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玉之锦楼传》 第一章 树影婆娑,白云悠悠飘于天际,突显着那天空湛蓝深邃,日光洒在被白雪淹没的枝头,白雪消融,枝上红梅艳争芳,依稀是个好天气。 我离别故土的时候正逢上元佳节,瑞雪丰年,合家欢庆,数不尽的红灯挂在枝头,孩童在大街小巷中奔跑撒欢,欢声笑语穿透了整个国家。 和亲作为一种必要的政治手段,牺牲的永远都是女眷。我这个被掖藏在深宫的公主也终于作为了和亲的礼物,送到了遥远的景魏。在此之前,我的六个亲姊姊相继被送出,我曾在巍峨的宫殿之上看着她们泪光飘洒,就这样被送离故土,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的已经是她们最后的女儿,自然要送到最兴隆昌盛的国家。 离开宫殿的那天残花遍地,落雪纷飞徒生凄凉,我看着庭院里枯朽的梧桐,心绪难舒。正月里,大队人马和执礼的行官浩浩荡荡的来准备迎我入宫,我眸里噙着泪水,看着似乎是苍老了十岁有余的母亲,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我母亲的模样了。一到时辰便义无反顾的坐上了轿辇。身后礼炮大奏,震耳欲聋,似乎在彰显着这欢庆的一日。 而我却觉得如坠冰窟,以后的日子谁也无法注定,我像是被关入笼中的莺雀一般,没有自由,整日吟唱着小曲来迎合着别人,甚至连妄想都不敢再有。额前贴着冰冷的花钿,那是临行之前母亲亲手打造的,精致华美,而我却觉着入骨的寒意,从额头蔓延到了心脏,刻骨**。我迫切的在轿外寻觅着他的踪迹,却始终找寻不到,沈落的身影在我心中回荡久久不可平息。我自幼与沈落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因为珩国常年的征战而被迫分离,早在父王宣布我远去和亲的那一日,他便寻了我道是今生今世举案投眉,白首不离,我自然是应允的,即使是违背了国家与人民,我也愿意与他相依相随,相守一世。 而今,他却不知去了何方,独留我一人在此心神不安。眼眸中映刻着深深的迫切,一遍遍的寻找着他的踪影却始终寻不到,蓦然整颗心都开始空荡了起来,若刀绞一般的疼痛在心中炸开,疼的连呼吸的节奏都开始渐渐忘却。我想他是不会来了,无声的泪水在眼眶中徘徊着久久不得落下,毕竟我是珩国最后的公主,毕竟我即将是景魏的皇妃,我再也不是那个养在深闺无理取闹的公主了,而是代表着珩国,代表着人民的安康,再也没有了天真的资格。 玉走金飞,清漏频移,我看着金乌西坠,西泛红光,又是一天的逝去,韶华滑指。倚靠在轿辇的软榻上,柔荑执着那印刷着陌生文字的书本,书已经有些破旧,我从半年前就听从父王的命令一直翻阅,熟悉着景魏的文字。这些优美的诗词歌赋我自然是一窍不通,就那样随意的翻弄着,看着那些龙凤凤舞的字是怎样描绘出一副我不知道的山水人家。兰若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我,离开珩国已经有一天光景,而却我一食不进,滴水未沾,也许是我太过年少轻狂,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意的滋味,也体会到了痴心错付的撕心裂肺,继而一蹶不振。沉迷于自我的世界中,我渐渐的将手中的书掷下,眼眸中不再是一开始的慌张与惶然,而是一片静水般的心如止水。 月光皎洁,夜色之下微风轻拂,我却看不到任何事物,一切都那样朦胧,如此含糊不清。困意席卷而来,充斥着我的脑海,一点点的渗透了心灵。渐渐地阖上了双眸,颠簸之下心累之上,我的确是疲惫不堪,眼眸却没有在心中阖起,渐渐的看到了一幕幕不为人知的过去。梦中的是我的故土,珩国的草碧绿如翡翠,初春微风吹拂,青草的气息随着日光扑面而来,我策马奔腾,随着沈落一起在草原上谈笑风生,潺潺溪水,岁月静好。待得他弱冠,我们本来是可以成亲的。刹那之间眼前的场景蓦然变化,我跪在冰冷的玉阶上苦苦哀求,泪水染满了衣襟,耳畔却是父王冷酷断绝的拒绝。心中一下子颤抖了,我的人生都这样被定格在了昨日,往后的日子,多么艰苦多么难熬,都是要靠自己了。我在草原上哭泣着奔跑着发泄着,却怎样都到不了头,仅仅看着天空从碧蓝如玺,到夜已阑珊,谁都不会估计我的感受,因为作为一个公主,就应该为了珩国牺牲,天经地义。 醒来的时候我已然无法自抑,泪水纵横花容,染湿了面颊,月色之下万物皆是如此悄无声息,只有我独自一人远离故土,在月下潸然泪下。轿辇依旧在行走着,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致远帝下令日夜行进,不得怠慢。我看着那些不停行走着的礼官,他们的双腿不停的移动着似一尊尊毫无生命的白瓷人偶,永远都不会劳累一般。面上的表情如一,毫无生气可言,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兰若捧了一碗补汤,含着泪唤我服下,我终究是没有推月兑。 如今我已经离开了珩国的土地,这里荒野遍地,土地贫瘠,恍惚间我似乎能看到珩国夜色潺潺下翠绿的芳草随着清风摇摆,我就如在珩国宫殿中一般仰望着星空,看着天空中的星子忽隐忽现,忽明忽暗,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恁时我还是高高在上的珩国公主,而如今却是和亲礼物,这两天经历过了太多大起大落,让我暂时无了力气应对今后所发生的事情。 我的双手颤抖着,再也无法入睡了,在月光之下我又开始想起了沈落的面容,他总是羽扇纶巾,笑语盈盈便带走了我全部的心。我们相逢相识了十八个年头,却如此戏剧般的离去,我似乎还能看见他的面容在月色下忽隐忽现,心脏骤然疼痛。年少的爱恋如此的刻骨铭心,待我想要珍惜却无力挽回,消逝在岁月的洪流之中,老来忆起,空作笑谈。 经历着几个月的长途跋涉,我终于踏上了景魏的土地,如今已然时至夏末。京城的道路上人流如潮,数不清的人好奇的围着轿子,兴许是一个明了真相的说书人道出了事实,一时人声鼎沸,却又被官兵拦截。我垂眸思忖,明然是金霜风露的时节,我却硬生生的出了一身汗水,兰心与兰若在一旁执帕伺候,拭去了我额头的汗水。兰心与兰若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自然也是珩国的世家小姐,却是因为我远嫁景魏,而屈尊纡贵随了我当了贴身婢子,景魏四面环海,一面接壤珩国,向来国富力强,当朝圣上更是年少有为,年仅弱冠变是铲除了一干兄弟的残余势力,可惜生性残暴,乃薄情寡义之人,谋逆者皆是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黄昏方罢,轿辇终究是停在了紫瓦金墙之外,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番富丽堂皇的光景,西华门外门庭冷落,竟是无权贵来迎接我这位异国他乡远嫁来的公主。首领的宦官垂着头见了我便叩首请安,倒是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毕竟我将是景魏天朝的女人,到底是他不好得罪的。兰心愤愤的绞紧了帕子道:“我们公主好歹是景魏天子亲自护送的,怎的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倒是显得怠慢”这话倒是说的尖酸刻薄,将眼前一众的宫女宦官皆是不当人看,话语间气氛倒是僵硬不少。 我横了她一眼,兰心自知说错了话噤了声,我垂眸淡笑道:“兰心在家骄纵惯了,还请公公见谅”李安闻言便抬首道是应该,我打量着他,不过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光景,长的白白净净的,颇有几分颜姿,一双眸子古灵精怪,一看就是人精。我示意兰若从随身的包袱里取了些许碎银,李安咧嘴一笑,便收入怀中,宦官贪财,我想至此他是不会为难我的罢。 景魏的皇宫气派雍容,与珩国自是天壤之别,因为只是妃嫔便只能从侧门的西华门入宫,自是无人迎接。李安道是只有皇后才可以从正门东华门入宫,其余妃嫔一律只可走侧门。由于名分未定,我被安排先住在了昭和宫等着被传召。安定下来便有景魏的教礼姑姑来教导宫中的礼仪与规矩,宫规森严,第一就是不可妄言,只要触犯一条便有可能就是反劫不复,更不要说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和亲公主,自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度日。 当今的皇后乃是天策上将的嫡长女柳怡然,虽然不甚受宠,但是皇后终究是一言千金。她的亲姊妹,柳氏的二女柳氏柳墨然则是名扬天下的才女兼红颜,一舞倾城,继而得到帝王垂幸成为了当今炙手可热的宠妃,入宫便封做昭容风光无限。除却她便剩下庄昭仪,听闻她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众望所归,与帝相敬如宾,倒也是不差。 我手中执着锦帕,一阵一下勾勒着属于我的岁月与当年的年少无知,宫门森严,人心凉薄,作为一个异乡人我更是饱经冷眼。就连门外的宫侍也在茶余饭后之际,议论着我这个不属于这里的公主。的确,我不属于这里,而属于我的那一天天地,却被我最爱的人亲手葬送,他的离去宛若梦魇,每日无时无刻的缠绕在我的心头,似棉绳一般越绕越紧,继而渐渐地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兰心为我打了一盆水,在饱经风霜之后终于可以洗尽污垢,而心头上的垢痕却是永远都擦拭不干净的,今生今世都会映刻在心房之中。启妆奁,一袭云锦青衫翩立,镜中芙面胧月眉,柔荑绾发,零上几钗。姣人窈窕,妩媚妖娆,靡颜腻理色明艳,镜中的人分明是我,却不似是我,颦眉不语,眉宇之间愁思绵绵。兰心心疼的看着我如今恍惚的模样,紧紧的握紧了我的双手,啜泣着:“公主人生百年世事无常,不必为了那等负心之人………熬坏了身子” 我闻所未闻,一旁的兰若绞尽了帕子,水眸中似有氤氲浮光流转,朱唇若丹蔻欲启非启,似言而非,终究是合了口,什么都没有道出。待我安顿下来,时至未时。日后薄阳正好,映着亭台,芳草萋萋。独坐阆苑中,庭院了空,残花遍地,于是提笔入画,续下一阕新词,此情可待,红藕香残。 第二章 玲珑心思百转千回,斗星转移,世事不堪,我在这个陌生的房间中度过了一夜,待得夜尽曙河低,我才倦了。明明只是初秋时节,我却觉得入骨冰瑟,寒冷使得我蜷缩在锦被里,泪流满面,整个世界仿佛都开始崩塌,年仅十八,人未老心已残,再是寄托不起爱恨情仇。在我父王的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为了珩国,什么东西都可以付出,就连亲生女儿也是一样的。寒风刺骨如此凉薄,正如这人间的感情,悲欢离合,寒至心底。 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兰若细心的魏我梳妆打扮,一袭青衫称得少女身骨窈窕。待得妆毕,内务府便是来了人。我随着兰若兰心至了前殿,前面浩浩荡荡的跪了一干宫人,前头的李安便是昨日见着的那个,今日却是气色上佳,眉开眼笑。见了我便道了恭喜,我却还不知何喜之时,李安便拿出了一卷陌生的锦帛,金辉璀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诞敷庆赐,公主温如玉德才兼备,含章秀出,诞钟粹美,太后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掖庭。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悠闲表质。仰承皇太后懿旨,册为正二品妃,赐号丽。即日移居荷盈宫夕颜殿,钦此——”兰若一把将我拉下下跪,道是谢主隆恩。李安满脸笑靥道是恭喜丽妃,我满目茫然,不知何意。兰心紧紧握住我的手,待我回过神来已然是天翻地覆。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起来,再是透不过气来,留我一个人彷徨不安。未时的时候,我便奉命移宫。至了那形似瑶台,雍容华贵的荷盈宫。夕颜殿乃是先皇帝爱妾璃妃的住所,之所以称之为夕颜,那便是因夕颜西下红颜多娇,风华正好,故此取名夕颜。如今,这里已然更替新主,成为了我新的住所。旃檀吐雾熏烟袅袅,昏鸦暗旋于梁上。杨柳依依,亭台百枝齐放,刌碧枝,装白瓷。坐至红木嵌瓷板方凳,芙面映铜镜,思绪扰扰,而不得叙。愁似江河涌心间,我心郁结。送礼的宦官宫女已然待在殿外,我让兰若出去,道是身子不适。不过说到底那里是身子不适的犹故,我的伤永远都在心上,旁人触不得,自是看不见。新殿里的第一夜过的如此平静,宫人皆知荷盈宫里住进了丽妃,在那远远皇宫一隅远望着。玉漏霜华重,夜尽曙河低,些许倦怠起,卧于塌,眠未觉。柔荑执书卷,墨香悠悠,眼乏了厝之于旁。兰心在一旁揉紧了锦帕,倏然悠悠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她本在珩国便有了心上人,若非我要和亲,她也不至于屈尊纡贵,如此千里迢迢随我而来,作为一个陪嫁的婢子,什么都不如的来到异国他乡。 我的眼底突然聚了泪,从那干涸的眼眶,一点点滑落到了心底,终究是我负了她们,以及那花样年华。曦光透绣窗,柔条纷冉冉。芳草萋萋,辗转又是一日风轻日好。按照景魏的礼仪,妃嫔册封之后的第一日,便要拜见皇后的。虽说我是珩国之人,但是入乡随俗自古难免。一袭妃红罗胜飘摇,薄施粉黛,零上几钗,腰娉婷而无琼琚,面芙蓉而凝淡妆,楚楚谡谡,倩婵淡影,华容婀娜。兰若一手执那青丝三千,绾起飞仙簪。思绪俇攘,伥伥无措,夕颜殿离皇后寝殿椒房殿并不甚远,于是迎着朝霞,我便起轿至了凤仪宫。未央宫是整个皇宫的正宫,皇后与圣上皆落住此宫。至了椒房殿,门外已然停拉了许多轿辇。兰心执着我的手,莲步缓缓入了正殿。悠悠檀香扑面,入目的便是玲琅满目的珍品,虽说送至夕颜殿里的珍宝中已不泛各类奇珍异宝,但比起椒房殿仍是东城一禺,比之无色。 我按捺下狂跳的心脏,缓缓至前,正殿里已然端坐着不少妃嫔,我朝着为首的皇后,用着生涩的姿势行礼,嘴中念叨着耳熟能详的中原礼仪。皇后端庄一笑,摆手称罢。我这才起身,由着新来的婢子搀扶着至了座,只听耳畔噗嗤一声。我循声螓首望去,入目的便是一张巧笑倩然的笑靥。秾纤得衷,柔情绰态,花容含笑掬水眸盈盈,而此时那盈盈水眸去包含不屑之意,青葱玉指执着那金羽琳琅的折扇,须臾:“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丽妃,本嫔还以为会是什么绝色”嚣张之言,着实骇人听闻。我一听便觉着不对,细细一想也便明了了。普天之下敢如此的狂妄不羁的,只有宁昭容柳氏墨然只此一人罢。我不为所动,抬首便看见皇后颦眉,警示的看着自家亲妹。而她的妹妹则依然唇畔勒笑,颦笑晏晏。我瞧着她一袭妃妆,与我身上那件颜色相差无二。虽说我来自异土,但兰心为了不让我酿成大祸,谨而叮嘱我千万记得不可越了规矩,着装等必然谨遵宫规为的一世无虞罢。照道理,昭容不可着妃妆。而这位宁昭容竟然堂而皇之的着这在座妃嫔竟无一出声,可见其身份尊贵,深受宠爱。我不禁冷峻不禁,而此时此刻各宫妃嫔齐聚一堂,各自觐见后端坐主坐。而皇后,也正打算续上一二,纤纤柔荑执起白瓷盏,玉盖沿杯磕泠音入耳,她的眼眸中温润却带着不同常人的尖利,似乎什么东西只要在她面前都会瞬间黯然失色。我倏然想到兰心曾道景魏人常道皇后如牡丹,如今也变明了一二,的确如牡丹一般雍容华贵,大方得体。 “虽说丽妃入宫,但宫里也就只有我们姊妹几个不免冷清,太后已经降旨,这次的选秀迫在眉睫”皇后轻啜了口茶,水眸扫视着众座,我坐在右边的首位,不免觉得如坐针毡,对面的宁昭容则是一脸的不屑一顾,横我一眼,便着手把玩着素玉扳指,朱唇轻启吁吐字字珠玑:“宫里多些人自然是极好,只是有些人觉着人多了,陛下便也就忘了她,之后年老珠黄罢,婉婕妤本嫔说的可是?”循声望去,一位眉清目秀的粉裳女子蹙紧了柳眉,随即便绽开笑颜,似毫不介意:“昭容说的是,只是陛下忘不忘可不是昭容说的算的?” 宁昭容立即敛了笑意,我看着她的丹蔻怕是要刺进了双指一般,悻悻然便回了几句极是。我看着这些明眸善睐的女子,突然心生寒意,这些场面上的明争暗斗露骨到了就连我这个异国之人都能清楚明晰的感觉的到,兰心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终究是调整了情绪,没有得让恐惧表露在面上。 “太后下旨自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庄昭仪,太后亲口道让你协理此次选秀”皇后似乎是这场闹剧中最为泰然自若的存在,她冷眼旁观,话语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婉,她扫了一眼坐在宁昭容一旁的青衫女子。那女子装扮的极为素雅,面若桃李,灼若芙蕖,出清涟而不妖,当真是个美人儿,她与宁昭容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无那种妩媚妖娆之态。 “既是太后下旨,嫔妾自然毫无异议,恳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我看着她起身福礼,声音冷冷清清的,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如雕刻出来的人儿一般。 “今天就这样罢,庄昭仪留下”我起身学着众佳丽的模样福礼,景魏之人的礼仪让我着实接纳不住,仅仅一小会就觉着腰酸腿疼。回到夕颜殿已然是午时,宫门萧索,总是突显着些许哀思,我看着斜阳高升,倏然想到的当年的璃妃是否也如此倚栏相望,看着日光倾城到美人迟暮。几乎是道不尽的愁又是缠上了心头,手中的古骰渐渐的落在了地上,一声落地的碎音,仿若倾诉。 第三章 凉意收袖,芸香缭绕,丝丝沁心。秋日里的清风吹拂着庭外海棠,风华正好。我最是喜欢海棠,兰心便折了三两枝装在白瓷瓶中,风过留香,我轻抚着花瓣,被寒露沁湿的花蕊在指上楚楚可怜。脑海中回忆的当日珩国游园,我也是那样捧着海棠,看着他立在远方。良久将手上的海棠插入瓷瓶,悠悠的叹气。 兰若似有所察觉,在一旁嘘寒问暖,我看着她的眼眸中充斥着深刻的担忧,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的,一切都会好好的罢”兰心闻声也缓步走了过来,偌大的夕颜殿就只有我们三个的存在,她将手中的帕子送到了我手中,垂眸:“如今已经没了后路了公主,兰心兰若无欲无求,只求公主能够振作”说罢扑通一声便扯着兰若跪了下来,眼眸中含着泪光点点,我心下大动,离别故土,终究还是她们两个会真心待我,倏然红了双眸,当机立断扶起了她俩:“胡说什么,我自是明了真心可贵,往后的日子我们三个相依为命,再也不分主仆” 兰心兰若刚欲屈膝道是不可,门外便传来了一声尖刻的传声,我匆匆的理鬓整妆,携了兰若便出了内殿。外殿跪了一干宫人,我睨了一眼,李安含着笑意弓着身在我身旁:“丽妃娘娘,咋们陛下怜惜娘娘,特地叫奴才送来了宫婢宦官来伺候娘娘”我跪下淡道谢恩,李安满意的点点头,一众内侍道了丽妃万福便鱼贯而入,兰心携了她们熟悉内院。李安悄悄的跪在我身旁,看了我一眼适才方道:“丽妃娘娘,陛下这次可重视和珩国的联姻,娘娘可要思虑周密了啊”我瞥了兰若一眼,兰若自知,启口款款而谈:“多谢总管提点,这些银子是咋们公主犒赏总管的”言罢便取来碎银,李安摆摆手道是不可,弓着身子看不清面上喜怒:“娘娘既是嫁予景魏,自是不可以公主自称”闻言我心下紧抽,终究还是压抑了情绪,淡淡道:“谢了总管提点,本宫乏了,总管也先回去复命罢”李安闻言便福礼而退。 我倚在榻上,兰心悄然奉上水果,我轻轻的叙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原来我已经是景魏皇帝的后妃,已经不在是公主了。”兰心摆弄果子的双手蓦然顿了一下。 “怎会,在奴婢心中,公主,永远都是公主”她的声音是有些颤抖,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她不再是世家小姐高高在上,我也不再是公主娇蛮跋扈。岁月划指,我们都被当做了棋子送到了异国他乡,卑微的活着。 傍晚的时候,掌事的姑姑道今晚致远帝去了宁昭容处,我倏然想起了那个娇媚却又尖酸刻薄的女人,一旁的宫女莲香跪在地上,道是娘娘息怒。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好怒的,也许在她们眼中,和亲来的公主竟到现在都没有被临幸乃是奇耻大辱,可我却觉得乐在其中,无人打扰,颇为消遣。 兰心自然是明了我的意思的,将莲香赶出内殿,耳根子倒是清净不少。我想着现今我竟也嫁作人妇,嗤笑一声,恐怕十年八载之后我也如那深宫怨妇一般,每日企盼着陛下的来临,那样的生活不属于的一个公主,有什么希望可言?我想起宁昭容有些高傲的娇容,我想她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就这样被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兰若倒是有些愤愤不平的为我擦拭丹蔻,言语间倒是带了几分厌恶:“她宁昭容不过是有了几分姿色,哪有我家娘娘的好”兰心瞥了她一眼,不悲不喜,道是淡漠:“你懂什么?皇帝喜欢谁关公主什么事儿?到底还是他眼光不佳” “你倒是说谁眼光不佳?”门外传来了一声娇语,似莺似雀,扣人心弦。我大叫不好,眼前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虽不是花容月貌,但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倒是妩媚妖娆的很,将平淡无光的五官突显的精致。她丝毫无谓的进了夕颜殿,亭亭玉立,轻佻黛眉:“这狗奴才说什么呢?如此大胆狂妄到底是丽妃教不善罢”我不卑不亢,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擅闯本宫寝殿,阁下又是何人?” 她一旁的婢子脸色涨的通红,一脸的高高在上:“我家主子可是玉照宫的宸妃娘娘,这狗奴才惊了娘娘的安还不谢罪” 我听着好笑,虽说兰心有错但也是她不敬在先,水眸灼灼视其,面含笑意明晰:“原来是宸妃姊姊,妹妹倒是怠慢了” 宸妃美眸微含了怒意,芊芊玉指指向兰心:“本想着丽妃妹妹入宫,本宫自是望一睹真容,却没想到这奴才胡乱诌着些什么!”我一听果真是祸上门来,当机立断先声柔言:“兰心娇惯,看在她初犯宸妃姊姊便宽恕她一回罢”宸妃倒是笑意明晰,齿冷出声:“你可知她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我一听立即便心慌肉跳,这大不敬的罪名可大可小,却是真真逃不掉的,兰心跪在地上,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我看着疼在心中却又无力的垂了眸。兰若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毕竟是世家小姐养尊处优,可是受不了几个苦的,一顿杖责便是要掉半条命。 我沉吟片顷,维持着主子的仪态,却是再笑不出了。宸妃倩影袅娜的站在那儿,本应当是风景,如今却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止不住的发颤,我看着她的,眼眸中携了些许坚定:“本宫教导不善,还请姊姊见谅,只不过兰心年少还请从轻发落” 兰若立即跪在一旁痛哭涕零,止不住的磕头唤道:“求娘娘网开一面,姊姊不是故意的”宸妃却是闻所未闻,依旧噙着笑意,一旁的婢子倒是沉不住了气,一脸的张扬:“我家主子说什么便就是什么,依照宫规着狗奴才也非得要杖责三十即可”话即一出,一片哗然。我蹙紧了眉头,这杖责三十,自然不是盖的。景魏的宫刑大多有几种,虽说若非大罪也不至于血腥残暴,但是那杖责自古都是不定因素。若是顾忌着些,兴许歇着半月便痊愈了,若是肆无忌惮了,那便是无力回天。 宸妃娇笑着,睨了我一眼:“我想丽妃妹妹毕竟是陛下的妃嫔,闻了这等不敬之言,自然是不会徇私的罢”话说到这儿,自是让我安分守己罢了。 我看着宸妃身旁的宫侍已经将兰心拖了出去,耳畔是兰若歇斯底里的哭叫声,而我却无能为力,事已至此已经是钉在板上,我这个异国来的女人自是无法改变。 院子里地宫侍拖来了一个刑凳,宸妃与我站在外头,庭外海棠艳争芳,怒放在兰亭中。兰心自幼不喜运动,身子骨自然比兰若要弱上些许,那身强力壮的宫侍一把就把她拎了起来,丝毫不带一丝怜悯的压在刑凳上,我看着粗糙的麻绳束缚着她的手脚,她就如一个孩子一般趴在凳子上,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恐惧。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不是因为我她自是也犯不着受这种罪,一旁的宸妃倒是显得悠然自得,一声令下,那宫侍就举着碗口大的板子杖在她的脊背上,声音清脆的很。我看着她无助的咬紧了嘴唇,鲜红欲滴的唇渐渐开始变得雪白,失了血色,入眼间的皆是一片血色。几杖下来,身上的绸缎自是被廷杖打碎,露出了白女敕的后背,鲜红的血沿着背脊滴落在了地上,触目惊心。兰心开始经受不住的惨叫着,耳畔是兰若磕头的求助声。宸妃看了兰若一眼,似乎是嫌弃她太过吵了,一旁的婢子心领神会便抽了她一个耳光,响亮的连我都不忍心回头去看。兰若终究是止了哀求,坐在地上低声的哽咽着。兰心的身子已经受不住了,二十杖下来,她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犹如一张破碎的白纸,在刑凳上没有了生气,只有一双曾经美丽灵动的双眼失神的看着我,我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我再也受不住般的叫了停,泪水在眼眶中不由得的打转:“宸妃娘娘念在她年少无知,就饶了她这一回罢,她受不住了”宸妃适才将锦帕捂着娇唇,敛了笑意:“妹妹这是什么话?连本宫说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她横了我一眼,美目中似乎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怒意:“别忘了就算你是丽妃与本宫平起平坐,本宫照样是高你一等!”说罢了便携了那一众的宫女内侍步履匆匆的出了夕颜殿。兰若立马将兰心解了下来,她的背脊已经血肉模糊,被鲜血沾染,似乎如冬日艳放得红梅一般美绝伦和,她已经不省人事整个靠在了兰若的身上。 我终究是忍不住泪流雨下,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我最珍视的姊妹就这样被毫不怜惜的伤害着,我立马将她携到内殿,秋风里凉意瑟瑟,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多疼多心酸。老太医看了一眼,将药予了兰若,不忍心的别过头去。我第一次觉得我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堪,竟然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就这样任人宰割。我抚模着兰心的脸颊,她依然昏睡了过去,本来红润的脸颊上不带一丝血色,连暖呼呼的双手也变得冰冷刺骨,就如我的心脏一般,接二连三的创伤让我在这些日子里,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蜕变成了一个妇人,若非强者,必然任人宰割。 老太医叹了一口气,只说三个月内看她造化了,我含着泪握紧她的手,兰若已经泣不成言,拼了命的恳求我一定要救活兰心。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泪水从脸颊上往下淌,随即在兰心耳畔歇斯底里的嘶喊着,痛哭着,发泄着我的痛与悲伤。 翌日掌事姑姑莲香才道,宸妃自然是看我不顺眼的。她本是宁昭容入宫前最得宠的妃嫔,家世颇高,又是侧妃,自是高高在上了。陛下虽为尊重皇后,只封了妃,但却予了她宸做封号。如今我入宫与她平起平坐,自是万分的怒上心来。宁昭容她自然是动不得的,先不说她是天策上将最宝贝的女儿,就连皇后那关她也过不去,自是拿我当了出气筒,可怜兰心只能趴在床上,生死随天。 手中的核桃随着她的话语渐渐的从我的掌心坠落,摔得粉碎,纵使兰心万般不对,杖责三十也是过于苛刻。兰若见了我的模样,只能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良久才道是人命随天,谁也是干涉不得的。我听了这话垂下眼睑。眸中似乎有水雾继而流转着,上好的龙井雾气氤氲,似乎能够遮了心事。指上的白玉扳指就这样坠在了地上,惊起蛩音一片。我想从此往后这样的争夺恐怖愈演愈烈,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眼眸中的泪水滴落在茶中,混为一体,轻啜一口,苦涩入口。 第四章 我看着日光云卷云舒,碧蓝如玺似乎永远都望不到头,心绪如棉线纠缠在心脏上,刻骨的**。几日光景,兰心的情况似乎有那么些许乐观,期间断断续续的醒了几回,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只能躺在塌上,眼中失神,没有了丝毫光辉。我含泪抱紧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压到了她的伤口,我想她也是极疼的,即使是那么轻柔的触碰也引起了她不住的抽吸声。我立马放开了她,眼中的泪光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颤抖着身体,才几天,她的身子消瘦的不成了人形,我看着她原本颇是丰盈的身躯渐渐的变成如今的消瘦不堪,心中的疼痛愈发剧烈。她颤着手抚上了我的双手,眼睑不住的抖动,良久带着哭腔:“玲珑,如果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不可抑制的泪若雨下,心中的疼痛愈演愈烈,简直要剜了我的心脏一般。 玲珑是我的小字,因为温如玉这个名字太过平温,似乎是压不住命理,于是母亲就一意孤行,将这个字按上,予了玲珑如玉为字。我的姊姊温如玦似乎也是喜欢这个名字的,但是母亲却偏偏按给了我。此时此刻,兰心若儿时一起玩闹时一般唤了我玲珑,足以见得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我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的仿佛要把她的双手整个的揉碎到了我血骨之中。“说什么胡话,你会好起来的”她却笑笑,似乎在嘲我不切实际,终究失了力气,整个人摊在了榻上,我惊恐的去探了她的鼻息,却发现她只是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恐怕累的不止我一人,还有她们。在离开故土的时候,我只一心想我又多么难受苦恼,却没有想到为了我离开家乡受尽苦楚的她们又是有多么艰辛。我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中渐渐的滑落在了地上。兰心何尝受过这种痛楚,她一直都是楚家高高在上的嫡长女,受尽宠爱,如今却沦为了一个婢子,就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到底是因为我所以才被他人迫害,兰若跪坐在一旁为兰心擦拭身体,她的背脊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的狰狞的连老太医都看不下去了,我想这个地方当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俩一点点的小错就会如此万劫不复。 后来兰若跪在我身旁,眼眸中似是恐惧又似是哀伤,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并没有说话。我的心绪也随着兰心的伤而渐渐的飘到了远方,提不起了精神,景魏的皇帝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似乎是把我遗忘在了深宫之中。不过也是常有之事,毕竟是我珩国落败,我只不过是一个送给他的礼物,既然不喜欢,就丢在了一旁。 兰若看着我颓废的样子,终究咬着下唇,带着坚定:“公主,兰心与我永远不会背叛公主”我听了淡笑着抚模了她的青丝,她的秀发乌黑如墨从来都是最好看的,如今却因为最近的悲伤而显得有些枯黄粗糙。我轻轻地启了口,慢慢地叙述:“我怎会不信你们”这样沉重的誓言是我永远都不敢想象的,两个人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到了最后依旧还是会为我伤心劳苦,这样的感情太过可贵,我想我太过脆弱,承受不了那么样的誓约。兰若坚定的跪在一旁为我剥开水果。我却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味同嚼蜡,不管是什么珍馐都比不过兰心。 终究天随人愿,兰心的伤口终究是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期,一周往后,她的身子渐渐开始愈合,没有预想中的发炎与腐烂。老太医看了看不住的道是天命,我欣喜的看着兰心渐渐的可以开始下床走动了。她们已经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无法再失去她们了。 转眼便已然是立秋,庭院里的海棠败了,期间有内务府的为夕颜殿增添了几盆雏菊,我看着色泽鲜艳便也留下,听闻菊乃花中君子,最是温雅又在秋日里绽放,我想,兰心见了也会有了几分生气。秋风拂面的时候,兰心能够出去走动了。我携了她走到院子里,那几盆雏菊已经盛放了,她欣喜的看着几只雀鸟在亭中高歌,倏然觉得沉闷消散了许多。这些日子里所有人都心神不宁,就如夕颜殿里地宫侍婢女都知晓我心情不佳,为了避免招罪而唯唯诺诺,生怕惹了我不快。我不以为然。 兰若笑着看着兰心一步步的走动,她总算是可以走动了,一旁的莲香帮着一起参扶倒是显得我夕颜殿其乐融融。我不怎么喜欢冷清,所以看了此景倒也觉得心畅而舒。我看着兰心渐渐走路的样子,就如小时候她折了腿我携她一起康复的那段日子,倏然就有了几分释然。过了一阵,一旁的婢子锦云又悄悄然的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垂眸低声:“娘娘,兰心姑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您也称病了许久,再下去恐怕皇后要是不悦了” 我蹙眉,看着她的模样,莲香曾经提点过我,皇后十分喜欢在后妃的宫婢里面穿插眼线,用来掌握后妃的一举一动。虽然在珩国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景——因为我国的习俗便只能有一位妻子。恐怕锦云也是那众多眼线的中的一个,我瞥了她一眼,只是淡道知道,便打发她做工去了。 夜里的时候兰心坐在我身边与我谈心,我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兰心却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我,毕竟景魏的皇帝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一次,她是恐我就这样淹没在了深宫之中,没有了自由甚至连这么些俸禄都会因为不得宠而被夺去。 我自是不担心,兰心却是执了我的手语重心长,皇后那儿是必须要去打个招呼的。我垂了眸,自然是应允的。 翌日一大早我便起身梳妆,兰心一意孤行的要帮我绾发,我横她一眼,在她的撒娇打泼中也就随了去了,镜中红妆,广袖襦裙倒是显得小家碧玉,我从不喜欢艳丽的服饰,那次朝见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檀粉染面,水袖流光,细绘黛眉,倒是显得花容含春,水眸盈盈。 兰若携了礼随我一同去的,为了显得诚意我弃了轿辇徒步过去的,毕竟未央宫也并不是长途跋涉,我步了些许便到了,唤了婢子传唤。半顷那婢子道是请,我这才踏了进去。皇后的椒房殿依旧是奢华雍容,与几日不同的是,那房里的夜明珠倒是少了些许,莲香在耳边耳语道是赠了宁昭容,我不以为,毕竟是亲妹妹,照拂是也是长姊的责任罢。皇后依旧端着那副子移驾,一脸的温润和蔼,但是那眼眸中透出的利光倒是令人一震。我随着她的示意落了座,她这才看了我一眼,一股子的亲切劲。“丽妃前一阵的病可是好了些许?”我闻了这话尴尬的道好多了,她适才开始嘘寒问暖,随即转了话锋。“听说宸妃在你宫里责了宫女?可是因为不敬”我闻之一颤,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脸庞,我的双手都开始有点颤抖:“臣妾有错,那个宫女年少无知…。” 皇后摆摆手,看了我一眼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我看着她的丹蔻敲打在木桌上惊起泠音。她继而道:“无事罢,宸妃娇纵”短短七字我就便也明了,皇后不喜宸妃。莲香道以前在府邸的时候,作为正妃的皇后一向是不喜欢她的。 我稍稍的安顿了情绪,端坐了身姿,便也巧笑道:“臣妾许久没来娘娘这里了,今日想着来看看,就怕了惊了娘娘安” “丽妃有此心自然是好的,前些时辰林嫔姊妹刚刚来过,你们一同居在荷盈宫,往后照拂一下罢!”我闻了定了神,林嫔似乎是知道的,但是印象却不深,自从入住荷盈宫我除了夕颜殿别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与皇后唏嘘了几句,我便福礼告退了,景魏的皇宫大的惊人,九曲连环环环相扣。我回了荷盈宫不甚久,就见得兰心在那散步,便与她一同行在院子里。这些菊倒是绽放的越来越惹人怜爱了,我看着清晨还未消散的露水在菊花的花瓣上晶莹剔透,倏然滑在了地上。我折花一柄,凑近一嗅,沁人心脾,花茎翠绿如玉,花蕊晶莹透心,当真是上好的。我想着前一阵子花瓶中的海棠败了,便吩咐锦绘折了些许,装饰在了白瓷瓶中,放在了兰心兰若房里,看着舒坦。 她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我看着她总算可以如同以前一样自如的走动总算是欣慰了。明媚的日光洒在她娇女敕的脸庞上,楚楚动人,娇艳的很,她本就比我年幼,只有豆蔻韶华,除去这身简朴的单衣,当真是美人。兰若取来了白瓷瓶,我轻轻将几枝开的正好的菊花插入了白瓷瓶,再取了一瓢清水,来保持鲜花的生命。 正当我将菊花整顿好,抬起头便是看到了庭外两个袅娜的身姿,青衫与橙衫并肩,入目的却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一张却是显得妩媚妖娆,一张却是清水芙蓉,虽是一模一样却很容易能够分别出来。我看了一眼兰若,兰若便携了婢子准备了桌椅置放在外面。那两个姑娘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见了我便拂了礼。 “嫔妾林嫔林妩婳,林妩然见过丽妃娘娘”我一听已然是明了,这两个双生姊妹花便是同住荷盈宫里的林嫔了。听闻她俩虽是一样的容颜,性子却是大相径庭,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却是活泼天真。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妹妹林妩然似乎是对我手中的白瓷瓶很感兴趣,挽着我的手臂,一脸的天真无邪:“丽妃姊姊你宫里地菊花开的真好”她的姊姊见了妹妹的模样蹙紧了眉头,一把将她的手从我的手臂上拽下,屈膝道:“娘娘赎罪,妹妹天性使然请勿怪罪” 我摆摆手,她天真的模样让我想到了我以前的模样,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天真无邪过。抚模着她的双手,我带着笑意:“无碍罢,若你喜欢本宫便赠你一些”她听了灵动的双眼携了笑意,笑语盈盈的道了谢,便兴高采烈的看着我手中的菊花。兰若很快的准备了些许花籽装在漂亮精美的锦囊中予了林妩然。林妩婳倒是沉稳,在得我允后,便坐在那儿品茗,内务府今日予了夕颜殿新鲜的龙井,遇了贵客自然是要拿出来分享的。林妩婳执了茶盏,茶香氤氲,红叶浮茶,颇显茶香。水雾渐渐迷离的双眼,我无法看清她的喜怒是否。似乎她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沉稳的人,倒是她的妹妹活泼好动,在我的院子里四处的观赏景物,她似乎最是喜爱花,看着院子里遍地的闲花爱不释手,片顷便是折了些许,装饰在鬓角,更添了几分艳丽。 听闻林嫔入宫也有半年了,以前也居于府邸,后来陛下登基便一律封了嫔,倒是给予她们的家人一个交代,因为年龄过小,皆并没有侍寝。到是我觉得姊姊林妩婳颇是有了心机,将自己装扮的艳丽夺目,似乎是想要吸引陛下的注意力罢。 我的背脊倏然一阵恶寒,后宫的争斗在景魏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我却不知道竟然也可以如此的令人恐惧,仅仅是十五岁的姑娘,却有那样的心机,恐怕这个宫里别的女人也不简单。我渐渐想起了莲香的告诫,倏然发现要想生存,必须要比那些女人要强,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林妩婳似乎发现了我的面色有些泛白,转过头颇有关照的看着我,我想应该是皇后与她道了要与我问安,否则这些日子我从未见过她们。将手中的白瓷瓶厝于旁,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的恐怖。 第九章 那一年秋风瑟瑟,我还是一个娇蛮任性的姑娘,十四岁的年纪正当豆蔻韶华,那时候的整个世界在我的眼眸之中仿若都是美好的。我被保护的太好,被母亲视为了掌上明珠,藏在了宫中,从未经历过爱恨情仇。身边的玩伴也只有沈落和兰心,姊姊们从来不曾与我交流,她们都嫌我年少,似乎是不懂她们的世界。母亲生我的太晚,我最小的姊姊也和我差了五年。我从小都是和沈落一起玩大的,那些年沈落对我而言是整个童年,他随我玩闹随我哭闹,只是那样的感情太过真挚,那一年的我并不懂得。只是一味的索取,一味的掠夺,丝毫不懂得理解别人的想法,只知晓怎样让自己获得快乐。 沈落离开京城的时候,遍地的杨花飘雪,我站在树梢上,看着他和他的家人渐渐的离开,我曾哭闹着唤他不要走,终究还是我痴心妄想。飘渺的杨花在我的眼前拂过,将沈落拂去,虽然以后还有见面的日子,但是终究还是不会如以前那样亲密。我曾不顾形象的大哭大闹望父王挽回成命,却依旧无力回天,只能看着他渐渐离开我的眼前。叛逆的种子种在了心底,我也不知道我当年为何要那样做,仿佛是想要父母知晓我已经不是孩子想要挽回自己心爱的人一般。我想当时的年少轻狂与童言无忌,仿佛是那童年里最瑰丽的一朵杨花,种在了心底,就那样渐渐的绽放,占据了整个心房。 离开宫苑的那天,正好是沈落离去的第七天。我将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装在了包袱里,就那样一个人出了宫,外面的世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想去找沈落,找外面属于我的一片天地。可是我又是如此的无力,对于我而言,即使是一个人生活都做不到谈何出宫。出了宫门西下,秋风寒瑟,我只着了一袭单衣,入骨的寒凉。我在寒风中瑟瑟颤抖,月明星稀,明明是散出柔和的月光,却令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我出宫的时候连晚膳都没用,就那样赌气的一意孤行的离去。 到了后面我已然冻得没了知觉,只有双腿还在不自觉的走动着,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好心的车夫将我送到了西边。之后的时间都只有自己步行,我第一次感受到做人原来还有那样的艰辛。以前我在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都过的如此的无忧无虑,如今这是第一次体会道什么叫做人生,第一次出宫的经历是如此的叛逆,我想只要能够坚持我就可以寻到沈落的。 沈落那么疼我,他一定不会离开,他会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我的眼帘在寒风中渐渐阖上,脑海中还是萦绕着沈落的声音,我是多么想念沈落,只是如今他不知道去了何方。父王和母亲一定十分着急,我离开皇宫已经有几个时辰了,他们自然会现我已然不在这个宫殿中。我突然觉着我原来是那样的任性,秋风拂过衣袖,如今的冷风灌入衣中,已经不再是寒冷而是入骨的生疼。难过的我仿佛要死去一般,终究还是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力气再走。脑海昏昏沉沉,意识渐渐的从脑海中抽离,终究是太冷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刻骨的天寒地冻。就那样阖上了眼眸,没有了力气。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渐渐的死去,在一个荒山野岭中成为黄土白骨,醒来的时候,身子感觉到了一阵温暖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心脏,仿佛驱走了所有的寒意。我迷糊着双眼,小心的大量着四周。房间的以青为主,一派温润,茶香氤氲钻入鼻尖。看起来这只是一户平常的人家,似乎是因为那一户人家比较好,所有处处都突显着一种别有韵味的气,这也是雍容华贵的皇宫中不曾有过的。我努力的调整了一体,现仍能够动便放心下来,用着双眼打量四周。房间整理的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杂物,空旷的厅中只是横着一把琴,装饰的精致华美,我一看也便知道的是上品。知道救我的人是个会琴的,我心里也就平复了些许。母亲曾经告诉过我,一般会琴棋书画的人基本不会是什么奸恶之辈,因为那些人是不会弹琴作画的,他们只会无恶不作。我猜想这也许是一个大家闺秀的闺房,兴许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青丝及了脚踝,眉清目秀还精通琴棋。 门外的风铃倏然出了声响,我警觉的看着门外,看着那身影愈的逼近。脑海中偏偏就是乱了,我看着那身影踏入,笑颜绽开在了嘴角,偏偏是长了一副温润的模样:“姑娘可是醒了?”我却是看的痴了,这世上的男人竟然还有长的那样好看的。那一袭青衫衬得他玉骨匀称,那脸颊偏偏不如珩国人一般如雕刻一般的硬朗,而是一种如水一般的轻柔,眉眼处带着一丝异国的风情,他不是珩国人,却是长的如此的好看。这样好看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别过头,脸颊倒是有些红了。 “姑娘可是还觉得不适?”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偏偏人家风度翩翩,也只敢隔着帘子在旁边看着,不敢靠近。我拔高着声音,似乎有些蛮横的样子,杏眼瞪着他,嘴上也是不饶:“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听倒是有些惊异,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不卑不亢,身后的婢子打了一盆水进来,见着我乖乖的低下头。他将水放在一旁,悠悠道:“在下不过是在村子外救了姑娘,姑娘受了些许风寒”我的声音小若蚊蝇,他的声音就如玉石一般温润,那是不同于沈落的一种别样韵味,从小到大我遇见过的男性就只有沈落和父王,不禁是心中如小鹿乱撞。“我…。我被父母抛弃如今无家可归了”我垂下头,生怕他不信。毕竟我那一身的绫罗绸缎是骗不了人的,只能慢道:“我家里穷,我实在是冻得不行便去拿了件衣服,反正都是有钱人家不要的…。”我突然有些佩服我说谎的水平了,虽然像这样去欺骗一个长的如此好看的人的确有些负罪感。想到这我就不禁有些变扭的把玩着衣襟的角。他看了我一眼,仿佛并没有对我的身份产生什么怀疑,让我有些安心。他站在一旁,那个生的十分精致的小丫头已经出去了,就留下我们俩呆在房里,不禁有些紧张。 “既然如此,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此处倒是多了几间屋子“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脸庞,我的脸早就因为奔波劳累以及风尘而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我就听他继而道:“只是偷盗并非善事,姑娘以后还是别做了罢”我看他那身打扮也不是富贵人家的模样,却是那眉眼间有了几分贵气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他总穿着一袭青衫,总是一种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极是爱琴,在日落西斜的时候抚琴一曲,倒是弦歌绕梁生生不息。我穿着新买的鹅黄衣衫,坐在青石板上就看着他在院子里抚琴,秋风萧瑟落叶落在他的鬓角,青丝缭乱与叶纠缠在一起,他俯眸抚琴如醉梦中,我倚栏相望岁月静好。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叫琴园,是珩国西边的小村子里的一户人家。那个小镇当真是生在画中,山清水秀,怪不得能养出那样美好的人来。我看那临江山水,都不及他眉目如画,他告诉我他叫明清,幼时便失去了父亲,只有一个母亲拉扯长大。他的母亲与他住在一起,是一个美丽而慈祥的妇人,她待我极好,总是唤我的小字为我做上一碗桃花羹。 不过半月时光,我却是觉得与她们极为熟落,她们待我极好,与宫里的日子不同的却是多了几分亲情与温暖,即使母亲再怎么疼我,在宫中总是要顾及着宫中的颜面的,待我也不可能如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亲昵。我是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如今却是让我感觉了一种异样的亲和。我从未不曾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有这样的美好,按照母亲的话来说除了家人不可能会有人对我是真心的,如今却是觉着并非如此罢。 秋叶萧萧落,枯木缭绕,残枝遍地,明清在树下,袖口绣着精致的桃花,蔓延到了衣袖,绽开了花。我托着脑袋看着他弹琴的模样,明清当真是长的好看,他的母亲已经是如此绝色,不知道他的父亲会是如何扣人心弦的容颜。只是可惜明清没有父亲,夫人说明清的父亲在他很久的时候就过世了,可怜他那样幼小的就失了父亲,当真是可怜的。琴园是卖琴的,明清的母亲制琴乃是一绝。我常常看见她纤纤玉指执其蚕丝就那样挽出了琴弦,即便是那琴座也是要选上精致的红木加以雕琢,我看见她白皙的双手伤痕累累,那是岁月的痕迹,为了生活她付出了太多,舍弃了太多,我想那双手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无比绝妙的,白皙细腻如羊脂白玉,如今却是那样的残破 我不止一次看见明清心疼夫人的模样,他时常站在外面,看着夫人制琴的样子,树下的枫叶落在他的梢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的看着,任由岁月流逝。后来我才知道,明清的母亲病了,病的很重,但是他们家没了钱,明清没有能力,他的母亲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工作,他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将疼痛掖藏在了心底。 好在琴园的生意不错,大街小巷的大家闺秀都来夫人那里买琴,生活总算是宽裕了不少,我是不会干事的人自然没有办法分担些什么,只能努力的学习一点,希冀可以以微薄之力帮助她们些许,那个小婢子在一旁帮着夫人,我能看出她对夫人是真心的,这样的真心在这个晦暗的尘世间到底是可贵的。 我悄然离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夫人仍旧在努力,只是她已经力不从心了。我叹了一口气,渐渐的往前走去,院子里的花都谢了,明清还在那里弹琴。我突然觉得,他也许并不是真正喜欢弹琴,只是抚琴的瞬间,可以宣泄出自己兴许欢乐兴许悲伤的情绪,他也许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他仿若是注意到了我,抚琴的动作有些停滞,辗转将手放下,琴音消散,却仍在耳畔。我的衣袖被风掀起一角,飘扬的青丝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明清的模样。我这才看见一旁的夫人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明清的演奏,似乎很是享受。也许做母亲的也就只有这么些爱好罢。 “姑娘可是要习琴?”他的笑颜温润而美好,如同那温玉,在我的心中绽开:“那在下便来教姑娘罢,姑娘可赏脸?”他谈笑道似乎是有有意在逗我。我赌气的瞪了他一眼:“谁想要跟你学琴!你自己都学不好”说着就大摇大摆的往明清母亲处走去,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明清,眼眸中含着入骨的笑意,她那时候的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诀别的前奏,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享受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第十章 “玲珑你要是想要习琴我便叫明清教你”明清的母亲抚模着我的秀,慈爱的看着我。我却觉得习琴太累,虽然那七弦琴竟然能奏起那样美妙的乐曲实属奇妙,珩国从来都没有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过琴。明清的父亲似乎不是珩国人,所以明清便学会了琴,他自然是喜欢的很,我看他每日都在那里联系。明清家虽然不富有,但是人缘不错,明清的母亲善良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每当冬日里缺衣少食的时候,总有村子里的好心人为明清母子送上些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明清的母亲为了明清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包括将自己从景魏皇宫里带出来唯一珍藏的东西,都卖掉了。 妇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生的极美仿若连岁月都怜惜她一般,在她的玉容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她依旧是美丽,只不过心已老,我想她一个人抚养明清长大真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就是这样的吧。我突然想的远在皇宫里的父母,她们应该也是很着急的罢。明清的母亲看了我一眼,终究是轻叹:“我看你也并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还是早点回去罢,父母要担心的” 我是曾经想想过要回去,但是我还是没有找到沈落。沈落他不在这个村子里,我还需要去寻找还需要他带我回去。这样的话父亲就不会放逐沈落一家。秋叶飘然,就如心绪一般凌乱,倏然飘零在了角落,我想我在这里待得够久了,但是却有一丝丝的不舍,那一份不舍我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从心脏的角落开始一点点的升起充斥了整颗心。我想我应该是舍不得明清了,我们非亲非故,他却收留了倒在地上的我,救命之恩然而我却无以回报。 申时的时候明清出去了,就留下我和明清的母亲,她愈的显得消瘦,明清告诉我她是病了。其实她病的很重,但是为了不让明清担心而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表现出来,如今明清出去了我这才看见她的虚弱与狼狈,妇人倚在榻上,倏然我睁大了眼眸,她的衣襟上,沾满了血迹…。她竟然已经病的那样重了,却从未告诉过我们,那个长的颇秀气的婢子在一旁抹着眼泪,我想她快是要不行了,只是强忍着不让我们现而已。 “玲珑…我走了以后明清就拜托你了”她的气若游丝,我突然想到明清出门也是为了替她,她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罢了。现在她用着一个母亲的姿态为自己的儿子做最后的打算:“明清接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非富即贵,只不过那孩子单纯…他是看不出来的” 我含着泪水握住她的双手,她的双手已经纤细的只剩下了骨头,在我的手掌心生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父亲…在我死后他的亲生父亲回来接他的,只是我怕他接受不了”她垂下眼帘,那个婢子不停的在一旁抹着泪水,连她也知道,妇人就要去世了。我看着她,泪水在眼眸中打转,我长的那么大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当真是痛彻心扉,随即就颔泪水不住的往下掉:“谢谢你夫人,若不是明清收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冻死在了哪里”我哽咽了,怔怔的看着她:“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的”就像他那样照顾我一样,他是第一个给我异样温暖的人。 妇人倏然潸然泪下,我想那是喜悦的泪水,从眼角划过。“我觉得我这一辈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执子之手荣华富贵不过是个笑话,人生七苦,最不过求不得” 外面的枫叶红的连树梢都仿若沾山了颜色,秋风瑟瑟,日暮西斜仿佛是个好日子。她出乎意料的着着一袭盛装,艳红如外面的枫叶,头上的金簪映的她面若桃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她的确是再也没有睁开过双眼,的确是死了。 明清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挂上了白色,成片的雪白绸缎挂满了整个琴园,似乎是在彰显着这个日子如此的非同寻常。我看着他手中的篮子掉在了地上碎了满地成了尘埃被秋风拂去。那一双从来都是含着温润的眼眸中含着深深的痛楚与不可置信。我看着他直直的跪下,面对那鲜红的枫树,那课枫树开的正好,只是栽下那棵树的人已经走了。我也有些如醉梦中,明明早上的时候她还在谈笑风生,原来一切都是强颜欢笑只是为了不让明清担心。 她真的是一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即使是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她都没有任何怨言。我突然有些敬佩她,我想这样一个女人是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明清倏然就哭了,大雨倾盆,染湿了他的衣襟。我再也没有看他穿过青衫了,取而代之是一片素净的白,再也没有了多余的颜色,我一直想着那样的青色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将那样淡的色彩着的如此活色生香。我想明清收到的打击一定很大。 秋去冬来,寒风瑟骨,我的父母还是没有来找我,村子里不比宫里,虽是没有锦衣玉食,却还算是过的惬意。明清似乎是恢复到了从前,我也努力想让他开心,我从来是不会下厨的,却是努力学习,老妇人病逝之后整个琴园就只有我和明清以及小婢子苏苑,苏苑长的也是清秀灵动,人也不错,一双若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美则美矣,显着她玉容如画。她是孤儿,在大雪天被丢在了村子里,她的父母都太过贫困,无法赡养这个年幼的孩子,于是就选择遗弃。明清母亲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被冻死了,天寒地冻之间,她的啼哭声显得如此的微弱不堪,若不是仔细听完全是悄无声息。夫人选择收留她,她便随着明清一同长大的,她待明清一家也是极好,毕竟是救命之恩。我比起她也当真是自惭形愧,毕竟我骨子里还是有着那份高傲,我是不会与平民百姓一般随了恩人当婢子。 苏苑也是认真她做的饭更兰心的有的一拼,明清最喜欢吃甜点,她便做了许多,我随着她习着怎么做糕点,一开始也是十分辛劳,我的双手也因此多了几分伤疤。 “玲珑你的手指真好看,白皙细腻一点伤口都没有”苏苑执起我的手仔细端详,眼眸中含着羡慕,我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双手,小心的合上:“夫人说你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吧,那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看着她,阖上眼眸,良久才道:“那是因为要去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啊”她似乎有些不解:“那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 “那是我的信仰”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沈落对我的意义在我出走之后我才现原来是如此的重要。我曾以为他不过只是我的玩伴,但是总是不经意间想起他的笑靥,他总是适法让我开心,让我过的高兴,那样的人也许这辈子都只能遇见那么一个,就是因为太过珍贵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的难以放手。 第十一章 苏苑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的眼中没有什么比生活更加重要的了,因为她被抛弃过所以她才会明白明清一家对她的重要性。『**言*情**』我和她截然不同,我不是孤儿我有高高在上的身份我谁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沈落。我看着苏苑巧笑嫣然:“我想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了,长大以后,我一定会嫁给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惊响,我辗转回眸看见了明清辗转煞白的脸色,他手中的翡翠镯子碎了一地,我看着他就那样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在我的眼前消逝。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为他那碎了一地的翡翠镯忧心,我将它捡起来,置在掌心,明明它如此的好看,它的主人却如此不小心的毁掉了它。苏苑悠悠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尖,她的身上总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微香:“有一个两情相悦的情人真是太好了”她顿了一下,继而声音有些颤抖:“可惜我爱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 我将明清碎掉的镯子包好放在了怀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总感觉今天明清和苏苑都有些不自在,只是我却不知道她们不自在在哪里:“怎么会呢,苏苑你长得那么好看,什么男人会不喜欢你”她摇摇头:“你不会懂的,你永远不会懂得” 庭外的雨愈来愈大了,打湿了芭蕉,冬天到了,万物枯竭,残枝落了一地,百花凋零,如眼的都是一片清萧之色,无端的愁死缭乱了心头。这个冬天对于明清一家更是前所未有,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的出现打乱了明清一家的正常生活,若是今年我没有被明清捡回去会不会他们家就不会生那么多事情?城北的算命人笑着告诉我,这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哪有煞不煞的。 我想老天真是有些不公,永远都是好人没好报,明清的母亲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也要让她离开了明清,就留着明清一个人了。我总觉得明清越来越忧郁,他原本是如此温尔,风流蕴籍的一个人,如今却是如此的颓废,送葬的那一天,明清着着那一袭白裳,却是如同连自己都要送到地府一般,神魂落魄。明清的母亲说过,明清的亲生父亲会来找到明清的,可是已经许久了,明清的父亲还是没有来。我的父母也没有来,可是我想他们快要来了只是明清还是一个人,我走了他该有多么寂寞。明清对我越来越疏远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宁愿和苏苑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玩。我看着他在院子里给苏苑抚琴,冬雪飞扬,更显的明清秀美,苏苑窈窕,他们真相配,也许若干年后我再一次回到这里,他们已经子孙满堂了罢,这样平凡的幸福,我想也只有沈落可以给予我。我看着明清抚琴的模样,又看着苏苑的笑容绚烂的若三月阳春,苏苑喜欢的人一定是明清。但是明清也喜欢他,这样真的很好。 我突然觉得我有些羡慕苏苑了,明清待她那样的好,他们也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样多好,皆大欢喜。虽然前一阵子明清只会为我抚琴,在树下为我绾,如今有了心上人就把我丢在一边了。真是令我感叹世事无常。我嘟着嘴,青丝随着冬雪飞扬,我看着她们调笑道:“你们俩可以不要在这里卿卿我我了么!苏苑我饿了”苏苑的脸一下子红了显得如此的娇羞,口中一直说着不是。 明清却是一下子褪了血色,他秀气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悲伤,我不知道那一种悲伤从何而来。『**言*情**』“我和苏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罢”苏苑的脸一下子煞白了起来,原本的笑意还凝在了嘴角,突如其来的悲伤充斥了她的眼眸,我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真是百般的不解,我真是不懂这两个人,咕哝几句便往后走去,身后的一声惊响令我心绪难宁。 “玲珑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的心意”耳畔却是明清的声音,在冬雪中飘扬,我的身形一震,我想应该是冬雪里风雪太大导致了幻听,便不由分说的往后走去,并没有看他,只有苏苑才会知道明清那时候是多么的伤心欲绝,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心绪凌乱,我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回到房里的时候我已然用过晚膳,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明清一直默默的在一旁,并没有说话,苏苑只是默默的埋头吃饭,我看着他俩的模样分明是小夫妻在吵架并没有多虑,吃了饭便回了房里。心思却是蒙不了自己的,明清待我如此的好,我自然是觉得对他还是有几分的心意,只是沈落对我而言太过重要了。我是没办法为了明清舍弃沈落的。思虑的片刻我打算明天的时候对明清辞别,孤身一人准备去寻找沈落。 心绪回转,窗外残絮漫天。雪越来越大,已经迷蒙了整个庭院。我回眸一看,一个青衫的身影映入眼帘,竟是明清。他像是不怕冷似的,明明身子如此单薄却只是着了一袭青衫,从明清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着过,如今却在院子里,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抚出一曲幽怨。他向来不是无病申吟的人,如今却是连曲子中都带着浓郁到了化不开的忧愁,我二话不说便拿了一件藏在包袱里的狐裘,那是母亲生辰那日为我亲手做的,我最是喜欢,便随身带上了。外面那样的冷,天寒地冻,明清却是不停的拨弦,似乎要泄出所有的不快。 琴园房梁上的玲珑坠子也随着寒风而出声响,伴随着琴声幽怨入骨,似是有相思永远都望不到头。我将狐裘披在了明清身上,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看着他愣愣的看着我,我自己倒是眼泪掉了下来:“你是不要命了么,那么冷的天气在外面弹琴”他将狐裘抱紧,嗅着它的味道,垂,良久才道:“冻死了也不管你的事”他说的极是赌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倒是显得有些左右不安。他垂着头,青丝落在了琴弦上,寒冬腊月连呼出来的气都成了霜,他竟也敢穿的如此单薄。我刚想恨铁不成钢的斥他几句,却看他偏偏的顿住了,随即又是歇斯底里的大喊:“滚开!你不是只是想着那个人么,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只有他” 我愣住了,木讷的看着他,他的眼眸中充斥着的哀伤浓郁的满满化不开来,我看着他的模样摇摇头:“为什么你竟然会这样想?”他的声音很轻,仿若是从远方传来的一样,刺穿我的心脏:“你明明知道,在我心里你是多么的非同寻常”我完全就是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风雪拂过了脸颊,入骨的冰瑟,可我却觉得浑然不觉,仿若是因为明清的那一番话语而惊愣住了,就那样看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大概是误会了” “你从来都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明明我是那样喜欢你………” 我没有看到身后苏苑捂着嘴哭泣的样子,也没有看见明清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心绪乱的如麻,什么都不想了,就这样呆呆的在床上,怎样都无法安眠。梦中的景色如此熟悉,那一抹青色映入眼帘辗转成了一副江南烟雨朦胧,我看见明清在树下抚琴,桃花散了遍地繁华,我执着一把油纸伞,看着他面含笑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我倏然现我竟然是哭了,泪流满面,沾染整片衣襟。起来的时候饭桌上只有我和苏苑两个,明清不在了。苏苑说明清是去了城里学琴,我想他是不愿意再见到我而已。 我从未想过明清会对我产生那样的情绪,他救过我,理应我应该回应他的感情当做报答,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沈落。如果我就那样轻易的答应了别人,那就是太对不起沈落了,何况我也是为了寻找沈落而在这里的。说到这里到底还是我懦弱了,我舍不得明清,更是舍不得沈落,两者都不想抛下,只是明清对我而言到底还是只是朋友而已。再说苏苑那么喜欢他,我看着苏苑对明清的眼神里都含着深深的爱慕,如果如今我却说我爱明清,那我才是最十恶不赦的人。 明清要去半月,我和苏苑两个人呆在琴园里日子过得着实是无聊了,虽然明清在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弹琴,但是有音乐总是一种消遣,现在连仅存的音乐都没有了。我突然特别的想念夫人,起码夫人在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跟我说说话,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如今夫人都走了,那才是真正的没有了指望,日子过的何其无聊,我却没有办法找到一丝半点能勾起我兴趣的东西,苏苑有时候还会绣花打一下时间,而我则是连绣花都不会了,只能干瞪着眼看着苏苑绣花,苏苑却是越来越寡言,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自从那一晚上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错,我不过是在这里寄住了,等到我找到了沈落我一定会报答她们的,但是自欺欺人到底还是欺骗了自己,我依旧还是打扰到了他们的生活,却以一种无所谓的姿态却干扰他们,我突然觉得我就是一个伪善者罢,毫无一丝一毫所谓的怜悯,终究是我负了明清,负了夫人,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他的,可是明清已经不需要我了。 午时过了的时候,屋子里的食物已经殆尽了,没有了明清,生活琐事都落在了我和苏苑身上,我什么都不会,苏苑尚且会做饭,于是买菜这种活儿自然是落在我身上了。虽然我从未做过这等粗活,但是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得咬碎了牙齿咽下肚,苏苑告诉我要在这个世间生活,有的不仅仅的是本能,还有适应,我只能学着适应。 我第一次上街的时候,雪渐渐的小了,偏偏是那样浩雪飞扬的日子,冷的彻骨铭心。我着着一袭狐裘却还是冷的瑟瑟抖,在宫里总有数不尽的仆人和温暖的地龙与火盆在一旁,映照的连面颊都红润起来。这里没有火盆,有的只有严寒,自然是我的身体无法抵挡的。我自幼娇生惯养,如今觉得身子极为的不适,怕是病了,苏苑曾经说我娇气,这点病算是什么,我就笑笑,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最受宠的女儿,还没有人让我这样受冻过。苏苑不以为然,她知道我的出生不一般,却不觉着我会这样受宠,在她的观念里女儿都是没有用被抛弃的存在,因为她就是因为这样,被父母抛弃的,她是可怜的,她却是告诉我最苦的不过明清。 冬日里的商贩依旧在那里驻足,也许是因为为了生存吧,市井只是一条街道,上面有着许许多多的小店铺,时不时还有一些叫卖声,一片祥和热闹,我突然觉得我的方向感不错,苏苑给的地图我看了一遍问了个路人便寻着了路,身后的箩筐如此的沉重,压在了我的身躯上,我却只能咬紧牙齿,不让自己被沉重的箩筐压垮。商人将自己的商品摊在了地上,我从未看见过那样的场景,如此的壮观,我按照苏苑给我的菜谱挑选了食材,我是不会挑的,多亏有些商贩怜惜我小小年纪便大冬天出来买菜,也没有坑我,有一个好心人还送了我一点配菜,我想今天苏苑应该会有一个好心情了吧,自从明清走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她笑过。 很多时候我都想明清为什么不喜欢苏苑,苏苑长的不错灵动小巧,又勤快,符合贤妻良母的形象,再说也是他母亲亲自带回来的孩子,怎么说也是有几分感情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如我和沈落一般,明明苏苑对他一网深情,他却从来没有回应过,却是单单喜欢上我。无尽的苦恼浮上了眉梢,钝痛蔓延到了心底,心脏无意的抽搐着,明清喜欢谁都好就是不能喜欢上我,因为我已经有了沈落,这样的僵局只会让我们两个都受伤,也许是因为母亲保护的太好了,我还不懂什么叫**恨情仇,这些东西一下子涌上心头令我措手不及。却是无力反抗,我想着明清的模样,明清的眼眸,明清抚琴时的般般入画,突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些崩塌,我明明是喜欢着沈落的才是,为何会对明清产生这样的情绪,我不知道。 路上的姑娘蒙着红绡巧笑嫣然的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姑娘上街是要带着面纱的,只有我一个人抛头露面,我从来没有上过街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面对着她们的指指点点我也只有无所谓的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着。明清的翡翠镯子碎了一地,我看着也可惜,这镯子应该是明清十分喜欢的吧我以前看着他一直戴在手上,如今倒是碎了便是想买一个新的送予他,只是能买镯子的地方,离市井还有好一段路,传闻那是整个珩国最繁华的地方,即便是皇宫里我也时常听到婢子议论。没想到倒是歪打正着,一直向往去的地方总算是让我一睹真容。感谢上苍出宫之前我还是带了些盘缠的,如今总算可以派上一点用处,虽然我对金钱的概念观不深,但是还是分得清楚金银的珍贵,我就带着几锭金子,其实母亲说这些钱足够寻常百姓生活许久了,让我好好珍惜。 那时候我不以为然,我的生活仿佛就是应该奢华致的,别人的死活对我而言根本无关。那是天子家的观念,也是天子家的信仰,别人与我们无关我们天生高高在上。如今自己当了寻常百姓,才会知道百姓疾苦,我的祖先也是一样揭竿而起才有如今的成就,不然如今我还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罢了。 这样想想也便释然了,我如今才明白所有人都不过是人罢,无论是王还是平民百姓说到底还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其中有一种感情就叫怜悯,没有怜悯没有人性也就不会再称之为人了。那么多年以来,我才现这些日子我过的有血有肉有泪有笑,当真是过的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询了街边的路人,转过最后的一个拐角我总算到了传说中的红叶街,那是珩国西方的临江最为繁荣的一条街道了。明玉堂也坐落在那里,听说那是整个珩国最好的玉店了,听说连珩王宫用的都是明玉堂的玉,我却空作笑谈,说道王宫,这的确是夸大其词,谁人不知王宫的玉,向来都是最好的。 说道玉,天子温氏那是情有独钟,尤其是我父亲,简直是爱玉成痴,美玉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其他的美玉一律不以受用,他道那些都是杂碎,比不上祖宗用过的玉。我们姊妹兄弟也皆以王字辈,视为美玉。到了我这个最小的姑娘,索性就名曰温如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倒是一个好名字。 只是温如玉这个名字太过温和,镇不住我命里缺的东西,我母亲亲自予了我小字玲珑,意欲八面玲珑,心思剔透,不轻易让人骗了去。后来我的确是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但是说到了心思剔透,我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到底还是年轻,总是会轻易的选择相信。 第十二章 我轻轻的扫视了一下街道,的确与市井不同处处透露着繁景,即使是大冬天还是人流如潮,各个店面都装饰的精美致,苏苑曾经跟我形容红叶街是她见过最是盛丽的街道,从来没有一条街会如此繁荣昌盛,经历万载千芳依旧如初华盛。『**言*情**』红叶街的历史也长了,前朝的时候它就在了,那时候的皇亲贵族可喜欢在这里游览,不过自从前朝灭国,这里也一度陷入低谷。好在这里的商人颇有手段,力挽狂澜,将这里的经济又一次推到了顶峰。就连如今都有五湖四海的游客,也在这里享受着古典的韵味,流连忘返。我这一身上下只有那件狐裘是上品,明清家虽不是穷困也并不富裕,能给与我的,只有这些普通的衣裳。比起这里走动的人,我是差的不止一个档次的,背着一个破箩筐,甚至连面纱都没有蒙上,整个就如同乡村来的村姑一般。两旁的人瞥我一眼便挪眸笑谈,蓦然一个车夫奔腾而过污水溅湿了衣裳,那车夫骂骂咧咧的向前继续,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幸而只沾了下摆,并没有大碍,我拂了衣袖就往前走去。我娇生惯了,以前向来是见不得脏的,不过人还是必须随着世事改变的,只有这样才可以活的长久,所有人都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不置可否。 过了一个转角,我寻寻觅觅的了好久才找到的明玉堂,的确是名不虚传,至少那样的装修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我仰视着那高阁玉宇,漆黑如墨染满了整座高楼,匾额挥笔大气一笔呵成的落墨了“明玉堂”三个大字。听说明玉堂里头和这里的官府还有些瓜葛,自然是没有人敢来踢馆的,明玉堂的主人也是年少有为,听说苏苑道只有弱冠,的确是青年才俊。我顺着人群向前挤去,这里的人当真是多的骇人听闻,不论老少皆是往明玉堂挤去,幸而我只有十四岁,身材也是娇小,被人群也就送进了明玉堂。进去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别有洞天。里面全然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蜡烛忽明忽暗的微弱光芒,我这才现这间屋子用着满满的夜明珠,这种珠子十分珍贵,原产地在远方的楼兰国,在珩国那是极为少有的,就连宫里也是只有母亲才拥有,父亲对于母亲则是一网情深,将偶而得到的几颗夜明珠都予了母亲,母亲怜惜姊姊,姊姊出嫁的时候便是送给姊姊一同带走了,姊姊嫁去了楼兰,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了。『**言*情**』 记忆中我和我最亲近的姊姊便是裕诚公主温如玦,与我不同的是,她从小就是大家闺秀举止大方,是父亲母亲心中的骄傲,比起这样优秀的姊姊我就显得逊色多了,一个劲的捣乱调皮,有时候挨了骂还是姊姊安慰的我。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姊姊也嫁去了遥远的楼兰,姊姊出嫁的时候,我和沈落一起留在宫里,我没有得到应允,甚至连姊姊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只能从高高的宫苑里倚栏相望,姊姊穿着一袭鲜红的嫁衣,在风中飘摇的壮烈,为了珩国终究是牺牲了她,她含泪唤着我的名字,我却只能在楼上看着她无可奈何的走向花轿,我前几个姊姊也是这样,一个个的为了珩国的利益送往了远方。我已经是珩国最后的小公主了,那一天晚上母亲抱着我哭了良久,最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了自己有一个也会离开故土的,就和姊姊一样去了异国他乡,只是那时候不愿意相信罢了。楼兰虽非大国,却是资源丰富,沈落道待他长大一定会呆在楼兰的,我说我陪你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明玉堂里面装饰的极为奢华,上好的美玉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我询了小二哪有白玉镯子,那小二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因为我那一身穷酸的模样,而蹙紧了眉头:“姑娘可是要翡翠镯子”我点点头,将手中苏苑绘的样板给他看了,苏苑一开始只是要我在地摊上随便买一个便是,可是想既然是明清喜欢的自然是珍贵的好,碰巧路人道这里最好的便是明玉堂,我也就慕名而来:“这是送给一个姑娘的礼物,我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是不在这里”店小二狡疑的看着我小小,小声的在我耳边道:“这翡翠镯子可贵了姑娘,一般只有那金大佬才买得起”他看了我那一身衣服,嗤笑道:“看姑娘这身衣裳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也不要去自讨没趣,随意看几件精致的,买一件送人罢” 我看着他那看人低的模样摇摇头,淡小道:“若我坚持的话,请问到底在何处?”我话中坚定,那小二愣了一下耸耸肩,似乎是在嘲我不自量力,便随手指了一下上阁。我道谢一声便往上走去。似乎所有人都对下层情有独钟,待我走到上层却是现都是包间,除了店小二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倒是稀奇了,我顺势望了一下四周,与下层比之无色,却是凸显着几分典与精致,倏然便觉得舒心。店小二看了我一眼,便上前询问,我也不想纠结太多时间,也就开门见山:“敢问这里可有翡翠做的镯子?”他闻之变色,随即又恢复了一下心绪,他的模样与之前的店小二一样令我觉着稀奇,这白玉镯子明明就是极为普通的,何时成了上品,皱了眉头,水眸灼灼看他:“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在何处?”他摇摇头,诚恳的看着我:“姑娘有所不知,这镯子可不是外面卖的那种,那可是我明玉堂的镇店之宝”他看了一我一眼,轻轻地摇了头:“这一般人可是买不得的,这不已经有了贵客先行订了去,姑娘还是回去吧”我颦眉道:“既然如此稀奇,那也顺便让我一睹真容罢。”他这么一说,我自然是来了兴趣,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皇宫更为精美的玉,自然是要大开眼界的。言罢便从包袱中取出一锭金子送在小二的手中,看着他惊喜交加的面容不禁冷峻不经,他轻轻的咬了一下那块金子上面留着清晰的牙印,倏然喜笑颜开:“这位姑娘往这走,我这就带你去”他加快着步伐我便随着他向前走,入目的便是精致的间,小二在间外,一个玄衣男子将从间中走出,长相颇为清秀,店小二跟他耳语两声便看见他的脸色随之而变似乎是在责骂那个小二,却是突然看见了我,,眼眸中竟是几分笑意:“就是这位贵客想要看看镯子么?”他轻巧的在我耳边吹了口气,巧笑嫣然:“年纪还那么小就长成这样,着实是个美人坯子” 我皱眉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些,苏苑给我说这一带有许多富家子弟,长的清俊一表人才却着实道貌岸然,吩咐我小心些,眼前的玄衣公子看上去的确是好,但是那轻薄的模样令我着实厌恶。看着小二恭敬的模样,这人应该是明玉堂那个仪表堂堂的主人了,我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只是轻巧道:“有劳公子了”他耸耸肩,似乎是见我不识趣便也不加以调戏,虽然他百般不愿意,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是要带我进去的,自然是要应允的。他转身便带着我进入了间,里面极是奢华,琳琅满目的摆着许多珍品,皆是美玉,放在最中间的便是那白玉镯子了,入目晶莹剔透,颇有光泽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我不禁觉着这样的白玉镯子的确是上品,名不虚传。玄衣公子勾着一抹笑靥,挽起我的秀放在鼻尖嗅了片顷惊的我倏然跳开,离他半尺远。“姑娘也不用惊成这样罢,只不过是头而已“他撇撇嘴,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我:“若不是漂亮姑娘,在下可不愿意把这珍品给他人看了去,这镯子果真是不一般罢,虽然姑娘的衣裳的确不怎么样,但是金子总是好的,只是可惜“他顿了一下,看着我倏然笑颜粲然:“那样好的玉却是不能予了姑娘的,毕竟我们的贵客快到了,姑娘看过了也可以出去了罢” 身后的婢子上前将沸腾的茶水沏好,茶香扑鼻,氤氲雾气萦纡,白玉盏通透晶莹,水光潋滟,挪眸俯眉,只见那些婢子一个个生的如花似玉,面若桃李美则美矣,玄衣公子总算是收了那一副处事不惊的纨绔样子,将手中把玩着的羽扇收起,本想吩咐那个小二带我出去的,却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警觉的看着那精美的木门被拉开,入目的便是一个穿着蓝衫的身影,我定睛一看,突然便是惊了。脑海中天翻地覆,随即皆是一片空白,那年轻的蓝衫人有着一头乌黑如墨的长挽起,垂到了腰间,那双眼眸透着如深夜般深邃的深蓝,那分明是沈落,我绝对不会认错。他看着我的眼神极为复杂,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却是又有几分震惊,我这才现他不是沈落,只是长相极为相似,他那双深蓝的眼眸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我,似乎要把我戳穿一样。冷如寒霜。 第十七章 “婉画小姐,您还是……吃些东西罢,不然身子受不了的”一旁的婢子哭哭啼啼的,看着便是烦心,摆了摆手让她去了,阖了眸子不愿看那周遭风景。那日的确是我失算了,心里默默念叨着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在楚绍引的明玉堂那昏迷了有两日之后,我总算是醒了过来。刚开始因为药效的关系脑子还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直到了一天以后才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才现这里已经离明清家非常远了。 期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母后父王,有姊姊也有沈落,在那十里桃林残花中酒,浊了一壶滟滟金,似乎是想醉在了梦里醒不过来了。那十里桃林的桃花开了,我瞧着那枝头的黄鹂比翼双飞,桃花也随之翩翩而落,落在了滟滟金里,闻着醇香四溢,尝着却是苦涩。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开始模糊,什么都不剩下了,最后在一片漆黑之中,我现了光明,那是黎明的声音,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睁开双眼的一刹那间,我闻到了一股让人恶心的香气,并不是说它难闻,只是太过浓郁了,整个房间似乎都是这个味道,让我的胃部一阵阵的抽搐。那房间装饰的那样雍容华贵,因为那个梦境太过真实,我差点以为我已经回到了皇宫,回到了父王母后的身边也回到了沈落身边。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我想什么都真实不过现实,梦醒了之后,还得要面对现实的。我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因为那茶和该死的楚绍引,我的头疼的像是要爆裂一般。我捂住自己的头轻轻的按摩着,希望能够减轻一点点的疼痛。婢子看着我醒过来,赶忙推门出去,我想回忆之前生些什么,但是很可惜我睡的太久了,对什么都有些迷迷糊糊,根本没有一点点头绪,只能像坐以待毙一样的坐在了床榻上,环视着四周。 这绝对是一个姑娘的房间,用紫纱装饰的十分精致,玉炉吐雾,青烟缭绕,十分的精致美好。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那些薄如蝉翼的衣服告诉我,这绝对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家的房间。脑海里突然想到了那秦公子的话,青楼一词刷的一下到达了我的脑海之中,让我非常的头疼。 我暗自思忖他们是不是该把我卖了,虽然以前就有耳闻过,但是今天竟然生在了我自己的身上,的确是让我大吃一惊。努力的动了动双手,似乎还是能活动的,我看着敞开的大门,刚想要迈出步子。那一股子钻心的疼就传到了脑海之中,我的脚根本没有了一点力气。这可是一个棘手的事情。正当我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自己的双脚挪动半分的时候,那大门倏然就敞开了,进来了一个脂粉浓郁的女人。 那女人用着那狭长妖媚的眼镜审视着我,那种似乎是看商品一样的眼神让我非常的不舒服,刚想开口便听到她那尖细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婉画?”我想着如今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点了点头。那女人蹙眉道:“怎么是那么脏的丫头,楚公子不是说,惊为天人嘛?”一旁的侍女在她耳边悉悉索索的说了些什么,这才展了眉头。“我们紫裳啊给秦公子看上了”她笑的十分妖媚,但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看得见的冷意。 “紫裳是我红玉楼的招牌,如今缺了她那羽衣舞也是没人跳了,秦公子答应奴家给我们找个姑娘来”她渐渐的走了过来,笑着看着我:“如此看来,你跟紫裳长得也挺像的”我的瞳孔一缩,突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在脑海里绽开,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第十八章 蹙紧了眉头,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不由得月兑口而出:“那关我有什么事情”那满脸脂粉的女人倏然拉下了脸,我看着那白粉似乎都开始簌簌往下掉了,将她原本的面目露出来一般。『**言*情**』我握紧了双拳,似乎是储备待,那婢子早就眼疾手快的拿住了我,刹那之间就被抑制住了,完全动弹不得。那女人将扇子抵住了我的下巴,任由我拼命挣扎也挣扎不过了。秋水盈盈只能愤恨的看着她,不停扭动着身躯。 “姑娘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拖长了音调:“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罢了,还挺倔强的”那样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是一把利剑一般,我仿佛是被她戳穿了一般,毛骨悚然。我瞪着她:“我不是秦公子的人,我只是不小心在他那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那女人突然笑了,声音大的出奇:“你以为这道上自愿来的还有嘛?”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弱了下去,仿佛带了一丝诡异:“只是让你跳舞而已,又不是做皮肉生意,你的运气已经不错了,紫裳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她只能卖艺。当然贞洁没有了,她也就不止钱了”言罢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个紫裳是谁,连秦公子也只是第二次见到。至于为什么选中我,我还是一头雾水。眼皮子越沉重了下去,这室内貌似是点了一种奇怪的迷香。那女人已经快走出这个房间不再开我,昏迷之前我只听到“把她带到柴房饿几天就聪明了”这句话,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这样慢慢的进入了昏迷,练身体都还是被别人架着的,由不得我自己来选择。 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是被人当头一棒一般,突然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佛这头已经疼得不是我自己的一般。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一日岁月如流水,金乌已坠,那灯火摇曳中我的脸庞憔悴的如同破旧的宣纸一般,上面留了墨渍斑斑驳驳就如我的泪水一般。我还年少,从公主沦为了艺伎,这个改变实在让我无法接受过来。我的眼睛还是红肿的,泪水如同决堤,似乎只有哭出来了才能缓解我心中的痛楚。 那柴房的门已经十分破旧,堆满了柴火和灰尘。我只能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地方,看着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偶然有月光照射进来,不过也都是十分细微的存在。我根本看不到外面,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惩罚”惩罚我不听话的下场,我捂着脸无助的哭泣着。那月光照在我身上如此的悲伤凄凉似乎也是映照着这一番景色。 突然那远处传来的羌笛声幽幽似乎也是在宣誓我的悲伤,我的泪水突然就是停不住了,千般万般的委屈在心头一下子释放了出来,我的双眼开始迷离,那柴房的门被紧锁着,我根本无法打开,只能在这里捂住的敲打着。突然那羌笛的声音停了,我也只能默默的呜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那门突然就被推开了,那羌笛也出现在我的眼前,远处的少年一头银皎洁如月光,那双眼眸正看着我,冷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