对,怕他在午睡,于是作罢,走出去撑在栏杆上俯望下面的操场。 “林微荷。” 听到有人叫她,她惊讶地转过头,一个微胖的男生和她维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手上是一部粉色手机,他说:“你不要把手机随便放桌上,被巡查的老师看到会没收的。” 林微荷庆幸地接过来,感激地说:“谢谢你。” “每天早上都要收手机,晚自习结束才会还给你。” 从林微荷的角度看去,坐在后排的男生捧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她奇怪地问:“他不怕收手机?” “你说廖秦啊,他家有钱,他的手机收不完。” 胖男孩叫李一,仔细看他并不是很胖,手和腿都不粗,只是脸大,肚子有点圆。相处久了发现他还很憨厚,笑声也厚重,吼吼吼的,对人十分友好,她自然而然拿他当朋友看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深,走读生的晚自习结束了,住宿生还要再继续奋斗一个小时。 林微荷和新认识的小伙伴道别后,兴冲冲地向校门口跑去。还没到校门口,她就看见路灯柱下霍景郁出众的身影,她加快脚步冲入他的怀抱。 “哥啊!一日不见,帅气许多啊!” 霍景郁没站稳,被不小的冲击力撞退在桥边的栏杆上。他责备地揉乱她的头发,“下次稳重一点。” “嘿嘿嘿,我饿了。”林微荷撒着娇说道。 “饿了?想吃宵夜?” 她用力地点点头,笑得合不拢的嘴露出两颗兔牙,十分可爱。 “那你这周末得更用心跑步了。” “我不管,跑就跑,我现在就是想吃烤肉。”林微荷摇摇他的手臂。 霍景郁叹气,“你晚上没吃饱?” “脑力消耗完了。”林微荷蹦跶地来到他车旁,大声说:“烤肉烤肉烤肉!” “可以是可以,但你明天能早起吗?吃宵夜你的睡眠就少了两个小时。”霍景郁不禁担忧道。 “没问题的,我中午可以午睡啊。” 就这样,霍景郁载着她去吃人生中第一顿不健康的夜宵。 白色的沃尔沃消失在十字路口,紧随其后的黑色轿车在岔口掉头,驶入大道。 轿车内,后座的一位老者面色阴沉,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副驾驶座的长发女子虽面无表情,但语气十分恭敬,她回答:“有一个多月了,现在小小姐住在霍景郁家里,今天是第一天上学。” 老者笑怒,“一个多月?!” “是的。” “让他们抽个时间回来吃饭。”老者冷声说道。 “好的。”长发女子立即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车子已经绕着高架桥兜了两圈,司机忐忑地问:“老爷,前面有一段路堵了两公里。” “那就堵着!” “是。”司机立刻朝桥下驶去。 天还没亮,林微荷赶在鸟儿清醒之前从床上爬起来。她睡惯了软的床垫,这张硬的就像睡在地上,她捶捶不适的背没时间抱怨,急忙洗漱完,蹑手蹑脚跑进厨房拉上门。 林微荷打开冰箱,很快,响起一阵轻而有规律的切菜声。 距离霍景郁的闹钟响铃还有十分钟,她收拾好残局,将厨余垃圾扎得紧紧的,厨房还原成原来的模样。 霍景郁打开房门,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踱步来到客厅,只见林微荷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霍景郁看着桌上摆的食物,惊讶道:“你做了早餐?” “嗯哼~我可是勤奋的人,快吃吧,保证不难吃。”林微荷帮他拉开椅子让他入座。 “我给你煮了肉丸粉,噢!还有一杯牛奶,等着。”说完她去给他倒了一杯奶,自豪地说:“完美的一天就在我的爱心早餐下开始了!” 光盘之后,霍景郁喝光最后一口牛奶,说:“一大早献殷勤?” 林微荷已经换了一身校服出来,听他这么说,她大眼睛一转,咧嘴一笑,伸出双手说:“既然你已经享用完了,给点小费。” 霍景郁扑哧一笑,“你起个大早,就为了讨点小钱?” “嗯,我可没白要。”林微荷眼尖,一眼就看见他的钱包在鞋柜上。她屁颠屁颠拿过来给他,“老板,给点小费让小的谋生吧!” “你自己拿吧。”霍景郁笑着收拾碗筷。 自己拿? 林微荷打开钱包,双眼一亮,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只抽出两张,在他面前晃,“谢谢老板!!爱你哦!” 霍景郁对她说:“平时你哥给你多少你就拿多少。” “是你说的噢,不许反悔!”林微荷不客气地拿出一小叠塞进口袋,“钱包放这了,我去上学了啊!” “装好,别掉了。” 林微荷抱了抱他,“拜拜!晚上记得来接我噢!” 目送她离开,霍景郁打开钱包,还剩了几张,算她有良心。 第十四章 霍景郁的怒火 程叶去医院拆石膏了。 医生告诉她:趾骨只是形成了比较稳定的连接,还没有完全愈合,可以行走,但不能负重,建议卧床休息。 她以为的自由像泡沫般爆破,继续躺在床上发呆,不过已经不需要霍景郁再来照顾。 她一定要给自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消失两天也好。 画室的学生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霍景郁了,李逵天全权负责他们的饮食和学习。 对于他的到来,赵子玉是最开心的,喜悦的模样连旁边的陈子圆都要替她把着点。 霍景郁回到画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了解他们画的程度,看有没有进步。 赵子玉把他拉过去,完全不考虑陈子圆。陈子圆这次画的不好,没有状态,她悄悄退去后面却被李逵天发现了,他走过去说:“你躲什么?” 陈子圆心一惊,立马否认:“没躲!” “我看看你画的。”李逵天把她的画板拎起来,十分不满意。 “两个小时就画了这个?”他指孤零零的陶瓷花瓶。 陈子圆心虚道:“我重画了。” “重画还打不准形。不用画了,去临摹。”李逵天把一大本书拿给她,“临摹前先去外面空地跑五圈,醒醒脑。” “又跑?!”陈子圆不情愿地站起来。 “强身健体,劳逸结合。每天这么弯腰坐一天怎么行,而且你也该减肥了啊!” 李逵天将她推出门外,把一边偷笑的大头也抓起来,“你也去,画的乱七八糟。” 陈子圆瞥他一眼,“活该!” “跑就跑,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因惊慌背过去的大长腿,大声说:“天哥,大长腿这次画的十分好看!” 大长腿立刻瞪他,站起来说:“天哥我很久没跑步了,我也跑吧!”他说完把画板反过来藏在后面。 “都跑都跑,全部去跑!”李逵天轰散他们,除了在一旁乖乖看霍景郁改画的赵子玉。 画室安安静静,只剩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外头李逵天的催促和学生体力透支的哀嚎。 “景郁,我不用跑吗?”赵子玉问道。 “等我改完你再去。” “啊?”赵子玉脸一垮,撒娇道:“景郁,不用了吧,我下次再跑。” “现在就去跑!”霍景郁无情地拖着她连带李逵天一起,来了场体能训练。 “啊!!” 十几圈下来,大长腿累瘫在沙发上,一个冰砖似的东西砸在他露出来的肚皮上。是一瓶冻酸奶,他看向陈子圆说:“谢了!” 大头坐在沙发上,对她说:“给我也来一瓶。” “没了。”陈子圆不怎么喜欢大头,他讲话很难听,总是嘲笑她的体型。 “不能吧,你再找找,天哥不是买了一箱吗?” 陈子圆关上冰箱门,“我说没了就没了。” 大长腿笑着把纸盖撕下扔进垃圾桶,没喝过的酸奶递给他,“你是不是惹到她了?” “怎么可能!我和她不熟。你不喝?” “有钱人只舔盖。” 大头懒得接他话,仰头喝。 大长腿看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一上一下的,起了坏心,一个手刀砍下去。 “咳咳!”大头被突如其来的暗算呛到了,擦掉盖在脸上的酸奶,“你要玩是吧!” “别别,我开玩笑的!”大长腿想躲开,谁知大头拦住他的腰将他扛在肩上,让他感受什么叫天旋地转。 两人的体格差异大,举起五短身材的大长腿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长腿的世界颠倒了,脸在充血。他先是看见楼梯上晃着的一双腿,再往上是白裕安惊叹的脸。 “放我下来!”大长腿用力拍他的腿。 大头觉得他又轻又小的,托起他的双腿,双手抓住他的脚踝举高,他这一举动引起全画室的一片惊呼,太厉害了! 这个对于大长腿来说十分屈辱的姿势,在大伙眼里很是逗趣。 白裕安拿出手机想留下这个奇迹的时刻,大头很配合看向镜头咧开嘴,仿佛是海钓人员成功捕获大型金枪鱼后的胜利。 拍完照后大头放他下来,一脸得意,“看你还敢不敢整我。” 要是私下俩人玩闹倒没什么,但是整个画室的人都看见了,他的自尊心受挫,十分生气。 他的脸呈铁青色,踩着沙发跳上大头的背,抱住他的脖子,尽全力用腿夹住他的腰。 “啊!” 大头疼得叫出声,觉得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要分离了,伸手想把他扔下去,不料大长腿张嘴咬上他的手。 大门外,李逵天等了十来分钟的外卖到了,他拎着饭菜进去,发现人都围在一起,还伴有惨叫声。 围观的人见李逵天来了都默默退到一边。打架的人可不管,特别专心。 李逵天看了几秒,对急眼的两个人说:“给你们10秒钟握手言和,要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雄厚的声音发自丹田震耳欲聋,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大长腿立即松开嘴,从他身上跳下去,小心翼翼地望着李逵天。 大头气不过,死瞪着对方,他还未放出大招李逵天就来了,留下被人欺负得无法反抗的形象。 李逵天伤脑筋地看着他们,内心不太从容,如果只有他在,随便罚跑个几圈就好了。他也年轻过,男孩子嘛,打打架实属正常,气出完了照样是兄弟。 问题是,他们非要挑霍景郁在的时候搞事情。 “你们快点握手言和。”李逵天压低嗓子和他们说道,眼神飘向门口,盼着霍景郁别进来。 他不在,李逵天稍微放宽了心,苦言相劝:“快点,现在互相道个歉,你们回去再私下解决。” “要道歉的是他,他先动的手。”大头不逊地说道。 大长腿呵呵一笑,“你这么大个儿,说出来的话笑死人。” 怒火冲顶,大头扬起手就要落下去,“我特么一掌把你这只小虾拍成虾皮信不信?!” “来,你拍啊!大家都在这,正好见证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大长腿挑衅道。 大头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李逵天一个大步上前拉开他们,没有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境和苦心。 咯噔,咯噔。 鞋子极轻地踏落木质楼梯的声音在李逵天的耳朵里无限放大。 余光看见霍景郁朝这边走来,他急切地冲他们怒吼:“快点道歉,互相!” 他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年轻气盛的互不相看,谁也不让谁。 白裕安看着从眼前走过的霍景郁,一股陌生的气息压迫着他,他不舒服地往后退了几米。 霍景郁停在他们面前,“在干什么呢?”他的语气轻柔,却让李逵天心生寒意。 大长腿以为救星到了,开始申冤,“我只是和他开了个玩笑,他就把我举起来,还让白裕安照相取笑我。” 白裕安被点名,心一颤,怎么还扯上他。 霍景郁转头看向白裕安,“是吗?” “我这就把照片删了。”白裕安立刻掏出手机删了照片给霍景郁确认。 “他咬我!”大头不服气地对霍景郁说道。 “你没还手?”霍景郁问道。 “我来不及还手,天哥就来了。” 霍景郁转向李逵天,“你怎么处理的?” “让他们互相道歉。”李逵天实话实说,反正已经挽回不了了。 “那他们道歉了吗?” “……没有。” 霍景郁微笑着问:“为什么不道歉呢?” “他应该向我道歉!” 大头还倔着脾气,大长腿也彼此彼此。 霍景郁扫了一圈看戏的人,目光停留在一直坐在角落充耳不闻认真画着画的顾默宁。 “帮我准备六根铅笔芯。”他对李逵天说道。 “……好。”李逵天替他多准备了一把美工刀。 “来,你们都出来。”霍景郁说完走出画室,“包括顾默宁。” 顾默宁和剩下的人一脸不解地被李逵天带出去。 “范骁,陈瑞辛在车旁边等着。” 大头和大长腿被霍景郁点大名,微愣了下。 “剩下的人一律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虽然摸不清头绪,他们还是听话地转过身。 “他们还小,男孩嘛,没打过架都不叫成长。”李逵天不安地说道。 “我有分寸。”霍景郁说道。 他看着霍景郁用小刀在笔芯上刻上标记,然后一支支扔进不远处的大草坪,最后开车把大头和大长腿两人带走了。 望着车辆远去,李逵天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这几个年轻人说:“找吧。” “找什么?”他们从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那片草地为中心,找到刻了标记的笔芯。” “啊?!”小脸惊讶地说:“又不是我们闹事,为什么要罚我们?” 李逵天回答她:“因为你们看热闹。” “那顾默宁为什么也被罚呢?”平头问道。 “谁让他置之不理的。”赵子玉说道,率先向草地走去,霍景郁的惩罚并没有让她减少对他的喜欢,反而更崇拜了。 顾默宁没说什么,走向草地的边缘地带。 白裕安来到李逵天身边,悄声问道:“天哥,景郁哥是不是生气了?” “嗯。” “那他们能去哪?” 李逵天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没数,“不清楚,战场吧。” 战场?白裕安不理解这个词的用意。 李逵天比霍景郁年长十几岁,但他总是霍哥霍哥的喊。 从外表看,李逵天容易给人留下不好惹的印象。相反,霍景郁高瘦高瘦的,气质儒雅,脸上常年带笑,是温润书生的形象。 但霍景郁却是非常狠的人,不但对别人,也对自己。 李逵天有幸尝试过他的狠劲。 曾经的李逵天也是暴脾气,态度十分不好,上的警校,出来当了个交警,后来带头闹事工作也黄了。 巧合下,他认识了霍景郁,突然有想学画的心,霍景郁也同意了。 让一向暴燥的汉子坐着不动两小时就是奢望,他开始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霍景郁刚开始好言相劝,但他听不进去,甩笔不画,不知哪句话碰触了导火线,他的态度很燃,也达到了着火点。 以换环境作画就会心静的理由,霍景郁领他上了山。 他们停在一个坟头前,他震惊地看着霍景郁在坟前架上了画架,对他说:“这位阿姨很少有人来拜祭,你画张头像送给她。” 他不可理喻地望着霍景郁,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x!!你有病吧!” 霍景郁看着他,眼里没有特别的情绪,“在已逝的人面前说脏话就不太有礼貌了。” “你让我在坟前画画就很有礼貌?” “明天就是这位阿姨的祭日,你的画正好可以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霍景郁的语气平淡,就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在李逵天眼里他此刻就像一个疯子。 “要画你自己画,老子不陪你玩!”他转身就要走。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他被摔在山坡上。 霍景郁俯视着他,“画不画?” 李逵天被突来的过肩摔弄得一时搞不清状况,他的怒火先反应了过来,“你他#xx#@!” “在坟前嘴巴放干净点。” 李逵天冲上去和他打了几个回合,他的力道虽然狠如林冲,但遇上霍景郁的一张一驰,就显得不太管用了。 这个硬茬让李逵天气红了眼,他一警校毕业的汉子竟然打不过他。 最终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形象坐在坟前,恐慌地盯着碑上的黑白照片,一直画到天黑。 那么一个糙大汉,被只有一个手电筒的黑夜吓哭了。 之后在无数的夜晚,梦里总会出现那张照片里慈祥的眼睛。 车里,大长腿忐忑不安,时不时瞄一眼霍景郁,他严肃的脸让他不敢开口说话。 反之,大头却十分悠哉,撑着脑袋看着窗外。他一点都不担心霍景郁会怎么罚他们,罚的方式不过就那几种,要么告诉家长,要么罚画百张,再跑个几十圈。再不济就全部一起上,他都受的了。 车停在一个农家乐前,农家乐的老板出来迎接,霍景郁和老板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他们两个跟在后面。 其实他们的气都消了,就是互相拉不下面子。 霍景郁和老板分开后,他带他们进隔壁的一栋楼。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一排排一格格全是鸡,每个鸡笼前都有一个凹槽装着蛋。 “这里是个小型的鸡舍,后面有一个搅拌场和发酵场。”霍景郁简单介绍道。 “鲜鸡粪会被集中清运到搅拌场,和发酵菌种混合,搅拌机搅拌后再转移到发酵场堆积发酵,就成了物美价廉的有机肥,每吨只卖六百元左右。” 他们困惑地听着,不知道霍景郁带他们来的用意。 “鸡舍下面有排粪口,有两组专门清理坑道鸡粪的电机。”他说到这里,大头听出了点不好的苗头。 “最近这组电机坏了。” 大头瞬间明白了,对上大长腿同样醒悟的眼神。 运鸡粪! 二人换好了防脏的工作服,站在鸡舍外不知如何下手。一名老员工被派来指导他们。 “好臭啊!” 大长腿双手推着斗车将成堆的鲜鸡粪转运到别处,他把脸埋在衣服里换气,但是衣服的肥皂香已经和鸡粪味混为一体了。他仰头悲嚎:“为什么我要干这活啊?!!!” “你闭嘴!”大头呵斥道,他一手拿着铲,一手拿着桶蹲在地上,心里十分不解气,“要不是你,我能在这里铲屎吗!” 大长腿反驳:“我还想说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和我换啊!”大头猛地站起来,撞倒了刚装满的一桶粪,他大吼一声以示愤怒。 大长腿倒空一车折返,他问:“倒完这些就可以了吗?” “不知道!”大头烦燥地提起一桶桶粪倒进车里。 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又来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见老员工从散养的鸡群中抓起一只鸡递给大长腿。 “我不要!我不要碰它!”他哭丧着脸躲在大头身后。 “抓都不敢抓,等会儿怎么杀?” 老员工的话把他吓住了,他一把拉住大头,“我们去找景郁道歉好不好?我不杀鸡,我不会我不敢!” 大头看他一眼,“你向我道歉?” “是你向我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大头笑出声,“向你道歉还不如去杀鸡。”他转向问老员工:“这鸡杀了能给我带回家吗?” “就是给你们带回去的,这鸡是好鸡,满山跑的,好吃!”老员工说道。 “那行,我杀。”大头大胆地从他手里抓过来。 “就他一个人杀不行,你也要杀的。”老员工补充道:“你们老师特意交待,一人一只带回去,犒劳你们挑了大半天的粪。” 大长腿的脑袋左右摆动猛烈,浑身写满拒绝,“我不喜欢吃鸡,我不需要!” “你和你们老师说去。” 发现大长腿眼里倔强地漫着水气,大头于心不忍,他说: “大叔,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可怜他,平时连踩只蚂蚁都不忍心的人,不可能杀的了鸡。” “那你们老师交待的,这样对我不好。杀鸡很简单的,拿刀把脖子一割放碗鸡血出来,鸡就死了。” 大长腿连退好几步,仿佛听见鸡的惨叫声,生动的就像在面前上演了一般。 大头见状,一手抓鸡,一手揽过老员工的肩膀,“大哥,我们老师又不在,咱们就不要摧残祖国的花朵了,我杀两只,在哪杀?那边是吧!” 大长腿被留在原地,望着那些零零散散的山鸡,视线落在大头消失的地方,内心涌起一番感动。 车里,霍景郁从后视镜观察两人的神情,明显和下午那会儿不一样了。他故意问道:“我带你们出来,好玩吗?” “还行,第一次杀鸡。” 大长腿看一眼大头,有气无力地说:“不好玩。” 霍景郁笑道:“你们现在可以道歉了吗?” 大长腿用余光留意旁边的人,努努嘴率先道歉,然后说:“谢谢。” 大头反而被他弄的不好意思,装酷说:“哦,我也对不起。” 自打这件事后,大长腿变得积极许多,上课也不闹了,其他人不认真他还会替霍景郁训斥一番。 真是省事了不少。 第十五章 芭比 圣诞节到了,程叶能跑能跳了,憋屈太久整个人显得很欢脱。 林微荷挽着霍景郁的手臂走在她身后,“叶姐姐教学生,有人信服她吗?” 她只有在霍景郁面前才会喊程叶为姐姐,尊重尊重她。 霍景郁看着程叶蹦蹦跳跳地停在这个橱窗前看看,看完又跑到下一个,最后赖在一家蛋糕店不肯走。 “只要她不笑,应该可以。” 程叶一笑,眼睛就会弯成月牙,加上她独特的笑声,太傻了。 “景郁,这个,圣诞礼物,给我买。”程叶向他招手,指着展示柜里的草莓蛋糕。 “你都多大了还看这些。”林微荷忍不住吐槽,“连我都不吃。” 程叶回怼她:“甜食和年龄无关好嘛,你不喜欢不代表没人喜欢。” 霍景郁付了钱,从店员手里接过纸袋,一路上拎在手里。 “啊!这个好吃,我要吃!” 过了会儿,程叶捏着一张比她头还大的锅盔边走边吃。 洋人的节日是商家打折促销最狠的日子,林微荷今天拉着霍景郁出来,是想买件生日礼物给赵子睿,男生的礼物不好买,就让霍景郁来挑。 “我们进去?”林微荷把他拉进一家服装店。 “你要送衣服?” “不是,是给你买。” “我不需要啊。” “你特别需要!” 霍景郁长年一身黑,不是上白下黑,就是上黑下白。同一件衣服买好几件,审美疲劳。 林微荷从一排衣服里挑出一件长款的浅蓝色大衣,“试试。” 霍景郁皱眉,“这颜色会不会太年轻了?” “请问你哪儿老了?” 林微荷强行给他披上,仔细观察,从配饰区拿了副眼镜让他戴上。 霍景郁看着镜子,感觉怪异,不像他。 “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啊。”程叶走过来说道。 林微荷不理会她,又拿了好几件给霍景郁试,试的他晕头转向。 “你是不是应该去买礼物了。”霍景郁提醒她。 林微荷把他推进更衣室,“不急,再试一套,最后一套。”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程叶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道。 林微荷坐在她旁边,质问她:“我只让景郁哥来,你来干什么?” “你打电话给他,他刚好在和我吃晚饭,就一起来了。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啊?” “对。”林微荷大方承认道。 “不喜欢总有个理由吧?” “嗯……没有。” 程叶困惑了很久,小时候的林微荷爱黏人,像个小尾巴。因为经常买芒果给她吃,她就芒果姐姐芒果姐姐的喊,怎么她越长大越不讨人喜欢,整天和她作对。 “不可能没有原因吧。” “有也不告诉你。”林微荷向她做了个鬼脸。 “学上的怎么样啊?”程叶转移话题。 “还行。” “同学关系怎么样?” “还行。” “进度跟的上吗?” “还行。” 程叶无语,看她敷衍的脸,她一定会找出原因,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冷淡的很突然。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林微荷洗漱后钻入被窝,洗暖的身子怕是又要凉。她一动不动缩成一团,用体温感化冰凉的被窝,可惜罪孽过深,怎么都不暖和。 霍景郁站在门口,“要帮你关灯吗?” “不要,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在想什么?” 霍景郁关大灯,给她开了盏台灯,暖黄的灯光容易入睡些。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太饱了。”林微荷摸摸微胀的胃。 霍景郁让她含了片消化药,“过段时间应该会舒服些,睡吧不早了。” “你给我唱首歌呗。”林微荷裹紧被子期待地看着他,“小时候睡不着,我哥就会唱歌给我听。” “什么歌?” “都行,温柔一点的。” 霍景郁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唱道: babymine,dontyoucry.... babymine,dryyoureyes. restyourheadclosetomyheart, nevertopart,babyofmine..... 林微荷闭上眼睛,享受地听着他低沉且富有磁性的歌声,一首歌的时间,她就进入了梦乡。 霍景郁熄灯后轻轻带上房门,来到鱼缸前,往里扔进一条小泥鳅。 芭比沉着地游动,并没有想吃的欲望。 “不能挑食,没营养。” 他像哄小孩那样,撒下一些香喷喷的大麦虫,“吃完这个就把泥鳅吃了。” 不同于泥鳅的寡淡,大麦虫有着食物的香气,芭比急速前进,张开大嘴,形成一个涡流,瞬间将虫子吸进嘴里。 “是不是想掉眼了?”他把泥鳅捞起来,推到他眼前。 芭比依旧绕过那条小泥鳅,稳当地在上层游着。 他继续将泥鳅送到它眼前,“掉眼了,你就得做手术,不害怕吗?” 芭比依旧不吃。 “好,给你吃虫。”霍景郁抓起一把虫子,在上面晃来晃去。 芭比立即张大嘴,他见准时机抓起一条泥鳅扔下去,吧唧,吃了。 “好吃吗?”他笑着问道。 芭比进食完毕,转动的大眼睛不再看他,昂着特有的汤匙头摆尾摇曳,在水中自由徜徉,霸气凛然。 “生气了?” 霍景郁挽起袖子,将手探入水里缓慢地打圈和它互动。 芭比不排斥他的亲近,长而笔直的触须抚过他的手臂。 砰! 重物砸落的声音,一道刺耳的喇叭声突兀地响彻夜空。 芭比猛地急速摆尾去撞缸,刮掉了好几片鱼鳞。 霍景郁失去对它的掌控,立即把灯关了往后退,让它处于一个昏暗的环境。 芭比逐渐恢复平静,沉在缸底一动不动,被惊吓的程度,看样子需要断食静养几天。 睡梦中的林微荷也被惊醒,呆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楼下传来零碎的吵闹和哭喊声将她的困意驱散。 她走出卧室,看见霍景郁保持静态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她看了眼挂钟,距离天亮没剩几小时。 “你怎么还没睡啊?” 霍景郁回头看着她,“被吵醒了?” “嗯,吓醒了。”她也坐在沙发上,“外面怎么会这么吵?” “不清楚,应该有人高空抛物砸到车了吧。” “好缺德。”林微荷拿起一边的摇控器问他:“我想看电视可以吗?” “恐怕不行,芭比也被吓着了,最好不要有分贝大的声音。” “啊?它也会被吓?”林微荷小步走去想看看。 “不要靠近它。”霍景郁连忙制止。 林微荷顿住,站在离鱼缸几米远的地方,“我站在这也能吓到它吗?” “它生性胆小,你对它来说太陌生。” 林微荷一脸可惜地坐回来,远远望着那条漂亮的大鱼,“我要怎样做才能和它熟悉起来?” “喂它。” “鱼是喂熟的吗?” “差不多。” “那我现在能喂它吗?” “受惊的鱼一般不吃食。” 林微荷失望地撅嘴,“我都没喂过它。” “过几天吧,让它缓缓。” 在她认识霍景郁的时候,芭比就一直存在,她问道:“芭比是不是可以当我哥哥了?不对,它是男孩还是女孩?” 霍景郁笑了笑,“它是我姐姐。” 林微荷惊讶地张大嘴,“它的寿命这么长?” “活到四十岁应该没问题。” “怎么分辨男女啊?感觉鱼都长一样,不像猫啊狗啊。” “看触须,雄性鱼的触须会短一些,芭比的偏长。也可以看它的鱼鳃,雌性鱼鳃会小一点。” “那它吃什么?” “小鱼小虾和虫子。刚给它喂了泥鳅,开始挑食了,不肯吃。” “喂活的吗?” “泥鳅不能喂活的,会伤害鱼。” “噢~”林微荷半懂半不懂地点头,“那鱼缸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黑啊?” 林微荷的为什么来得有些多,霍景郁还是很耐心地回答她: “暗的环境更容易发色。”他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黑色在视觉上会让鱼更有魅力。对它眼睛也好。” “为什么?” “你日后就懂了。” 看出霍景郁的疲惫,她扼制住追问的心,但还是忍不住问最后一个问题:“它为什么叫芭比啊?” 没能及时得到回应,林微荷疑惑地看向霍景郁。出色的眼力见一向是林微荷的优点,她从他的平静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异样。 “这名字是你取的。” 林微荷听了惊讶地靠在沙发上,“我?什么时候?” “以前。” “我怎么可能取这种名字,我又不玩芭比娃娃。” “那就要问你了。”他站起来对她说:“我困了,你快点去睡,明天还要上学。” 林微荷被他关在房门外,“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回忆,就是想不起来给鱼取名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霍景郁说是她取的,以前取的,以前是多久以前? 哎呀,不想了,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她将被子一蒙,转侧呼呼大睡。 卧室里,月光透进窗口,霍景郁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他从床底下拉出一席地褥,掀开被子躺下,睁着眼一夜无眠。 第十六章 新成员角角 林微荷挂着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走在路上。她打了个哈欠,生理分泌的泪水感受到了她的疲倦。 等公交的空闲时间,她从书包里掏出霍景郁给她做的三明治,发现竟然没有蔬菜,开心地吃起来,殊不知蔬菜被切碎了藏在鸡蛋里,为了让她吃点菜,他也是煞费苦心。 公交车来了,她胡乱把吃的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挤进人群,跟随大众上了车。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公交卡余额不足,没有感情的提示声一遍遍告知车内所有人。 几乎都是霍景郁送她上下学,她已经忘记卡里没钱这回事。 她身上也没钱,人卡在车门那,挤进来的人把她堵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后方传来的抱怨声,让她陷入了尴尬的窘境。 她不好意思地对上司机大叔的眼睛,“叔叔,我没有带钱,我明天补回来好不好?” “行行行!上来上来!”司机大叔善良地大手一招,车内终于畅通。 道谢的话没来的及说,林微荷已经被着急的上班族簇拥去了车尾。她坚难地守住这块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宝地,白鞋已经在各类人士的脚下光荣牺牲了。 平时也没见这么多人啊,她皱巴巴的脸几乎贴上玻璃窗。 车子晃了几站之后,她发现窗外的景像很陌生,内心的警报拉响,她上错了车。 她下车后环顾四周,荒凉的像另一座城市。她看着站牌上的车辆信息,居然只有一辆车。马路对面也没有站台。 哎!她重重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向霍景郁求助,过后给陈鹤微打了个电话,让她和班主任说一声,她没有故意迟到。 她绕着公交站台漫无目的地走,突然踩到一坨软软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脚,郁闷地在一边蹭地。 一只灰溜溜的小东西窜出来,绕着她摇尾巴。 她一把将它举起来,“是你干的好事吧!嗯?脏兮兮的。”嫌弃的同时,不忘奉献牛奶给它喝。 “你是走丢了还是被抛弃了?”她摸摸它的身子,手感粗糙,看的出已经流浪了一段时间。 “你不要跟着我了。” 小东西屁颠屁颠地当她的跟屁虫,还跟上了霍景郁的车。 “真的可以养它吗?” 林微荷隔着毯子将小东西抱在怀里,欣喜地问道。 “可以,我送你去学校之后就带它去医院检查。”霍景郁说道。 林微荷抱紧怀里的小东西,“我好开心啊!” 霍景郁笑而不语,她开心就好。 从宠物医院回来,小灰狗变成了小白狗,香喷喷地窝在霍景郁怀里。兽医告诉他:这是只被训练过的狗,很聪明。 “景郁啊!” 廖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大步向他走去,看着他怀里的小东西,忧心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姐?” “这是谁家的狗啊?” “流浪狗。”霍景郁问道:“是不能养吗?” “不是不能养,是养在这儿不安全!”廖坷着急要告诉他:“你昨晚没听见什么动静吗?” 霍景郁迟疑地点头,“听是听到了,但这有什么关联?” 廖坷激动地拍大腿,“关联可大了!”她压低声音说:“昨晚啊,不知道是谁把七楼家的狗扔下了楼!” “我刚去慰问了她,我看她太可怜了,房租都不忍心要了。” “她说她整晚通宵工作,听到声音就去看,谁能想到是自家的狗啊!你想啊,这屋里有人,是谁把她家的狗扔下去的?她抱着狗哭了一晚上,哭哑了,可怜的哩。” “姐的意思是,有人潜入把狗扔下去?” “就是这个意思呀,狗自己不会去跳楼吧?阳台栏杆窄,狗也掉不下去。” “所以说,你这时候抱只狗回来不就危险了。就怕有反,社会分子,谋害社会,伤人伤财。” “你要小心一点啊。”廖坷担忧地叮嘱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霍景郁说完和她分别。 一进家门,他刚放下买来的宠物用品,小东西就钻出他的怀抱四处乱窜,在原地转圈高兴疯了。 他捞起它想带下楼遛弯,让它熟悉环境。 电梯停在七层,走进来一个女人,她蓬头垢面,两只眼睛红肿。 霍景郁退去角落,将小东西转移到她的盲区。谁知她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它看,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小东西在他的臂弯缩着脑袋,向她吠叫。 “……贝贝也用的这款沐浴液。”女人半哑的声音颗粒感明显,她看着霍景郁轻声说: “前段时间贝贝长虱子,用了这款就不长了。” 霍景郁微蹙眉,“是吗。” “对呀,贝贝还爱吃我给它做的烤鸡。”她面上露出慈母般的微笑,伸手想摸上去。 霍景郁感受到怀里的颤抖,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你家贝贝一定很乖。” 女士亮着双眼点头,“是呀,它还会给我叼拖鞋,就是有时候会跳上床尿尿,经常让我沾一身味儿。” 叮—— 电梯门开启,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一直看着小东西。 “到了。”霍景郁提醒她。 她依旧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问它:“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 “刚买的?” “对。”霍景郁见电梯门就要关上,伸手去按键。 “那叫贝贝吧?” 霍景郁抽了抽嘴角,“不用了,谢谢。”说完他大步迈出去。 “为什么不要,多好听啊。”女士扯着喑哑的嗓子,声音从电梯门挤出来。 霍景郁的大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摸着小东西的绒毛,安抚它的情绪,回头望没见那人出来,看来这事对她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不知不觉中,午休结束,广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歌曲,安静的校园逐渐变得喧闹。 林微荷趴在课桌上睡了一中午,她甩甩发麻的手臂,撑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 教室后方有一片空地,几个调皮的男生在那里踢球,惹的后排女生一阵惊呼,生怕球砸到自己。 果不其然,一个男生带着在球场上的激情,扬腿一个侧踢,球扫过书山,书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咚—— 球正中林微荷的脸,后方顿时传来一大片吸气声。 恰巧,陈鹤微啃着苹果从后门进来,看见了这一幕,立马朝那群男生大吼:“谁让你们在教室里踢球的!”她骂完大步向林微荷走去。 “蓝竣,你完了。”一个男生拍拍始作俑者的肩膀,同情地说道。 蓝竣着急地过去,为难地摸摸头,在陈鹤微的怒视下道歉:“对不起!” 林微荷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脸。 陈鹤微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手劲特别大,“你看!她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想拨开她的手,林薇荷连忙摇头,“没事。” “我看看!”陈鹤微强行把她的手掰开,只见她疼得五官皱成一团,血珠从鼻子流下来,脏了半张脸。 陈鹤微大惊,“你在流鼻血啊!”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林微荷忍着疼捂住鼻子,细长的血流从手肘滴落在地。 蓝竣傻愣了几秒,大吼:“谁有纸巾啊!” 离得最近的女生递上一包纸巾,责备他说:“你快送她去校医室吧!” 陈鹤微抽出好几张纸巾帮她擦手臂,“微荷你快仰起头。” 林微荷听话地把头抬起来,蓝竣立刻把她的头摆正,“不能抬头!血会倒流的,说不定会流入气管和肺。” 陈鹤微把纸巾搓成长条,想给她塞住,又被他阻止,“你有没有常识,纸巾有细菌可能会感染,而且动作粗鲁的话流的血会更多。” 陈鹤微质疑他说道:“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那些人没常识,你也跟着没常识?”蓝竣不逊地看她一眼。 陈鹤微被他的态度激怒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赶紧把微荷送去校医室!” 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林微荷摆摆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们都回座位吧,快上课了。”说完没一会儿,广播就切换成上课铃声。 在陈鹤微强硬的态度下,二人一左一右护着她去了医务室。 校医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听歌,她慵懒地看着他们:“什么问题?” “她被球踢到流鼻血。”蓝竣愧疚地说道。 “现在还流吗?”校医问道。 林微荷回答:“不流了,就是鼻子还疼。” 校医上手轻轻摸了摸,说:“鼻子竟然没歪,哪家医院做的,介绍我去。” 林微荷面不改色地回答:“妈妈牌医院。” 校医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你们没当真吧。”她指站在林微荷身后像护卫一样的两个人。 陈鹤微和蓝竣皆有些震惊,的确差点把她的话当真了。 “鼻子没事,下次注意了,踢人不踢脸啊!” 三人旷的是班主任的课,纸包不住火,蓝竣被罚站了一个下午,连带踢球的男生们也写了检讨书。 “鼻子还疼吗?” 吃晚饭时,陈鹤微问林微荷。 林微荷摇摇头,“疼是不疼了,但感觉好像真的歪了。” “啊?”陈鹤微一听,立刻放下筷子捧起她的脸仔细瞧,“我没觉得歪啊!回教室我拿把尺子给你量量。” 林微荷听了扑哧一笑,觉得陈鹤微一脸严肃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 “神经啊还笑!我真的回去给你量量。” 不远处,蓝竣在小卖部里看着她们,手里握着两瓶豆奶犹犹豫豫地朝她们走去。 “那个,你的鼻子现在好点没有?”深度的愧疚让蓝竣不怎么敢看林微荷。 林微荷不想他一直这么愧疚,她盯着他手里的豆奶,笑着对他说:“你把这给我们,我就不疼了。” 蓝竣立刻把豆奶放在桌上,说:“这就是请你们喝的。” 林微荷意外地说:“谢谢。” “那……你能原谅我吗?”蓝竣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我没有怪你。” “真的?”蓝竣对上她的眼睛又不好意思别过头去。 “嗯,我从早上开始运气就不好,真不怪你。”林微荷说道。 “谢谢,那你们慢慢吃。”蓝竣把豆奶挪到她眼前,“你喝。”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轻飘了许多。 陈鹤微看着他的背影,“他人挺好的嘛!” “是啊,感觉到了。” “你刚来没多久就被球踢,也是鸿运当头。” “是霉运当头吧!” 林微荷笑了笑,把今天遇上的倒霉事和她分享。 听完,陈鹤微羡慕地说道: “有失就有得,你得到了一只小狗狗!”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它去你家玩。” 陈鹤微摇摇头说:“还是算了,我家人不喜欢动物。” “那就在家楼下玩。” 陈鹤微笑着用力地点头。 “角角!” 林微荷一推开家门,鞋子甩得东一只西一只,脚步十分雀跃。 小东西老早就在门口等候,奔着四条小短腿冲入她的怀抱。 “原来你是白的啊?”林微荷惊讶地摸着它的毛,“你之前灰得太均匀了,我还以为你就是一只小灰狗。” “给它洗澡,洗出了两池子墨水。” “哥~辛苦你了。”林微荷笑着说道。 霍景郁弯腰摆好她的鞋,“辛苦倒不会,解释一下你取的名字。” “边边角角,我的两个宝贝!” “呵,如果再来一个宝贝,你是不是就叫它料料了?” 她品着霍景郁的话,“好冷噢,你什么时候会讲冷笑话了。” “这是冷笑话?” “嗯,真冷。” 霍景郁笑了笑,“你要把它的窝放哪?” “放我房间可以吗?” “随你。” “它会不会尿床上?” “不会,它懂怎么上厕所。” “角角,你太厉害了!!”林微荷开心的举起小东西,像对待小婴儿那样,和它玩升降机。 “别吓着它。” “怎么会,边边小时候特喜欢和我玩这个,它长大了我就没法玩了,不过现在有了角角,真好!” 林微荷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我觉得我以后肯定是个好母亲。”她看向霍景郁,问他:“如果我哪天出嫁了,你会不会哭啊?” 霍景郁好笑地看着她:“你还未成年就想得这么深远。” “哪里深远,十年一眨眼就过了。”她坐在沙发上,感叹道:“我都长大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和你去看电影。”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会认真陪我看,连我哥都做不到,他只会睡觉。” 霍景郁说:“也许我也觉得电影好看。” “怎么可能!内容那么幼稚。” 角角跳出她怀里,叼起它的碗跑到霍景郁脚边。 林微荷跟着霍景郁走进厨房,看着他用小刀剔下肋排上焦黄的肉,有些闹心地说:“景郁哥,你偏心。” “怎么说?” “你喂我草,喂角角肉。” “你平时积极一点去锻炼,我就不只喂你这一点肉,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好!我这周六就去跑个五公里,让你见识见识!”她大胆海口道。 叮—— 电梯门敞开,林微荷睡眼惺忪地走出去,她把拉链拉至脖颈在楼道里缓慢地热身,感觉筋骨拉开了,才推开大门往外迈。 一股强劲的冷风撞击而来,嗖嗖钻进衣服里,“我的天哪!”她两眼一睁困意瞬间驱散,立即转身关上大门。 她灰溜溜的像个逃兵,用全身抵着门,拼死都要顶住门外的冷箭。 “热身没?” 听见霍景郁的声音她连忙站好,“还没呢,我觉得我的筋骨太硬,要挺久的,你先去吧。”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等他出去她就上楼钻被窝。他拖着她就往外走。 “我还没热身呢,会受伤。” “我帮你疗伤。” 林微荷郁闷地跟在他身后,说是晨跑,按她的步速,其实就只是散步。 霍景郁回头,对拉开的距离深表无奈,“今天你自己做饭吃啊!本来打算带你出去吃大餐的,可是看你消耗的也没多少。” 话刚说完,他很满意地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林微荷终于追上去,喘着气说:“谁说的!我都出汗了,我要跑五公里的。” “是吗?那我就勉为其难买点吃的给你了。”他笑着加快脚程。 眼看距离又被拉开,她哀嚎一声,追上去。 他们绕着沿海公路下的小道一路跑,景色甚美。 一个多小时后。 “我跑不动啦!”林微荷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 “直接坐下,小心臀部会变大。” 林微荷一脸愤恨地站起来,拍掉沾在裤子上的灰。 霍景郁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就回去吧,跑回去。” “啊!不能坐车吗?” “如果你能拦到车的话,可以。” 他们一路上都没见到车的影子,遛狗的倒不少,不能骑狗吧。 二人一路谈笑风声,吃完大餐还去逛了街,拎着大袋的战利品回来,刚走入楼道,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 “老师?” 霍景郁看着一身家居服打扮的顾默宁。 “你住这里?” “你住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道。 第十七章 画室的休息日 霍景郁家。 “原来是这样啊~” 林微荷托着腮,看着对面优雅进食的顾默宁,“就是说,你是廖姐的朋友的儿子,然后租了景郁哥楼下的房子。” 顾默宁放下筷子对霍景郁说:“老师,给你添麻烦了。”他意指霍景郁退租让给他的事。 “不会,那房子本身就不太需要。”霍景郁给他盛了碗鱼汤。 顾默宁双手慎重地接过,“谢谢。” 林微荷好奇地问:“你一个人住还是和父母住?” “一个人。” “那就是出来独立了。” “不是我交的租不算独立。” 顾默宁分的很清楚,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 “那也厉害。”林微荷都不敢想象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你们是……亲兄妹?”顾默宁问出困惑已久的问题。 林微荷摇摇头,“不是噢,怎么了?” “你们感情很好。” “哈哈哈哈,是吗?”林微荷爽朗地大笑:“我是景郁哥带大的,感情当然好了。” 听她这么说,霍景郁无奈又不能否认,他的陪伴确实占了她生活三分之二的年份。 “真好。”顾默宁真心地说道。 见他喝空了碗,霍景郁问:“还要吗?” “不了,吃饱了。”顾默宁站起来就要收碗筷,被林微荷阻止。 “我来收,你是客人。” “我收吧,我是学生。” 他的话也没毛病,林微荷说:“那我们一起收吧。” 当他挽起袖子要洗碗的时候,被林微荷推了出去。他走去阳台,对逗着角角的霍景郁再次道谢:“谢谢老师你的款待。” 顾默宁良好的教养注定习惯了客气,霍景郁对他说:“你叫我景郁就好,不用叫我老师。” 顾默宁不赞同地说:“为学莫重于尊师。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师者也。我无法直呼吾师之名。” “善!吾亦以为然,今世鲜有如此尊师重道之人,该得以珍惜。” 见霍景郁配合他的语言风格,顾默宁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我习惯这么说话了。” “没事,挺好的。你之前一直这么说话吗?” 顾默宁点点头,“我是奶奶带大的,她就这么说话,从小耳濡目染就这么说出来了。” 霍景郁点点头,“你就这么说吧,我应该不会太吃力。” “还是不了,我已经改得差不多了,怕又变回去。” 霍景郁把角角抱起来,“怕狗吗?” 顾默宁摇摇头。 霍景郁把角角塞进他怀里,笑道:“你陪它玩一会,说话简单点,它听不懂。”说完,他进了书房。 角角用两颗乌黑的大眼珠望着他,小小的身子白绒绒的毛,他像抱着一团棉花。 林微荷擦干手走出厨房,看着顾默宁站在阳台一动不动,她好奇地凑过去,“你赏月呢?” “嘘!它睡着了。” 角角无防备的睡姿,露着个肚皮四脚朝天,安逸地窝在他的臂弯。 “看来你很有狗缘啊,它喜欢你。” “还是还给你吧。”顾默宁轻轻地把它转移过去,不料吵醒了它,奶声奶气地嗷嗷叫。 林微荷将它安置在房间里,出来对他说:“你住得这么近,那你上课不就可以和景郁哥一起去。” 顾默宁连忙摆摆手说:“不可不可,不合适。” “你害羞?” “当然不是,老师载学生这事不妥当。” 林微荷摸着下巴打量他:“你讲话好像我爷爷。” “很多人这么评价过我。” 霍景郁从书房出来,他对顾默宁说:“明天我打算让你们放松一下。这段时间你们也挺累的,让你们玩一天。” 玩? “行吧,也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噢,好。”顾默宁带着疑惑走出大门。 顾默宁一走,林微荷兴奋地对他说:“我也想去玩。” “好。” 第二天一早,平头最先赶到画室,发现大门是锁上的,只好在外面等着。陈子圆从自家车上下来,和家人道别后和他站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没主题聊着。 大老远的白裕安就看见没门进,跑去平地找顾默宁的车,擅自打开后门钻进去满足地躺下,“啊!有车真好!” 顾默宁回头,看他非常享受地躺在他的车里,他们没有那么熟吧? “karl啊,下个星期开家长会,你爸妈谁来啊?” “不关你事。” 白裕安坐起来,手搭上他的椅背,“别那么冷漠啊,一场同学。”他从书包翻出一罐咖啡,给他放在挡前的饮料罐架里,“这特别好喝。” “我不喝饮料。” “那你扔了吧,我送出去就不可能收回来。”白裕安不晓得林微荷什么眼光,天天把顾默宁挂在嘴边,夸得要上天。 顾默宁看见大门口没人了,下车关上车门,白裕安立刻跟着下了车,他相信他够胆把自己锁在车里。 “karl,你以前是不是在国外读过书。”他一直觉得顾默宁是喝过洋墨水的,他用刀叉十分熟练,筷子却有些生疏。 顾默宁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 “你有没有女朋友?” 顾默宁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对着白裕安讲:“别整天烦我,我想我们应该不熟吧?” “别啊,微荷让我多学学你的优点。” “你把她看好了,你们俩凑一起特别闹人心。” “你是觉得我和她很配吧?”因为顾默宁的那句话,他反而缠得更紧了。 “哈哈哈哈!哎,别走那么急,回答我嘛!karl!” “oh!karleon!” 顾默宁真想一脚把他踹去大西洋,“shutup!” “人在急眼的情况下会不经意说出母语来的,你就承认吧!”白裕安兴奋得仿佛自己破了一宗大案。 赵子玉是最后一个到画室的,她今天心情不好,做什么都觉得没劲。 “美女,你怎么那么慢!快点过来干活。”小脸拉过她的手,然后把一大串彩灯挂在她身上,“把这个挂到树上去。” 赵子玉把彩灯扔回给她,“神经病啊,我怎么爬得上去,你找男的去。” “谁让你挂外面的树,是那颗圣诞树!”小脸指着楼梯下两米高的绿油油的圣诞树。 “圣诞节不是过了吗?”她不情愿地说道。 “天哥折磨了我们那么久,景郁就说给我们补过圣诞节。” 景郁说? 赵子玉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彩灯,绕了一大圈,并没有看见霍景郁的身影,失望地把彩灯摔在沙发上。 霍景郁从二楼下来,看见她在那里发脾气,走过去问:“怎么了?” 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人是懵的,捞起彩灯抱在怀里,目光落在他脸上移不走了,“没什么,我就是饿了。” 霍景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绒领夹克,在赵子玉眼里,就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白色,白色仿佛就是为他存在的。她看着他从裤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然后伸手揉了她的头。 “吃吧。” 赵子玉望着他的背影,难掩笑容,摸了摸刚被他揉乱的头发,掰下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嘴里甜蜜得发晕。 女生们各自踩着梯子布置圣诞树,高个子的男生在下面扶着,时不时递饰品上去,人多效率快,一眨眼的功夫完成了。 大长腿发现树尖上少了最重要的东西,翻出被遗忘在袋子里大五角星,“我们都忘了这个。” 站在后面的大头从他手里抢过,比划着他的脸,“啧啧,你脸比这还大。”说完踩着梯子一跃而上,挂上树的顶尖。 自从两人打完架之后,大头就更加爱损他,如果他回嘴就会被损得更厉害,大长腿选择无视他。 外头响起一连串喇叭声,大长腿跑出去,大头也跟着出去,看前面欢腾的两条小短腿,憨笑出声。 李逵天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里面都是一箱一箱的零食。大长腿专挑轻的拿,把重的留给大头。 李逵天进屋一声吆喝,拎着三袋满满的菜放在料理台上,霍景郁走过去,把它们一样一样拿出来,蔬菜淌着水珠,海鲜还活蹦乱跳的。 “早上都是送货的车,塞死了,正好逮住在一边卸货的,看着挺好,直接向他买了。”李逵天把肉拿出来洗。 霍景郁纠正他:“是碰上,不是逮住。” 李逵天大笑一声,“这么久了,我竟然还没改过来!”他走去一边,交待顾默宁去超市购置点东西。 蓄意许久的赵子玉向霍景郁靠去,接过他手里的菜,“我帮你洗。” “你会?”霍景郁让位给她。 “会啊。” “景郁,我们晚上吃什么?” “火锅。” “哇!好幸福啊!” “今天是你们天哥做饭,想吃什么和他说。”霍景郁拿出砧板,将老南瓜切块,去皮和瓜瓤。 平头凑过来八卦,“天哥也会做饭啊?” 属于两人的聊天被第三者插足,赵子玉抖菜的手重了些,故意把水弄到平头身上。 “会,他手艺比我好。”霍景郁说道。 平头懒得和赵子玉计较,擦掉脸上的水,他觉得遇到这种画室真是上辈子积的福。 扰人的苍蝇跑了,赵子玉不停用余光瞄着在一旁切着南瓜的男人 见他将切好的南瓜装进大碗里,隔水蒸熟后用勺子碾成泥,放进搅拌机打磨,然后倒入筛网过滤,让其口感变得细软。 赵子玉看呆了,霍景郁对待食物的认真,就像专业的厨师。 “景郁,其实你到底多大呀?” 霍景郁弯弯嘴角,“三十了。” “三十啊……”赵子玉呢喃道。 “超出你预想了?”霍景郁笑道。 赵子玉说:“是比我想象中要老……大那么一点点,主要是你的脸太骗人了。” “我已经是大叔了,”霍景郁说道。 “大叔多好啊,比外面那群男生成熟多了。” 霍景郁另起一锅倒入南瓜泥,加入牛奶和淡奶油,火力调小,对她说:“来,帮我一直搅拌。” 赵子玉听话地拿着勺子在锅里打圈圈,搅得差不多了,霍景郁接手。她转去捻掉粘在洗菜盆里的菜叶子,拿抹布把溅出桌面的水擦干。 霍景郁看她在收尾,惊叹道:“你在家一定很乖吧?” 赵子玉被他夸了,面上摇头心里暗喜,“还好,平时就洗洗碗,做做饭。” “那多好,这么孝顺。”霍景郁笑着从底边拉出消毒柜,取出个小勺子拨上一点南瓜羹递给她,“试试看好不好喝。” 赵子玉没有用手接过,而是伸着脑袋,张嘴凑过去喝掉。 “好喝!”真的很好喝,口感很滑,完全没有颗粒感,甜甜的南瓜味,还有股奶香。 小脸收拾完地上的垃圾,直起身正好看见喂食一幕,心里觉得十分别扭,特意把陈子圆拉过来。 陈子圆顺着她的手往赵子玉那瞧,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赵子玉,但她们老早就是同学,多少有点革命情谊,难以接受别人对她的战友指指点点。 她挂上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往后退一步说:“是又咋的,你能怎么样?”说完拽拽地走开。 “有病吧!”小脸不可思议地骂道,她说的又不是她,气得抓起地上的垃圾袋走出去,经过买完东西回来的顾默宁,不小心撞掉他手里的两袋抽纸。 小脸弯腰捡起来塞进他怀里,刚想道歉却看到顾默宁一脸不悦,脱口而出:“呵,你也有病!” 顾默宁一回来就被骂,提着油的手挡住她的去路,“我有什么病,你说。” “基因突变!” 恶狠狠的语气,实则没有多大杀伤力的内容,逗笑了进来的李逵天,他拍拍顾默宁的肩让他别和她计较。 赵子玉被驱离厨房区域,失落的神情落入李逵天眼里,虽然他早习以为常,但是他还是要提醒一下,毕竟人言可畏。 李逵天拿出几个小碗倒入酱油,拌入夫人做的鲜辣酱,对霍景郁说:“要不,你以后就教男生吧,女生给我带。” 霍景郁停下盛汤的动作,看着他的表情难以言喻。 李逵天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别想歪啊,兄弟我是替你考虑。” “替我考虑?” “你算算啊,这之前吧,你收到了多少封情书。”李逵天扒拉着手指,一根根竖起,十指用完,该用脚趾了。 “我没收到。” 李逵天一脸不信,“不可能,有一次我替你收的。去年情人节,还有一个蛋糕呢!我让微荷转交给你的。” 情人节? 霍景郁回想起那天林微荷糊满奶油的嘴。一向不爱吃甜食的人,吃完了整个蛋糕,还不许他吃,当时还以为那小妮子谈恋爱了。 霍景郁笑着说:“被她吃掉了。” “这丫头片子可以啊!识时务!”李逵天夸了她一顿,猛然想起周静的话,话题一转,“你嫂子说你都单身这么久了,找不到对象的话去她那,她那儿几乎都是女孩儿。”说这话时其实他心里是不赞同的。 “不需要吧。”霍景郁说道。 “我就是传个话,为了完成任务。”李逵天的手糙不怕烫,端起一碗南瓜汤喝了一口,对他竖起大拇指,“果然,这些西厨的东西还是得你来,我还是比较适合用火气!” 他从底柜拉出一个大锅洗净,放入姜块、切成段的大葱和鱼骨,煎出香味,再把大块大块的猪骨头扔下去倒水煮开,最后把贝壳类放入熬煮一段时间。“谁去洗点葱!”他喊道。 陈子圆终于找到事做,抱着一筐葱去外面的水池洗,没过多久一脸惊恐地跑回来,伴着惨叫,“啊啊啊!有狼!”她躲在李逵天身后,盯着门口浑身散发傲气的家伙。 狼? 在玩耍的小伙伴们齐齐向门外看去。 第十八章 画室的休息日二 “真的是狼?!” 大长腿站在门边,僵着身子不敢动也不敢往那瞅,生怕对上它的眼睛。 李逵天和霍景郁互相看着对方,摇摇头什么都不说,默默做着手里的事。 “这是狼犬。”顾默宁淡定地说道 众人这才仔细观察着这只冒然闯入的生物。 体态健壮的犬身,长出厚厚绒毛的尾巴垂着,银灰色的被毛直且浓密,像一件大衣把它的身体紧紧包裹起来。 直角形的双耳竖起,眉目之间气宇轩昂,它十分霸气地“哼哧哼哧”吐着舌头。 赵子玉有些畏惧地看着它说:“那是杂交的吗?” “你才杂交!” 门外传来一个霸道的女声,林微荷拎着缰绳跨进门槛,不满地看着赵子玉,“它叫边边,我的宝贝。” 白裕安总算把她盼来了,立马凑上前,“你怎么这么慢啊!” 林微荷对他说:“辛嫂要回老家,没人照顾边边,所以我就回了一趟家把它带来了。” “她老人家好吗?”白裕安问道。 “当然好啊!她这次是回老家抱孙子去了!”林微荷想起辛嫂狂喜的模样,也为她感到高兴。 赵子玉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我可以摸摸吗?” 天生喜欢动物的赵子玉,虽然小时候被狗咬过,但是那漂亮的身躯仿佛在向她招手。 “可以啊,边边很乖不咬人的。”林微荷蹲下来亲昵地搂过边边的脖子蹭来蹭去。 得到允许,赵子玉伸出手,快要碰上那身银白的时候,犬身突然抖动,它转头不屑的看向朝自己伸手的赵子玉,抬头一道吼: 嗷噢——噢——嗷噢—— 林微荷满意地看着赵子玉被吓退的模样,拍拍自家良犬的脑袋,果然没有白养啊! 白裕安向霍景郁讨了一小块生牛肉,大步走向户外冲它喊:“边边,过来!” 良犬闻声,微眯起的厚眼皮一秒撑起,瞪着一点黑眸,立即抛弃众人,寻着肉味飞奔而去。 阳光正好,一群人在外头闹哄哄的。 李逵天听得心痒痒,挠着头往外走,“帮我看着火,我要去和他们切磋切磋。” 屋外谁喊着犯规,是谁踩过界,谁被谁扣杀,是谁输了大伙在起哄,又有谁被众人抛上天,霍景郁都分不清,清楚的是此时的他正享受地看着听着,被阳光照得胸口暖烘烘的。 “哥,我渴了!” 林微荷人没到声先到,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汗珠沾湿鬓角。 她接过他递去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着。 “天冷还能出汗?” “天哥太可恶了,还和我们计较,我们被他罚了,绕着空地跑了十圈啊!”林微荷扯了张纸巾匆匆擦了脸,“我还剩一圈。”说着又跑出去混入跑操行列。 室外,三两成群。 李逵天两手都握着羽毛球拍,一手颠着球嘭嘭响,另一手指着前方,不满地说:“你们这样不公平吧,三个打我一个。” 对手列阵成三角,握紧球拍注意力集中,防着李逵天耍诈。 站在后方的白裕安垂下举拍的手,说:“天哥,你左手一个拍,右手又一个拍,不就是两个人,我们差不多。” “……”李逵天弯下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突然左拍捞起地上的羽毛球,右手迅速一挥,球如刀光出鞘般飞去。 在他以为自己稳、准、狠的时候,站在后面的顾默宁反应迅速,不但接住了球,还扣杀过网,可惜球落在了界外。 “天哥你又耍诈!不打了不打了!”大长腿在网前呆站了几局,拍子几乎没碰过球,用脸倒接了一个。 “人本来就诈一生啊!”李逵天哈哈大笑,赞赏地看着顾默宁,“你小子可以啊!反应够快。” 顾默宁笑着示意和他单独来一局,李逵天会意,脱掉碍事的皮衣,开始摩拳擦掌。 其他人也不打了,围过来观看。 白裕安问林微荷:“你觉得谁会赢?” 林微荷想都不想就说:“当然是karl啊!” 白裕安努努嘴,噢了一声,“我觉得是天哥。” “赌不赌?”林微荷问道。 “赌什么?” “赌……你明天给我搞卫生。” “我赢了呢?” “明天我的卫生给你搞。” 白裕安无语,“这是赌吗?” “当然,这是一个注定你输的赌。”林微荷看一眼活动手腕的顾默宁,自信地说道。 嘭—— 一个脆响拉开了比赛序幕。 顾默宁率先发球,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在李逵天面前,被他甩拍接过,稳打回去。 前面几球互相都有所保留,来回几拍后双方都耐不住性子,逐渐地加了力道,心有灵犀般各给对方一个猛扣,但都没有成功。 “哈,漂亮!”林微荷大喊:“好厉害!” 对方的反应太快,李逵天转而往两侧打,想让顾默宁两边跑,消耗他的体力,谁知他气不喘心不跳地跃起,举拍一挥。 李逵天见他有扣杀的意图,立马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却是一个刚好越过网线的球,李逵天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承让。”顾默宁笑着说道。 李逵天把球拍架肩上,不甘心地说:“你竟然骗我!” 大长腿解气地大笑,“天哥,人本诈一生啊!” 在李逵天想要再来一局的时候,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g55,绕过他们停在树下。 正在打球的平头下意识停下动作望过去,任球掉落在地,象征性弹了几下,可怜兮兮倒在一边。 “你在干嘛?”和他对打的大头不爽地看着他,转而望向那辆干扰他们的车,表情瞬间变了,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车吗? 本以为下来的会是个男人,却是一位短发戴墨镜的女人,貌似更酷了。 远远地看见如此熟悉又霸气的车,林微荷一把抓过白裕安的手臂,“她怎么来了!” 白裕安只在照片见过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程叶打开后备箱,拎出一盒大蛋糕和几个保温袋子,她朝林微荷喊道:“小屁孩!你不来帮忙这些你都没得吃!” 林微荷的视力好,一眼就看清楚保温袋上的商标,正是自己最爱的日料。她推着白裕安,“你去!刚才你打赌输了。” 白裕安奉命上前,“叶姐姐好。”他礼貌地接过程叶手里的东西。 “你认识我?” “在微荷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 “她手机里还有我的照片?” 程叶好笑地抱起一个泡沫箱给白裕安,他双手一沉,惊讶道:“这么重,这是什么啊?” “生鲜。” “晚上吃的吗?”白裕安问道。 “是啊。” 白裕安咽了咽口水。 “还有这个噢!”她把蛋糕放在泡沫箱上,“承受的住吗?” “当然,我是男的!”白裕安抖着胳膊,加快脚步往屋里走去。 程叶把墨镜推至头顶,展现自来熟的一面,对着那群学生说:“亲爱的同学们,快来把这些喝的分了,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呢!”她举起两手重重的纸袋,里面都是年轻人爱喝的鲜果饮品。 大头率先走上前对她说:“都给我吧。” “谢谢你了。”程叶感谢道。 “不客气。” 大长腿问她:“你是我们的老师吗?” “不是哦。”程叶微笑着回答他。 悄悄打量她亮丽的外形,大长腿不禁红了脸,“景郁的妹妹?” “景郁的妹妹是我,她是事儿妈!”林微荷大声说道。 李逵天走出来一掌拍在林微荷的头上,“说得你事很少似的,快把东西拿进去。” “哼,偏心!”林微荷对李逵天做了个鬼脸后,只拿走了一杯水果茶。 “这是我的妹妹。”李逵天对着大家介绍道。 大长腿等人一惊,表情难以言喻。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像吗?” “身高挺像。”霍景郁不知什么时候绕了过来,打趣道。 李逵天不甘心地说:“那是你们没见过我没胡子的样子,用风流倜傥来形容我不为过!” 程叶呵呵一笑:“你只有风流!” “怎么剪了短发?” 霍景郁盯着她被染得极黑的发色,九十年代流行的三七分头,长度齐耳,头顶蓬松,额前刘海微内卷,英气逼人。 “年轻吗?”程叶不习惯地摸了摸头发。 “更像男人了。”霍景郁说道。 程叶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女人。让美女们都被我迷倒吧!” 霍景郁无闲理会她,不管何时何地她都这么不正经。 “你下周跟我回老家。”来自李逵天的严肃要求。 “爷爷奶奶都在那里,你至少十年没回去了,以前过节会打电话,现在连电话也不打。” 程叶立马拉下脸,抿着唇逃避这个问题。 小脸从外头的洗手间回来,见屋外没人了,小跑进去,刚跨入大门,看见一个陌生的高挑的身影,她看清楚五官后捂住嘴惊呼:“程叶!” 程叶没想到能有人认识她,她有些惊喜,笑着对她点点头。 李逵天见自己的学生能认出她,心底还是欣慰的。 赵子玉一把拉过处于兴奋状态的小脸,低声地问:“你认识她?” 小脸回答她:“当然,我可是经常听她的歌。” “她是歌手吗?” 小脸摇头,“不是,她给很多大牌歌手写歌。你天天听的那歌不就是她写的。” 赵子玉哗然,没出息地说:“我可以上去要签名吗?”她的音量过大,程叶听见笑了笑,回头对她说:“我不是明星,没有签名哦!” 赵子玉不好意思红了脸,尴尬地看着她。 “不过我可以拍照。” 惊喜的二人互相看着对方,随即垮下脸,“我们的手机上交了。” “那就用我的吧,到时候我发给你们老师。来,三,二,一。”程叶掏出手机,配合她们蹲低身子扬起一个微笑。 “我也要。”大长腿不甘示弱地挤进去。 李逵天远离小型的粉丝见面会,来到霍景郁身边,从水槽里抓起还在蹦跶的桂花鱼,操起菜刀将它拍晕,再把鱼鳞给刮了。 他冷酷地把昏迷的鱼去头去腮去内脏,霍景郁坐在台前观摩。 李逵天瞄准鱼的脊背,挥刀将鱼剖成两半,剔除鱼骨保留鱼尾,再将大块的鱼肉一刀刀划成荔枝纹。最后粗略的用姜蒜,加一勺料酒腌制一段时间后,用淀粉包裹好鱼身。 一个糙汉,如此行云流水的原因,得归于夫人的栽培。周静喜素厌荤,餐桌上总是一片绿油油,以至于他想吃点肉都要自己动手。 他处理完鱼,桌上和水槽一片狼藉,受教后的霍景郁主动去清理干净,顺便把需要用的配料切丁。 他一离开,林微荷就坐上去,看着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不禁感叹:“要不,你们开家餐厅算了,和画室并在一起,叫画室私房菜怎么样?” 李逵天自信地大笑,说:“像我们这种水平,人均怎么也得消费个三四百吧!” 霍景郁说:“他的模样不行,招不来客人。” “也是,别人还以为是黑社会餐厅呢!”林微荷附和道。 “去去去!我这胡子是为我老婆蓄的,有了胡子以后她说出去都有安全感。” 林微荷突发好奇心,撑着下巴看着李逵天,“天哥,你是怎么讨到老婆的?” 这样粗狂的男人,没有娶柔情似水的女子,反而娶了比他还暴脾气的周静。 李逵天默不作声,将粉白的鱼肉缓缓滑下锅,劈里啪啦,热油弹到手上也不见他痛痒。 “英雄救美?” 李逵天严肃地把炸至两面金黄的鱼捞出,嘴角一秒的抽搐出卖了自己。 就算他不说,林微荷也知道答案了,兴致勃勃地和霍景郁讨论起来。 李逵天竖起耳朵,脸红得胡子都遮不住了,“聊这些你们不能躲着我吗?” 林微荷摇着小食指说:“躲着你聊,性质就变啦,我们怎么能在背后说你呢,在你面前讨论,信息错误了还能及时纠正。” “就你会说!” “景郁哥,你看天哥脸红了,哈哈哈哈!” 李逵天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出去出去,别碍着我做饭。” 林微荷对他做了个鬼脸,走出屋外,不见边边的踪影,巡了一圈没见着,跑去问白裕安。 白裕安说:“你家狗真不行,跟陌生人跑了。” 林微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就在一边看着它跑了?!” “怎么可能!”白裕安拨开她的手说:“它跟着顾默宁走的。” “顾默宁就顾默宁,什么陌生人,想吓死谁!” “对边边来说,他不就是陌生人嘛!每次都对我这么凶,对他就这么温柔。” 林微荷无视他的不满,自己去找乐子了。 天不知不觉暗下来,小伙伴们闹腾得饥肠辘辘,此刻大家都围聚在大理石桌前。 “天呐,这太丰盛了吧!”平头不敢相信地摸摸脑袋。 霍景郁端上最后的菜品,笑着说:“要拍照的快点,逾时不候!” 大长腿立刻跑去翻书包,拿出手机对着菜品各种摆拍,他要发班群晒晒他们,哈哈哈。 “拍得好看吗?”霍景郁问道。 大长腿自信地说:“好看。”说完他听到有窃笑声,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其他人正笑得看着他,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都不知道你有两部手机。”大头夺过他的手机交给霍景郁。 大长腿这才反应过来中了圈套,懊悔地仰天咆哮,瞬间笑倒一片人。 天黑了,混着蓝,薄薄的月片勾着云,仿佛还能瞧见星星点点。 一人一犬,顾默宁躺在屋顶上,枕着胳膊发呆了好一阵子,很是闲静。 “你在那儿做什么?” 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边边微合起的眼睛瞬间睁开,四肢撑起。 顾默宁坐起来摸着它的毛安抚地说:“没事,是人。” 陈子圆一直没有看到顾默宁,开饭了都找不见,谁能想到他会爬上屋顶去,还有那只像狼的狗。 “你怎么把它也带上去了!你在那上面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陈子圆瘪嘴,“没干什么就快下来,吃饭了。” 她去把靠着墙的梯子搬到顾默宁所在的位置,谁知他直接扒着边缘就要往下跳,惊得她瞪大眼睛,“你用梯子啊!我都搬过来了。” “不必了。”他顺着坡度滑下去,双手扣紧边缘,纵身一跃。 “真跳啊!”陈子圆大步往前张开双臂,人没接着,反被梯子绊了脚,失去重心。 “咚”的一声,两人同时着地。 陈子圆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焦急地朝他喊:“你这样跳下来不怕骨折吗!” 边边不知从哪里跃了下来,身子一晃一晃地来到顾默宁身边。 陈子圆连忙往后退好几步,躲得远远的。 “你的胆子真小。” “胆小也不关你事,景郁让我叫你去吃饭,爱吃不吃!”陈子圆气鼓鼓地小跑回去。 陈子圆白白胖胖的,脸上的小表情很多,让人见了就想逗几句。 一顿愉悦的晚餐在笑声中结束。 饭后,洗碗的差事自然落到吃的最慢的两个人头上。 吃饭的时候,赵子玉特意坐在霍景郁对面,一边配合他的食速细嚼慢咽,一边光明正大地看他,而现在,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处于后悔状态。 同样郁闷的还有平头,他饭量大赖在了最后,一堆食物堵在食道里排队等消化,实在是太撑了。 “好饱啊!” 大长腿斜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半个橙子吃了半天。 “吃不下就扔了,啃的那么难看。”大头在他身边坐下来,体积庞大,沙发凹下去一大半。 “我吃个橙子又关你什么事啊!”大长腿嫌弃地往边上挪,“你动作能不能轻点,跟地震了似的。” “呵,我还没用劲呢,我一用力,你都能弹起来在天花板上粘着。” 大长腿懒得和他说,硬是把橙子吃进肚子里。 “陈瑞辛。”大头一本正经地喊他名字。 “请叫我大长腿。” “算了吧,怎么叫都是那么短,别欺骗自己了。”大头还特意伸开双手比划。 “有事就说,天天挤兑我有意思吗?” “还挺有意思的。” 大长腿瞪着他,“到底什么事?” “你爸爸会来吗?”见他一脸疑惑,大头补了一句:“周五的家长会。” “哦,不来。” “你妈来?” “我家保姆来。” 大头沉默。 大长腿发现他神情低落,收起脸上的不耐烦,“你爸妈又不来?” 就算不怎么喜欢他,但他未免也太可怜了点,他们是初中同学,高中也同班,每次家长会,他的座位总是会空出来。他于心不忍地对他说:“要不,我把保姆借你吧。” “你家保姆有乡音。” “我了个去,你还嫌弃!”大长腿收起对他的同情心。 “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说完,大头站起来想去外头走两圈消消食,却被林微荷拦下来,让他带着所有人出去外面候着。 随后,霍景郁把大门一关,三两成群的人站在外头受冻,站在路灯下东望望西望望,一头雾水。 第十九章 哥你问过我吗 画室大门合上十分钟了,外头的人在原地干等着。 小脸往陈子圆那里移了几步,凑上前搭话,“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说是有惊喜让我们在外面等着。”陈子圆从兜里掏出薄荷糖吃了一个,也递给小脸一个。 霍景郁从里面出来,林微荷难耐好奇心,问他:“要做什么吗?” 他说:“今晚的夜空很美,让你们出来欣赏一下。” 没人思索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一个人抬头,第二个人也跟着,结果全盯着黑漆漆的天空,望了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 “哪里美了?星星都没有多少。”林微荷不解地说道。 突然,几线光点摇摇晃晃冲上天。 咻——嘭—— 炸裂出的花火定格在空中,两朵、三朵、四朵,白的、蓝的、紫的,层层叠叠如瀑布般坠下。 “烟花!”林微荷开心地看着霍景郁,“好漂亮啊!” 学生们纷纷仰望那片璀璨的烟火。 大长腿兴奋地拍着大头的手臂,他皮再厚也经不起这折腾,“你是不是没见过烟花,至于吗?” “我就是没见过,不知道会这么漂亮。”大长腿幸福地说道。 小脸悄悄走到众人的身后,小小声对平头说:“帮我拍张照可以吗?” 平头点点头,接过她手机对着天连按了几次快门。 小脸翻了一个白眼,在他耳边说:“拍我和烟花!” “啊,你自拍不就好了。”平头把手机还给她,他可没兴趣帮小女生拍照,那不是一张就能解决的。 小脸的表情不好了,“你拍不拍?” “行行行!” 她扬起笑脸,摆好姿势,等半天没见反应,“好了没?” “很快。”平头没用过p图软件,不知道该怎么弄,“好了好了。” “你蹲下来。”小脸说道。 “为什么?” “显得我腿长。” 平头不耐烦地蹲下来,“拍个照都要这么折腾人,我拍了啊!”拍完,他赶紧把手机塞回给她,逃之夭夭。 小脸看了一眼立马追上去,“你拍的是什么?前置后置你分不清吗?你回来!给我重拍!” 陈子圆躲开他们的打闹,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某物,她以为自己是站在最后的,没想到顾默宁在她身后,旁边还有那只大型犬,她马上转移位置,怎么哪都有它? “这狗不是林微荷的吗?怎么总是跟着你啊?” 顾默宁低头看着边边,笑了,“你得问它。” 升空的烟火散出的光映在顾默宁脸上,嘴角的笑意让他的五官比平时来得柔和。陈子圆看呆了,晃过神瞬间板起脸,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画室后头,程叶和李逵天在那里点火,燃完了一箱,再点燃另一箱。 坐在地上,程叶望着那片美丽,说道:“景郁对学生真好。” “你羡慕?” “不羡慕。”程叶笑着说:“他对我更好。” “他对谁都好,对自己就很随便。” 李逵天把燃尽的烟花桶再次点燃,让其烧干净。 “是啊,为什么呢?” “哪有为什么,善良呗!创业的时候多辛苦,经常连轴转,现在名声开响了,能缓缓了,你就跑来折腾景郁。”李逵天指责她道。 “我哪有折腾他啊,我就是偶尔约着吃个饭,约他旅游,让他帮点小小的忙而已。” “你那叫小小的忙?你做的事情我可都知道的。” 程叶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做了什么事?你别说得我像个坏人一样好不好!” “好,我把你的罪状列给你听,你自己判断。”李逵天数着手指说: “你上高中那会儿整天缠着他,在街上拉来拉去的,爸买菜回来发现了,以为你早恋要打你,景郁是不是替你挨了一棍?” “那是爸误会了,不是我的错。” “那我说第二件,还是上学的时候,你数学考了多少分你记得不?” “一百?” 李逵天看她那样,好笑又好气,“你好意思说一百,你考了十分!” 她反驳道:“不可能,我考过一百分。” “你哪里考过一百分了?最高也就五十。一百分是霍哥考出来的,你偷他的试卷回家签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是你欺负他没父母不需要回家交待。” 他的话说得有些过,程叶绷紧一张脸,“我从来没欺负景郁没有父母。” 李逵天不以为然,继续说:“上大学你非要去兼职,跑去当黑导游,是不是差点出事了?!景郁为了你和人打架进了局子。” 程叶说:“这事我承认,是我的错。但那是爸妈不给我交学费,要不然我能去兼职吗?” “爸妈让你学的管理,你骗他们去学了音乐,他们能给你学费么?” 程叶压着脾气说:“我又不是没和他们商量,我商量了,结果是什么?我的琴被砸了!那是我兼职赚来的琴。景郁还和我一起兼职呢,我只是唱歌,他是调酒耶,他未成年去调酒你怎么不说他?” 李逵天还真不知道霍景郁这事,他说:“他是他你是你,他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样吗?” 他的这句话扯崩了程叶脑子里的理智弦,她猛地站起来,踢开地上的烟花桶,“男的男的,又是男的!我是不是要去变性才能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我说了我管理学不来就是学不来,而且我不愿意将来坐格子间考公务员。我不是自不量力学音乐,老师夸奖我有天赋。既然我有能力有兴趣,为什么不让我学?我自己的未来凭什么让你们掌控?” “凭我们为你好,是你最亲近的人!”李逵天吼道。 “最亲近的人?”程叶冷笑,“你们是吗?” “这话什么意思?爸妈把你拉扯大,供你吃喝,供你上大学,你还成了白眼狼?”李逵天失望地看着她,感觉眼前这人他不认识了。 程叶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她说:“我成绩差,奋力考上大学的那年,你要结婚,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给你添置婚房。” “你不也上大学了吗?”李逵天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程叶莞尔一笑,“妈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她介绍了一个街坊的儿子给我,三十岁。” 李逵天一脸惊愕,欲言又止。 “上大学?呵。”程叶看着他,眼里尽是对世俗的不甘,“大学是我跪着哭着求来的!” “你不是总说最疼我吗?那时候你在干什么?在和嫂子看电影啊。” 李逵天皱着眉头,满脸的震惊,更多的是心疼,“……你为什么不说?” 程叶讥讽道:“说了和你闹吗?还是你不结婚?” “我真的不知道。”李逵天愧疚地看着她,“你该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上大学。” “学我已经上了,如果你觉得内疚,就帮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再让我回家,他们需要多少钱我就寄多少,我就乐意当个白眼狼。” 李逵天心生难过,“你不要这种态度,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需要人帮助,没个亲人在身边你不难受吗?” “我不需要,你们只给了我生,活呢?给了吗?”程叶盯着他握紧的拳头,“想打就打吧,打的还少吗?” 李逵天挥落手掌打在她肩上,痛心地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这种想法,到时候身边谁也不剩别给我哭!” 蓄了多年的失望、愤怒与悲切霎时间汹涌澎湃,从胸膛迸发出来,程叶歇斯底里地喊:“我还有景郁!!!” 仿佛听见她隐忍的泪水在悲鸣,李逵天心中的怒火僵持在胸口,用一种不可理喻的口吻说:“景郁只是你的朋友。” 程叶看着他,眼里的怒意突然消失了,让人捉摸不透。 “哥,你在外地这么多年,家里,你问过我吗?” 最后一点火苗熄灭,天空回暗,四周悄无声息,留在李逵天脑海里的,只有程叶那些清冷的字。他望着她的背影,欲言无声。 程叶面对墙角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才拐出去。 霍景郁正向大伙儿讲明规则,他把大门打开,对他们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找到我藏在角落的礼物。” “只要找到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交换!” 没等他说完,林微荷就拉着白裕安往里冲。 霍景郁无奈地加大音量,“其中有一个空盒,手碰到哪个就是哪个,开始!” “你真把他们当成小孩了。”程叶说道。 霍景郁说:“他们还没有被世事打磨,童真挺难的,不想让他们也失去了。” 程叶眨眨眼,“那我……” “去吧,有你那份。” 程叶开心地送给他一个飞吻,也加入了寻宝大军。 大长腿直接冲去楼梯那,他的逻辑是好东西都藏在最深处。他打开小门里面黑不隆冬的,他找出电筒往里照,一个躲在里头的黑影动了动,吓了他一跳。 赵子玉在沙发边上搜寻着,听到大长腿的叫声,把从沙发缝里找出的小信封塞在口袋里,跑过去。 “里面有什么?” 大长腿指着角落说:“不知道,嗖的一下过去了,不会是老鼠吧?” 赵子玉瞪大眼,老鼠?她可不怕,“你帮我照着里面。”她大胆地走进去,发现一个空笼子,笼子外绑着金色的蝴蝶结,笼门是开的,应该是什么宠物自己跑出来了。 大长腿着急地问:“你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反正不是老鼠。”回答他的时候,赵子玉已经看清楚了,有只小兔子在角落。 赵子玉站起身走出去,把口袋里的信封给他,“我们交换。” “这你找到的?是什么?” “沙发缝藏着的我还没来得及看,这里有笼子,我看到了像老鼠的东西,很可能是仓鼠什么的,跑出来了,你要去抓吗?” 大长腿立刻拆开看,惊讶地问:“你真的要换?不后悔?” 看他的表情,肯定是好东西,但是赵子玉只想要那只兔子,坚定地说:“不后悔。” “那就谢谢了,哈哈哈!”大长腿揣着小信封走开了。 赵子玉确定他走了,轻手轻脚进去,那只小可爱还缩在墙角,她蹲下来,一手托起来,对它轻声细语地说:“对不起啊,把你吓坏了,你就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很好的。”她轻抚它的绒毛,一下又一下,爱不释手。 落地窗前,陈子圆仔仔细细翻找窗帘后面和沙发底下,站起来的瞬间看见冰箱顶上有个小红盒子,她搬凳子站上去拿下来。 她打开冰箱又翻出个蓝色条纹的大方盒,兴奋地关上冰箱门转身看见白裕安。 白裕安一直在帮林微荷找,然而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都翻不出来,现在时机正好,他伸出手,“你把我的拿走了,蓝色的那个。” 陈子圆皱眉,“蓝色的是我的,给你红色。” “你先找到红色,蓝色自然是我的。” 陈子圆不情愿地把大盒子放在他手上,拆开自己的,原以为没分量的红盒子不会有什么,结果是一对粉色耳机,意料之外。 白裕安拆出一个纸袋,里头装着漂亮的皮革小箱子,打开箱子则是一个复古绿的小音响。他满意地装回去,打算拿去赎罪,因为他帮曾经是音乐生现在是文科生的林微荷找到了一箱铅笔。 大长腿认为自己的礼物是全部中最好的了,开心的不得了,发现大头正蹲在颜料架旁边,手伸进架子后面想把什么拉出来的样子。 要是以往,他才不理他,现在他心情大好,走过去问他:“要帮忙吗?” 大头本来只打算随便看看,找东西这么细致的活不是他的强项,无意发现柜子后面藏着一个挺大的薄薄的,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他就伸手进去,伸是伸进去了,摸也摸到了,但是卡着了。 大长腿等半天,再问一遍:“要不要帮忙?” “要,但是等一下!” 那东西不重不轻,已经被他移出许多,好不容易抽出手来,他是不会再伸进去了,“你帮我拿。” 和他换了位置,大长腿轻轻松松就把手伸进去,用力拖出来一大块,“这是什么?” “拆开不就知道了!”大头粗鲁地把包装扯成三半露出了真面目,是一幅油画。 蓝紫调,灰蓝的海,分割成几块错开,海的另一头有一个小小的侧影,站在悬崖边,分不清男女。 拆开后,两人忐忑了,因为这幅画看上去不像是礼物。 大长腿心惊胆战地看着画,“怎么办?是你要拆的。” 大头也发愁,估摸着要怎么粘回去。 这时,顾默宁走过来,对他们说:“这幅画就当是我拆的。” 大头没有领情,“这是我拆的,我做事一人当,不需要你。” “我没有说要帮你。” 大头不解,“那你为什么?” “我要这幅画。” 他强硬的态度让大头感到奇怪,这幅画并不漂亮,“可是这明显不是礼物。” “无所谓。” 大长腿拉着大头往外走,“你别管了,他一直都这样。”说着碰上往这边走的小脸,装作上前搭话的样子,“你找到了这么多啊?好厉害!” 小脸见大头手上空空如也,打算给他一个,“你没找到吗?” “对,他没找到,你随便给他一个吧,最小的给他就好。” “好吧,你们知道平头找到什么吗?就他找到空盒子,哈哈哈!”小脸笑着指向在楼梯下面聚一起打闹的人。 看见霍景郁走过来,大长腿回头往顾默宁那望,一手拉一个说:“这么倒霉啊!我们也去看看。” 霍景郁发现顾默宁孤在墙一边,背对着他,他知道他不爱热闹的性子,想和他闲聊几句,往前走了几步笑容僵在脸上。 顾默宁感觉身后有人,知道是霍景郁,转过头天真的对着他说:“老师,这礼物我很喜欢。” 霍景郁看了眼重见天日的画,苦笑,“你找到的?” “对啊,我找了很久,这谁画的?” 霍景郁没有回答,他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蔚蓝的海,有翠绿的山和迷路的鸟群,还有躺在天地间欢笑的人…… “我是不是找错东西了?” “没有,找到就是你的了,过去吧。”霍景郁无所谓地笑笑,把大家召集一起。 “喜欢找到的礼物吗?” 对于霍景郁的这个问题,平头的意见大得很,“老师,不带这样的!怎么我找到的就是空的!”他踢了下脚边被遗弃的大盒子。 林微荷抱起来颠了颠,“这盒子你都没拆,怎么知道没有?” “这还用拆吗?轻飘飘的,摇了也没声。” 霍景郁挑眉,“你确定?”他耐人寻味的眼神,让他燃起希望,一把从林微荷手里抢过来,“难不成这里头有戏啊!” “拆啊!”大长腿催促他。 “好,我拆!”包装纸被他随便扒拉几下,充满期待地揭开盖子,盒子底贴着一张卡。怪不得感觉没东西呢,原来粘住了,他把卡抠下来,看清楚上面的字。 他吃惊地看了霍景郁一眼,又低头看着卡,确认自己没看错,眼里竟然涌现泪花。 “老师!我爱你啊!”平头一个熊抱挂在霍景郁身上,嘟着嘴就要亲他的脸。 林微荷立马拉开他,“你怎么能乱亲人!” 程叶噗嗤一笑,“你的景郁哥哥都没生气,你倒先生气啦!”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平头开心地捏着手里的购物卡,他可以给妈妈买点好吃的了。 大长腿在心里恶寒了一下,他相信男生们的反应和他是一样的,他扫了一眼在场的男士们,果然,表情有的一拼。 李逵天先行回去了,推开家门看见周静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他关了电视,进屋抱了床被子出来给她盖上。 餐桌上留的饭菜还有余热,他忘了告诉她不用等他,叹了口气,他去盛了碗白饭。 他夹了一筷子的凉拌牛肉,这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 花椒粒被他不小心咬碎,半边舌头麻痹得没知觉。他端起饭碗拨了好几口饭,塞进嘴里咀嚼。 他边嚼边盯着那盘肉,仿佛有根长刺来回的戳穿他的心脏。 他又夹了一筷子,手指无力地交错,肉掉在桌上,不嫌脏地夹起来吃进去。 嚼着嚼着咬不动了,他放下筷子双手捂着眼睛,泪水像潮水般涌出来,像一匹受伤的狼,嚎啕无声夹杂着对自己的愤怒和悲伤。 一双纤细有力的手臂将他紧抱在怀中。 他转身抱住周静的腰,放下男人的尊严埋在她怀里失声痛哭,“我亏了叶子啊!” 周静也红了眼眶,轻轻抱住他的脑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第二十章 顾式父子 零点过后的浪潮一丈比一丈高,飘摇的灯光略过张张黛墨粉面。 坐在角落的顾默宁,眼尾生痣,面色冷凝,他的视线穿过妖娆的身躯,定在吧台边的高瘦男人身上。 “默宁兄,你爹真是高处不胜寒啊,那么打眼。”一个金发男孩在他身边坐下。 顾默宁移开视线瞟了说话的人一眼,说:“看来你不止五行缺金,还缺品位。” 金发男孩笑而不解,“不缺啊!”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男孩摸摸自己的头发说:“我妈最近迷上小鲜肉,逼着我染。” “阿姨也是前卫。” “她就是太前卫了,我招架不住啊!我皮肤黑,给我染成这样!”男孩笑着搭上顾默宁的肩膀,“不过你爹真的牛,泡吧也能带上你。”他捏捏他的臂膀。啧啧啧,这手感,功课那么繁忙,他哪来的时间健身啊? 顾默宁站起来,拨开人群离开这个令他不悦的是非地。 “这就走啦?我才刚到耶!”男孩喊道。 顾默宁路过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此人叫顾山,对着女人笑得贼兮兮的脸上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角那颗浅痣为他增添了男人不该有的风情。 顾默宁故意撞上去,打掉这对伪鸳鸯。 顾山被他撞的手一抖,捏着的酒杯惯性向前倾倒,向女方泼去。 妖艳的女子见新买的裙子被酒液染得一塌糊涂,气得根根分明的假睫毛都要挤掉了,一把抓过肇事者。 女人浮夸而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将顾默宁的袖肘戳破,他不加修饰的鄙夷让女人的嘴脸更加杵倔横丧,“撞了人就想走啊!向我道歉!” 顾默宁甩开女人的爪子,手伸进顾山的口袋,摸出车钥匙,看着他说:“如果车预热的时间不出来,你的车我就开走。” 女人看看他又看看他,暗自揣测他们的关系,生怕说错什么毁了今晚的艳遇,从乱石堆里摸出的钻石不能就这么丢了。 她挽上顾山的手臂,故作娇柔地说:“他是你弟弟吗?”这声音苏的差点让他忘记刚才她跋扈的嘴脸。 他突然觉得这女人娇媚的妆容很是俗气,装得挺端庄,没想到本性被泼了出来。 “他是我儿子。” “儿子?!”女人吃惊的同时,下意识松开了挽着他的手。 “是啊,帅吧?”顾山笑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帅……”女人勉强地笑道:“刚才家人给我打电话,有点事,先走了。” “噢,不约了?”顾山放下酒杯装作非常可惜的样子。 “下次吧。”说完,她拾起吧台上的小包,转身挤入人群中,生怕他挽留。 在一边看戏的吧台小哥擦着桌子笑着说:“人都被你吓跑了。” 顾山点点头,“是啊,现在的人真是不经吓。” 顾默宁从酒吧出来,大门合上的瞬间,世界恢复静寂,他深吸一口气,呼出滞留在肺里的污浊体。 清晰的呕吐声夹杂着啜泣从墙角那传来,他皱着眉头望去,一个苗条的女子撑着墙难受地吐着。 他摇摇头向着停车坪走去,不知道这些女生是怎么过日子的,能喝得这么狠。 一个熟悉的名字从女子口中颤颤巍巍地冒出来,他停下脚步再次望去。 女子貌似吐完了,踉踉跄跄地用手扒着墙走,在昏暗的后巷灯光下,顾默宁看清楚了她的五官。 “啊!”她大喊一声跌坐在地上,想站起来双腿却无力支撑。 顾默宁大步向她走去,将她扶起来,她好不容易站稳了,却一把推开他,道谢都没有,劈头盖脸地骂:“你给我滚开!流氓!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哥可是警察!” “叶姐,我是顾默宁,景郁老师的学生。”他平静地说道。 “景郁?”被酒精麻痹的程叶只听见这两个字。 “对,我是他的学生。” 程叶本已停止的泪腺重新启动,“景郁,景郁……啊啊啊呜呜呜呜!!!” 顾默宁第一次碰到撒酒疯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干站在一边看着她哭,或许他应该打电话给李逵天。 她终于哭停了,抹了把脸,看见身旁有个人影,吓了一跳,“你是谁啊?走开!!” “我是景……”他停顿了半秒,“李逵天的学生,顾默宁。” 没想到又是一顿哭闹,顾默宁被她忽高忽低的声浪震得头疼。 “我以为你回家了。” 顾山走过来,看着这陌生女人,好奇地问:“你女朋友?” 顾默宁用一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这是我老师的妹妹。” “那你还不赶紧打电话给你老师,让他把人接走。一个女人大半夜在酒吧外面哭成这样多危险。” 不用他说,顾默宁已经拨通了霍景郁的电话号码,他的直觉是不该打给李逵天。 顾山四处望了望,“如果有人看见误会我们欺负她怎么办?” “我没有欺负他!!” 程叶突然的大吼吓了顾山一跳,他摸着心口,深吸一口气憋着。 “我没有欺负他,怎么可能欺负他……景郁那么好,只有他对我好,我不可能……”她越说声音越小,歪歪扭扭走出大马路。 “这女人疯了吧?”顾山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衣领往后扯,这才让她躲过了夜晚的飙车党。 “你得好好感谢我啊,我可救了你一命!”顾山对着只剩一分清醒的人说道。 “已经打了电话了,他正赶过来。你回家吧,钥匙给你。” 顾山接过钥匙问他:“你不回?” “我之前和你说过,那老师住我楼上。” “噢~什么时候说的?”顾山完全忘记了。 “回家吧你!”顾默宁催促他道。 骚气的橙色路虎开走了,顾默宁把倒在地上的程叶拉起来,让她靠在灯柱旁。 凌晨的热闹气逐渐散去,街道变得冷清,被剩下的两人呆在路边听着鸟鸣。 程叶迷迷糊糊的抱紧自己,嘴里嘀咕着冷。 顾默宁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只剩件单衣在湿冷的夜里撑着。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沃尔沃在对面调头开了过来。 霍景郁从车上下来,看着穿得单薄的顾默宁,再看一眼缩在地上的程叶,习以为常地从车上拿下一个热水壶递给顾默宁,“先喝点热水。”然后把披在程叶身上的衣服还给他,“快穿上。” “谢谢。”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喝了一口。 “是我要谢谢你。” 霍景郁把程叶抱起来,扔在后座,动作粗鲁带着点怒气。 “不用客气,小事情。”顾默宁穿好外套说道。 “上车,我先送你回家。” 顾默宁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带,对他说:“叶姐吐的很厉害。” “这是她的日常。” 车在畅通无阻的道路上开的飞快,程叶躺在后座上晃着脑袋,不舒服地挪动身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霍景郁问道。 顾默宁如实回答:“我爸带我来的。” 霍景郁不相信地看他一眼,“你爸带你去酒吧?” “嗯,这也是我的日常。” “那你爸?” “他先回去了。” 霍景郁再次道谢,顾默宁表示没什么。 “你会喝酒?” 顾默宁连忙摇头,生怕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不喝,只喝果汁。” 父子一同去酒吧这件事倒是挺少见,霍景郁觉得稀奇,好奇地问:“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喝果汁。” 霍景郁见他一脸正气,笑出声,“难为你了。” “主要是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霍景郁瞟一眼后视镜,无奈地说:“看来我们都是善后的人员。” 车驶入了小区,顾默宁下车后,霍景郁问他:“这事你告诉天哥了吗?” 顾默宁摇摇头。 “好,快去睡吧,明天准许你迟到一个小时。” 顾默宁笑着点头,“老师再见!” 城西。 霍景郁将车停靠在路边,他把程叶从车上弄下来,背着她上楼。 “景郁啊……” 听着她用沙哑的声音叫唤着,他没好气地颠了颠快掉下去的人。 “景郁呀……”她在他耳边呢喃道。 霍景郁用钥匙开了门,脱掉她的鞋,一进卧室就把她甩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整个人,眼不见心为净。 “对不起。” 一个闷声的道歉让霍景郁感到心累,他一定要给她找个男朋友。 他来到依旧杂乱的卫生间找到湿巾,掀开蒙脸的被子,把她哭花的妆容擦掉,确认她熟睡后方可离开。 城南。 顾山坐在沙发上剥着桔子,吃了一口皱起五官,果皮随手扔在茶几上,“这也太酸了吧!”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忐忑地望向正在洗碗的顾默宁,“我收到了你老师的短信,我的饭局推不开,你看……” 这句话也习以为常了,顾默宁没说什么。 “要不,我让主厨去?” 顾默宁转身看着他,“虽然他有中文名,但不代表他是中国人,而且他长的像我长辈吗?” 顾山想着主厨的模样,认为这是个行得通的方案,“他的头发和眼睛也挺黑的。” “中文呢?他会吗?” “家长会不是听听就好嘛,他就坐在一边。而且你那么优秀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对吧?” “随便你。” 冷硬的语气,顾山知道他生气了,眼看他走出大门,着急问:“去哪?”看见他手里的垃圾袋便没有追问下去。 唉,顾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关心他了。由于顾默宁太成熟,他时常忘记他也是个孩子。 他不禁回想起当年坐在格子间留着寸头的自己,一看就是刚出社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 谁能想到繁忙中接到的一通电话,会彻底让他的生活跑偏了方向。 他去见了一个人。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男孩缩在公园正门的雕塑旁,回想电话里那个稚嫩的声音,应该就是他了。 冬天风冷,他的肩膀都哆嗦,何况是个小孩。他观察四周的人,没有看出不妥分子,都像是下班后来回匆忙的人群。 离他还剩几米的距离,顾山停住脚步冲他喊:“是你找我?” 缩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搓搓冻僵的手,站了起来。他的个头接近胸口,和顾山一样的寸头,一脸探究地盯着他,在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布满质疑,“你是顾山?” 顾山默默在心里打量对方,“是我,你找我什么事?” 小男孩沉默了几秒,转身从雕塑后面拉出个行李箱,来到他跟前,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不认识你,但没办法,我现在无家可归,你得尽父亲的责任。” 小男孩说完静静地观察他的反应,没有想象中被惊得目瞪口呆,也没有破口大骂,挺平静的,他心底升起了希望。 对于他的这番话顾山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将手机拨通,“110吗?我怀疑这里有人利用未成年人诈骗,这里是中央公……”顾山话没说完,手机被他强行截落。 手机被夺去顾山也不恼,站在一边静静看他瞎扯。 “对不起,警察叔叔,我爸爸现在喝昏了,他气得不想要我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这小儿瞪着他的眼神凶狠,说话的语气却谦逊温和,这功力,不止骗过他一个吧。 眼看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揣自个儿兜里。顾山两眼一瞪,敢情是骗手机的? 小男孩眉眼一横,冲他说:“我没有诈骗,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色匆匆的人们被这大声嚷嚷缓住脚,为他口中的“诈骗”二字产生警觉,纷纷朝他们看来。 小男孩也不理会,继续说:“我七岁,和你年纪是匹配的。”他对上群众疑虑的目光,压低声音说:“我有证据。” 只见他从口袋摸出一张旧黄的小卡片递给他。 这是一张英文名片,背后有一串号码,特别是末位的用两个圈堆在一起的8,是顾山独特的字迹。 这是捐精的证明。 顾山瞬间忆起一段过往,留洋的时候,他迷上摄影看上一款相机,还差点零头。有经验的室友怂恿他去捐精,由于未到法定年龄,被宿友带着走了一条捷径。 见顾山皱眉沉思的模样,小孩知道自己消除了诈骗的嫌疑,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我叫karlli。” 对此,顾山感到有些无力,如果他知道将来会冒出个儿子,他是绝对不会去捐的。 顾山甩甩发懵的脑袋,面如土灰,“你妈呢?” “跑了。” “……你没亲戚?” “没有。” “……” karl机械的回答配着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他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可他一没钱二没权的,也不至于来讹他吧。 “如果你经济能力不高,我可以不上学,但是如果你能支付我的学费,你先借我,将来一定加倍还给你。” 风刮得更大了,他们大眼瞪小眼站在路中央好一会儿,karl只裹着薄薄的衣衫,萧瑟的肩膀他看着于心不忍。 karl主动提出去医院鉴定,几个月后,他顺理成章霸占雀巢。 就这样顾山从一名处男摇身一变,成了父亲。 顾山在社会初出茅庐,没有能力抚养,顾母一双慈爱的手招入怀下,细心将他养大,所以两人的情感特别的浓。 前几年顾母的病逝,顾默宁才回到顾山身边生活。 顾默宁倒了垃圾回来,顾山找了个话题,测试一下他的怒气消下去了几分。 “学得怎么样?那画室?” “嗯。” 虽然只有个字,但代表他没有特别生气,还愿意理会他。 顾山再问:“那你中午在哪吃饭?” “画室管饭。” “听你这么说,这画室还可以!”顾山盯着刷白的天花,坐起来问:“老师漂不漂亮?” 顾默宁走出阳台,收下干透的衣服,“比你好看。” “男的?”顾山可惜地叹口气,“怎么都是男的。”说完哀怨地闭上眼睛躺下。 顾默宁看不惯:“你的脑子除了女人能不能想点其他东西?” “你又不让我想你。”顾山懒洋洋地说道。 一秒触动青筋爆裂,顾默宁走过去抄起一个抱枕砸他头上,“别拿这种话对我讲,请你注重身心健康。” 顾山抓起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反手扔回去,“这话怎么不健康了?爸爸想儿子天经地义!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说这种话,你要泡妞的吧?要结婚的吧?到时候你不说怎么哄你老婆?”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哎!我是你爸,怎么不费心。”顾山心里不是滋味,他还没听过顾默宁喊他一声爸呢。 话锋一转,他满怀期待看着顾默宁冷转阴的脸:“叫声爸爸来听听。” “神经病。”顾默宁说完走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就一声!”顾山大步跟过去发现门被他反锁了,不甘心拍着门,“出来!就喊一声。”他耳朵贴着门听里头的动静。 “你觉得困难就跟着我念,爸——爸——爸爸——四声啊!” 顾默宁无视门外的叫唤,拿上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山气得踹了一脚门,“臭小子,你迟早都会喊的!” 第二十一章 家长会前夕 那是一栋砖瓦脱落的陈年危楼,若拿尺子挨着墙角放,垂直已不复存在。 五楼的窗户大开,探出一张中年妇女的面孔,暗红卷曲的发丝乱糟糟地长在头上。 她不耐烦地晾晒衣物,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 她缩回脑袋进屋,站在正对浴室的房门口,质问逗着兔子的少女,“为什么不告诉我要开家长会?” 这名妇女是赵子玉的后妈,就称她为赵母吧。 赵母是出了名的泼,说话嗓门大,这就是为什么赵子玉瞒着家长会的原因,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妈,更不想让霍景郁知道。 她讨厌这个家,更讨厌和弟弟挤一张床,唯一满意的就是眼前这扇一米五宽的窗。 放眼望去见不到高楼,听不到喧嚣,只有一片绿景和一条小小的城中河。 赵母一把揪过赵子玉的衣领,连人带椅拖过来,“要不是圆圆妈让我和她一道去,我还真被你蒙在鼓里。” “你放手!”赵子玉的头发是披着的,直接被她扯掉好几根。 “哪来的兔子?你买的?”赵母伸手一拨,安静在她怀里呆着的小东西跌在地上。 “啊!”赵子玉想将它捞起来,却被赵母彪悍地拽去客厅甩在沙发上。正在打游戏的赵子睿浑身一震,起身想避开这场灾难。 “你去哪?都给我跪着!都高中了,跟谁学的打游戏,是不是不想读了?”赵母把赵子睿的手机夺过来,“手机没收了,你考上大学再还给你。” 赵子睿不情愿跪在地上,不甘心地把家姐也扯拉跪着。 “你们好好想想,有什么本事能发家致富,一个两个学的是什么?就你们这死样,打算毕业后去种地吗?分得清菜吗?你们怎么那么没出息,真是遗传你们爸爸,都是那死样!” 姐弟俩本来跪在地上就不耐烦,听到她这样说他们的父亲,气打一处来: “你没资格说他!” “凭什么说我爸!” 赵母冷笑一声,“哟,一个娘胎出来的就是不同,你们真是不知道随谁去了。你们那个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勾搭男人,这不,天都看不下去,劈了!” “啊!我要杀了你!”赵子玉抄起铁凳直直往赵母身上扔,跪在一旁的赵子睿连忙拉了一把,这才没有砸伤人,凳脚弯折倒在一边。 赵母气得脸上的横肉直打哆嗦,“好啊!鸟大了胆子也跟着长了!”她大步走去阳台,从大纸箱里翻出鸡毛掸子,“想打架是不是?来来!过来!” “打就打,来啊!”赵子玉拿起茶几上的花瓶,把花拔出来扔在地上,举起来就要砸过去。 “姐!”赵子睿急得拦腰抱住她,“姐,我们是文化人,用说的用说的!” 赵子玉踹开他,“你走开!别碍着我!” 赵母似乎嫌事还不够大,“别忘了,你爸就是被你克死的!如果没有你,他会死吗?!” 空气一片死寂。 赵子玉双手举着花瓶,大如铜铃的眼睛紧盯着赵母,她捡起地上散乱的花枝。 赵母笑得嚣张,眼角一打褶子看着恼人,“怎么回事?不是要杀了我吗?!”见她没有回嘴,她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继续说:“你们吃我的用我的,还死皮赖脸住在这里,劝你们给我好好读书,免得将来还不起!” 赵子玉听了情绪还算稳定,克制住了,“那是我爸的钱,我爸的房子,不是你的。” “法律上,这些已经是我的。” 赵子睿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说:“那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下流手段阴来的!” “我下流也不及你们的妈下贱!” 赵子玉眼里带着寒意,“你迟早会因为这句话感到后悔。” 赵母不以为然,呲着牙说:“那我倒要看看我是怎么后悔的。” 大门一关,赵子睿向后仰,倚着沙发如释重负,这场战争结束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手机没了,心有不甘,冲着赵子玉吼:“你赔我手机!” 赵子玉不理会他,回房间继续逗玩她的宝贝兔子。 “你把兔子放阳台行不行,它的大便很臭!”赵子睿躺在沙发上嚷嚷道。 “再臭也比不上你的袜子臭!”赵子玉抱着小可爱走出来,满脸的宠爱。 “你说你,不告诉她家长会的事,这不是成心找麻烦吗?”赵子睿不解道。 赵子玉冷哼一声,“干嘛告诉她,丢人现眼。” “以前开家长会不也是她去。” “现在不一样了。”赵子玉摸着兔子,晃晃肩膀,扬起一个幸福的微笑。 “我手机没了,怎么活啊!”赵子睿不甘心地踢着腿。 “你不是快生日了吗?让你有钱同学给你买不就好了。”赵子玉从厨房里拿出根小胡萝卜给兔子啃,那小嘴一歪一歪的特别逗人。 “大家都是学生,谁会送我手机?!”赵子睿白她一眼,净说些不靠谱的话。 不对! 一张剑眉星目的脸闪现,赵子睿猛地坐直身子,咧着嘴夸道:“姐你真是天才!” ktv, 林微荷一辈子都不会踏入的地方。 但是今天她来了。 她穿过美式乡村风格的大堂,来到藤蔓围绕的东南亚风的走道,最后进入太空未来风主题的大包间里。 这里根本没有林致南所说的脏乱差,而且包间里都有大大的禁毒禁烟标语。 李一很会吃,点的菜色香味俱全,他还专门为林微荷点了道不辣的小菜。 陈嘉嘉是隔壁班的女生,紧挨着廖秦坐,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他的。可惜廖秦一路上都盯着手机,只和男生讲话,也就和陈鹤微这个女生多讲了几句。 赵子睿这个寿星,举起饮料说:“祝大家生日快乐!” “是祝我生日快乐吧,话都不会说了。”陈鹤微怼完他举起杯。 林微荷也跟着举杯。 赵子睿今天高兴,看向林微荷说道:“微荷,你来一首!听说你歌唱得好,你唱一首给我庆祝一下吧。” 陈鹤微走到点歌台,“对啊,你会唱啥,我帮你点。” 林微荷有些犹豫,她听的歌不多,大多是老歌,“我只会唱老歌。” “老歌我们也唱啊!”李一把话筒递给她。 “那就点一首你们喜欢的吧。” “好!”陈鹤微给她挑了一首经典的曲目。 温柔的前奏响起,悠悠的旋律动人。 林微荷坐在沙发上握着话筒,看着屏幕上的提示词,低声缓缓开口。 她的声线偏甜美,这首歌过于成熟,不适合她,但也不影响大伙沉浸在她的歌声之中。连低头玩手机的廖秦都抬起头来看了她几眼。 一曲毕。 “好好听哦!”陈鹤微骄傲地率先鼓起掌。 林微荷难为情地把话筒放下,被李一夺去:“唱得不错,但是一直那么好听就没什么意思了嘛!”他自己点了一首生日歌。 意义是好的,但是过程很痛苦,整首歌以吆喝完事,逗笑了全部的人。 陈嘉嘉也想唱一首来吸引廖秦的注意,点了一个特别高难度的歌。副歌的地方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不是谁都能抖着嗓子破音。 大家的耳膜强制性被她的歌声侵袭,纷纷忍着想切歌的冲动,然而歌还是被切了,来自于廖秦的手。 “太吵,耳朵痛。” 陈嘉嘉有些委屈,坐下来安静地呆在一边。 人是陈鹤微带来的,她于心不忍,说:“这歌也太难了吧,我们都唱不上去,你唱小清新一点的挺好听的。” 她这样说稍微让陈嘉嘉顺心了一些。 此时,服务生端着一个大蛋糕上来。 赵子睿两手一摊,“蛋糕来了,今天的重点,礼物快快上交!” “有没有那么急啊,你蜡烛都没插呢。”李一说道。 赵子睿摆摆手:“这些都是走过场,不搞这些。” 陈嘉嘉率先掏出礼物,包装很好的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赵子睿立马拆开,是一个迷你的蓝牙耳机,他笑着说:“那我上晚自习就没人发现我听歌了!” 陈鹤微当场就送上一个白眼,“你当我这个班长不在场啊!” “哈哈哈哈!”李一的笑声震耳欲聋,他也拿出他的礼物,没有包装裸着给他。 一个酷爆了的可以挂脖子上的手机壳,赵子睿立马挂在脖子上,虽然他的手机已经没了,但还是很感谢。 赵子睿视线停在廖秦身上,廖秦会意,慢悠悠的掏出钱包,把证件取出来,随手扔在他身上,说:“就这个,今天我买单。” 赵子睿看着钱包,“不是吧,这么敷衍我。” “你突然让我来,我哪里去给你找礼物?你不要就还我。”他伸手想取回。 赵子睿往旁边一躲,打开钱包拿出一小沓钞票,“这个……” “我说了,一整个。” “谢啦,哥们!”赵子睿的嘴巴咧得都快挂上耳根了,他的手机有盼头了! 李一竖起大拇指称赞:“这礼物,果然财大气粗啊!” 陈鹤微说:“同左,好礼物你已经收了,我这个同右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最适合你。”她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边角被折了的小纸条。 “这是什么?”赵子睿拿过来看清上面小小的字后翻了一个白眼。 李一把头凑过去,笑着念出来: 免罚券。 林微荷忍俊不禁:“他经常被罚?” “对啊!上课睡觉,讲话吃东西,不按时交作业,不去做早操。他该罚的地方可多了。惩罚是由我来验收的,你说这个礼物好不好?” 林微荷点点头,这礼物太好了,太有创意。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扁盒。 陈鹤微见了埋怨她:“不是让你别送了嘛!” “要送的,既然请我来了就要表示一下。” “你看看微荷多会做人!”赵子睿开心地拆开盒子,取出一支黑色的金属笔,笔头似铅笔又不像铅笔,有点商务笔的意思。他疑惑地问:“这是钢笔?” “我看你喜欢转笔,摔来摔去笔经常断水。这支笔不会断水,你想怎么摔都行,写出来的字迹和铅笔差不多。”林微荷解释道。 “不断水是不用墨水的意思吗?”陈鹤微拿出一个本子,让他随便试写,字迹确实如铅笔一样。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送认为你用的了东西。”林微荷不好意思地说道,担心他不喜欢。 赵子睿试着转了一下,很有重量感,不会一下就被他甩出去,他满意地说:“这笔很酷,谢谢谢谢。”随之收入盒子里放好。 “现在我们来切蛋糕吧!” 分完蛋糕,刚吃了几口林微荷的就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林致南,心一紧,立马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通。 偌大的办公室富丽堂皇,林致南坐在办公椅上,“过得怎么样?” 一秒之间,林微荷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好啊!我现在在同学家过生日。” 林致南感到意外,“你都可以和同学过生日了?” “嘿嘿嘿,对呀,我人缘好啊!” 对面的包间突然打开门,巨大的吵杂声传出来,她立马捂住手机。 “怎么这么吵?”林致南站起来面向落地窗,窗外夜景迷人。 “我刚才在洗手间,现在出来了当然吵了。”林微荷想都不想脱口一个谎言。 林致南道出正题,“爷爷想你了,本来今天想接你回家,你在陪同学就算了,下次再去。” “好好好!那你记得来学校接我。”林微荷急忙答应下来,又想到什么蹙着眉头说:“你开正常的车来,要不然我不上车。” 林致南笑了笑,答应下来。 夜晚八九点, 霍景郁游荡在大街上,他乘坐一辆从未搭乘过的公交,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迂迂回回。 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小女孩坐在了他身边,手上举着一个比脸还大的波板糖专心吃着,一路上哼着可能是在幼儿园刚学会的儿歌。 一个急刹车,霍景郁条件反射挡住身边的小人儿,以至于她没有撞到前面的座椅。 车上的乘客有惊无险,原来是一辆小轿车急速乱入抢道,幸亏司机反应快。 公交车身被刮花一道,抢道的小轿车的后视镜也折了一只。接下来就是司机与司机之间的咒骂,争执了一小段时间。 被事故堵在后头的喇叭声一片,公交司机自认倒霉,不耐烦地掏出三百块钱塞给轿车司机,车道才得以正常行驶,知情的乘客们都在为司机打抱不平。 小女孩可惜地盯着碎在地上的糖,转头看向旁边的霍景郁,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的棒棒糖递给他:“哥哥,给你。” 霍景郁侧首,看着她小小的手攥着小小的棒棒糖,笑得天真。他摇头,“你自己吃吧。” 小女孩硬是把糖塞进他的手里,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糖,你一定要吃。” “既然你喜欢,你的糖也掉了,为什么不自己吃?” “妈妈说,好东西要分享。”小女孩夺回棒棒糖,撕开包装纸重新放回霍景郁手里,“可乐味的,很好吃。” “你不认识我不是吗?你妈妈有没有说过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不是坏人。你刚才救了我一命,不能让你白救。”小女孩的语气老成,让他觉得可以笑。 霍景郁看着她小小的脸,自然而然的宠溺冒出头,他说:“太多了,我吃不下。” 小女孩听到他这么说,喜色捎上眉眼,“那我先吃一半好不好?”小孩还是小孩,纵使表现再成熟,还是保有一颗童心。 得到应允,小女孩敲碎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霍景郁嘴里,很甜,还有噼里啪啦的糖粒在舌尖跳跃。 公交车靠边停,小女孩到站了,甜甜地向他道声再见,蹦蹦跳跳地下了车。 透过车窗他看见对面有个公园,也跟着下了车。 公园并不幽静,随处可见的歌舞升平的景象。附近是一大片住宅区,逛公园是很多上班族与家人的饭后消遣。 突然,一只脱缰的大型犬向着霍景郁直奔而去,它扑在霍景郁身上,犬身站起来有一名成年男子的身高,爪子搭着他的肩膀,咧着大嘴“扑哧扑哧”吐着舌头。 “对不起对不起。”女主人连忙把爱犬从他身上扒下来,牵制住。 “那个……”女主人指着霍景郁的肩膀,犹豫着要不要捻掉那根犬毛。 霍景郁拍了拍肩头,对她说:“请牵好你的狗。” “对不起,它喜欢你才会这样。”女子抱歉地说道。 “喜欢我?它?”霍景郁看着坐在地上使劲摇尾巴的棕毛大型犬。他没再理会,继续散着步。 大狗用力跟上去,女主人被拖着走,无奈力气太小只好一路跟着它走,它则跟着他走。 霍景郁不悦地停下脚步:“你想跟我多久?” “对不起,我没想到它这么喜欢你,我牵不动它。”女子为难地说道。 “你有印象见过它吗?或者喂过它?”女子迎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有些害羞,如果撇开视线又感觉不太礼貌,盯着他身后的大树说:“它之前是流浪狗。” “没有。”霍景郁往前走,默许了一人一犬在他身边走着。 跟在身后的大狗突然向前冲刺,向另一个人扑去,女子再次被牵着跑,又是一番道歉。 霍景郁走上小道出了公园,正当他想去车站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鸣了两声喇叭。 车上下来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女人开口道:“霍先生,好巧。” 霍景郁盯着她。 “霍先生要回去吗?我送你吧。” 昏黄的路灯下他勉强认出她的轮廓,“秦小姐?” 秦蕾有些欣慰地笑道:“霍先生能认出我,我感到荣幸。” “林致南让你来的?”霍景郁不认为她是凑巧碰见他。 秦蕾没回答只是笑笑,她打开车门示意。霍景郁迟疑了几秒,还是上了车。 车内空气寂静,秦蕾率先开口:“霍先生在散步吗?” 霍景郁没有回答。 秦蕾丝毫不介意,接着说:“你不用对我那么防备,比起苏小姐,我更希望是霍先生你。” “我和他没有可能。” 秦蕾笑笑,“有首歌,我听了很多年。”她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认为很适合你,不介意吧?” 见他没有表示,秦蕾放进一张cd,不一会儿,男低音徐徐道来。沧桑的歌者唱的随意,背后蕴藏的情感流到深处自然融轻。 霍景郁看向车窗外,无数点霓虹一闪而过。 秦蕾将车驶向海边,怀着歉意停在栈道入口,“抱歉霍先生,林先生让我送你到这儿,他在老地方等你。” 霍景郁没说什么,踏上海边栈道。海风无情吹刮他的面庞,迎着风微眯起的双眼略显疲惫。 “景郁。” 闻声,霍景郁停下脚步转向声源处,林致南缓缓向他走来,展开双臂想抱他。 霍景郁往后退一步,“你有什么事?” 林致南放下僵在半空的手,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既然看过了就请回吧。” 他疏离的语气林致南已经习惯了,盯着他淡漠的眸子,笑着说:“我想邀请你……去参加一次同学会。” “没空。” 是他预料中的答案,林致南说:“就呆半小时,十分钟!让他们见见就好。” “给我一个非要见他们的理由。” 林致南想了想:“他们记忆里你还是那个瘦小,话不多的小结巴。” “所以呢?”霍景郁冷眼看他。 “我不想让他们对你的刻板印象一直持续下去。”林致南嗫嚅道。 “他们要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没必要去见他们。” “景郁!” “请叫我霍先生,我想我们并没有很熟。” 霍景郁用冷硬的态度一直在逼退这个想和自己有结果的男人。 “霍先生。” 林致南妥协,用客气的口吻请求:“请和我一同去同学会。” “没有可能。” 不想和他再废话,霍景郁向他的车走去,擅自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 喇叭声不耐烦地响鸣,林致南的心情忽然之间明朗,他小跑过去打开车门准备跨上去。 “坐后面。” 林致南不在意地笑了笑,乖乖地坐在后座。“你还愿意碰我的车,我很开心。” 霍景郁忽视他,加重了脚下的油门。 开到了家,霍景郁无情地甩下一车一人进了小区。 决绝的背影越来越小,林致南不知看了多久,攥着被风吹僵的大衣,驱车离去。 第二十二章 家长会 楼侧,攀缘绿化侵满墙,随着季节的枝枯叶落,呈褐色,可以想象春意复苏之时的勃勃生机。 几辆车排着队穿过小道,挨个停在空地上和大树下。 一辆黑色的卡宴探出一张优雅的脸,白母对前方的车主说:“那位家长!你往旁边挪点儿,我快撞到墩了!” “不好意思啊!”男车主立刻把车往左前方开了半米,停稳后下来了两夫妻。 白母下车后向他道谢,看着两位由衷地羡慕道:“他们感情真好,还一起来。” “这他嘛,非要拉上我。”车主的妻子虽在抱怨,话里却是浓浓的甜蜜。 “爸爸!妈妈!”陈子圆从画室出来,高兴地跑去他们身边。她看着穿着朴素依旧贵气逼人的白母,一眼就辨认出是白裕安的母亲,礼貌地说:“阿姨好。” “你好。”白母笑着点点头,“真有礼貌。” “谢谢,白裕安在里面。”陈子圆说道。 “噢,谢谢。”白母走进画室,远远就瞧见白裕安在和李逵天下棋。 白裕安激动地拍掉李逵天捏着棋子的手:“诶诶诶,你怎么还多跳了一格?” “哪有多跳啊!这不是正好四个洞嘛,你自己数数。”李逵天赖皮地用小指偷偷地把他的棋子拨去后一洞给自己让路。 “不对啊,我明明堵了这条路啊!”白裕安一脸正色:“天哥,你是不是又出猫?” “怎么会,我说好正经下棋就正经下棋,你不能自己忘记就污蔑我啊!”李逵天耍赖道。 “算了,我现在堵了它。”白裕安气鼓鼓地把李逵天拨走的棋又拨回。 白母一手捏住他能挂茶壶的嘴:“这么大人了嘴巴还嘟得这么高,注意点男子气概。” “妈咪你来这么早?” “啧,喊妈!刚说了男子气。”白母拍了他脑袋一下。 “噢,妈!”白裕安扁着嘴喊道。 李逵天有些僵硬地坐在那,犹犹豫豫站起来,他最不擅长这种类似交际的场合。 “李老师吧,我是白裕安的母亲。”白母礼貌地伸出手。 李逵天赶紧把手汗擦大腿上,双手郑重地握上去,“你好你好。” 松开手,李逵天下意识寻找霍景郁的身影,谁知他在外头和陈子圆一家三口仍能谈笑自若。 他摸摸头对白母说,“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画的画吧?” “好啊。” 李逵天把她领去绒墙前,墙上排着每个人每天的画作,一眼能看出进步的程度。 “这张画的好呀!栩栩如生。”白母指着钉在最上层的素描。 “对,这一排都是优秀的作品。” 白母点点头,她没找到儿子的名字。 “白裕安在这排。”李逵天贴心地指着中游区域。 “他一直都处于中间水平,玩心比较重,偶尔认真几次,画的就不错。” 白母若有所思,“那他平时没调皮捣蛋吧?” “那没有,他很听话。”李逵天否认道。 “那就好,最怕他不听话。” “不会不会。”李逵天用余光看到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心开始慌,他看看墙角的钟,距离家长会还有半个多小时。 两个大男孩在屋顶躺着。 大头揪着从砖瓦缝长出来的草,问:“你家长为什么不来?” “他没空。”顾默宁回答道。 大头拨下来一根草在手里晃,卷成一个圈,“你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习惯了。” 大头听着他平淡的语气,看了他一眼,“我家长也没来。”他把捏出的小环套在手指上:“但我不想习惯。” 顾默宁也拨下几根草,不像大头那样随意摆弄,而是认真编出了个手环。 “哇,厉害啊。”大头拿着这个简易的编织品,仔细地观赏,“你一男的怎么会弄这玩意儿?” “儿时奶奶教的。”顾默宁又拨下几根编成另一种花样。他骄傲地说:“她会很多东西,还能上高树摘果子。” 大头不相信地张着嘴:“上树?你奶奶?” 顾默宁解释道:“她没有很老,那时候应该和这些家长差不多。” 大头凭他话里的多个信息点,推断出他有一个很不一样的家庭,便不敢问了,将话题扯到专业上。 “你的美术一直都那么好吗?” “嗯。” “文化课呢,也很好吗?” “嗯。” 一个叹词足以总结他的优秀,大头羡慕地坐起来叹了口长气,大声喊道:“真好啊!” 赵子玉站在落地窗外,望着里头被家长围住的霍景郁,表情十分不好看。 因为那头土气的红色卷曲短发挨着霍景郁十分近,偏偏还在白母旁边,差距一眼明了。家长们都散开了,她还一个劲的问东问西。 “老师啊,赵子玉她在画画这上面是不是缺少天分啊?”赵母拿着赵子玉最低分的作品问霍景郁。 “不会的,天赋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靠努力。她是这里最努力的学生,经常最后一个走。” “是吗?”赵母质疑道。 霍景郁无奈地点头,“是的,您要相信她,给她多点信心。” “那这个画画的好,以后能做什么?” “看她喜欢什么方向,职业画家,设计师,化妆师,做游戏方面的工作都可以。”霍景郁笑道:“也可以像我这样开个机构当老师。” 赵母眼前一亮,脸上的褶子加深,“开机构赚的钱多吗?多的话我也让她干这个。” 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霍景郁不赞成地挑挑眉,“看怎么运营吧,钱是次,学生才是主。” “那这个机构需要多少钱才能开起来?你是先工作有存款才开的吧?” 霍景郁皱着眉头:“您先关注她的学习,毕业后她自会有规划,到时候再讨论也不迟。” “那不行的,太晚了,而且她一小孩子懂什么,我当妈的先想好她照着走就没错了。”她继续问:“霍老师,我看很多街上替人画画的,你说一天画下来,能卖多少张出去?” 霍景郁严肃地抿唇,其实她来到画室之后,从赵子玉的反映就能看出,她们的关系并不好,赵子玉甚至是带着厌恶的目光看她的。 经过短短的谈话,他就理解了。赵母是一个脑子里、眼睛里、嘴巴里,甚至是呼吸里都挂着钱的妇女,这样的家长容易教育出自卑的孩子。 “子玉妈妈,您该从她的本质出发,而非您的价值观。” 赵母没听懂想继续和他探讨,赵子玉一把拉过赵母,对霍景郁说:“老师对不起,我们先走了。”说完,她面色难堪地把人拉出去。 这段对话,大长腿从头听到尾,突然之间他对赵子玉多了份同情,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赵母被她拉出门外二十几米远的草地上,肥胖的下肢跟不上她的步速,一把甩开她的手,“怎么搞的你!我还没有问清楚呢!” “你回去吧!”赵子玉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就让我回去?家长会都没开完!” “还开什么开!你不知道自己嗓门大吗?周围人什么表情你没看见?你问那些做什么?!”赵子玉羞愤地吼道。 她感到丢脸,尴尬,特别是周遭的怪异和同情的目光,让她整个人无地自容。她根本不敢看霍景郁,明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她一想到他可能会把自己归为这类人,内心接近崩溃。 “这问题怎么了,都是现实问题,你们那老师也真是,我问东他答西,说的什么我都没听懂,我还是得找他去!”说着,赵母就要回去。 “你给我滚回家去!” 赵子玉暴发式的怒吼,震到了屋顶的两人,他们默契的探头往下望,就看见赵子玉和她妈妈的拉据战。 “你说什么?”赵母的厚重的眼皮在抽搐打颤。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也是,你本来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要不然怎么这么死赖当小三,丑成猪样都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赵子玉把话往狠里说,为了激怒她。 赵母一只沉重的手扣在她脸上,那力道感觉都能扇掉一层皮,“我现在就回家弄死你!”说完拽着赵子玉的衣领拖走了。 大头目瞪口呆,顾默宁则一脸平静。 “这,这什么母女啊?”大头感觉他之前都白活了,“太狠了吧!”他缓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家长会结束后,白裕安躺在床上,内心复杂。他拿起手机不知该怎么说,他理顺思绪刚想拨过去,林微荷的电话就来了。 他立马接通:“干嘛?” 林微荷穿着一身粉色的毛绒睡衣,扎着苹果头,怀里躺着角角,手里搂着边边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手机在一旁开着扩音。 “没干嘛,就是想问你家长会开完没有?” “开是开完了,有啥事?” “我就是无聊,想让你过来陪陪我。” 林微荷同时摸着两只爱犬,哪个都不能偏,都是嫉妒的化身,真累。 “我过去干什么?我看到景郁哥我都有点害怕,他太严厉了。” 隔着手机,林微荷都能感受到他的胆怯,“嘁,景郁哥有啥可怕的?” 被鄙视了,白裕安不快地说:“你当他学生试试!” “你快来,我在家里,辛嫂不是回老家了嘛,我早几天就回来了,要不然没人照顾边边。”林微荷说道。 “噢?是吗,那我过去,正好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去了再说,我先洗个澡。” 很快,白裕安香喷喷地躺在林微荷房间的沙发上,肚子上放着一大袋薯片。 “我今天发现,那个赵子玉不讨人喜欢是有原因的。”白裕安说出困扰他几小时的事情。 林微荷从床上坐起来,八卦的心在燃烧,“为什么?” 白裕安回忆起赵母的样子,“她妈妈特别吓人,嗓门很大,很胖。” “这不是很普通的形象吗?” “不一样,她妈长的凶,说话也凶。家长一般都是问老师孩子的成绩什么的,她妈妈问怎么赚多点钱,就是财迷。” “可能是你不缺钱所以没体会。” “啧!我怎么不缺钱,被你搜刮之后我的元气还没恢复过来呢!” “都多久了,别扯淡。”林微荷起来把大灯关了开了小灯。 白裕安愣了半天,“诶,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我讲哪了!” “你说她妈财迷。”林微荷提醒道。 “噢对,还有人说她妈是后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挺像的,那狠劲。” “听你这么说,好像挺惨的。” “嗯,所以你就别针对她了。” “那怎么行,她妈归她妈,她的问题一大堆,她想勾搭景郁哥就是不行,等她哪天改邪归正了再说。”林微荷抢过他的薯片,没注意力道,撒了他一肚皮。 “……这些都留给你,别吃这么多。” 白裕安撇了她一眼,捡干净肚子上的碎薯片,“你的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白裕安看着她,“有男的管你要手机号码吗?” “有一个。” 白裕安警觉地竖起耳朵。 “地理老师,我现在是科代表。我转学之前地理科代表就转走了,然后直接就让我当,你说巧不巧?”林微荷说道。 白裕安耷下耳朵,“你班上有没有才华横溢的人?” “嗯……不知道,我还不了解。”林微荷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白裕安心想:因为你容易被有才华的人吸引。 “没干嘛,就好奇。”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去小阳台,看见一辆保姆车停在铁栅栏外,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 “诶,你嫂,那女人回来了。”白裕安差点激怒她。 “关我什么事。”林微荷不屑地说道。 白裕安仔细观察:“还有一个男人一起进来了,身形不像你哥。” “她敢带男人回来?”林微荷惊愕道。 白裕安进屋看了一圈墙上的海报,目光停留在最大的一张,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你应该下楼去看一眼。” “肯定要,她怎么敢带男人回家!”林微荷气冲冲地小步跑下楼。 白裕安跟在她身后掏出手机录像,摄像头向着自己,他面带笑意:“今天又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不过不是我准备的,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他换成后置镜头,记录她怒发冲冠的一刻,期待她下一秒的反应,小声对手机说:“这位同学以为她嫂子偷带男人回家,现在非常生气。” 说着他往楼下看一眼,盯着手机画面笑道:“五,四,三,二……” 倒计时还没完,一道带着惊喜又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声冲破屋顶。 林微荷见到那个男人,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脚下踩空,屁股墩儿坐在楼梯上。 白裕安好笑地看着她的失态。 林微荷抓着扶手起来往回跑,惊慌地抓住白裕安:“我没看错吧?!”问完她发现他在录像,皱着脸命令:“你给我关了!” “好好好,我关我关。”白裕安往地上拍,等她飞奔回房,他又举起来拍自己。 “凭我对她多年的了解,她一定会换一身衣服然后装得特别矜持跑下去要合影。接下来我就要偷拍了,免得她砸我手机。”说完他把手机塞进胸前的口袋,露出镜头。 没一会儿,林微荷拿着一张海报和一堆cd从房间出来。苹果头不见了,睡衣换成裙子,经过白裕安,飘来一股香水味。 见他憋笑的样子,林微荷赏了他一拳。 她急切慌乱的步伐在搂梯拐角处突然变得稳重。 白裕安忍得非常辛苦,手机随着他胸脯在抖动。 苏榛为自己的电影唱片尾曲,刚结束工作,她拜托合作的歌手见见林微荷,借此这个机会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那声惊叫后,苏榛不好意思地对这位工作伙伴说:“吓着你了吧?” “不会,习惯了,来自粉丝的尖叫声。”歌手笑道。 “大川哥哥。”一声甜美的呼唤传来。 歌手大川看过去,只见这女孩儿怀里抱了一摞他的cd,“你真的是我的小粉丝啊。”他贴心地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在茶几桌上。 “我从小听你的歌,这些全是我用压岁钱买的。”林微荷笑眯着眼求夸奖的语气让白裕安憋不住了,他关掉了手机。 大川挑出其中一张专辑,惊讶地说:“这张已经绝版了。” “嗯,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大川摸摸她的头,“谢谢你这么支持我。” 苏榛在一旁笑道:“她房间墙上全是你的海报,还不让人碰。” 林微荷扫了她一眼,让她别插话。 “小榛说你是学音乐的?”大川问道。 林微荷惭愧地点头:“学过,但好像没有什么天赋就不学了。” “可惜了,那你平时听什么类型的歌呢?” “听你的歌!” 大川忍俊不禁,拿过那张海报,“是要让我签名吗?” “嗯!”林微荷递给他一管金漆笔。 “专辑呢?也签吗?” 林微荷挑出一张说:“这张我最喜欢,就签这个吧,怕你签累了。” 她看着大川把所有的专辑都签了,感动的一塌糊涂。 留下了合影,送走了偶像,林微荷勉为其难地对苏榛道了声谢。 苏榛仿佛看见了将来和睦的景像,林微荷打断她的期盼:“你别想太多,我只谢你这次。” 林微荷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兴奋地坐在床上盯着墙上的海报,她摸着头顶,“他还摸了我的头!!!”她大喊一声裹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大型毛毛虫。 白裕安回到家,用电脑剪辑刚才的影片,配了一些特效,边看边笑她傻。 他算是小小的网络红人。阳光大男孩的形象,让他拥有粉丝小十万。他经常会发一些恶作剧的视频,一般都是林微荷暴跳如雷的模样。 林微荷不玩这些软件,年纪轻轻活得像个小老头,天天听着六七十年代的金曲,看老电影,对于潮流一概不感冒。连崇拜的歌手大川都是有一定岁数的人。 视频剪辑完了,被他发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误以为的欺骗 过了几天,林微荷终于从兴奋中脱离出来。 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一堆人偷偷溜去饭堂里的小卖部坐着。 “你之前在国外呆了多久?”赵子睿喝着林微荷买的可乐问道。 “不到半年。” “为什么不继续呆着?” 林微荷说:“……就是不合适,感觉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儿。” 陈鹤微看着她,表情微妙,她说:“很正常啊,以前我们学校有过一段时间的外教课,我都不敢和外教说话。” “有什么不敢说的?”赵子睿奇怪地问道。 “就害怕呗,我听不懂他他也听不懂我,于是就不说了。” 赵子睿噢了一声,“我一般都是,hi~然后bye~” 林微荷笑了两声:“那还不如不说。” “那不一样嘛,咱要体现中式礼貌问候语。” 林微荷下意识看向一边正在看书的巫曼。 果不其然,她看见巫曼嘴角蓄着让人看不懂的笑,只见她合上书本,对她说:“英语有多难,把你逼回国?” 这个同桌,林微荷是真的不喜欢,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的话过于毒辣,正准备反驳却被赵子睿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赵子睿说道:“她小学一毕业就去国外呆了三年。” 林微荷是甘拜下风了,但是她根本没有要和她比的意思啊! 这堂课就这样郁闷地过了,接下来的数学课,巫曼可谓是到了主场,老师屡次让她解答各种云里雾里的题。 刚转学不久的学生都逃不过一个形式,老师的好奇点名,她名字的出场率不下二分之一。 课间,赵子睿趴在桌上郁郁寡欢地和林微荷聊天。 “你家住哪?” “城南那边。” “那边是哪边?” “靠近东塘路。” “东塘路?”赵子睿猛地一拍桌子,兴奋地问:“那里有家很有人气的茶饮店,你知道吗?” 林微荷知道一家总是排长龙的店铺,不管刮风下雨,都减短不了那条队伍的长度,他说的应该就是那家吧。 “嗯,知道。” “好喝吗?” “没喝过。”她曾好奇地去排了半小时的队,实在没有耐心就光顾了隔壁的店。 她看赵子睿渴望的眼神:“你想喝?” 赵子睿遗憾地摇头,“价格有点贵,而且排队要很长时间。” “你是很想喝吧!”林微荷笑着说道。 赵子睿爽快地点头,“可是喝不到啊!” 也不是喝不到,林微荷玩着手里的笔一脸坏笑。她盯着默默复习上节课内容的陈鹤微,问她:“晚自习是哪个老师?” “你不会自己看啊?” 林微荷愣了一下,跑去看班表。然后拉开书包,悄悄在里面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偌大的摄影棚,正在做造型的苏榛侧过头看着经纪人递来的手机,她盯着短信界面: 晚上六点半,送四杯招牌来我学校,东塘路最火的那家茶饮店的果茶。 读取完信息,苏榛面色难看,对经纪人说:“去买。” “买什么?” 苏榛不耐烦地看他一眼:“上面不是写着吗?” 经纪人早已习惯她的态度,无所谓地点点头。 化妆师手里拿着口红,正准备往她唇上抹,她眉头一皱,“不要这么红。” 化妆师犹豫地说:“这只广告要求性感。” “性感就是嘴巴红?” 面对苏榛不友善的反问,化妆师擦了擦冒出的冷汗,“因为红色最能直接让人感受到美艳。” “不需要,我不适合浓妆。”苏榛在她的化妆箱里挑出一只偏橘色的唇彩,“就这个。” 化妆师为难地接过来,这只色号明显和配好的服装不搭。她硬着头皮说:“这只不行,和老师准备的服装不搭。” “那就让她们换。” 化妆师向经济人投射求助的目光。 经纪人虽然接收到了,但是迟迟未有动作,他绞尽脑汁在想让苏榛妥协的办法,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谁知苏榛突然改口:“算了,你化吧。” 化妆师立刻给她涂上口红,生怕她反悔。 经纪人对于她的善变也习惯了,叮嘱她好好完成广告后的行程,就走了。 晚饭时间,林微荷收到短信来到校门口,看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提着纸袋,想必是苏榛派来跑腿的了。 经纪人没想到普普通通的几杯饮料,能耗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看见那小祖宗立刻迎了上去,“是微荷吧?” 林微荷隔着栅栏接过东西,“大哥哥,你是她的助理吗?” “我是她的经纪人。” “啊?”林微荷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想让苏榛去跑腿的,没想到害了人家的经纪人。 “不好意思啊,浪费你时间了。”她愧疚地说道。 经纪人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反正也是要等她拍完广告,我现在回去应该就结束了。” 林微荷从口袋里掏出全部的巧克力,都给了他:“谢谢大哥哥,加油!” 她不容人拒绝的表情,经纪人收下装入口袋,“谢谢啊。” “那大哥哥再见。” 林微荷提着四杯饮料愉快的跑上楼。她刚一跨进门,赵子睿就惊喜地大步跑去:“你哪弄来的啊?!”他开心地掏出一杯插入吸管,幸福地吸入一大口。 “我认识一个姐姐,她买给我们喝的。” 陈鹤微人不在,她放一杯在她桌上,也拿了一杯放在巫曼的桌上。 巫曼看了她一眼,向她道了声谢。 林微荷难得感受到她的友好,开心地说:“不用谢。”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陈鹤微才从后门进来,回到座位发现桌上有一杯果饮,她看一眼赵子睿,他正喝得开心。她再看看林微荷和巫曼都各有一杯。 她黑着脸坐下,把那杯饮料重重地放在赵子睿桌上:“我拉肚子,喝不了。”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子睿把它放进抽屉里打算回家路上喝。 林微荷听见了转过身对她说:“我有肠胃药你要吃吗?” “不用,你的药太贵了我吃不起。”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林微荷心里有些难受,她以为是她身体不适在发脾气。 林微荷被老师派去办事的期间,赵子睿不停地挑战陈鹤微的底线。 他握着那杯饮料,撅着嘴一直吸,咕噜咕噜的,怎么吸都吸不上底下的果粒。 “你够了!” 陈鹤微一把把杯子夺过来扔进后面垃圾桶里,甩飞的吸管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撞在桌沿,后面的同学被她吓一跳。 班长发怒了,地板都要抖三抖。 赵子睿看着她把杯子扔出去,捡吸管,坐回来,瞪着他,又起身,再次走向垃圾桶,把整个垃圾桶抱起来,不知道向谁怒骂后走出了教室。 “莫名其妙啊!”赵子睿说道。 林微荷抱着试卷走进来,给每小组数着数量发下去。 “又有试卷啊!”有学生抱怨道。 林微荷有点愧疚,仿佛是她布置下去的,“是啊,明天就要交。” 发完卷子,她回到座位上,发现陈鹤微不在,想着是不是她又闹肚子了。她去了卫生间,看见陈鹤微在洗垃圾桶,放心了些,她说:“我还以为你又闹肚子了。” “没有。”陈鹤微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且短促。 林微荷没在意,“刚才地理老师又布置了一套试卷,明天晚上交。” “知道了。”陈鹤微把脏水倒掉,洗干净手拎着桶就出去。 林微荷感知情绪的能力强,她知道陈鹤微心情不好,就不烦她,默默跟在她身后。 对她爱理不理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下课就睡觉,吃饭也找借口不去,连旁人都看出她们的问题。 一个同学想让林微荷转交东西给陈鹤微,隔条走道的女同学主动帮这个忙,用眼神告知那个同学别这么没眼力见。 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又回到了举目无亲的意大利,她竟然开始想念那个当时天天缠着他的老头了。 中午,在陈鹤微再一次抛下她后,她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望着下面一圈圈散着步欢声笑语的人们,独自心伤。 一个男生走上台阶问她:“我可以和你照个相吗?” 林微荷茫然地望向四周,只有她一个人。 “可以吗?”男生再问了一遍。 林微荷疑惑,“为什么要和我照相?” “因为你红啊。”男生说道。 林微荷更疑惑了,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我不拍照。” 不顾她的意愿,男生迅速掏出准备好的手机对着她就来了一张合影,然后就跑了。 “哎!”林微荷站起来,皱着眉头:“这人怎么这样?” 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她感到异常的漫长,无聊地用鞋底摩擦着水泥地面, 一瓶温热的豆奶贴在脸上,她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 李一站在她身边,问:“喝吗?” “不用了,谢谢。” 他不忍心看林微荷低落的样子,坐下来陪陪她。 “你不回宿舍睡觉吗?”林微荷侧过头问他,风吹开了她的刘海。 “宿舍有个打呼噜很严重的同学,我就不回了。”李一说道。 “他晚上也打呼吧,那你们怎么睡?” “呵!我们轮流用枕头砸他,让他睡不了觉。” “他好惨噢!”林微荷笑道。 李一反省了一秒,“是有点儿,但谁让他打呼这么严重。”他看她笑开了一些,逗她:“我看你肯定也打呼。” “我不打。”林微荷否认道。 李一不相信地说:“不可能,医生说鼻头圆润的女生都打呼。” “鼻头圆润是有福气,你是不是听岔了?” “打呼没什么丢人的,你承认我也不会笑你。” 林微荷急迫地说:“我真的不打呼!” “哎呀,这没什么的。” 李一脸上挤出的小表情让她好气又好笑。 “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李一看着她说:“知道你不打呼,睡得可优雅了。” “你逗我干什么!”林微荷不满地推他。 “看你不太开心,我就逗逗你呗。” 林微荷看他憨厚的笑脸,心情确实好多了,“谢谢。” “嗯,不客气。” 林微荷犹豫地问:“赵子睿有没有,或者鹤微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说什么?” “说我的事情什么的?”林微荷手捏着手,有点紧张,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看了他一眼:“算了,没什么,当我没问。”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有个东西你可以看一下。” 李一借她的手机搜索出一个视频,然后将手机递给她。 林微荷皱眉头看着标题:搞笑女生明星亲戚花式追星。 “这什么?搞笑视频吗?” “你看看吧。”李一帮她点开播放。 开头一小段是个小片头,她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突然一张白裕安放大的笑脸,着实让她惊呆了。 李一观察她的表情,她果然不知情,他说:“这是你朋友吧?他在网上挺红的。” 林微荷没有回答他,紧盯着视频里自己滑稽的动作,到底有多滑稽,从视频的抖动程度能反映出来。 白裕安!!!我要杀了你!!! 林微荷表情狰狞,拇指往下拨,翻着评论。 网友a:天!见偶像的真实写照啊! 网友b:妈呀,笑死我了!这男的是朋友还是男朋友,要跪搓衣板吧! 网友c:羡慕,嫂子是苏榛,追星真方便…… 网友d:她经常出现在他的相册里,很逗的。 网友e:苏榛好漂亮噢!我也想要这样的嫂子~ 网友f:这女的之前是我们学校的!她出国了。 网友g:好惨,这男的要被她打死吧啊哈哈哈哈! 网友h…… …… …… “李一,这个视频很火吗?”林微荷抓着他问道。 “当然火啊,因为有明星在。你嫂子真的是苏榛啊?” 林微荷不情愿地承认,都订婚了,她不可能在外面否认。 “哇,看不出来你家挺有钱的。鹤微还整天叮嘱我们要照顾你,说你不容易……” “你说什么?”林微荷抓住了重点,盯着他看。 “鹤微让我们对你好一点,你不是挺……你去哪?” 林微荷快速跳下台阶,向女生宿舍跑去。 女生宿舍楼下静悄悄的,还没到起床的点,她在楼下转来转去,转进了生活小卖部里,她想买点陈鹤微喜欢的零食。 棒棒糖,柠檬茶味的棒棒糖,她在心里嘀咕。 两个女生从她身边经过,她往后退了一步避让。 啊!在那里!她想伸手去取,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挡住了路。她想叫她让让,就听见她幸灾乐祸地说:“诶,你知道我昨晚干了什么事吗?” 马尾辫女生摇头。 “我用她的牙刷刷了鞋。”披发女生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自豪地说道。 马尾辫女生吃惊地张大嘴,笑骂:“你疯了啊!” “谁让她这么傲啊!管东管西的,宿舍又不是班上,她还以为自己是班长。” “你不会也对我干过这种事吧?” “怎么可能!我第一次这么干。要不是被她气到了,我也不会干这么损的事。” 林微荷的手僵在空中,默默地看一眼她们,体会到了人性的扭曲。 “诶,这个好吃。”马尾辫女生拿了一包薯片:“她怎么惹的你能这么气?” “你看过那视频没?” “什么视频?” “就那个网红阿白,他最新上传的视频。” 马尾辫女生恍然大悟,“噢,那个啊!怎么了?” “里面那女生是她们班的,你不知道吗?” 马尾辫女生又吃惊了一次,捂着嘴:“怎么会!我没见过啊!” “她刚转来不久,你没见过也正常,女生很多人不认识她,男生一定认识,她挺漂亮的。做早操的时候我们班的男生都盯着她看,连我都想看几眼。”披发女生说道。 “她也惹你了?” “和她有点关系。” 她把要买的东西放在柜台清算,接着说:“陈鹤微不是班长嘛,那女生转来了就再也没和我们一起吃过饭。” “平时都是她帮我们去打饭的,她不和我们吃我们就要排长队。然后我们就有意见,就和她反映。” 两人拎着塑料袋边说边走出去。 “那她帮你们打了吗?”马尾辫女生问道。 “就是没有啊,她让我们和那女生学习独立,说她在国外读书很辛苦,哥哥供她读书,实在没钱了才回来。” 马尾辫女生反驳:“怎么可能!她嫂子不是苏榛吗?而且那环境一看就是有钱人!” “她不懂这些,我就和她说那女生的书包和鞋子都不便宜,她还不信。”披发女生可笑地说:“你不知道我给她看了视频之后她的反应,真的特别精彩!” “然后呢?”马尾辫女生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说人家把你当猴耍,你还拿她当宝。我一说完她就把我手机摔了。” “怪不得你火大了。” “就是啊!还好我手机没事,要不然她也赔不起,就她那穷酸样……啊!!!” 话没说完,披发女生突然腰后一痛,整个人趴跪在地上,她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又倒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马尾辫女生傻站着,措手不及地看着暴怒的林微荷。 林微荷一把揪住披发女生的衣服,把她从地上抓起来又狠狠给她摔下去,女生疼缩在地上,又被林微荷一脚踢的滚地哀嚎。 她连施暴者的模样都没看清,又被举起来摔在地上。 “救命啊!!!”披发女生惨痛地呼救。 听到救命声,马尾辫女生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来人,她上前想拉开林微荷,却被她恶狠的双眼逼退。 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将林微荷托离地面,她悬空的双腿还在踹踢。 讲台上,老师带着南方边缘的口音声情并茂地讲课。 陈鹤微认真地听,时不时埋头做着笔记,心神却定在前方空荡荡的座椅。 消失了,林微荷。 第二十四章 关禁闭 咚—— 一只小鱼被扔进水里,鲜活的生命没持续几秒就落入芭比的口中。 霍景郁失去了林微荷的消息,他主动联系了林致南。 “微荷不在这里。” “她在哪?” 电话里林致南沉默的低迷,令他感到不安。 “祖宅?”霍景郁问道。 林致南叹气:“对。” “她现在怎么样?” 林致南放下手里的活,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不清楚,希望老爷子手下留情。” 霍景郁见不到。 林致南见不到。 白裕安见不到。 边边和角角也见不到。 边边一直萎靡不振,缩在角落,食量也减少了,不得已,霍景郁用林微荷的毛衣做成了一个窝,它躺在上面感受着她残留的气息,这才恢复了点精神。 学校,食堂。 赵子睿端着饭菜坐在陈鹤微面前,看她只打了自己的饭,他问:“你不帮宿友打包吗?” “她说不用了,以后都自己打。”陈鹤微喝了一口汤说道。 “奇迹啊。”赵子睿夹起自己盘里的鱼和她的鸡腿交换,陈鹤微没意见,她觉得吃什么都没有味。 “你的宿友还没出院啊?”赵子睿问道。 “嗯,据说摔得挺严重的。” “啧啧啧,从楼梯滚下去你说严不严重!”他用手抓起鸡腿啃着说:“最近学校的保安换了好几个人。” 陈鹤微抬头看他,“你还关注这个?” “当然啊,我今天迟到的时候发现放我进去的老保安都走了。他同事说他退休了,但是连洗衣房的大叔都换了人,你说奇怪不?” “可能是工资低辞了吧。”陈鹤微低头吃了几口菜。 “反正我觉得最近学校挺奇怪,之前还有几个穿西装的人在校长室,我经过他们就瞪着我,还把门关上了。” 陈鹤微思索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觉得有一点。”她放下筷子看着他:“我宿友要转学,这个我搞不懂。” “摔下楼那个?” “对,受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为什么要转学?” 赵子睿想了想说:“是不是她爸妈怕她跟不上进度?” “不知道,隔壁宿舍的也搬走了一个,这两个人关系挺好的。” “嗯……她们约着一起转学?”赵子睿啃完了鸡腿,满手的油:“给我张纸巾。” “没有。” “你是女生耶,纸巾都没有。”赵子睿抱怨道。 “刚好用完了而已。” “你学一下微荷带两包嘛!”说完,赵子睿立刻闭上嘴低头吃饭,偷偷观察她的表情,欲问不问的样子让人看了着急。 “想问什么就问!” “你说的啊!问了你不能生气还要回答。” “嗯!”陈鹤微不耐烦地应着。 赵子睿握着勺子举在她面前装作是话筒:“请问陈鹤微同志,为什么要生林微荷小姐的气呢?” 陈鹤微放松背部靠着椅背:“我没生她气。” 赵子睿放下手,一脸不信:“狡辩,连巫曼都看出来你对她很凶。” “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陈鹤微心情低落,去小卖部买了瓶豆奶坐回来。 “为什么生自己气?”赵子睿不解地皱眉头。 “唉,就,明明她家庭殷实,我还和你们说她家穷,我觉得自己看低了她很对不起。” 赵子睿眨眨眼,“她应该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陈鹤微咬着吸管道明真正的原因:“我觉得自己不够格当她的朋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这么优秀,家境又好,我哪一点配的上?” “陈鹤微。” 听到有人喊她,陈鹤微向声源看去,李一生气的站在旁边,对她说:“交朋友不需要门当户对,你这么想就是对不起微荷。” 他说完还不解气,坐下来告诉他们他知道的一切。 其实那天,林微荷跑去宿舍楼后,他就回班了,但是热心肠的性格让他心里放不下事,他也跑去女生宿舍楼,还没走近,就远远看到林微荷按着一个女生打,然后几个人冲上去拉开她。 他庆幸自己因为太震惊没过去,这才免于被当成知情者劝退。 “你的意思是,因为微荷打人,然后看见她打人的人都被辞退,然后被打的女生也被封口,她的朋友也转学?”赵子睿睁着大眼,眼睛变得更大了,捂住嘴说:“这是拍电影吧?” “是真的,劝架的人里就有洗衣房大叔。”李一严肃地说道。 “她为什么要打我宿友?”陈鹤微撇开震惊不说,奇怪地问道。 李一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要问她本人。” “可是微荷一个星期没来了,老师说她回老家探亲。”赵子睿说道。 “老师肯定也不知道情况。”李一坚定地看着陈鹤微:“她的书包和书都还在,就证明她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亲自问她!” 偌大的窗被栏杆封死,细小的缝中能看见葱绿的远山。 林微荷坐在门边的铁凳上靠着墙,长而细软的头发没了。 空旷而幽冷的房间,水泥墙,白炽光,居中四不靠的木板床和一张军被。 铁门上的传饭口刷地一下打开,一盘散着热气的饭菜被推进来,“吃饭。” 是管家故作冷漠的声音,她道了谢,把饭盘端在手里。这里没有桌子,她只能搁大腿上。 白饭上盖着绿油油的青菜和薄薄的肥膩的肉片。她慢慢吃着,没有抗拒,一声不吭。 隔壁房间里,一身金纹白袍的老者拄着拐杖盯着监视器。站在他身边的衣着严谨的男子问:“今天小小姐什么表现?” 坐在监视器前的军人慎重回答:“一切正常,看不出喜怒哀乐。” “昨天进行了什么训练?” “三千米跑,穿过铁丝网,武装三公里越野。”军人回答道。 男子望着威严的老者等待他的指示。 老者开口,声音浑厚:“百公里拉练带着她,山界就不用她翻了。”说完,老者看着男子:“你也跟着一起练。” 男子认命地低下头。 子夜时分,更阑人静。 林微荷躺在吱吱响的木板床上裹紧被子。被子下的手臂和腿上都划伤,小腿膝盖布满淤青。 四周绕着空荡的清冷,她偶尔会被无名的声响惊醒,在没有安全感的夜里她偷偷蹭掉白天不敢落下的眼泪。 城南,霍景郁在家,角角趴在他腿上,边边依旧缩在角落。 他倚靠沙发闭着眼,松不开的眉头看起来心事重重。 座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来接通。 电话里廖坷的声音非常急切,人恨不得从通话口钻出来。 “怎么了廖姐?” 廖坷此刻在小区最靠边的那幢楼下,有两个民警在那站着,一个小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两个家长在一旁和民警沟通。 廖坷望着地上被毒死的狗,命令道:“你快把你家宠物转移到别处去,我不给你在这养!” 霍景郁坐直身子:“发生了什么?” 廖坷说:“又一只狗死了,上次那只被扔下楼,这次是被毒死的。” “好的,我知道了。”霍景郁不想再多了解什么,挂了电话。 他看着活泼乱跳的角角和食欲不振的边边,给林致南打了一个电话。 雾气浓重的天气,看不清摩天大楼的顶端,大楼矗立在一群高楼中,坚如磐石,彰显不一样的地位。 一大一小的犬,蹲在气派的大门口,萌坏人的模样吸引了上班族群的注意。 霍景郁牵着缰绳以为要进行无尽的等待,秘书秦蕾走了出来。 “霍先生。” “秦小姐。” 双方短暂的客气寒暄后,霍景郁和两只爱犬被请上了摩天大楼的顶层。 时隔多年迈入林致南的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 “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林致南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从里屋走出来,头发蓬松,精神萎顿。 边边激动地挣脱缰绳向林致南扑去。 林致南笑着蹲下身子,抱着它健壮的身躯,揉揉它银灰的毛发。 看着边边满血复活,他早该送它来这。 林致南对门口的秦蕾说:“弄点肉来。” “好的。”秦蕾应道,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林致南来到霍景郁身边,盯着他怀里的角角,笑道:“这就是角角啊,也太小了吧。”他伸手去摸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角角任他摸,没有不愉快。 见他没有了刚才的疲惫状态,霍景郁问:“让宠物上来,对你们公司没有影响吗?” “不会受影响。”林致南笑着解释道:“自从微荷开始养边边,公司就设有宠物寄养区,让独居员工的家宠有个地方看管,不至于呆在家门口从早盼望到晚。” “新型的员工福利?” “算是吧,我们公司还是很人性化的。” 秦蕾拿着一袋肉干和一个碗进来,林致南接过来,不顾形象盘腿坐在地上,手捏着肉干喂边边。 秦蕾默默地退了出去。 “微荷何时能回来?” 霍景郁的问题似乎又让林致南回到了萎靡不振的状态。 林致南倒了点肉干在碗里,站起来靠着办公桌:“明天。” 答案出乎意料,“真的?” 林致南点点头,沉默了几秒,表情却不太好:“她不能住你那了。” “我知道。”霍景郁说道。 这就意味着没有林微荷,林致南就少了很多借口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件好事。 “晚上一起吃个饭?”林致南发出邀约的同时提前做好了被回绝的准备。 没得到回应,他自讨没趣地挠挠头:“算了,当我没……” “牛肉面。”霍景郁说道。 林致南顿时睁大深邃的双眼望着他,怀疑是自己太迫切,从而出现了幻听:“你……刚才有说话吗?” “并没有。” “不!你说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喊:“你刚才说了牛肉面!” 此时的林致南没有了掌管千名员工时庄重严肃的样子,像极了回到青春年代的大男孩。 “嗯,我是说了,但我突然不想吃了。” 林致南一听,立刻拉下笑脸,装作深沉的模样:“那我们吃别的。你在这里等我五分钟,我现在就让人把它们送回家去,然后我们就去吃饭!”说完,他一把抱起边边和角角亲自下楼,神采奕奕的样子与半小时之前判若两人。 傍晚时分,街道的人群大而密集,霍景郁领着林致南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林致南落后,侧身从人群空隙中穿过,生怕碰触到他人。 “快点!你怎么比微荷还娇气。”霍景郁催促道。 终于结束躲避人群的游戏,两人抵达一家牛肉店。天色未暗,馆子里已座无虚席。霍景郁从服务员手里取了号,在一边等着。 “这家店生意这么好?”林致南惊叹道。 “牛肉好,价格实惠,人自然就多。”霍景郁说道。 林致南明白地点点头:“我们要等多久?” 霍景郁预估:“三十分钟吧。” 林致南翘着嘴角嘟囔:“两个小时都行。” 霍景郁听见了,危险地眯起眼睛。 林致南心虚地别过头去观望风景。 两人的回头率十分高,林致南的精英装扮和超越常人的身高鹤立鸡群,远远的就能把人吸引。霍景郁的一身黑则低调许多,但忧郁的气质还是引起了部分女性的关注。 林致南感受到了来自四周的狂热眼神,他大步一迈将霍景郁挡住,自己去面对那些人的目光。 “你干什么?”霍景郁莫名其妙被他逼退在角落。 “这里好多苍蝇。” 苍蝇?霍景郁并没有看见,听到叫号就没有管他,往店里走,林致南见状大步跟上去。 “五花趾,涮六秒。”霍景郁把一碟颜色漂亮的牛肉推去他面前。 林致南按照他的要求把牛肉夹进漏勺,放进滚烫的汤锅里,在心里从一数到六后立刻捞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和霍景郁一起上学的日子,心中竟有些感动。 “你哭什么?”霍景郁恶寒地看着他眨红的眼眶。 “牛肉太好吃了。” 霍景郁皱眉头:“你还没吃。” “看着就好吃。”林致南夹起一块塞嘴里,快速擦了一下眼睛,“真的很好吃。” 兄妹两人都是酱胃,光林致南一人就调制了七种酱料。 “我们以后再来。”林致南吃得兴致很高对他说道。 “就这一次。”或许连这次都不应该有。 林致南再一次蔫头耷脑,算了,他能答应这次就很满足了。 霍景郁把帐付了,林致南没有阻止,也不坚持送他回家,尊重他的原则才能再有机会。 一架私人飞机安稳落地,林微荷下了飞机,一瘸一拐的走出机场。 霍景郁已经在机场外候着了,他远远就看见一身迷彩的林微荷。她瘦了一大圈的模样简直不敢相认。 林微荷很想奔过去,但脚上的水泡、血泡是一个接一个,一个套一个,她只能缓缓地挪步过去,“景郁哥。” 她的声音已经哑了,声调比任何一次都低,霍景郁心疼地问:“饿吗?” 林微荷点点头,“我想吃肉。” “好,你想吃多少都行。”霍景郁牵着她的手过马路,察觉到她的手变糙了,心疼得握紧了些。 林致南在车里候着,看见他们走过来,立刻下车打开车门。 “丫头,走!哥带你去吃牛肉!” 林致南把她带去了昨晚的牛肉店,时间还早,不用排队。 两人看着林微荷一盘叠着一盘不停歇地吃,像饿了很久的流浪汉。 “慢慢吃,没人抢你的。”林致南给她倒了一杯水。 林微荷喝了一口水说:“景郁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野外生存了。” 霍景郁意外地笑道:“嗯?突然间变厉害了?” 林微荷骄傲地抬起下巴:“我已经会挖无烟灶了!” 听到这个,霍景郁称赞她,而林致南却在一边紧皱着眉头。 小小的胃竟然塞下了十几碟牛肉和碗白饭,林微荷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饱了?” 林微荷点点头,起身去卫生间。 霍景郁对林致南说:“你回家给她检查一下,怕她有伤不说。” 林致南叹了口气:“老爷子够狠的,把她头发剪的比我还短。” “微荷才十几岁,这么瘦弱就让她去山区拉练,这个苦当年我都有点吃不消。” 林致南是溺爱型的,霍景郁不是,为她心疼的同时,很高兴她又成长了。 充分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林微荷一路上强忍的疼痛,在霍景郁离开后,和憋不住的委屈一起从眼里溢出来:“哥,背背我,我脚疼。” 林致南蹲下身子把她背起来,“磨出血泡了吧?” “嗯……好多个。”林微荷趴在他肩上吸着鼻子,“我还没洗澡,训练结束了我就直接回来了。” 林致南皱着鼻子说:“我已经闻到你头发上浓郁的'清香'了。” 林微荷嘿嘿地笑起来,“我刚才还放了个闷屁你闻到了吗?” 林致南双手一松装作要把她甩出去,“你真的太臭了。” 林微荷紧紧扒拉着他,哈哈大笑,“就要臭死你!!” 薄雾早已散去,月牙高挂枝头,哥哥背着妹妹欢闹地走在斜坡上,感情羡煞旁人。 第二十五章 恶意,受伤 休息了一个晚上,林微荷执意要上学,林致南只好一早把她送去学校。 赵子睿从公交车下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一辆豪车停的远远的,没来得及感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 他盯得仔细,就怕看错了,发现没错,撒腿就往学校跑。 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上做好早自习的准备了,突然赵子睿冲进来:“鹤微,我看到——”话戛然而止,他望着班主任傻笑。 “赵子睿你又迟到!让你住宿你又不愿意,天天迟到。”班主任责骂道。 赵子睿也不觉得丢脸,和班主任贫嘴:“我住宿多浪费资源,多少人才需要一个床铺啊,让给他们显得我多伟大。” “而且也不只我一个人迟到啊!”他用余光看见有人走过来,他转头看一眼,立即把人拉到教室门口,对班主任说:“林微荷也迟到了!” 陈鹤微刷地看过去,内心荡起一片涟漪,感觉她瘦了好多,她的头发? 林微荷尴尬地站在门口,“老师好。” 班主任多少听到了点风声,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噢,家里的事处理完了?” 林微荷点点头。 “那就进来吧。”班主任招手让她进来。 赵子睿指着自己:“老师那我呢?” “你去外面站着。” 赵子睿撒泼:“啊!不公平啊!” “谁让你天天迟到!” 林微荷一直盯着地板,怀着忐忑的心情拉开椅子,不小心对上巫曼探究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去,谁都不敢看。 她像个罪人一样,目光除了书本就是黑板,哪里都不敢看。下课就趴在桌上装睡觉,内急了就冲去洗手间,上课铃声响了才回来。 她不清楚自己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如果全部人都知道,她该如何面对,是不是需要转学。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赵子睿,李一和陈鹤微这三人帮像约好一样用光速跑向后门,成功堵住了林微荷。 林微荷惊讶地看着眼前得意的三个人,被他们架去了饭堂吃饭。 来自六只眼睛的审视,林微荷不自在的问:“你们要喝什么吗?我去买。” “柠檬茶。” “豆奶。” 陈鹤微也一改常态:“豆奶。” 林微荷立即跑去买来,再一次对上他们的审视。 他们仨也不发话,就盯着她看,三道灼热的视线汇聚一起把她烧出个大洞。 林微荷受不了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们到底要干嘛呀?” 赵子睿耸耸李一的肩:“你先说。” 李一努努嘴,看着陈鹤微。 陈鹤微问:“你的头发怎么剪成这样?” “我爷爷剪的。” 李一啧了一声,不满她的问题,他问:“你去哪了?” “回了老家。” 赵子睿吸气,问了个猛料:“你为什么打鹤微的宿友?” 林微荷心一惊,怯懦地看向他们:“你们都知道啊?” “就我们三个知道,李一看见告诉我们两个的。”赵子睿说道。 陈鹤微看着她,问:“你为什么打她?”她想了这么多天,实在想不出理由,她们互不相识怎么会打起来。 林微荷眨巴着眼睛,真的要说吗?说了会不会影响她的胃口? “说!”陈鹤微大声命令道。 “我先和你说声对不起,一直没和你说明家里境况让你误会。”林微荷岔开话题。 “我也对不起,一直和别人说你家穷,咱们两清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陈鹤微执着地追问道。 林微荷把筷子递给她,“我觉得你先吃完饭吧,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不说不吃。” “对,你不说我们就不吃。”赵子睿附和,他太好奇了。 “是你要听的。”林微荷开始和她疏理过程。 “李一给我看了视频,然后我想找你道歉……那两个女生挡了我的路……就听到你的宿友说……”林微荷看了她一眼:“她拿你的牙刷刷了踩到狗大便的鞋。” 三人神情各异,赵子睿做了个反胃的动作,李一用凄惨的目光看着陈鹤微。事件的主人公反而一脸镇定。 “你太冲动了。”陈鹤微责备道。 林微荷疑惑地看着她:“你不生气吗?” 陈鹤微摇头:“我知道这件事。”看着他们困惑的脸,她决定告诉他们: “我在宿舍安了摄像头。” ?! 什么?! 赵子睿捂着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李一同上。 林微荷半张着嘴,问她:“你安在哪里?为什么要弄这个?” “在床上安了两个,床头对着大门口,另一个安在床尾对着阳台。不过现在已经拆了。”陈鹤微平静地说道,似乎在陈述别人的事。 李一依旧处于震惊状态,“那为什么?” “我们是不是真朋友?”陈鹤微问道。 林微荷立马回答:“是!” 陈鹤微开心地点点头,“你们两个呢?”她看着这俩男的。 赵子睿抽了抽嘴角说:“只要你别把损招用在我身上,我们就是。” “对对,女人太可怕了!”李一受教了。 陈鹤微翻了个白眼说:“我说的是我的秘密,你们也透露一个秘密这才公平。” 赵子睿痛快地说:“我的脚很小。” 陈鹤微摇着脑袋:“这不算!” “怎么不算!我因为脚小还自卑过好久呢!如果你有个四十几码的脚,你什么感觉?”赵子睿激动地反驳道。 “好吧。”陈鹤微想象了一下妥协道。 李一想了想,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朋友,咬咬牙把唯一的秘密说了出来:“我喜欢隔壁班的田圆。” “我们知道。”赵子睿托着下巴说道。 李一惊得差点站起来,“你,你们为什么知道?!” “你一见到人家就结巴,这谁不知道啊!”陈鹤微嘲笑道。 林微荷被逗笑,这画面感很强。 “你呢?”陈鹤微看着林微荷。 “我……”林微荷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秘密,准确说是她想不出来有什么秘密能告诉他们。 见她为难,陈鹤微小手一挥:“算了,反正你都被爆了秘密了,饶你一回。” 林微荷感动地看着她。 “听好了,就因为你们是真朋友我才说的。”陈鹤微看着三张八卦的脸:“这个宿舍我是后进的,之前的宿舍我住的不畅快,正好有人想和我换床位,我就和她换了。” “换了之后那人告诉我要小心一个人,说她嘴很碎,坏习惯也多,她就是被那人逼走的。”她看着林微荷说:“就是被你打的那个女生。” 林微荷点点头继续听着。 “我没在意这个劝告,刚开始她对我挺好的,直到她向我借钱不还,我才注重起来。” “我的柜子里总是有垃圾,没人承认,我知道是那女生放的。” “我的风筒,梳子,总是被人用过,然后我就决定装摄像头了,在网上买了个二手的。” 三个人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别人的故事总是很精彩。 “有了摄像头后,我就发现她趁我不在会说我的坏话。不只说我的,还会说她的朋友。” 赵子睿想不通了,“那你为什么要帮她打饭?还天天打!” “啧,这你就不懂了,想报复一个人,就是要让对方依赖你,让你的仇人变得生活难以自理。久而久之,她会养成习惯,将来在社会遇上棘手的事,她只有被动的份,因为对方已经丧失了独立自主能力,出社会耶,谁帮啊!” 说完,陈鹤微深深叹了一口长气,开始吃饭。 赵子睿瞠目结舌,肚子咕噜咕噜地响,提醒他已经聊到饭菜都凉了。 坐在陈鹤微对面的李一,舌举而不下,他拿起筷子说:“我觉得我们和一个魔女交了朋友。” 林微荷同样是惊讶得咋舌不已,但她更多是对陈鹤微的崇拜,她非常独立,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这是她羡慕不来的。 在一个无风的周日,体感温度适宜。林微荷独自逛着商场,边走边捶腿,之前的运动量过大,腿还酸疼。 逛饿了肚子,她遇见一家风格古朴的意大利餐厅,她突然有所怀念,走了进去。 餐厅的天花板特别高,正中央有一条阶梯通往两边。 服务员笑着为她倒上一杯柠檬水,“女士,我们今天有活动,两位顾客六月份生日打七折,三位打五折。您若有符合的亲戚朋友一起前来用餐更优惠噢。” 过了不久,霍景郁风尘仆仆地来了,他的身份证的出生月是六月。 点完菜等待的过程百无聊赖,林微荷看着手机,大拇指划过一张张风景怡人的照片,挑了一张举在霍景郁面前晃两下,“你看,漂亮吗?” 霍景郁看了一眼,一片绿色的草坪上,坐着几群外国人,身后矗了两列开着粉樱的大树,像是在野餐。 “我同学去荷兰赏的樱花,摄影课她想当成作业交上去,我觉得很像相馆ps上去的背景,肯定不通过。” “哪个时期的同学?”霍景郁问道。 “小学的,住同一个小区,她搬家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我的电话。” “所以你终于有朋友了?”霍景郁笑道。 “不,她不是我朋友。她嫌弃自己的男朋友用国产手机。”林微荷抬起脚,“我还穿国潮鞋呢!她才不是我朋友呢!” 她看见服务生端着盘子走向她们,连忙把桌面上放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移到一边。 她开心地吃着最爱的墨鱼汁意面,咧着一口黑牙直冲着霍景郁笑。 霍景郁看不下去,用餐巾纸帮她擦掉,“你现在就像个掉光了牙的老太太。” “那你就是老太太的哥哥,老太哥。” 霍景郁笑着拿起水杯喝上一口,起身去了卫生间,“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里程叶问他什么时候去她家里吃顿饭,嫂子想他了。 “这段时间有点忙。”霍景郁说道。 此时,程叶呆在家里,尴尬地应付一群三姑六婆的追问。 “他说后天来。”程叶指着手机对她们说道。 坐在她斜对面的大姨嗓门特别大,“你问问你男朋友,爱吃什么菜?” 程叶连忙捂住手机,迟疑地说:“他……白菜。” 坐在身边的二姑妈问她:“吃辣吗?” “不吃不吃。” 霍景郁眯起眼,耳畔传来闷闷的谈话声,他似乎嗅到阴谋的味道,“你在和谁说话?” “和你啊,你听不清吗?”程叶机灵地应对。 “听不清,挂了。”霍景郁说道。 程叶听着忙音,装作还在通话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笑。大概持续了几分钟,她才把电话挂掉。 “怎么样?你男朋友来吗?”周静从厨房走出来,一脸看戏的表情。 太不厚道了,不帮她就算了,还调侃。她对着周静不满地说:“来!怎么不来!” 挂了电话,霍景郁推开卫生间的门往外走,突然一名女子迎面而上,他迅速侧身闪开,女子跌倒在地连滚带爬进了男卫生间。 外头的嘈杂离他越来越近,他加快步伐出了走廊。他看见餐厅经理踩着高跟鞋对保安大喊:“拉住那女人拉住她!报警啊!救护车!”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报警,就是没人敢走上前。 “啊!” 听见林微荷的惊呼,霍景郁下意识望过去,然后,头一歪,在一片尖叫声中感到疼痛。 温热的液体从额上滴落,恍惚中看见林微荷向他跑来,他凝住神冲她喊:“别过来!” 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女人冲上去一把推开林微荷,她指着霍景郁说:“你肯定是那狐狸精的帮手,谁帮她我就砍谁!” 霍景郁一个侧身躲开了疯女人的攻击,踢掉她手里的凶器,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拧,咔擦一声,却没有预想中的惨叫。 他看清女人被头发盖住的脸,一瞬间的走神,女人就用巧劲挣脱他的束缚,袖口滑下一把小刀,一把抱住他:“霍先生,对不住。” 他的腹部一凉,麻痹延缓了疼痛神经,他低头看着插在腹部上的匕首。 女人跑去走廊尽头,疯癫地大笑,“她躲起来了,哈哈哈哈!抓住她呀!” 由于他背对众人,在他们眼里,霍景郁成功夺去了凶器,却不知此时他身上正插着一把刀。 “哥!你怎么样?!”林微荷非常担心,想要上前去。 “没事,就破了点皮,我现在进去看,你别过来已经报警了。” “好。”林微荷听话地在原地干着急。 保安见凶器不在,踌躇不决的脚步大胆起来,刚往里走了几步,就被霍景郁拦住,他哑着嗓子问:“有医药箱吗?” 一名服务生拎着箱子冲上来,“有的有的!” “给我纱布,越多越好。”霍景郁双手轻轻握住刀柄,他的脸色苍白冒着冷汗,他一把揽住保安的肩膀对他说:“大哥,别让我妹妹知道。” 保安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景郁从身上拔出一把利器,他立马扶稳他,这才没让他倒下。 服务生看着涌出来的血,腿一软跪在地上,惊慌地打开急救箱,把纱布全给拆开。 霍景郁掀开衣服,将纱布塞入创伤口,紧紧按压。所幸他今天穿的黑色,看不出来血迹。 血珠从指缝渗出,服务生快速敷多几张纱布,再用绷带缠腰,不自信地问他:“这样包扎对吗?” 霍景郁点点头,“对,你做的很好。” 保安听见外头连串的鸣笛声,喜出望外,“警车到了,先生你坚持住。” 霍景郁谢绝他的好意,“我没事。”他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扣上外套所有纽扣,去找林微荷。 入眼一片鲜红,林微荷解开围巾,深吸一口气帮他擦去脸上的血,强行压下突来的惊慌与愤怒。 几个警察冲进去压制住疯女人,给她戴上手铐。疯女人不甘心地拼命挣扎,“你们要抓的人在厕所里,你们抓我干什么?!” 林微荷看着疯女人被带走,霍景郁见她想出口气,赶紧拉着她说:“我头晕。” 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他担忧地看着霍景郁,说:“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先生你撑得住吗?” 霍景郁轻轻地摇摇头,“没事。” “这家店我再也不来了。”林微荷红了眼睛,“意大利菜我也不吃了。” “那我们换一家。” “不要,我已经决定不吃了。”林微荷赌气地说道。 腹部的伤口仿佛裂开了些,血润湿了里衣,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对林微荷说:“我让你哥送你回家。” 林微荷反对,“不行,我要送你去医院,你的头都破了,要缝针的。” 年轻的警察说:“我送他去医院。” “不行!我不认识你。”林微荷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是警察,不会害他。” “也不行!”林微荷的视线又落在霍景郁头上那一片红上,虽然血已经干了,但是她感到委屈,“我以为你会死掉!” “不会的。”霍景郁安慰她,摊开较为干净的右手,艮宫处一条地纹延伸到食指下方,“你看,这条生命线即没有开叉也没有断。” 林微荷抓过他的手看得很仔细,仿佛要看透每一条纹路的意义,“你这是右手,男生看左手。” “一样的。”见他坚定地点头,她才勉强展开笑颜,“那好吧,我信你。” 随着面色越来越苍白,霍景郁的呼吸声越发的轻飘。 林微荷非要搀扶他下楼。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已到达大厅,她欣喜地冲着他们喊,“医生!这里也有患者!” 霍景郁一阵头晕目眩,脚下的台阶重叠在一块儿,他用仅剩的力气推开她,眼前一黑。 林微荷跌坐在楼梯上不明所以,眼愣愣地看着霍景郁滚了下去。 “哥!!!” 第二十六章 顾山的愧疚 通往机场的道路畅通。 林致南低头看着文件,口袋的手机拼命振动,闪着林微荷的名字,他抿嘴一笑接起,“什么事啊?” 林微荷坐在救护车里,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明情况。 “掉头,岭城第一人民医院。” 秦蕾回头看着老板凝重的黑脸,硬是把心里话咽进肚子里,打电话取消会议行程。 救护车停在医院大门口,林微荷跟在医护人员身后,看着他们将一根管子从霍景郁的鼻腔里伸进去,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影响了他们的操作。 浑身是血的霍景郁似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胸口,钻心剜骨。 霍景郁的颜面十分苍白,似乎引发了胃痉挛,他开始呕吐。 吞掉惊呼声,林微荷无力的僵直身子。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见她被吓得不敢动,红通通的眼眶看了可怜:“你是家属吗?” 林微荷点点头,“我是他妹妹。” “现在送你哥哥去拍片检查,看看是不是胃出了问题。你快去通知你家大人,如果确定胃出了问题,要立刻手术。”医护人员的语速十分的快,脚步比语速还快。 林微荷急得再次打电话给林致南,觉得不够安心给李逵天也打了电话。 很不巧,李逵天带着学生在城市边缘写生,当他气喘吁吁赶到医院后,手术已经结束。 他来到病房门口,看着哭肿眼睛的可怜人,“怎么不进去?” 林微荷摇摇头:“景郁哥身上插了很多管子,我看了难受。” 他走上前安慰她:“福大命大,没事的。” 林微荷鼻子一酸,埋怨自己:“如果不是我叫他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他还把刀给拨了,医生说不能拨的,他一定是怕我担心……那得多疼啊?还一直和我说没事……他衣服里都是血……” 李逵天透过窗口往里看,霍景郁一身病服,闭着眼半卧在病床上,有规律地呼吸着。 他装作愤愤不平地说:“现在最忙的时候,他倒好,工作都丢给我。之前还说让我和老婆去补个蜜月,这弄得我咋去啊?” 本来他只是想分散一下她的关注点,但是弄巧成拙,她更加内疚对着他道歉。 他懊悔地拍拍脑袋,真蠢!突然想起今早路过的小摊,他坐在她身边说:“东塘街角的那家绵花糖,开花了。” 他说完看她眨巴着两只红眼睛,一边啜泣一边抹泪,抬头看着他问:“棉花糖为什么会开花?” “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 李逵天变着花样来安慰,好不容易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载着她回家收拾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吃了点东西回到医院。 李逵天拒绝她留下来守夜,主动承担这个责任。 前半夜,他一直观察霍景郁的状况,他看着他因腹部肌肉痉挛疼得直冒冷汗,他做什么都不可能缓解他的疼痛,只能帮他擦擦汗,直到后半夜霍景郁才安稳了些。 李逵天抵挡不住困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清早,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神经紧绷的李逵天一个激灵醒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门口。 林致南缓着步子走来,他向李逵天点点头:“你回去吧,我在这里。” 李逵天犹豫地看了眼好不容易睡着的霍景郁,“他疼了一晚上,现在才睡着。”他嘱咐了一堆才放心回去。 晨光洒在霍景郁身上,柔化了脸部轮廓,看上去温和许多。 林致南看着固定着胶管的面庞,心疼地伸手轻轻摩挲,弯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霍景郁闭着的眼眸轻微晃动,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你醒了。”林致南温柔地笑道。 “嗯。” “还疼吗?” “嗯。” “要喝水吗?” “不能喝。”霍景郁有气无力地说道。 之后是一片寂静,林致南静静望着他。 霍景郁开口问:“那人?” “已经搞定了。”想到始作俑者,林致南的眼神冰冷。 霍景郁想起那张脸,装作疯癫,实则冷漠锋利,他见过她,在多年前,被请去林家祖宅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林致南也认识她。 他的深情凝视,让霍景郁不自在地别过脸。 “我们私奔吧。” 霍景郁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只是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笑出来,他勾勾嘴角:“你舍得吗?” 林家家大业大,有富得过三代的底气。金钱与权力,叫他如何割舍。 林致南斩钉截铁地说:“你只要开口,我立刻带你走!” 霍景郁轻声说:“你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少年,心中要有杆称的。” “景郁!”林致南抓他的手紧了紧。 “你离我越远,我就越顺心。我累了,你走吧。”下达逐客令,霍景郁重新闭上眼睛。 林致南不舍得放开他的手,轻轻把门带上。他后脚一走,李逵天前脚就来了,身后还跟着林微荷。 霍景郁不赞同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快去上学。” “我等会就去。”林微荷愧疚地说道。 见她又要哭,霍景郁说:“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昨天真的吓死我了。” 霍景郁笑着说:“别告诉程叶,我不想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如果她要找你我怎么应对?”李逵天问道。 “说我去旅行。” 输液时间该到了,护士还不来,李逵天出去找护士。 门外走廊,一个修长的身影徘徊了很久,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顾山探头从门上的窗口看进去,确认看上去不好惹的李逵天走了,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担心少了一点,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林微荷把门打开,看着拎着果篮抱着鲜花的男子,往里退了一步问:“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餐厅的老板,请问是霍景郁先生的家属吗?” 林微荷恍然大悟,立刻摆上不好惹的表情,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 “谢谢。” 顾山径直走到霍景郁的面前,看着他头上的纱布和身上的管子,深深鞠了个躬,满怀歉意地说:“霍先生,实在是对不起。” 霍景郁让他站直了,“没关系,这种事任谁都控制不了的,你们的损失也不小吧?” 他的话令顾山的愧疚感倍增,“损失是有的,但都是小事。伤到了人我们就要负责。霍先生的伤势如何?” “也是小事。” 林微荷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什么小事,流了这么多血,缝了针又做了手术!” 霍景郁向她投去一个苛责的眼神,林微荷立刻闭上嘴。 顾山把果篮和鲜花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卡,转交给林微荷,“我们愿意赔偿一切费用。出示这张卡餐厅对您和您的家属朋友们终身免费。” “赔偿就不用了,我有保险。”霍景郁微笑地说道。 林微荷大大方方收下,“吃穷你们。”其实这家餐厅的水准不错,如果不是那个疯婆子,她的心情可以很好的。 顾山递给林微荷一张名片:“谢谢你们的谅解,如果霍先生出现什么问题,请务必通知我,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你把花带走吧,闻着呛鼻。”林微荷说道。 顾山一愣,连忙把花撤回,“是我考虑不周,抱歉。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微荷,去送送人家。” “不用不用,你们休息,我自己走。”顾山退出病房关好门,长舒了一口气。 林微荷念着名片上的名字,递给霍景郁,“这老板挺帅的,就是女人太多。” 霍景郁无奈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身上有女士香水味。” “你在音乐上的造诣有你现在的脑子那么好使就好了。” 林微荷不悦地说:“怎么什么事都往这方面说。”她起身挎上书包,“我去上学了。” “嗯,去吧,看着点车。” “我晚上再来看你。”说完林微荷出去了。 她走了,霍景郁皱着眉闭上眼,感到头昏脑胀。 病房门被人推开,李逵天好不容易领着护士进来,他抱怨道:“怎么护士站没人啊?” 护士有些不耐烦地说:“来了一批车祸患者,都去抢救了,整层楼就剩我一个。”她拿起装着针水的小筐快速核对病人信息。 “辛苦了。”霍景郁说道。 好听的声音入耳,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是能治愈人的样貌,她的坏脾气瞬间不见了,温柔地给他扎针。 李逵天在一旁看着,虽然早就习惯,但还是羡慕。 护士小姐说:“输液完后,我再来给你换药。” 李逵天把门关上问:“你现在睡一会儿?” “画室怎么办?”霍景郁担心地问道。 “我让纪德过去了,醒目吧我?”李逵天笑着说道。 “他不是还有别的工作吗?” “他不干了,前几天和我说愿意干长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改口。” “愿意就好。”霍景郁想到什么问:“你没告诉嫂子吧?” 李逵天低头不敢看他,“不告诉她,我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不回家睡啊?” “行吧,我眯一会。”连叹气都没了气声,为了更好地排脓,霍景郁几乎是坐着睡,迷迷糊糊的状态直到护士进来给他换药。 李逵天皱紧眉头,看着护士将插在下腹用来排浓的管子拨掉,拿起长镊子夹着药棉深入腹腔擦拭,他忍不住问:“很痛吧?” “反正是不好受。”霍景郁说道。 李逵天分散他的注意力说:“等你好了,我给你做顿好吃的!” 护士提醒道:“为了避免后遗症,出院后也要忌口。” “那就彻底好了之后!” 在医院的日子即漫长又难熬,这十天下来,顾山都会提着不同的东西按点来报道,有时候是几本书,有时候是消磨时间的指间小玩意儿。 “顾先生,你不必每天都来。” 顾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忙着演示他带来的九连环,没听清霍景郁的话,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介意把它给我吗?”霍景郁指快被他用蛮力掰弯的东西。 顾山不好意思地递过去,他本想帅气地演示一番。 他紧盯霍景郁的操作,只见他先把每个环琢磨了一遍,然后把第一环先移出从中间掉下去,拉出第三个环连带第二个环,第三个环也从中间掉下去,再把第二个环重新套回去,把已经掉下去的一环从下面重新拉上去套回横杆。 后面他就看不清了,霍景郁的手速越来越快,拉出来又套回去,貌似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他看得有些乏,视线转移到了别处,观察起他的手来。 霍景郁的手白净,骨节不那么突出,显得纤长,手掌却与手背不太一样,纹路多而杂。都说掌纹多者头脑复杂,这种反差,顾山就觉得很有艺术家的气质。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不属于这个类型,掌纹没那么多,骨节也更明显一些。 “解开了。” 顾山愣了一下,“这么快?” “掌握了规律就快了。” 顾山虚心地接过,“霍先生你是本地人?” “不是。” “这样啊,迁过来好啊,你父母有远见,这里地理位置优越,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涌过来发展呢。” “是啊。” “霍先生做哪行?” “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好啊,没有条条框框束缚。”不知是否过于愧疚,霍景郁说什么,顾山都要称赞一番。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上午。 顾山是很擅长找话题的,但是这些天处下来,霍景郁总是罩着彬彬有礼的外壳,让他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什么。 “霍哥吃饭了。” 李逵天提着食物进来,看顾山也在,说:“噢,又来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顾山摇摇头,“不用不用。” “我就客气客气。”李逵天憨笑道。 顾山是第一次看霍景郁吃饭,所谓的吃饭,就是将食物打碎,用针筒注入管子直通胃里。 这一系列操作让他的愧疚更加无法消除。 第二十七章 道歉&警告 又到了周末,林微荷去了霍景郁家,她急急忙忙拿出鱼饲料,对着沉在缸底的大鱼说:“饿坏了吧?” 她敲敲玻璃缸,芭比不理她,她往里倒了一些虫子,它还是没有反应,直到她退得远远的,它这才慢悠悠朝着口粮游去。 她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主动抄起扫帚大搞卫生,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在看不见灰尘之后把门窗都关上,疲惫地回了家。 走上小斜坡,她就看见白裕安在她家门口蹲着,立刻板着脸。 白裕安大步跟进去,被她当成透明人,火气冒了上来:“你不理我要到什么时候?” 林微荷看都不看他一眼,换上拖鞋,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 “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不理我!”白裕安夺过她手里的摇控器扔去一边。 林微荷站起来,白裕安以为她要发话了,谁知她去厨房洗了个苹果。 他给抢过来大口大口地吃掉。 林微荷又去了其他地方,来到后花园给树木浇水,水管被夺走,她又回到客厅,洗了块抹布,在窗边支起一架长梯准备爬上去擦窗。 白裕安一只大脚抢先蹬上梯子,抓过她的抹布往上爬死命地擦着窗。 然后林微荷又跑去卧室换下被套和床单,白裕安冲上来卷成一团放入洗衣机给洗了,接着又跑回去擦窗。 见没什么要干的了,她就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你真的不理我吗?” 林微荷充耳不闻。 “真的不理我吗?” 林微荷调整姿势,舒服地窝在沙发角落换着频道。 白裕安连爬了好几层,跨上了梯顶,深吸了一口气,瞄准林微荷身边的空位,一跃而下。 听到梯子碰撞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只见一个黑影朝她飞来,咚的一声,沙发凹陷一大块,白裕安瞬间转移到她的面前。 白裕安抱着她撒娇:“原谅我吧~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她从惊险的一幕反应过来,弯起膝盖顶开他,“你特么&#~!&@有病啊!!!那么高跳下来想死啊!!!”说完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 白裕安从地上爬起来说:“你不理我,我一着急只好往下跳。” 林微荷更生气了,站在沙发上仗着比他高半个头的气势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骂骂咧咧的进行了半小时的教育。 白裕安就这么听着,凭对她多年的了解,只要她骂够了,她的气就消了。 教育到最后,她叉腰命令道:“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只要有我在里面的,全给我删掉!!!” 白裕安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一个个删除,“你看我都删了,你能原谅我了吗?” 林微荷哼了一声,走去前院,大喊:“边边!!” 听见主人的呼唤,边边立即跑过来待命。 林微荷对他说:“只要你给它洗个香喷喷的澡,我就原谅你。” “好!这有什么难的!”白裕安挽起袖子执行任务,气势如虹地抱起它往浴室走去。 边边趴在他肩头眼巴巴望着小主人离它越来越远,被人带着走向熟悉的恶魔的通道,在距离浴室五米远的地方,它突然开始反抗。 本就不小的体积,抱着都吃力,它这样拼命闹腾,白裕安控制不住松了手。获得了自由,边边立刻奔逃而去。 林微荷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观看这场追狗大战,这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医院。 李逵天每天的娱乐就是看着护士抽出的霍景郁的胃液从浑浊变成绿色。此人确实是重口味了些。 “你嫂子嚷着要来看你,被我阻止了。” “为什么?” “她老说你孤零零一个人,病了也没人照顾,想方设法的让我给你介绍对象。” “这次是意外,我挺健康的。” “她不听啊,死脑筋。” “不过我确实是对不起嫂子。” “嗯?怎么说?”李逵天不解道。 霍景郁微微一笑:“占用了她丈夫这么长时间。” “这是我应该做的啊!”李逵天开始回顾当年:“当年多危险啊,差点就见不到你嫂子了。”说着他把大衣拉开露出一个弹孔伤疤,身后与弹孔相通的位置有个更大的圆块状疤痕。 “你嫂子看到这个疤都要伤心一回,我就庆幸一回。”他把衣服放下来说:“生死一刹那,要不是有人把我及时推开,我直接就嗝屁了。” “听你嫂子的话去当了交警,我脾气大的很,动不动就和人发生冲突,因为打人被辞退还登上新闻。她觉得丢人,整整一个月没有理我!” “后来连工作都找不着,找你学画画去了嘛,想想就丢人,我这么壮实竟然打不过你。” 霍景郁笑了,“你只会用蛮力,招式也就几个,真不知道你在警校学的东西去哪了。” “我惭愧!”李逵天倒在沙发上拿起一旁的水果,洗都没洗就吃下去。 “诶我和你说,那个小纪是真的好,我以为你不在他们会不高兴。” “小纪年轻,和他们处的融洽,那个小脸啊,天天黏着他,她的画面感确实比以前进步了。” “这不是挺好吗?” “好是好,但是我就觉得哪里奇奇怪怪。怎么现在的女生这么主动,她们怎么不黏我呢?” 霍景郁笑了笑:“原来是嫉妒了。” “那可不是吗!那个大头天天烦死我了,这个不会画那个不会画,他就是不想画。罚他还乐呵呵的,你病好了帮我治治他!” “还有那个大长腿,一定要把他和大头隔开,天天斗嘴。” “赵子玉一直没精打采,自从上次家长会后,她整个人蔫了和菜干似的。”李逵天像个小怨妇,把冤屈一条条例出来。 霍景郁想起那次与赵母的谈话:“她的家庭氛围不好,你多关心她一点。” “噢,对,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叶子啊?她一直问我你在哪,快忽悠不过去了。” “出院了我再联系她吧。” 胃管已经拨了,离出院没剩几天。 霍景郁看着呆在一边陪他看电视的顾山,说: “顾先生你不必再来了。” 这句话让顾山敏感的心更敏感了一点,是他说错话了吗? 霍景郁解释道:“我很快就出院了。” 顾山舒了口气,“我来接你出院。” 霍景郁婉拒,“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顾山带着一大堆说辞,和他磨了半天,终于成功了,这让他特有成就感。 临近出院,周静终于如愿前来探望。 林微荷一大早就来接替李逵天,看见周静来了,从沙发上坐起来,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静姐,你不是中午才来吗?” “要吃早餐的呀!”周静说完把饭盒放在一边,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把头发剪成这样啊?” 林微荷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短了精神,最近流行这样。” “我真的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时尚了。”说完,她的注意力放在霍景郁身上,一顿念叨:“你看看你!以后出门小心一点,能躲就躲。” 她看着他头上的缝合口,担心道:“这伤会不会留疤啊?有疤就不帅咯!” “男人留点伤疤没什么。”霍景郁无所谓地说道。 见她要反驳,他抢先开口:“嫂子,你一来我觉得这里空气都变好了。” 周静听了咯咯笑,“就你嘴甜!我煮了粥,我煮的粥啊,可比医院的好喝多了。” 林微荷凑过去,“有没有我的份啊?” “当然有了,我做了两份不一样的,你的还加了料。”周静笑着说道。 林微荷满意地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听到周静在外头喊她,她含糊地应了声,吐掉漱口水,出去看见霍景郁吃的很享受,忍不住吐槽:“你还没刷牙呢!” 周静指责道:“怎么能不刷牙就吃呢?” “刷牙饮食后,又会产生新的细菌,我先把它们吃进去,用胃酸消化,再刷牙,比较干净。”这瞎编的理论听上去貌似有几分道理,周静差点就被他忽悠了。 “拿牙刷和脸盆过来,接杯水,我帮你刷!” “不用。”霍景郁无奈地拒绝。 林微荷笑出声,“静姐,景郁哥就怕你。” “他要真怕我,就找个好女孩儿娶咯!” 这话林微荷没法接,默不作声。 霍景郁靠着床头刷着牙,“没遇上嫂子你这样的,我是不会娶的。” “这是哪里的话呀!全世界这么多女孩儿,怎么偏要找我这样的?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周静接着说:“我给你介绍几个,我有几个同事可懂事了,照片给你看看。”说完她就要掏出手机。 霍景郁连忙制止,“嫂子,不用!” “你就看一眼!”周静点开相册强行逼他看。 一场拉锯战开始了,林微荷幸灾乐祸地端着碗粥去旁边吃,舀起一勺满满的鱼片,味道果然鲜美。 出院当天,顾山准时到,强制性帮他提行李,帮他开车门,把自己当司机用。 霍景郁不习惯这种刻意的照顾,忍着浑身的不自在上了车,在离家两里路的地方下了车。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听着林微荷气冲冲的声音:“谁惹你生气了?” 趁着下课的喧闹,林微荷躲在窗帘后面偷偷打电话,她嘴撅得都能挂个小水壶,“你呀!” 霍景郁笑笑,无非是他擅自出院吧。 “静姐中午给你送饭,发现床铺没人急死她了,你不接电话,打到我这里,还好我调了静音,要不然被发现手机就没了!” “嗯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林微荷插着腰,抱怨地说:“真是的,你怎么出院了都不和我说一声啊。” “你不是在上学吗?我这么大人了出院还报备吗?” “你可以发个短信告诉我嘛!” “好,下次我注意。” 林微荷瞪着眼,仿佛面前站着霍景郁,指着墙点来点去,“你还想有下次?!” 霍景郁岔开话题,“你那里这么吵,我听不清,挂了。” “好吧好吧,那你记得打电话给静姐啊!” 他立刻给周静打了电话,听着一番教导回到了家。 他放下行李,看了一圈,异常的干净。他把门窗都打开通通风,坐在沙发上给林微荷发了条短信。 这就是她值得被人疼爱的原因,过于懂事,有时候真的令人心疼。 门铃响了,霍景郁从猫眼望去。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边是一个黑衣大汉。 对于这两位不速之客,霍景郁没有感到意外,打开大门侧身让他进来。 老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走进去转了一圈说:“你这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位老者是林致南和林微荷的爷爷,林显。 林显老爷子虽到米寿之年,白发苍苍,但他不认老,依旧保持着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霍景郁看着他:“不知何事需要您亲自到我这寒舍说?” 林显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的请帖放在餐桌上,“也没什么,我今天就是当个传信的。” “那就劳烦您了。”霍景郁面无表情说道。 林显老爷子说:“为了补偿,我暂且同意让林微荷住在你这。” 霍景郁冷笑一声:“不必了,怕您日后又给我来一棒子。” “有绝悟是好事。” 林显老爷子的心情很好,见了霍景郁也没有以往的不屑。 “您能管好您的孙子么?”霍景郁冷眼看着他,“不然还得给我制造麻烦,怕您累着。” 老爷子的一双鹰眼沉着地望着他:“我老了,管不了了,可就劳烦你多费点心。”说完他大手一挥,身边的保镖举起一个沉甸甸的黑皮箱子,放在桌上。 感受到霍景郁的轻蔑,老爷子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说:“年轻人不要和钱过不去。当你发现这世界谁也不剩了,只有它不会背叛你。” 电梯里, 老爷子背着手:“认为我这样做不厚道?” 保镖连忙否认。 “那可是我孙子,他要怪就怪自己识错人吧。” 老爷子走后,霍景郁看着请帖上刺眼的金囍印,内心毫无波澜,可笑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至于那个黑箱子,他将它打开,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抓起其中一块足有百克重的金条,看来他还挺值钱的。 第二十八章 无力的压抑 出院后,李逵天为了让霍景郁好好休养,禁止他来画室上课,也禁止他操心这些小事。 确实,霍景郁虽然出了院,但是身体机能还未恢复过来,下腹开的两个口子只能自然愈合,完全康复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程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霍景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旅行,手机也关机,她着急啊,害怕他遇上了不好的事。 她问起他,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连林微荷都是这种态度。她不傻,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霍景郁指使的。 她跑去画室想问清楚,没想到见到了一个熟面孔。 那不是便利店店员吗? 纪德蹲在颜料柜旁边挖着颜料,时不时和学生们说说笑笑。 “叶姐姐!” 小脸惊喜地向她奔去,手上还举着刮刀。 “叶姐姐你怎么来了?”她开心地问道。 程叶笑着摸摸她的头,“你们天哥在吗?” “在,他在后面洗车。” “好,认真画啊。”留下一个慈爱的笑容,程叶去了停车坪。 一看见李逵天,她就问:“哥,景郁真的去了旅行吗?” “是啊。”李逵天不耐烦地看着她:“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那你们怎么不担心呀?他一个人去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不是经常一走就是几个月嘛,这么担心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 程叶扁着嘴,“那是新来的老师吗?” “噢!对,年纪轻轻的,水平很不错。” “来了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叫什么?” “纪德。” 还真是那个便利店店员。 “怎么?你问这么多,他可比你小啊,别老牛吃嫰草。”李逵天担心地说道。 程叶白他一眼,“你放心,我没兴趣!”说完她困倦地打哈欠,转身就走。 “这就走啊?帮我一起洗个车啊!”李逵天大声喊道。 最近的工作繁忙,经常忙到后半夜,程叶连车都不想开,拦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麻烦您安全驾驶,开慢点没关系。” 司机憨笑:“姑娘你放心,我车龄三十几年,稳当的很。” “那就麻烦您了。” 司机客气地笑了笑,难得碰见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不禁看了眼后视镜。 司机又看了一眼,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小段路,又瞄了她一眼忍不住问:“小姑娘,你什么职业的?” 程叶正歪着头靠在椅背上,逼自己看多点娱乐新闻。她想了想回答:“老师。” “是吗?但我怎么瞅你眼熟啊?”说完,红灯停。 程叶看着司机掏出手机不知在找什么,她见绿灯亮了提醒他:“师傅,绿灯了。” “噢噢,找到了,你看是不是你?”司机把手机递给她。 程叶疑惑地接过来,确实是她的照片,她搭着里安。 前段时间,她带着工作室里最有才华的里安去外地参加了一个关于原创音乐的比赛。 节目组需要拍制些鼓励选手的话,于是她以音乐推荐人的身份全妆出镜,打着官腔很不自然地在镜头前背稿。没想到还激起了一小片水花,还有网友喊着要人肉这个看上去酷酷的小姐姐。 程叶看了眼司机,开始装傻,她说:“当然不是我了!我哪有这么好看。” 装傻的理由只有一个,她现在的模样只能用邋遢来形容,真不知道这司机是怎么认出她的。 “我看就是你,越看越像。我女儿天天嚷着要见这个男孩儿,青春期的孩子特别难管教!” 里安因为这个节目火了一把,他有才华又谦虚,关键是拥有模特身材,天使般的长相和傻呼呼的笑容。节目第一期播出后,就成功迷倒一片小妹妹和老姐姐。 程叶笑笑,“总之不是我。” 司机不和她争辩,在心里认定就是她。 到了家楼下,程叶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 “啊——”她大喊一声,倒在沙发上,眼里失了焦。 躺了一会,她走进房间,把霍景郁送她的留声机搬出来安置在电视机旁。 她畅听着深度的催眠曲,睡意却突然跑溜了,她要疯了。 “我会不会猝死啊?某公寓独居女性深夜猝死家中。”她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啊!我饿了!” 她又大喊一声,拿上钱包去了对面那条街道的便利店,那是她的新宠。 她一进门,驾轻就熟地直奔冷柜拿了一瓶麦茶,然后来到柜台旁,盯着令她垂涎三尺的各类肉制品,摸着嘴唇说:“嗯……给我来一个烤鸡扒、粉粿和……乌冬吧。” “乌冬的话,还是牛肉酱混全部酱料吗?” 听到便利店店员这么说,她惊讶地抬头看去,“噢!你!纪德?”她指着纪德,张着嘴的样子很傻气。 纪德有些惊喜地说:“你知道我名字?” “我不只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在画室工作。”程叶把麦茶放在柜台上说道。 纪德的神情自然,微笑着问道:“哇,你有先知能力吗?” “嗯哼~”程叶点点头:“没有啦,是我今天看到的,李逵天是我哥哥,我今天去找他就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纪德歪着脑袋说:“我没看见你。” “你在那挖颜料挖的很认真,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做乌冬?我已经饿很久了。” “抱歉。”纪德反应过来,立刻给她煮。 程叶坐在椅子上吃着鸡扒,扯了张纸巾擦嘴,问他:“你为什么有工作还要在这里打工?据我所知,画室的工资不低呀?” 纪德边拌料边回答:“我教速写,下午才排课程,我想这时间空着浪费,就在这里上晚班。” “你几点下班?” “六点。” 程叶吃惊地说:“那你住哪?” “附近。”纪德把拌好的面给她端过去。 “谢谢。”程叶盯着面问:“你是不是给了我两份的量?” 她继续说:“上次我去你以前打工的便利店,那个新店员做的只有这碗的一半,她说一包就这么多。” “是。”纪德爽快地承认道。 程叶瞪着圆眼不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每次都买很多,怕你不够吃。”纪德坦然地说道。 “但你只收我一份的钱啊?” “这种面利润高,多一包少一包老板看不出的。” 程叶不知该如何接话,硬核地道谢,但不允许他再这样做了。 走之前,纪德把她喊住,“我们能交换一下号码吗?” 程叶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觉得我们挺有缘经常碰到一起,可以做个朋友。” 程叶从来不给除了工作伙伴以外的男人电话号码,这涉及到隐私。但她还是拿过了他的手机,往里输入了一串数字。 “谢谢。”纪德微笑着道谢,目送她出门。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噗嗤一声笑出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之下又觉得可爱。 他盯着程叶给的短短的7个数字,笑了又笑。 林宅内院。 林显老爷子一身白纹长袍坐在木椅上等候着,身边搁着一把木雕花拐。 老爷子直接忽略了林致南,向着他最疼爱的孙女招手。 林微荷一蹦一跳的过去给他一个大拥抱,嘴上说的话特别甜,惹得老爷子笑开了脸。 “爷爷把你头发剪成这样,不怪爷爷吧?” 林微荷摇摇头,“这么短洗头方便。” 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身上的伤都好了?” “嗯,早好了。” 林微荷与林致南眼神交汇,她问道:“爷爷,您叫我们回来做什么呀?” 老爷子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奖励你的!” 林微荷愉快的接过来,甜甜地说:“谢谢爷爷!可是为什么要给我红包呀?” 老爷子的表情微妙,几种情绪揉杂一起,他说:“我一个老战友的老伴去世了,他的儿子命不好也没了,只剩个宝贝孙子。”他说的凄苦,可是没有重点,这和给她红包有什么联系吗? “他的腿脚不好,时常住院,没人陪。” 说到这,林微荷听出点门道来了,“爷爷是想让我去陪陪您的老战友吗?” 老爷子迟疑了一会儿点头,“可以这么说,你不是快放假了吗,没事可以和爷爷一起去瞧瞧他老人家。” 见林微荷爽快地答应了,老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心思逃不过林致南的眼睛。 老爷子柱着拐站起来,把话题一转,“你和小榛过得怎么样了?” 他话里有话,林致南不可能听不懂,祖孙二人僵持着。 林微荷看出他们的硝烟,不敢问什么,就安静地呆在一边,呆了几分钟她就受不了,她要躲避这场战火,猛地站起来说:“爷爷,我去玩噢!” 林微荷一走,林致南就将拎了一路的黑箱子甩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响:“您就只会这一招吗?” 老爷子看着被甩出来的金块,“还真是好小子,不认钱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只认钱!” 老爷子一棍子挥了下去,狠狠落在他腿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人我已经找过了,他识相点就该退了,你纠缠什么?!” “您也知道是我在纠缠,为什么伤害他?!爷爷您是军人,铁骨铮铮的军人!做这些下三烂的事,不怕辜负了信任您的国家吗?!”林致南怒吼道。 老爷子平静地说:“我现在是个商人,而且我不伤害他,你能乖乖听话?” “好了,你以前什么混蛋样我一概不追究,小榛是好女孩,好好和她过日子,改掉你那些坏三流的毛病。” 林致南冷着眼,隐忍地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您赶走他,我就换一个,您还赶,我就再找,您做好赶走天下所有男人的准备吧。” 老爷子见孙子这般态度,气得直打哆嗦,举起拐杖又要落下一顿打。 “无论您怎么打,塞多少女人给我,都改变不了我喜欢男人这个事实。”林致南冷静地表明态度,叛逆情绪毫不遮掩。 “孽障!你这个孽障!”老爷子握紧拳头,把拐杖甩出去砸碎对面的花瓶。他冷笑出声:“本来他可以安然无恙,现在只是住个院,将来会出什么事可是你决定的。” “爷爷!”林致南双目爆红。 “你的事已经成定局,不如尽早帮我把微荷的事定下来。”老爷子突来的闲情,坐下来沏茶,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幻觉。 “微荷现在还小!” 老爷子似乎没听见,漫不经心地端起烫手的小瓷杯,手上的老茧足以抵挡热意,吹凉后抿上一口。 “您把她送出国学习,现在又给她指婚,不感到矛盾吗?” “矛盾?我让她出国是学专业,不是让她去学洋人的思想。我大中华几千年的社会凭你说的几句话就能轻易扭转吗?” 老爷子身子骨一向硬朗,但年岁已高,激动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喘不上气。他顺口气说:“你奶奶13岁就嫁给我,14岁已经生下你爸。微荷已经不小了,先给她定门婚事。” 林致南眯起眼:“您不怕她反抗,离家出走?” 听了这话,老爷子好笑道:“她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离开这个家,她什么都不是。”说完,他看了眼林致南,“你也一样。” 林致南沉默。 “我老战友的孙子,那个男孩我已经调查过了,我很满意,微荷肯定会喜欢。人也快到了,大家一起吃顿饭,先了解了解。”他说完,接过管家递回来的拐杖,转身就走了。 林致南站在那,无数昼夜积压的怒火,像火山喷发一样,怒不可遏。 在老爷子眼里,林致南是如此的渺小,只会用最软弱的方式以泄怒火。 后山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花房。 这个花房是林致南送给林微荷的礼物。 粗看屋顶,木的横梁接架玻璃,尖顶中央坠下一朵水晶灯,阳光和煦,光洒进来的时候尤为美。 一张亲自取料做的大长桌,闲来无事时,林微荷就坐在桌上,嗅着沁鼻的香气。 好久没见到可爱的花花草草了,这些小可爱们被辛嫂照顾得生机勃勃。 林微荷举起一小盆多肉,用食指戳一戳,肉嘟嘟的甚是可爱,“小红你长胖了。” 她指着旁边木架上用废弃的老树根当家的多肉们,说:“你们怎么还这么小,是不是吃不饱啊?” 一个高瘦的男生在角落盯了她老半天,面上看不出情绪。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她还剩点距离: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林微荷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身,看着这个应该陌生却又不陌生的人,愣了几秒: “廖秦?!” 第二十九章 廖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廖秦的冒然出现,林微荷惊得差点把手里的小盆栽扔出去。 廖秦看上去就显得镇定许多,他反问:“你住这里?” 一大早,廖秦被自家爷爷连拐带骗哄去林宅,走时让他拎了一堆礼物,说要见他的老战友,见战友为什么还带上他?而且那些礼物中有几样是女人用的。他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凭他聪明的脑子,林微荷的出现就理顺了一切。 林微荷傲慢的仰着脸:“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微荷这人简单易懂,答案都写在脸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后走出了花房。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林微荷跟出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摆不让他走。她不开心地叉着腰:“你,为,什,么,在,这,里?” 廖秦被迫停下脚步说:“散步。” 林微荷皱着张脸,“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因为什么要来这里?” “跟着家里人来的。” “你家人和我爷爷是朋友吗?” 林微荷好奇地跟着他走了一路,回了宅院。她诧异他如此驾轻就熟,“你来过我家?” “嗯。” 林微荷皱眉,“什么时候?” “现在。” 目前为止,能堵得她无语的巫曼算一个,现在再加上廖秦。 兜里的手机闹响,是她之前怕忘了吃饭时间所设置的闹钟,她掏出来关掉的瞬间,想起了爷爷的话,“噢!你是我爷爷的老战友的孙子对不对?” 还不算太蠢,廖秦心想。 林显老爷子满脸高兴地站在客厅望着他们。 林微荷立即撒手,跑去老爷子身边,“爷爷!” 廖秦也走上前向老爷子道声好。 老爷子见他们是一同进来的,两人的身高外形是如此的般配,站在一起赏心悦目。他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小秦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让人去接你啊。” 廖秦笑着说:“林爷爷,我觉得您这里环境很好,所以就随便走走。” 老爷子眉笑眼开,“我这里有山有湖,以后想来就来。怎么不见你爷爷啊?” “爷爷他有事处理,一会儿就到。” “好好。”老爷子拉过林微荷的手说:“微荷,这就是我老战友的孙子,没想到你们给碰上了,真是有缘分!” 什么缘分,林微荷撇嘴,但还是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对着廖秦打招呼:“你好啊!” 廖秦弯了弯嘴角说:“你好。” 林微荷一听,脸拉了下来,扯出个笑容。 老爷子在心里偷笑,“你们是同班同学,怎么还这么客气?” “是的。”廖秦说道。 林微荷眼里放出浓浓的威胁盯着他。 廖秦就笑笑不说话。 老爷子瞧见两人聊得这么投机,心里开心,盼着的好日子不远了,看来他该去查查黄道吉日咯! 老官家一脸幸福推着餐车来到布置古朴的餐厅里,将一道道菜放置在大圆桌上,桌上早已摆好了餐具。 “老钱,我看你今天这么开心,什么好事儿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老爷子说道。 老钱咧开嘴一笑,说:“我大孙女出嫁!”嗓音有些喑哑,听得出身体不是特别好。 老爷子坐在正位,右侧坐着黑白发掺杂的面目和蔼的老人,廖老。 廖老和老钱是旧识。他说:“终于肯结婚了?” 老爷子也是欣慰地点点头:“遇到好男人了?” “对,一个小伙子长的俊,人品过关,她就乐意了。”老钱的语气有些激动。 这算喜上加喜了,老爷子琢磨着给他放个大长假,“既然你大孙女出嫁,明天就回老家看看吧,给你放长假。” 老钱连连道谢,推着餐车下去的时候还得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林微荷也替他感到高兴。 老爷子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到廖老碗里,“来,老廖,尝尝我家大厨做的耗油芥兰,我们家微荷出了名的不喜欢青菜,都被这道耗油芥兰给征服了。” “爷爷!”林微荷被掀了老底,还在刚认识的人面前,特别是廖秦在场,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怎么的,我说的是实话。”老爷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颤动,“老秦啊,我孙女哪都好,就是有时候任性起来,连我都招架不住啊!” 廖老也跟着笑起来,“小女孩不任性,什么时候任性?我看挺好的。”他说完夹起青菜放入嘴里咀嚼,点头赞赏,下意识看了眼坐在侧边的廖秦。 廖秦当做没有看见,端起茶杯认真的喝茶。 廖老一掌拍在他大腿上,“秦秦,你是不是啊?” 廖秦险些被烫到,无奈的点头。 秦秦?林微荷低头忍着笑。 “对啊,这么好的女孩你就该一起去转转,看看天地,吸吸氧气。”老爷子转头对廖老说:“正好他们不是休息吗?让他们一起出去玩玩。” 这话一出,林微荷笑不出来了。她和廖秦去玩?那多尴尬啊! “那自然是好的,正好让他们缓解学业的压力。”廖老说道。 林微荷把目光投向林致南,他在低头看手机没有收到她的讯号,只能把寄托放在对面的廖秦身上,拼命和他使眼色。 廖秦一直看着她,认为她这人还挺有趣的,满脸的戏,一起出去应该会发生很多好玩的事,于是开口对老爷子说:“爷爷,我明天有空可以带她出去玩。” 什么?! 林微荷不可理喻地看着他,张嘴对他说着唇语:你有病啊? “那就太好了!”老爷子又掏出两个大红包,“来,我给你两个红包,一个是给你的,另一个是你们明天一起出去玩用的。小秦你收好啊,别给她,她会乱花。” 廖秦有些犹豫地看一眼廖老,得到应允后大大方方收下,“谢谢林爷爷。” 林微荷安静地吃饭,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动,张口闭口她的名字,要么是廖秦的名字。再看林致南的一脸冷态,她悟出了这餐饭背后的意义。 第二天, 廖秦出现在林宅的大门口。 林微荷远远看着,她不想出去,她应该明确的拒绝,她应该强烈的,坚定地向权威说不!可是她看向身后的司机大哥,虽说是司机,其实就是爷爷派来的卧底。 她暗叹一声,怪自己没出息,不情愿迈开步子向廖秦走去。 廖秦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看着她这身打扮,他说:“你去参加丧礼?” 林微荷低头看自己的一身黑,她是在充分地表达今天的心情。她也不满意他的打扮好吗!“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穿的什么,一身树啊草啊花的,你去度假吗?” 廖秦穿了一件比较花哨的印花带帽夹克,配着浅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白球鞋。 “嗯,今天确实是有度假的心情。” “……”林微荷伸出手摊着手心。 廖秦不明白她的意思,“干嘛?” “我爷爷给的红包,拿来。” 廖秦笑了笑,“你爷爷说,交给我保管。” 林微荷拉下脸,“给我,到时候还不是给我花的,放你那里和放我这里没差。” “既然没差,那就先放我这里。” “你给我!”她就是不想他拿着钱,就是不想,没有理由。 “那你就自己来拿。”廖秦转过身,暗示臀部后面鼓鼓的钱包。 他穿的牛仔裤,意味着她伸手进口袋的同时连带要摸他屁股。 “算了!”说完,她大步向前走去。“司机哥哥,我们走。” 真是两个活宝,站在她身后的司机一直笑盈盈的,快步跟上林微荷。 “我要坐前面。”她拒绝司机给她开的后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廖秦豪不在意,悠闲地在后座玩手机。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廖秦的游戏声。 互相沉默,林微荷感到不自在,她问司机:“我们去哪?” “游乐园。”司机回答道。 林微荷听了一脸嫌弃,对廖秦说:“多大了你还想去游乐园,周末人很多耶!” 十几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两人下了车刚迈入园区,林微荷就向他伸手要钱,“给我一百。” 廖秦挑了挑眉,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给她。她的目的很明显,一天下来,她肯定会向他要上十来次,每次一百。 林微荷拿到钱大步走向就近的商店,给自己买了一个恶魔的发箍,坏笑的挑了一个散着粉色气息的桃心蝴蝶结准备给他戴上。 廖秦后脚跟过来,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心中恶寒了一下,面上却装作喜欢的样子,“噢,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林微荷诧异地僵住准备给他戴上去的手,她没想到一个大男生还喜欢这种东西?她立刻放了回去,“谁说给你的,什么人啊!”她鄙视地看着他,再从一堆发箍中挑来挑去。 见她拿起一个纯白的小天使,廖秦立马露出就是这个的表情。她又扔去一边,换一个小熊的,他又是那表情。 最后拿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发箍,她满意地看他有些嫌弃的神情,买下了。 廖秦暗笑,她还真是好骗。 两人顶着恶魔角,林微荷手里捧着一大杯果饮愉快地喝着,“你不喝什么吗?” “不喝。” “为什么?这很好喝耶!” “我只喝水。” 林微荷翻了个白眼,“你是想要活多久?我这鲜榨的又没有添加剂。” “一百来岁吧。” “祝你寿比南山啊!”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了,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人并没有很多,甚至有些稀稀拉拉。 “你怕高吗?”林微荷指着不远处仿佛要冲破云霄的娱乐机器。 廖秦抬头看了一眼,又看看她长长了的头发,说:“你不适合玩。” “我怎么不适合了?” “曾经有个女的,披头散发坐上去,坠下来的时候,头没了,顺带吓死她旁边的男朋友。” “……我有皮筋。”说完她晃了晃戴着黑色发圈的手腕。 林微荷兴奋地排着队,快要到自己的时候,一口气把饮料全喝掉,琢磨着扔哪里,看到垃圾桶在另一端,弯腰从栏杆钻出去,扔垃圾都要七拐八拐的。 头顶上的尖叫声非常大,特别是升至顶峰瞬间垂直落体的时候。 安全装置紧紧扣在身上,林微荷很兴奋地晃着腿,对坐在身边的廖秦说:“你怕你就叫啊,不用害臊。” 廖秦抿着唇提醒:“头发。” 她立刻扎了起来,“怎么,你怕我头没了?” “我怕你的血溅我一身洗不掉。” 她刚想回嘴,耳边吭吭吭吭地响,双脚腾空,慢慢的往上升,“喔!上去了。” 俯空的视线,眼前景色美好,她指着变得小小的各种娱乐机械,“我们等一下去玩那个,还有那个大圆盘啊!” 定格在最高点,大约三十层楼高。 廖秦听到她在碎碎念,微微探出头问:“你在干什么?” “倒数。”她现在感到紧张了,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不安地扶着两边扶手。 10、9、8、7、6、5、4、3…… 等不及她的倒数,哗啦啦的风扑面而来,各种刺耳的尖叫响彻天际。 林微荷全程闭着双眼,声音卡在嗓子眼发不出去,本来牢牢抓着扶手的手松开,抓向一边。 廖秦垂在一边的手臂被她抓住,力道不小,他并不介意,很悠闲地享受那种失重感。 “我饿了。” 双脚刚落地,林微荷的第一句话。 廖秦看了眼手表,“你想吃什么?” “寿司。” “这里没有寿司吧?”他环顾四周,掏出入园时随手取的地图。 还真有。 “走吧。” 两人经过一个专门打枪的布帐房,“我先玩一下这个。”林微荷兴冲冲地买了很多游戏币,托着抢对着大屏乱扫一通,兴致很高,玩着玩着变成和自己的较劲。 “你不吃饭了?”廖秦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她愤怒的射击,其实根本没打死多少妖怪。 “不吃不吃,要吃你自己去吃,别打扰我!”说完她放下枪,换了一个位置,“哎,你别挡路啊。”她用肩膀撞开他。 廖秦不和她计较,看了一眼几十米外的司机,“你确定要对我那么凶?” “我什么时候凶你啊?”林微荷把枪抗在肩上,说得瞋目切齿。 廖秦耸耸肩,抓了一把她的小篮子里的游戏币,开了她原先用的枪。 “谁让你用我的币,你那么有钱不会自己买啊!” “我没有钱,你偷了我的钱。” 林微荷呵呵一声,“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廖秦一枪一个僵尸骷髅,让它们骨渣四溅,“你爷爷给我的红包不见了,不是你偷的,就是被小偷弄走了。” “你的钱放屁股后面我怎么偷?你被人拿了钱肯定要被摸屁股的,你被人摸了你都没反应噢?”林微荷感到无语。 “确实是没感觉。” “那我们怎么办?我全部的钱都买了币。”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玩跳楼机的时候,钱包掉了下去,然后弹起来正好跳进了你的包包里?”廖秦说的一本正经。 “……”林微荷盯着他,打开自己的包,果然,翻出一个陌生的物品。她深吸一口气,“我对你……无话可说。” 廖秦装作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果然是这样,我厉害吧?” “你当我傻啊?明明是你放进来的。”说完,林微荷灵光一闪,得意的把钱包重新放回自己包里,拉好拉链,说:“你自己放进来的,不要后悔!” 两人在五彩斑斓的大道上走着,林微荷有点渴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店,“你一上午没有喝过水,肯定口渴了吧?” 廖秦点头,“有一点。” 林微荷坏笑道:“那你只好求我了~” 不远处的司机正拿着小本子认真记着东西。 09:09,出发前,小姐对着未来小少爷生气。 10:20,小姐开心地拉着未来小少爷的手玩娱乐机械。 11:10,两人玩射击游戏,小姐对着未来小少爷笑得很开心。 刚停笔,胸前的手机响了,他郑重的接通,念一遍他记下的东西,最后道出一句:“老爷,小小姐和廖少爷真是太般配了。” 天色已昏黄,娱乐机械几乎玩了个遍。 林微荷一玩起来,就疯得什么都不顾,只要停下来就喊饿,找餐厅的途中又会被新鲜事物所吸引,一天下来,两人重复着这个流程。 咕噜咕噜。 林微荷按着饿得发慌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着廖秦,因为她,他一天都没吃饭,只喝了两瓶水。 其实她不是真的讨厌他,只是两人不熟,加上两个爷爷让他们单纯的同学关系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使得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只好挑了最令她自在的任性和刁蛮。 “你第一次来游乐园?”廖秦对上她歉疚的眼睛。 林微荷换了一副表情,“你不是吗?” 廖秦笑笑,“我是。” 林微荷放下心来,如果他说不是,会显得自己没有童年。 “你也是家人不让来吗?”林微荷问道。 廖秦摇摇头,坦白地说:“我从小就不知道有游乐园这种地方。” 林微荷不相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难不成你住深山老林里啊?” “差不多。” “信你我就智商为零。” 廖秦只是笑笑,没说话。 感受到他的认真,林微荷再问了一遍:“你真的住山里?” 廖秦点点头。 林微荷相信了,表情难以言喻,“你家人比我爷爷还狠。” “从小我爸就给我请了各种先生,一对一教我,直到十几岁,爷爷才让我回家。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那个小破屋是我的家。回到家,才发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后山。” 林微荷越听越觉得他在编故事,持回怀疑的态度问:“住这么久山里,怎么还会电子产品?我看你游戏玩的很厉害。” “下山之后学会的。” 林微荷还是不信,但是没有再问,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吃火锅吧,那里有!” “好。”廖秦顺从地跟着她走入一家火锅店。 菜品上齐了,林微荷等不及锅开就往里扔了些牛肉片。 “心急涮不出好吃的肉。” “不管,真的好饿。”她盯着肉片慢慢蜷缩一起,立刻捞出来塞进嘴巴,烫且快乐着。 “好吃吗?” 林微荷满足地点点头,“你也吃啊,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吃了小吃都饿成这样,你肯定也饿。” “是有点饿了。”廖秦给自己涮了几段甜玉米。 “你不吃肉?”林微荷震惊地看着他说道。 “不太喜欢吃。” 林微荷撇撇嘴:“你和我哥好像噢,不是你见过的,是另外一个。”说完她再补了一句:“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廖秦放下筷子看着她:“哪不一样?” “你在学校都酷酷的,也不和女生说话,下课就玩游戏,对谁都爱搭不理。” “有吗?”廖秦不觉得。 “除了赵子睿和李一,还有鹤微你和谁说过话?”林微荷问道。 “你啊。”廖秦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的爷爷互相认识,你才勉强和我讲话好吧。” “不是勉强。” 林微荷嘴里嚼着食物,看着他。 “我不勉强。”廖秦再说了一遍。 林微荷听了心里有些怪怪的,干笑道:“你别只吃青菜啊,不吃肉皮肤会松驰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去你家吗?”廖秦不经意地问道。 林微荷夹了一大筷子肉,回避他这个问题。 第三十章 好久不见 终于接到了霍景郁的电话,程叶差点喜极而泣,立刻朝他的公寓奔去。 她买了很多水果和食材,双手沉甸甸的,她踮起脚用鼻子按门铃。 门开了,捧着好久不见的心,她望着他,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你怎么跑来了?”霍景郁问道。 程叶像根木头,痴呆呆地杵在门外,嘴巴张的老大,直到仰着的脖子有些僵硬,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 “你,你的头发?” 从前的细软柔顺的黑发变成了寸短的平头,使得霍景郁的五官变得硬朗了些。 “怎么还受伤了?”程叶进了屋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然后跟在他身边盯着他的伤疤使劲瞧。 额角的伤虽然淡了,但是没了刘海,显得格外明显。 霍景郁躲过沾在身上的目光,笑着:“至于这么夸张吗?” “不是,你为什么呀?你去了哪里?” “没有去哪,住了几天院,脑袋磕破了,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我让他们也……” “什么?!!”程叶大叫道:“为什么不和我说只和他们说?你现在怎么样啊?还痛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程叶强迫他坐下来,仔细盯着他的伤疤,认真的程度就好像在用眼睛给他治疗。“要不,再和我去医院看看?我不放心。” “已经好了不用再去看。” “嗯……要不要去中医院,喝个中药调理一下?你经常会气色不好,不要总熬夜了,你总是很晚睡,以前大半夜都在画画,不按时吃饭,胃还经常疼,而且你很少吃肉,又经常去运动,你这样……” “停!”霍景郁打断她,一段时间没见,她更聒噪了。 “……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变虚的。”她坚持把要讲的话讲完。 “我心里有数。”他目光转向她脚上的鞋,眯起眼:“你是不是皮痒了?” 程叶反应过来,“我待会儿帮你拖地!”说完,她立刻转身想把脏鞋换了,不料被茶几绊住,整个人就要往前扑,准备和地板来一次亲密接触。 霍景郁眼急手快,立即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衣摆用劲往回扯,长臂一捞力量撞到身上,迫使双膝一弯坐在沙发上,而她则背对着坐在他的腿上。 程叶惊险之余,有八分的注意力在两人的坐姿和环抱腰腹的手。窝在他怀里,她隐约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幸好现在头发长了能遮住发红的耳根,要不然又会被他嘲笑。 霍景郁微皱着眉头,刚才的冲击力冲撞到下腹未能完全愈合的伤口,感到有些不适。 程叶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她转头嘟着嘴作势要亲他。 霍景郁并拢四指,拍在她的嘴巴上,“想什么,缩回去。” 程叶抿着唇嘿嘿一笑,“我就想表达一下好久不见的心情嘛。” “没什么好表达的,你起来。”他轻微地吸一口气说道。 程叶站起来,整理整理衣服,想到什么就说:“你们新招的老师是我认识的。” “噢?” “以前住的房子楼下便利店,他是店员。之前我不是碰到变态了吗?他帮了我一把。” “是吗?” 程叶点点头:“他向我要了号码,你认为我应该给吗?”问完,她看着他。 “不应该。”霍景郁靠着沙发说道。 听了这话,她扬起一个笑容:“为什么?” “不想他走我的路。” 她瞬间皱巴着脸,不开心地盯着他:“什么路?” “泥沼路。” “怎么这么形容?” “一旦踩中,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程叶摸不透他的话,“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自行体会。” “切,我也只给了他几个号码,他想和我交个朋友,但我不想。” “既然不想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那不是因为他在你那画室嘛,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给他点面子。” 霍景郁一笑,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傲娇。” “我也挺婀娜多姿。” 霍景郁不理会,摆摆手说:“你回去吧。” “别啊!我今天就要赖在你这。”程叶立马躺在沙发上,黏得牢固。 “你不用工作?” 程叶摆头,“我已经忙了将近两个月了,我很疲惫。” “那就快回去休息。” “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我要做饭给你吃的心情!”突然,她一跃而起,跑去餐厅,把买来的一袋食材抱去厨房。 霍景郁走过去,观察她买来的各种东西,看不懂这些搭配,他说:“我向你请教一下。” “不用客气,你随便问!”程叶笑道。 “只买一颗百香果,你用来?” “噢,点缀用的,放在蒸豆腐上。” “……那这袋香菇是?” “垫在豆腐下面一起蒸。” 霍景郁无言,退去一边静静看她东捣西捣,犹豫着该不该吃。 “几点了?” “到饭点了。”霍景郁回答道。 程叶抄起锅铲,兴奋地对他说:“那我现在炒菜咯?”她挥挥铲子赶人:“你去外面呆着,做好了我会叫你的。” 霍景郁摇头拒绝,他决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这些奇怪的食材配搭,让他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程叶端着碗蛋液看着锅,握着铲子的手犹豫不决,她问:“这个是先放油还是先放水?” 这个问题已经很能体现她是个新手,特别新特别新的那种。 “你要煎鸡蛋吗?” “不是,是鸡蛋羹。” 霍景郁看了眼被明火烧的滚烫的锅,他夺过她手里的那碗蛋液,叹气说:“鸡蛋羹是蒸出来的。” “那我往锅里加水。”她把锅转移去水槽,接住哗啦啦的水流。 “多了。”霍景郁关掉水龙头。 程叶放好锅问:“然后呢?” “煮沸水。” 等锅盖内部布满水珠,霍景郁才进行下一步。 “蛋液里加水搅拌,然后……还是我来吧。”他倒了碗清水,问她:“你打了几个蛋?” “三个。” 蛋液调好稠度,放里加几滴食用油,他把碗端给她,“拿去锅里蒸。”随后他看着她把碗直接放入开水里,碗在热水里飘来飘去。 “是谁给你勇气要来做饭?”霍景郁捏起碗,放了个架子,盖上锅盖问道。 “我是紧张了,你在这里我就紧张。”程叶狡辩道。 “如果我不在这,你就要报火警了。” 程叶扁嘴道:“哪会这么夸张!” 趁鸡蛋羹还没蒸好,她把菜心洗了,听取他的建议把那些可爱的小黄花摘掉。 叮咚叮咚。 “你帮我看一下手机,在沙发上。” 霍景郁走过去拿起手机,看着跳出屏幕的信息,不禁皱紧眉头。 “写了什么?” 他没有感情地念:“你好,还记得我吗?在总决赛那天见过面,我是陈导,有空出来约个饭局。”念完,他举着手机给她看。 “陈导?”程叶思索了好久,恍然大悟,“噢,那个导演!” “是谁?” “我之前带里安去参加比赛,最后一次的聚餐这个导演也在,他向我要了手机号,我就给了。” “你一向拒绝给陌生男人号码,怎么他?” “这不一样,他是导演,我还要为我的孩子们创造新的机遇,加了他也不亏。” 霍景郁重新审视这条短信,始终觉得有异常,“别应他的约,要应约也带上同事一起。” 程叶哈哈了两声,“怎么回事,你是担心我吗?” “虽然你不混影视圈,但多些提防有益无害。”霍景郁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见她苦着一张脸,“什么?” 程叶端起小砧板给他看,“这个豆腐怎么这么难切?” 霍景郁盯着可怜惜惜躺在砧板上的碎豆腐,对上她无助的眼睛,“你这是什么刀法?” “我不想做蒸豆腐了,突然想喝豆腐羹,我就想切成丝,不知道怎么就切成这样。” “蒸水蛋都不会,你就想切豆腐丝?而且还是内酯豆腐。” “尝试一下嘛,说不定能发现我另外的天赋呢!” “你还是把主位让出来吧,我担心饿到天荒地老。” 饭厅,桌上摆了三道菜,那豆腐渣被霍景郁改良成香菇肉沫炖豆腐,咸香可口。这道豆腐几勺下去,程叶就干掉了一碗饭。 “你这手艺是和谁学的?”她摸摸变得圆鼓鼓的肚皮,瘫在沙发上问道。 “从小就爱看美食节目。”霍景郁说道。 真厉害,程叶惭愧,她看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动画片。 叮咚叮咚。 “那导演又发信息来了,说有个适合里安的角色!”程叶惊喜地对他说道。 霍景郁半信半疑,“里安歌手出道,还未成熟,我不建议他去演戏,不讨好。” “啧,也是,不过我可以先去看看。” “我陪你去?” 程叶歪着脖子觉得他一反常态,奇怪地说:“你怎么这么担心?” “圈内风气不好,你一个女人不安全。” 程叶认为他的担心多余,但又很享受被他关心,她不以为然地说:“我又不是做生意,还有应酬,只是去看看剧本,不合适就马上走。” 霍景郁深深地看她一眼,“随便你吧,希望如此。” 隔了两天,程叶去赴导演的约,他们约在咖啡厅。 陈导是个中年男子,平时有健身,所以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这是程叶对他的第一印象,证明了霍景郁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好,程小姐。”陈导见她来了,笑着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 程叶礼貌地握了握,“您好。” 两人宣暄了没一会儿,陈导给她递上剧本,他说:“我从第一眼看见里安开始,就认为他是最契合这个角色的人选。” 程叶翻阅了几页,关于角色的部分都被人贴心地勾画出来,包括几场大胆的吻戏。 她合上剧本,看着导演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里安是歌手出道,刚成年,让他来演这类片子不太合适。” “如果你认为尺度大了,可以让编剧修改。”陈导诚恳地说道。 程叶还是摇摇头,“谢谢,但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见她坚定的拒绝,陈导没有强求,而是从包里拿出另一本剧本,放到她面前,“你再看看这个。” 程叶望着封面上大大的剧名,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看看。”陈导笑着说道。 程叶迟疑地看着他,拿起剧本翻开,大量情爱动作的描写占满她的眼球,她隐忍不发地合上剧本。 “如何?女二完全是你的形象,连耳垂上的痣都非常一致。”陈导讲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注意到程叶的表情。 “我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导演。”程叶看着他说道。 “我是中韩人,给你看的这本是韩国的剧本。” “所以你是情色导演?” “对,一半一半。” 程叶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把屏幕向着他,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看着他愠怒的脸,她说道: “首先得谢谢您赏识我们两个,但我们不是这路子的人,请您另寻他人。”说完,她大口喝完眼前的果汁,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恶心,真恶心! 程叶走在大街上,恼怒地甩着手里的包,看上去仪表堂堂,没想到拍这种片!她真该听信霍景郁的话,不来赴约。 她停在街角,立刻用手机检索这个导演,一大片信息出来,她翻着看,发现大部分韩国的作品都是限制级片子,在本国拍的就成了文艺片。 一颗心两张面孔,程叶惹不起。 不过这事她不会告诉霍景郁,免得听他念念叨叨好几天。 陈导依旧坐在咖啡厅里,脸上的怒意已经消退,他没遇见过像程叶这样直接的人,他一定势在必得。 第三十一章 病态朋友 自从知道霍景郁消失的缘由后,程叶又回到当年那个跟屁虫的状态。 霍景郁的行程十分好把握,不是在画室就是在超市,如果没有受伤就在某处山头或海边。 “好巧啊!” 程叶提着购物篮大步追上前方的人。 对于这个几乎天天出现的人,霍景郁已经懒得再去欢迎,“今天又来买什么?” “水!那边的商场比这里贵一块钱。” “你的油费都可以买多少瓶了?”霍景郁推着车停在调料旁,精心挑选晚餐的用料。 程叶把购物篮放进他的推车下,说:“这不一样,虽然费油,但是能遇见你,多值啊!” “你应该把这马屁拍别人身上,在我这里不奏效。”霍景郁将篮子拿出来塞回给她:“各买各的。” “无情,冷漠,伤心……”程叶委屈巴巴地说道。 “知道我冷漠无情,以后就别总蹦哒在我面前,天天对着你这张脸我已经看累了。” “怪我长的不够出众,你的脸我看十八辈子都看不够!” 霍景郁停下采购的脚步,正眼看着她,问:“这次又是什么事?” 程叶一惊,连忙摇头。 “不说就没机会。” “真没事!”程叶说道。 霍景郁打量着她,“没事就别讲这种令人起疙瘩的话。” “说的像有事说这些对你有用似的。” 程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霍景郁是她见过唯一一个对撒娇或者吹捧起反效果的男人,或许是她认识的男人太少。总之她非常稀罕他的这个特点,曾经有段时间针对他这点加以折磨,被他封杀了好一阵子。 突然好怀念上学的生活,多么生动有趣啊! 程叶从货架上取下一大盒精美包装的巧克力,举在他面前,然后把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眨眨眼,吊着嗓子,装成小孩的声音不要脸地说:“景郁哥哥~给我买这个啊~嗯嗯~” 惊悚,还是惊悚。 “吃了哥哥买的甜蜜蜜的巧克力,心里就会一直甜滋滋~生活就会啊!!唉哟!!!”她捂着脑袋,之后又捂着脸。 果断赏她一脑瓜子,再捏红她的肉脸,“买你个头。”说完,霍景郁推着车离她而去。 程叶似乎玩上瘾了,追上去变成另一个声音说:“相公,给我买嘛!” “滚一边去!” “别啊!就给俺买嘛!买嘛买嘛!”她哑着嗓子说道,不要命地挽上他的手臂靠着他的肩膀,摆来摆去。 “找死?”霍景郁捏住她的耳朵往外扯,丢去一边。 程叶把巧克力往购物车里一塞,压在最底下,“我不管,你就得给我买!”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被虐倾向,她凶巴巴的做法巧克力就得手了。 学校,晚自习。 林微荷很苦恼。 同桌巫曼看出来了,后座陈鹤微从她后脑勺也看出来了。 “你要盯到什么时候?” 陈鹤微探着身子抢过她桌上的饮料拆来喝了。 “诶!我还没研究透呢!”林微荷抢回来重新放在桌上。 陈鹤微无奈地趴在她身后叹气:“你都盯了老半天了,也不见你研究出什么真相来。” 林微荷摸着下巴问她们:“你们真的没看见是谁放的吗?” “没有!”她们异口同声道。 林微荷看向巫曼:“你一直都在教室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也要去卫生间的。”巫曼说道。 “可是都连着一星期了,而且都是同一种饮料。”林微荷郁闷地说道。 “会不会送错了?” “不可能,我忍了一天没离开过座位,去卫生间也找人盯着,以为不会有了,结果隔天又出现了。” “这年头暗恋还不敢吱声,也太怂了。”陈鹤微再一次把饮料抢过来喝掉。 林微荷抿着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些饮料都是被周围的人解决了,她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来路不明的馈赠。 夜晚放学,她再一次留到最后,替陈鹤微关好门窗才离开。 学校里已经静悄悄,只剩走廊的灯泡还闪着。 林微荷从连廊穿去初中部抄近路,刚拐入楼梯,一道猛力拽过她的手臂,她的惊呼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闷声的呼叫在这无人的教学楼里起不了作用。 一路在挣扎,林微荷的力气并不小,对方却一点都没有疼痛的反应,从勒紧她的臂力来判断,这是个高壮的男人。 挣扎的过程中,她伸手到身后的书包想掏出手机,被发现后,那人一把将她的书包扯下来扔掉。 被拖去黑暗的卫生间里,她被甩在墙角跌倒在地,她站起来看着这团高大的黑影吼道:“你疯了?!” 她的声音里一点都没有害怕,就像是对朋友的怒吼。那人感到意外,“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刚才一路上都是摄像头,保安肯定看到了,等会你就死定了!”林微荷在黑暗中镇定自若,她一直盯着他的脸,却什么都认不出来。 那人嗤笑道:“你不要太过于相信这里的保安,他们只是混口饭吃。” 他的声音不厚,她确定他是个少年,于是放松了不少,“你是要钱吗?” “你非要给我也可以收。” 林微荷皱着眉头问:“既然你不要钱你要什么?” 那人逼向前,质问她:“为什么不喝我给你买的饮料?” “原来是你。” “为什么不喝?” “我不爱喝。”林微荷冷冰冰地说道。 那人再逼近了些,她不舒服地往旁挪,被他拽了回来,“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我不喜欢,你不要再给我买东西,我不接受!” 被激怒,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你放手!”林微荷咬住他的手臂,他却不为所动,直到尝出了血腥味她才松开牙关。 他一把将她头发往后扯,强迫她仰着脸。 “放手!!好痛!!”头皮被扯得生疼,她踹踢他的腿,他依旧稳如雕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放弃挣扎,平静地问他。 他放开她,“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你现在让我离开,我就当作没有这回事,也不追究。” “呵,你好像真的不怕我,为什么?”那人饶有兴趣地低下头凑近她。 林微荷面不改色的站得笔直,“一个长的高的小屁孩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一双大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禁锢住。 “你给我放开!”林微荷两只手臂都被他压制,这才有了危机意识。 “不要小看小屁孩,小屁孩的危险指数不比成年人低。”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好,你危险你骄傲行了吧,你快点放开我!我叫人你就完蛋了!你人生的大好前程就没戏了,我的司机发现我还没出去,他就会上来找我,到那时候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 “吵死了。”他一把将她推开,“你真的吵死了。” “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那人说:“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完了?那我回家了。”说完,林微荷迅速往前冲,没跑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扑倒在地,磕到了脑袋,有几秒钟她处于混沌状态。 她被他转过身子压在身下,感知他身体部位的变化,她惊慌地推他,“救命啊!!” “救!唔!” 他双手捂住她的嘴,看到她的惊恐,心里升起了快意,“你终于知道怕了?” 林微荷拼命地点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我现在放开手,但你不能叫,一叫你就知道后悔。”他威胁地放开手,没听见叫唤,放松了警惕。 林微荷见状,用尽全力推开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啊!!!”她被抓住小腿狠狠摔在地上,被他拖去角落。 “陪我聊天这么令你厌恶吗!”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拎起来,恶狠狠地说道。 林微荷双脚离地,拼命摇头,抓住他的手臂,憋红了脸,“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那人暴怒,将她甩在地上,俯身压上去,“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和我聊天?!” 林微荷忍着疼,“我愿意,我真的愿意,你先让我回家好吗?我真的明天再来找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要惩罚你们这些骗子!!”说完,他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掀开她的上衣。 肚子一凉,林微荷被他吓得猛烈地反抗,“我现在陪你聊天!你想聊多久都可以!现在聊!!!” “怕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你知道我观察你多久了吗?我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结果你们都是这么的贱!”说完,那人压下身子对着她亲下去。 被亲在了嘴角上,林微荷恐慌地躲开,“对不起!对不起!!你住手!!”她甩开他想伸进衣服的手,不停扭动身子挣扎。 那人撑起身子,大手托起她的腰身,掐住她的脖子抵在砖墙上,“当我的朋友!” “我当,我当!”林微荷想掰开他的手,被他一只大手禁锢在头顶,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不行!求你,我求你不要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林微荷拼命地挣扎大叫着:“你停下来,要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吵死了!!”那人怒扇了她一巴掌。 “你是疯子,你真的完了!!!” 他捏住她的下颚,堵住她的嘴,恶心的湿漉漉,林微荷第一次体会到被深深的恐惧支配是什么样的感觉,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上衣已经被扯开,裤子也半褪,她清楚地感受到在身上乱摸的手就要解开她的暗扣。 她着急地大声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停下来,我当你的朋友好不好?!” 那人没有理她,用力啃咬她的肩膀,发泄他的怒火。 “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的对不对?你只是控制不住,对不对?”林微荷尽量保持镇定,努力唤回他的理智。 “是我错了,我以前不认识你是我的错,但我现在认识了,我们就可以做朋友,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在操场上散步,我们去操场上坐着聊天吹吹晚风好吗?” 那人松开禁锢她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像对待珍贵的藏品那样,抚摸她的眉眼,她的脖子,她露出的肩头。 “你知道你有多美吗?”他摸着她的耳朵说道。 耳垂被他一下一下地揉捏,林微荷不敢大声呼吸,害怕触发他的不稳定。 “我最喜欢你回答不出问题的那种惊慌,和你圆圆的大眼睛。” “你是我们班的?” 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算是回答她了。 “既然同班,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没必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 “你总是和他们几个一起,连李一都能靠近你。”那力道就要捏碎她的肩膀。 “你放手!痛!” 他放开手,吻在她肩头表歉意。忽然又想到什么,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那男人是谁?视频里的那个男人。” “朋友,他只是我的朋友。” 他摸着她的颤抖的嘴唇,“这么亲密,只是朋友?” “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就像家人。” “是吗?”他探进她的胸脯,轻轻握住,“有比我对你更亲密吗?” 林微荷睁大恐慌的双眼,双手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没有。” 那人轻笑一声,收回手,“你生气了?” “对!不可以吗?” “真可爱。”他再次想亲她,被她躲开。 “不公平。”林微荷说道 他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一直观察我,而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和你当朋友我太吃亏。” 他撩起她一小撮头发,“我还是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林微荷深吸一口气,说:“我有点冷。” 那人听了,帮她整理好衣物,上衣被他撕烂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 “谢谢。”林微荷轻声说道。 “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不算。” “……我叫郑源。” 这个名字她认识,林微荷张了张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坐在离你最远的地方,不过下星期就换组了,我就可以在你后面了。” 林微荷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擦黑板的那个男生?” 郑源有些激动,将她扶起来,“你知道我?!” “你的黑板擦的很干净。” 郑源懊悔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林微荷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能把我的书包找给我吗?我得给司机打个电话,我怕他上来找我。” “好。”郑源立刻跑出去找她的书包。 林微荷松了一口气,把卫生间的灯打开,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蓬乱的头发,红肿的脸,磕红的额头估计明天就会变成淤青。 她扭开水龙头,挽起宽松的袖子洗脸,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她不能让司机看到她这副模样。 “给你。”郑源喘着粗气站在门口把书包递给她。 “谢谢。”林微荷接过来翻出手机,三个司机的未接电话,还有两个廖秦的。她给他们都打了回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郑源傻望着她,她穿着他宽大的外套,湿漉漉的头发淌着水珠,脖子上的红印,被他扇肿的脸和一张一合红润的嘴唇,对他而言这些都极具诱惑力,他魔怔地靠近她。 离她只剩两步距离,林微荷抬头望着他的疑惑的眼神,让他找回了点理智,憋着气死盯着她。 感受到他的变化,林微荷警觉地后退一步,“你怎么了?” 柔柔的糯糯的声音差点掐断了郑源的那点点克制。“没什么。”他猛地撇过头往后退了几步。 林微荷暗自松了口气,“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郑源点点头,眼看她走远,急忙问:“我们真的是朋友了吗?” “是。” 郑源瞬间红了眼眶,他大声喊:“我会对你很好的!很好很好,比他们都要好!!” 第二天,一瓶咖啡摆在桌上,多了一张便条。 林微荷撕下来看着上面的道歉,感受到郑源的视线,拆了吸管当他的面喝了一口,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他的外套走过去递给他,“谢谢你的咖啡,衣服我洗过了。” 郑源闻着衣服上陌生的香气,感动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是真的,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心里又懊悔起来。 林微荷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她偷偷翻着药柜擦药,十分庆幸林致南不在家,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天冷,她可以将外套拉高遮住脖子的掐痕。脸上的红肿则戴了一整天的口罩。 喝水不敢在教室喝,吃饭更躲着他们,一个人跑去操场吃面包。 “我能和你一起吃吗?”郑源手里提着饭盒,站在下面忐忑地问道。 这个画面有些诡异,施暴者和受害人坐在阶梯上,安静的吃着午餐。 郑源偷偷瞄一眼林微荷,她除了脸上还有点红肿以外,面色如常。他惭愧地说:“我这么对你,你不但没有告发我,还愿意陪我一起吃饭。” 林微荷已经吃完了面包,盯着他饭盒里没动过的鸡翅,“你还吃吗?” 郑源不解地望着她。 “今天饭堂有鸡腿,但是我却没有口福,你是不是应该贡献出你的鸡翅?” 郑源低头看着自己的鸡翅,双手端起饭盒,虔诚地送去她的面前。 林微荷被他傻傻的样子逗笑了,接过饭盒拿起有些炸糊的鸡翅愉快地吃着。 “你真善良。” 林微荷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你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不是吗?” 郑源怔了怔,看着她的眼神发紧。 “谢谢。”她笑着站起来说道。 林微荷的话像一颗沉重的大石头砸下来,压在他的胸膛喘不上气。 “诶,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林微荷轻轻戳他的脑袋:“你背书没?我可不想有个默写不及格的朋友,好丢人的。” 有颗未来的种子埋在了郑源的心头,他脸上展开一个坚定的笑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林微荷扑哧一声,戴上口罩,“神经,走啦!” 郑源像个保镖一样跟在她身侧,殊不知这个距离,他维持了十二年。 第三十二章 您误会了我不是小三 “往左边一点!” “又太靠边了,往右。” “低了低了。” 程叶站在客厅中间,叉腰指挥着托画的两位工人。 “对对,就这里。” 一幅几乎占满了整扇墙的油画被工人安置好。 “谢谢两位大哥。”程叶签好单子,送他们出去。 这是几年前霍景郁拍卖出去的创作,她给买了回来。 油画中几个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躺在蓝色的大地上,飘在红色的天空里,视线各自交错。 平面的构图,刺目的色彩,无幻觉明暗的平涂和直率粗放的笔法使得画面更为单纯化,是典型的野兽主义作品。 她从中看见一个狂热、粗犷、野性却又纯粹的霍景郁被释放出来。 对霍景郁而言,那只是一幅画,不能代表什么。 但在程叶眼里,却是用来了解他的主要途径。 她太喜欢这幅画,就算花了大半的积蓄也不感到心疼。 一幅画即是一段时间的成长,也是一段成长的心灵净化,而他这幅画的成长时间里有她。被他发现估计会说她傻。 叮咚—— 程叶下意识去看手机,发现是门铃声。她收到一个快递,一个大箱子,以为是自己网购的东西,结果拆出一只微笑小熊。 她疑惑地确认地址,没错呀! 发现箱底有封信,她拆开来看,弄明白了,是粉丝给里安的加油信。 怎么寄到她这里来了? 难不成这位粉丝也住这?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收到一些快递,全是给里安的。程叶逐一把这些转交到里安手里。 谁知道快递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让里安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视频制止这种行为,让粉丝转寄到工作室去。 偶像的话是神圣的,家里清净了许多,只剩一个两个没来得及赶到的。 过了几天没快递的日子,程叶又收到一个箱子,不过这次是给她的。 她吃惊地从箱子里取出一只名贵的包袋,内心很慌乱,感觉收到了赃物。 她顺着这个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位女士,被告知她只是卖家。 程叶提着那个包去了卖家提供的买家地址,去之前她先和对方通了电话,对方表明不知情。 这里离她的工作室非常近,驱车十五分钟就到了。她走入别墅群,找到门牌号。 按了门铃,等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妇女开了门。 “您好,我是刚才和您通电话,收错快递的那个人。”程叶介绍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妇女望着她的眼神很不善。 “噢,进来吧。不用脱鞋了。”妇女让开一条道,给她进来。 “谢谢。”程叶跟了进去。 “你在电话里说的我没怎么听明白,你再说一遍。”妇女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谢谢。”程叶礼貌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是这样的,我今天收到一个快递,收件人是我,但是我问了周围的朋友都不是他们送的。于是我打电话给卖家,请求他告诉我买家的地址,加上您的电话。之后我就给您打电话,您说不认识我也没买过东西,所以我就提着这个包来了。” 程叶把那只名牌包,连带快递箱一起放在妇女的面前。 妇女敷衍地拿出来看了一眼,“还真是大手笔。” 她的话让程叶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我买。”妇女把包一甩对她说道。 “那是不是您的亲戚朋友刚好是我认识的人,然后用您的帐号给我买了这个包?或者是想让我转交给谁,忘了告诉我?”程叶为难地说道。 妇女看向她的眼神锋利,“知道我帐号的只有我老公,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程叶怔住,连忙摆手:“您误会了,我肯定不认识您的丈夫,就算认识也只可能是工作关系。” 妇女冷哼一声,从身上掏出一叠照片重重放在她面前,这明显是准备好的架势,就等着她上钩。 “你自己看看。” 程叶拿起照片,大半是她工作结束参加聚餐时候的照片,她看不出什么名堂,最后那几张是她赴约导演在咖啡馆的照片。 脑子一瞬间理清了,她往前翻着那些照片,除了拍到她的同事,每一张都有陈导和她。 “陈导是您的丈夫?” “对,明白就好。” 妇女一副她是正宫要逼退小妾的神态,让程叶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程叶清了清嗓子,郑重地看着她说:“陈太太,您误会了,我和陈导只是认识,连工作关系都谈不上。” “那这张照片怎么回事?”妇女挑出一张看似亲密的动作,拍照角度刁钻,十分的刻意。 程叶向她解释清楚,顺便教她怎么样能拍出这种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照片。 她的态度很诚恳,表现的没有一丝慌乱,妇女半信半疑,“既然你说你们连工作关系都称不上,怎么还单独去咖啡厅见面?” “因为陈导想让我的艺人参与他的新电影,连我也在他考虑范围内。”程叶耐心地向她解释当天的事情,一遍不信就解释两遍,直到打消对方荒唐的念头为止。 “这个包包您收回去吧,我知道陈导一向为人豪爽大方,为了让我接下那部戏也是费尽了心思,还让您误会了,真是太惭愧了。”程叶愧疚地说道。 妇女感到有些难为情,更多的是家丑外扬了,还抓错了人。她开始数落自己的丈夫:“他这也是不对,怎么能随便让一女孩拍这种电影呢!真的是对不起啊!” 她伸手握住程叶的手说:“也快到饭点了,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不用麻烦,我回家吃就好。” “程小姐结婚了?” “还没,男朋友都没有呢。”程叶笑道。 “那不就行了,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咱们互相作伴。”说着,妇女向厨房走去。 “你尝了我的厨艺,说不定你就再也不想回家吃饭了。”妇女自信地说道。 豁然开朗之后,妇女仿佛变了个人,对程叶照顾有加,有说有笑的。 程叶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想帮忙,被她命令老实坐在外面,很有女总裁的风范。 “程小姐吃辣吗?” “吃的,多辣都行。” “程小姐哪里人?” “本地人。您叫我叶子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那你也唤我声齐姐吧,不要陈太太陈太太的喊,我听了也不习惯。” 程叶犹豫地叫了声齐姐。 齐姐愉快的应了她一声:“叶子,你过来看看我这刀工,我要好好炫耀炫耀。” 程叶走过去,惊叹地看着她把豆腐全切成了丝,细如发丝,妥妥地炫技。她问:“齐姐你是厨师吗?” “以前是。” 听出她的语气有些落寞,程叶安慰道:“真伟大。” “怎么就伟大了?”齐姐好笑地看着她。 “我猜您是生了小孩后就全职投入家庭了对吧?” “是的。” “您一看就是女强人,这样事业型的女子为家庭放弃了工作,难道不伟大吗?” “而且在这空荡荡的房子就您一个人,多无聊啊。” 齐姐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说:“被你这么一夸,确实才发现我的伟大之处。” 程叶笑着说:“以后还会发现更多的。” “以后你多来陪陪我吧,我老公在家和不在家是一样的,只顾着忙工作。” 望着她期盼的眼神,程叶非常为难:“还是不了吧。” “是不是我的误会让你心有介怀了?”齐姐有些着急地问道。 程叶连忙摇头:“不是的,是因为……” “因为什么?” 程叶叹了口气,“因为那天在咖啡厅,我已经当着陈导的面把他的号码给拉黑了。如果我再出现在他家里,我心里过意不去。” 齐姐高兴地摸摸她的脑袋,像摸孩子那样宠溺,“姐太稀罕你了!” 程叶有些受宠若惊,“那天我确实是有点生气,现在想想不太应该,姐您能帮我和陈导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啊,要是我就甩他一巴掌了,哪里是删号码这么简单。姐支持你,愧疚感不需要,明明是他的错。” 齐姐霸气的发言惊呆程叶,这位姐姐是不是太酷了些? “来,我教你怎么切丝。” 程叶刚接过刀,还没切下去,就被她看出水平高低。 “刀都握错,没怎么做过饭吧?”齐姐纠正她握刀的方法,笑着问道。 “之前我还给我朋友做了一次饭,他最后看不下去就自己做了。我也是像您这样切丝,但被我切成了渣。”程叶说得不好意思,僵硬地举着刀。 齐姐听出了点苗头:“朋友是男的女的?” “男的。” 她看着程叶,八卦的心在作祟:“喜欢的人吧?”问完她观察程叶复杂的神情,她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齐姐摇摇头,误会这样单纯的人是小三,真是大失误,那个私家侦探可以换掉了。她问:“暗恋?” 程叶低落地点点头,“我们认识十几年了。” “一直喜欢他?” “刚开始没有,就是朋友,不过他没有把我当朋友,是我要黏着他,估计他被我弄烦了就默许了。” “十几年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喜欢她吧?”齐姐想到一种可能性说:“会不会你们都互相暗恋着,然后都不敢说?” 程叶苦笑:“齐姐,你电视剧看太多了,不会的,他对爱情这个东西挺冷漠的。” “电视剧源于生活啊,我觉得你可以去试探一下。听姐的,女人啊,有多少青春可以耗费?你已经浪费十几年了,再浪费下去就人老骨枯了。” 程叶开始转移话题,“姐,你和陈导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的食客,几乎天天来。刚开始我不知道他是导演,也不知道他在附近拍电影,以为他是看上我了。” 程叶笑出声,津津有味听着。 “年少自信,现在想想挺丢人的。”齐姐不好意思地拿起刀冲水,“切豆腐要刀沾水,动作要快,这样豆腐才不会沾刀。” “然后呢?” “然后就把豆腐的边缘切规整。” “不是,我是问您误会之后呢?主动出击吗?” “是呀!他的戏拍了半年不到,你想想连续半年都吃同一个菜馆,你能不腻吗?我就坚信开始的想法,他是喜欢我。” “那您怎么喜欢的他?” “年轻,有才华,主要长的帅气。”说到这个,她重新把话题引到程叶身上:“你呢?喜欢他什么?” “说不上来。” 齐姐叹了声气,“那不喜欢什么?” 眼前浮现霍景郁灿烂的笑容,程叶望着窗外那棵细榕树,微湿了眼眶,“他的笑。” 程叶侧着脸看她,幸福溢于言表。 “只要他一笑,我的世界就亮了,就像瞎子渴望光源,当我缓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了。” 第三十三章 令人窒息的恶作剧 自从认识了齐姐,程叶就多了一个去处。 两人经常去看电影,她不但教她做饭还带她去喝精致的下午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任务,协助她抓小三。 此时,两人用丝巾蒙着脸,戴着墨镜蹲在灌木丛中,鬼鬼祟祟的。 “姐,你真的是电视剧看多了。”程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她们都蹲守在这半个多小时了。 “你小声一点!”齐姐怒斥道。 程叶哀声叹气,用气声在她耳边说:“姐,你真的确定陈导在这幽会吗?” “当然!他在日历上把今天重点圈了出来。” “这不正常?” “当然不正常!他从来都不会干这种标注日子的事。”齐姐说着悄悄探出头望着对面的餐厅。 程叶也跟着望出去,被她按下来,“那你怎么确定他就在这里呢?” 齐姐将丝巾围高了点,遮住鼻子说:“他的车被我装了追踪器。” 程叶瞪大眼,“不犯法吗?” “只要你不告我。”齐姐淡定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告发你,我是怕陈导发现了。” “在他发现之前我会撤掉。来了来了!”齐姐激动地拍打程叶。 程叶挪了位置,从另一边偷看。 只见一个瘦瘦的女生跟在陈导身旁走入餐厅,两人从头到尾保持着安全距离。从他们对话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程叶猫着身子来到齐姐身边,“姐,你是不是又搞错了,这明显是聊工作啊!” “你进去看看!”齐姐命令道。 “啊?我进去?” “装作去买杯咖啡。”齐姐掏出钱包抽了一张钞票塞她手里。 见她在犹豫,齐姐给她打气:“没问题的,他对你比较陌生,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程叶推门进去,把皱巴巴的钞票放在收银台上:“摩卡,中杯,带走。” 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经过他们,快速用余光扫去。模糊中看见桌上放着剧本和一些文件。 这个齐姐,她果然又误会了。 她放心下来,坐在一边等着咖啡。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她好奇地看过去,看清了女生的脸,脸庞稚嫩像在校学生,甚至有些眼熟。 眼熟? 程叶大胆地直视女生的脸,开始在大脑里检索关于她的信息,思绪转了一轮停在了某个场景。她倒吸一口气掏出手机: “哥,你在哪?” 李逵天正站在水槽前用手在混水里搅来搅去,颜料的泥沙又把下水口给堵了。他坚难地接起电话:“画室啊。” “景郁呢?”程叶小声问道。 李逵天歪着头用肩膀把手机夹着:“他在啊,什么事啊?” “噢,没什么,就想我们有段时间没一起吃饭了,晚上打算请你吃顿大的。” “哎哟喂,好啊!叫上霍哥吗?”李逵天爽快地答应道。 “就我们两个!” “可以啊,奇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好?” 程叶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态,“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嘛,免得你在嫂子面前怨我不关爱兄长。” “嘿嘿嘿,你有心就行。” 扯到正题,程叶问:“怎么样啊?你们那些学生乖吗?” “还行,不乖的都被治服贴了。” “没有学生迟到早退什么的吗?我突然想起我上学那会儿经常找理由赖在家里。” 程叶见那女生拿起剧本认真地看了起来,她眯着眼伸长脖子想看清是什么剧名,却什么都看不见。 李逵天说:“以前你确实是皮,他们哪敢啊!” “怎么可能这么乖,请假总会有吧?”终于给她引到了正题上,她留心地等待对方回答。 “请假少,不过今天刚好有一个。” “这么紧张的阶段,还有人请假?” “那有什么办法,一女孩哭哭啼啼的说家人病了,能不让她请吗?” 得到想要的答案,程叶开始打马虎眼:“唉呀,哥,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事忘了做,不能和你吃饭了,下次吧啊!我先挂了啊!” “诶?”李逵天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感到莫名其妙。下水口终于通了,他洗干净塞在指缝的灰泥。 霍景郁走过来,“叶子?” “是啊,说请我吃饭,后来又说不请了。” “呵呵,正常。”霍景郁把收来的画交到他手中:“下周就过年了,什么打算?” 提到过年李逵天就感到头疼,“过年就回老家呗,但是叶子……唉!不用说她一定是不回的。”他看着霍景郁,愧疚地说:“只能又拜托你一年了。” 程叶确定了,她就是赵子玉。 她该管吗? 她们并不熟,而且她已经成年了,她去管就会显得多管闲事。 如果那剧本只是普通的呢?不就变成一个尴尬的局面。 “二二三顾客,二二三顾客在吗?” 听见店员的叫唤,程叶刷地一下站起来。算了算了! 齐姐见程叶出来了,立刻迎上去,“怎么样怎么样?” “姐!你又误会了!他们老老实实谈公事呢!”程叶感到烦燥,把咖啡往她手里一塞:“我不喝。” “不喝你买来做什么?我也不喝啊。” “不是你让我买的吗?” “让你买你也买个自己爱喝的呀!”齐姐说着把杯盖打开,把冰块拨出来,“这天气还买这么冰的。” 程叶抢回来,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了。 霍景郁刷地一下睁开双眼。 凌乱的光线,高分贝的音乐,他想起身在何处。 一杯酒放在桌前,酒的主人含着媚笑坐下,胳膊支在霍景郁肩膀上,“嗨!” 霍景郁不着痕迹地向前倾,躲开恼人的搭讪。 女子不放弃地拨了拨卷曲的长发,再次往他身上靠,“帅哥,互相认识一下。” 霍景郁不悦地站起身,谁知那女子竟然用腿勾住他的腿,“帅哥,别那么绝情,就给个号码而已。” “放开。”霍景郁低沉地命令道。 女子认为接着耍赖就能达到目的,手不老实地摸上他的大腿,“就帮个忙,给个号码吧。” “你是站街小姐?在这招客?”霍景郁轻蔑地问道。 女子一听,脸都白了,“先生,要个号码就是小姐吗?” “哪位淑女要号码是摸着腿要的?!”一道似要穿破屋顶的质问声盖过吵杂贯穿全场。 程叶拨开人群把霍景郁拉到自己身后,眼里带着鄙夷说:“也只有你这种职业了。” 女子的余光朝着角落那桌人,不甘心地对他们说:“我玩游戏输了,你帮个忙不行吗?骂人至于吗?” 霍景郁嗤笑,“凭什么帮你?” “不给就不给,你拒绝就行,随便骂人你就得道歉!” “道歉?!”程叶大步向前一把把女人揪起来,“到底是谁要道歉,你拉客拉到有妇之夫身上,你这种没职业道德的,想祸害谁呢?” “你!我说了我不是!”女子气得浑身发抖。 程叶用锐利的目光扫描她,此女子胸脯露一大半在外面呼吸,短裙开叉到大腿根部,站起来声讨的时候,后背空荡一片。 女子感受到周围纷纷投来的目光,恼羞成怒指着他们大骂:“结了婚来这里做什么?人模人样的这么没口德!”骂完她灰溜溜地走了。 程叶大笑一声说:“她一个女流氓还说别人没口德?”她刚想坐下喝口小酒,就被霍景郁带进电梯。 “你叫我来不是带我玩的吗?” “开车用的。” 程叶抱怨道:“真狠呀!” 一出室外,冷空气扑面而来,霍景郁脱下外套包住程叶不娇小的身躯。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再看看他坦然的脸,“你竟然给我披衣服!舍得把我当女人了?” “喝了酒有点热,脱了没地方放。” 程叶不用凑近都能闻到浓浓的酒气,她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一喝醉就吵着让我嫁给你。” 霍景郁听了嗤笑一声,“别编造谎言。” “我可没骗人,有次你真向我求婚了。”程叶回想起当年,“你说给我名分,给我很多钱。” “不可能。” 程叶斩钉截铁地说:“别否认,我记得一清二楚!” 霍景郁笑道:“那我现在再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程叶撇嘴,“切,花都没一束,还求婚,太假。” “我是没有花,但是……我有这个。”霍景郁收起笑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枚钻戒。 程叶看过去,盯着那颗在夜里十分耀眼的钻石愣神。 霍景郁微笑着单膝跪地,深情地望着她说: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送你一束花,也不会让你做不喜欢的事。小事都你说了算,大事我们一起商量。” 霍景郁拉过她的手,将戒指攥在手里,“所以,你愿意吗?” 程叶的大脑一片空白,瞪着大眼低头凝视着他,嘴角紧张地打颤,“你说真的?” 她再看一眼他手里的钻戒,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当然是假的了。” 霍景郁站起来说:“这是你哥托我买的求婚戒指,他一直觉得没有求婚对不住你嫂子。” 程叶僵在风中,恼怒,尴尬,失望,各种情绪揉杂一起,简单的词汇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为刚才认真考虑的自己感到羞愧。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内心的怒火,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知道她生气了,霍景郁大步跟上去,“你以前不是想让我开玩笑吗?” 程叶停下脚步望着他:“你觉得好笑?你不能这样捉弄女人。”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他仿佛知晓了什么,“你是真的想嫁给我?” “不想!”程叶恶狠狠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霍景郁重新掏出戒指递给她,“还是说你喜欢这个戒指?你拿去,我再去买一个。” 程叶认为他的话很荒唐,“我不要,我不喜欢!!” “那就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她情绪失控地大吼道。 霍景郁是真的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拿着戒指绕到她面前站在井盖上作势要撒手。 “你干嘛?!”程叶大步冲上去一把制止他。 “为惹你生气而道歉。” 程叶怀疑他的智商被酒精冲散了,“谁道歉是扔戒指的?” “因为我不懂让你快速消气的方法,所以我决定破财消灾。”霍景郁一本正经说道。 程叶夺过戒指,“神经病,有钱就可以玩钱吗?戒指我自己给我哥,你一边儿呆着去!还有,这周我就不搞卫生。你这两天也别想着过来找我,我可不会搭理你。” “听清楚没有?这两天别让我看见你!”说完她气嘟嘟地走去停车场。 呜呜呜呜!啊啊啊!嘤嘤嘤嘤! 太丢脸了,太没用了,太不争气了!!! 程叶手握着酒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躺在家里的木地板上,可怜的棉质的睡袍被当成抹布。 一团气郁结在胸口,她不知如何发泄,只懂利用酒精。 “我怎么会这么丢人!”她翻了个身,酒瓶重重叩在地板上,不小心砸出了个小坑。 “啊!怎么办?”她连忙弓着身子跪着,慌乱地摸着那个坑。 突来的一股怒气,她再狠狠砸了一下,对着地面大喊:“你只是个地板!”说完她站起来,用力地蹦着跳着,恨不得跺出个大洞来。 叮咚——叮咚——叮咚—— 催魂般的门铃声响起,程叶不耐烦地大喊:“谁啊?!烦不烦!” 门被用力的打开,楼下的住户破口而出的责骂卡在嘴边。 “什么事?”程叶不爽的表情很明显,但门外的人却忘了来时的理由,咧嘴一笑: “嗨,又见面了。” 摘了隐形眼镜,程叶就相当于半个瞎子,她凑向前看清对方的脸,“纪德?” 近在眼前的脸,纪德微微向后仰,拉远和她的距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前几天刚搬来。” 程叶后退了一步,“要进来吗?”没等他回答,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扯进来,“陪我喝酒。” “喝这个!”程叶往他怀里塞了一瓶洋酒。 纪德微微皱眉,“这种我不能喝。” 程叶拉着他来到冰箱前,“噔噔噔!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她的冰箱里只有琳琅满目的啤酒,纪德看一眼她喝得泛起红晕的脸,不禁皱眉:“你每天都喝酒?” 程叶摇摇头。 “那为什么只有酒?” “漂亮。” 纪德不解。 “它们是最漂亮的东西。”程叶从中挑出一罐啤酒,向他介绍:“这个噢,很危险。”她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据说任谁喝了都能倒,但是我不信。”说完,啪嗒一声,她仰着头瞬间灌没了一大半。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 “我不用。” 她不管他的诉求,直接开开,“呐!喝吧。” 纪德无奈地接过,“谢谢。” 见他举着一直不喝,她不开心了,“看不起我?” 这是什么老派的话? 纪德是第二次见她醉熏熏的样子,上回她发的酒疯他深有体会。她喝的酒其实不多,只是酒量太差没几杯就倒,酒品也不怎么好。 就像现在,他还没有机会接她的话,她就已经靠着冰箱滑溜下去,模仿婴儿的爬行姿势爬去客厅。 她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喊:“纪德!!” 谢天谢地,她还知道有个人在这里。 纪德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歪曲的身子摆正,他看着她半眯起的双眼:“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人。” 程叶侧过身子逼近他,头挨在他身上像只棕犬皱着鼻子一直闻,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不断奶?” “这是沐浴露的味道。”纪德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 醉酒后的程叶似乎十分黏人,很难和她维持安全距离。 “我还是先走了,你不要再蹦蹦跳跳,楼下能听见。”纪德撑着沙发起来。 “不要走嘛。”程叶耍赖地抱住他的腿,像只无尾熊。 “很晚了,你清醒的时候我再来。” “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你是纪德,你就陪陪我,就十分钟。”期盼的大眼睛让他无法拒绝,重新坐了下来。 “你不只奇怪,还没有安全感。” 程叶不赞同地摇着头说:“我不奇怪。” “你不留全手机号码,却在醉酒的情况下把我拉进家。”纪德看着她:“真不知道你是防备心重还是缺心眼。” 程叶笑起来,“我是没心肝!哈哈哈哈!” “不想笑就别笑了。” 程叶听了瞬间板起脸,眼里似从未醉酒那般清明:“当我男朋友吧。” 有一瞬间,纪德以为是幻听。 “你不是喜欢我吗?” 纪德弄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间清醒,他瞬间紧张起来。 程叶按住他的肩头,长腿跨坐在他身上,逼问他:“你喜欢我才会给我两份乌冬不是吗?” “我……”他轻轻移开她按在肩头的手,一时之间语塞。 “你从那个便利店辞职,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又在这边的便利店打工,还租房子在我楼下,不就是因为喜欢我么?” 纪德沉默,原来她都知道,他看着她说:“住在你家楼下是意外。” 程叶问他:“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望着她真挚的眼神,纪德迟缓地点头,随即又摇头:“你现在还醉着,明天醒来你可能就忘记了。” 程叶凝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多大?” 纪德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回答:“二十三。”说完,他迷茫失措地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面庞。 见他紧张的双眸紧闭,睫毛微颤,程叶忍不住笑出声。 知道被捉弄了,纪德睁开眼,羞红了耳根。 程叶大笑着站起来,来到餐桌前把那瓶开了未喝的啤酒拿起来喝。 没喝几口,啤酒被粗鲁地夺走,酒液洒了出来,纪德将它一饮而尽,重重往桌上一放。 她看着怒目横眉的纪德,发现玩笑开过了,不自在地抿唇:“抱歉。” 纪德望着程叶的目光深邃,在她被盯得不知所以时,他一个大步迈进将她抵在餐桌前,大手揽过她的腰,对着她饱满的红唇直直吻下去。 这一系列的举动不过两秒之间,他吝啬地不留给她任何反应时间。 当她回过神,已经被他抱上餐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纪德不舍得离开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的,抚摸着被他吻得更加娇艳欲滴的红唇,喘着气说:“做我女朋友。” 程叶被吻得大脑一团乱麻,露其柔媚之态,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他,“什么?” 见她被吻懵了,纪德心中燃起了一小团火焰。“做我女朋友。”说完他又亲了她一下。 程叶眨眨眼睛,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她凭着本能,再次贴上对方微启的薄唇。 夜深人静,醉深吻燥。 第三十四章 情难如旧 色彩对比强烈的房子里,纪德顶着一对熊猫眼,他一夜无眠。 未得到准确的回应,只有那个模棱两可的吻,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确定关系。说不定她一觉醒来,就断片了。 门铃声打断这个小男人的胡思乱想。 打开大门,只见程叶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早啊~”说完,她在那张惊讶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举起一个塑料袋,“一起吃早餐吧。” 他看着她迈入玄关,打开鞋柜,换上拖鞋后径直走去餐桌前。她的举止自然,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就该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 纪德还处于迷茫状态,见她从袋子里拿出好几个塑料盒,一一打开,浓郁的香气溢满屋子,他才提起精神。“你这是?” 程叶拉开椅子,强制让他坐下,“先吃。”她坐在他对面,夹起一颗黄灿灿的烧卖递到他嘴边。 他张开嘴巴吃了,快速咽下去问她:“你是答应我了?” 程叶再夹了一颗喂他。 “你不回答我不吃。” 她笑着将食物塞进他嘴里,“吃吧,我的小男友。” 纪德边傻笑边咀嚼的模样逗笑了她。 程叶开车送他去画室,离开前来了一个离别吻。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暴怒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李逵天抵达画室后,呆在车里给周静报平安,一下车就看见这一幕,差点惊掉了下巴。 程叶问身边的男友:“会怕吗?” 纪德笑着摇摇头,牵起她的手。 李逵天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大喝一声,“你们松手,松手!” “哥,和你正式介绍一下。”程叶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这是我的男朋友。” 李逵天魂惊魄惕的样子十分的好笑,程叶说:“你们好好相处,我去上班了。” “对了,不要告诉景郁,我要亲自告诉他。”留下烂摊子,她拍拍屁股就走。 等车开远,纪德看着李逵天,说不怕是假的,他有些胆怯地说:“天哥,我去准备准备。” 见他要溜,李逵天抓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你主动勾搭她的?给我过来!!” 工作室的空中花园, 程叶吹了一小时的风,风很大,很容易烧上脑。 咖啡已经浮有一层灰,她倒掉重新磨了一杯。 玻璃门外,里安迟疑观望,踌躇不前,他鼓足勇气推开门向她走去,坐在她身边,“叶姐。” 程叶看着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笑问:“有事?” “有。”里安深吸一口气说:“我想演戏。” “演戏?” “对,我想尝试一下。” 程叶提醒他:“二意三心,两锅都想抓,你知道结果是很难周全的。” “我可以先学。” 程叶看着他渴望的眼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过几天你会有个经济人。” “那我?” “先上几个慢综艺,把人设稳定了,再给你安排课程。” 里安感激地看着她。 “前提是你不能荒废你的才华,音乐才是主其他都是次,。” “绝对不会的!”里安做出宣誓的手势,“我,里安,绝对不忘初心!” “红了的感觉如何?” 里安轻轻皱眉头,“不太适应。” “哪方面不适应?” “上卫生间的时候,有粉丝会找我签名。” 程叶笑了,打趣道:“不好吗?” “叶姐,在尿着呢。”里安无奈地说道。 程叶笑得爽朗,“你啊,好好努力吧,人际关系也得维持,不能火了就不理弟弟们。” “怎么可能,晚上我还请他们吃饭,叶姐你来吗?” “不了,我有事,下次吧。” “好,那我去练习了。” “去吧。” 望着里安的背影,他似乎又长高了,可别再长了,再高就要奔两米去了。 画室外。 一排画板靠墙放,自然光在审视,仅有的几张画被李逵天反反复复地看,越看越不顺眼,指着他们,“画的都是些什么?都给我绕着空地跑五圈!” 霍景郁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突然进行的体练,困惑地去看着那些画,他问李逵天:“他们都有进步,怎么还罚上了?” “进步太小!” 李逵天只要心情不好,他的嗓门就会特别大,还控制不住表情。 霍景郁搭着他的肩膀,“哪位高人惹到你了?” “哼!”李逵天的目光下意识向正在爬梯取颜料的纪德扫去。 霍景郁感到意外,“他怎么会惹到你?” “你很快就知道了!” 霍景郁好笑的看着他又看看他,不解地摇摇头。 一阵争吵传过来,两人望过去,发现白裕安和平头互相在推搡。 其他人吸取了上次大长腿和大头打架的教训,全部人上前去劝架。 白裕安被两个人拉住,只能口头上骂两句:“你真特么神经病!” 大头拦着平头,他不能让好兄弟挑事,对他说:“你别理他,让他骂。” 平头不买帐,“凭什么啊?是兄弟就放开!” 大头才不管,死死拦住他。 “要和我打一架吗?” 一个温润的声音飘过,他们立马静下来。 霍景郁看着他们,说:“闹事的主动站出来。” 白裕安立刻走上前承认错误,接着是平头。 “你们两个到树下去,面朝树干。”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两人都不敢问,老实地走过去站着。 “站这么远干什么?” 两人勉强挨近了一米。 “牵手。”霍景郁命令道。 “什么?!”他们难以置信地转身望着霍景郁。 “牵手。立刻,马上。” 平头抱着手臂,浑身写满拒绝。 白裕安强行抓过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死别拉我下水!” 两个大男生在树下别别扭扭的牵着手。平头每一次甩手拒绝,白裕安总会把他的手抓回去。从背影看,就像是恋人间的小别扭。 这个画面,旁人看了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一个两个憋着笑。 李逵天在心里为霍景郁鼓掌,这种磨心的罚人方法他可想不出。 霍景郁严肃地对剩下几个学生说: “马上就是你们美术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大考,如果还有类似这种无聊的事情发生,我将不再采取简单的解决方法。” “听明白了吗?” 霍景郁的语速缓慢,不冲不急,声调不高不低,但只要从他嘴里道出,字字一定紧逼。 “明白了!” 众人散去,只剩那两男孩在树下手牵手,很是浪漫。 为什么程叶只限制霍景郁两天的断联时间?因为今天过后就是她的生日。 画室墙角的大摆钟敲了十二声,霍景郁的手机跟着响了一声。 他拿起来看,笑了,这个程叶。 一大清早,程叶如霍景郁预想的那样准时出现在他家楼下。 霍景郁像个儒雅的书生款款走出大门,程叶不耐烦地鸣响喇叭,把头伸出窗外催促。 听懂她的喇叭声,他把准备好的礼物从窗口扔进去。 程叶打开盒子触摸到贵重的丝滑感,嘴角忍不住翘起,她从包装袋里取出一只黑色包包,摸着优秀的皮质,颠颠有重量感的五金配件,脸上藏不住的欢喜。 拒绝现金,换成等价的包袋她就开心的不得了,真的是神奇的生物。 “原谅我了?” 程叶点点头,看着他,“没有了?” “还要什么?” 在她的逼视下,霍景郁笑了笑:“生日快乐。” 她这才满意的笑起来,“我交男朋友了。” 霍景郁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这个回答让他不禁感到诧异,“我认识吗?” “纪德。” 霍景郁沉默了片刻,原来这就是李逵天生气的原因。 “他比你小七岁。” 程叶无所谓地耸耸肩:“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就好。” 程叶说:“不祝福我吗?” “真心祝你幸福。”霍景郁说道。 程叶望着他琥珀色的双瞳,笑了:“谢谢。” “啊对了,你开给纪德的工资多少?” 霍景郁挑了挑眉,“你这是探你男友的底吗?” “算是吧。”程叶眯着眼笑道。 “他有能力但经验不足,开了一万五。怎么样,还满意吗?” 程叶撅着嘴,比了个手挚,“万八。” 她的要求虽然有些无理,但霍景郁没有反感情绪,反而问:“三千的价值体现在哪?” “我啊。” “你?” “我给你算算。有了他,我会减少找你的次数。其次,我不会再缠着你陪我看电影吃饭……”程叶顿了顿,“你的生活少了我,就空余多了。这三千应该很值吧?” 霍景郁比了个二的手势。 “万七?” “两万。”霍景郁说道。 程叶在刹时变了面色,“你开给他两万?” “再怎么你也值个五千。” “行!”程叶咬着牙关点点头,“我谢谢你!” 废旧的驾校考场,一辆轿车嗖的一声开进去,丝毫没有减速。 程叶掌控着方向盘,进入前方的小弯道,她松了松油门,通过后短暂加速。 大弯临近,收油打舵,准备入大弯。她镇定自若地把脚放在刹车上,点到为止。左满舵,拉手刹,入大弯。 右手利落地换档,脚下猛踩油门,双手快速反向打死方向盘,出弯。 车辆全程保持高速,车轮碾压地面划出一道又一道白圈,最后刷地一下,车停在圆中央。 程叶放松地靠着椅背,伸手摸摸身旁的人的头发,笑道:“吓到你了?” 纪德偷偷咽了咽口水,悄悄放开紧抓着门把的手,“还好。” “真的?可是刚才你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车里都是她遏制不住的笑声。 “别笑了。”纪德捂住她的嘴,咯咯咯变成了唔唔唔。 程叶拉开他的手,揉揉他的头发:“真可爱。” 纪德皱眉,“你总是喜欢摸我的头。” “你不喜欢我摸你?” “对。” 程叶解开安全带,靠近他问:“为什么?” “你这样像在逗小孩。”纪德板着脸说道。 啵。 纪德吃惊地摸着脸。 “这样呢?是亲小孩吗?”程叶再次摸了摸他的头。 啵! 纪德侧过脸快速吻在她的唇上,得意地勾起嘴角说:“这叫亲女友。” 程叶推开他的头,“下车,和我换位。” 纪德睁大眼,这句话比刚才的飘移更让他惊慌。 程叶已经给他打开车门,“愣着干什么?” “你要教我开车?” “不然我带你来这做什么,快下来。” “我还是去报个驾校吧。” 程叶拎着他的耳朵,“至今还没有人信不过我老师这个身份。” “我信!”纪德揉着耳朵说:“我是怕我技术不佳把车撞了。” “我相信我的眼光,换位!” 都说夫妻和情侣间练车很容易激发矛盾,但他们没有。也许是性别颠倒的缘故,抑或是纪德有强大的抗压能力支撑着程叶的斯巴达教育方式。 一个小时后,车稳当地开完全程。 “你看,我都说我有眼光了,这不是开的很好嘛!”程叶坐回驾驶位夸奖道。 纪德还处于兴奋状态,“走,吃顿大的!” 程叶抿嘴笑:“你请?” “当然!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纪德十分可爱地掏出钱包,在她面前晃晃,“鼓鼓的。” 程叶配合他:“咦?为什么会这么鼓啊?” “霍哥给我加薪了。” 程叶玩着他的头发,一脸宠溺,“加了多少让你这么豪气?” “五千!”纪德感叹道:“我才刚出社会就能拿到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你优秀啊,景郁惜才,给这么多也理所当然。” 纪德突然垮塌着脸,抓住揉乱他头发的手,“不会是天哥认为我配不上你,然后要求霍哥加薪的吧?”他叹气,自行在脑子里搭了个小剧场。 “如果我哥真看不上你,只会把你揍一顿,哪会让你升薪水啊!”程叶捏捏他的脸,“他揍你了?” 纪德摇头。 “骂你了?” 还是摇摇头。 “那罚你了吗?” 他委屈地点点头,“让我刷了厕所。” 程叶摸摸被她捏红的脸说:“那我回去给你洗厕所?” 纪德目瞪口呆,责备她:“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程叶饶有兴趣地问道。 纪德的态度坚决:“就是不行!” 程叶看着他说:“我看书上说女人为男人操持家务,男人就有心安理得的征服感,你没有吗?” 她的言论让纪德感到难以置信,像个害怕孩子误入歧途的家长:“你不是猎物,我也不是训兽师,为什么要征服你?” “这种大男子主义过盛的书别再看了,烧了!也不知道这种书谁写的,误导祖国新一代花朵,我要投诉他。” 程叶心头一暖,咧嘴问:“我是花吗?” “嗯,一朵七色花。” “七色花?” “一个星期七天,每天变一种脸色。”纪德认真地看着她:“我形容的准确吧?” 程叶气笑,一拳捶在他肩膀上。 “你也不用太客气!” 第三十五章 牵着你的幸福 夜已深,来往的车辆渐渐变少,虫鸣的奏乐响亮起来。 程叶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等等!”纪德着急地阻止她下车,迅速解开安全带,小跑着绕过车头给她开门。 “请吧,主人。” 程叶配合他,傲慢地下了车说:“管家,你是否忘了护住我的头?” “噢!我竟然忘了护住您尊贵的头顶,我的主人,请尽情责罚我。”纪德难过地朝她弯腰鞠躬,被她打了脑袋。 “神经,不去演戏可惜了。”程叶笑骂道。 “真的?”纪德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程叶关上车门说:“假的,你那演技不合格。” “你演过戏吗?”纪德好奇地问道。 程叶确认车门已锁好,忽略她的问题,径直向楼道走去。 “你演过对不对?”纪德像发现了新大陆,追着她问:“演过什么?” “不告诉你。” “那我自己去搜。”说着他掏出手机。 “你能搜到算我佩服你。” 黑漆漆的卧室,床前闪着蓝光,纪德躺在床上,泄气般放下抓着手机的手,他想尽了各种检索词,都搜不出关于程叶的除了音乐以外的东西。 他呼出一道长气,转去浏览她的履历,在心中啧啧称赞,扬起一片骄傲的小布帆。 嗯? 他盯着出生年月那一栏,缩小页面点开日历,双眼一凝,犯起愁来。 他紧盯天花板,眼神灼热的就要将其烧穿,将楼上的人坠下来,当面审问。 楼上,同样黑暗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程叶仿佛感受到背后的灼烧感,拿起手机想给纪德打个电话,却被一通电话抢先。 稀罕的来电让她皱眉蹙眼,将手机扔去一旁,任铃声一而再再而三地响。 她烦燥地接通,还没开口,耳边就袭来一连串的责骂。 等对方骂完,她坐起来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什么事?” 她伸手将台灯打开,听着对方的要求,怒从心生,电话里的大嗓门就像同时有几只苍蝇在耳边不停地绕。 “不可能!”她强硬地拒绝道。 她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没得商量。” “不行。” 三连的拒绝惹恼了电话那头的人,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程叶甩手把杯子砸在墙上,玻璃渣子碎一地。 “我这可不是你们程家的收容所,想塞什么人过来就塞什么人。哪怕你给个跳广场舞的阿姨都好过你那些不知名亲戚的小孩。” 程叶不耐烦地将手机开扩音,蹲下身子捡起大块的碎玻璃。 手机里的尖锐的妇女嗓扩放至整个客厅:上次我还没说你,你怎么把我表妹的儿子赶出去了?你见都不见怎么知道他不行?大老远的跑去你那,又被你的助理赶走,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他的来回机票钱,加上住宿和饭钱我都给他报销了,他走之前不是挺开心的吗?” 妇女的声音变得更加高亢:开心什么呀!在家哭了两天,我到现在都不敢联系那个表妹! “一个成年人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赶他走是对的,我这里不收巨婴。”程叶不屑地笑道。 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妇女吃人的面孔:他还小,哭了就哭了多大点事。 程叶冷哼一声:“二十二了还小?” 妇女不和她纠缠这个话题,把语气放得平缓了些:上回的生活费用没了,你再给我打点。 “又没了?这还没过半个月,你用到哪里去了?”程叶的怒气横生,质问道。 妇女明显不愿意多讲,语气也冲:你给就是了哪来那么问题! 程叶的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她闭着眼握紧拳头,控制自己的怒火,“你是不是又去买保健品了?” 听程叶的语气还算温和,妇女顺势道出实情:我这次没买,我是进了一批货拿去卖,有个大姐她…… “妈!!你疯了?!!” 火气一瞬间喷发,程叶刷地一下拿起手机怒吼,声音的威力像炸响的巨雷。 “愚昧,无知,不知悔改!认为自己被骗得不够多是吧?觉得拿钱拿的很轻松是吗?好!我以后不再给你打钱,你好自为之!!”说完她把手机怒甩在沙发上。 她大步走去酒柜,开了一瓶洋酒,仰头生猛地直往胃里灌,喉管和胸膛的火辣感暂时抚平了她的情绪。 双手撑着柜台,她冷静了下来,给洋酒盖上盖子后,发现透明的瓶身沾了一片红色。 她低头看着右手,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正往外冒着血珠,迟来的疼痛涌上神经末梢。 她随便扯了几张纸巾按压住伤口,拾起沙发上同样被血染脏的手机。 叮咚叮咚。 纪德的短消息:睡了吗 程叶坐在沙发上懊悔地蹙眉。他一定听见了。 叮咚叮咚。 我想你了,在门外 程叶慌乱地跑去阳台快速清理地面的残局,之后抽了几张纸巾沾湿水把沙发上沾到的血迹擦掉。 叮咚叮咚。 你家的阳台亮着,我知道你没睡。 程叶看着受伤的手还在缓慢冒着血,她抽了好几张纸巾握在手里,把灯关上去开门。 纪德一身睡衣站在门口,手上拎着小箱子,脚上还踩着拖鞋。 “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吧。”程叶笑着说道,准备关上门。 纪德一条腿卡在门口,严肃地看着她。 “我真的困了,再不睡明天就不能陪你吃早餐了,你不想和我吃早餐了吗?”程叶的半个身子藏在门后,向他撒娇道。 纪德越过她径直走进去,将大灯打开,看清她脖子上的血,“手伸出来。” 程叶一惊,怎么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乖乖把手伸出去,“你怎么发现的?” “摔杯子,信息不回,让我站在门外等很久,主要是你的脖子都沾了血。” 纪德拉过她的手,扔掉被她握成团的血球,牵着她坐在沙发上。 程叶愧疚地眨眨眼睛:“对不起。” “可是我不打算原谅你。”纪德看了她一眼,打开他的小药箱,拿出一个镊子用酒精消毒。 “原谅我吧~”她抓着他的袖子嘟嘴:“亲亲。” 纪德虽然生气但也不妨碍亲她一口,尝到了酒味,他责备:“又喝酒了?!” “就一口。” 酒柜台上的洋酒几乎是满的,他信她了。“不要再喝了好吗?” “嘻嘻嘻。好~”程叶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还好伤口不太深,要不然就要去医院缝针了。”纪德把一整盒抽纸拿过来,取出一大叠垫着她的手背。 “缝针痛吗?” “你是想体验一下么?” 没有任何预警,生理盐水直接给她冲洗。 “啊啊啊!!”程叶痛得想缩回手,被他死死压住。 “痛吗?” 她红着眼圈拼命点头。 “痛就好,给你个教训。” 纪德冷酷的样子很少见,她拿起手机留下这个瞬间。 “嘶——” 纪德拿着两根棉签沾着碘伏给她消毒,“还有心情拍照。” “嗯,有的。”她左手举起手机,调了定时,把两人框了进去,随后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伤口包扎好,纪德对她说:“不要沾水,一定要保持干燥。” 程叶看着他,“你动作很熟练,经常受伤吗?” “我爸是兽医,这种简单的包扎我还是会的。”纪德收好医药箱站起来,自信的表情有点家庭医生的样子。 “那我还当了回小动物。”程叶笑着说道。 “好了,你快点睡,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程叶把他送到门口,“我刚才就想问你了。” “什么?” 她仔细观察他的睡衣,上衣和裤子都没有口袋的设计,“你带了钥匙吗?” 纪德的手僵在门把上。 “没带吧?”程叶看着他僵直的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问:“我能借一晚你的沙发吗?” 不大的房间,却放了张大大的床。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纪德一丝都不敢动弹。 “你确定要这么睡?”程叶侧身撑着脑袋望着他,忍俊不禁。 “我就是这么睡的。” 纪德全身笔直地贴合床沿,只要他一个翻身,铁定会掉下去。 “嘶——”程叶突然捂着手,倒吸一口凉气。 纪德急忙翻身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压到了吗?” 程叶抱着他躺在他怀里,得逞地笑。 他恍然大悟,“你骗我啊!” “不骗你你能过来吗?”程叶左手抱着他的胳膊,受伤的右手搭在他身上。 “如果我压到你的手,伤口就会裂开。”纪德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会的,你别动就好。” 纪德真的一动不动。 “你困吗?”程叶把他的手拉直,脑袋枕在他胳膊上。 “不困。” “我也不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了睡觉的点。” 纪德揽着她的肩膀,忍不住好奇心:“你和你妈关系不好么?”问完他低头观察她的表情。 “嗯,不好。” “为什么?” 她的默不作声,纪德以为她生气了,连忙道歉:“对不起,你不想说就别说,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是一定要知道。” 程叶戳了戳他的胸膛,“不是的,是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有些复杂。” “那就以后再慢慢说吧,我不急。” 程叶笑道:“如果我不说,你会一直好奇下去吧?” “……会。” “会睡不好?” “对。” “呵呵,那就你问我答吧,这样比较容易。” “可以吗?”纪德小心翼翼地向她确认。 “你是我男朋友,不该有秘密。” 纪德笑了,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个响亮。他有太多的好奇,反而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嗯……你的童年里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第一题就把程叶难住了,她为难地说:“我对我的童年没有印象。” “一点都没有?” 程叶抱歉地摇摇头,“你呢?记得吗?” “记得,小时候我捡到一只流浪狗,我爸同意给它救治应该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之后呢?养了吗?” 纪德摇摇头,“不久后它就去世了,肠子坏死,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它已经很老了,没有撑过那个晚上。” 他笑道:“我还记得我一直摸着它唱歌给它听。” “啊,这是个悲伤的回忆,对不起。”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问:“你当初因为什么选择音乐呢?” “小学的时候我是合唱团的,老师告诉我我很有天赋,让我不要放弃。” “就那么坚持到了现在?” “对,过程虽然有点坚难,但都过去了。” “是在那时候激发了和你妈妈的矛盾吗?” “我们的矛盾从我出生开始就有了。”程叶苦笑道。 纪德心疼地问:“重男轻女?” “算是吧。” “能讲讲吗?” 程叶的思绪万千,心情复杂低沉,仿佛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湿漉漉的水泥地板,因为回南天地上无死角的铺满了报纸。 一家三口一眼望去很和谐,母亲在厨房做饭,父亲在客厅看电视,女儿则呆在房间。 长发飘飘稍显稚嫰的程叶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她把床移出来一些,挤着脑袋往里瞧,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她坐在床上显得有些焦虑,重新再翻箱倒柜一遍。 咚吭咚吭的杂声传出来,客厅的父母对望一眼,各自干各自的事。 “妈!!”房门猛地被打开,程叶心烦气躁地站在门口冲着程母大喊。 程母关掉灶火,“嚷嚷什么嚷嚷!” “你是不是又把我东西给扔了?!”程叶去到她旁边质问。 “我扔你什么了?我连你房间都没进去过!”程母把她赶出厨房。 “我的本子,厚的,白色的。你没扔我怎么找不到?” “你自己把东西乱丢,别想赖我头上!” “我每次都放在桌上,就是你给我丢出去了!我不是说不用你搞我房间卫生吗,搞卫生我谢谢你,但你丢我东西干什么啊?!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就扔!” “不就是个破本子,画的乱七八糟的看都看不懂,就是我扔的你能怎么样!” “那是我的曲谱!你扔了我过去熬的那些日子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义,没意义怎么能卖这么多……”程母突然闭上嘴,转身炒菜。 程叶看着她,“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见她没打算解释,程叶转去问父亲,“爸,妈说卖了是什么意思?” 程父的视线依旧沾在电视上,“她把你的歌本卖了。” 程母抓着锅铲走出来,“李向国!不是让你别……” “你给我闭嘴!!!”程叶发自胸腔的怒吼把程母震住了,她哆嗦着嘴把话噎回去。 程叶气得浑身颤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睁开眼看着母亲:“你卖去哪了?卖了多少?” 程母实话实说:“卖了三千块。” 见程叶没表情,她继续说:“我去找音乐公司,有个人刚下班给我碰上了,我也不懂怎么个流程就问他。他说他是这公司的经理,我就给他看了。” “然后呢?” 程母看着她依旧无表情的脸,说道:“他问我是不是就这一份,我看你就这一个本子,我就说是。他很爽快就给我三千块钱,还夸你写的好。” 程叶讽笑,夸张的笑。 程母看不懂她的笑的含义,以为与自己不谋而合,“是吧,你也觉得不可能卖到三千这么多吧!” “被人骗了还能沾沾自喜,这世上就你一个了。”程叶冷笑道。 “我怎么被人骗了?什么骗子能花三千买你一个破本!” “区区三千,你就能把我的歌本卖了,如果有人开价三万,你是不是也把我卖了?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程叶望着程母,眼里尽是对命运的不甘。 程母的怒气涌上来,叉腰指着她说:“不是亲生的你怎么长大的?养了你十几二十年,卖你几首歌你还有意见?” “几首?是几首吗!那是一百三十七首歌!!”程叶的眼眶湿润,“我花费了多少心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不卖怎么给你表舅包红包?他的儿子摆酒,我们都要去的!”程母理直气壮地说道。 “摆酒?哈!我盼了五年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你一句摆酒,就毁了我这些年来的全部努力!!” “你不也可以再编几首出来吗!你读大学你表舅可是借了钱给你的,这个人情不用还吗?!” “我不是拼命打工还了么!谁不知道我们家穷啊!没钱为什么要充面子?你们的面子为什么总是我去成全?你们都是吸血鬼啊!!” “好啊,你个程叶,要不是嘉嘉夭折了,你爸想再生一个,我才不会生出你这个女儿!你不好好叩谢你死去的哥哥都说不过去!” “真的是作孽啊!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程母哭哭啼啼地喊冤。 程叶冷眼看她:“那真是委屈您了。” “你去哪?!”程母拉着她,“你别去打扰你哥听见没有!” …… 黑漆漆的卧室,程叶平静地讲着:“我冲出家门之后就跑去找景郁,他带着我打了一整天的游戏。” 她笑道:“也是辛苦他,让他一个嗜画如命的人离开画室陪着我任性了一天。” “天哥知道这些事吗?” “他不知道。他有自己的小家庭,没必要给他添乱。” “你那些歌怎么办?” “只能放弃,就算听到旋律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歌,我也没有办法证明那些和我有关系。” 窗外透进淡蓝的月光,她看见纪德脸上残留的泪痕,吃惊地撑起身子看着他,“你怎么哭了?” 纪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已经控制住的泪水又一次缓缓流出来。 程叶慌张地用袖子给他擦着眼泪,她的眼眶也跟着泛红。“你别哭啊!我见不得别人哭。” 纪德抱着她,把脸埋在她腰腹那,闷声说:“我心疼你。” 程叶后悔莫及,她就不应该告诉他这些陈年旧事。她轻轻摸着他的头,“好了,别再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纪德坐起来,深情地望着她,“我会对你一百分,不,一千分一万分的好,所以你的未来一定要有我,好吗?” 程叶看着他的认真,摸摸他的头发,也同样认真地回答:“好。” 第三十六章 无法遏制的任性 冷清的城郊道,空荡的路不用担心车流,纪德很顺利地往前开,他没有驾照,程叶却一点都不担心,侧着身子端详他。 鹅蛋脸让他变得温柔绅士,笑起来脸上带的梨窝又给人阳光活泼的感觉。 她突然想到一部名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这是用来形容贾宝玉的话。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一对招风耳,但她觉得十分的可爱,他严肃的时候就像一只耳廓狐。 越看越招人喜欢,她很自然地伸手去薅他头发。 纪德偏了偏头躲开她的手,“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程叶笑着继续摸他的头,“你现在的开车技术已经可以了,可以去考试了。要我陪你去吗?” 他抿着唇表达不满,“陪什么陪,我又不是小孩。” 嗯哼,就是这个表情,变成了只耳廓狐。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问的突兀,纪德咳嗽一声,“行驶途中请勿向司机发问,遵守安全驾驶守则。” “快回答,不然我还可以做的更危险一点。” 纪德红了红脸,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第一眼?”她的秀眉紧蹙,“我不认为自己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事。” “嗯,确实。当时你素着一张脸,戴着眼镜,黑眼圈也重,表情愁苦,像病入膏肓的病人。” 程叶的双眼翻了个底朝天,“那你为什么就看上了呢?你的品味很妙啊!” “说起来挺土的。那时候还很早,负责街道清洁的大叔的清洁车翻了,店里客人多我没办法去帮忙。” “然后我去帮了对吧?我想起来了。” 其实那天程叶为了扔垃圾才走过去,谁知那车翻在了她面前,太多人看着不帮不行。她并不打算破坏在他印象里美好的自己。 “那你呢?” “什么?” “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 “年纪来了,刚好你送上门。” 车头猛地往路边靠,一个急刹车,程叶差点撞到头,“你?!” 纪德质问她:“所以说换成别人你也会对他像对我一样是吗?!” “我哪有这么随便啊,你看我身边除了你还有男的吗?” “霍哥不就是男的。”纪德愀然不乐的模样让她笑起来。 “你担心他?” 纪德点头,“非常。” “为什么呢?” “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会赚钱,会做饭,体贴细心又优雅。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想嫁给他。”纪德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不得不说,你的担忧是对的。”程叶大方地向他坦露,她本来也不打算隐瞒,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她单刀直入:“我是喜欢他。” 纪德瞠目结舌,一言不发。 “喜欢了十几年,如果有爱早就有结果了,所以你不用多想。”程叶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心他接受不了。 “那他知道吗?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清楚。” “为什么你不表白?十几年都不表白为什么?”纪德抛开主观想法,从客观角度出发。 程叶摇头,“我不敢,表白就是失去他。”她解释道: “曾经有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向他表白,事后被他当成陌生人那样对待。所以我害怕他也会这样对待我。” “就这样憋了十几年?”纪德感叹道。 见他好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程叶有些意外,“你不生气吗?” 纪德叹气道:“刚开始有点,但是现在不气了。”他看着她说:“我知道霍哥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程叶不悦地说道。 纪德笑了,“霍哥只有最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你啊,就老老实实看着我吧。” 程叶听着很不是滋味,用力拧着他的招风耳,“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嘶——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纪德捂住差点被拧掉的耳朵,他说:“我不想练了,我要去找霍哥。” 程叶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说不生气了吗?” “没生气,我要当面谢谢他。谢谢他这么高冷,我才有这个机会和你在一起。” 程叶心头一暖,眼眶有些泛红,她解开安全带,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小小的琴房塞满节拍器和钢琴的混合声。 林微荷跷着腿,几乎累趴在琴键上,十指机械地弹完一曲。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接着练下一曲。 缓慢渐近的曲子,她弹着弹着把自己弹困了,内心的烦燥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最后玩起手机,只剩一只手继续弹着,殊不知门外有人观察着她。 叩叩! 林微荷立马把手机压在臀部下,装作认真练琴的样子,内心一片惊慌。 门被一连串笑声推开,白裕安站在门口,他肆无忌惮的嘲笑勾起了林微荷的怒火,她把谱子砸过去:“滚开!!” 白裕安机灵地往旁边一躲,砸中他身后的女子的脸,把她的墨镜砸歪了。 林微荷奇怪地看那女子一眼,“你来干嘛?” 苏榛戴好墨镜,脸色不太好,“你哥让我来接你回家。” 林微荷冷哼一声,“他我都不理,我会理你?” 苏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从包里掏出两张秘密武器,举在她眼前说:“大川出道三十周年的演唱会,最佳互动位置,想要吗?” 林微荷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突然伸手去抢,扑了个空。 苏榛不可能让她得逞,“想要就回家。” “有什么大不了的!票我能自己买。”林微荷不屑地端坐在钢琴前,继续弹未练完的曲子。 “票你能买,但庆功宴你自己去不了噢。”苏榛放出最大的诱惑。 “知道你崇拜他,我还特地问了大川,他也同意让我带上你,既然你不愿意回家,这个提议就当我没说过,你也不用太上心,好好练琴。我走了。” “我回!我回总行了吧!”林微荷朝她大喊。 “好,票我就放这了,今晚我在家里等你。”苏榛把门票放在钢琴上,笑着离开了。 哐——铛—— 两声难听的巨响,林微荷重重地按下琴键宣泄情绪,她怨恨为了点甜头就妥协的自己。 见白裕安还在,她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 “来找你玩啊!我去你家才知道你不在,正好她找你有事,所以我就跟着她来了。”说完白裕安坐在她旁边,“她这人感觉挺好的,没有你说的那么讨人厌啊。” “叛徒!”林微荷气得把他挤开。 白裕安笑了,“说两句就是叛徒了?” “怎么不是?你入了敌营和敌人谈笑风生,还跑我这来说她好?你走开!” “你怎么不说我是间谍呢?”白裕安揽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头一阵乱揉。 自从她的头发短了,他就喜欢摸她的头,圆圆小小的脑袋十分可爱,她瞪眼反击的样子,也特别好玩。 “我不是你的玩具!”林微荷用力把他推开,“烦死了!” 钢琴是一个很好的泄愤的工具,又袭来一串乱七八糟的琴声。 白裕安没有生气,死皮赖脸再次坐到她身边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关你什么事!” “你不说我就一直烦着你。” 噪音终于消停,林微荷臭着脸瞥他一眼:“我哥不让我去找景郁哥。” “然后呢?” “电话也不准我打。” “他可以打给你啊!” 林微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觉得如果是我单方面不能联系,我会不回家吗?” “景郁哥也不能联系你?” “不知道,他偶尔会打电话和我聊天,但最近一直没有。”林微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我总感觉和我爷爷有关。” “那你不回家住在哪?” “离学校不远的酒店。” 白裕安问:“你哥没停你的卡?” “他不敢。就算他把我的卡给停了,我也不回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法和爷爷交待。” “厉害,要是我这样,我妈肯定很珍惜这个机会,巴不得我在外面流浪磨练我。”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没的比。”林微荷把门票收入口袋。 “你要去哪吗?” “酒店。” “啊?你不回家了?” “我改变主意了,反正回了家也不能见景郁哥。”林微荷酷拽的把书包甩上肩头,大步走出培训机构。 白裕安陪她去了超市,他跟在她身后帮她推着购物车,像个协助她犯案的同伙,他的良心感到极度的不安。 “你真的打算只看演唱会?” 林微荷不耐烦地瞪着他,“是是是!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不会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庆功宴去了又能怎样呢?” 白裕安试图说服她:“能见到他啊,又能和他聊天,还可以认识更多圈内的人。”。 “我已经见过他了,也聊过天了,其他人我才没兴趣。” 白裕安看着她在熟食区里挑了一盒又一盒的小吃,惊讶地说:“你这几天就吃这些?” “怎么了,不行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隔夜的?太不健康了。”他的音量过大,橱窗后的工作人员听见了,不愉快地反驳他:“别的超市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这里都不放过夜的,卖不掉的话我们都要带回家的。良心企业!” “听见没,人家良心企业!”林微荷又拿了一盒糯米饭递给工作人员,“阿姨,麻烦加热,谢谢~” 白裕安小小声对她说:“哪有卖家说自己卖的东西不好的。” “我就爱吃这些。” 见她不听劝,白裕安冲着橱窗后的人喊:“对不起,我们不要了。” 林微荷莫名其妙的被他拉着走远,“干嘛?!车还在那耶!你缺不缺德啊!” 她被白裕安带去高档的西餐厅门口,她死活就是不愿意进去。 “那你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刚才那些就行。”白裕安妥协道。 “娇气,金贵,王子病。”林微荷转身往回走,被他抓住衣领提到身边,“放手!” “王子病?我是怕你吃出肠胃病!” 白裕安紧紧拥着她往餐厅里走,边走边训:“你忘记上次惨痛的代价了是吧?吃烧烤吃得上吐下泻,路都走不稳了还不敢告诉辛嫂,大半夜让我带你去医院。” “大姐,四小时的吊瓶耶!我坐在消防箱上等了你四个小时,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就怕你的针水没了回血。”他用力捏着她的脸,“你这次又想累死谁?” “我知道了!”林微荷拍开他的手,“上次是我对不起你,这顿我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好景不长,白裕安马上就后悔了。他张着嘴,诧异地看着眼前切肉切到一半开始痛哭流涕的人。 “你哭什么?”白裕安慌张地拿起餐巾给她擦眼泪。 林微荷指着桌上的大鱼大肉,伤心地问他:“怎么没有青菜?” 白裕安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神经,“你不爱吃菜我点来干嘛?你不吃我也不吃,不是浪费吗?” “谁说我不吃,我就要吃!”她撒泼地哭得更大声。 “别哭了!”白裕安低声制止她,然后站起来向周围的食客道歉。 哐啷一声,椅子倒地。 “你去哪?!”白裕安荒唐地看她跑开,立刻拿起帐单招来服务生结帐。 夜幕降临,街道喧哗起来。 白裕安拎着林微荷的书包,满大街寻她,他一遍又一遍拨打她的号码,她不接最后竟然直接关机。 他焦头烂额地站在原地被来往的人群冲撞,茫然地不停地向他们道歉。 她可能去的地方,咖啡厅,书店,音响店,图书馆,他找遍了任何一切安静的场所。 他站在人行天桥上往下张望,试图在那些陌生人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烦燥地吼叫,引来了一小片的注视。 手机铃声响起,他激动地掏出来看,却失望地接起:“妈妈?” 白母已经在家做好了一桌饭菜,怎么都不见白裕安回去,于是给他打电话:儿子你在哪啊? 听着世上最温暖的声音,他无助地撑着栏杆:“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回去吃饭了,我和朋友一起。” 白母看着这一桌好菜,失望地说:你昨天还答应陪我去散步的,我还做了一桌你喜欢的菜。 他愧疚地说:“你先吃,我晚点回去当宵夜好不好?” 白母叮嘱他:那你别玩太晚,下次再陪我散步吧。 白母的话让思路受阻的他突然灵光一闪。 “谢谢妈!” 他立马把电话挂了,用最快的速度奔去离这最近的公园。 第三十七章 越界了 夜凉如水,白裕安穿过万家灯火来到公园最静谧的深处,湿润刺骨的晚风将他的鬓角都沾湿了。 他压下急躁的心安静地寻找,他相信自己一出声,林微荷听见了肯定撒腿就跑。 身后湖光,对岸的灯下长椅上,一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 白裕安赶过去,发现是熟悉的面孔,他放下汲汲皇皇的步子,蹲下身子,如释重负。 心情缓和之后,疲惫和怒气接连涌上心头,他低头看着这个睡得心安理得的人,“林微荷!” 他捡起一袋喝空的啤酒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喝的?!” 林微荷嘟囔着往外翻了个身险些掉下去,被他用膝盖顶住了。 他从她书包里翻出房卡,背着她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坚难地把她扔去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报了地址,忽视司机投来的怪异的眼光闭着眼眯会儿,他太累了。 门卡一插,屋内通亮。好不容易把她运回房间,他瘫倒在沙发上,祖宗啊这是!! 他给家里打电话,告知白母外宿一晚,扯几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他盯着在床上蠕动的人,抓起一边的抱枕扔过去砸她脑袋上,“学别人借酒消愁,明天不头痛算我输!” 他脱去外套,里衣早被汗水打湿了。拉开衣柜,满满都是她的衣服,看来她真打算在这长住。 取下浴袍,他对她说:“我现在要洗澡,你老实点。”说完他拉上浴室门,不管她听没听见。 林微荷难受地扒着床头撑起身子,摇摇摆摆地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她迷糊地推开淋浴间的门,“尿尿……” 白裕安慌乱地遮住重点部位,嚷叫道:“隔壁!隔壁!!” 像没听到似的,她开始解开腰带,松开扣子。 白裕安关水,连忙把浴巾围在身上,把她推去隔壁的厕所,掀开马桶盖:“这,尿这!” 林微荷迟钝地点点头,咧着嘴笑道:“谢谢啊……” 白裕安走出去把门带上,从她的一堆睡衣中挑了件最宽松的穿上。 等了半天没见她出来,他敲了敲门,“喂,你不会睡着了吧?” “我进来了啊?”没得到回应,他半眯着眼进去,只见林微荷坐在淋浴间地上,两条白花花的腿就这么露着。 “你穿好衣服!”白裕安展开浴巾别过头披在她身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没懂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林微荷吸了吸鼻子,“你告诉我哥,我死后让他把我埋在我的花房旁边。” 白裕安感到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啊?” “还要在我的坟头种满鲜花,到时候你每天都要来看我噢!”说完,她深陷悲伤的情境,难以自拔地啜泣。 “你在耍酒疯?也太不吉利了吧。”白裕安把浴巾系在她的腰上,双手托她起来,瞬间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地上的一滩血水,“你?!” 林微荷难过地抱着他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小白!!我死了边边怎么办?呜呜呜呜!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想这么早就死掉!啊啊呜呜呜呜!!” 五分钟后,白裕安笑着接过酒店人员递来的卫生棉。 又过了五分钟,换了身衣服的林微荷从浴室出来,她掀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将白裕安的嘲笑挡在外面。 “怪不得你的胸这么平,原来是还没发育。”白裕安不可思议地躺在她身边问:“你怎么连生理常识都不懂?我一男生都知道。你的女同学没和你聊过这方面的话题么?也没管你借过卫生棉?” 见她不理自己,白裕安抱起缩成球的白团,强制露出她的头,她的脸就像新生的小老鼠,红透了。 “还醉着呢?” 林微荷死闭着眼睛,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睁开,当个假人。 白裕安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摇晃晃,“看我。”他上手捏她的脸,即使掐出了指甲印,她的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你不用和我道歉吗?”他换了种方式捏她的脸,强迫她嘟起嘴巴。 “我为了找你,什么东西都没吃,水也没喝,我洗个澡你都要搅和。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这么做的原因?” 林微荷依旧闭着眼,嘟着的嘴小小声说:“冰箱里有吃的。” “原来没死啊?”白裕安下床去找食物,失去支撑的她咚地一声撞上床头,“白裕安!!你找死!” “我哪敢死啊,你不是还没谈过恋爱嘛!”白裕安调侃她道。 林微荷已经消退成粉红的脸再一次涨红,“谈恋爱也不找你!” “好好好。”白裕安敷衍地说道。他打开冰箱,见小小的容量被填满:“啧啧啧,你这日子过的是不是太好了点?”他拿出一盒刺身,一盒蛋挞,一瓶可乐。 “可乐不行!这里贵得吓死人。” 白裕安不听她的,呲一声,大口大口喝下去,他打着气嗝说:“我给你买回来不就好了。” 林微荷清醒了不少,酒精都随着眼泪蒸发了。她看白裕安吃得那么香感到胃里的空虚。 “我也要吃。”她爬下床抢他的筷子来起一片鱼生往嘴里送。 白裕安制止她:“你不能吃这个,对你肠胃不好,自己打电话叫点粥喝。” “我买的我还不能吃?”林微荷眼睁睁看着他把一盒鱼全拨进嘴里。 白裕安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地说:“这是对你的惩罚。” 就要进入深夜,林微荷在卫生间刷着牙,见白裕安还呆在这里看电视,大声问:“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我睡这。” 林微荷赶紧漱口,跑出去吃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白裕安斜眼瞧她,“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又不是没同床过。” “那是在家里,这里是酒店,我不同意。你要留下来就睡沙发。” “这床这么大,一人占一米谁也不挨着谁,你担心什么?我对你可没兴趣。”白裕安跳上床,松软的床垫回弹力十足。 林微荷拽他起来,“你怎么这么重啊!” “是你太瘦了。”白裕安用力一扯,她跌在床上,爬起来又被他扯倒,她怒火中烧,吼道:“你够了!” 白裕安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调笑道:“难道你来了例假,突然间长大了,懂得男女有别了?” “你是男的吗?胆小又怕事,鬼屋都不敢近,好意思。分明就是力气比较大的女人。”林微荷反击道。 “哈!那我就用女人的方式对待你!”白裕安突然袭击她身上的痒痒肉。 林微荷最怕痒,拼尽全力躲避他的手,“喂!别弄啊!”她伸手挡住他,“叫你哈哈哈哈你!白裕安!”她用脚去踹他,被他用力压着。 “今天我这么累,不惩罚你一下都说不过去。”白裕安再次搔她痒。 “哎呀!我道歉哈哈哈哈哈!我对哈哈哈哈对不起你了!投降投降!”躲不过攻击她就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开始撒娇:“我道歉了,可以了吧~” 白裕安无视她的撒娇,掰开她的手压制在两边,“你的脖子是不是也很怕痒?”说完,他低头去证实,用头发抚弄她露出的脖颈。 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微荷缩着脖子,“你幼不幼稚啊,别玩了!” 她用头推头的方式躲避他,不小心撞上凑去她耳边吹气的嘴,结结实实被亲了上唇。 空气顿时一片死寂,两人相视无言。 “对不起。”白裕安最先反应过来,尴尬地坐起身,她意味不明的眼神让他心有些乱。 此时的林微荷就像是遇上新鲜事物急于探索的冒险家,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柔软的触感,她亮着双眸说:“再来一次。” 白裕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刚才的饭里有酒吗?你又醉了?” “就当帮我一个忙,让我感受一下,一下就好。” 白裕安推开她往前凑的脑袋,“你感受这个做什么?” “你是初吻吗?” “不是!” “你担心我们亲了以后你会爱上我?” “怎么可能!” “那你怕什么?” 两人的处境瞬间颠倒,林微荷步步紧逼,白裕安一寸寸往床边挪。 林微荷紧盯那唇峰明显的淡粉色的唇,像劝说小孩扎针的护士那样说:“就轻轻碰一下,很快的。” 咚咚!咚咚! 白裕安屏住呼吸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 “你的心跳好快。”林微荷摸着他的胸口说道。 白裕安猛地站起来,“还不是被你吓的!别在男的面前乱开这种玩笑。” 林微荷拉着他的手,“你怕什么?就一个吻而已。” “谁说我怕,我只是不想。”白裕安低头看向别处说道。 “这样啊,那我找别人吧。”林微荷掀开被子钻进去,“睡觉。” 她的这句话刺激到他,他拉她起来,带着怒气重重磕上她的嘴唇。 “唔!”林微荷推开他,摸着嘴不悦地说:“痛啊!” 白裕安把她捞到身边,搂着她的腰,回避她的目光轻轻吻了下去。 双唇贴合的刹那,他的心脏狠狠地颤悠,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唇间迸发直通他的中枢神经。 林微荷在模糊中看见他发颤的睫毛,欲言又止,感受这个薄荷香与可乐甜交汇的吻。 正当他想撬开她的牙关的时候,她轻轻推开他说:“可以了,我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凌晨,夜阑人静。 耳畔是林微荷沉睡后平稳的呼吸声。白裕安背对她躺着,心情复杂,一句两句难以道清楚。 不管她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原因,他驻守多年的防线,还是被她攻破了。 感受到身后的翻动,他回头看,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她眉清目秀的脸就在他脑后,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前一刻还拒绝他上床,这一刻却睡得这么无防备心。 白裕安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无奈地将她露出的腿盖好。他拿上房卡,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室里打游戏打到天亮。 第三十八章 边边之死 边边死了,被毒死的。它还未够上一个完整的十年。 除夕之夜,它卧倒在霍景郁家楼下,死得猝不及防。 两只炯炯有神的黑眸就这么狰狞地睁着,停留在最后那刻惊恐的神色。 因为过年,林致南兄妹俩要回老宅,所以他将一大一小的犬托付给霍景郁照看几天,没想到就这么出了事。 街道的监控画面,犯人趁着霍景郁进便利店的几分钟内,骑着电动车向蹲守在外的边边射去毒箭。这个情况任何人都无法预料。 警察抓住了在这小区谋害家宠的惯犯,最终以投放危险物质罪,被判刑三年。 两人有段时日未见,当霍景郁将被火化成灰的边边交还给林微荷时,眼看她的兴高采烈在刹那间转变成僵直的绝望,似有芒刺扎向他的背。当下那对死寂的眼眸,他无法忘记。罪恶感,深深的愧疚和无力在他内心翻腾得滚烫,难以平息。 林微荷拒绝见人,饭也不肯吃,从早到晚缩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边边的骨灰盒,双眼干涩通红。她困了就睡,醒了就发呆,谁都拿她没办法。 霍景郁站在房门口,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去,将没了热气的午饭换下。 他蹲下身子,软着语气对林微荷说:“咱们吃饭好不好?” 林微荷的眼里没有焦距,涣散的神情不言不语。 “我做了煎饺,你最爱的虾仁馅,你吃一个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继续说:“还是你想吃其他的?你告诉我,我去做。” 林微荷依旧处于放空状态,似个空洞的,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那就喝点水。”霍景郁拿了根吸管放进水杯里,递去她嘴边,“喝一口好吗?你的嘴唇都干了。” 见林微荷不为所动,他气馁地在房间寻出棉签,沾点水轻轻润湿她干燥的嘴唇。 端着托盘走出房门,他碰见刚忙完工作从房间出来的林致南。 因为这件事,林致南将办公场所转移到家里,时刻注意林微荷的动静。 林致南看着托盘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拍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你不用这么愧疚。” “我要怎么做?”霍景郁懊丧到极点,他头脑发涨,心里的难受扩散到胃部。 林致南无奈地叹气,“给她多点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我……”霍景郁咬紧牙关,握着托盘的手爆起青筋。 他深知边边对于林微荷的意义,却没有守护好她最后的那点纯真,让她过了一个最痛心最崩溃的年。他不可能原谅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 林致南将他拉去一边,企图让他冷静下来,“你听好了!边边的死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把边边带去给你的,这个悲剧是我促使的,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是我带它出门,是我要去便利店,是我把它拴在门外才让它遇上危险都没法逃!是我!!”霍景郁低下头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根铁链狠狠地勒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林致南心急地从他手里夺过托盘放在一边,抓住他的肩膀说:“说了和你无关就是无关!是那个犯人,恶人要犯案谁都防不了。” 霍景郁微微抬起头,用泛红的双眼望着他,嘴里呢喃道:“廖姐有提醒我,她明明白白告诉我,因为我的自大,我的狂妄,自认为可以保护好它,我……”他睁大双眸,下巴触碰到冰凉的布料。 林致南把他抱住,将他的悲哀,自责和愁苦紧紧揽入双臂中。 “你没有任何的错,没有!不要再自责了,一切会变好,微荷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 霍景郁的下巴离开他的肩膀,轻轻推开在腰间的手。 “对不起。”林致南往后退了一步。 “我回去了。” “你留下来吧!我……微荷需要你。” 霍景郁看了他一眼,“不了。” 就算被拒绝,林致南还是坚持把他送到大路上。 男孩手捧着蛋糕,幸福洋溢在脸上,转身对自己的妹妹笑道:“这都是我的,不许抢噢!”说完他匆匆跑上楼。 小女孩追上去,“这是妈妈买给我们的,你不能藏起来!”她抬脚踏上第一节阶梯,屋外一声轰鸣,一秒前灼热的阳光闪退,电闪雷鸣。 小女孩吓得收回了脚惊恐地望向窗外,急忙对男孩说:“你别跑了!!” 刹那间,楼梯猛地塌陷,吞掉了男孩的回应。 “哥哥!!!”小女孩恐慌地看着裂口越裂越长,逐渐向她逼近。 她撒腿跑去大门口,用力拉门把,门却丝毫未动。 “砰”地一声,水晶吊灯砸落,彻底吓哭了小女孩,她哭喊着跑去厨房,被障碍物绊倒在地,灯渣子扎入她的手心。 她忍着疼爬上灶台,透过玻璃窗发现一名女子正一脸平和修剪着花园里的枝叶,“妈妈!!妈妈!!”她拼命叫唤并拍打着窗户,妄图引起注意。 女子终于望了过去,可惜没见到人影,只有窗户上留下的血手印。 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形的力量缠住小女孩的腿,朝着窟窿拖去,任她怎么蹬都挣脱不开。 她陷入撕心裂肺的无助中,不断用手扒地,手指抠着木地板的缝隙,指甲盖硬生生被掀断,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女孩的下半身已经被拽进窟窿里,她绝望地大喊:“救我,救救我!” 狂风卷起黑云破门而入,地上的水晶碎片齐刷刷向她袭去,之后便坠入了黑暗之中。 救我!!! 林微荷猛地睁开眼睛,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熟悉的香氛气味平缓了呼吸。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微荷转头看去,是白裕安焦灼的脸。 白裕安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拭额角的冷汗,“做恶梦了?” “你怎么在这里?”许久没开口的原因,林微荷的声音变得粗哑低沉。 “别动,扎着针呢!”白裕安压住她乱晃的手。 林微荷坐起身,盯着手背上的输液管,“为什么?” “你晕倒了不知道么?”白裕安强迫她躺下,语气里满是责备。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几天不吃不喝,能不晕吗?!” 林微荷盯着天花板,“你不用考试的吗?” “早就考完了,但是感觉不怎么好,速写没默完感觉那学校没戏。” 林微荷的嘴角弯了一下,“你想考哪个学校?” “哪个近考哪个。” 林微荷侧脸看他,“没出息,要是我我就考的远远的。” “你?算了吧。”白裕安一脸质疑,他说:“在国外你连半年都呆不下去,还想在遥远的地方呆四年?” “不一样,我呆不下去是因为思想文化差别大,而且语言不太通,所以生活起来有困难。”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先考过去,嗯,不行,我快要毕业了你才能来,而且你这么善变,哪天不想去了那我不就亏了。” 在他为自己的前程担忧的时间里,林微荷拨了针头下了床。 “你干嘛啊?!”白裕安大惊,赶紧把喷涌而出的针水暂停。他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往外走。 “你放手。” “不放!你哥让我看着你,你去哪我也要跟着。”白裕安坚决地说道。 “可以,但你能把我这血解决了吗?”林微荷不耐烦地举起手给他看,扎针处血珠滚滚往外流。 “你等等,别走啊!”白裕安连忙跑去外面给她找止血的,完全没发现床头旁就放着医药箱。 “傻的可爱。”林微荷随意在针孔那贴了个创可贴,拿上外套和钱包从后院门走了。 白裕安举着几支棉签跑进来,“你用棉签压……”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原地爆炸:“林微荷!!” 山间夜晚静谧,虫鸣混着风回荡于幽谷。 霍景郁睁开眼,一束强光直刺眼球,他下意识抬手遮挡住光。 “睁,睁眼了!”是一把急促的年轻的女声。 霍景郁不悦地撑起身子,寻找这道咋呼的主人。 “你别拿电筒照人,不礼貌!”这回是个男声。 光束终于移向别处,霍景郁缓了缓双目,看清楚眼前的年轻男女。 “呃,你还好吧?”女生担心地问道。 霍景郁看一眼天边,太阳还未出来,转眼打量一高一矮穿着登山服的两个人。 女生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另一位高挑的男生想把他扶起身,但霍景郁自己站了起来,他看了两人一眼,“我没事。” 两个人互相确认了眼神,疾步追上霍景郁。 听见身后脚踩泥土的沙沙声,霍景郁回头看,只见那两人紧跟着他,他不再理会径直往山下走去。 随着天色渐亮,眼前的路越来越清晰,霍景郁的步速也越快。 到了山间的分岔路,霍景郁沿着左道口那条由巨大石块堆积而成的阶梯路往上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这树林中。 年轻男女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跟不上霍景郁的速度,傻站在分岔口不知所措。 女生泄气地望着熟悉的两颗死树,“哥,我们又回到这里了。” 男生抬起胳膊擦掉她脸上的汗,“要不,我们再走一遍?之前有条小道还没试过,应该是出口。” 女生原地坐下闹着脾气,“你之前也这么说,都走了这么久了,我走不动了,我的脚疼。”她脱掉鞋子,脚跟处的袜子被磨破,血连着棉袜干了。 男生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我背你。” 女生顿时眉开眼笑,立马穿好鞋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趴在他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说:“谁家的哥哥有这么帅气呀?” 在他们打算走向右边那条道时,一声“喂”让他们心头一惊。 他们寻着声望去,只见霍景郁举着电筒站在高处俯看他们。 纵使他的叫唤声不太友好,但是此时此刻在落难兄妹眼里,他就像佛祖一样在昏暗中光辉万丈。 “上来。”霍景郁命令道。 女生自觉地双脚落地,顺着霍景郁的指示爬向他所处的地方。不忘留心紧跟在她身后的人,“哥哥你小心一点。” “你扶着树站稳了。”男孩不放心地说道。 女生踩着石块一步步往上爬,总算踏上还算平坦的土地,惊喜地发现石块上的矿泉水。 她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地问:“可以给我们喝点水吗?” 得到霍景郁的应允,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见他点头同意,她立即大口大口喝起来。 天色已经明亮,男生来到霍景郁身旁,之前没看见的模样逐渐清晰,大致看清了他的轮廓,他开口道:“谢谢你的帮助。” 霍景郁看着他,移开视线说道:“沿着这条石路一直往上有座庙,右边的岔道走上一小时就到半山酒店,有车载你们下山。” 男生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再次道了声谢。 “不要再跟着我。垃圾记得带走。”说完,霍景郁走上另一条小道,还没走几步突然停下来撑着树杆,他捂住上腹,双眉紧皱。 两兄妹互相看了一眼,走上前去查看。 “大哥哥,你怎么了?”女生绕到他跟前担忧地问道。 男生发现霍景郁的面色十分难看,嘴唇有些发白。 “没什么。”霍景郁往前走了两步,腹部绞痛难忍,似有什么涌上喉管,一股铁锈味的腥甜呕了出来。 两人脸色大变,急忙扶着他。 “先生我带你下山!莹莹你在后面扶着。”男生说着把霍景郁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揽着他的腰往山上走。 被唤莹莹的女生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支撑。 “先生你有没有手机?我叫救护车。” 噗—— 霍景郁喷出一口啡色的浓血,双腿无力,面部扭曲,随后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八章 边边之死 边边死了,被毒死的。它还未够上一个完整的十年。 除夕之夜,它卧倒在霍景郁家楼下,死得猝不及防。 两只炯炯有神的黑眸就这么狰狞地睁着,停留在最后那刻惊恐的神色。 因为过年,林致南兄妹俩要回老宅,所以他将一大一小的犬托付给霍景郁照看几天,没想到就这么出了事。 街道的监控画面,犯人趁着霍景郁进便利店的几分钟内,骑着电动车向蹲守在外的边边射去毒箭。这个情况任何人都无法预料。 警察抓住了在这小区谋害家宠的惯犯,最终以投放危险物质罪,被判刑三年。 两人有段时日未见,当霍景郁将被火化成灰的边边交还给林微荷时,眼看她的兴高采烈在刹那间转变成僵直的绝望,似有芒刺扎向他的背。当下那对死寂的眼眸,他无法忘记。罪恶感,深深的愧疚和无力在他内心翻腾得滚烫,难以平息。 林微荷拒绝见人,饭也不肯吃,从早到晚缩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边边的骨灰盒,双眼干涩通红。她困了就睡,醒了就发呆,谁都拿她没办法。 霍景郁站在房门口,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去,将没了热气的午饭换下。 他蹲下身子,软着语气对林微荷说:“咱们吃饭好不好?” 林微荷的眼里没有焦距,涣散的神情不言不语。 “我做了煎饺,你最爱的虾仁馅,你吃一个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继续说:“还是你想吃其他的?你告诉我,我去做。” 林微荷依旧处于放空状态,似个空洞的,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那就喝点水。”霍景郁拿了根吸管放进水杯里,递去她嘴边,“喝一口好吗?你的嘴唇都干了。” 见林微荷不为所动,他气馁地在房间寻出棉签,沾点水轻轻润湿她干燥的嘴唇。 端着托盘走出房门,他碰见刚忙完工作从房间出来的林致南。 因为这件事,林致南将办公场所转移到家里,时刻注意林微荷的动静。 林致南看着托盘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拍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你不用这么愧疚。” “我要怎么做?”霍景郁懊丧到极点,他头脑发涨,心里的难受扩散到胃部。 林致南无奈地叹气,“给她多点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我……”霍景郁咬紧牙关,握着托盘的手爆起青筋。 他深知边边对于林微荷的意义,却没有守护好她最后的那点纯真,让她过了一个最痛心最崩溃的年。他不可能原谅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 林致南将他拉去一边,企图让他冷静下来,“你听好了!边边的死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把边边带去给你的,这个悲剧是我促使的,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是我带它出门,是我要去便利店,是我把它拴在门外才让它遇上危险都没法逃!是我!!”霍景郁低下头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根铁链狠狠地勒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林致南心急地从他手里夺过托盘放在一边,抓住他的肩膀说:“说了和你无关就是无关!是那个犯人,恶人要犯案谁都防不了。” 霍景郁微微抬起头,用泛红的双眼望着他,嘴里呢喃道:“廖姐有提醒我,她明明白白告诉我,因为我的自大,我的狂妄,自认为可以保护好它,我……”他睁大双眸,下巴触碰到冰凉的布料。 林致南把他抱住,将他的悲哀,自责和愁苦紧紧揽入双臂中。 “你没有任何的错,没有!不要再自责了,一切会变好,微荷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 霍景郁的下巴离开他的肩膀,轻轻推开在腰间的手。 “对不起。”林致南往后退了一步。 “我回去了。” “你留下来吧!我……微荷需要你。” 霍景郁看了他一眼,“不了。” 就算被拒绝,林致南还是坚持把他送到大路上。 男孩手捧着蛋糕,幸福洋溢在脸上,转身对自己的妹妹笑道:“这都是我的,不许抢噢!”说完他匆匆跑上楼。 小女孩追上去,“这是妈妈买给我们的,你不能藏起来!”她抬脚踏上第一节阶梯,屋外一声轰鸣,一秒前灼热的阳光闪退,电闪雷鸣。 小女孩吓得收回了脚惊恐地望向窗外,急忙对男孩说:“你别跑了!!” 刹那间,楼梯猛地塌陷,吞掉了男孩的回应。 “哥哥!!!”小女孩恐慌地看着裂口越裂越长,逐渐向她逼近。 她撒腿跑去大门口,用力拉门把,门却丝毫未动。 “砰”地一声,水晶吊灯砸落,彻底吓哭了小女孩,她哭喊着跑去厨房,被障碍物绊倒在地,灯渣子扎入她的手心。 她忍着疼爬上灶台,透过玻璃窗发现一名女子正一脸平和修剪着花园里的枝叶,“妈妈!!妈妈!!”她拼命叫唤并拍打着窗户,妄图引起注意。 女子终于望了过去,可惜没见到人影,只有窗户上留下的血手印。 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形的力量缠住小女孩的腿,朝着窟窿拖去,任她怎么蹬都挣脱不开。 她陷入撕心裂肺的无助中,不断用手扒地,手指抠着木地板的缝隙,指甲盖硬生生被掀断,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女孩的下半身已经被拽进窟窿里,她绝望地大喊:“救我,救救我!” 狂风卷起黑云破门而入,地上的水晶碎片齐刷刷向她袭去,之后便坠入了黑暗之中。 救我!!! 林微荷猛地睁开眼睛,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熟悉的香氛气味平缓了呼吸。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微荷转头看去,是白裕安焦灼的脸。 白裕安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拭额角的冷汗,“做恶梦了?” “你怎么在这里?”许久没开口的原因,林微荷的声音变得粗哑低沉。 “别动,扎着针呢!”白裕安压住她乱晃的手。 林微荷坐起身,盯着手背上的输液管,“为什么?” “你晕倒了不知道么?”白裕安强迫她躺下,语气里满是责备。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几天不吃不喝,能不晕吗?!” 林微荷盯着天花板,“你不用考试的吗?” “早就考完了,但是感觉不怎么好,速写没默完感觉那学校没戏。” 林微荷的嘴角弯了一下,“你想考哪个学校?” “哪个近考哪个。” 林微荷侧脸看他,“没出息,要是我我就考的远远的。” “你?算了吧。”白裕安一脸质疑,他说:“在国外你连半年都呆不下去,还想在遥远的地方呆四年?” “不一样,我呆不下去是因为思想文化差别大,而且语言不太通,所以生活起来有困难。”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先考过去,嗯,不行,我快要毕业了你才能来,而且你这么善变,哪天不想去了那我不就亏了。” 在他为自己的前程担忧的时间里,林微荷拨了针头下了床。 “你干嘛啊?!”白裕安大惊,赶紧把喷涌而出的针水暂停。他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往外走。 “你放手。” “不放!你哥让我看着你,你去哪我也要跟着。”白裕安坚决地说道。 “可以,但你能把我这血解决了吗?”林微荷不耐烦地举起手给他看,扎针处血珠滚滚往外流。 “你等等,别走啊!”白裕安连忙跑去外面给她找止血的,完全没发现床头旁就放着医药箱。 “傻的可爱。”林微荷随意在针孔那贴了个创可贴,拿上外套和钱包从后院门走了。 白裕安举着几支棉签跑进来,“你用棉签压……”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原地爆炸:“林微荷!!” 山间夜晚静谧,虫鸣混着风回荡于幽谷。 霍景郁睁开眼,一束强光直刺眼球,他下意识抬手遮挡住光。 “睁,睁眼了!”是一把急促的年轻的女声。 霍景郁不悦地撑起身子,寻找这道咋呼的主人。 “你别拿电筒照人,不礼貌!”这回是个男声。 光束终于移向别处,霍景郁缓了缓双目,看清楚眼前的年轻男女。 “呃,你还好吧?”女生担心地问道。 霍景郁看一眼天边,太阳还未出来,转眼打量一高一矮穿着登山服的两个人。 女生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另一位高挑的男生想把他扶起身,但霍景郁自己站了起来,他看了两人一眼,“我没事。” 两个人互相确认了眼神,疾步追上霍景郁。 听见身后脚踩泥土的沙沙声,霍景郁回头看,只见那两人紧跟着他,他不再理会径直往山下走去。 随着天色渐亮,眼前的路越来越清晰,霍景郁的步速也越快。 到了山间的分岔路,霍景郁沿着左道口那条由巨大石块堆积而成的阶梯路往上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这树林中。 年轻男女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跟不上霍景郁的速度,傻站在分岔口不知所措。 女生泄气地望着熟悉的两颗死树,“哥,我们又回到这里了。” 男生抬起胳膊擦掉她脸上的汗,“要不,我们再走一遍?之前有条小道还没试过,应该是出口。” 女生原地坐下闹着脾气,“你之前也这么说,都走了这么久了,我走不动了,我的脚疼。”她脱掉鞋子,脚跟处的袜子被磨破,血连着棉袜干了。 男生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我背你。” 女生顿时眉开眼笑,立马穿好鞋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趴在他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说:“谁家的哥哥有这么帅气呀?” 在他们打算走向右边那条道时,一声“喂”让他们心头一惊。 他们寻着声望去,只见霍景郁举着电筒站在高处俯看他们。 纵使他的叫唤声不太友好,但是此时此刻在落难兄妹眼里,他就像佛祖一样在昏暗中光辉万丈。 “上来。”霍景郁命令道。 女生自觉地双脚落地,顺着霍景郁的指示爬向他所处的地方。不忘留心紧跟在她身后的人,“哥哥你小心一点。” “你扶着树站稳了。”男孩不放心地说道。 女生踩着石块一步步往上爬,总算踏上还算平坦的土地,惊喜地发现石块上的矿泉水。 她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地问:“可以给我们喝点水吗?” 得到霍景郁的应允,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见他点头同意,她立即大口大口喝起来。 天色已经明亮,男生来到霍景郁身旁,之前没看见的模样逐渐清晰,大致看清了他的轮廓,他开口道:“谢谢你的帮助。” 霍景郁看着他,移开视线说道:“沿着这条石路一直往上有座庙,右边的岔道走上一小时就到半山酒店,有车载你们下山。” 男生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再次道了声谢。 “不要再跟着我。垃圾记得带走。”说完,霍景郁走上另一条小道,还没走几步突然停下来撑着树杆,他捂住上腹,双眉紧皱。 两兄妹互相看了一眼,走上前去查看。 “大哥哥,你怎么了?”女生绕到他跟前担忧地问道。 男生发现霍景郁的面色十分难看,嘴唇有些发白。 “没什么。”霍景郁往前走了两步,腹部绞痛难忍,似有什么涌上喉管,一股铁锈味的腥甜呕了出来。 两人脸色大变,急忙扶着他。 “先生我带你下山!莹莹你在后面扶着。”男生说着把霍景郁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揽着他的腰往山上走。 被唤莹莹的女生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支撑。 “先生你有没有手机?我叫救护车。” 噗—— 霍景郁喷出一口啡色的浓血,双腿无力,面部扭曲,随后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九章 他不是霍景郁 为什么医院总要刷成白色?莫非是为了映射此刻站在病床前的女子的面色? “他叫霍景郁?” 苏榛有些失态地抓着李逵天的手臂问道。 李逵天一脸困惑地挣开这位陌生女子的手,想必她就是林微荷不愿承认的那位嫂子。“是啊,他是叫霍景郁。” 苏榛紧盯着安静躺在床上的霍景郁,“他和林致南是什么关系?” “朋友,同学。”李逵天回答道。 “他们认识很久了?” 李逵天点头,“对。” “他有妹妹吗?”苏榛看着李逵天,眼里透着迫切。 李逵天皱紧眉头,认为她很没有礼貌,一进门就探究刚做完手术还未清醒的病人。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他和我认识的人很像。”苏榛抱歉地说道。 “景郁没有妹妹,独生。” 苏榛还想问什么,林致南就从门外进来,把车钥匙交给她说:“你先回去。” 苏榛接过钥匙,迟疑地说:“我想回家。” “随你。” 苏榛走后,程叶交替而来,身后跟着她的小男友纪德。 “哥,景郁怎么样?!”程叶一进门就抓住李逵天,力道还不小。 “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一惊一乍的,好好说话。”李逵天甩开她的手说道。 程叶急怒了瞪着他:“到底怎么了?” “出院他没有来复查,胃镜也没做,加上饮食睡眠不规律,之前还饮酒,现在胃出血,刚做完手术,睡着了。” 程叶斜眼瞪着林致南,语气十分不善,“因为你吧?” “肯定是你,只要你一出现,景郁就没什么好事。上次他住院你们都瞒着我,但我知道和你脱不了干系。”程叶憋着狠劲咬牙切齿地说道。 见他不理自己,她一把把林致南拽出去,纪德内心一惊想跟过去却被李逵天拉住,留下来干瞪眼。 “她就是发发脾气。”李逵天向他解释道。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拉住纪德,明明对他还心怀芥蒂。 程叶揪着林致南的袖子,一路将他扯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你和我解释清楚。”她一撒手就这么说道。 林致南对上她不友好的眼神,“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抓准了他的重音,程叶叉腰审视着他,“景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作为罪魁祸首,当然得和我交待清楚。” 林致南面露轻笑,“那是你新交的男友吧,挺年轻啊。” “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好奇,你刚才这么紧张,他不吃醋?”林致南坏笑道。 她们本在电影院看电影,但她一接到李逵天的电话就急着赶过来,纪德的表现也是着急的,她就认为两人一条心,并没有去留意他的情绪。希望她刚才没有表现得很失常。 程叶抿嘴翘着嘴角说:“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 “你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既然你交了男朋友,我们的敌对关系应该就解除了吧?” 那张算计的脸是程叶最讨厌的,明明是个狡猾人,他的一笑一颦却给人高贵的感觉。她哼了声:“休想。你一天不死心,永远是敌人。” 林致南挑眉,“行吧,那谈话到此结束。” “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程叶喊住他。 “我们可是敌人,情报不共享。”林致南回头看着她笑:“而且我还不知道景郁愿不愿意告诉你。”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你也不赖。” 电光火石,两人今日正式确立了交恶关系。 另一边。 法式浪漫风格的卧室内,苏榛站在梳妆镜前,手里捏着化妆棉给自己卸妆。 叩叩—— “进来吧。” 一位穿着睡衣却依旧气质端庄的妇人进来。苏母扬起一个慈爱的笑容问道:“今天不是去和林老吃饭吗?怎么回来了?” 苏榛边卸妆边说:“出了点状况,下次再约。” “那好,下次去的时候把茶叶提过去。” “妈,他们家不缺茶叶。”苏榛看着自己的母亲无奈地说道。 “当然知道,只是一点心意,自家茶园种的,带过去给亲家试试。” 亲家这个词,苏榛听了心里有些别扭,“我们还没结婚呢,你说这个太早了。” “快了,没俩月了。” 苏榛看着镜子里满面愁容的母亲,笑了笑:“我能嫁人你应该开心才对。” “是啊!从前嚷嚷着不结婚不恋爱的人,终于想通了。”苏母走到她身边,搭着她的肩膀一声叹息。 卸掉了浓妆,苏榛清纯的模样展现出来。 “妈,搬家前,我有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盒子,你知道放哪了吗?” “长盒子?” “嗯,以前爸用来装红酒的盒子。” “你床底下没有吗?”说着,苏母来到床边,蹲下身子往下望,“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整理到你的屋了。” “好,我待会再找吧。”苏榛拉过母亲的手撒娇道:“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炖鱼。” “可是家里没买鱼呀。” “那随便什么都行,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 女儿的撒娇对老母亲最管用了,苏母宠爱着说:“行,我去和邻居借一条!” “鱼还借吗?”苏榛好笑道。 苏母捏捏她秀气的鼻子,“还不是为了你!” “嘻,谢谢妈~”苏榛抱着母亲的腰摇摇摆摆的晃。 沐浴完,饭吃完,苏榛跪在床前把床下的几个大箱子全拉出来,翻出要找的陈旧的淡黄色盒子。 她打开盖子,磁扣还保持着很好的磁力。 一张不算特别清晰的毕业照,两个动物橡皮,空的眼药水瓶和一颗透明的小钮扣。 她拿出照片,焦距对准最后一排居中的消瘦的小男孩。手指想触碰他的脸,却是冰凉的塑胶面。 相片背面,她从一堆粗宋体里找到属于那男孩的名字——关曰 明明就是你。 苏榛盯着躺在盒子里的橙白相间的小猫橡皮,嘴角含笑。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之前在超市她以为看错,现在可以确定就是他。 可是为什么他要叫霍景郁呢?而且竟说是独生? 苏榛站起来把东西重新收好,她会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