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牙情缘》 楔子 四年前中秋的一个黄昏,在古都市高新开发区的高档居民住宅小区里,发生了一起自杀案件。自杀者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名叫余光晓,退休前任古都市秦北县的政协主席,老头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少与人走动,家里有一保姆。老头子是个明白人,临死的时候留下一纸遗书,声明他的死与别人无关,纯属于他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和漫长的孤独,并对他的遗产作了安排。 这位中年保姆说话带着浓重的商南口音,她名叫白雪桃,面对民警的几次询问几乎都泣不成声,她对老人所采取的这种极端方式而结束自己的生命感到震惊,她口口声声说老人是个好人,是她的大恩人,忏悔她没有照顾好老人。老头子在遗书中也感谢白雪桃这些年对他的精心照顾,并从他的遗产中拿出五万元作为对她的酬谢。 老头子的直系亲属只有一个儿子,名叫余明华,现任秦北县教育局的局长,他和父亲的关系处的不是很融洽,来往也不多,面对父亲的突然离世他十分悲伤,既有懊悔也有伤感。 四天后的一个早晨,在秦北县的一个居民小区内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婆跳楼自杀身亡,这位老人生前因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名叫马素娥,是余明华的岳母。 我和余明华是高中时的同桌,也是关系十分要好的朋友。高中毕业后,他被推荐上了大学,我当了兵,在军队服役五年后被组织上安排到南方的一家工厂里任干部。这天我接到了余明华妻子杨兰蕙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杨兰蕙显得悲伤,说家里出了事,如果可能的话请我尽快的去一趟,我想细问一下究竟,杨兰蕙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知道明华这些年在事业上干的很不错,只是家庭很不幸,两个孩子老大是女孩自幼傻残,早年夭折,老二是个男孩,患有先天性脑瘫,生活不能自理。我推测不来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向单位请了假,坐飞机赶来见明华。 我是在古都市南郊的一所疗养院里见到明华的,在机场到疗养院的路上杨兰蕙垂着泪告诉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我一时感到愕然,不知用怎样的语言来安慰她。走进房间,只见余明华苍白的脸上挂着疲惫,呆滞的目光欠缺了以往的神气,木木樗樗地点着头算作问候,示意我坐下。 我俩面对面坐着,我问了他的身体近况,他用点头、摇头和一到三字的简短语言回答我。我知道此时的他思想极为矛盾,心情极端沉重,任何肤浅的口头安慰只能增加他的烦恼,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静静地陪着他,等待着他的倾诉。 整整一个下午我就陪着他要么坐着,要么散步,晚饭时他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一块蛋糕,我劝他再吃点,他说这是这些天他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晚饭后我们散了一会儿步,回到房间,谁也没有心思看电视,他看着我对我说:“现在有些话只有对你说了,我活得很累,也感到了人生的寡淡无味,我曾经好多次想到了死,想到了出家走出红尘,那样我就解月兑了,没有了烦恼,没有了困厄,可那时我的亲人可就苦了,所以我放弃了那种想法。”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漠然地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我原来是不相信命的,但如今我信了,不然的话这些离奇古怪的事为什么都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是千思不得其解呀!”他看着我诧异的目光,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个鼓鼓的档案袋子递给我,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一些东西,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你拿去看看。” “这恐怕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你如今如同我的亲人。” 我打开袋子,里面有十几张写在稿纸上的信札和三本日记,字迹缭乱,有的纸页已经发了黄,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我看完了这些日记和几封未发出去的信,心如沉雷,轰鸣滚响,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我当时的心情。 当我把这个袋子要交还给余明华的时候,他对我说:“你暂时先替我保管着,你不是文笔很好吗,你能不能用文学的手段把我的这段奇特的人生经历表现出来,给后人一些启示和教育。” 望着他信任的目光,我难为情地点头同意了。开始了艰难的笔耕…… 第一章 余家少爷 在八百里秦川的古老渭河平原上,秦岭山的北麓有着大大小小的峪口,每个峪口就有一条进山的道和河流。位于秦北县的召贤口就是其中比较大的口子,这里因为东汉名儒马融曾在不远处的南寺拜关中学者挚恂为师隐居潜学,后名声籍甚公车征召,乡人荣之,因此而得名。这里又是通往汉中的重要通道之一,逐渐形成了以木材、木炭、中药材等山货的集散地和贸易集镇。 在镇的西头,有一大户的余姓人家,据有集镇贸易黄金地段的一排门面房,如今的掌柜的名叫余正心。余家在余正心的父辈手里也是一户穷苦人家,随着余正心的三个哥哥的逐渐长大成人,便开始了带有血腥味的发家过程,他的大哥余正天自幼学做铁匠,膀大腰圆,又有两下拳脚,为人极为蛮横,人送外号“大蛮子”,二十几岁没有婚配,看上了对门张家的儿媳妇,不念及两家多年邻居的情分,屡屡调戏,欲以霸占,张家父子先是好言相劝,加强防范,但“大蛮子”更加变本加厉,张家逼迫无奈,设计暴打了余正天,送交官府,变卖了十几亩好地,打通了关节,借狱卒之手治死了大蛮子,就和余家结下了仇。余正心的二哥余正德,细高个、水蛇腰,双眼深陷,鹰钩鼻,是个杀猪的,见人是笑里藏刀,为人心狠手辣,人称“二阎王”,为报杀兄之仇,他经常夜里把一些死猪、死猫之类的扔进张家院子,在一个干热酷风的深夜,偷偷地放火烧了张家的房屋,张家只有一个儿子逃月兑了性命,其余全部被烧死。张家的儿子一气之下投靠了山里的土匪头子黑山娃,一年半后领着一帮土匪绑了余家的票,把“二阎王”月兑光了衣裳,吊在大梁上用扫帚蘸上棉籽油活活地烧死了。余正心的三哥余正兴在私塾了念了几年书,粗通文墨,在村寨中就经常搞一些写写算算的事情,他就利用这个便利,每每坑害别人,余正兴有额头上有个红疙瘩,一片狞笑时就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有点象猴子的样子,人就叫他”三猴子“。他看上了他家邻居王家的宅基地和一块风水很好的坟地,用了几个计策未成后,就利用他当甲长的权力,硬是把王家的独生子抓了壮丁,又买通了兵役局的人,要在路上以抓逃兵为名结果王家孩子的命,没想到王家这个孩子特别机灵,不上他们的当,到了部队上后受到器重,一名营长看上了他,并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三猴子不知道这些情况,满以为王家的孩子早已身亡,就肆无忌惮地坑害王家,王家的孩子就向自己的妻哥说明了情况,以升任为团长的妻哥就叫他带着一个连的人回到家乡处理这事儿,王家的孩子就以战事吃紧为由拉了余家的夫,并要三猴子亲自驾着马车随行,三猴子知道在劫难逃,欲以反抗,被乱枪打死。余正心接受了他三个哥哥的教训,加之他生性也较为和善,立即终止了小斗借、大斗还的坑人做法,开始睦邻友好、与人为善。民国三年春招贤镇闹饥荒,一部分人为了生存走出家门出,能谋生的谋生,不能正常谋生地就讨饭,这些留在家里的老幼妇孺饥饿难耐,余正心便拿出了自己家存的一小部分粮食用来赈济乡民,一时博得了好名声,人称之为“四善人”。 余家弟兄四个,大蛮子、二阎王未曾正式婚配都死于非命,三猴子虽然娶有妻室,但却无有子嗣,四善人娶妻五年、纳妾也已三年都未生育,余家面临着断绝香火的现实危险,一家上下心如油煎,余正心更是惶恐,村南香山庵里重修庙宇,四善人主动捐了些钱粮,庙里的仙长须眉皆白,人称“白眉”监院,余正心便向其诉说衷肠,老监院耳闻了余家的许多事情,听完后微微一笑,为余正心占了一卦,仔细推演了一会对余正心说,从卦爻上看你是有子息的,有可能是你家阴德不够所致,便用陈希夷﹙1﹚在《心命歌》的话来作诠释:“心好命又好,富贵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变成祸兆。心好命不好,祸转成福报。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贫夭。” 白眉监院示意余正心喝茶,自己呷了一口,捋着长髯继续说道:“心可挽乎命,最好存仁道。命实造于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阴阳恐虚矫。修心一听命,天地自相保。” 余正心回到家里,对妻和妾细说了在香山庵里和白眉监院的一番话,妻子立即在家里设了佛堂,吃斋念佛,那位小妾一看人家都这么虔诚,如果大老婆抢在自己前面生了娃,自己今后可就越发难过了,便也效仿起大老婆吃斋念佛。这年隆冬腊月,西风卷着雪花肆虐了一夜,余正心有着早起的习惯,叫醒了前院的伙计起来共同清除积雪,干了一会儿他身上感到热乎多了,就走出自家大门来到街上,看到不远处的面铺门口围着几个人,他走近一看,原来屋檐下的锅头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叫花子,连饿带冻已经不行了,众人一看四善人来了就让开了道,四善人蹲去用手在鼻子上一试,还有些气,便叫人抬回自己家里放在前院的马房炕上,叫一个伙计月兑去外面的破烂脏衣,那伙计一时傻了眼,原来那人是个女的,余正心叫自己的大老婆给那女人换上了干净衣服,烧姜汤灌下,不大工夫那女人就醒了过来,吃了些热乎饭感觉好多了,四善人又叫来郎中给那女人瞧了瞧病,郎中诊完脉后说没有啥大毛病,就是饿的、冻的所造成的,开了几幅中药补补就好了。几天后那女人果然脸上有了红色。 这女人叫邢春花,丈夫祖居安康,是个以割漆为生的人,在“谷雨”前上山采漆源的时候不慎摔伤,被一头金钱豹吃成了一堆白骨。女儿又得了胸瘊﹙2﹚,等她把孩子抱出大山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行了,没几天孩子就死在了她的怀里,紧接着大雪又封了山,她只好女扮男装沿街乞讨。听了邢春花一番如泣如诉后,余正心和大老婆都十分同情,就把她收留在家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后,刑春花逐渐恢复了少妇的风韵,稍一打扮还有几分姿色。刑春花也是个勤快人,做饭洗衣、端茶喂猪见啥干啥,她寻思着怎样报答余家人的救命之恩,当知道四善人虽娶了两房老婆,如今仍然没有一儿半女,就想以身相许,如若老天睁眼,自己的肚子争气,能为掌柜的生下儿女,那既还了恩德,自身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但不知人家心里是咋想的,她不敢轻举妄动。 四善人对于刑春花的几次暗示也心知其意,但他铭记着白眉仙长的叮嘱,不敢苟且从事。大老婆也慢慢地觉察出了刑春花的心思,就干脆挑明这件事,自己做主让余正心和刑春花在家里拜堂成亲。 说来也巧,他们成亲不到半年,刑春花就有了喜,已过而立之年的余正心在刑春花面前也没了尊严,狗颠**儿的,十个月后,刑春花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婴,余正心特请白眉仙长给儿子取名。仙长推辞了几句,看到余正心是真心实意的,就沉吟了一下,然后给孩子取乳名柱石,大名余大鹏,字天赐。儿子满月那天余正心大排酒宴,请来了戏班子唱戏三天予以庆贺。 在此后的几年里,余正心还想让刑春花再生几个娃,虽经努力刑春花再未生育,大老婆、二老婆始终没有开怀儿。转眼天赐已经七岁了,余正心就聘请清末秀才黄天元为师,教授儿子文化,同村的几户人家也想让自己的小孩学识字,就找余善人商量,余正心感悟到了人行善事、好事等人的信条,索性把善事做到底,慷慨允诺,并着手在村东头的空地上盖房子兴办学堂,几户家里比较殷实的也都自觉自愿地出了些钱粮,没有钱粮可出的就出了工,很快一个院落就盖了起来,黄秀才取《大学章句本》:“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里的“明德”二字作为学堂名。余正心做了校董。 五年后余大鹏升入了民兴中学就读,这民兴中学是为了躲避日本侵略者飞机的轰炸从西安迁到秦北县的,学校里抗日救国的民主气氛很浓,少年的余大鹏深受熏染。两年后余大鹏被推荐到西安一中上高中,这时的余大鹏接受了进步思想,参加了许多抗日救亡活动,临近毕业的时候他加入了**地下党组织。同年考入西北大学教育系学习。 第二章 奉命回乡 一九四零年十月,在蒋介石发动第二次****之后,国民党秦北县政府对**党员进行残酷地搜捕镇压,当时新任的国民党秦北县长唐洁生是个**老手,曾任过子长县的县长,**秦北县工委遭到严重破坏,工委书记惨遭杀害,其他领导和骨干分子逃亡到边区或到抗日前线,县工委暂时停止了活动。 一九四一年七月,**关中地委决定派余大鹏回到秦北县,联络坚持在秦北的**党员,恢复党的组织,开展抗日救亡运动。 为了便于他的工作,组织上派龚雪婷以恋人的身份和他一同来到秦北。这龚雪婷,原本是东北长春市的一名女高中生,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牙医,开着一家牙科诊所,日本军发动“七七”卢沟桥事件后,随同父母逃到陕西,逐步成为抗日救亡运动的积极分子。她身材修长,皮肤白皙,性格开朗,一笑脸上俩酒窝。 余正心在一个月前已经接到了儿子的来信,信中说他近半年来身体一直不好老爱咳嗽,经医生诊断是肺上有些炎症,学校建议他休学一段时间回家调养,加之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多次轰炸西安,人心惶惶。余正心巴不得儿子早点回来,余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外面的时事这么乱,让他在自己身边抓紧看好病,尽快完了婚,能让他抱上孙子,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儿子在信上还隐约说他已经在古都谈好了对象,要求解除家里给他定的婚约,这叫他心里很不高兴,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何谈婚姻,岂不是胡整么? 他立即给儿子去了信,叫儿子考完试后马上往回走,至于儿子婚姻那件事他只字未提,另外叮咛了些注意身体,按时吃药之类的话。 余大鹏这天从陇海线下火车坐船渡过渭河后,才坐上了家里派来接他的马车,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方才走到了家里。余正心今天推掉了其它事务,专门等候儿子归来,一听伙计吆喝大骡子停下的口令,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人切开西瓜,自己走向堂屋门口,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想仔细端详儿子,却看见了儿子身后站着的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余大鹏让了一子,把龚雪婷推到父亲面前,向父亲作介绍说:“爹,这就是我的同学龚雪婷”,然后回过头去对龚雪婷说:“这就是我父亲。”龚雪婷大大方方地微笑着问候道:“大伯,您好!”余正心赶紧把他们让进屋内,喝水吃瓜,顺便问了一下龚雪婷家庭和个人的大致情况,然后就让人安排他们吃饭、歇息。 余正心一人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内,感到一阵阵地闷热,月兑了外面的布衫、长裤,穿上了汗衫、短裤和草鞋,拿起一把芭蕉扇一边取凉一边想心事,二老婆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站在余正心的身边从他手里要过芭蕉扇替他扇起凉来,然后伏在他耳边小声说:“掌柜的,天赐今个领回来的喔(2)妖精女子是个弄啥的?” “是他的同学!” “啥同学,我才不信,哄鬼哩!” “你别胡叨叨了!”余正心不耐烦地挥挥手,二老婆不情愿地出去了。余正心已经意识到了儿子这次可能要给自己出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 原来在儿子八岁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上门来提亲,余正心压根就没想到这件事,娃们才这么小定的啥亲呀,可大老婆、二老婆却发了急,她们都为自己后半辈子作打算,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娘家的亲戚给柱石介绍,在余正心跟前都鼻一把泪一把的,弄得余正心不胜其烦,经过比对最后就敲定了二老婆的娘家侄女。一是这个女娃比天赐大两岁,八字合着正好,是个福寿两备、旺夫贵子的坤造;二是这个女娃长的水灵;三是虽然这家现在的光景不怎么样,可这娃他老爷是个清朝举人,家族有一定的文运。儿子这回不打招呼就把这个女子领回家里,显然是在向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虽说这个龚小姐长相不错,据听说他父亲还曾经留学日本,可这都是远道消息,谁知道有多少是真实的,况且人家那么洋气的一个姑娘,能踏踏实实地在这个家里过这种土里土气的生活吗?能心安理得地给儿子当婆娘﹙2﹚吗?他越想心里越瞀乱,就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余大鹏离开这几年,明德学堂已经改成了“召贤小学”,学校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虽然说是成了“国民”小学,但由于政局不稳、官场**,办学经费时有时无,余正心就带头募集钱财,支撑着学校办下去,在当地和县政府的教育科是有着较好的名声。儿子回来后余正心就想让他在学校里教个书,以此来拴住他的心,这下正和了余大鹏的需要,父子俩一拍即合,很快地达成了一致意见,余正心同意儿子提出的龚雪婷和他一块进学校当教师的要求,余大鹏也向父亲承诺他和龚雪婷暂时保持一段距离,不越过同学关系的雷池。 按政府规定,学校应一律采用部颁教材,而招贤小学名为学校,实同塾馆,教授内容仍为“四书”、“五经”,却给学生准备一套新课本以应付督学检查。时任校长黄庭鑫﹙黄秀才之侄﹚固守陈陋,工作不力,周围群众意见很大,余大鹏和龚雪婷进校后,黄庭鑫阳奉阴违,表面上欢迎,背地里处处设防,此人又小肚鸡肠,难于接纳进步思想,因之每每与余大鹏意见相左,以至于冰炭难于相容。学校董事会和当地绅士早有赶走黄庭鑫之意,看到余大鹏一身正气、谈吐不凡,遂一致推举余大鹏为校长,余大鹏开始推辞不受,经秘密请示上级党组织同意,方才接任。 余大鹏上任后不久,就辞去了几个缺乏真才实学,又思想落后的教师,聘请了**党员王礼、冯俊涛和几个进步人士来校任教,成立了**招贤小学支部,开展工作,发展党的组织。 上任伊始,余大鹏就提出“既学古,又学今,跟上时代,培养有用人才”的办学宗旨,重视对学生的思想教育,数学、自然、历史、地理等科目采用部颁教材,语文教材则从进步书刊选取篇什,还讲授《社会课文学概论》、《大众哲学》、《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和《论持久战》等,不开设公民、童训,但科目、课表仍以官方规定安排,以掩人耳目。在支部的领导下,师生开展各种抗日宣传活动,揭露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在群众中影响强烈,不久**秦北县工作委员会恢复,隐蔽在招贤小学。 注: (1)喔——方言,代词,那个人或他。 (2)婆娘——方言。一指妻子,二指中年妇女。 第三章 志同道合 随着时间的推移,招贤小学名声籍甚,吸引了周围的学生,学校人数急剧增加,现有的校舍远远不够用,余大鹏带领着师生自己动手开凿窑洞,平整操场,搭盖草棚。尽管条件艰苦,但有党组织的骨干和堡垒作用,大家坚强乐观,团结奋斗,他们改用了生活出版社的战时课本,又举办《社会发展史》、《联共党史》等讲座,;油印《抗日游击战术》,对学生进行军训。在县城开辟定期专栏,评论时政,宣传抗日救亡,并自筹资金开办“招贤”书报社,经销《新华日报》、《老百姓报》、《大众哲学》,以及鲁迅、茅盾、蒋光赤等人的著作。 在这段如火如荼的岁月里,龚雪婷起到了很好的助手和参谋的作用,她比余大鹏参加具体的革命斗争早,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为人也大方稳重。余大鹏有着强烈的革命热情,但缺乏实际的工作经验,有点出生的牛犊不怕虎的劲头,龚雪婷屡屡引导,避免了好几次无谓的盲动,使余大鹏逐渐地成熟起来。 刚开始他们在一块的时候,余大鹏并未没有十分在意龚雪婷,在他的意识里她不过是一个特殊的革命同志,随着接触的日益增多,他开始注意龚雪婷了,她不仅人长的端庄秀丽,而且贤淑聪慧,她身上散发的那种淡淡地幽香不知不觉中让他有了向往,他有一天见不到她的时候,就会有点惆怅。 龚雪婷对日本侵略者怀着刻骨的仇恨,她的爷爷、女乃女乃以及伯父一家死于日寇的刺刀之下,和她一块长大的堂姐被日军掠去**折磨致死,是日寇的铁蹄击碎了她平静富足的生活,践踏了她的美好人生理想,在抗日救亡活动中她由一名热血青年成长为革命者,当党组织要她和一名男青年去白区开展工作时,她犹豫了,她毕竟是一个年轻的女性,本能的矜持和自我保护意识是自然而然的,组织上就将余大鹏的情况给她做了详细地介绍,她想自己是一名**党员,既然是为了打跑日本鬼子自己做一点必要的牺牲也是应该的,于是同意了组织上的安排。刚开始来秦北县的时候,她的心绷得紧紧的,但余大鹏那儒雅气度下透出的那股阳刚之气却吸引了她,她的心菲就一点一点的被他的热情和率真所打开,她无意识地开始关注他了,想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愈来愈深刻,姑娘爱情的蛛丝就慢慢地编成网状了。 余正心对儿子由担心到欣赏,又有欣赏发展到担忧。当儿子被大家公推为校长的时候,他手里捏了一把汗,他是个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后生,如何能挑的起这个大任,俗话说误人子弟如杀人父兄,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样做有一大部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出面再三推辞,请县教育科另派校长,但看到儿子沉稳自信、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似乎也有了一点底气,权且当做儿子的一次小试才智,于乎是半推半就,但他依然做出了几手准备,暗地里为儿子保驾护航,以免发生意外。儿子上任后,大刀阔斧,干的有板有眼,使一个暮气沉沉的学校在短时间内焕发出勃勃朝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看来他钱没有白花,他感到一阵阵的欣喜,他余正心的儿子是个人才呀!然儿子最近一段时间的有些作为就有点张狂了,日本人固然可恨,好端端地跑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抗日抗日,那主要是当官的和当兵们的事情,一个百姓人家能有多大的能耐?可儿子他们不好好地在学校里教书,又宣传抗日又搞军训,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动烂子﹙1﹚的。为此他和儿子谈过几次,儿子要么不言语静静地听着他的训导,要么就平心静气地和他论大道理。他不是那种糊涂蛋,从大理上讲儿子的做法是没有出多少格,但这是和官家唱对台戏,你能不吃亏嘛? 晚饭后余正心看了一会儿儿子捎回来的最新报纸,他知道这是儿子有意叫他看的,就来到刑春花的房子,刑春花还在灶房忙着人没在,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这女人,儿子都那么大了,自个还象一个小媳妇似的,弄得竟象一个上锅的﹙2﹚,对大老婆就像儿媳妇对婆婆一样尊敬,在有人的场合从不敢正眼看自己,也多亏了老天爷把她赐给了自己,才没让余家断香火。 刑春花缓慢地走进自己的屋子,看到余正心在里面,面露诧异的神色,余正心让她去打洗脚水,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觉好笑,这段时间他看到儿子和龚雪婷越走越近,原来说好的他每天晚上要住在家里,龚雪婷住在学校,后来儿子说龚雪婷住在学校晚上不安全,就让龚雪婷住家里他住学校,最近一段时间龚雪婷却以不方便为由也住到了学校。他多次注意观察这个这个小姐,这女子确实不错,既知书达理又气质不俗,如果柱石有兄有弟,他一定会举双手同意的,况且已经给他定了亲,女方好几次要求尽快结婚,这让他左右为难,二老婆因此气愤不平,时常指桑骂槐,他怕把事情闹僵不好收场,就常住在二老婆这里,就冷落了大老婆和刑春花,大老婆年纪稍大,也没什么,可刑春花正值虎狼之年,长时间的孤身独眠咋能不心有怨言? 刑春花佝偻着身子端进来多半铜盆子水,余正心看见后立即站起来去接,她没有让他接住,轻轻地放在了余正心的脚旁,站起来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后,蹲去就给余正心月兑鞋袜,余正心说自己洗,刑春花伸手边洗边说道:“你来了,我就给你洗,你不来我想给你洗还洗不成。” 听了这话,余正心心里微微一热,低头看着刑春花的头顶,用手抚模着她的头发和耳朵,深情地对她说:“你也慢慢地上了年岁,不要那么挣怂﹙3﹚的干活了,家里的活有伙计、上锅的做,你也学学老二﹙指他的二老婆﹚,打扮打扮自个。” “我和人家二姐不一样,人家是个细活人,我闲着也是闲着,做个活忙个心里还畅快。”刑春花今天的水温掌握的很合适,洗得也很仔细,轻轻地搓、慢慢地揉,一时间余正心感到舒服。 收拾完后,余正心已经半躺到炕里面,刑春花也月兑了鞋坐在了炕边上,回过头来轻声问道:“你今晚上不去哪儿?”余正心点点头,刑春花动手帮男人月兑去了外面的衣裳,自己也半躺在一边,余正心问女人:“你今天看到天赐回来没回来?” “他今个儿没回来。”女人柔柔地答道。 “你看喔两个女子那个适合咱天赐?” “我说不好。”女人用轻柔的声音回答说。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头扭向一边,女人拉过男人的手,边在他的手心摩挲边说道:“娃大了,有他的主意,你不要太尅为﹙4﹚自己了,你爷儿俩都有些犟劲,如果真的顶了起来,就有一个要吃亏,这是我最揪心的事。” 听到女人有点凄婉的声调,男人回过头来直视着女人的眼睛,女人避过男人的目光,垂下眼帘又说道:“咱就这一个儿子,一切不都是为了娃好,只要娃好了我们也就好了,你说呢?” 男人会心地点点头,女人继续说:“咱是老人,不能和年轻娃一般见识,不要为了这件事伤了你们父子情分,屋里也弄得鸡狗都不得安然。” 女人的话象一个小小的砝码,使男人本来摇摆不定的内心天平有了很大的倾斜,他深情地看着女人,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女人知道男人这时需要什么,把男人的手放开后,月兑光了自己,吹灭了灯,等待着男人。男人一时没有动静,女人抖抖嗦嗦地把手伸进男人的裤裆间,男人拦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喔妖精象吃了豌豆,性大得很,天天黑咧(5)就没有消停过,我不想都不行,我实在受不了。你叫我缓缓精神,我们再来。” 女人诺诺地答道,很不情愿地把手缩了回去,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匀匀地睡着了。 清明过后,万物复苏,麦苗青青,菜花金黄,山林一片翠绿,远远望去山峦、大地和晴天丽日就宛若一幅硕大无比的水彩画。这天是公休日,余大鹏、龚雪婷约了几个同事去登山,看看这里具有盛名的几处景致,大家看到他俩今天兴致很高,是个难得的摖出爱情火花的机会,不约而同地有意与之走散,他俩也心知肚明众人的美意,一前一后沿着招贤口的绿河向山里走去,余大鹏一边走着一边向龚雪婷作着介绍,龚雪婷是第一次来这里,一切都感到新鲜,解月兑了平时的压抑,还原一个少女的清纯个性。 这绿河发源于秦岭山脉的主峰太白山,上游流经原始森林,植被良好,水质清凉爽口,呈深绿色因此而得名,他们沿着千年古道,既是游览自然风景,又是寻访古人的足迹。多半上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黑龙潭的地方,此处河面宽约二丈馀,水色黝黑,深不可测,唐人岑叁有“石潭积黛色,每岁投金龙”之诗句。潭上石坚峭绝,形似龙潭虎穴,河水暴涨时,潭水平如镜面,不起微波。天旱、雨涝、疾病,乡里皆言为潭水中之龙所为。故潭岸架庙立祠,朝祈晚祷,“肉堆潭岸石,酒泼庙前草,不知神龙享几多,林鼠山狐长醉饱”。岁月沧桑,庙祠随时光而去,只留下黑潭幽幽。 他们坐在了一块平整的巨石边上休息,余大鹏又给龚雪婷讲了一个传说。在明末清初,吴三桂奉命远征南蛮之地,途经此处,人马饮用绿河水,皆中毒。吴三桂仰天长叹:“难道天要亡我!”当夜,神龙托梦吴三桂:“因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引起杀戮无数,原本要取尔等姓名,因你气数未尽,留下你的金盔金甲,可解尔等所中之毒。”次日,吴三桂亲自将盔甲弃于潭中,果然大家中毒症状消失。 龚雪婷自幼喜爱音乐,如今又是学校里的唯一音乐老师,她早就听说过关于“玉女洞”的传说,今天她要亲眼目睹一下“乘龙快婿”这个成语的诞生地。 在黑龙潭北岸稍西的山崖下,孤零突兀耸起一块巨石,石心空洞,又高四尺宽二尺的门孔可以出入,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洞里,里面可容纳十余人,这就是传说中吹箫引凤的玉女洞。 秦穆公之女弄玉与萧史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弄玉自幼擅长吹笙,通晓音律,其父就命能工巧匠用楚人进献的一大块美玉给她做了一个十分精巧的碧玉笙,她非常高兴,每天黎明即起,直至夕阳西斜,整天在洞里吹笙自娱,久而久之,她的笙声如同鸟叫、可比凤鸣。当时周朝有个名叫萧史的史官,博学多识,少年气盛,秉笔直书,冒犯了权贵,弃官逃匿在终南山,他风流俊逸、才华出众,也十分喜爱音乐,特别擅长品箫,他听说弄玉的吹笙能作凤鸣,便慕名前来吹起他那心爱的紫玉萧,箫声伴着习习清风传到玉女洞弄玉的耳朵里,她惊讶极了,天下竟有这样动听的箫声,她求父亲派人寻访。秦穆公找到萧史,弄玉见其举止潇洒,谈吐不俗,遂生爱意,便结为夫妻,住在玉女洞里。悠扬动听、超凡月兑俗的箫声引来祥龙瑞凤,他们双双结伴成仙而去。 他俩一边在洞里寻觅古人的足迹,一边讲述着这个美丽的传说,你讲他补充,她讲他修正,故事讲完了,他们俩近距离地站在了一起,谁都不说话了,深情地注视着对方,余大鹏一把把龚雪婷抱到怀里:“雪婷,你今天真漂亮,我爱你!”龚雪婷也没有拒绝,轻轻地搂住了余大鹏的腰,一种从有过的激情鼓荡在心中,她的心跳加快了,她的呼吸急促了,余大鹏把她抱得更紧了,他的声音颤抖着说:“亲爱的,你能嫁给我吗?” 龚雪婷让自己稍微平静了一下,然后说:“你家里不是已经给你定了婚吗?你怎么娶我?” “那是封建的包办婚姻,我压根就不同意!” “你不同意就完了?那是事实,是无法回避的,你必须正视的事情!”龚雪婷松开了手,余大鹏也放开了龚雪婷。 “那你说咋办好?” “回去后找机会和你父亲好好谈一谈,再找你那大妈和你母亲从侧面做做工作。千万要注意策略,不能把关系闹翻。”余大鹏点了点头。 注: ﹙1﹚ 动烂子——方言。造麻烦、出问题的意思。 ﹙2﹚ 上锅的——方言,即女佣人。 ﹙3﹚ 挣怂——方言。行为鲁莽,不计后果。 ﹙4﹚ 尅为——方言。难为自己的意思。 ﹙5﹚ 黑咧——方言。夜晚、夜里。 第八章 苦难岁月 朱翠叶听到丈夫的喊声后知道家里出了事,她立即将柱石和女儿彩花藏在山洞里,三声枪响她听的清清的,等了好大一阵子,没有了声音,她才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走到自己家门前的树林边,看到樊麦成躺在血泊中,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看到他半个脑瓜盖都不见了,红红的鲜血和白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大滩,她一下子就软瘫了,坐在了地上。 朱翠叶草草将丈夫安葬在屋后的沟里,她将家里收拾了一下,带着能带的和生活必须的东西,悄悄地领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自己的家,来到她家屋后沟里半山上的山洞里,解放军伤员走后里面临时木板床和灶台还在,她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为了防止别人看见她们的行踪,朱翠叶严格规定了孩子们的活动范围,他们俩成了形影难离伙伴,他们在洞里经常做着“过家家”的游戏,模仿着大人过“日子”。春天、冬天,朱翠叶就挖上很多的野菜加上少许的玉米面做成菜糊汤算是他们的主食;夏天,她用洋槐花、榆钱拌上少许的白面蒸熟做成麦饭给孩子们吃;秋天,她就采集到毛桃、五味子、八角等许多野果子用来充饥。朱翠叶就在自己家房前屋后的地上种些庄稼,打些核桃背到山下的村子换些盐和其它的日用品。 朱翠叶最怕孩子们生病,她没有钱请不起郎中,多亏她从自己父母、姑姑那里学到许多土方子,就拔些野草之类的中药材熬成药汤,治疗感冒等一些常见病。夜里孩子们睡去后,她常常看着两个孩子悄悄流泪,每当看到干妈流泪伤心的时候,余光晓就用手替朱翠叶擦眼泪,并安慰她说:“妈,你不要难受,等我长大了,我会种庄稼、挣钱养活你和姐姐的。”每听到这话,朱翠叶就将余光晓紧紧地抱在怀里。 山下村子里的干部找了很多次朱翠叶都没有找着,这天碰见朱翠叶到商店里换盐就把她叫过来说,如今已经解放了,咱穷苦人当家做了主人,已经土改过了,要她下山来也参加互助组。朱翠叶支吾了几句,赶紧走开了。 原县工委、招贤小学支部的同志都知道余大鹏、龚雪婷夫妇有个儿子,但又不知转移到哪里去了,也无法寻找,一晃两年过去了。 聂广胜已经担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公安部干部科的科长,他几次做梦都梦见余大鹏的身影,他死的太可惜了,新中国的建设设多么需要这样有知识的人才呀!他有公事来到秦北县,顺便想看一下烈士的遗孤和曾经有恩与他们的朱姐和众乡亲。秦北县的同志就如实将情况向他做了解释,聂广胜又详细询问了他们走后这里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第二天聂广胜早早起来,驱车来到栗子坪的村口,拜访了过去熟识的几户乡亲,询问了他们的生活情况,顺便打听朱翠叶的境况。当他们来到朱翠叶家,看到屋前的路上都长上了杂草,屋门紧紧地锁着,聂广胜看到满目的苍凉,十分感慨,想了一会儿,便领着一行人向着后沟走去。 朱翠叶正在洞里收拾东西,听到洞外的脚步声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路,把两个孩子藏进洞深处,看到洞口的木栅门被打开进来几个人后,心里咚咚直跳,靠紧洞壁站着,手里举起一根木棒。 “樊嫂,樊嫂,聂队长来看你啦!”朱翠叶循着社干部叫她的声音看去,又听到:“朱大姐,我是聂广胜,你在里面吗?” 朱翠叶听得真切,没错,就是聂广胜,立即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借着洞口的光线,看清了身着军服的聂广胜,拉住他的手说了声:“聂队长,你咋才回来呀!”就泣不成声了。 聂广胜看到朱翠叶面容黄涨,头发凌乱,不由得一阵心酸,当年是她和丈夫倾其所用救了他和其他三名战友,没想到她现在还过着这样的苦日子。当他从朱翠叶手里拉过两个孩子,注意到孩子们发育不良,油然而生出一种愧疚的心情,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对不起自己的战友和兄弟余大鹏,他无法告慰烈士的在天之灵。 聂广胜和随行的地方上的同志向朱翠叶讲了如今已经解放了,成了穷苦人的天下,张守财被人民政府枪毙了,余家的二老婆也被逮捕了。朱翠叶听到这些,才放下了心,跟着聂广胜下了山。 朱翠叶和女儿樊彩花、干儿子余光晓坐上聂广胜的吉普车,一同来到招贤区政府,聂广胜考虑到余光晓已经超过了上学的年龄,就和区政府的领导商量,决定让朱翠叶住到召贤镇原来余家的偏房里,同时给她分了三亩近地。 朱翠叶是个比较硬气的庄稼人,她总觉着自己住着余家的房,种着余家的地心里有些不美气,但为了柱石读书她也只好这样了,人家有硬劳力、有牲畜的都组织成了互助组,她又是一个外来户,自然也就没有人“互助”了,就领着孩子到地里,她用镢头挖,孩子们用镢锄﹙1﹚刨,日子过得很紧张。但她咬紧牙关坚持着,不向政府说一个“难”字。 新学年开始的时候,聂广胜来到朱翠叶的新家,看到朱翠叶和两个孩子过的艰难,就自己掏钱给她家里添置了些家具,购买了一些日用品,准备要把两个孩子送去读书。但朱翠叶坚决不让自己的女儿樊彩花去上学,理由之一是自古到今女子是读不得书的,理由之二是家里需要她干活。 聂广胜只好把余光晓送到招贤小学去读书,果然看到学校里没有一个女学生。 注: (1)镢锄——小一点的镢头。 第九章 小通讯员 招贤小学的领导和部分老师知道余光晓的身世,在学习上、生活中特别照顾他,校长受组织上和聂广胜的托付,常常留余光晓在学校灶上吃饭,这些却让朱翠叶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想柱石是自己的姑姑托付给她抚养的,又是她的干儿子,她怎么好意思叫别人来照顾,于是好几次找到学校,除表示感谢外,还提出要余光晓退学。 余光晓就这样勉勉强强上到三年级,这一年聂广胜调任秦北县县长,他知道了这种情况后,就和朱翠叶商量,把十三岁的余光晓接到他身边,尽管朱翠叶心里不乐意,但她知道聂广胜和余大鹏生前的关系,她本人也十分信赖聂广胜的为人,也只好答应。 聂广胜原打算让余光晓到县城继续上小学,可他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无暇照顾这个孩子,他同时发现余光晓的心智发育不很正常,请教了有关的教育专家,专家的回答最好是让他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然后加以引导、教育。 这可叫聂广胜犯了难,他无法给余光晓一个家。原来聂广胜在湖北的家乡是位篾匠,父母死得早,舅舅收养了他,并把篾匠手艺传给了他,表妹小他两岁,从小聪慧,身材修长,皮肤白里透红,一双杏仁眼顾盼生辉。两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舅父看在眼里,准备当女儿十八岁后让他们成亲。 那天,舅舅外出购竹子未归,聂广胜干完手中的活准备洗手吃饭,看见表妹那圆圆的**就走了神,表妹转过身来看见表哥那呆呆的眼神脸就红了,避开那火辣辣的眼光说道:“你干啥呀?那样看人?” 聂广胜很不好意思的撒谎说:“我眼睛里钻了一个飞虫,疼得难受。”表妹就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走过来给他取虫子,他最爱闻表妹身上那种谈谈的香味,便有意把身子和表妹凑的紧紧的,表妹也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略带汗味的男人气,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就拥在了一起。这是他们成年后的第一次拥抱,聂广胜下边的“小弟弟”一下子就嚣张了起来,隔着裤子顶着表妹的阴部,表妹立马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两个人便由亲嘴发展到对方身上乱模,达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的程度,聂广胜便模到了表妹的裤裆里,表妹的脸羞涩的象一个大红桃,聂广胜笨拙地去解表妹的裤袋,表妹拉住了他的手,急匆匆的说:“你急什么,我迟早就是你的!” “我实在等不及了,你现在就给我!”表妹没说什么,松开了手,他抖抖嗦嗦地解开了表妹的裤子,顾不得看一看她那块神奇的地带,硬生生的把那男人的的家伙塞进了表妹的处女地,表妹“啊”了一声,便抖动了起来,他也疯狂了起来。 从此他们便**,但当着老人的面他们还得强按下心里的期盼,装出与以往相同的样子。实在熬不住了,他们便偷偷相约在外面野合一回。在镇上有个无赖绰号叫胡二狗,他很早就看中了“表妹”,他觉着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给她家当个倒插门女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这样自个儿既有了漂亮能干的媳妇,又有了她家的家当,凭着老丈人的手艺和那个篾匠铺子自己也会吃喝不愁的。当知道聂广胜捷足先登,坏了他的好事,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这天他发现“表妹”一个人去了镇子外面的芦苇丛里去,便悄悄尾随其后一看究竟,二有不轨之心,当他看见聂广胜和“表妹”赤条条地抱在一起,使劲地扭动着,一下子吸引住了胡二狗的眼球,刺激了他的交感神经系统,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一声:“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在你们家日着还不过瘾,又跑到这里日来了!” 胡二狗说着便抱起他们俩月兑下的衣服就要走,聂广胜他们一下子被吓的一个半死,醒过神来后聂广胜马上求饶。胡二狗原想叫他们丢个大人,可当看见“表妹”光洁如玉的身体、那突兀白馒头似的**,一下子就走不动了,便对聂广胜说,要他饶了他俩不难,就让他模模“表妹”一会儿就行了,否则他就会把他们的衣服抱到镇子里去,叫他的舅舅来取衣服。 “表妹”实在无奈,只好让胡二狗乱模、乱啃,趁此机会聂广胜就拿来衣服,很快穿上,看到胡二狗在那里得寸进尺,立马火从心起,从后面猛踢胡二狗的脊背,抡起拳头直击其头部,胡二狗立即放开了“表妹”,躺在地上求饶,“表妹”抖抖嗦嗦地穿好衣服,他们分头离开了芦苇丛。 胡二狗愈发怀恨在心,经常撺掇当地财主崔家的二儿子崔弘毅,说聂广胜的表妹身上如何如何的白,脸蛋如何如何地俊,身段如何如何的好,惹得这位恶少直流口水。这崔弘毅叔父是省政府参议会的参议,哥哥是国民党某部的营长,他本人也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上过几天学,后因学校停办,他又怕在军队里受苦就一直在家里游手好闲,手下纠集了一群狐群狗党,成为祸害一方的地痞。 胡二狗和崔弘毅就设计将聂广胜骗到崔家,以干竹器活为名,实则进行软禁。三天后又以聂广胜的口吻将“表妹”诳到崔弘毅的黑窝,先是引诱威胁,后来就硬性**,在崔弘毅在强暴的过程中,那厮一时性起就将舌头伸进到“表妹”的口中,“表妹”便咬住不放,疼的崔弘毅嗷嗷叫,腾出双手掐住“表妹”的脖子,“表妹”狠狠地咬掉了崔弘毅舌头尖,崔弘毅一气之下掐死了“表妹”。聂广胜逃出崔家后,潜伏下来,终于等来了机会,手刃了胡二狗,戳死了崔弘毅,上了木兰山,参加了工农革命军第七军。 聂广胜经过反复考虑,就将余光晓的身世即目前的处境说给了几位副县长,在没有异议的情况下,就将余光晓放到县政府办公室做了通讯员,让他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第十章 患难之交 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及几个年龄稍长的秘书对余光晓都很照顾,聂广胜几乎每一周都要询问、了解他的工作、学习情况,在这样的氛围中,余光晓的成长很快,个子长高了,身体结实了,也敢在在人面前说话了,乖巧的多了。 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省委举办干部培训班,县政府办的主任动员余光晓报了名,又去找聂广胜说这件事,聂广胜同意政府办主人的建议,总不能让孩子当一辈子通讯员,况且社会主义国家建设正需要大批有知识、有能力政治上可靠的青年人,余光晓就是一个好苗子。 余光晓兴冲冲地回到家告诉干妈这件事,没想到朱翠叶却出奇地表现出一种冷漠,她明确地告诉他,现在这种状况就挺好,不要去省城里学什么习了,你走这么远我不放心。余光晓试图说服干妈,但朱翠叶始终没有改口。 朱翠叶看到余光晓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姑妈临终托付给她的事她必须得办好,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她已经把柱石看成了自己的骨肉至亲了,省城离自己要好一百多里路,想看看他都很难,那里有很混杂,万一他有个闪失可咋办,这不是既苦了女儿又害了自个吗? 余光晓怀着沮丧的心情来见聂广胜,说明了情况,聂广胜便安慰他不要着急,他抽空去做做他干妈的工作,估计不会有问题的。 聂广胜挤时间来见朱翠叶,朱翠叶猜出了他来的主要用意,自己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颤,昨天晚上她做梦还梦见他来着,那个梦境她一想起就脸红,这是她自从丈夫死后第一次在梦中和男人亲昵,自己既想看到他,又不乐意见到他,她不明白自个咋成了这样的人咧。 聂广胜给她捎来了两条从省城弄回来的肥皂和一截格子呢布料,这布料是送给樊彩花做布衫的。聂广胜看到朱翠叶比以前黑廋了,顺便问了她的身体状况,随后就单刀直入的说明了来意,他对朱翠叶说:“大姐,柱石他年轻,以后的路子还很长很长,且现在他年龄小,也有这个条件叫他学些文化、学些本事,这对他今后是有好处的;另外,他是革命烈士的后代,我们的国家需要象他这样的青年人来建设、做中流砥柱,这也是他们的社会责任。” 朱翠叶一边听着聂广胜的话,一边低着头摆弄着手指头,聂广胜言毕,她沉思了一会,态度异常严肃的说:“你说的大道理我不管,我只知道柱石是我姑妈托付给我的,我得说话算数,对得起我死去的姑妈和表弟。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人又那样的乱,女圭女圭家拿捏不住自己,一不小心出了岔子我找谁去?” 说到这儿,朱翠叶戛然而止,她内心里最担忧的事她不好意思说出来,那就是她怕柱石和她女儿的距离越来越大了,他到了大城市里,那里水灵秀气的姑娘多的是,谁能保证他不变心,如果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哭都没眼泪。 聂广胜觉着有些奇怪,在他心目中朱翠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朱翠叶说道:“朱姐,你放心,柱石哪儿我给你盯着,出了问题你就找我好啦!” 朱翠叶抬头看到聂广胜正视自己的目光,她马上躲闪开他的视线,这是她目前最信任的男人,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就点头同意了。 聂广胜回到县上后,一边安排余光晓去学习,一边陷入苦闷之中。他去朱翠叶的家看到的那副情景使他心里很不好受,锅里是野菜加少许面粉做成的糊糊,家里依旧是几件破烂的家具,母女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他不能忘记,在她家养伤的那段时间,她们全家可是倾其所有给他们吃,有很多时候宁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紧着他们四个伤员吃,特别是他自己伤口感染化脓,朱姐几次都用嘴吸出脓血,他昏迷不醒不能吃东西,朱姐挤出自己的乳汁给自己灌,有两次情急之下竟不顾男女有别掏出**放在自己嘴里让自己吃。如今解放了,自个当了县长,可朱姐的日子还是那么苦,自己吃着白米细面,她吃着菜汤糊糊,这公平吗?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便叫来了食堂管理员,让他取来半袋子面粉,拿出自己的积蓄派人送到朱翠叶家去。 聂广胜是个军人出身,办事一讲原则、二是雷厉风行,性格直来直去,在工作中不免得罪人,他从机关食堂拿面粉的事情被反映到县委书记那里,这位书记是个办事宁左勿右的人,爱上纲上线,加之在工作上和聂广胜有隙,就和早已结束的“**”运动联系起来,在县级机关开展了干部整风运动,弄得聂广胜再也无法在县长的位子上工作请求辞职。他的辞职报告上报地委同意后,县委便把他派到招贤区任干部。 聂广胜心里想不明白,自己革命革了半辈子,几次负伤险些丢了性命,就因为给朱翠叶拿了半袋子面粉而丢了职,况且朱翠叶也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他第一次感到官场的尔虞我诈和人心的不古。到了招贤区以后,区上的几个领导都躲着他,聂广胜开始消沉起来,不思饮食,没多久就出现全身不适、头痛、发烧,进而又出现了咳嗽、情绪不稳和短时间休克等症状,区上赶紧将他送到县医院,经诊断是患上了较严重的肺炎,加着原来负伤时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医院通知区上,患者有一定的生命危险。 聂广胜没有直系亲属,这让区上的书记和区长犯了难,况且这又是个传染病,你让区上那个干部住在医院伺候他呢?况且他又是一个犯错误的干部,他们在一起一合计,统一了认识。聂广胜不是因为朱翠叶才丢掉了县长的位子,有不少传言说他们俩早就通奸上了,那干脆就将朱翠叶权且当做他的家属,通知她来照顾聂广胜,这既合情、也合理。 朱翠叶这些天心里很不好受,她从柱石口里得到聂广胜因为她家而出事的消息,苦思冥想着亡羊补牢的法子,可没有一个可以用的。两天来她左眼跳得厉害,她的心更有些慌了,不知又要出啥事了,这时区上一名干部找到她家,告诉她聂广胜因病住院,朱翠叶顾不得换身衣服,跟着这名干部来到医院。 聂广胜鼻子上插着氧气,胳膊上挂着吊瓶,闭着眼睛、咬着牙、有点抽搐,朱翠叶一看到他这个样子,想到这都是因为她他才成了这个样子,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那位干部劝说了她几句,就向她做了个交代,然后走了。 聂广胜醒过来看到朱翠叶坐在自己的床头,心感几分诧异,朱翠叶强忍着泪水,用手抚模着他的额头,叫他不要说话,好好养病,聂广胜眼圈也红了,轻轻地点点头。 朱翠叶有过护理伤员的经历,对聂广胜又是特别的上心,聂广胜的心理也调节的差不多了,恢复的很快,半个月后就出了院,住到了朱翠叶的家里。 村上给朱翠叶家调换了余家的正屋,区上也给了一袋面粉,朱翠叶一边照顾聂广胜,一边干家务,聂广胜也力所能及地帮她干点活,俨然是一个淳朴的家庭生活。 晚饭后,在地里忙活了一天的彩花就上自己屋睡觉去了,朱翠叶在自己炕边上给聂广胜缝补衣服,聂广胜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妇女,不由得一阵潮动,她虽然长得并不漂亮、土里土气的,但她实在、厚道,不象在他当县长时追求他的那个姑娘,人长的标致、能言利齿,但他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在情感上老是擦不出火花。 看到聂广胜注视自己那火辣辣的目光,朱翠叶的心跳也加快了,在她心里聂广胜早就是她的亲人了,在上回他在山洞里养伤那阵子,她早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但那时她有男人,怎么能和另一个男人干那事呢,他虽然偷偷地抱过自己、还亲过一口,她都没有当回事,他知道,那些男人们有了精神头就想找女人放一回,就象山里的蛇一样只有把那毒汁放出来的时候才感到一阵快乐,但她是女人,又是一个中年的山里人,她不能随随便便,她懂得尊重自己。她便大胆地抬起头来看着聂广胜,带着她少有的温柔说:“看啥呢,还是没见过嘛!” 聂广胜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嗫嚅了一下才说:“我爱你,想要你!……” “别胡说了,你把我叫姐呐!” “啥姐,你才比我大两岁,就那么一叫嘛,还叫什么真!”说着就拉住朱翠叶的手。 朱翠叶挡住了聂广胜的搂抱行为,接着说:“你是干部,又当过县长,那年轻、水灵、有文化的女人多的是,我是个农民,又不识字,配不上你。” “不是那个样子的,你听我说!”朱翠叶没等聂广胜说下去,就将他推出门外,关上门,上炕睡觉了。 朱翠叶在炕上迷糊了一下,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后悔自己粗暴地将聂广胜推出门去,经他那么一搅动,她沉寂多年的春心懵懂复苏了,想到了男人那种强悍,那种沸腾,两腿间竟有些潮湿了,两个女乃头也象葡萄粒似的挺了起来,她再也睡不着了,下了炕轻手轻脚地走到聂广胜睡的屋门口,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她刚站了一会儿,房门突然开了,聂广胜一把把朱翠叶拉进屋内,不由分说抱住就亲,朱翠叶也没有任何反抗,也抱住了聂广胜,聂广胜月兑掉了她的上衣,吃上她的**,她把手伸到聂广胜的裤裆里,握住了那笔直的东西,他们火急火燎到了炕上,朱翠叶叉开大腿,聂广胜盲目在那两腿间横冲直撞,朱翠叶强按住兴奋,一手拨开障碍,一手将聂广胜那男人的家具放进了自己的体内,一种久违的激情象决堤的洪水般弥漫了她的全身,她不有自主地扭动臀部急速地晃动了起来;聂广胜有力地配合着朱翠叶的运动,燃烧着激情。 他们压抑多年的情感喷发而出,不一会儿身上都出了汗,有了微微的沾湿,聂广胜在十分激动中放出了排子炮,朱翠叶的心里好象有一只火球在燃烧,紧紧搂住身上的男人的**,好想要把她自个融进他的体内。暴风雨过去了,他们坐起来相互擦拭着浊物,才仔细地看了看对方那神秘的部位,相互地对视了一下,都偷偷地笑了。 朱翠叶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两人光着身子相拥睡下了。朱翠叶虽然有过男人,但男人跟男人不一样,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叫她心里旌旗卷舒,她搂着聂广胜,聂广胜困倦地睡着了。 聂广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抱着一个美貌的女人在一个空旷的原野上奔腾,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搭在朱翠叶的身上,她的脸朝着外面匀匀地睡着了,想到他们方才那一幕,他又来了精神,下面那东西又硬了起来,他便抱紧朱翠叶那光滑的身体,他那“小弟弟”却蹦跶蹦达窜到她的**边上,他一用力就到了她的“后门”,朱翠叶一下子醒来了,又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她立马爬到炕上,要聂广胜爬到她背上干那事,她舒服地直嚷道:“你咋是个怪古董,还知道这样弄人,把人能囊死﹙1﹚!” 注: 1)囊死——方言。好受到极点的意思。 第十一章 古城干训 余光晓来到省城的青年干部培训班开始了新的生活,新鲜感过后就是压力和烦恼。他的文化程度低,对于老师的讲课很难理解,总是云里雾里的,焦急使得他的嘴也破了。 余光晓的这种文化程度在班里占将近一半,团省委干训处及时调整了方案,把文化程度在高小以下的学员另外编一个班,先进行文化课的学习,主要学习语文、历史﹙主要是党史﹚、地理、哲学常识和政治经济学常识。 余光晓的天分较好,也肯努力,学习成绩提高的很快。与此同时,他的视野宽了,认知能力也提高了,对社会、对人生的了解也宽泛多了。 学校对象余光晓的这样的烈士后代很照顾,除了在生活上予以优待外,还组织文化课基础比较好的同学和他们结成一对一的对子,帮助他们学习。和余光晓结对子的是个女同学,名字叫周静涵。 这个周静涵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多年,她性格开朗,多才多艺,读过许多外国小说,象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卡。卡列尼娜》、高尔基的《母亲》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及巴尔扎克、和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在辅导余光晓课程之余,她就讲一些故事情节让余光晓听,把自己珍藏的其中几本书借给余光晓阅读。 余光晓进入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那种激越的生活,那种沸腾的场面,吸引着富有朝气的心仪,他陶醉其中,和书中的主人公一同欢笑、悲伤。 为了庆祝“七一”建党节,学校里举行文艺汇演,班里准备排演洗星海的《黄河大合唱》,周静涵负责排练和伴奏,班上的几个男生故意捣蛋,想看看周静涵的笑话。余光晓本来不爱好音乐,对吹拉弹唱几乎是一窍不通,看到这种情况,他便自觉地冲出了害羞、不自信的圈子,力所能及地帮助周静涵干些事,由被动地接受到主动地对音乐产生了兴趣,这一切周静涵都看在眼里。 那些天里,周静涵的倩影不时地闪现在余光晓的脑海中,她那排练时认真的劲儿,拉手风琴时的优美身姿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如果有一天看不到她的身影,心里就有了一种幽幽地怅然若失的感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他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周静涵,也把欲利用自己在古城上学的机会找到外祖父、外祖母的想法说了出来,周静涵就利用节假日陪着余光晓走遍了他从家乡父母亲的战友中搜集到的所有信息点,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也可能是两位老人在战乱中回到了东北,也许是早已亡故在他乡异县,余光晓急切寻亲的希望破灭了,他很沮丧,周静涵向学校的老师作了汇报,学校的党组织很重视这件事,向上级党组织打了书面报告,希望地方有关部门能深入调查此事,这对余光晓来说也是少许的安慰。 这天聂广胜领着樊彩花找到干训班,一是余光晓这段时间没有向家里写信,他们不放心,决定前来看看;二是聂广胜告诉余光晓他要和朱翠叶结婚的事。聂广胜说毕,找了个借口故意走开了,有意让两个青年人说说话,余光晓有些奇怪的问樊彩花:“咱妈咋和聂叔搞上了?” “你咋说话哩,他们好上了!”樊彩花白了一眼,扭着头说。余光晓点点头,表示刚才的用语有些不妥。 “他们热火着呐,说这话我都感到脸红!”樊彩花低着头看着地面说,又转过身去背着余光晓说:“你可不要做陈世美呀!” 听到这话,余光晓才正视了眼前的樊彩花,这个和他两小无猜并有婚姻约定的村姑这段时间他已经淡忘,就是偶尔想到她也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所以他尽量不去想她。她和班上最普通的女同学都无法比,简直和周静涵就是天壤之别。她留着一个大辫子,上身红穿着格子呢布衫,绿色土布裤,大口布鞋,缺乏保养的肤色和粗声大气的谈吐,余光晓看这些都有些不顺眼。 余光晓没有言语,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他此时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叫同学看到他和这个女子在一起,更不愿让同学们知道他和樊彩花订婚的事,尽快地让她离开学校。樊彩花倒是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余光晓说,别离后的相思、家里所发生的变化,但余光晓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拒绝了她去给他整理床铺、洗洗衣服的请求,以学校里管理严、课程紧为由送他们到了长途汽车站。 樊彩花他们走后,余光晓的心一下子乱了,他不能不正视眼前的现实,梳理好自己的情理,樊彩花是没有文化,粗里粗气的,但她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她家有恩于自己,她的父亲就是因为自己而死的,他不能忘记在那些黑色的日子里,他们相依为命的情景,不知多少次她是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对待他的,宁可自己饿着也要叫他吃,自己面临危险也要保护他的无虞,这一切他怎能忘记,但要他今后娶她作为妻子,厮守终生,他却觉得那样太委屈了自己,他的心不甘。那到底怎样处置这件事,他一筹莫展,不知所终。 樊彩花离开学校后,心里就开始犯了嘀咕,余光晓对她的生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到县里工作后不久就有了苗头,这次尤甚。以前经常主动找她玩的“弟弟”不见了,稍大后还偷偷模过她身子、亲过她的那个小青年从现实中消失了,难道他忘了和自己亲亲的那些岁月,忘了他们长大后要做“两口子”的约定,是城里的那些狐狸精勾住了他的魂,还是他真的因为学习忙而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她痛苦地思索着。回到家里以后,和谁都不想说话,啥活也不想干,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没精神。 朱翠叶看到女儿这种自虐的样子,心如汤煎,她估模是柱石出了问题,女儿不说,她找到聂广胜想问个究竟,聂广胜也说不清楚,朱翠叶一时火起,就要去古都市找余光晓问个明白,聂广胜劝住朱翠叶,他自己要先找机会和余光晓谈谈后再做道理。 第十六章 山野媾合 第三天,余光晓和耿根生一起又返回了水库工地,与水库上的一名工作人员整理聂广胜的遗物。在聂广胜所写的一沓思想汇报草稿的下面,有一封折叠的较为讲究的信,余光晓展开一看,是写给自己的。信是这样写的: 柱石: 前段时间我们的那次谈话,有些话我没有说透,总是悬在心上。这些天的后半夜我老是早早醒来,无法再次入睡,一想到你的干娘,我心里就难受,老觉着对不住她,我在她面前答应过要和你认真地说说你和彩花的事情。你那儿我如今不好去,我这儿你不便来,就只好以书信的方式交流一下我们的思想。 说实在的,你彩花姐如今配不上你,你人长得月兑华﹙1﹚,有文化,又是干部;彩花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人也长得一般,性格中还有点拧劲。但她朴实、勤劳、善良,更重要的是,你是他母亲用喂她的乳汁分出一大部分养活过来的,你的命是她的爹用性命保下来的,没有她父母的付出,你能有今天吗?要知道,你祖母正是为了能让他们精心呵护你长大成人,才让你拜彩花的母亲为干妈,并为你们定了女圭女圭亲。 孩子,我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和你父亲是战友,是患难兄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生的儿女,但在我的思想上早就把你和彩花当成了我的儿女,我真心地希望你们过得好、生活的好。你想想,你如果撇了樊彩花,你内心能好受吗?别人怎么看你?如果你内心受到煎熬,你也不会幸福的;如果你没有愧疚之感,说明我是看走了眼,你根本就是一个白眼狼,是我们瞎了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孩子,**党员也是人,是人就得讲良心。一个连堂堂正正都做不到的人,能是一个好干部吗?一个连良心都不讲的政党,能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吗?这个答案是毋庸质疑的。 我不能再往下写了,雨这会儿小了,我们又要去坝上活了,等我有时间了,再给你写。 余光晓一看下面的日期,知道这是他聂叔出事前四天写给他的,站在一边的耿根生从余光晓手里借过信件,大致看了一下内容后,叹了一口气,把信交又给了余光晓。 阴历的七月初三的上午,召贤公社的会议室哀乐低回,人们神情凝重,在这里为聂广胜举行追悼会,追悼会由水库建设指挥部的那位副总指挥主持,召贤公社书记致了悼词。悼词中肯定了聂广胜在战争年代为革命作出的贡献,回避了他的右翼问题。耿根生以生前战友身份讲了话,余光晓代表亲属发了言,他想到聂叔对自己的好和不幸的遭遇,几次泣不成声,着实使在场的人为之感动。 朱翠叶今天在女儿和余光晓的搀扶下参加了追悼会,她表情麻木,任凭泪水长流,樊彩花低着头不住地抽泣。 根据朱翠叶坚持的意见,余光晓、耿根生等人,将聂广胜生前用过的遗物放进一口新置的棺木,朱翠叶拿出聂广胜的三枚军功章,也要放在棺材里,余光晓觉着可惜,想留下做个纪念,朱翠叶说:“人都没了,要这些有啥用,他守着这些还不是当了冤死鬼。”坚持将这些军功章放到了棺材里,别人拗不过她,也只好这样了。随后,十几个社员轮流抬着装有聂广胜生前用过衣物的棺材,余光晓、樊彩花披麻戴孝紧随其后。余光晓由此联想到自己惨死的父母,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未能送至坟茔,便手持哭丧棒,声泪俱下,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他们在栗子坪朱翠叶家后的山沟里将其下葬。 朱翠叶看到余光晓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少许的安慰,对他的不满也有几分减少,她说为了余光晓给聂广胜送灯﹙2﹚方便,临时住在她家原有的房子里,第二天半上午她说她要下山取一些东西,要女儿彩花陪着余光晓一块去聂广胜的坟上。樊彩花精心地给余光晓做了他平时**吃的洋芋糍粑,午饭后他们一同去了聂广胜的衣冠冢。 在回来的路上,余光晓看到熟悉的山峰,熟悉的路径,不由得联想起童年的幕幕场景,那里就有着必然的樊彩花。那时候天真无邪的小伙伴,如今已经成了各有心事的陌生人,心里产生了丝丝的怅然和愧意。他们都感到腿有些困了,就在他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大石边上坐下,余光晓看了看身边的樊彩花,似乎好看的多了,樊彩花看到余光晓的那种眼神,心里就起了波澜,拉过他的手说:“柱石,这儿你还记得么?”余光晓点点头。 “我当你已经不记得了。”樊彩花又说。 “哪能呢!”余光晓低着头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我俩的事你看咋弄?”听了樊彩花的话,余光晓的头低得更低了。樊彩花便上前拉着余光晓的手说:“柱石,我可是你家打小给你定下的媳妇,你不能丧良昧心,我生是你余家的人,死是你余家的鬼!说着就上前抱住余光晓,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 余光晓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好,就想分开樊彩花的双手,说:“姐,你这样不好,叫人看见了咋办。”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人,就是碰见了人,你是我男人,我是你媳妇,我也不害怕。”樊彩花说完就开始在余光晓的脸上开始亲吻,余光晓被她亲到了嘴上,一时失去了方寸。 他们转到大树的背后,樊彩花又用手在余光晓的胸部、月复部模来模去,余光晓也被搅得脸发红心跳加快。樊彩花紧贴着余光晓的身子,感到了他的心跳和裤裆里那硬邦邦的东西,她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把手伸进了她的裤子里,握住了那浑圆、软中又硬的东西,呼吸一下子加快了,半闭上眼睛,急促的说道:“柱石,我要你,我要你弄我,我受不了啦。!” 余光晓还想说什么,樊彩花一下子把他的舌头吸进她的嘴里,他也不知道那个是东,那个是西,稀里糊涂地把樊彩花放倒在草地上,扒开她的裤子,扑到她的身上,“扑楞扑楞”地耍起了男人的性子,樊彩花也一时精神高度亢奋,紧紧搂着余光晓的**胡乱发力,当她明白是咋回事的时候,余光晓排出的白色粘液已经流到她的双腿间和大腿上,她赶紧推开身上的男人,顺手拔了些杂草擦拭了哪些浊物。 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各看了对方一眼,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坐了一会儿,回到了樊彩花的家里。 当天晚上朱翠叶没有回来,晚饭后余光晓睡到自己临时搭成的床上,樊彩花不行,说她一个人睡着害怕,余光晓心想都已经成了这样,也就顺着她睡在了炕上。黑暗中樊彩花就爬到余光晓的耳边说:“你个瓜娃﹙3﹚,没弄到地方就放了羊,这会儿咱们真正弄一回。”余光晓拧过身去,推说困了,没有理会。刚迷糊了一会儿,樊彩花就把他的头搬过来,就亲嘴,手又不停地在他的裤裆里抚弄,余光晓本能的雄性一下子勃发了出来,樊彩花已经把自己月兑得精光,余光晓就对她发出了冲锋,他模到了樊彩花那双圆鼓鼓的馒头,樊彩花叉开双腿,用一只手把那浑圆放到了自己的阴沟边,身上的余光晓一用力,樊彩花叫了一声:”妈呀!”,身体便抖索了两下,她轻声地告诉身上的男人:”慢一慢”,随后她就紧紧地抱着余光晓的后背。余光晓只觉得自己的“小弟弟”,突然进入了一个软乎乎、肉绵绵、紧绷绷、舒服服的境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那个部位,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叫声。下面的樊彩花,只觉得好像有一个长椽塞进了自己的,憋得她生疼,但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舒服得她仿佛长上了双翅,飞翔在天空。 他们象两名角斗者,一直到了两个人筋疲力尽、大汗淋漓时才罢了手。樊彩花点着了煤油灯,余光晓看到她的**下面的布面上有巴掌大的一块殷红的血渍。樊彩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说:“你破了我的身,如今成了我真正的男人,只要你回来我就给你弄,但今后你就不能在外面胡搞了。” 注: ﹙1﹚月兑华——方言。标致的意思。 ﹙2﹚送灯——陕西关中地区的一种风俗。人安葬后的三天,每天下午孝子要提上罩子灯、拿着纸蜡之类的祭品去坟上,意为給逝去的亲人做会儿伴。 ﹙3﹚瓜娃——方言。类似于傻孩子的意思。 第十七章 难以抉择 余光晓回到了公社后,他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一想到马素娥心里就无比愧疚,一想到樊彩花就眼前就浮现出她的身子,就想起和她的那幕场景。他感到十分后悔,就狠狠地在自己的头上砸了两拳,心里骂自己道:“你这个混蛋!你真混呀!”他感到茫然和惶恐,不知道下面的路怎样走才好。 两天后的半下午,樊彩花到公社来找余光晓,余光晓见后立即将她领到自己的房子。这回樊彩花好像少了以往的腼腆和拘谨,显得随意的多了,余光晓低着头站在那里,不乐意正眼看她,便问道:“你有啥事儿,不在家里来我这儿?” 樊彩花紧贴着余光晓在床边上坐下来,回答说:“我病了。”她看见余光晓把头抬起来,偏向了她的一侧,继续说:“你把我弄后,这两天我这里﹙用手指着会阴部﹚好象总有麦秸枝扎着,走路都不好走,黑咧也睡不着觉,我也不好对人说,只好来找你。” 余光晓的脸有些发烧了,他转过身来对着樊彩花说:“我又不是大夫,我有啥办法?” “你有。”樊彩花低着头,用自己的身体蹭着余光晓的身体说。 “我领你吃个饭,你趁着天还没黑回去吧!” “我不回去,回去也睡不着觉!” “那咋办?” “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睡觉。” “这是单位,让人知道了就麻烦了。”余光晓有点急了,摊开双手说。 “我们是从小定下的婚姻,你我都这样了,旁人还能咋样?” “我大小算是领导,这传扬出去我可咋工作,你就别难为我了。” “那你和那个狐狸精就不怕人知道?” “你别见风就是雨,胡说什么呀!” “我胡说?柱石你别给我带木头眼镜,我如今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再和那个狐狸精胡弄,我可饶不了你!你让我回去能行,你得给我个说道,我不能这样不黑不白的。” 余光晓一时语塞,看来这个坎儿是不好迈过去的,想了一下说:”你先回去,我忙完了手头的这几件事就回去。” “你得说话算数!” 余光晓送走樊彩花后心里像猫抓了似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马素娥轻轻地走进他的房子,神情显得沮丧,余光晓赶紧坐起来,问她是怎么啦,马素娥低着头不做声,用双手捂着脸,肩头微微有些颤动。 原来马素娥家是从河南逃难落户到现在这个村的,村上姓杨的人家占了多一半,她父母为了在这儿找个靠山,三年前就将马素娥许配给一个名叫杨文彪的青年。这杨文彪年长马素娥三岁,去年还在外地上农校,不料这所学校却因国家政策的变化被停办,杨文彪只好回到家里,心里苦闷,父母就想给儿子把媳妇娶回来改变一下他的心情,加之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更加坚定了老两口的决心。马素娥对这门婚事开始不感兴趣,自从和余光晓好上以后就厌恶了,几次提出要和杨文彪解除婚约,因为他父亲不同意,就拖了下来。如今杨家的人三天两头往她家里跑,催逼婚事,今天是杨文彪的这个“爷”,明天是他的那个“伯”,后天将是他另外的“叔”,轮番上门,软中带硬,常有威逼之词,弄得马素娥家处于恐惧的状态,她母亲流着泪央求她嫁给杨文彪,父亲黑瘦的脸上显得疲惫和焦灼,低着头抽闷烟。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深深地知道父母的难处,但她实在难以割舍和余光晓的这份情感,她曾想到如果余光晓能尽快退掉他那个“女圭女圭亲”,他们快刀斩乱麻,干脆公开两人的关系领了结婚证,凭借着余光晓公社副社长的身份,杨家的势力再大,也不敢公开地把她家怎么样的。 余光晓拉过马素娥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严实地堵住了,尽管内心了翻江倒海,但嘴上却难以表述。 第二天下午耿根生打电话给余光晓,叫他过去说个事儿。余光晓知道耿根生将要给他说些什么,但还必须去,一是事情已经将他夹磨地实在挪不动脚了,他觉得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二是耿根生是他爷爷余正心的小表弟,是他爷爷辈的,他们是亲戚。他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耿根生把余光晓让进自己的办公室,寒暄几句之后就把话题引到余光晓和樊彩花的婚事上,看到余光晓面露难色、低头不语,耿根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抽着了一根烟,靠着办公桌,看着余光晓说:“从目前你们两个人的学识、能力来看,樊彩花有些配不上你,没有你现在的那个叫什么,马什么娥的好。但是她家对你恩重如山,又是亲上加亲,你怎么好意思说不要人家闺女,人家的闺女打小就许配给你的,你说看不上了就不想要了,你叫人家孤女寡母还活不活?” 耿根生弹掉了纸烟头上的烟灰,看到他的话在余光晓的脸上有所反应,就继续说:“柱石,我们是亲戚,我不是吓唬你,你干妈可不是一般的农村妇女,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件事如果你处理得不好,你小心她趄出个没行行锄﹙1﹚,到时候对谁都不好。你还年轻,前途要紧,说实在的,女人就是喔﹙2﹚样子,不管人在外面多花哨,在家里都是给你洗衣、做饭和生孩子,就好象酒一样,外头的瓶子包装有好有次,其实里面装的酒都是一个味,没多大差别的,你何必要过于计较这些。过去有你聂叔在我就省心不管这事儿,如今他也走了,我不能不管了,况且我们还是亲戚关系,我不能眼看着你犯错误,陷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境地!” 余光晓耷拉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注: ﹙1﹚趄出个没行行锄——方言。趄,扛的意思,本意是扛出没有脖子的锄,引申为意料之外的动作。 ﹙2﹚喔——方言,代词,“那,那个”的意思。 第十八章 无爱有爱 在耿根生的张罗下,城关公社的社长出面,在招贤镇余家的老屋给余光晓和樊彩花举行了婚礼,公社机关的大部分干部,大队上的干部、小队长都来了,熙熙攘攘。 先天下午,耿根生和几个同余家过去关系比较好的街坊邻居领着余光晓分别来到余正心和他三个哥哥、余光晓的亲女乃女乃邢春华、余光晓的母亲龚雪婷、父亲余大鹏的坟前烧了纸,告慰先人在天之灵,看到一堆堆黄土坟丘,想起一位位未曾谋面的先祖和惨死在国民党反动派屠刀之下的女乃女乃和母亲,他惨恸之情油然而生,低回悲戚,泪垂衣襟,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哭祭自己的先人。 早上乡亲们按照习俗抬上花轿,吹吹打打地把樊彩花从她栗子坪原来的家迎娶到余光晓的家。余光晓头脑里好像是一滩浆糊,木木樗樗的听从着摆布,一茬一茬地行礼、敬酒,一朋一朋地迎来送往客人,半下午以后余光晓总算坐下来歇了一口气。 掌灯时分,余光晓被人们推进了洞房,看见新娘身着一袭的红妆和薄施粉黛的容颜,余光晓几乎认不出曾是自己干姐、风风火火的樊彩花,在他的幻觉中,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马素娥呀!樊彩花站起来关上房门,才把余光晓从臆想中拉回到现实里,她要替余光晓解纽扣,余光晓挥手止住了她,洗了把脸后和衣躺在炕上睡下,他今天忙了一天,又喝了许多酒,头一挨枕头就昏昏地睡着了。 坐在他身旁的樊彩花的心情有些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盼来的新婚之夜他却独自睡去了。自从那天夜里在栗子坪她家和余光晓干了那事以后她真的有些搁不下了,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兴奋、那种刺激、那种翻江倒海总让她情潮翻滚,两腿间的那个地方总有种期待。她原以为,作为男人的余光晓从此就会和吃过鱼后的馋猫一样一嗅到到腥味就会前来,没想到他从此更是躲着自己,她几次生气地跑到公社里找到他,只有一次她硬强迫他月兑了裤子在他的床上干了那事儿。一想起她心里还觉着有点好笑,他竟象个遭到**的姑娘,紧张地挺不起来,她才不停地抚弄着他的男根,勉勉强强地让她过了一点瘾。她对今晚上有着许多种设想,这种情况是她没想到的,着什么气呀,反正他如今已经成了自己正儿八经的男人了,有的是时间,要他怎么弄就怎么弄,大喜的日子,何必让自己不高兴。 想到这里,樊彩花拧过身来给余光晓月兑衣服,当把他的衣裳月兑得只剩下裤头的时候,她有些受不住了,伸手模着了他的男根,又故伎重演,不大工夫余光晓的情绪就被调动了起来,懵懂之中就上到她的身上,没几下子她就“啊,啊”地舒服起来。 马素娥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子里,没有开灯,她努力使自己的心能麻木过去,不要有思想,几经努力却无法奏效。那天公社书记以单位领导和长者的双重身份和她谈了话,把她从理想天堂拽到残酷的现实中,她第一次意识到了余光晓不可能和自己结婚。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冲破这个由传统思想、传统意识和人情世故织成的大网,除非他失去理性,拿出孤注一掷的精神,但这不是他的风格。她自己的婚事业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杨家已经几次找到公社领导,有些话说的很不好听,她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春水东流了,她还有什么棋子可走。 这是个星期六的下午,余光晓去地委参观、学习了三个万人秋冬深翻地现场会刚回到公社,马素娥从他的门前经过,悄悄地递给了他一个条子,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今晚在老地方见,有要事。” 余光晓看后赶紧钻进自己的房子,做出自己外出开会未归的样子,以免惹出麻烦。深秋时节本来白天的时间就不长,况且又是个阴雨天,黑夜就必然来得早,但这对于余光晓来说,既嫌时间过得快,又觉着夜晚来的迟。前者是觉着自己没有脸面见她,是他辜负了她的一片情意;后者是他太想她了,这些天好几次梦里都和她在一起,又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他悬着心总是放不下来。 天黑定后,余光晓估模着大院里的人走光了,才来到位于公社大院东北角马素娥的房门前,屋里没有灯光,余光晓轻轻地敲了敲了几下门,然后推门进去,马素娥点燃了桌上的两根红蜡烛,余光晓才看清了马素娥身着着一件红毛衣,容光的脸上挂着几分悲戚,余光晓闭好门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不知是坐好还是站着好,马素娥示意他坐下,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说:“素娥,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一片真爱,我是个懦夫,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马素娥听到这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滚落在脸上:“你如今说这些话还有啥用,生米都做,做成了熟饭。”说完两手捂着脸,趴在桌子上两肩抖动着哭泣起来,余光晓张了张嘴,不知怎样说才好,走到她跟前用手轻轻地按着她的后背,叫了一声“素娥”,委屈的眼泪也挂在他的嘴角,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马素娥站起身来回转身子抱住余光晓,余光晓也轻轻地搂住她的肩头,他们谁不说话了,越搂越紧,开始亲吻对方,炽热的情火迅速驱赶了压抑的气氛,马素娥推开余光晓的嘴,插好了门,郑重地对余光晓说:“我们有缘无分,再有几天我也就成了杨家的人,但我搁不下你。” 她顿了一下,回头看着自己有意新铺上去的红床单和新置的一对枕头,继续说:“我叫人看过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要把我的女儿身给你,好让你永远记住我!”说完就拉着余光晓到了床上,他们相互月兑完对方的衣服,顾不得欣赏,便就抱在了一起,马素娥躺在那里,余光晓忘情地冲进了她的体内,她浑身抽搐了一下,两只手在头两侧哆嗦了几下,口里叫着“慢一点,轻一点”…… 等他们尽情之后,余光晓看到马素娥的**底下有朵小孩手掌般大的红莲图案,他知道那是用马素娥的阴血染成的,心里像猫抓了似的难受。 第十九章 渐次悍妒 樊彩花满以为和余光晓正正经经地结了婚,那个姓马的狐狸精也成了另外男人炕上的媳妇,余光晓就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的了,她心里很是得意,一个人在她的房子炕上边叠被子边哼哼唧唧地唱起了走调走腔的秦腔《柜中缘》“许翠莲来好伤惨,悔不该在门外做针线,那相公进门连声唤……” 朱翠叶走进女儿的房子,樊彩花抬头看见母亲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停下了唱声。这段时间,朱翠叶很注意女儿的变化,一是出于关心,二则嘛是有些好奇,这段时间她老是半夜她醒来想聂广胜,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蹑手蹑脚地来到女儿的窗户下,听听他们的动静,解解心慌,每次都叫她失望。在她的印象里,新婚的男女就应该象老虎狮子那样交构雷动,她是过来人,一个女子要成为一个女人,那是一个既兴奋又终生难忘的过程,怎么他们竟没有动静,莫非他们不知道在一块要干些啥。当她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她心里也就明白了,她们早就干了那事儿,不然女儿的脸上咋能泛出那种光泽呢,“贼女子,狗式的﹙1﹚精着呢!”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花儿,柱石他好吗?”朱翠叶问女儿。 “就那样!” “什么样子呀?” “妈你别问了,你让我咋说。”樊彩花低下头回答母亲。 “花儿,你别嫌忿,喔男人家你要会挼弄,柱石他一回来你就对他好,叫他没东西给别的女人,他就不会在外面胡蹦跶。你得抓紧怀个孩子,也叫我好放心。” “妈,你就别再唠叨了,我啥都知道咧。” 母亲走后,樊彩花知道今天是星期六,柱石他下午要回来的,收拾好炕后便下来把自己也捣鼓了一会,坐下来想了心事。这段时间,柱石对她不咸不淡,几乎不和她主动说话,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她几次质询了他的原因,他回答说工作上的事烦的、累的,每次干那事都是她主动挼捺、挑逗的,曾一次他在迷迷糊糊中竟在她的肚子上叫出了“素娥”的名字。母亲的话提醒了她,她得看紧点,不能当了睁眼瞎,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 余光晓这几天心里很不好受,他牵心已做了新娘的马素娥是不是受了委屈,她把自己的女儿身给了自己,那个男人肯定会知道的,那个男人会怎样对她,责骂?甚至出手打她?他的心象被人挖去般的难受。他原以为,结了婚不过是男女双方性关系的隶属确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牵肠挂肚,他总有一种自己的珍爱被人抢去的感觉,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他和马素娥那一幕幕场景,特别是她那天晚上主动把自己的初夜给了自己的举动,使得他看到了一片纯真无邪的心。而自己给了她什么呢?是无尽痛苦,余光晓你这个蠢货,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软蛋! 他昏头昏脑的等到下了班,只觉着浑身无力,胸口闷窒,肚子发胀,回到自己的宿舍,倒头便睡。 樊彩花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心里涌起了几分惆怅和不满。第二天上午,在母亲的催促下,她走到城关公社的院子,推开了丈夫的房门,看见余光晓满眼含泪地看着手上的信纸,看见她进来觉着很突然,本能地把信纸藏在枕头下面。樊彩花已经猜出了几分,走到床边忙问他怎么啦,余光晓揉了揉眼睛说,他人不舒服。樊彩花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模了一下,感觉着他的头不发烫,趁机从他的枕头下面取出那几张信纸,余光晓有些慌了神,随后又镇定了下来。 樊彩花在识字班认了几个字,对三大张信纸上的字她认不了几个,但她看到了余光晓和马素娥在召开劳模表彰会后外出参观的合影,一下子妒火中烧,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在家里苦等着你,你在这里想着那个狐狸精,就大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是个干部,**党瞎了眼,竟叫你当了干部!”一气之下便把桌子上的书本,墨水、镜子等一股脑地掀到地上,又把床上的被子、枕头等扔了下来,哭着、骂着走了。余光晓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整理好衣服,漫无目标地走了出去。 朱翠叶正在家里做午饭,看到女儿慌里慌张地快步回了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樊彩花虎着脸不言传,母亲帮着她理了理头发,樊彩花突然哭出声来,才将刚才发生的事说给了母亲。 朱翠叶听了女儿的哭诉,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着了,她走到家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强压住怒火,心里想道这样做不行,这只能是火上浇油,这不是一件能胡弄的事情,是关乎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咋能这样凭着性子来,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认真想了一会儿后,面对女儿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午饭后,樊彩花和她的母亲各背着一个包袱来到城关公社的院子,坐在余光晓的房门口等侯着。余光晓在外面的食堂里用四两粮票、二毛四分钱买了两碗荤面。所谓荤面,就是在煮好的细面里加上几小蛋臊子,多漂一点韭菜叶。余光晓吃毕后又在街道上转了一圈,他心里乱极了,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理出头绪,他依旧茫茫然地回到公社院子,抬头看见朱翠叶母女坐在自己房子门口,头脑里就“嗡”地一下大了,硬着头皮走到朱翠叶跟前:“妈,你这是干啥?” “听说你这几天身体不好,你媳妇放心不下,就来伺候你几天。”朱翠叶冷腔冷调地说。 余光晓一听到樊彩花要住在这里心里就发了急:“妈,我身体没有什么,好着呢,这是单位,她住在这里影响多不好。” “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服侍你是她的本分,她又不掺乎你的工作,怎么就影响不好。”朱翠叶说着,转头来对着女儿樊彩花说:“你在这里少说话,少走动。” 朱翠叶转身要走,又记起还有一句话没有交代,停下了脚步,侧身对余光晓说:“你有啥事不好开口,我可以去找你们的书记说。”说完话就回去了。 樊彩花开始几天还比较规矩,只是一到晚上她不管余光晓困还是不困,乐意还是不乐意,就要余光晓干那事,余光晓心里不高兴,没那个心情,她就趴在余光晓的身上说:“你裤裆里那棒棒不给我用,是省下是给你那个狐狸精野婆娘用呀!”余光晓的房子是间厦房,上面的顶棚是用席子做成的,根本不隔音,这边有个啥大动作,隔壁就听得清清楚楚。两边的邻居就将他们的私房活动当笑话说出来,惹得几个人大笑,余光晓听到后觉着很没有面子。樊彩花也开始盯余光晓的梢,看到余光晓和其他女人说话时就要问个究竟,弄得余光晓十分反感。这天上午樊彩花在食堂排队打饭,看到马素娥就在她的前边,就捎言带语地骂人家,马素娥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质问了几句,樊彩花醋性大发,伸手揪住马素娥的头发,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樊彩花顺手把马素娥买好的饭泼了对方一身,余光晓听到呐喊声赶到食堂,看到这番情景,伸手就拉,大声呵斥,哪知樊彩花根本就不理他的这个茬,拉住余光晓一起骂,当众揭他们两人的短,余光晓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打了樊彩花的两个耳光,樊彩花就像个发怒的山猪,扭住余光晓破口大骂,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其拉开,樊彩花就在地上打滚撒泼,最后还是社长出面平息了这场事。 余光晓再也不愿意看到樊彩花了,就将自己的铺盖拿了出来,临时住在办公室里。樊彩花气愤难平,找杨文彪的家里将她知道的、猜到的关于余光晓和马素娥私通的事说了出来。第二天杨文彪和他的两个叔叔将余光晓拦在城关公社门口打了一顿后扬长而去。 注: ﹙1﹚狗式的——方言。带有爱昵性的骂话,一般是用于长辈对晚辈或平辈之间。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生不逢时 自从余光晓名正言顺了社长的职务以后,韩来生就很少过问工作上的事情,一般是周一来一下、周三来一回,其余的时间就不来公社了,他尽量避免和公社里的工作人员接触,以免出现尴尬和发生不快。余光晓知道他的难处,赵玲玲的事成为他的一个把柄,变为别人攻击他的一个有力武器,他的心里虚着,时时得提防着,也只得以退为进了。 这段时间公社干部跟着余光晓搞治水工程都很辛苦,眼看着年关将近,余光晓就让办公室排了一个轮流值班表,好让大家放松放松,提前给家里办些年货。他回到自己的宿舍,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该回家了,尽管他不爱樊彩花,确切地说应该是十足的反感,但她目前怀着自己的孩子,孩子是他余家的骨血,是无辜的,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对她好一点。一提起这个孩子,他的心里可是酸甜参半,让他兴奋的是这个小生命是从他的身体里派生出来的,是他家血统的延续,也会使他生命历程中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叫他忧心的是,这个孩子一旦出生会给他和樊彩花的身上自然而然地绑上一个固定的绳索,使得他和樊彩花离婚的愿望大打了折扣,自己是个孤儿,他吃够了这方面的苦,无论无何也不能叫自己的孩子重蹈没有父亲的悲惨!但一想到马素娥,他的心又瘫了起来,在感情上她已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不能没有她,但现在这种局面他是左右为难,无论少了那头都是他难以接受的,他欲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想得他脑子都发了胀也没有一个叫他中意的办法,他索性不想了,听天由命吧,走一步算一步再看一步。他托人从公社的购销社里称了二斤白糖,到食品公司割了五斤肉,骑上用县上奖励给他的卡片买回的自行车向家里走去。 樊彩花这段时间妊娠反应已经很小了,能吃能睡,小月复应经明显地隆了起来,她没事的时候就用手抚模着肚子,心想着婴儿将来的模样是象她、还是象他?她心里美滋滋的,仿佛一名农夫在欣赏自己辛苦而来的庄稼。但一想到“他”——柱石,她的心里就飘过一片黑云,没良心的狗东西,我都这样了你还在外面搞野婆娘,整日想着那个野货,把我当成了多余的。这时月复中的婴儿好像蹬了她一脚,她感到了疼坐在炕上,一阵子过去后,一时又高兴了起来,口里喃喃语道:“孩儿呀,你快些长大,娘还指望着你拴住你那‘陈世美’的爹。” 朱翠叶正忙着做家务,看见女婿回来了就停了手中的活计,余光晓上前打了招呼,明显的感觉到老人家瘦了点,脸上有了一种疲惫的神色,放下手上拎着的东西,伸手干起活来。朱翠叶看他干了几下,从他手里拿过扫帚,努努嘴指向女儿的房子:“去看看她,她正在为你遭罪。” 樊彩花听到母亲和丈夫的说话声,听到余光晓走向房子的脚步声,立即躺在炕上蒙上被子。余光晓进来后,轻轻地拉开被角看着樊彩花的脸,樊彩花快手拉上被子:“看啥呢,又不是没见过,认不得!” “你好着吗?”余光晓关切地问。 “不好着又能咋样?死了才好呢,你也好把那狐狸精娶过来过活,你整天可以唱莲花落啦!” 樊彩花的句话象一瓢凉水浇在余光晓的头上,退去了进门时的那点温情,就扭过头转身走到门口。樊彩花看见男人要出去的样子,马上就喊着腰疼、腿不舒服,余光晓耐着性子先搓腿、后揉腰,樊彩花要他月兑了鞋坐在自己身旁,把腿放在他的怀里,看着自己的男人说道:“你受囔﹙1﹚,我受罪,你的喔哈哈怂﹙2﹚把我整的难受死了,你在啥地方?早知道要受这个洋罪,就不该叫你弄我,把我弄成了这样子。” 余光晓不愿意沿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借故上厕所走出房子,把前后院子拾掇好了后,又和岳母说说过年的事、重点是樊彩花生孩子的事情。晚饭后,余光晓提出叫樊彩花去医院里检查一下,现在医院里有一种新型的仪器能看到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朱翠叶不信,“那不成了神仙下凡!” 我咋去呀?”樊彩花被余光晓说的心动了,就问道。 “我明天用自行车驮着你去。”一听这话,樊彩花心里悦了,她又说那个小杂种在肚子里踢她,捂着肚子,满脸的痛苦,余光晓立刻扶她进到了房子,安排她躺下。樊彩花执意要余光晓坐在她身旁,用手抚模着她的肚子,一会儿她用手抱住他的腿,好象怕他跑了似的,一会儿用手模着他的腰部,余光晓躺下后,她伸手又要去男人的裤裆,余光晓挡住她的手,女人执意要去,男人只好随她了,她用手抚弄着男人的蛋蛋和那只可软可硬的小棍棍,象抽了鸦片那样过瘾,又把头伸进被窝,用脸蹭磨男人的阴部,男人的小棍忽悠忽悠地直了起来,她就月兑光了自己,挪动身子,拽着男人的魔棒给自己最想要的地方去,男人说:“你都成了这样子了,不敢!” 她颤抖着声音说:“你用两只手撑着,不要挨着我的肚子,只用你的紧贴着弄不要紧!”男人也很亢奋,依照而作,女人用双腿勾住男人的大腿部,兴奋了一下,突然拉住身上正在晃动的男人说:“不行,你的球可能顶上娃了!”她侧过身去,要难以自持的男人从后面弄她,男人顾不得多想,女人轻轻地哼着,背着手不停地模着背后的男人。男人发泄完了,帮女人擦拭了排泄物,不一会儿就昏昏地睡着了。 这会儿女人却毫无睡意,刚才和男人的那一番折腾,是男人每次回家必须的功课,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她有一个强烈的信条,只要能把自己男人肚子里的怂水﹙3﹚每次抽干、捋净,他在外面想和别的女人胡弄就没有了精神,就会安顺。 整个春节余光晓除了不得不走动的亲戚、朋友外,剩余时间都是陪着樊彩花的,他收拾好自己的不良情绪伺候着樊彩花,既反感又同情。这几天他老玩味着《国内哲学动态》上的一篇文章,其题目是《婚姻的基础到底是什么》,文章系统地介绍了当前社会上关于婚姻基础的三种观点:一种认为,婚姻必须以爱情为唯一的基础。在实行了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我国社会,则应当响亮地提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合理的,因而也是不道德的。另一种认为,婚姻不仅要以爱情为基础,还要以政治为基础。强调既有**,又有政治,二者不可偏废。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爱情和义务的统一是社会主义婚姻的道德基础。强调爱情忽视义务是资产阶级的婚姻道德观,强调义务无视爱情是封建主义的婚姻道德观,做到爱情和义务的统一,才符合社会主义婚姻的客观要求。余光晓由此想到自己的婚姻,是没有实在的基础,不过是在感恩和人情世态交汇而成势头的情况下,皆因自己的软弱成了爱情的叛徒。 正月初八,县上召开“三干会”﹙即县、公社、生产大队三级干部会﹚,余光晓提前到单位,通知有关人员按时到会,安排与会人员的食宿。他期盼着能在会上见到朝思暮想的马素娥,却始终没见到她的身影,他不好意思去打听,内心不免怅怅然的。 会议一结束余光晓就回到家里,樊彩花的预产期可能就在这几天,常言说,人生人怕死人,他心里捏着一把汗。 当天晚上后半夜,樊彩花的阵痛就一阵阵地袭来,小月复处感觉紧绷绷地着往下坠,不停地想大便,一共去了四趟茅房。余光晓刚躺下不久就打起了呼噜,樊彩花又疼地大呼小叫起来,伸手摇动身边的丈夫,余光晓沉浸在梦中,迷迷糊地坐起来不知干啥,樊彩花气急败坏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你妈了x,你受囔,我受疼,你还睡,你是巴不得叫我死,狗日的东西!”余光晓被打醒了,捂着脸,朱翠叶进门看到了女儿伸手打人,急忙对着女儿说:“谁家女人不要娃﹙4﹚,那个女人不受痛疼,忍着点!”随后对余光晓说:“你快去医疗站叫医生来。” 来接生的医生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来后好言安慰了樊彩花一会,询问了情况,看看胎位,对着朱翠叶、余光晓说:“她的情况特别好,胎儿也不太大,没有多大问题。” 樊彩花的月复痛一阵接一阵儿,医生叫余光晓走出去,樊彩花不同意,她说:“我要叫她看着我咋样给他受罪!”她拉着余光晓的手不放,两只手都有点颤抖。医生告诉樊彩花别用力、深呼吸,在医生还未准备好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从她身体内冲出来,她的身体感到无比的放松,医生手忙脚乱起来了,孩子出生了! 孩子是紫红色的,医生倒提着他,在他的脚心拍了两下,婴儿才哭出了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医生包好孩子后,高兴地说:“是个男婴,很健康的!” 余光晓接过婴儿,打开小包裹,看到闭着眼睛的小生命,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用手指轻轻地碰碰孩子的脸,心里充满了激动和隐隐的惶然。 注: 受囔——土话。舒服、兴奋的意思 哈哈怂——土话。这里指的是男人的**。 怂水——土话。指男人的**。带有贬义。 要娃——土话。指生小孩。 注: 受囔——土话。舒服、兴奋的意思 哈哈怂——土话。这里指的是男人的**。 怂水——土话。指男人的**。带有贬义。 要娃——土话。指生小孩。 第二十五章 爱河难移 腊月的中下旬是的商业部门最忙时候,人们拿出装在内衣口袋里被体温温暖过多日的钞票,抠算着购买年货。辛苦一年了,总得叫家里的老老少少高兴一回,饱餐几顿,穷日不穷年,让来年有个好的开头,带出一个好年景。米、面、油职工干部是定量供应,农民不供应,扯布﹙1﹚凭补票,买副食用粮票,很多人拿的钱买不上东西,只得找熟人。马素娥是购销社的主任,免不了有不少的人前来找她帮忙,只要是她能办到的,她都一一满足。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俗称“祭灶”,马素娥的母亲提前两天就反复告诫女儿,这天无论无何必须回到婆家,马素娥看到母亲那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但不敢表现出来,只好爽快地答应了。虽然现在解放了,是新社会,但这种祭灶的习俗依然流传着,差不多家家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人们称这尊神为“司命菩萨”或“灶君司命”,传说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灶王龛大都设在灶房的北面或东面,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没有灶王龛的人家,也有将神像直接贴在墙上的。有的神像只画灶王爷一人,有的则有男女两人,女神被称为“灶王女乃女乃”。这大概是模仿人间夫妇的形象。灶王爷像上大都还印有这一年的日历,上书“东厨司命主”、“人间监察神”、“一家之主”等文字,以表明灶神的地位。两旁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以保佑全家老小的平安。据说灶王爷自上一年的除夕以来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护和监察一家;到了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便要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行或恶行,送灶神的仪式称为“送灶”或“辞灶”。玉皇大帝根据灶王爷的汇报,再将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的命运交于灶王爷之手。因此,对一家人来说,灶王爷的汇报实在具有重大利害关系。 祭完灶以后,马素娥想回到娘家去,婆婆拦住她说:“媳妇,不是妈多事,今晚上你是走不得的,这不是个平常的日子。” 看着公婆那两张虔诚的脸,马素娥只好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开始她自己把被子卷成了一个桶状,没月兑内衣睡下了,到了半夜,杨文彪就动起了手脚,她坚持了几下,可杨文彪有力气,先模她的**,后又强模她的阴部,她在黑暗中也有了**,抖抖索索地让杨文彪“做”了自己。 春节她想回到娘家住,母亲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过年时间是不能住在娘家的,这是规矩,谁要不按这个规矩办,责任就是娘家爹妈的,街坊邻里就要议论,就会谴责。马素娥只得住在婆家。 公婆待她十分客气,倒使马素娥不自在,杨文彪处处小心地哄着她,两个年轻人睡在一个炕上,而这个人又是她法律上、名义上的丈夫,她没有办法守身如玉。杨文彪不是傻子,他慢慢地找到了她的**兴奋点,每当在她半夜的朦胧状态时,他的手去模她的大女乃、摩挲她的阴部、亲吻她的嘴唇抚弄得马素娥象个发情的母狮,他自己成了一个驾着情涛过山车的驭手,那种占有感、兴奋感甭提有多爽快了。 马素娥心里十分矛盾,每当和杨文彪做一次爱后她就感到后悔,觉着对不起余光晓。她也常常骂自己贱,人家有老婆、如今也有了孩子,自己何苦要作践自己,放着身边的男人不好好地和他过日子,却总期盼那天边飘忽不定的彩云。但她不由得总把杨文彪和余光晓比,一遇到事情她就第一时间会想到余光晓的处事方式,夜里常常在梦里见到他。这几天她感到胃总有一种胀的感觉,不想吃东西,小便的次数明显的增多了,**也有些隐隐地涨疼,她做了多种推测,莫不是她的房事过多,莫不是怀了孕……心想收假后去医院具体检查一下。 余光晓在家里被坐月子的妻子弄得焦头烂额,樊彩花总算逮住了一个制服他的机会,洗尿布、哄孩子稍不如意就大呼小叫起来,弄的余光晓心生闷气,大冷的天,河里结了厚厚的冰,余光晓用石块敲碎冰块给儿子洗尿布,手冻得不行只好用刷子来刷,有些地方就洗不净,樊彩花就抓住不放,说得余光晓一无是处。肉不好买,余光晓托人从食品公司买了两回,不好意思再给人添麻烦,叫人从陕南的西乡县捎回了五斤牛肉干。这西乡的牛肉干可是陕西有名的佐酒佳肴,色泽红润,肉质筋女敕,味道酥香,做工十分讲究。余光晓本想妻子一定会高兴的,没想到樊彩花却发了脾气,指责余光晓是瞎心眼,明知月婆子是不能过度用牙的,偏偏要买牛肉,“狠心的贼”!数落的余光晓怒从心起,操起牛肉包就要甩出去,朱翠叶赶紧挡住,批评了女儿几句,才叫余光晓下了台。余光晓对樊彩花仅有的情感再一次降到了冰点,他暗暗发誓再也不自讨苦吃了。此时马素娥的倩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多么期望儿子的母亲就是她,那他可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然而现实是残酷无情的,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从理智上说,他盼望着她生活愉快;从情感上说,他希望她生活得不如意。他想她、盼望她,但不敢纵情,他俩都是国家干部,都各自成了家,如果不加注意将会身败名裂,一毁了自己,二害了她呀!但思念的豹尾他无法抗拒,时不时地搅得他心神不宁。 元宵节后的第二天,马素娥来到医院看病,医生问了情况、珍完脉后恭喜她怀了孕,虽然之前她也做过这方面的推测,但依然心里怦怦乱跳,她回想这段时间她和余光晓做过一次爱,但那时她月经过后的第一回,后来和杨文彪的次数也记不清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她也说不清楚。她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上,迎面碰上了余光晓。 他俩谁也没有说话,象是两个外星人那样陌生,互递了一个眼色之后,一前一后来到东风旅社最后面靠角的房间。由于河口公社离县城路远,步行要走多半天,骑上自行车也得多半晌时间,余光晓经常要到县城里开会、办事,旅社不好住,后来干脆就将这个房间包了下来,也就成了他们幽会的地点。 进门后,余光晓看到马素娥脸色不好,伸手去模她的额头,马素娥拉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余光晓搂住她的肩头,两个人都装着一肚子话想给对方说,但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注: ﹙1﹚扯布——方言。即买布。 第二十六章 东窗事犯 孩子满月那天,余光晓小范围地请了客,他依据家谱给儿子取名“明华”。当他怀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看着微闭着眼睛、蠕动着的小脑袋,一种从未有过的舌忝犊之情油然而生,他由此联想到自己幼时的不幸和父母的悲惨,悲喜交并,行礼之后,不禁热泪长流。 第二天,余光晓还在家里收拾东西,公社办公室的通讯员就把县委组织部的电话内容通知告诉了他。他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到县委组织部。 组织部的张部长向他宣布了两个决定:一是关于撤销韩来生河口公社书记职务、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决定;二是经研究,让他来担任河口人民公社的书记的决定。顺便向他通报了韩来生犯事的简要案情。 原来韩来生是个孤儿,十岁上母亲也因患了痨病中年去世,他就跟着哥嫂过活。哥哥忠厚老实,嫂子奸猾,当他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嫂子再也不满意他每天干农活的收入,偷偷地将他买了壮丁,他?*??乇槐3ち熳疟6±i纤偷搅讼厣系谋?劬郑?哟怂?闪斯?竦澄鞅本?锏囊桓鍪勘?:退??嘤幸桓隼舷缃泻?俜3?瓿に?剿辏?礁鋈司统闪俗钜?玫幕锇椋?笔惫??尘?永锝岚莩煞纾??┮惭e湃思页闪私鹄贾?选?948年11月8日,张克侠与何基丰一起,率五十九军两个师、七十七军一个半师共二万三千余官兵,在贾旺、台儿庄防地举行起义。在他们俩跟随起义部队向解放军指定地点开拔,在转移的时候韩再发不幸被冷枪击中肺部而身亡。韩来生后来参加了渡江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回国转业到地方上以后按照当年的约定,到大哥韩再发的牺牲地祭扫了一回,并要兑现当时的承诺,默默发誓照顾好他的家人。韩再发被抓壮丁时结婚不久,家里的父母也上了岁数,他的家距韩来生的家乡有二十几里路。嫂子的刻薄伤透了韩来生的心,在思想上他已经没有了家,就按照韩再发当年的描述去找他的家。 韩再发的妻子叫柳烟霞,细高个子,大眼睛,是有几分姿色,韩再发的父亲已经年前去世了,母亲因思念生死未卜的儿子双目失明,生活不能自理,柳烟霞带着六岁的女儿苦度光阴,多亏韩再发的本家哥哥韩再荣秋夏两忙帮她耕作收获,才是她家三口能吃上饭。当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到了她的面前,他自己说是她的丈夫韩再发,她觉着兴奋不已外,多少还有一点蹊跷,丈夫这些年一直没有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提前也没有捎个话什么的,冷不丁地冒出了自己的男人,虽说他们新婚不久就被迫分开了,但那是她的男人,在一块耳鬓厮磨了两个多月,他是有点像,但直觉却提醒她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她一边给来人做饭,一边踅磨着盘问他,当得知他现在已经转业到了地方上,还要在外面捉事﹙1﹚,她心里不觉着热了起来,这些年的守寡日子确实让她受了难,她是盼星星、盼月亮,天天盼着丈夫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实在是拿捏不准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丈夫韩再发。当天夜里,柳烟霞月兑了衣裳露出了诱人的肌肤,坐在旁边的韩来生眼一下子都直了,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抚模、亲吻,两个人月兑光后韩来生就急不可待耐地爬到柳烟霞的身上,但他是第一次干那事,不得要领,也不知深浅,他们**之后,柳烟霞迷瞪了一会,从极度地兴奋中平静了下来,她从刚才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的举动和兴奋后的声音中坚信了自己的疑惑,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若果如今自己黑打糊涂﹙2﹚地承认了他,真正的男人如果回来了那可咋办,那她还不叫人笑死。想到这里,她“腾”地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推醒了身边的男人。她板着脸孔说:“你不是我男人,你照实说你到底是干啥的?” 韩来生本打算来到韩再发家看看情况,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当看到他重病的母亲和凄惶的家境,他动了恻隐之心,特别见到柳烟霞以后,他立马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这比他从韩再生的讲述中所形成的印象要漂亮许多,他怕一旦说明了实情这家人会受不了,柳烟霞不会同意他留下来。另外,他的所谓那个“家”伤透了他的心,他实在不愿意回到哥嫂那里去了,但到地方上等待安排工作会有段时间的,这段时间他在那里栖身却成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所以就干脆冒名顶替韩再发,这样既兑现了对好友的承诺,可以全身心地照顾好他的老母、幼女和妻子,自己也可以安身有个家了。面对柳烟霞的咄咄逼问,他只好实话实说,拿出了韩再发的遗物,其中就有韩再发和柳烟霞离别是的信物——柳烟霞亲手绣成的红裹肚和烟袋。柳烟霞睹物思人,一时悲从心起,把头埋在被窝里失声痛哭,韩来生吓得不知所措,跪下来央求柳烟霞饶恕自己,天亮后他就离开这里。柳烟霞冷静一考虑,人死不能复生,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她是撑不下去了,招个上门女婿,她能看上眼的人家早已成家立业了,这个韩来生看起来人还差不多,又是部队上下来的,马上就要成为公家的人,这就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反正已经被他睡过了,两个人的事,他不说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这可能是天意,就留下了韩来生,随后韩来生领着柳烟霞去了趟韩再发落难的地方,柳烟霞哭的泪天泪地,回来后就和韩来生真正过起了日子。 韩再荣和柳烟霞家是隔壁,韩再发刚走的那几年,韩再荣看到堂叔父年龄大了,弟媳妇年纪轻轻地里的活干不了,就主动帮柳烟霞干些地里的活,随着和柳烟霞接触的次数的增多,柳烟霞影像慢慢地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乐意和她在一起干活、说话,几天不见心里就觉着没着没落的,他不自觉地对这个弟媳妇有了个念头,开始他为自己的邪念感到羞愧,那是自己本家兄弟的媳妇咋能有非分之想呢?常言说的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况且再发父亲曾经有大恩于他家,再发临走的时候含泪托他照顾家庭。他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往那边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韩再发音信的时有时无,他防控的力量越来越小。那年秋天他帮着柳烟霞家挖玉米杆,他在前她在后,他回头一看,大汗淋漓的柳烟霞上衣纽扣解开了多半截,露出了雪白的肌肤,韩再荣贪婪地看直了眼,柳烟霞红着脸背过身去整理好衣服。那次他套车给柳烟霞家拉麦子,她在上面装车,他在地上递麦捆,车一走柳烟霞眼看就眼从车上摔下来,韩再荣立马上前伸手接住了柳烟霞,柳烟霞顺势就倒在了韩再荣的怀里,韩再荣抱着她就亲了一口,柳烟霞惊魂一定后只看了他一眼,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韩再发的老父亲得了鼓症﹙3﹚,身边离不开人,柳烟霞是儿媳妇很难伺候,韩再荣就经常来她家照顾老人,公公咽气那天,柳烟霞害怕极了,韩再荣撑在那儿料理后事,夜里人已散去,屋中间放着棺木,柳烟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韩再荣坐在那里给她做伴儿,夜深人静,寒风袭人,柳烟霞关好门叫韩再荣到炕上暖暖脚,和衣躺下后韩再荣模到了柳烟霞的胸口,一推两推地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柳烟霞一动不动地任凭韩再荣折腾,从此以后,两个人就有了一腿,隔个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想了就楚云湘雨一回。 自从柳烟霞和韩来生好了以后,柳烟霞情有所归自然就有意识地冷落韩再荣,韩再荣情不自己,心里窝火、委屈就甭提了。他年长韩再发三岁,左看右看这个韩来生不是自己的兄弟,你说你在队伍上因投诚了解放军就改了名,鬼才信哩,他经过仔细观察后断定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天就把柳烟霞拦在半道上,直接了当地说那男人不是你丈夫韩再生,是个假的,柳烟霞矢口否认,韩再荣声音更大了,口口声声要找家族里的人说情这件事,柳烟霞心虚了,就抹着眼泪央求韩再荣看在她孤儿寡母的份上不要再闹了,柳烟霞这一哭韩再荣的心也就软了下来,柳烟霞承诺不会忘了和他的旧情,以前咋样以后还是咋样。 韩来生和赵玲玲同居以后,赵玲玲年轻、精干,又是处女,韩来生感情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倾倒了这一边,他更加反感柳烟霞和韩再荣那种若隐若现的奸情,不愿意看到韩再荣那敌视的目光,他不愿意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韩再荣死了腿瘸的老婆以后,对柳烟霞贪念更是强烈,当他确证了韩来生和赵玲玲的传言后,立即将实情告诉给柳烟霞,柳烟霞嘴里不承认,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怪不得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想生个儿子老是怀不上,原来他把白面都给了人家,用剩下的麸皮来糊弄自己。经打听核实后,就找到韩来生兴师问罪,韩来生想这样做也不是个常法,长疼不如短痛,就照直说了自己的想法,柳烟霞气的浑身打颤,在韩再荣的怂恿下到公安局报了案,县法院追究了韩来生冒名骗婚的责任,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行两年。 余光晓看到韩来生无处可去,就想把他留下来,经多方做工作,就利用筑建渭河大堤后撂下的大片滩地建成河口公社农场,韩来生就成了这个农场第一个拓荒者。  ; 注: ﹙1﹚ ;捉事——方言。在外面干事的意思。 ﹙2﹚黑打糊涂——方言。糊里糊涂的意思。 ﹙3﹚ ;鼓症——方言。指肝病晚期肝月复水时的症状。 第二十七章 做媒肇事 余光晓在县上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治理渭河、绿河的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水患已暂时构不成威胁。紧接着他开始着手调整农业生产结构,在翻阅了大量有关土壤、种植方面的资料后,他先后把县上农业局的技术员和省果树所的专家请到公社现场勘查,省果树所一位姓赵的专家根据这里水位高、油沙地的特点,向他推荐了一种新培育出的苹果品种——秦冠。对于苹果他早在故都市上学的时候吃过,也在校园里看过它的生长,他就召开全公社干部大会,讲解栽植苹果的优势和好处,但大家的热情还是没有调动起来,余光晓就给各个生产大队下达了栽植任务,又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做工作,这样一来树是哉上了,但这些大、小干部谁也没当回事儿。余光晓一看不行,中国的农民是最讲实际的,空对空地说教他们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就出去了。再说这些年上级的不少政策也折腾苦了他们,他们心怀疑虑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只有用事实来教育他们了,于是余光晓就把示范种植苹果的宝押在了韩来生的身上。 余光晓从每一个生产大队抽调出一个有文化的青年到公社农场,归韩来生指挥,按照专家的指点植树建园。他也设身处地为韩来生考虑,托公社里的其他同志给楚敏亮做工作,劝导他和赵玲玲领了离婚证,又让韩来生正正经经地娶了赵玲玲,又把马素娥的妹妹介绍给楚敏亮,没想到却因此给他惹来了麻烦。 马素娥于夏天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给女儿取名“兰蕙”,她把两个香草名连用,借以表露她对女儿美好人生的祝愿。自从孩子出生后,她的妹妹亚娥就经常来照顾她,帮她带孩子。妹妹人长得很水色,高高胖胖的,就是有点弱智。当孩子过了百天以后,她必须上班去,就由亚娥管孩子,这天孩子睡着了,亚娥也躺在炕上歇息,杨文彪看着家里没有其他的人,就关门后上炕也睡到亚娥的身边,在他的哄诱下亚娥由一阵子的刺疼到后来的舒服,以后隔三差五地杨文彪就哄着亚娥做一回,亚娥也按照杨文彪的威胁对谁也没有说过这事儿。楚明亮和马亚娥新婚之夜,楚敏亮发现马亚娥不是处女就厉声责问,马亚娥实话实说,楚敏亮顿时如油煎心,原以为你余光晓还是个有良心的领导,没想到你竟和韩来生是一伙的,合计着骗我、哄我,拿我当冤大头,便狠下心要报复余光晓,胁迫着马亚娥说出了余光晓和马素娥的奸情。好一个余光晓,你也是一个男盗女娼、行同狗彘的家伙,我要叫你们这些伪君子一个个人仰马翻。余光晓发现新婚后的楚敏亮看自己都有些横眉竖眼的,他很奇怪,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楚敏亮,按理说是自己张罗着成全他的这门亲事,他应该感谢自己才对呀,他从平素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干部口里知道楚敏亮最近宣称要整垮自己的扬言,便找到楚敏亮问个清楚。 楚敏亮看见余光晓进门后,头没抬、声不吭,给了余光晓一个脊背,余光晓舒缓着语气说:“老楚,有啥事情搁不下的,咋生我的气啦?” 楚敏亮扭着头说:“你还好意思问,我把你当人看,尊重你是你领导,你是怎么待我的?你欺骗我,合伙哄我,你就这样瞧不起人,把我当成了垃圾桶。你口口声声说,这个马亚娥人是老实了点,但很纯情。她纯情个屁!你存心耍笑我,是不是?好,好!你干的那些苟且之事我全知道,我倡扬﹙1﹚出去看你咋样站在众人面前!” 余光晓一时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就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楚敏亮就把马亚娥推到他的面前,让马亚娥说了端详,余光晓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在这里走了岔路,忙作解释和道歉,并承诺只要他能和马亚娥好好过日子,保证此类事情今后不再发生。 余光晓始知自己过于鲁莽,考虑问题欠周,这个媒做得确实不妥当,这不是等于把自己和马素娥拉到电灯泡底下让大家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吗?都怪自己头脑发热一心只想着帮人,不曾想到既没有落下人情,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臊,真可谓:帮人不顾己到头就会坑了自己。他赶紧将这个事情告知马素娥,马素娥听后象蝎子蛰了一下难受气恼,下班后回到家里,揪住杨文彪的衣领,指着杨文彪的鼻子骂开了,杨文彪刚想发作,听到马素娥所骂的话后不再吭声了。等马素娥骂的差不多了,他才整理好上衣,似乎有点得意地说:“你如今急了,一味地骂我,其实根子就在你的身上,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可你整天都想的是谁?你经常和他偷情,你当我不知道,我杨文彪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有面子,也要做人,你让我戴了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叫我在人面前抬不起头、说不起话,你考虑我的感受吗?是的,我睡了你妹子,还不止一次,那也是她情我愿,这都是因为才你造成的!” 马素娥气得嘴唇发青,手打哆嗦,杨文彪拧过身来,正对着马素娥说:“我已经这样了,啥都不怕了,只要你和那个姓余的一天不断关系,我一有机会就弄你妹子,看能把我咋样?如果你还不解气,你到大街上再好好痛痛快快嚎叫叫骂我!”说着,就伸手来拉马素娥的胳膊,马素娥赘着﹙2﹚不走,杨文彪硬拉,马素娥气急不过,逮住杨文彪的手腕就使劲去咬,杨文彪没想到马素娥来这一招,“哎吆!”了一声,猛抽回双手,跑出了房子门外。 注: 倡扬——方言。大肆宣扬、辱骂的意思。 赘着——方言。不愿意动的意思。 第三十二章 殷殷嘱托 马素娥那天从医院逃似的回来后,感到既羞臊又担心,这个樊彩花简直就是个二百五、差一相电,那个男人能和她相处的好那就成了怪事。这是樊彩花让她在大庭广众丢的第二次人,她气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懊悔自己的感情冲动和莽撞,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气也就慢慢地消去了许多,不知道那个女护士伤的怎么样啦,光晓他最近的情况好不好?她不能再去那个医院了,正当她干急着没办法知道消息的时候,小汪找到她的单位,说了那边的情况又作了安慰,从那说话的口吻中马素娥听出了那是余光晓的交代,从这以后马素娥隔上几天就能和小汪见个面,转达个意思捎个话儿,她从小王的叙述中听出了另外的意味,她以女人特有的直觉敏感地觉察出这个高静莲对余光晓有了感情,她的心就开始紧张了起来,越发急切地知道余光晓在医院里所发生的一切,就主动在医院外面等候小汪。当她得知朱翠叶患了癌症住进了医院以后,她的心就颤抖了一下,看来光晓又遇上麻烦事儿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尽全力挽救朱翠叶的生命的,这样他才能还上部分的人情债,心安理得一些,她便将一个密封好的信封交给小汪。 余光晓打开信封一看,只见在一张顶上印有城关公社购销社便签的白纸上写着“我,我,我……”,下面注明了日期,余光晓一看那就是马素娥的笔迹。这天后半下午,余光晓安排好医院里的事情来到东风旅社他所称“爱巢”的那个房间,马素娥已经早到了,将专门给他炖好的猪蹄汤用饭盒拿来了,看着他津津地吃着,她心里暖暖的,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丈夫,这种温情理应是充斥他们生活的主角,如今却成了一种追求和向往。当余光晓吃完以后,她就帮着他擦了嘴,理了理头发,余光晓顺势拢着她的头亲了一口,两个人相拥到一起。 余光晓这些天一直纠缠在事务中,心情一直静不下来,这会儿闻着她的体香,不由得伸手模到了她的胸部,这些天没有去过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的男根情不自禁地挺拔了起来,他想要她了,而且是特想的那种,他伸手模到了她的阴部,她没有拒绝顺从地月兑了外衣,余光晓仿佛喝醉了酒一样一把扯下她的内裤,在这当口她问了一句:“光晓,你爱我吗?” 余光晓顾不上回答,把那硬邦邦的东西塞进了她的体内,她习惯地和着他的节奏,搂紧身上的男人,如驾云腾雾一般。激情过后,余光晓躺在马素娥的怀里迷糊了一会,醒来后感觉到一种神清气爽。马素娥光着身子,伏在她的胸上问道:“如果有一个年纪比我轻的,长得比我好的,家里的条件比我好的你会不会变心?” 余光晓一边抚弄她的头发一边说:“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马素娥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说:“比如那个姓高的女护士?” “你胡说些什么?”余光晓知道了马素娥可能听到了什么,就将事情的经过遮遮掩掩地说了一遍,答案只有一个,他和高静莲只是正常的交往。 马素娥不再追问了,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小月复上,轻声地告诉他,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余光晓知道马素娥这段时间一直就没有回过婆家,和杨文彪弄得很僵,这孩子一定是他的,就冷静了一下说:“那就做掉吧!” “我不,我要把他﹙她﹚生下来,如果你那一天变了心我也好有个伴儿!” “我能变心吗?这些年了你还不相信我!” “我可以相信你,但我没有办法相信别人。我主意已定,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一定要把他﹙她﹚养大成人!” 余光晓看到马素娥态度十分坚决,就没有再往下说,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是好是坏他还说不准。马素娥看他不言传了,就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拿我们的孩子做筹码要挟你的!”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三百元钱,塞到余光晓手里说:“我知道你手头紧,你拿去用个急吧!” 余光晓推月兑不要,马素娥有些急了,“我是谁呀?你咋跟我生分了?虽然说害病的是你丈母娘跟我没关系,但我是在帮你,你有难处我能袖手旁观么?”余光晓拿过钱来,心里感到暖烘烘的,他知道她手头并不宽裕,每月只有三十八元的工资,除了养活自己、孩子外还要照顾家里,她给自己的分明不光是钱,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爱和责任,他抬头默默地看着正在穿衣服马素娥,好像他们以前不曾认识似的。马素娥被看得不好意思,伸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一下,含情的说:“看啥呢,这些年还没看够!”说着把头扭过去了。 马素娥把余光晓的衣服抱到他跟前,用手抚模着他的头说:“别木囊﹙1﹚了,快穿好衣服回医院,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防顾那边有事,你先走我在这里再待一待。” 樊彩花知道母亲得了要命的病后,脑子里一片浆糊,痴痴地坐在那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恢复了思维。母亲好好的,咋能得了病呢?是不是医院里看错了,瞎胡说!不对呀,母亲人一天天的虚弱,肚子发胀难受的不行,医生就用针管从里面抽出脏水,看来母亲真的是有了麻达。母亲是她的主心骨,是她可以依靠的大山,母亲一旦死了,她将再靠何人?她今后咋往前过呀?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悲痛涌上心头,她爬在炕上痛哭流涕。她哭累了,顺便就睡着休息,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下午啦,她赶紧起身下炕,收拾了一下家里,做了些稀饭用饭罐提着走到医院。当她看到余光晓长着胡茬的脸上挂着几分忧伤和疲惫,心里不由得一阵子热乎,回想起这段时间他对母亲细心的照顾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她这个亲生的女儿,就有了丝丝的怜眷,看来这个柱石还是讲情义的,他的心还没有瞎透。 余光晓看见樊彩花来了,就借故出去。樊彩花看到母亲不由得两眼汪汪,朱翠叶安慰了女儿几句,抚模着女儿的手心用孱弱的声音说:“花儿,妈有几句话要叮咛你,你可要记住:男人都爱面子,柱石在公社里是个头头,手下管着几十号人,他更看重面子,你以后可不敢再耍二杆子来硬的,要学着哄他,就象你们小时候一样,你是姐姐他是弟弟,哄着他学乖。”朱翠叶看见女儿一边抹眼泪一边听着,缓了缓精神,继续说:“妈不能陪着你到老,今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一定要把明华管好,他就是你今后的指望,是最亲近你的人,不管受多少罪都要把他抚养成人,记住:过两天把他接回来,不要叫他再离开你!” 看见余光晓从外面进来了,樊彩花站起身来对他说:“这些天你也困乏了,今个晚上我来管妈,你歇一歇!” “算了吧,这里情况我熟悉,你生手生脚的不方便,你看好家就行了!”听了余光晓的话樊彩花再没有说什么,就拿起丈夫和母亲换洗的衣服准备回家,余光晓把她追到走廊上,低着声音悲戚戚告诉她,让回家去给老人准备好寿衣。 朱翠叶看到小两口今天有了情分,余光晓还把女儿送了出去,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心里一时喜悦。余光晓回来后,她把他叫到跟前说:“柱石呀,妈没有白疼你,妈就是今日死了也心里高兴!” “妈,你说啥呢,你会好的,不要胡想了,啊!”余光晓嘴里安慰着老人,心里却涌起一股悲楚。 “柱石呀,妈眼看着就不行了,趁着妈这会儿还零醒﹙2﹚着就给你交代几件事。你可能不爱听,但我今个儿必须的说出来,再不说害怕就没有机会了。”朱翠叶看着余光晓的脸说着,缓了一缓精神继续说: “你和花儿一起长大,我照顾你比照顾她花的神力﹙3﹚大,我这个做妈的有些地方对不住她。她的脾气不好,你以后就多担待点,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又是个干部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们如今都有了娃,看在娃的脸上你就多容容她;如果你还记着妈对你的好,今后不管咋的都能给她一口饭吃,不要叫她冻着、饿着,我在阴曹地府也会感激你的!” 余光晓心怀愧疚,眼含热泪对着老人说:“妈,您不要说了,我记住了您的话,尽力地照顾好她,您就安心的养好病吧!” 不知是因为老人激动,还是因为说话太多,一阵病痛向躺在病床上的朱翠叶袭来,她又一次地昏迷了过去。 随着朱翠叶病情的不断恶化,她的肝月复水越来越厉害,时不时地进入肝昏迷的状态,随时有发生生命危险的可能,身边根本不能离人,樊彩花在家里忙着准备老人的后事,医院里只有余光晓一人盯着,白天公社里有些事情还要他来处理,晚上又不敢踏踏实实地睡觉,他实在疲倦了,真有点撑不下去。高静莲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看到余光晓这样的累着心里不是滋味,顾不得院里关于她和余光晓的桃色传闻,把买好的饭送到他跟前,又要替他守夜,余光晓那好意思接受,高静莲有些急了,一反平日里的羞答细语,看着他说:“你这人咋这样犟呢,你非要等到把你累得趴下了你才甘心,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快去睡睡吧,不然的话我可真的生气了!”余光晓还能说什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到高静莲的宿舍里休息去了。 朱翠叶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已经昏迷了多半天的老人终于醒了过来,余光晓、樊彩花赶紧凑到老人面前,要给老人吃东西,老人轻轻地摇摇头,一只手拉着余光晓的手,另一只手拉住樊彩花的手,眼睛却四下里张望寻找什么,站在后面得韩来生将小明华抱到老人的面前,老人脸上露出惨然的淡淡笑意后把头歪向了一边,溘然长逝了。 注: (1)木囊——方言。指行动迟三慢五。 (2)零醒——方言。明白、清楚的意思。 (3)神力——这里指精力。 第三十三章 积性难改 余光晓托人从南山﹙1﹚买回了上等的枣松木保三寸十大块﹙2﹚,请木匠在家里给朱翠叶做成了棺材,又做了七星床、天花板、雕龙。此后,又请了手艺高的漆匠做漆泥人,把棺材外面绘成不同的图案,锃光瓦亮。 朱翠叶的尸体被人抬着放进了棺材,余光晓看到把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老人就要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只觉得阵阵辛酸,头抢棺盖,嚎啕痛哭,周围的人赶紧将他拉起。 余光晓考虑到老人辛苦了一辈子,这次他不想再委屈老人了,他要把岳母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请人在栗子坪樊彩花父亲的坟旁为朱翠叶做好了墓穴,又请了乐人在家里吹吹打打,有几个好心人就劝他说,如今这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你又是领导,这样做恐怕今后给你惹事儿。 余光晓苦笑着回答:“我的一切都是老人给的,她对我恩重如山,为了她我考虑不了那么多!况且在战争年代老人对革命也是有贡献的呀!” 朱翠叶出殡时,余光晓穿白戴孝,腰勒草绳,手持纸棍﹙3﹚,头顶纸盆﹙4﹚,他不由得想起英年惨死的父母,又是阵阵撕肝裂肺般地涕泗交流,几次干呕,差点背过气去。 樊彩花看起来似乎没有余光晓那样难过,母亲的死对她来说那是心伤、内伤,是无法用眼泪和流涕排遣的,她更多的是心在流泪。余光晓近来的表现确实让她有几分感动,同时也给了她几许的希望和安慰。这些天家里人多、事杂,余光晓往往就顾不得吃饭,每每此时她就把饭菜端到他跟前,看着他吃了,晚上睡上一小会后就起来守夜,好让余光晓多歇会儿,每当到这个时候余光晓就会看她一眼,她心里就会一阵子的舒坦,他还是自己真实地男人。 月兑孝以后按照当地习俗,孝子还必须在家里呆上三天,第三天下午要到亲人的坟上去用土全好坟头,然后解下头上的孝布,叫做“卸孝”,这个时候“重孝子”﹙5﹚才能到别人家里去,整个的丧葬仪式才算结束。 头一天余光晓和韩来生另外还叫了两个邻居的人把家里借用人家的东西归还了,把前后院子及门口的街道整理打扫了,累得他腰疼腿酸,放下饭碗后就坐在竹躺椅上睡着了,樊彩花走过来看见这些天累的有点灰头土脸的余光晓,心里便涌起一股子的怜惜,他对母亲后事的认真和无怨无悔的劳累折合了她此前对他的许多不满,是他让母亲风风光光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自己在乡亲们面前也露了脸;是他撑起了自己头顶的这块天,是自己的生活不像左邻右舍那么恓惶;他是自己儿子的爹,是用斧头都剁不开的血肉联系,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了一份感动、一份柔情,也顾不得自己也忙碌一天的困倦,舀来了一盆温水,放在余光晓的脚下,轻轻月兑下他的鞋袜,搬动他的脚丫默默地给他洗洗脚,解解他的乏。 睡梦中的余光晓可能是脚部受到刺激的缘故,动了一子,抬起双脚猛然一蹬,蹬翻了脸盆,把洗脚水弄了樊彩花一脸,又把她蹬了一个仰面倒地,余光晓又呼呼地睡去了,樊彩花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就火了,好一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还踢我,我给你洗你娘的pi,你本来就是我妈收养的的孤儿,你有啥牛到﹙6﹚的,如果是你外头的那个婊子给你洗,你怕都喜愣了﹙7﹚!想到这里,樊彩花拿起脸盆将剩下不多的洗脚水泼向余光晓,然后将洗脸盆摔到地上,自己气哼哼地走出屋去。 余光晓迷糊中被水一浇,摔盆声一惊醒来了,一模自己脸上有水,衣服也湿漉漉,不知是咋回事儿,顺手擦了擦脸,汲上鞋睡到炕上去了。 樊彩花是个爱干净的人,今天好不容易把房子、炕上打扫净了,这会儿看到余光晓脚没洗,衣服没换就上到炕上睡下了,就气冲冲的走到房子把余光晓往起拉,余光晓说让他睡会儿不起来,樊彩花就拿起扫炕的笤帚把儿朝着余光晓的身上、头上猛抽,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脏猪,驴日下的脏种!”其中一下打在了余光晓受伤的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疼使他清醒了过来,用另只手夺过笤帚,厉声喝斥道: “你干什么?有神经病!真是一个变态狂!”余光晓气的站了起来,真想揍她几拳,但他忍住了,下了炕,走到朱翠叶生前住过的炕上睡下了。 第三天午后,天气阴沉沉的,余光晓和樊彩花头上戴着孝布、身上穿着孝衫一前一后走向栗子坪朱翠叶的墓地,余光晓走在前面,肩上扛着一把铁锨,樊彩花走在后边胳膊下夹着一小捆烧纸,另一只胳膊弯着挎着篮子,里面放着菜、香蜡等一些祭品,他们没有说话,只顾着低头赶自己的路。 朱翠叶的墓和丈夫樊麦成的墓是紧挨着的,不远处是聂广胜和余光晓大女乃女乃的坟头。余光晓胳膊上的石膏箍子虽然取了,但干活仍然不得劲儿,没多大功夫就满头是汗,胳膊隐隐作疼,便停下来蹲在那儿,樊彩花也没有做声从他手里拿过铁锨,拆土堆坟。樊彩花在母亲坟头烧纸、祭拜的时候,余光晓走到大女乃女乃的墓前,一股油然的悲怆的袭上心头,对祖先、对亲人的追思使他感到一种凄然。 樊彩花默默地坐在母亲和父亲的坟前,她没有象一般女人那样嚎啕大哭以示纪念和缅怀,而是垂着泪水、嘤嘤地哭着。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雷声,山头上的树开始剧烈地晃动着枝条,余光晓叫樊彩花拾掇一下赶快走,樊彩花稍微磨蹭了一下,一阵子雷声伴着风挟裹着大雨劈头而下,他们快步赶到樊彩花原来的家里避雨。 前些天余光晓考虑到这里离家里路远,就让人把这两间屋子拾掇打扫了,好让那些掘墓的人和帮忙安葬的人有个歇脚的地方,如今他们俩开门走进屋子,身上都淋湿了,樊彩花从门口取了些干柴在火炕前的火塘上燃起了火,她自己月兑了外衣在火上烤,只穿着绣着花的裹肚和短裤。她又让余光晓月兑了衣服也烤一烤,余光晓有一点磨磨叽叽的,樊彩花就一把拉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帮着他月兑了长裤和上衣,一边烤一边说:“谁还是没见过你的身上,羞答个啥呢!”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好像一口倒扣过来的黑锅,樊彩花点燃了蜡烛,上到已经热了的炕上,拉开了仅有的一床薄被躺了下来,回想起来她就在这个炕上和她的柱石那第一夜,是那样的刺激令她难忘,感觉贴近的就在身旁,她抬头看了看披着上衣正在烤火的余光晓,双腿间那地方就有了点儿痒,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在一块做过了,此刻她想了。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蜡烛灭了,也没有干柴往火塘上加了,余光晓打了一个喷嚏,无奈地也上到炕上,樊彩花主动让开半个被子,余光晓却跑到炕的另一头半躺着。樊彩花拉着他的腿让他躺下,他没有理会,依然那样。 这个炕他太熟悉了,这是他悲剧的开始,恶梦的温床,如果没有那一夜,如果没有自己那样的不冷静,咋会冒冒失失的跳进人家母女设计好的陷阱里,如今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他警告自己今晚如论如何不能再干错事了,给樊彩花一个错误的信号。 山里的晚上是很冷的,雨声停后,山坡上传来了阵阵羚羊的叫声,在这黑暗的夜里是那样的凄厉,樊彩花心里有些害怕,转身睡到余光晓这边,紧紧抱着男人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她的手在男人的身上模着,握住了男人的男根,男人那家伙也一下子挺了起来,她立刻月兑去了自己的半截裤子就要男人到自己身上去。 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环境下男人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行,坚决不行!”,眼看他就要全线崩溃的时候,他猛然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那个挺起来的男人浑圆就象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了下来,他推说自己这些天太累了,身体受不了啦,穿好衣服,转身睡到另一头。 黑暗中女人悻悻然,咬着被子的一角,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注: (1)南山——指秦岭山,因为秦岭山脉在关中平原的南面,所以当地人就称秦岭山为“南山”。 (2)保三寸、十大块——指的是做棺材的板料厚度不低于三寸,十块板就要达到够做一副棺材的尺寸。 (3)纸棍——当地风俗,在父母发丧时,“孝子”须手扶一根用柳树枝缠上纸条的棍子,以表示悲痛难支,安葬时顺便插在坟头,以期发芽、生长、成材。 (4)纸盆——安葬亲人时,用于亲朋好友祭奠焚烧纸灰的瓦盆。 (5)重孝子——指与死者有着直属血缘关系的晚辈。 (6)牛到——方言,拿架子的意思。 (7)喜愣——方言,意思是高兴得知不道东南西北了。 第三十四章 以死相挟 余光晓上班后,抽空去了公社农场,儿子明华还在哪儿,他很想见见儿子,马素娥托小汪带给儿子的两包女乃粉、三四斤白糖也必须送去,这些东西是限量供应,一般人是不好买到手的。 儿子明华玩累了在赵玲玲的炕上睡的正香,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还游动着浅浅的笑意,可能在梦中玩得还很开心,余光晓凑上去轻轻的亲了儿子一口,抚弄着他的头发,仔细端详着儿子,儿子明显地长高了,也结实多了,他着实地感谢韩来生夫妇,面对着赵玲玲他说了一堆子表示谢意的话。 余光晓在韩来生的陪同下看了一下苹果园,只见栽植的果树横看是行、竖看成行,已经长到快一人高了,经过夏剪的幼树,有的拉着枝,有的撑着枝,余光晓虽然不怎么懂得果树,但他也略知一二,通过韩来生神采飞扬的介绍,他心里也是一阵子的高兴。 他趁去县上开会的机会见了马素娥,马素娥依偎在他怀里,喃喃细语着相思之苦,又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近况。马素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小月复上,一个小生命在这里的孕育已经有了迹象,他抚模着心里一阵子的兴奋,这是他俩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感激她,就不由自主地把她搂紧到自己的怀里,她突然把手伸进她的裤子里摆弄了起来,他也想要她了,急切地问:“你怀着孕,能行吗?” “没事儿的,我先在上面,等你要射的时候你再上来,注意动作要小点。” 余光晓答应着就开始月兑马素娥的衣服,须臾间两个人就赤条条地搂抱到一起,在他们心里他们就是一对真正的患难夫妻,唯独缺少一张结婚证而已,他们在一块儿没有偷情那种花哨,有的是对对方性的满足和义务,完毕以后他们静静地躺了一会儿,马素娥就对余光晓说,她要尽快和杨文彪离婚,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不属于他﹙她﹚的家庭。 余光晓知道这话外之音是说给自己听的,唉!都怪自己窝囊,这些年也确实让她受了难,得给她和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也到了他下狠心和樊彩花离婚的节点上啦,看来他已经开始实施的离婚计划得加快进度,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呀! 樊彩花一个人在家里甚显得孤单,每当看到母亲的遗物,都会勾起她对母亲的思念,就会一阵阵地心酸。余光晓自从安葬岳母后上了班,已经十多天没有会过家了,她曾多次提出要他把儿子明华接回来,他总是支支吾吾的,如今她特别地想儿子,也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她后悔自己那天太混账,用自己的儿子来赌气,既没有起到杀威棒的作用,又让余光晓把儿子放到了外边,自己连见儿子一面都很难。她知道,过去有母亲在余光晓对她纵然有一百个不高兴也不敢咋的,如今没了母亲,余光晓少了一个顾虑,儿子又在他手里,他会越发地不想要自己,一门心思地和那狐狸精胡弄!不行,必须要将儿子接回来,一来他可以给自己做伴,二来还可以或多或少地拴住丈夫的心。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就上了路,到了河口公社一问,余光晓去县城开会没回来,公社里的工作人员大都不认识她,小汪和她比较熟悉可这会儿人不在,她只好坐在外面歇口气。等了好大一阵子,樊彩花实在等不及了,就第二次走进办公室,提出要里面的工作人员继续给她联系余光晓,办公室的人嫌她罗嗦就拒绝了,樊彩花的窝火、怒火、无名火就发了,破口大骂,不但骂办公室的人,还骂余光晓,这时就来了公安特派员、司法员几个有执法权的干部,准备收拾这个神经有点不对劲的女人。小汪也从县城办事回来了,一看这阵势赶紧制止,说明了身份,作了解释。 小汪看看时间,估计余光晓的会也快开完了,就把电话打到县政府办公室,不多会儿,余光晓就将电话回了过来,小汪就说了樊彩花来公社找他,有事情要见他。 余光晓的心一下子就发了燥,这个杆子客﹙1﹚樊彩花他太了解了,她肯定又在哪儿丢人现眼,余光晓猜也猜到了樊彩花的心思,她肯定是奔着儿子来的。前面樊彩花已经好几次提出要把儿子接回来,是他推月兑着不愿接,一是他害怕儿子在她跟前受罪,影响孩子的身心发育;二是怕一旦他提出离婚以后樊彩花会拒绝他见孩子,甚至以孩子作为要挟他的砝码之一。如今她找到了公社,保准又在哪儿撒泼,反正她在哪儿已经丢了人,干脆就当面提出自己的离婚要求,长痛不如短痛,余光晓咬了咬牙下了决心,骑上自行车赶往公社。 樊彩花看到余光晓回到了办公室,就跑过来推门进去,对着余光晓劈头一句:“丧良昧心的东西,你把我儿子搁到哪儿啦?你还我儿子?” 余光晓示意让她坐下,然后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些饭去,吃了饭咱们再说。” “我不吃,饿死了才好,才能给你腾开路,你就能把那个狐狸精大大方方地娶回来!”说着就站到了门口,生怕余光晓出去。 余光晓坐下来低声说道:“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作为一个父亲,我有责任、有权利安排他的生活。” “你的孩子?儿子是从你身子的那个地方钻出来的,让我看看!”樊彩花说着就走到余光晓的跟前,伸手就要模余光晓的身子,余光晓后退了两步,她眯着眼、叉开腿,用手指着自己的阴部说: “儿子是从我这里弄出来的,这谁不知道呀!” 余光晓没有接樊彩花的话往下说,他在屋里踱了几步,转过头来,用平缓的语气说:“彩花,我们俩都过活了这些年,总是吵吵闹闹的,没个安生日子,咱们还是离了吧,这样对谁都好。” “离婚!你今个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我离你娘个pi,你如今有头有脸了要离婚,要不是我爹我妈你的骨头都化了,你个没良心的‘陈世美’!”樊彩花瞪着眼,歪着头,继续说: “你要离,除非我死了,我不死不会美了你和那个狐狸精!” 樊彩花看到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拿了起来,仰着头哭喊道:“柱石你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你要我离婚,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就要往自个的脖子上戳,余光晓看得真切,急忙叫道: “彩花,不要这样,干啥呀!”说着就过来抢刀子,刀子虽未戳到樊彩花的脖子,却不慎在她的后颈上划了一道口子,余光晓又要去夺刀子樊彩花又胡抡起刀子。 站在门外的几个公社干部这时才推门而进,叫来了医生,但樊彩花拒绝包扎,除非让她见到儿子。余光晓同意了,当天黄昏,余光晓领着儿子陪着樊彩花坐着一辆解放牌汽车回到家里。 注: ﹙1﹚杆子客——方言。二杆子的意思。 第三十五章 难于离婚 樊彩花伤的不怎么重,就是在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她紧紧地搂住儿子,生怕别人抢去似的。明华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到母亲了,显得生疏,表情木然,但毕竟是母子情逾骨肉,不大工夫明华就没有了那种怯生,在地上玩起了小木车。 樊彩花不搭理余光晓,自个搂着儿子睡在房子炕上,把余光晓撵到了朱翠叶生前住的烧炕﹙1﹚上。余光晓躺在炕上心里想着下午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动作快事情可就大了,他可是看得准准的樊彩花的刀尖是对着她自己的喉管,那一刀下去不要命也得个半死,他感到十分的后怕。这是他想象之中的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事前推想到樊彩花一定会有动作的,但没有想到她却以这样极端的方式自残来要挟,他反感她,爱情另有所属,但他依然虔诚地希望她好好地活着,他们是一同长大的患难姐弟,又是在一个炕头上睡了四五年的夫妻,没了爱情,却有同情。 余光晓睡了一觉后,看到房子的灯光依然亮着,他不放心披着衣服下了炕,走到房子门口隐隐听到里面的啜泣声,她轻轻地推门进去,看见樊彩花披头散发,低着头在哪里抽泣着,听到脚步声慢慢地抬起头来,擦干了眼泪象换了一个人似的问道:“你来干啥?想看笑话了。” 余光晓走到樊彩花的跟前,看到她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心里涌起了一种负罪的感觉,他移开了视线,坐在炕沿上,温和地说:“彩花,你别这样,好好睡一会儿,……” “我不想睡,我睡不着,你别管我,我不要你管我!” “彩花,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就是离了婚,你还是我的姐姐,我们还是一家人……。” “离婚!你还提离婚!离你娘个pi!你个挨刀的听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甭想离了这个婚,除非我死了!你快出去!”樊彩花用手指着余光晓,像一个发怒了的雄狮,余光晓只好悻悻地退了出去。 前段时间,自上而下搞了一场批判所谓的“三家村”政治运动,余光晓并没有怎么介意,自从毛老人家在上海贴了一张大字报,公开支持北京、上海的学生运动,全国的学生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串联,“山雨欲来风满楼”,余光晓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大风暴即将到来的先兆,但到底这场风暴是个啥样子他说不清楚。但他相信毛老人家,只要他老人家说的就是对的,他坚持着看报纸、听广播的好习惯,密切关注着政治风暴的动向,他从一些大城市的运动趋向上看,好像这次革命的对象主要是在职位上的领导干部和权威人士,什么是革命?革命就是要打破旧的社会格局建立新的社会构架,难道说刚刚建立了17年的中国政权还不尽人意,老人家他要自己否定自己吗? 带着这些疑惑余光晓一无既往地上了一天的班,不过他今天上班不同以往,没有人找他请示工作、汇报工作,他显得十分地消闲,从种种迹象上看不少干部是躲避着他的,下班后他骑着自行车闷闷的回到家里。 晚饭后他和儿子在院子里玩了一阵子,就躺在烧炕上想心事,不大工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他听到堂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披衣下来走到堂屋,通过微弱的灯光看到一个人站在高櫈上,在房子的下梁上帮着一个绳扣准备自缢,他慌忙拉亮了电灯一看竟是樊彩花,樊彩花看到他立即蹬倒了脚下的凳子将自己悬在空中,余光晓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的双腿,想将她的脖子从绳套上卸下来,可樊彩花用双手拉住绳套不松开,余光晓又急、又累,喘着粗气把责备的口气换成了央求的口吻樊彩花才放了手,余光晓才将她抱到炕边一同倒在炕上,余光晓浑身是汗,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看着躺在身边的樊彩花说:“你咋恁瓜的,啥路走不通偏要这样!” 樊彩花仍然没有睁眼睛,两行眼泪顺着鬓边跌到被子上,哽哽噎噎的说:“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有啥活头……” “你不要喔样想了,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听到这话,樊彩花立刻跳下炕就要往外冲,余光晓赶紧拉住她,“彩花,你不要这样了,行不行!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别拉我,我死了你就零干﹙2﹚了,我也就清白﹙3﹚了!”余光晓进而抱住樊彩花,樊彩花在余光晓的怀里抽抽嗒嗒了一阵子,一阵紧一阵地抱着余光晓,生怕他跑掉似的,哭丧着声音说:“柱石,柱石,没了你,我活着就没啥意思了。” “别这样想了,我们睡下,行吗?” 樊彩花点点头,他们便月兑去了外衣相拥睡下了,余光晓此时想起了岳母临终时对他的嘱托,心里涌起了一阵子的愧疚,又想起樊家一家人对自己再造恩德,他主动地抱紧了樊彩花,樊彩花又收起了抽噎,把嘴送到余光晓的唇边,又把手伸到她的身上,余光晓迟疑了一下就顺从了,樊彩花又进一步用手模着了他的男根:“柱石,我想,我想你弄!” 樊彩花在自己丈夫的身子下面,使劲地扭动着,口中由衷地发出了透骨好受的轻欢声…… 注: ﹙1﹚烧炕——方言。指正屋连着锅头的土炕。 ﹙2﹚零干——方言。结束,损坏了的意思。 ﹙3﹚清白——方言。完结的意思。 第四十章 夫杳子丢 那天樊彩花套磨子﹙1﹚从外面回来,看见家里的门大开着,儿子明华坐在地上哭着,丈夫不见了踪影,她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面粉跑到街上,邻居告诉她余光晓刚才被一伙人拉走了,她一下子懵了,丈夫会被那一伙造反派弄去? 她哄乖了儿子,坐在家里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她猜想一定是楚敏亮那狗日的嫌那天她丢了他的人、抓破了他的脸,心里回火﹙2﹚不下去才来报复的,她就将儿子临时托付给邻居照看,自己徒步向河口公社走去,二十多里的路她走了将近一晌。 河口公社已经是工联的一个据点,楚敏亮如今就坐镇在这里,公社里的原有的干部除了几个追随楚敏亮的以外统统被赶了出去。樊彩花看到大门关着,想推开走进去却被两个陌生的人挡住了,樊彩花说她找自己的男人,那人根本就不理她的茬,气的樊彩花又哭又闹,大骂楚敏亮,话骂的越来越难听,不大工夫楚敏亮从里面走出来,指挥手下的人将樊彩花拉到公社的院子里,捆到一颗白杨树上,用毛巾塞住她的嘴,楚敏亮这时站在她面前,脸上抽搐了两下,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ri你都没有精神,我还嫌你人丑、pi不干净!”樊彩花听的清清楚楚的,挣扎了一会儿。楚敏亮一直将樊彩花绑到天快黑了,看到樊彩花的头已经低下了,也不乱动了,才将她解开,樊彩花一时瘫倒在地上,楚敏亮叫他的手下用汽车将樊彩花送走。 樊彩花被两个男人抬上汽车,车走没多远,这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就抱怨开了楚敏亮,那个年龄稍大一点地说:“你看咱们队长把这好的婆娘绑在树上胡折腾,不知道我是个老光棍,跟着他们出来就是为了投个乐呵乐呵,咋不知道把她赏给咱弄弄,真格是……” 樊彩花这会儿缓过精神,她不知道把她往那里拉就坐起来,喊着叫停车,那两个男人就一左一右地死死地摁住她,等她消停了下来后,那个年老一点的就对着另一个耳语了一下,两个人嘿嘿一笑,那个年少地就叫停下车,坐到了前面的司机楼里去了,这个年老一点的就对樊彩花说:“你乖乖的我就把你送回家,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掀下去,弄死你!”说着就搂住樊彩花的腰,樊彩花尽力反抗,可她一天了滴水未进,没几下子就没力气了,那男人就把她摁倒在车厢里,模她的女乃又亲了她,接着月兑她的裤子,樊彩花晃动着身子不让月兑下,当那老男人月兑下自己的裤子准备干事儿的时候,樊彩花当即坐起来用双手揪住男人那玩意儿,疼得那老男人哭爹喊娘,连喊着饶命。坐在前面的那位同伙也不敢贸然,唯恐再惹恼了这个红了眼的母夜叉会废了那个男人,只得按照她的要求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樊彩花进了家门快速地关上了,背靠着门伤心地哭了,直听到邻居阿姨的敲门声才抹掉了眼泪。 邻居家姓寇的姨,她的婆婆曾经是余家的佣人,余光晓的大女乃女乃待她家不薄,余光晓的亲女乃女乃邢春华和她的婆婆是好姐妹,上辈子人留下话来,余家有恩,如果遇上了难一定要尽力帮忙。这位寇姨是听到了门口的汽车声才出来看到樊彩花回来了,就过来问问情况,看到樊彩花惊魂失落的样子,她知趣地就没多问,给樊彩花端过来了一碗玉米疹子稀饭和一碟子浆水菜,樊彩花吃后衣服没顾得月兑就睡下了。 樊彩花迷迷糊糊地睡到后半夜被一阵子的恶梦惊醒了,只见余光晓被五花大绑着,突然从他身后冲出一个拿着大砍刀的人,抡起大刀就要砍到他的头上,她急得大叫叫不出声来,想跑过去却怎们也跑不动,惊恐的她出了一头的汗。好不容易醒来后,她又想起自己的男人,他如今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受罪?是楚敏亮还是杨文彪在祸害他?还是好心人救了他?她无法得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她的心象油煎了似的痛苦。她的命好苦呀,丈夫好不容易收了心和自己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才几天就出了这档子事,她想的脑袋都疼了,索性躺下来不想了。可她突然又想起白天的楚敏亮了,特别是那狗日的骂她的那句话,一想起她再也睡不成了,“腾”地坐了起来,恨不得扒了那猪日的皮,剜了那驴日的的眼!还有在汽车上那个贼日的男人,她一想起那个狼配下男人的熊样觉得有点搞笑,无意间她的手模到了自己的,她默默地告诉自己这里只有她的男人柱石能来的地方,别的男人是不能碰的。 第二天樊彩花门都没开,一直呆在家里,儿子明华想出去玩玩也被她呵斥住了,她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第三天黄昏突然有人敲门,樊彩花脸上紧绷绷的、心又攥了起来,不敢开门。当问明了身份后才知道是小汪。 小汪一进门就对着樊彩花说:“嫂子,你人咋了,咋成了这个模样?”樊彩花顾不得正面回答小汪的问话,急急地问道:“你知道我家柱石在哪儿吗?” “嫂子,你别急了,我就是专门为这件事情来的。余书记那天被那伙人弄伤了住进了医院,不敢对外声张,怕杨文彪他们再来找事儿。” “柱石他伤得重不重?伤了哪儿?谁在那儿管他?”樊彩花连珠炮似的接连发问,小汪尽量往轻里说,以减少对她的刺激。 听完小汪的回答后,樊彩花不由得抹起了眼泪,她提出要去看看丈夫,小汪摇了摇头对她说:“你家周围很可能有工联的探子,你如果去的话不是害了余书记么?” 小汪走后,樊彩花的心稍稍放下了,她注意观察了自己家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发现小王说的那种可疑的探哨,她开始埋怨起自己的粗心了,怎么不多问问丈夫受伤的具体情况呀,他吃得好不好?换洗的衣服咋弄?她开始攒鸡蛋,给自己那只心爱的大红公鸡加食了,她想等小汪下次来的时候如论如何要问清丈夫住院的地方,她就把鸡蛋煮熟,把大红公鸡杀了炖好偷偷地给丈夫送过去,好叫他身上的伤好的快些。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小汪没有来,半个月过去了她盼望小汪的眼睛好像都斜了,她出门去找小汪,漫无目标地走了一天空手而返,她又开始烦乱了起来,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饭,偶尔就把火发在儿子身上。 一个月后,樊彩花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怀疑丈夫可能出了大事儿,是小汪故意不给自己说实话,不然的话小汪怎么这段时间老是不露面呢!她也去了县上的几家医院,里面都乱糟糟的,根本就找不到丈夫的踪影。丈夫是她的天,丈夫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有时候恨他、反感他,丈夫一旦不在了她想的都是他的好,她一闭眼想到的是丈夫的模样,一睁眼看到丈夫用过的东西就睹物思人,丈夫如果真的出了大岔子自己活着还有啥奔头,她要孤注一掷地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丈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次日清晨,樊彩花把儿子明华托付给寇姨,自己径直来到工联的大本营的门口,两个岗哨拦住了她的去路,她说要找杨文彪,岗哨一盘问就一口回绝了,她硬往进闯,那岗哨急了就对着她的脚下开了两枪,打的地面石子、沙粒四溅,吓得她腿直打哆嗦。她退到后面的大路上以后就大声叫喊杨文彪的名字,后来就开始骂开了,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大工夫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走到她跟前,不容分说抡起手中的皮带就抽,樊彩花急忙跑开了,那两个人也不追赶就回去了。 这时的樊彩花又气又急、又恼又恨,她又走过去捡起石头、砖块扔过去,一边扔一边骂,正当她干的起劲的时候被三四个彪形大汉拉进大门里的一个小房子,一个满脸胡茬的对她说:“你球没挨零醒,跑这儿找来了,我真想叫几个弟兄们贼﹙3﹚死你!”樊彩花回骂了一句,那人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樊彩花眼冒金花,他们把樊彩花装进一个麻袋就要踢打,另一个说:“女人家家的,吓唬吓唬就行了,不要下手重了。” 樊彩花不多时被抬着出来了,扔到了马路边上,附近的几个人看那伙人走了才围了上来,樊彩花只觉着头发沉、浑身发软,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到铺着柴火的地面上。 听到好心人送来的口信,寇姨叫自己的丈夫和另外的两个邻居人赶来用架子车将樊彩花运回家里。樊彩花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疼得不行,寇姨叫来了村上医疗站的医生开了一些止疼药和和血止疼的外敷药,樊彩花不停地作恶梦,口中喊着丈夫的小名。 三四天后她能下坑了,却经常地发呆,不知想些什么,一天不说一句话,寇姨又去找医生,医生摇头说,这是心病,无药可治的。 两天已没有看到明华了,寇姨前后找不到,急忙来问樊彩花,樊彩花如梦初醒,哭着喊着找儿子,几天下来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找的地方到找了,就是没有余明华的身影,樊彩花嘴上起了泡,想不起吃饭,顾不得梳头,站在十字路口,看见一个走过的中年男人就觉着象自己的丈夫,她就喊着:“柱石,柱石!”跑过去;看见一个小孩走过就好象是自己的儿子余明华,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住地喃喃自语。人们远远地看着她,不住的指指点点。 注: ﹙1﹚套磨子——方言。用磨子磨面的意思。 ﹙2﹚回火——方言。想不下去的意思。 ﹙3﹚贼死——方言。弄死的意思。 第四十一章 静莲离去 小汪那天办事从召贤镇经过,看到在街心十字路口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孩子,他觉得此人好生面熟,停下自行车一看竟是樊彩花,不禁大吃一惊,走上前去说道:“嫂子,你咋成了这个样子?” 樊彩花口里正在絮絮叨叨,听到有人对她说话,迟钝地抬起困倦的眼皮,她定睛一看是小汪,马上睁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张大了嘴巴,迟疑了一会拉住小汪的手说:“你把我家的柱石藏在哪儿啦?我要他!我家的明华也不见了,我也找不到他,呜,呜,呜呜……” 小汪一边安慰一边将她送回家,迎面碰着了准备出门找樊彩花的寇姨,寇姨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小汪,小汪也将余光晓受伤的情况讲给了寇姨,但只字未提余光晓和高静莲结婚的事情,寇姨反复叮咛小汪,现如今只有赶快叫余光晓回来才可能从根子上解开樊彩花的脑子里的死结。 小汪的全名叫汪宇守,他钦佩余光晓的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但对他的私生活难以褒贬,作为一个年轻的下级他不好启齿向自己的领导说这些事儿,但一想起樊彩花那个样子,他心里一阵子的难受,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情况告知给余光晓,他骑着自行车径直来到河口公社的农场。 前一周解放军兰州军区一部分官兵来到秦北县“支左”,收缴了两派的武器,制止了武斗,农场的岗哨也就不存在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汪宇守看到余光晓和高静莲相亲相爱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他找韩来生,韩来生这段时间一直参加学习班人没在,赵玲玲看到他咳声叹气的样子便问原因,汪宇守细说端详。 赵玲玲一听心里阵阵子的发颤,没想到丈夫的一番好心成就了余光晓和高静莲的美满,却害苦了另一端的樊彩花,如果站在樊彩花这个角度来看,这就是造孽呀!救人要紧就顾不得许多了,她想了一下,高静莲是个善良的女人,想从她这里入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天午后,新成立的“秦北县革委会”派车来河口公社农场拉先前运来的床头、床板等东西,赵玲玲就约高静莲去县城逛逛,她们俩就坐在司机楼里,汽车故意绕道召贤镇、路过余光晓家的门口,高静莲半年来一直窝在农场没出来过,今天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不必心惊胆战了,她心里很高兴。猛然她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站在路中间,口里呐呐自语着,车子停下来,高静莲和赵玲玲都下了车走到那个女人跟前,高静莲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樊彩花,她第一反应就是惊恐,赵玲玲就拉住她的手说明了实情。 高静莲走后,余光晓就将高崇德放在轮椅上推出门来走走,高静莲最近老不想吃东西,还常常反胃,早就应该找医生看看弄点药,如今大联合了,没有了枪炮声,总算可以出门走动了。他边想边走,迎面碰上了汪宇守。 他问了些小汪外面的情况,小汪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作了回答,当他问到儿子明华的近况时,汪宇守一时语塞了,余光晓转过头来看到汪宇守一脸的恓怆,就停下了脚步,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啦?你说嘛!” 汪宇守才憋足了一口气说道:“明华,明华他,他不见了……” “什么时候?” “快两个月了!” “那你咋不早说呢?”余光晓张着嘴,呼吸也加快了。 “嫂子她见不到你,又丢了明华,好像、好像神经都不对劲了。” 此时的余光晓心乱如麻,他刻意压在心底的那张牌,如今突然亮在他的眼前,而且字体巨大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思,他顾不得多想,把高崇德交给汪宇守,又从他手里拿来自行车骑上就走。 余光晓的腿伤还没有彻底好,骑得太快了感到有些隐隐作疼,等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 屋门大开着,东西胡乱扔着,樊彩花不在家,他急忙到街上去寻找,迎面碰到正往回走的樊彩花,只见樊彩花憔悴的脸上泛着青色,无神的眼光看到余光晓却怔在了那儿,突然抬起手臂指着余光晓迟疑地问:“你是柱石?” “是我!” 听到回答后,樊彩花一把拉住余光晓的手戚戚唉唉地哭开了,余光晓就拉着她往回走,樊彩花突然抽回手去,惊恐万状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余光晓苦笑了一声说:“这青天白昼的哪来的鬼?” “明华他不见了!”樊彩花抽泣着对余光晓说。 “你不要哭,孩子不会丢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你就放心吧!”樊彩花象个孩子一样抹掉了眼泪,跟着余光晓回了家。 丈夫的回家使极度悲伤中的樊彩花有了主心骨,她的意识从臆想的幻觉中也回归了现实,她和丈夫一起打扫了屋子,余光晓又烧了些水,帮她洗了头发和身上,樊彩花看着丈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由衷地“咯,咯,咯”笑了起来,随后又抹起了眼泪。 樊彩花这些天来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如今紧绷着的心放了下来,疲惫就笼罩了她的全身,刚放下饭碗就睡下了。 余光晓看着熟睡中的樊彩花,她明显地黑瘦了,他内心里一阵阵地颤栗,沉浸在痛悔之中,他无法敞开胸脯面对一个曾经有恩于他、又生死相托的女人,原来这段时间他和高静莲幸福的缠绵缱绻是建筑在她的痛恻之上的。此时他想起了高静莲,他是无论无何不能让樊彩花知道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她是不敢再经受刺激了!那怎样对高静莲交待,他的心又揪了起来,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然而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他陷入了痛恼的两难选择之中…… 正在睡梦中的樊彩花突然“忽”地坐了起来,大喊着:“柱石,柱石……”余光晓赶紧过去拉住她说:“我在这儿!” 樊彩花睁开惺忪的眼睛,一把抱住余光晓的脖子说:“我又梦着你不见了!”说完搂着余光晓的一只脚又睡着了。 余光晓用了五六天的时间找了很多的地方,问了不少的人就是没有儿子明华的踪影,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紧,樊彩花看到丈夫一次次怅然地空手而归,心里也沉浸自责之中,她知道是自己不小心丢失了儿子,原以为丈夫回来一定会责备她的,没想到丈夫竟没有一点抱怨自己的意思,这让她很感动,当看到丈夫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时候她就走过去想法叫他开心,只要丈夫体能可以她就会让丈夫到自己身上去**,她每次都很投入,直到丈夫气喘吁吁。 七天后余光晓借着出来找儿子的便当回到了农场,赵玲玲看到他来了,把他叫到自己的住处,告诉他高静莲父子已经被疗养院的人接走了,顺手交给了他一封信,信是高静莲写给他的: 亲爱的光晓: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怕看到那种生离死别的凄凄 惨惨戚戚,唯恐你我都不能自持,再次回到原来的生活轨 迹,因此背着你走了。 那天玲玲姐领着我见到了你的前妻,看到她为了你和 你们的儿子被折磨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她那可怜兮兮的样 子使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地震撼。我也是一个女人,是一 个深受过磨难的女人,我觉得我就是罪人,是一个横刀夺 爱的强盗,那一刻我恨死了自己,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责任心和同情心的男人,这也正是 你吸引我的地方。经过这几天痛苦的思考,我想清楚了, 我目前对你真正地爱只有一种——那就是离开,让你回到 你的前妻身边。 光晓,你别以为我这样做过于绝情,也不是我不爱你 了,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我的丈夫,我非常珍惜我们相处 的这段日子,这恐怕是我这一生感到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我会永远记住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怀孕了,我向你保 证,一定会生下咱们的孩子,抚养他﹙她﹚长大成人,我 会让他﹙她﹚姓余,知道你这个父亲。 请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让你找到的。 多多保重自己! 高静莲 余光晓看了两遍手中的信纸,突然感到象千钧重似的,两只手微微地有些颤抖,大脑里象骤然断了发条的闹钟那样吱吱作响,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只是呆呆地站着,神情凝滞。赵玲玲一时害怕,赶紧让他坐下。 第四十二章 父子再聚 秦北县在支“左”解放军的努力下成立了“革委会”,为了迅速地消除派性势力,革委会将两派武斗的干将分别集中在秦岭山中的两所学校,办起了学习班,由支左的部队负责组织。 为了尽快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县革委会给在运动初期被打到的一批领导干部迅速地恢复了职务,余光晓仍然担任河口公社书记。 接到县革委会的派令后,余光晓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儿子的杳无音讯使他整日沉浸在不安之中,高静莲的离去他依稀在梦里常见,醒来时又是一阵子的唏嘘难耐。樊彩花也从他归来的短暂欢愉中退了出来,思念儿子使得她惴惴不安,臆中常使她产生幻觉,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就一个人“咯咯咯”地笑,夜里每每喊着儿子的名字惊醒坐起,一个人的时候屡屡自言自语,要么烦躁不安,要么沉默不语。 余光晓终于在一年后又堂而皇之地回到了河口公社的大院,这里已经被楚敏亮他们折腾的不像样子,到处的垃圾,大门口两边建起的两个暗堡就象两座坟丘,很多门窗被砸坏,好端端的墙壁上凿了抢眼。余光晓立即组织人员打扫卫生,该拆的拆,该修的修。 余光晓在全体公社干部会上做了三条规定:一是按时上班,各司其职;二是在运动中凡犯有刑事责任的要主动到有关部门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三是严禁在工作时间、集体场合谈论派性斗争,坚决反对在工作中参杂派性观点。同时他提名让汪宇守担任了办公室的主任。 余光晓这“马前三斧”砍得很利落,河口公社三天就开始了办公,一周后就恢复了正常运转。正当他准备歇一口气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颤颤微微的女人声音,几次欲言又止,余光晓一听就知道是马素娥,急忙安慰,马素娥用饮泣后的声音告诉他,明华在她那里。 余光晓不知是真是假,骑着车来到城关公社购销社,看到马素娥的脸有些黄胀,身体也比以前显得臃肿了,怀里抱着一个刚出月子的婴儿,地上跑着一个学会走路不久的男孩。对他的到来显得很局促,看他的表情有些迟钝,她立即将怀里的婴儿交给新雇佣的保姆,并让她将地上玩耍的孩子领到外面去,然后给余光晓倒了一杯水,低着头不敢正视余光晓,连着叹了几口气,才缓缓地道出了实情。 她多次在杨文彪面前喊着、嚷着要看女儿兰蕙,这天杨文彪从司令部要了辆吉普车,可临走的时候突然有了事情杨文彪不能去了,马素娥就坐着那辆吉普车先绕道召贤镇,想看看余光晓,她一直牵心着他,不知是好是坏。当车子停在余光晓家门口的道路上,她希望余光晓能从从门里走出来,可等了好大一会儿,屋里的门开着就是没有人,她下车看到路边有个小男孩脏兮兮的在地上哭泣,就问那小孩子这家里的人呢?才知道这个小孩子就是余光晓的儿子余明华。小孩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告诉她,他父亲余光晓十几天前被人抓走了,她母亲寻找他爹去了,他快一天没有吃东西啦。 马素娥听到这里心里感到一阵的恓楚,抱着孩子上了车,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对杨文彪好点,他就不会怎么加害余光晓,看来是自己过于天真了,高看了他的人品。她把女儿兰蕙也接过来和余明华一同放到自己的娘家,告诉自己的母亲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孩子,母亲便问起这个男孩子的来历,马素娥将母亲叫到了一边,含着泪告诉了端详,母亲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挨刀的,咋能那样做事儿?” 马素娥原本不想再看到杨文彪那张令她反感的脸,留在娘家不走了。但仔细一想,这样杨文彪必然来这里找她,就等于暴露了余明华的身份,那时余光晓不能得救反倒搭进去了余明华,这是个非常愚蠢的做法。于是她又回到了工联的大本营。 马素娥按耐下内心的焦急,分别找了几个认识的头目打听余光晓的下落,可那几个人都摇头说不知道。马素娥越发的心慌了,而且有种不祥的感觉,她积压在心底的愤怒终于超过了临界点,她找来一段长布条狠劲往自己的小月复上勒,想以此要挟杨文彪。 杨文彪近来自鸣得意,除了事业有成外,特别是妻子马素娥对自己几乎是百依百顺,又给自己怀了孩子,他更是心花怒放,看来男人不立,女人不爱呀!当他进到屋里,看见马素娥那种狠心的动作时,跑过去急忙制止:“你疯了,你干什么呀?” 马素娥也不吱声,一个劲儿做自己的,杨文彪用两只手使劲地掰开她的手,气喘喘地问:“你好好地咋啦?抽什么鬼筋?” 马素娥缓了一下精神,又憋着气、青着脸勒布条,杨文彪有些急了,声音也有些抖动了:“媳妇,你到地咋啦?” 马素娥也不言语,扑到床上“呜呜”地哭开了,杨文彪冷静一思量,这好好地出了一趟门咋就成了这样子,一定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莫不是关于那个余光晓…… 一想到余光晓他的心就“咯噔”一下沉了起来,就试探的问了一句:“是不是你知道了余光晓的事?” “我都这样了,你还害他,你还是不是人?”马素娥停止了哭声,坐起来质问杨文彪。此时的杨文彪象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一个雄性的嫉妒之火燃烧起来,他狠狠地瞪了马素娥一眼,真想凑她几拳,但看到她隆起的肚子他的心就软了,她怀着自己的孩子,这是他杨家的根,也是今后能拴住她的一根绳索,他强按下怒火,停了好大一阵子才说:“那事儿与我没关系,是楚敏亮他们干的!” “你哄谁呢,还不是你背后日的鬼!” 马素娥擦去了眼边的泪痕,从回忆中走出来,叫保姆领着余光晓去看明华。不大工夫,他们来到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马素娥的母亲是一个慈眉善目又有几分干练的农村妇女,她一眼就猜出了余光晓。坐下来后,老人低着头长吸了一口气说:“你和我家素娥的事我一概尽知,这都是命呀,谁怪你们有缘无分呐!如今你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认命吧,过好各自的日子。” 老人和余光晓此时都有些黯然伤神,老人换了一种口吻继续说:“我为了给邻居好交代,就让明华把素娥叫了‘干妈’,事先也没有办法跟你商量就这样了!” “姨,这样就挺好的,不要叫娃改口了!”余光晓正说着,只见从外面跑进来两个小孩子,走在前面的正是余明华。 “舅婆,舅婆﹙1﹚,你叫我弄啥?”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站在老人面前。老人领着男孩子指着余光晓说:“明华,你看那是谁?” 余光晓上前拉过儿子,揽在怀里看着,儿子长胖了,脸上红扑扑的,看了余光晓几眼后才叫了声“爹!” 余光晓又拉过儿子身后的小女孩,看到她长得乖巧可爱,不觉得就有了一种难于言状“亲”的感觉,他便抱起小女孩,孩子告诉他,她叫兰蕙。余光晓内心抱怨自己粗心没有给孩子买些礼物。 临别时余光晓拿出了五十块钱四十斤粮票作为明华的伙食费,老人婉言拒收,说是素娥几次叫人送来米和面,再收就生分了。余光晓再次道谢后就走了。 注: (1)舅婆——方言。指外婆。 第四十三章 迁怒孩子 那天余光晓从马素娥娘家出来心里很高兴,看到儿子在这里生活的很好,特别是看到兰蕙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他没有立刻将儿子明华带回去,一是让儿子有个心理准备,二是他必须考虑好怎样对樊彩花说这件事,让她不要过于激动或受到刺激。 余光晓平静了心情后骑车回到家里,樊彩花看到男人回来了也从思念儿子的情绪中走出来。晚上睡下后,她看到丈夫没有对她说关于找儿子的事,她知道肯定是没有明华的消息,不觉中就侧过身子开始抽搭起来,余光晓用一只手拉住她的小臂说:“别难受了,明华有确信儿了!” “你哄我,我不信!” “真真的,我明个儿把他引回来!”听到男人的这句话,樊彩花用手抹去了眼泪,侧过头注视着余光晓的脸说:“那你回来咋不早说呐!” “我话没来得及说,你就先哭上了。”听了男人的话,樊彩花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酸着鼻子,含着泪光摇动着、摩挲着。 停了一会儿,樊彩花仿佛想起来似的,又问起这个消息的来源,以及儿子在那边的情况,余光晓谨慎的、遮遮掩掩的回答,樊彩花一时兴奋,给男人放好了枕头,月兑了男人的衣裳,伏在男人的身上,用手不停地抚模,最后握住了男根,不停地噌自己的脸颊……这是她近来最有心情的要自己的男人,她幸福的直叫唤。 第二天.樊彩花早早就睡不着了,把儿子的衣服拿出来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给灶王爷、土地爷、观世音菩萨看了香、磕了头,祈求他们保佑儿子能早点平安地回家,又仔仔细细地给丈夫做好了早饭,反复叮嘱丈夫早点领回孩子。 儿子明华的回家,彻底解开了樊彩花的心结,当她看到儿子也长高了,脸色红润润的,上前抱住了孩子的头,眼泪扑簌簌地掉在儿子的头上,深情地问儿子:“这些天你到啥地方去了?快把妈急疯了,你把妈都忘了!” 余明华按照父亲在路上给他的交待,一一回答了母亲的问题。樊彩花觉着自己亏欠着儿子,想着法子给儿子做好吃的,整天守着儿子,好像怕儿子跑掉似的。开始两天,明华还能坚持,到了第三天,明华受不了,他需要宽松的生活,需要和小伙伴玩,更想和兰蕙在一起过家家儿。 明华低着头不言语,母亲问他怎么啦?他也不言传。停了一会儿,明华才抬起头怯怯生生地说,他想到“舅婆家”去玩。 “‘舅婆’,谁是你舅婆?”樊彩花反问了儿子一句,同时也引起了她的警觉,便盘问开明华。 余明华毕竟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点一点地说出他所知道的实际情况,樊彩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自己好几次询问收养明华这家人的情况,丈夫总是没有明确的答案,说的含含混混;当她提出要当面感谢人家的时候,丈夫为何要一再拒绝自己前往,她敏感觉察到其中必有不想叫她知道的秘密。想到这里,樊彩花稳了稳情绪,哄诱儿子领着她来到了马家。 马素娥的母亲人老眼拙,可樊彩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仇人的母亲,心里就“咯噔”一下,象打翻了五味瓶。明华一见到马母,立马挣月兑了母亲的手,嘴里喊着:“舅婆,舅婆……”跑到老人的跟前,樊彩花见状,立刻上前拽住儿子的一只胳膊,嘴里喊道:“你没见过‘舅婆’!这是狐狸精的窝,那是只老狼精!” 儿子不愿意走,樊彩花使劲地扇了儿子两巴掌,採住衣领算走算骂,语言秽臭。对于儿子的不情愿,樊彩花一会儿揪耳朵,一会儿拽头发。回到家后,马素娥关了前门,不由分说抡起笤帚疙瘩,对儿子就是一顿暴打,明华开始还哭喊,打着打着明华就蜷缩屋角不动弹了。 樊彩花还不解气,跑进里屋,打开了柜子,把她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男人和儿子的衣服抖落了一地,使劲撕烂了男人的一件衬衣,方才罢了手,坐在那儿“呜呜”地哭开了。她万万没有料到,她自个豁出命保的男人,竟和野婆娘合起来糊弄她,合伙儿挖坑掀着自己往里跳;她更没有想到,自己亲生亲养的儿子,小小年纪咋和他的先人一个品行,心甘情愿地在那个‘狐狸精窝’逍遥自在。想想这些天,为了儿子把心都疼烂了,谁知道,她的心白操了,她的苦白受了,到头来她樊彩花啥都没有了。看来那个‘狐狸精’,不但要夺去她的男人,还要夺去她的儿子!马素娥,你个卖x框框,一个男人的qiu你还挨不够,还要挨我男人的qiu,你叫我不好过,我也叫你不自在!想到这里,樊彩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准备去找马素娥算账。但一想到自己一走,明华再跑到哪里去了咋办,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出来看看儿子。 樊彩花走到儿子跟前,看到儿子斜靠在屋角,浑身发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连叫了几声不见回答,一下子慌了神,抱起明华放到炕上,跑到屋外,唤来寇姨。寇姨一看,急忙说:“娃都成了这样子,还不赶快送医院!” 樊彩花和寇姨急急忙忙将明华送到镇上的医院,她们走得急,谁的的身上也没有带钱。樊彩花心急,就对医生说:“大夫,你先给我儿子看病,我孩儿他爹在河口公社叫余光晓,我叫他一会儿把钱送过来!”在场的医生护士面露难色,这时从走廊那边过来一个人,问道:“谁找余光晓?” 医生护士一看正是院长梁作健,梁作健一看是樊彩花,忙问:“娃是咋的了?” 樊彩花不好意思说出些事情,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梁作健赶紧安排医生治疗。 余光晓去了趟公社农场,看了看今年的苹果树挂果情况,心里很高兴,看来今年试果的情况还不错。他主要是想和赵玲玲坐一坐,给她宽宽心,韩来生的判决已经下来了,被判为有期徒刑十六年,他怕她扛不住,就当面承诺将全力帮助他们母子渡过难关。 余光晓回到公社不久,就接到了梁作健打来的电话,他放下正喝的水杯,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看到早晨他离家时还好好的孩子,如今鼻孔插着氧气,胳膊上打着吊针,一阵子的心里难受,他看到儿子身上、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梁作健告诉余光晓,明华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有轻微的脑震荡症状,主要是受了惊吓,长长出了一口气后,他淡然一笑,说:“多亏是用的笤帚,如果再用其它的的家具,孩子就惨到家了。” 樊彩花的肠子都要后悔青了,她想到病房里看一看儿子,为儿子做一点什么,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可明华一看见她就精神紧张,不由得哆嗦起来,医生和护士建议她暂时不要出现在儿子面前,以便他尽快地恢复。余光晓这几天守在儿子的病房,不给她任何赎过的机会,她想找丈夫理论理论理论,余光晓根本就不理她。她坐在医院外面的椅子上哭闹,余光晓把她拉回家,锁上门,把钥匙交给寇姨。 樊彩花在家里如坐针毡,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往墙上碰,哭闹困了就迷糊一会子,醒来后又是继续如此。余光晓对她一副严厉而近于凶暴的面孔,在她自责悔恨的心理上又浇上了愤懑的怒火,又没有倾诉的对象,她出现了暂时性的精神恍惚,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东找西,也不论人家和她说什么,她都只会嘟哝三个字:“你哄我,你哄我……” 寇姨赶紧将樊彩花的异常反应告诉给余光晓,余光晓咬了咬牙,说:“管球﹙1﹚她,她爱咋样就咋样去。” 在寇姨的再三要求下,余光晓就叫梁作健派了名医生去了他家。 注: ﹙1﹚管球——方言。不管的意思。 第四十八章 沦为现反 余光晓难为情地给周静涵打了电话,介绍了樊彩花的病情,周静涵告诉他,位于秦北县的省劳改农场医院和他们医院联合,在秦北县设置了神经病专科,建议余光晓带樊彩花到哪里去治疗。 省劳改农场医院不但路近,而且收费较低,周静涵给这里的主任提前打了招呼,余光晓没费什么周折就将樊彩花送进了全护病房。 余光晓料定儿子不会乱跑,果不其然,他就是从召贤小学逃到了马素娥的娘家。余光晓欲将明华重新送到召贤小学,可是儿子不乐意,加之考虑到自己要上班,明华的生活没人照顾,就按照马母和明华的意见,将明华送到了当地的小学——暖泉寺小学。 听说明华要去上学,兰蕙闹着也要去读书,余光晓就将两个孩子一同送到了学校,并将他们安排在一个班级。 杨文彪自从武斗结束后就风光不再,实行“大联合”﹙1﹚后更是每况愈下,在革委会下设的工农商贸组里他被任命为第五位副组长,他开始还有些洋洋得意,总算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捞到了一官半职,他为自己当时的英明选择而感到自豪。南山的“学习班”结束后,由于他虽然参加过武斗,提过抢,上过战场,但没有人命案,很快就恢复了工作。随后,他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个摆设,人家领导根本就没把他当一碟子菜,他没有具体的工作,就是跟在人家后头打哈哈,他方才明白,人家给自己这个职务,实际上就是暂时笼络住自己,给工联观点的人一个心理上的平衡和安慰。 更令杨文彪哭笑不得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的身份在运动前不是干部,就是工人,只有他一个是农民身份。没想到经过了一场大革命,这个工农差别还没有被打到,现在又死灰复燃,依然成为他的尴尬。人家补发工资他没有,别人有工资级别他没有,他所在的公社书记给他打了个圆场,让他所在的大队将他按一个“误工”﹙2﹚算,生产队按前三名的高工分给他记劳动报酬。生产队里看不惯他的人就站出来冷嘲热讽,当着他的面说风凉话,弄得他脸红脖子粗。生产队的劳动日值才三四毛钱,上机关灶吃饭要交粮票和现钱,他一没粮票,二没有现钱,办公室的一名副主任同情他,隔着一半个月将办公室里的废旧报纸买了,就将那点零钱交给他作为贴补,又从县邮电局给他弄来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每顿吃饭就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 城关供销社就在县城的边上,杨文彪完全可以去马素娥那里去吃饭,可现在的马素娥比以前更反感他。当得知杨文彪就是加害余光晓的始作俑者,是那次批斗自己的幕后推手后,马素娥立马就和他翻了脸,分居在单位不回家,将大儿子杨红旗放在家里,她独自抚养小儿子杨红卫。他也想和马素娥摊摊牌,可如今他处于苦闷和孤独的状态,经常使得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咋样出手才能让他们的感情复原到运动中的那段时期,他极力渴望毛老人家再次振臂一挥,来个二次革命。 这年春上,省革委会决定重新启动宝鸡峡引渭灌溉工程,成立了指挥部,下设18个工区,以县为单位组建兵团,组织10万民工进行大会战。正处于“鸡肋”状态的杨文彪,也被派到工地上,被任命为第五营的教导员。 五营的民工是来自河口公社各大队的,营长是河口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刘守义。此人是军人出身,性格直爽,已和余光晓搭档多年,工作之外,私人交情也很好。刘守义专门将汪宇守要过来,负责统计和宣传工作。 因为余光晓的关系,杨文彪不愿意来五营,可团长已经在全团的的干部会上宣布了,他不得不去。指挥部对工程的进度盯得很紧,刘守义将工程分段给各连,还和汪宇守设计了劳动竞赛等活动。杨文彪到任后,强调在工程建设中要突出无产阶级政治,活学活用毛老的思想,坚持批判刘邓修正主义路线,广泛地开展了路线教育。因此,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杨文彪到连里去开展活动,一部分民工觉得开会学文件、发言轻省,不流汗、不出力饭照吃,工分照记,倒是很乐意,可工程进度降了下来。刘守义召开各连长会,规定:没有他的批准各连不得擅自集会不出工。杨文彪当会就和刘守义吵了起来,口口声声说刘守义是搞复辟、用工程压制革命。 此事一直闹到了团部,团长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指出了两点:一是刘守义是五营的营长,具有绝对的领导权威,杨文彪是配合刘守义的工作;二、抓紧工程进度,保证工程质量在当前来说,就是对党和人民最好的负责,是具体实践“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 杨文彪在团部碰了一个软钉子,心里不服,又将此事用书面的形式上告到工程总指挥部。总指挥吕祖尧在反映材料上批了字,要求团里做好教育、疏导工作,不要因此而影响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的局面。 团长迅速将此事上报到秦北县革委会,杨文彪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革委会的几个主任一碰头,立刻决定免去杨文彪五营教导员的职务,下到五营二连当指导员。二连的连长坚决不接受杨文彪,刘守义做了好大一会儿思想工作,二连长才勉勉强强同意了。 杨文彪面对县革委会的决定,怒不可遏,口口声声这是对一个革命者的阶级报复,他怀着仇恨的心理来到二连。二连的连长提前作了安排,准备将他晾在一边,逼着他离开二连。 连部的几个人根本就不听杨文彪的指挥,各排长也不把他当回事儿,连炊事员也拿他开涮,杨文彪真实深刻地感受到了“虎落平阳遭犬欺”的滋味,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感到很郁闷。 这天上午,余光晓领着几个在家的公社领导来工地慰问,从营部到各连一一走访。当来到二连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正在往外走、欲躲避余光晓的杨文彪,余光晓看了杨文彪一眼,没了表情;杨文彪赶紧离开,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杨文彪的铺位在连部的西北角,相邻着民工们睡觉的工棚,夜里劳累了一天的民工,呼噜声此起彼伏,如同夏日的蛙声一片;交织有说梦话、磨牙、放屁之声,是本来心情不好的杨文彪难以安睡。他半醒半睡地躺了一会儿后,再也难以入睡,想起白天见到余光晓的那一幕,仇恨的火焰重新燃了起来。没想到革命革来革去,自己又回到了屈辱的境地,自己的媳妇成了人家实际的老婆,还要受那些王八蛋的气。毛老呀毛老,您口口声声教导我们:要将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进行到底!您老人家咋就好好收手了呢?您搞什么“大联合”呀,您老人家睁眼看看,如今拿权的还是那些被打倒了的当权派,那些忠实执行“刘邓”修正主义路线的徒子徒孙,我们这些忠实捍卫革命路线的革命者却遭受打击,你咋就不替我们说说话,看来你也是一个昏王! 杨文彪下了床,走到户外,立夏后的夜里还很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往事想放电影一般从他的脑海掠过,想他杨文彪长得不比别人差,脑子也够使,咋就处处不顺。正上的中专突然就下了马,娶了个媳妇却爱着别的男人,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自己露脸的机会,好景不长,解放军插了手,缴了他们的抢,致使他如今上不能下不就,遭人唾弃。人说**像太阳,对他杨文彪来说,他就是那水底的游鱼,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他心里的愤愤不平立刻发酵、膨胀,他气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赶紧跑到了厕所,大便以后,用自己口袋里装着一指头关节长的粉笔在临时的厕所墙上写上:“打倒xxx!”的字样。 早晨,连部的汪宇守和另一个民工几乎同时走进了厕所,那位民工在解完大手猫腰提裤子时看到了土墙上的字,立即说道:“反标,墙上是反动标语!”汪宇守走过来一看,果然是反动标语,立刻上报。 在工地的厕所了出现了反动标语,立马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当地的公安部门迅速介入,他们从如厕人的范围、谁有可能拿到粉笔和字迹入手,很快将嫌疑范围缩小,杨文彪只得怪怪地承认了。 半个月后的上午,在工地上举行了公判大会,杨文彪被定为“现行分子”,宣布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宣判的法院工作人员话音一落,杨文彪被武警战士五花大绑,疼的杨文彪直叫妈。 注: ﹙1﹚大联合——1968年的**月份,经过解放军驻各地的“三支两军”部队的调停,收缴了参与武斗的两派的武器,解散了武斗队伍。后由军代表出面,召集两派头目,组织两派大联合,成立了“革命委员会”。 ﹙2﹚误工——指未能参加生产劳动而耽误的劳动日。 第四十九章 背地冷箭 河口公社农场的苹果首年大面积挂果就来了个满堂红,中秋时节累累的果实挂满枝头,引起了周围群众的注意。国亲节前夕,马素娥就组织供销社的人员前来收购,亩产竟达五百三十多公斤。 余光晓在公社农场主持召开了现场会,参加会议的大队干部、小队长被这里骄人的收益所折服。余光晓在会上替大家算了一笔账,每斤苹果每斤按三毛钱计算的话,一个上好的大苹果价格大抵上就等于时下一个青壮年劳力的日值。一个河滩地,长庄稼本来就不行,却又如此大的收益,与会的大小队干部的心都热了起来。 几个没有毁掉原来栽植苹果园的生产大队,都没有好好管理,几近荒芜,大队的干部就找到公社,要求农场派技术人员能予以帮助。赵玲玲如今是农场的技术骨干,她就以大树高接换头的方式,推广高产、优质的秦冠、鸡冠、金冠等品种。毁掉了原有苹果树的生产队纷纷邀请赵玲玲前去指导,帮助规划栽植苹果树。 河口公社典型引路、推动全社,利用滩地大量栽植苹果树的举动引起了上级行政机关和媒体的注意,地委的机关报《秦都报》在头版上发了报道,余光晓再一次成为秦北县的风云人物之一。 这一年老邓复出,主持中央工作,毛老公开表示支持全面抓整顿,《人民日报》社论提出了“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口号。在这种形势下,县里上报地委,欲把余光晓提拔到县革委会担任副主任,地委便派出了一个考察组,前来秦北县考察。 考察组来到河口公社,召开了各生产大队书记书记、革委会主任座谈会,会上没有明示考察、提拔余光晓的意图,巧妙地引导与会者说真话,这些淳朴的庄稼人看重的是实际,纷纷地发言道出实情,对余光晓的评价都是正面的、肯定的。但在随后分别召开的公社领导干部和全体干部会上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出现了冷场和明则褒扬实则贬斥的发言。就在考察组即将离开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一封检举信。信是这样写的: 最高指示 要斗私批修。 检举信 各位领导: 余光晓在河口公社工作这段时间,基本上是执行了修正主义的路线,用生产压制革命,处处滋养资本主义的苗,打压社会主义的草。特别是他生活腐化,长期和有夫之妇马素娥保持情人关系,近来又和在押人员韩来生之妻赵玲玲关系暧昧,不按组织原则办事,提拔赵玲玲担任公社农场的领导,就是为了便于他们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人能提拔吗?请组织认真调查。 河口公社部分革命群众 信是用学生作文本的纸张写的,笔迹显然也是一个中学生的。考察组就围绕着余光晓的个人作风问题开展了调查,最后否定了秦北县革委会的意见。 县革委会主管人事、组织的副主任找余光晓谈话,他本着爱护干部、保护干部的出发点,开诚布公地指出了余光晓的生活作风问题。余光晓像个犯了严重错误的小学生,低着头,脸上直冒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秦北县文化革命以来的第一次高调地考察干部,倍受各级干部注意。关注点越高,其负面效应就愈大,余光晓个人私生活的瑕疵不径而飞。男女之间的花边新闻永远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不久就传到了赵玲玲的耳朵里。 赵玲玲如今也是一个大忙人,通过几次参加上级农技部门组织的果树培训班的学习和这些年的实际操作,她已经是大家公认的苹果土专家,从苗子的栽培,到整形修剪、病虫害的防治她都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随着各大队苹果树的大面积栽植,她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她的精明强干表现得愈来愈突出。她从内心十分感谢余光晓在精神上、生活实际上对自己的帮助,她也很同情他家庭生活的不顺心,总想力所能及地为他做点啥。听说他这次可能要提拔到县里工作,她心里暖烘烘的,这样的好人应该得到重用。当她得知,余光晓因为有人诬告自己和他有染而失去了机会,气得她一夜没有睡着觉,她想找个地方说个明白,可找谁说?其后果将是什么?她冷静一想,这样做只能是愈説愈遭、越抹越黑。 赵玲玲为余光晓而惋叹,替自己的清白遭到诋毁而愤慨。她知道,当今这个世道,男女作风问题可以即刻把一个干部搞臭,她欲辩不能,欲罢不忍,急火攻心,牙疼难食。 余光晓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次地委能考察自己,事没成倒落了一身的膻气,他很生气。但他毕竟是男人,是个见过世面的领导干部,他的气度和豁达让他很快地度过了压抑期,重新审慎了自己后,走出了内心的阴霾。他知道赵玲玲可能接受不了这种恶语中伤的,就来到农场。 赵玲玲看见余光晓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像个没事人似的来了,心里感到诧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大不咧咧的,还嫌那谣言没淹死你,她一改往日的神态,一手捂着嘴巴,面如清霜。 余光晓关切地问她的牙疼情况,赵玲玲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余光晓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赵玲玲,好像以前不曾是认识似的:”怎么啦,真生气啦!” 赵玲玲被他的那份略带天真的神态逗乐了,但强迫自己没有笑出声来,镇定了一下自己后说:“光晓,以后我们尽量少来往,唾沫星能淹死人。” 余光晓也止住了笑容,叹了一口气说:“你认为咱们不说话,不来往,那些谣言就不存在了。那是天真的想法,常言道,心无冷病不怕吃西瓜,男女之间显得越随便实际上愈没有问题,表现得愈是拘谨其实越有麻达。意大利诗人但丁说得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只要我们心里亮堂就不要怕黑暗。” 赵玲玲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余光晓一眼,她的眼神很复杂,有了以前不曾有过的那种感觉,她移过眼神:“你真的不后悔,因为我给你带来的麻烦、” “我哪来的那么多的后悔!” “那就好,我做饭去,你也在这儿吃。” 第五十章 哀感裙钗 杨文彪被判刑入狱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令马素娥难以置信,他是那样一个极左的革命拥护者,怎么可能写反动标语攻击伟大领袖呢!她一个人找到工程指挥部,里面的工作人员向她详细地讲了案发的经过。 杨文彪成为现行分子,大大出乎余光晓的意料,也让他处于尴尬的境地。他和杨文彪是情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事儿就出在他公社的连里,人们自然地会想到是他设计陷害杨文彪的。尽管公安机关已经侦破、定案,但人言可畏、舆论可以杀人呀!他想对马素娥做个说明,当他刚走到马素娥的房子门口,看见杨文彪的父母正在那里和马素娥说着话,他赶紧退了出来。 杨文彪的父母是将马素娥和杨文彪的大儿子杨红旗送来的。自从儿子入狱后,老两口就象霜打的茄子——抬不起头来,他们知道,儿媳妇马素娥和儿子感情本来就不好,马素娥一门心思地想着她的老情人,这下好了,马素娥一定会借坡下驴和儿子离婚。但他们不甘心,就打出感情牌,不想叫她和儿子离婚。 马素娥的大儿子杨红旗已经四岁多了,还不会说话,看人的眼神痴呆着,经常尿炕,一直放在家里。今天杨文彪的父母借口他们的心情、身体近来都不好,将孙子杨红旗送来了,其用意是利用杨红旗缠住马素娥,增加她离婚的难度。马素娥面露难色,听着公婆带有抱怨的话语,心里也就明白了。两位老人年岁已经大了,出了这样的事,心里能好受吗?况且她和杨文彪感情不和,公婆虽然历历在目,依然对她很宽容,如今二老在她面前发了几句牢骚,她能斤斤计较、以牙还牙么?她就假装没有听出意思,给他们宽了宽心,然后说她准备这几天去趟监狱,看看杨文彪,顺便给他送点东西。 公婆看到儿媳妇说得很认真,显得恓惶,紧蹙的双眉就舒缓了许多,又领着他们的大孙子杨红旗回去了。 送走了公婆,保姆又将二儿子杨红卫抱回她家里去了,马素娥一个人坐在房子里想心事。杨文彪刚进监狱那阵子,她还有少许的幸灾乐祸,心想她和余光晓之间总算少了一大障碍,可是很快地就飘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现反分子家属负面效应的叠加,她自觉着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一种丢失东西的感觉,她明白,这一切都是源于杨文彪的入狱而造成的。说真的她不爱杨文彪、反感他,但并不记恨他。世界上的雄性都有很强的占有欲,男人更爱面子,自己徇情和余光晓藕断丝连,本身对他就是一种伤害。杨文彪对自己还算宽容大度,从总体上说,他还是爱自己的,感情也专一,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也没有干出出格的事情来,只是强迫自己留在他的身边。虽然也发生了许多令她生气的事,但如今想起来,其出发点大都是为了让自己和能他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马素娥也奇怪,平日里看杨文彪总是不顺眼,如今他不到自己身边了,却一幕一幕地想起他的好处来,怪道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十分地有道理。她回头看见挂在墙上儿子的衣服,又勾起了她的心事:大儿子杨红旗脑子有问题,今后要发展成啥样子谁也说不来;二儿子年龄尚小,根本就离不开手,自己总不能不管不顾他们,只图着自己快活;再说余光晓那边,樊彩花已经得了神经病,余光晓无法和她离婚,即就是他们孤注一掷地走到一起,她和余光晓就保证能百分之百的幸福、美满吗?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十分有把握的答案。 三天后,马素娥乘坐了多半天的长途汽车,来到省第二劳改农场。和监狱联系后,同意她明天见杨文彪,她就在当地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下来。她有岔铺﹙1﹚的习惯,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心事,更多的是想到了杨文彪,这种情况在以前是没有过的。过去当杨文彪的形象无意间飘进她脑海的时候,就有一种厌恶感油然而生,她就会即刻想办法抹去他的影子,今天晚上杨文彪占据了她大半个脑子的空间,她却为他感到惋惜和痛心。这不仅仅是她有着一棵善良的心,更重要的是他们既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他还是她儿子的父亲,只不过余光晓是明亮的月光,杨文彪是星星,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是可以闪亮的。另外,她和杨文彪是法律上的夫妻,在社会关系的界定上是彼此关联的,多多少少还有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现实。 次日她早起,草草吃了根油条,也给杨文彪捎了一点好吃的,赶到了那里。犯人们还在出操,在她之前,已经有十多个人等在那里了。这时她看到一位来自贫困山区的母亲,据说是经过乘驴车、汽车和火车的辗转,探望服刑的儿子。在探监人五光十色的物品中,老母亲给儿子掏出用白布包着的葵花子。葵花子已经炒熟,老母亲全嗑好了,没有皮,白花花的像密密麻麻的雀舌头。听说她千里迢迢探望儿子,卖掉了鸡蛋和小猪崽,还要节省许多开支才凑足路费。来之前,在白天的劳碌后,晚上在煤油灯下嗑瓜子。嗑好的瓜子肉放在一起,看它们像小山一点点增多,不舍得吃一粒。十多斤瓜子嗑了许多夜晚。在所有探监人当中,这位母亲的衣着是最褴褛的。 轮到了马素娥,警察小声对她说:“杨文彪情绪不是很好,前天自杀过一次。” “啊?”刘马素娥大吃一惊。 “他是感到渺茫,失落。”警察继续说。 杨文彪被带了出来,只见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脸色铁青,站在那儿,冷眼看着马素娥,仿佛不认识似的。看到马素娥抹着眼泪,才走到铁栅栏的另一面,马素娥拿出还热着的油糕让他吃,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不想吃!” 马素娥说:“你别硬撑着,趁热吃了!” 杨文彪把头拧向一边说:“你就别演戏了,猫哭老鼠——假慈悲,照直里说,我已经这样了,不怕你再踹一脚。” 马素娥停止了悲泣,擦了擦眼泪说:“你别把人想歪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给你送点东西,你多心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你怎么能失去呢?” “文彪,一切都过去了,不要把一切事都往坏处想,好好在里面改造吧,我和孩子们都等你早点回来!” 杨文彪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惊奇地打量着马素娥。然后坐下来,开始眼圈湿润了,接下来流起了眼泪,抽泣、哽咽,他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流淌出来。马素娥把手伸过铁栅栏,拉了拉他不要再难过了,杨文彪拍着自己的头哭诉道:“我真是个二球﹙2﹚、瓜怂闷种﹙3﹚,一时头脑发热,害了自己不说,连累了一家人,我真想一刀把自己捅死算了!” 马素娥递给杨文彪一块手帕,杨文彪擦拭了眼泪,定了定神说:“我这些天想得很多,我确实配不上你,死乞白赖地插在你们中间,谁也不好受。趁着我如今还有这方面的决心,咱们还是离了吧!”杨文彪说的很凄然,不敢看马素娥的眼睛。 马素娥没有接杨文彪的话茬往下说,她知道杨文彪言不由衷。她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对杨文彪说:“你放心,家里的老人、孩子都好好的,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要好好在里面改造,我和孩子们等着你早点回来!” 探视的时间到了,杨文彪一步三头地被警察带进去了。马素娥呆立在那儿,好大一会儿才走出了大门。她心里很瞀乱,?*??鼗氐搅说ノ凰奚帷Ⅻbr /> 好几天,杨文彪的颓伤惨状萦绕在她的心间,她冲破了多年的思维习惯,站到杨文彪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她感到杨文彪其实也很可怜,正上的学校突然下了马,回家当了农民,娶了个自己又和他不是一心。总算在文化革命中出了一个头,结果却昙花一现,生活给他的失落感太大了。自己又偏偏经常和他闹别扭,他的心能好受么?如果自己对他能温柔一点,付诸真心,他能干出了这样的蠢事吗?说起来杨文彪这次出错,她马素娥难辞其咎啊!她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一个多月后,她又一次去探望杨文彪。当她把带来的夹衣送进去后,杨文彪显得有点紧张,把手伸出来说:“素娥,你拿来,我签字!” “签什么字?”马素娥问。 “你不是送离婚协议书的!” “文彪,你真是个二杆子!我们这个家需要你,儿女们离不开你,你咋来总是这样想问题,你脑子有毛病啊!”马素娥有点生气了,提高了嗓门说道。 只见杨文彪愣了一会儿,突然跪地,连着磕头。马素娥赶紧叫他起来,只见杨文彪满脸是泪,哽咽着说:“素娥,我下半辈子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马素娥也戚戚然地说:“都怪我以前对你不好,家里你就放心吧。汲取教训,今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手,不能再干糊涂事儿了,啊!” 杨文彪嘴里应诺着,伸手抓住了马素娥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注: ﹙1﹚ 岔铺——方言。指到一个新地方,晚上睡不着觉的习惯。 ﹙2﹚ 二球——方言,骂人的话。“二杆子”的意思。 ﹙3﹚瓜怂闷种——陕西话的“瓜”代表傻,笨,呆等意思。“闷”是愚蠢的意思。“怂”(song,二声)、“种”是对人的一种不礼貌称呼。瓜怂闷种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非常傻、笨、呆。 第五十一章 洪水岗楼 每年的夏末秋初,是陕西关中一带的霪雨季节。这年陕甘两省普降大雨,秦岭山区更是阴雨不断,引发渭河水势暴涨,达到了警戒线以上。凡发源于秦岭山脉的大小河道,个个溢满拍岸,卷着从山区冲袭而来的枯枝树叶呼啸而下。位于渭河、绿河交汇处的河口公社段,由于两河的洪峰同时席卷而来,已经形成了一片洪泽,形势十分危急。 省上和地委的防洪办公室已经召开了多次会议,县上已将河口公社列为重中之重。余光晓只留下了公社第一副主任坐镇指挥、一名电话员和两名年轻的干部专门负责传达信息,其余的公社干部全部分到各个大队,包片分干,责任到人。各大队所有的青壮年劳力都组织到抗洪第一线,加固河堤,疏散群众。按照县上的紧急安排,三个重点大队已经撤离了部分老人、儿童和残疾人。 余光晓在县城参加完紧急会议后,又去了几个撤离到县城的群众安置点看了看。扶老携幼的、拖儿带女的、牵着牛拉着羊的、挑着行李和吃食的,形形色色,过去在电影里看过的场景如今复活了,余光晓心里一阵阵地沉重。 雨已经停了两天了,可天气预报说,明、后几天还会有大规模的降水。余光晓不敢松懈,立即赶回公社,了解情况。留守的一名干部告诉余光晓,公社农场的人员大部分都上了河堤,个别人回家去了,唯独赵玲玲不肯撤离。 余光晓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公社农场是原来渭河河道的一部分,相对地势比较低,人常说洪水念故道,渭河大堤一旦发生决口,这里将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他心里直发急,骑上自行车就往农场那边赶。 虽说是下了这些天的雨,但由于这里是沙土地,透水性很强,所以道路并不泥泞。余光晓迅速到了农场,只见路两旁的苹果树一片墨绿,树枝上挂着青色的小苹果,已经鹌鹑蛋那么大了。今年苹果的长势很好,如果能躲过这次灾难,肯定是个丰年,这都是赵玲玲他们的的汗水和心血凝结成的,她能不心疼吗?但如今人命关天,这些就顾不上了。 赵玲玲正在屋里烙锅盔馍,她已经做好了厚厚的一锭子,还有一两锅就烙完了,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擦了擦手出门一看,是余光晓,就有点不好意思,迟疑一下后,就不解地问:“这会儿,你咋跑到这儿来了?” 余光晓看着她,喘了一口气说:“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呐,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里慢吞吞干啥呀,快收拾一下,赶紧跟我走!” “别急,河堤上的那些人多半天都没有吃饭了,我这儿离的近,就给他们做了些吃的,马上就好了,我送过去后就顺便离开了。”赵玲玲算说算走向屋内,余光晓跟在她身后,拉住她的胳膊说:“不行,快走!” 赵玲玲回过头来看了余光晓一眼,轻轻地说:“叫人看见了,又说我们的长短了。”余光晓脸一红,知趣地松开了手。 赵玲玲继续说:“我有思想准备,万一水来了,跑不及了,我就上到哨楼上去,我已经把那里收拾好了。” 余光晓跟着赵玲玲走进屋里,看着她麻利地烙饼。之后,赵玲玲又将锅里的米汤舀到桶里,将烙好的锅盔放到一个篮子里,但怎么也没法将做好的油泼辣子葱花水放进篮子,她用挑担一头是米汤桶,一头是馍篮子,怀里还要抱着一个搪瓷盆子。余光晓就自己挑起担子,赵玲玲端着盆子,走出屋子。 没走出几步,余光晓听到“哗哗”的声音,刚一回头,一股子黄胶泥水已经流到了他的脚下,他们赶紧向岗楼走去。水位在迅速的上升,等他们快步走到岗楼下的时候,洪水已经到了人的大腿部。 当他们登上哨楼,洪水已经将哨楼团团围住,眼见得苹果树的树干被昏黄的洪水所淹没,只留下顶部的枝丫倔强的坚持着。顷刻间,这里已经成为一片汪洋,哨楼已为孤岛。 这座岗楼有两丈多高,是楚敏亮偷袭红总指的车队后修建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工联的人再次偷袭。余光晓知道,这座岗楼在最高处,水流对它的冲击力不是很大,当时建的坚固,全部是砖混结构,只要水位不超过岗楼,他们就不会有危险。他断定,这是上游决了口造成的,县上一定会组织人力尽快抢修的。 赵玲玲一时乱了方寸,看到神态自若的余光晓,她的心踏实了许多。黑云又笼罩了天空,西风紧随其后,雨点乱七八糟的下着,不时地冲进哨楼。赵玲玲走得急,只穿了一件衬衣,冷的瑟瑟索索,余光晓就把自己外面的列宁装月兑下来,披在她身上,赵玲玲也没推月兑,只是深情地看了他一眼。 哨楼上地方很小,赵玲玲提前在上面支了三张木板,勉强可以睡一个人。天慢慢黑了下来,他们并排坐着,挨得很近,以便相互取暖和为对方遮风挡雨。听着余光晓不愠不火的宽慰,赵玲玲感到十分地内疚,正是因为自己,才把他困在这里,如果没有他的到来,自己这会儿很有可能早已被洪水吞没,自个儿又不会水,肯定会命丧水底;就算能逃到这里,一个人面对肆虐张狂的洪水,也会被吓个半死。想到这里,她感激地看了余光晓一眼,余光晓疲倦了,打起了盹,本能地靠紧了她,她撑着身体,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温暖,嗅到了他身体上散发出有点汗味儿的性香。自从丈夫入狱后,她已经七八年没有没有闻到男人身上的这种味道了,她有点陶醉。她知道,余光晓对自己好,相当一部分的原因是来自于和韩来生的友情和对自己的同情,除此之外多少还有点男女之间天然的引诱,不然的话,当那些谣言耽误了他的提升,他从来没有在自己跟前抱怨过。说真的,以前她对余光晓只是一种好感,自从那次谣言后,无形之中拉进了她和余光晓之间的距离,她开始有了想得到他的冲动,在朦胧之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他,好多少次梦中她和她竟好上了,梦醒来时那地方就淌出了粘糊糊的液体,她为自己感到害臊。 一阵冷风携裹着夜雨落到余光晓的身上,余光晓打了一个寒噤醒过来,赵玲玲把那件列宁装披在他的身上,余光晓推着不要,两个人就紧紧地并排坐在一起,把那件衣服共同披在他们的肩上。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流水声好像已经不大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偎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是赵玲玲首先打破了沉默,柔柔地问道:“人家说咱俩有那事儿,你不感到冤吗?” “冤就冤吧,咱又没办法堵住人家的嘴。”余光晓轻轻地回答。 “你就不想……”赵玲玲没把话说完就停了,余光晓多少也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男人,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个女人靠在一起,感觉到她的体温,嗅到幽淡的体香,他早就心旌摇摇了。这段时间,马素娥有些故意冷淡他,他们之间也就没有了男女之事。以前,他是欣赏赵玲玲的,但很少有非分之想,主要是受困于他和韩来生之间的交情,另外他的心也被别马素娥占据着,他没有更多的心里空间留给赵玲玲。这会儿,一切都已经成了很遥远的事情,淡漠地难于防止雄性强烈的占有欲,他一用力将赵玲玲揽到自己的怀里,赵玲玲温顺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就亲了一口,他们不能控制住自己了,很快地就嘴对嘴,两人的舌头就搅到了一起,他们的呼吸急促了,赵玲玲的手模到了他的后背,他的手模着赵玲玲的女乃头。赵玲玲躺下后,余光晓迅速地解开了皮带,赵玲玲竟像一个新媳妇那样,颤抖、申吟…… 他们缠绵了一段时间,都尽了兴,侧着身子,背靠着背躺在木板上。余光晓问赵玲玲:“我是不是很无耻,见色起意,连你都不放过?” 赵玲玲把手伸过来,扳着他的头说:“不是的,我也很爱你,只是没有了那个条件。如今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你就不要自责了,记住: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只要你需要我就给你,希望今后不要再有关于你的桃色新闻了!“ 赵玲玲说完,在余光晓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叹了口气后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我的那些可怜的苹果树能不能幸免于难,躲过这一劫。” 余光晓坐起来安慰了一番后,两个人又紧挨着躺下了。 两天后,两名解放军战士驾着一艘冲锋舟来到岗楼,把他们俩救了出去。 当地的报纸认为这件事有新闻价值,专门采访了余光晓,一名资深的记者就写了一篇报道,正题为《深入险地撤离群众,水困两日成功被救》。稿件在送审县革委会政工组审查的过程中被卡住了,政工组的组长打电话给报社的革委会领导小组的组长,告诉他,余光晓和那个赵玲玲在那个巴掌大一块地方,两天时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们说得清楚吗?不说别的,他们的大小便是怎么解决的,这男女有别呀!报社的领导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