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凤祸天下》 第一章 她是妖女? 六月的日头,**炽目,烘烤着世间万物。本就人烟稀落的小村镇因着这当午的毒辣太阳更加的寂静。路上行人屈指可数,零星几个。其他的人莫不是在路边的茶水铺子喝茶纳凉。便是在那饭馆里吃饭休息。 这时,自街头慢慢走来一人,惭惭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那是一个女子,身着白色长裙,这长裙破旧不堪,一块块的污渍夹着斑斑血迹布满全身,那血迹有的还是殷红,有的已干涸成了黑紫之色。她走得极为缓慢,步子看起来有些蹒跚。如此看来,她定是受过什么伤的。有新伤,有旧痕。最为奇怪的是这么热的天,那女子头上却用黑色方巾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暗淡无光,疲惫不堪,焦灼茫然的眼睛。 “这都多少天了,不吃不喝连日赶路。她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这么热的天,赶上这差事,真他妈的晦气!”在那女子身后约模十丈远之处有两个黑衣男子,其中身形略小男子的抬手用袖子擦擦脸上汗水,极为不满的嘀咕着。 “莫说这些话,若是给门主知道了,你不死半条命也没了!”身旁高壮的男子斜瞥了一眼那人,转首望向那个女子,刚毅漠然的脸,大而炯亮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捉模的波光。 “你说门主这是啥意思,’不死便可’是要我们只保着她的命吗?别的什么都不用管?”那男子问道,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门主,到底是想要她活呢,还是死呢……”想起门主对她的手段,确是想让她死,那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莫说她这个弱女子了,便是七尺男儿,也未必承受得了。可若说是想她死,却又一次次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末了,想不通般的摇了摇头。 他身旁那个男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门主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我们只管照着他的话做了就对了,若出了差错,咱们谁都别想活了!”说罢,目光又飘向前方女子,目中渐渐泛起迷雾,这个女子,她是如何撑到了今天,她身上所受的一切,他光是想想,便会全身发凉。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让她不顾一切的,要逃离那里,不顾一切的,要去那个地方。 这时,只见那女子一个踉呛,差点倒下,晃了几晃,又站定了,她抬手抚向胸口,待那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后,向路边的茶铺走了过去。 “小二哥,麻烦您来碗凉茶!”女子在桌边坐下。对那闲坐着的小二说道,声音低弱嘶哑。 “来喽!”小二高声应着,端来一大碗茶置于她面前,随口问道:“姑娘这大热天的还赶路,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那女子未答话,目光扫过茶铺内那几个带着好奇不解的目光看着他的人,落在那满脸堆笑的小二身上,“请问这里离沧山还有多远?” “沧山啊!过了前面的利城就到了。”小二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姑娘你也是去沧山清月庄参加莫庄主大婚的?”不过看这身……怎么都不像是去参加喜礼的。倒像是自乞丐堆里出来的,可能那乞丐都比她要好些,至少不会像她这样满身血迹。看着像是身上多处都受过伤。可即便如此,她身上透露的那股高贵不凡的气质,就是这一身破烂衣衫,也无法掩盖。 “呵呵!”谁料那女子却轻笑一声,但那声音中听不出来丝毫的笑意,却透着无比的酸楚,无边的凄凉。她的目光落下,怔怔地望着手中那碗茶水,“我要去问问他……问问他……”她的声音轻如飘絮,她的目光黯淡茫然,这话像是在回他的,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切都是那么的淡然,可是手中捧着的茶却微微荡起了波纹。 “若说这莫庄主大婚,真乃全武林之人的幸事啊!娶的是落雪宫现任宫主林思瑶,一个是武功绝顶的青年才俊,一个是才貌双全的聪慧女子,真是珠联碧合,天偶佳成的世间绝配啊!这落雪宫这次遭天门突袭,死伤无数,元气大创,还好又立了新宫主,这清月庄也娶了这新宫主,这样一来,落雪宫倒可以依靠清月庄的力量慢慢再恢复生机。两派联手。倒也再可以与那天门抗衡,这天门称霸武林的野心便也不那么容易实现了。”身边另一桌上的一个茶客突然开口说话。他平淡无奇的脸上的一副三角脸格外的闪亮。 心中一阵抽痛,如利刃划过。衣袖下的手紧紧纂着,青筋突显。他们是世间绝配,那我呢?便该是如此下场吗? “是啊,还好娶的不是那前宫主寒玉,那个离宫叛派,残害同门的妖女!也不枉林思瑶一片痴心,为救他被毒针射瞎了眼,成了半残之人。”她身后的另一书生模样茶客接了话,语气极为愤然,“只是可惜了,咱齐国武林三大门派,现已只剩青月庄与天门了。落雪宫一日之内便被天门屠成了人间修罗场,成了万千英豪的坟场墓地,一万多英魂啊……”语毕,他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神色。 寒玉心底泛起无尽的酸若,她为救他被毒针射瞎了眼,真是这样吗?世人不知,难道我不知吗?就算是那样,可自己呢,为他…。落入天门那个人间地狱般的地方,落入那个比恶鬼还可怕还残暴之人的手中,受尽凌辱,百般折磨,生不如死。还落了个人人唾骂的妖女的罪名,他便是这么回报她的吗?娶另外一个女子…… 眼中渐渐有些什么东西像要夺眶而出,强压下了,拂开蒙着脸的方巾,低头喝了几口茶,入口,也是若的…… “看来真是血凤转世的妖女,她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落雪宫弟子的,清月庄弟子的,上万人啊……”三角眼的茶客轻叹着,却又话锋一转,有些凄凉的说道:“那里面,还有我一个朋友,两个亲戚,他们都是落雪宫弟子,只可惜那一日,均命丧天门之手!” “对呀,还有我的一个朋友!” “还有我的一个兄弟!那寒玉她怎么狠得下心,传假消息给他们,害得落雪宫几乎灭宫。她毕竟也在那里出生,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多少也该有些感情吧!” 其它几个茶客也接了话。本来他们觉得身旁有落雪宫弟子的朋友或者家人,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可是此刻,此刻却是无比的遗憾与心痛。 “都说天下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她既跟了那天门门主绝心,必是向着天门的!助天门为祸武林,倒也说得过去。”那书生模样的人又悠悠开口,语毕,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听着这些话,她黯淡的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波光,此刻看起来竟灿亮如星。她低了头下去,掩下那翻涌的波光,一口气将碗中的茶饮尽,另一只拂着方巾的另一只手微颤着。世人都信了,你也信了吗?莫离…… 将茶碗搁下,又扫了眼那几人,寒玉起身向外走去。 “姑娘!您的茶钱还没给呢!”小二一看要离开的她,赶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衫,却不料扯掉了她蒙在头上的方巾。寒玉惊得转身,忙将那方巾又往头上罩去。 “你……你……你是!”那小二看到她的面容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用那颤抖的手指指向她:“你是那落雪宫宫主寒玉!我认得你!”那样的容颜他见过一次,仅那一次,却终身不忘,那是很多年前,他随一个为落雪宫办事的朋友去了一趟落雪宫,也是偶然之间见过她一面,可那如花般娇丽的容颜,便印在了他的脑海,至今,虽已多年过去,却还清晰如昨。只是眼前的这张脸,虽还是那么美丽,依旧如雪的肤,如黛的眉,如杏的目,如樱的唇,但那肤上,有了一道道大小不一的伤痕,有的刚刚结痂,有的已成黑紫色。那目,也不复脑海中那个灿若唇星般闪耀的明眸,而是蒙上了厚厚一层凄苦之色。那唇,就像那已快要败落的樱,干裂苍白的没有血色。 寒玉心中一紧,想要离开,却怎奈衣袖被那小二紧紧拽着,抽不了身。 小二这一喊不要紧,那几个茶客眨眼间便围了过来,还有那旁边饭馆里的食客,还有路旁其它铺子里的人,都向这边涌来,本来还极为安静的村中小街,一时间便杂闹了起来。 “就是她!你这个妖女,害死这么多人!”不知谁说着,然后一个什么东西迎面而来,下一刻,额上一痛,然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 第二章 打死妖女 她抬手抚额,手上一片腥红。炽目的烈日下,尤为刺眼。让她一阵晕眩。第几次了,她不记得了,一路走来所受的伤有多少了,她也不在乎再添一道。谁让落雪宫数万弟子遍布齐国大大小小上百个城镇村落呢,谁让他们中的大多数皆因她而死呢。这一切,是她该受的,何况是皮肉之上的小伤,于心中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来说,已是不足言道。 “大家都来看啊,落雪宫那个妖女宫主在这儿呢!”人群中谁高声喊了一句,便有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向这边聚集而来,小孩,妇人,连那行动不便的老人都过来了。他们都要看看这个,这个祸乱武林,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不多时,她身边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他们对她指点着,议论着,什么“妖女”“祸水”“不要脸的负心人”等等刺耳的话语充斥着她的耳膜。 “妖女?”是啊,她是因那血凤转世而重生的女子,可不就是个妖女嘛! “祸水?”也对,因着她,齐国原本平静了二十年的江湖风起云涌,杀戮再起,短短几月新增亡灵无数。 “不要脸的负心人?”也是,在天下人眼中,是她负他在先吧!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她为他…… 突然,心口一阵绞通,胃里有什么东西猛得往上翻涌,到口中被她强咽了下去,只留满口甜腥之味。这毒……当真是准时的很,每日午时,必教她生不如死。 心中的绞通一阵阵袭来,疼得她额上,身上都开始冒汗,疼得她生生咬破自己的嘴唇,疼得她那手指甲深深地欠入肉中。疼得她意识开始模糊,她抚上胸口,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恍惚中,被人猛推了她一把,踉呛几步站定看看那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满脸恨意的望着她,眼中闪着的怒火仿佛要将她吞噬,“你还我儿的命来!你这个妖女,你害死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那妇女大声说着,握拳的手已往她身上招呼而来。 寒玉微一侧身躲过那拳头,强压着心口的剧痛,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轻吐一句:“不要碰我!”语气中有一丝警告,又有些惋惜与怜悯。 “不碰你?你害死我儿子,我儿子才十六岁啊,他这么年轻,拜在你们落雪宫门下,却因你而死,他死得那么惨,胳膊没了,腿也折了,死都没能有个全尸!我的儿啊……”那妇女说着,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娘为你报仇了,那个害死你的妖女,我要打死她,打死她!”话音落,拳脚便毫不留情的向她身上落去。 寒玉这次却没有躲闪开来,那拳脚便重重的落在她脸上,身上,腿上。“是啊,打死她,为我兄弟报仇!” “打死她!不能让这个妖女再祸害武林了。” “打死她!打死她!” 不知是不是那妇人的言语激起了人们最原始也最单纯的愤怒,更多的人起喝着骂着,接着,她被他们推搡倒地,然后便是那饱含愤怒的拳脚重重地落在身上,耳边是咒骂之声,还有什么东西砸在她头上,她的身上。她却只是蜷缩着身子,任由他们踢打。新痛,旧伤,还有那胸口绞心的疼痛一股脑如潮水般的向她席卷而来,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她的脸帖着地面被灼的生疼,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于地,不一会儿便化作那水气消散无影,再看了眼头顶之上黑压压的人群,轻轻阖眼,“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了!对不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意识渐渐不清,还是因为身体麻痹了,慢慢地感觉不到疼痛了,耳边的咒骂之声也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抬眼看看攒动的人头中的一线天,那烈日依旧白的刺目,热的灼眼。只是,却越来越糊糊,仿佛变成两个,三个,在眼前晃荡。终于,一阵黑暗袭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浑顿之中,周边一片迷雾,重重黑灰色的迷雾,看不见路,辩不清方向。她置身于这迷雾之中,像无头苍蝇般走着,没有方向的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像失了魂的木偶,随意游荡。耳边异常的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寒玉!你便是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忽然,冷冷的话划破沉寂,带着透骨的冷意贯入她的耳膜,将她从迷茫之中惊醒。 顺着声音望,只见眼前的黑雾渐渐淡去,越来越薄,有一个身影慢慢显现。当那身影完完全全出现之时,寒玉满脸惊恐,心中异常恐慌,是他,那个恶磨般的人,那个比地狱鬼刹还要凶狠残暴的男人。此刻正慢慢向她走来,依旧是俊美无比的脸,确因着眼中那无比阴狠森冷的光芒,因着这黑漆漆的雾霾,因着他一身的黑衣,看起来犹如阎王殿来的勾魂鬼,似要来取她的命。 她步步后退,眼中是无法遏制的害怕情绪,身体不住的颤抖,“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转身想跑,却被那人一把抓住。 “你想去哪儿?你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不要!不要!放了我吧,你放了我吧!求求你!”她一只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摇着头,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玉儿!来!”又一个声音响起,温柔如水,轻淡如尘的声音,瞬间驱走了她心中的恐惧。 她转寻声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前方微笑的望着她,向她招手。他立于那雪地之中,立于那梅林之内,清俊的容颜,如水的眸,清雅空灵的身姿,风华绝代。 手上一松,方才那紧抓着他的男子已经不见。她心中大喜,忙向那白衣之人跑去。跑入那漫天飞雪的地方,跑到他的身旁。 那人定定的望着她,目若秋水,声若春泓,“玉儿……嫁给我吧!” 画面突然倒退,黑雾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雪,一片莹白,落花红梅,琉璃宫阙。是了,这是她初来的地方,自那个世界而来的第一个地方——齐国西芒山落雪宫,齐国武林三大门派之一的落雪宫。 那时的他们都在,那时的他们笑颜如花,那时的很多人,很多于她很重要的人,都没死…… 那时的她如果知道会有今后的种种,她还会不会做那个决定,在那里安身立命的决定,不会的,若能料到如此,她定是早就离开了…… 第三章 初时晴好 浑沌之中的画面,是数月前,在落雪宫的一个画面的片段,那时的她,才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不过数月,便在那个幕后推手的操纵之中,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西芒山颠落雪宫,清心阁 “玉儿,来!把药喝了!” “可不可以不喝?” “你说呢?” “好吧!” 清心阁内,每天早上都会传出来这么几句对话,十多天了,没有变过,香巧已经习已为常了,只是笑望着那两人,看着床上靠坐着的女子捏着鼻子,皱着眉头把最后一口药灌下后,忙端着果铺盒走了过去。 “来,吃颗梅子。”床边坐着的男子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捏了一颗梅干,递至女子唇边,微笑的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如一汪秋水,荡着柔柔的光波。 “我自己来!自己来吧……”女子似乎不好意思,头向后微微倾了倾。 那男子依旧温柔的望着她,那执着梅子的手在她唇边未动。 “好吧!”女子妥协。 启唇,梅子入口,酸酸甜甜。眼前这男子,那个听说她受伤,便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从三千里之外的沧山清月庄赶来,来了又在她床前彻夜守侯七天七夜的人,这个她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人,这个温柔地唤她“玉儿!”的人,这个有着温润俊美如玉雕般精致的面孔和春水般柔和眸子的男子。齐国武林三大门派之一的清月庄庄主——莫离,虽然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玉儿,但多少还是给小感动了一把。 香巧又一笑,这也是每天一成不变的戏码。只是每每这时,她都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酸楚。宫主自打这次中箭醒了之后,对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很是生分了。 她将果铺盒子与汤药碗收了,微微叹了口气,便静静的退了出去。 男子在床边坐下,望着床上的白衣女子,“听说玉儿你,昨天怒斥了几个掌司,还将他们关进了律心房,因他们不顾你的意思,偏执意要反功天门?” 寒玉想了想,点点头,“我毕竟没事,何必要再造杀戮呢!” “没事?”莫离轻挑眉,“若不是你命大,你现在早在那……”他顿住,垂下眼帘,遮中眼中那后怕的情绪。 “是呢!定是阎王爷怕我会去折腾他的阎王殿,所以留我在人间再祸害几年!”寒玉调皮的眨眨眼。 他纤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是上天怜你……” “呵呵!”寒玉干笑两声,哪是上天怜她,是上天戏她才对。好好的,把她从二十一世纪给弄到这个鬼地方。 那是十多天前,在那个世界,她与好友一起出海度假,然后很幸运的遇到了十万分之一机率的风暴天气,然后又很幸运的遭遇百万分之一机率的雷击,然后又很幸运的遇到了千万分之一也许是亿万分之一,再也许只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穿越事件!穿越到了这个已死的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什么齐国武林三大门派之一落雪宫的宫主身上,然后便起死回生了,是不是隐藏了二十年的幸运命格集体爆发了? “玉儿!你想什么呢!”莫离的声音传来,将她的思绪拉回。 “啊……哦……没什么。”寒玉模模鼻子,“你说,射我一箭那人,会是天门之人吗?” “这……不太好说,”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飘向窗外一片雪白之中,“自从两年前天门门主易人,便有些不太安分了,江湖传言天门新任门主绝心誓要灭落雪宫,平清月庄,一统武林。如果这样说来,动机倒也合理,可是……射出那一箭之人,功力极为深厚,恐怕不在我之下,天门之内似乎未闻有如此高手。” 想起那一箭,差点要了她命的那一箭,莫离望着窗外的明澈眼眸中,荡起一片波纹。十多天前,她带着帖身丫鬟香巧在宫内梅园香语亭内闲坐之时,被十丈之外射来的一箭穿胸而过,而射出这箭之人,身手极好,竟然在落雪宫的层层围堵之下遁的无影无踪,只是落下了一块天门腰牌,所有的矛头便指向了天门。指向了天门门主——绝心! “真是好大口气啊,我这落雪宫和你的清月庄是他天门说灭就能灭的吗?”寒玉嘴角一瞥,有些不屑,后又话峰一转,眼中一亮“不过……志气可嘉!” 不是她为自家说话,这落雪宫,清月庄与天门是这齐国武林三大门派。落雪宫在齐国有七十二属宫,清月庄六十八分庄,而天门略显薄弱,有四十九个分坛,门下弟子有万余,比起落雪宫三万,清月庄两万多的弟子,还是略逊一些,而且落雪宫与清月庄高手众多,除非那绝心有三头六臂,不然想要一统武林,也并非易事。 “玉儿!那几个掌司你准备如何处置?” “这个……”她揉揉脑袋,真是麻烦啊!这些人咋就这么不听话呢!,明明跟那几个手下说了,她既然没死,就不要去报仇啥的。可她前脚刚说过,后面有几个人便不安分起来。不知是谁暗中煽风点火,鼓动本就愤愤然的落雪宫弟子去为她报仇,还好她及时收到消息,拦下了那几百来号人。她一生气便将为首的几个掌司给关了起来。能不生气吗?这不是公然蔑视她的权威吗?其实她,不,只能说这具身体的这个寒玉宫主……本来也没啥权威的, “先关他们几天吧!”不给他们点厉害他们还真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可不能再像这个寒玉那般没心没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权利还是抓在自己手中牢靠些。 “你呀!”莫离笑笑,眸中春泓荡漾,“这些事就交给林思瑶去处理吧!这几天,你就好好地把伤给我养好了!” 交给她?落雪宫之前的“代”宫主林思瑶?那怎么成,之前这个寒玉心思简单,不爱理宫事,基本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军工掌林思瑶。可她穿来了,必须要重新掌权,才能掌控一切,前路才有可能走得顺坦一些。 不过,管理这行不是好干的,特别还是管理这落雪宫。宫内俨如一个小型朝堂,设军工部,刑狱部,财户部,文隶部等多个部门,门下又有若干分部。每一部皆有一掌司负责。单单这掌司的人员情况都叫她记的头疼,再莫要处理它涉及黑白两道众多产业事物的诸多事宜,光想想,头皮的都麻的,总之一句,硬着头皮也得上! 第四章 价值连城的东西 寒玉未答话,心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阵凉风自窗外飘来,她不由得缩缩脖子,搓搓臂膀,将腿上的锦被又往上拉了拉,“好冷啊!” 真想不通这落雪宫创始人,干吗将这落雪宫建于这齐国境内最高的山西芒山的山尖上,这鬼地方,终年积雪,飞鸟绝迹,这屋里还好,几个暖炉熏着,倒也暖和,可那屋外哈口气都能成霜。倒杯水立马结冰。他们都是有武艺的人,有内力驱着,自然不嫌冷,可她是一穿越人啊……真愁死她了,所以每次一出门,她必变成粽子。 莫离听此忙起身将那窗户掩上,“玉儿你,现在似乎以些畏寒了”。他温润清澈的目光中划过一丝疑惑。自打她伤后,便特别的怕寒,基本上整日在这屋里呆着,若是出了门,定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呵呵!”她干笑笑两声,“这个……伤!受伤所致!” 看着起身关窗的牙白色身影,长发及腰,以一根白色丝带束后,长身玉立,面容温美俊逸,周身所散发的气质如出尘不染的荷,又似独立雅园的竹,清雅空灵,风华绝代。这样一个齐国万千少女眼中的完美夫婿人选,却独独爱着她,宠着她,温柔的望着她,精心的呵护着她。她虽然不是那个寒玉,但这些天来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此刻,身体是凉的,可心却是暖的。 莫离正欲再说什么,一阵清越的声音传来,却是雌雄莫辩。 “小玉儿啊!看看我今日给你做了什么!”语落,红影飘过,水晶帘动,人已至内间,瞬间将这白裘地毯,白纱曼垂,白帘为隔……到处都是白色的清心阁照得一片红艳,亮暖无比。 寒玉看到来人,双目顿时亮若辰星,将锦被一掀,跳下床来,笑容灿若朝阳,“月月~”她想她此刻的声音一定是嗲的找抽型的。 那红色身影一震,嘴角一抽,“月月”!虽然听了那么多次,可还是有忍不住想拍她的冲动。 看着那笑魇如花的身影,寒玉一恍,又差点失神。眼前这人,肤雪黛眉,凤目樱唇。身形修长飘逸,瀑发及踝,一身拖地红纱裹着婀娜的身姿,如那雪中红梅,美艳夺目,芳花灼灼。尤是那额间一抹红纱带,眼尾一丝妖娆色,更添魅惑风情。想那四大美人见了此人估计也要撞墙去了。明明是一人间绝色,可那硕长的身形,那有颈部微微凸起的男性标志,却向世人明明白白召示着:他乃男子之身。 晃晃脑袋,定定神,将目光落于食盒之上,满脸期待的神色。 来人将手中的食盒置于几上,望望桌边眼巴巴瞅着这食盒的眼睛无比亮烁口水都快要滴下的女子,摇头轻笑,拿下盒盖,一阵夹着清淡荷香与茶香的气味瞬间飘散开来。 “好香!”莫离也走了过来,待看到食盒中那莲花形,呈女乃白色半透明的糕状物体时,不由惊住,竟是这…… “今儿个这呀,是……”红衣之人启口,可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眼前的女子,毫无宫主风度可言,一手抓一块糕点,嘴里也塞着一块,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说着:“好好吃哦!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呢……” 眼见着不到片刻,最后一块也入她口。红衣之人终于没能忍住,冲她大吼:“小玉儿!你可不可以给我们留一块!” 寒玉将口中满满的糕点咽下,眨巴眨巴眼晶,望向那人:“完了!还有吗?我还想吃!” “没……了……”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红衣人怒目瞪她,眼中像是有些类似于火焰的东西。 寒玉无辜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表情,“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干吗做这么少,五块还不够我塞牙缝呢,反正你会做,想吃你自己再去做嘛!”说完转身坐于窗边塌上。 “你……你……我…。我……”红衣男子纤手指着她,指尖微颤,气得说不出话来,终是叹了一声,单手支额在桌边坐下。 “他想说什么?”寒玉看着向她走来的莫离,满脸不解。 莫离笑笑,抻手拂掉她唇边的一料糕屑,笑笑,“他想说,这是他采了西芒山半山腰绝壁的落碧雪莲,用那陈国玉露毛尖浸泡三天三夜,再用楚国的海珠粉揉和四四一十六道,加咱齐国御用百年玉蜂浆,经文火慢煨五五二十五个时辰,最后经六六三十六道工序,冰置七七四十九天才做成的世间仅此五块的琼浆玉莲糕被你一个人给吃完了。” “啊?……这个……”寒玉听完这一习话,惊得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 模模鼻子,“这么麻烦啊!” “何止是麻烦,那落碧雪莲十年方才开一次花,又生于陡峭绝壁,极为难采,陈国玉露毛尖和楚国海珠粉都是贡品,寻常人,便是千金难买。还有这百年玉蜂浆乃本国皇室专用,更是万金难求。就算是这些东西都有,天下间能做出这琼浆玉莲糕的,也仅此一人。”说着,眼光瓢向花如月。眼中的钦佩之色不言而溢。 某人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中终于有了些负罪感,就这么小小的五块东西,竟然用尽四海之内的东西,跨越三大国。 不过话说,这个时空大陆现在好像就齐,楚,陈这三国。以齐国为首,最为强大,楚,陈两国为齐国附属国,年年进贡纳税,黄金珍珠不计其数,但却以这玉露毛尖和海珠粉最为珍贵。据说在它们国内,这些东西也都是千金难求,更别说在齐国是贡品。落雪宫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虽然知道落雪宫有钱,有势力,但也不至于可以随便弄到贡品这类的东西吧! “罢了罢了!”红衣之人叹口气,起身向她走来,“十年之后,再做便是!” 某人此刻头快低到腿上去了。此刻觉得她刚才吃下的不是糕点,而是天上的蟠桃,仙山的玉液,还有人间成打的黄金…… 第九章 月哥哥 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无人开口,寒玉看看几人,林思瑶将目光投向了殿外,不知在想什么,花如月依旧是把玩着手中的一缕青丝,目光淡淡却一派妖娆.千芊垂首半阖眼帘,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却见那长密的睫毛时不时的颤动一下. “千掌司!”寒玉打破沉静. “属下在!”千芊抬首,眼中一片平静,面色肃然. “半个时辰之后将隐卫队六名队员全部带来云海殿.” “是!”千芊领命离去. “林掌司!” “属下在!” “我要隐卫队所有人员的家世背*景情况,还有……”语音微顿,目光淡淡望着森思瑶,“木修阳的.” 林思瑶微一顿,应了声“是!”便也出了云海殿. 待那身影消失不见,寒玉方才将视线收回,移至那红衣男子之上,“花掌司!” “宫主有何吩咐!”花如月松开指尖的青丝,那青丝便如黑绸般倾下.望着她的凤目清亮中多了一分严肃. “我……”她冲她一笑,如花般明艳,“我饿了!” “什么?”花如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才吃过早饭吗?好像最近她比以前能吃多了! “我说,我!饿!了!”她一字一顿的又说一遍. “那……”花如月似才反应过来,“小玉儿想吃什么呢?” 她越发笑得灿若朝阳,“月月昨日做的水晶饺好好吃哦!” 月……月……忍住!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那个颇费工夫呢!” “所以才要他们半个时辰再来嘛!” “好……我这就去为小玉儿做来!”说罢,某人有些魂不附体的飘向外飘去. 待出了殿门右转了几步,花如月驻足,轻吐一口气,然后转首隔着松玉石砌起的殿墙向内望去,那双凤目闪着如辰星般明亮的光泽,目光长而远,似已穿透了那厚厚的墙壁,落在銮座之上,落于那人之上. 为何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呢,虽然还是那样的性子那样的面容,可是,她现在叫他……月月!她以前一直叫他“月哥哥!”或者“花如月”.而且她现在喜欢吃水晶饺,潜龙海的虾仁水晶饺,她以前从不吃虾.还有以前不理宫事的她,这几日不光开始接手宫事,还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将这宫内的各项情况了然于心.随口便能提起哪个部的哪个掌司,处理整务也像是极为顺手.虽不是面面俱到,但也不是一般人两三日便可达到的水平.一个人可以在短短几天之内改变这么多吗? 血凤……血凤……真的是那样吗?他将目光收回,望向远方,远的没有焦点,飘渺而又空芒.良久,他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移步离去. 墙外之人思绪万千,室内之人也是百转千回.看着他方才的反应,估计是那“月月”他还没习惯,这些日子她又了解到很多事情.花如月是个孤儿,是沉霜宫主自宫外带回的,那时他才五岁,而她,还未出生,宫主带他如已出,寒玉出生后,便和他一起由她的母亲亲自教授艺十多年,直到她加冕后沉霜宫主离去.所以两人感情深厚,他长她两岁,对她,一直如待亲妹妹,百般呵护,她也视他为兄长.她一直叫他“月哥哥”.香巧说,他一直都是这寒玉在这个宫中最信任的人,是她的亲人. 起初知道这些后,她对他的信任感也以火箭速度直线上升,她也想再改口叫他“月哥哥”,怎奈她未与他相处过,也无法体会那兄妹之情,所以怎么也叫不出口,再者,这几日与他们相处颇多,渐渐熟络起来,便改了那绕口的“花掌司”而叫他“花如月”,虽然他也颇担得起这如花美名.可一想起这如此美丽动听的名字安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就一阵恶寒,每叫一次鸡皮疙瘩便起一次.想来思去,叫他“月月”还是很顺口的! 想着想着,鼻端忽忽地萦绕上一股香气,深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梅香夹着清冷的空气入肺而来,瞬间让她一震.抬眼,殿外不知何时已飘起雪花,纷纷扬扬.梅花开了!这落雪宫的梅花,只开在在每年西芒山颠的第一场雪之时. 寒玉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自銮座之上快步走下,几步便已出了殿门向梅园方向飞奔而去,白色的身影自那些林立的护卫弟子眼前掠过,疾速飞奔带起的风卷起了他们的发丝.遮上他们的双眼.让他们瞬间眯了眼,再睁眼望去,那是……宫……宫主?待反应过来,忙急速飞跑着跟了上去.不多时便出现这么一景:他们的宫主在前面飞奔,十几名护卫弟子在后面飞奔,速度之快之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云海殿与梅园之间有段距离,这个阁那个殿也有上十间,而在这些阁殿忙碌的或弟子,或宫婢看此景都以为出了大事,便又有人跟上,再有人跟上……少倾,就成了百人大队,越来越壮观了. 一口气跑到梅园入口,寒玉猛然止步,眼直直望着前方.身后的护卫瘁不及防,猛然间也刹不住,但因前面那人那人是宫主,心中胆怯,便都使了内力瞬间回身,就像那汹涌而来的潮水突然撞在堤岸之上,猛地被拍挡了回去,那后面的人潮也是停不下脚步,就和前面反卷而来潮水撞击在了一起,击起浪花翻腾,于是很多人抱在了一起,很多人撞在了一起,除了那十多个武功身手都不错护卫稳稳当当外,,其它人扑扑通通倒了一片,瞬间吃痛之声,叫喊之声四起,一片狼藉. 寒玉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身望去,看到那景象满脸惊愕,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你们……” 身后百来人瞬间齐刷刷站起,身上沾的雪也顾不得弹掉,垂首不语.一时间鸦雀无声.纷扬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再加上倒地时沾上的雪,乍看去,竟如百尊雪人一般. “宫……宫主,发生什么事了吗?”为首的那个护卫弟子壮着胆子低头问道. “什么什么么事?” “看您这么急的往这边跑来,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寒玉闻此,方才明白过来,脸上瞬间浮上一层笑意,“这个啊……” 第十章 若我安 她眼中笑意渐浓“没什么事,只是方才忽闻梅香,便知这梅园的梅花该是开了,过来看看” 如此淡然的话语,与心中刚才那感觉截然相反.闻到梅香的那一刻,脑中忽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快得她未看清楚,可是心头却猛然涌上一种感觉,她要到这梅园之中去,仿佛这梅园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让她迫不急待地想要到这里. 什,什么?闻此,众人大惊,一股被戏谑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们又羞又恼,却又不敢支声,均抬首用那略带薄怨的目光看向前方之人.却在落在她身上之时,皆失神了. 那宫主,清澈如水的美目淡淡的望着他们,略带笑意,清透的笑意,无讥无讽.面上也是淡然而温和的笑容.她身着素白的朝会宫服,于那一片莹白之中,肃然而立,她周身雪花纷扬,她身后红梅映衬,本就娇俏无双的她,因着那笑,那景此刻看起来,就似雪中绽放的梨花,清丽无边.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妖凤转世呢!是天仙转世还差不多. “都散了吧!这外面天寒,速速回去吧!”清亮的声音传来,惊醒了呆愣的人.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各自转身离去,但那背影却还是有些怔然. 哎……寒玉看着身前纹丝不动的十几名护卫,自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来,她除了吃喝拉撒之外,这些人便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摆月兑不了.便随他们吧. 转身向园内走去,眼前的景让她无法言语,入眼之内,一片艳红,数百颗梅树,似在这雪落之时瞬间全开,绽放着那如血般的绝艳芳华,鼻端,是浓浓的梅香,眼前是艳丽的梅海,雪花纷纷洒下,轻轻飘落于那梅花之上,给那红梅添了一丝清凉,一抹冷艳. 身后的护卫看着前面的人,有些怔,有些呆,那一袭白衣的人,于梅林之中不疾不慢的走着.时不时伸手轻触一前的一朵红梅,只是以指尖轻点,似乎生怕一用力便将它们碰落,她的眼神是那样的静美,那的面容是那样的淡然,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净.她的姿态是那样的娇柔.红梅,白衣,隔着那飘落的雪花看去,蒙蒙胧胧,竟如九天幻境,那人,便是那幻镜中的仙子,美得那么的不真实.是谁说的她是血凤转世,必带戾气,这明明是一身仙气嘛,回头把那乱说道的人嘴给封了去. 寒玉走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正叹梅林之广,落雪宫之大时,忽闻一声轻叹,寻声望去,一个月白的身影跃入眼中.那人背对着他,身形修长,墨发及腰,随意束于身后.风过,雪花卷着长发飞扬,掀着衣袂翻飞,如谪仙般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却不知为何有些孤寂和清冷. “你们在这里等我,不可跟来!”寒玉对身后的护卫吩咐着,便向那身影走了过去. 护卫也看到了那人,心知肚明的未再跟去. “莫公子!”寒玉轻唤一声. 那人转首,看见来人,眼神瞬间温和起来,他笑笑,“玉儿!” 而在他转过来的那一刻,寒玉惊住. 此刻的他,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眉宇间一股青黑之色.与往日温美如玉,姿仪出尘的他判若两人. “莫公子!你这是……”她柳眉轻蹙. 他却是像未听到她的话一般,如水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像似要看进心里,印进脑里.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玉儿!”轻柔的声音如情人间的呢喃,“第一次见你便是在这梅林之中,也是这初开的梅林,那年,你六岁,在这里……” 他的眼神变得飘渺起来,似乎穿过了她,望向了很远的地方,望向了记忆最深处的地方.那年他九岁,随父亲来参加每三年一次的武林同盟大会,在这里,看到了她,于这万千红梅之中,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精灵般的人儿.那一刻,她便烙在了他的心上,这烙印,十余年……未曾淡去…… 他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抚上她的眉,抚过她的鼻,抚过她的唇,停留在她的脸颊,不肯离去,他的指尖冰凉,她却像被火烧一般,他指尖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燥热起来.正欲后退避开他的手,他的一句话让她猛然呆住. 他说,“玉儿……嫁给我吧!若我……安!’’最后一字轻若飘絮,淡不可闻. 如丝般轻柔,如纱般飘渺,如水般温柔的话语在她耳畔萦绕,久久不肯散去.暮的,一个画面在突然浮现在眼前,画面中一个白衣的女孩,一个白衣的男孩,于这雪地之中,梅海之内,笑着,闹着,追打嬉戏着.那女孩有着灿若骄阳的笑容,有着天真清澈的明目.那男孩,有着清和的脸庞,有着璀亮如星的眼眸.他们玩累了,坐下了,安静了,男孩突然开口:“玉儿!长大后,我定要娶你为妻!”,女孩未答话,咯咯的笑了,那笑声如玲,清脆响亮,在这梅林之中,久久回荡. 这不是她的记忆!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可为何,为出现在她脑海里,这般清晰!她不是魂穿吗,她不是没有这具身体的丝毫记忆吗?怎么回事? 她两手抱头,步步后退,脸上是极度的震惊与恐慌,脑中一片混乱.她是寒玉,还是他的玉儿?迷茫,无助,不解,惊恐,多种情绪在她眼中翻涌.她混乱了,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渐渐远去,越来越模糊. 眼前的景象慢慢消失,黑色迷雾渐渐将这一切包围,不久,便彻底陷入黑暗.身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将她的神智拉回,耳边似乎有犬叫之声,还有婴孩的啼哭之声.强睁开了眼,缓缓坐起,可入眼的一切又让她如遭雷击,下一秒,捂口失声,满面惊恐,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十一章 村被屠了 在她身边,横七竖八的陈着百余具尸体,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还有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她衣衫的那个妇人的,还有……那约模只有十来岁的孩子的.他们有的人颈上一道血淋淋的刀口,有的是胸前一个血窟窿,有的是月复部被切开了一道口子,血!到处都是血!地上,她的身上,还有那路旁茶铺的旗招上,饭馆的窗户上,门上,凭栏上…都溅满了血.在这夕阳的映照下,如利刃刺目如刀剑剜心,生生的绞着她的五脏六腑.入鼻是浓臭的血腥味,身边这些尸体上蝇虫乱飞,嗡嗡的声音在耳边直响,搅得她头晕脑涨.心中在颤抖,胃里在翻滚,脑里在晕眩,终于,她没能忍住,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可是哪里还有东西可以吐,胃里空空,几日未吃未喝,刚才那一碗凉茶也早被吸身体吸收完了.现在能吐的,只有胆汁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不再颤栗,胃不再翻滚,脑不再晕眩,她不再呕吐,但那泪,却如决堤洪水,夺眶而出,顷刻间打湿了身下的地面,溶入那已还未干尽的血水之中. “呜呜……”极度压抑的悲鸣,自那干哑的嗓子里发出,声音里是无尽的酸楚,无奈,心痛,怨恨,还有凄凉. “你好狠……他们无辜啊……好狠……”断断续续的低哑声音伴着悲泣之声在这弥漫着腥臭之气的空气中飘散开来.飘入极远处那两个隐于暗中的男子耳中. 那个高壮的男子望着她,剑眉微笼.这声音,是那么的恨,那么的苦,那么的无奈与无助.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一贯冷漠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动容. “哇……哇……”一声婴孩的啼哭划破这浓臭血腥味弥漫的空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身躯一震,直起身来,声音是自远处一间民宅中传出.这应该就是方才隐约听到的啼哭之声. 寒玉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左手撑地想要起来,却不料左臂竟然不听使唤,像是没有一丝力量,没能撑住身体,身子晃了晃,险些倒下,忙用右手撑了地才又稳住了. 呵!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勾勾唇角,苦涩的笑容挂在了那还带着血迹的唇边.又月兑臼了,全身都是疼的,所以也没留意到这左肩的疼痛,想是被他们踢打所致,看来果真如别人所说,一旦月兑臼过一两次的地方,下次便会更容易月兑臼. 她轻叹一口气,收了笑意,敛了神,右手扶上左肩,捏了几下,像是在模索骨头的位置,然后目光一缩,咬牙,垂首,身体猛然往下一倾,紧接着便是“咔嚓!”骨头复位的声音和自她鼻间发出的一声闷哼.再次抬起头,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长呼一口气,抬抬胳膊,又能动了.扯扯嘴角,却不知是不是在笑,因那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平静而又清冷. 使劲掰开紧纂她衣衫的那个妇人僵硬的手,然后抚上她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刚才不让您碰我,原是想救你一命,可还是……害了你们……”.目光扫过整条街的尸体,原本平静的眸中复又泪光闪烁,水雾升腾.极轻的话语,却又是那么重,满满的无奈,自责与凄楚. 她之所以以布遮面,是她不想害死他们.刚出天门之时,她未带面巾,路上有很多人认出她,有些人便像这村子的人一样,对她打骂羞辱.然后碰过她的人便死了.她其实不知道的,只是这种消息传播速度远远比她行进速度要快的多.所以一路上她总能听到哪个村哪些人因她被杀了,哪个镇的哪条街上的人因为向她抛砸物品,整条街被血洗……后来,她便成了妖女,再后来,她以布遮面,以防自己这个妖女再祸害苍生.可是没想到啊,今日…… 到底是谁,怎么能这么狠,屠村!你到底要置我于何地? 寒玉凄然一笑,起身慢慢地小心翼翼的自尸体中穿过,走入那传出婴孩哭声的房屋之内. 不多时,她又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约模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女圭女圭.那女圭女圭没有再啼哭,大而黑亮的眼睛望着她,带着未干的满脸泪痕望着她. 寒玉盯着怀中那粉嘟嘟胖乎乎的小脸,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动动唇,干哑的声音自齿间发出,“为何不让我把这妖女的名号坐实了!”抬头,眼光飘向远方,怅然道:“你到底……还有一丝人性.” 移步向前走去,才走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复转身回来,走到那饭馆之内,跨过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在一个桌前停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桌上还未吃完的几个馒头,她看看怀中的婴儿,再看看那馒头,眼中多种情绪交杂,终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往嘴里送去,因嗓子干痛,她下咽的有些困难,每咽一口眉头便蹙一回.一刻钟后,她终于将最后一口咽下,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水几口饮下.再撕了身上的一块布包了两三个馒头,便出了饭馆,往利城方向而去. “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了,此后便跟着我吧!我不死……你便活着……”喃呢的话语飘散开来,轻似风中浮絮,随风而荡,却又是如泰山之石般沉重.重得直击远处那个黑衣男子的心上,让他心中一震. 我不死……你便活着!如此沉重的话自她口中说出,却是那么地淡然,仿佛是历经世事沧桑,看惯生死轮回的老者说的话,又像是久经沙场九死一生,将生死看得淡如鸿毛的铁血将士说的话,可她分明是个未满二十的女子. 那个天下人都敬仰爱戴的落雪宫前宫主沉霜的女儿,她没有她母亲那样的绝世武功,没有她母亲那样接任宫主几年便将落雪宫推至武林三大门派之一且二十年经久不衰的铁血管理手腕.她不喜杀戮与争端,不喜江湖纷扰,唯一和她母亲相似的,便只有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丽容颜. 可是,这么一个出身高贵,心性善良,与世无争的女子,如今却到如此地步,可以将那生死看得如此淡然,如此不在乎,想来也只有那几经生死的人才会如此吧! “快跟上吧,咱们趁她昏迷有空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再过几十里便是利城了,那里可不一定比这里轻松啊!”那个略瘦小的男子开口对身旁之人说着,便先行而去了. 这高壮男子回了回神,利城……还会有什么呢?,叹一口气,目光一敛,大步走去. 第十二章 寻仇少年1 翌日,利城 沧山清月庄山脚下的一个城,去清月庄必经之地,也是沧山的入口.在人数方面,利城在齐国只能算一个中等城镇,但因距清月庄最近,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在清月庄这颗大数的阴佑之下,利城却繁华昌荣,贸易往来极盛,经济位列齐国百城前十. 城中百姓有一大半都是清月庄弟子,或是从事与清月庄有关的行当.所以利城几十年来都太平昌盛,百姓个个极为富足.在利城百姓眼中,这天下的王不是远在朝堂皇帝,而是这清月庄的庄主,让他们安居乐业尽享天伦的,不是那齐国天子齐文钰,而是这清月庄庄主莫离.哪怕是官府衙门,也是朝堂之话听三分,清月庄之语听七成.这利城说白了就是它清月庄的城. 所以,清月庄庄主大婚的事于利城百姓而言,就像是自家要办喜事一样,个个红光满面,家家门前张灯结彩,那老头老太太一谈到此事便像是自家儿子娶媳妇儿似的,乐得合不拢嘴.利城所有人都在今天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活计,自发的组织起来,将这利城装扮的喜庆洋洋,红灯高挂,红绸绕梁裹柱,人人都在忙碌着,有的挂鞭炮,有的帖喜字,都在为午时那一重大时刻做着准备. 此时的阳光一片金黄,照着这红通通的利城,却是那么的刺目,刺的城门口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眯了眼. 寒玉驻足在城门口,半响不曾移动分毫.她无法迈步,因那脚前,是十里红妆…… 宽大的街道之中一条约丈宽的红毯自城门口向前延伸而去,看不到尽头,红毯两侧,鲜花呈列,五颜六色,绚烂夺目,簇拥着这红毯直到尽头.有人陆陆续续从她身旁走过,却都是自觉的分走红毯两侧,没有人,甚至连孩童都没有往这上面踏一步.因在他们心中,这红妆只能那个女子可以走,那个对他们敬爱的庄主情深意重,可以以身挡下那毒针而废了一双眼的痴情女子.只有她才能成为他的妻子,成为利城百姓心中深深赞同和认可的清月庄庄主夫人.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搅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有些痛,却不是毒药所致,因现在还未到发作时辰.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怀抱婴儿的臂膀也惭惭圈紧.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塑,定定的站着,空茫的望着红妆尽头.直到怀中睡着的小人感觉到不适,动了动身体,哼哼了几声,才将她的神智拉回. 低头看看怀中的婴儿,她终于回过神来,再看了眼没有尽头的红毯,移步,从一侧向城内走去. 这是利城最大的中心街道,今日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人群熙攘.她立于人群之中,衣衫破旧,脏污不堪,怀抱婴儿,面巾遮面,眼神空洞,与那些衣衫光鲜亮丽,喜颜悦色的利城百姓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她,大都是对用好奇的眼光她打量一番便又投入到他们手中的事情当中,想来今天所有的事都不及那午时的事重要,什么都无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连听到利城临镇的一个村被屠的消息,也都是唏嘘几声,骂几句妖女,祸害之类的,便不再多言了,如若是平时,定然都是义愤填膺,高声咒骂议论很久. 投向她的目光,有很多只是好奇不解的,但却有一束隔外不一样,那是一束饱含愤怒的,蕴满仇恨的,冰冷如霜的利芒. 寒玉也感觉到了这束如剑的似要刺入她身体的目光,寻望而去,对上那眼光不由心中骤冷,那目光似刀似剑,像要将她千刀万刮,那怨毒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呼吸猛然一窒. 目光的主人在红毯另一侧与他对立而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青衣,身形高挑,白净俊俏,本来也是极清秀的一个翩翩少年,可那一双带着毒恨目光的眼却让他此刻看起来多了一分狠厉. 这面容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摇摇头,甩掉心头那冷森的感觉,正欲转身,突闻一声“妖女!纳命来!”的厉喝,然后伴着利剑出鞘的声音,那少年腾空而起,带着冷冷的肃杀之气自红毯之上一跃而过,向她直掠而来. 剑尖带着寒光扑面而来,冷意瞬间将她包围.她身边的想是也感觉到了这浓浓杀意,均退至她后三丈之外.只留她一人,面对那即将要将要刺入她身体的利剑. 眼见着剑已至面前,寒玉迅速后退两步,稍一侧身,躲过那致命一剑.刚站定,另一剑又向她颈部直削而来.后退,仰身,剑锋帖面而过,剑风险些将她的面巾掀开.她忙伸手按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武功全失吗?怎么还能躲开自己这两剑?少年停了下来,有些怔然的看着她. 脚尖点地,向后掠了几大步,与那少年隔开丈余距离,冷冷开口:“你是谁?为何要杀我?”她印象中,实不记得何时与这少年有过交集. 少年手执起剑,剑尖直直指着她,肃身而立,双目含杀,恨然道:“我是谁?你自然不会记得,你这双手沾满千万人鲜血的妖女,我只不过是那些人之一,可是他们知道……”话锋一转,另一只手指向周围围观的人群,“还魂谷康安堂!” 康安堂!寒玉脑中一闪,想起来了,她曾在濒临死亡之时被魂谷康安堂所救,救他之人便是在齐国中原有着“活菩萨”之称的还魂谷康安堂神医肖非子. 那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会忘记!康安堂里人不多,除了神医肖非子,便是几个帮忙采药制药的他的徒弟.眼前这少年,她是断未见过,他与他们有何关系? “康安堂啊!活菩萨肖非子的康安堂!”人群中有人接了话. “听说,神医肖非子死了,好像是自尽了!” 寒玉大惊,恩人死了? “是啊是啊!真是太可惜了,肖非子仁心仁术,给穷苦人家看病从来不收分文,这么好一个丈夫,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