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通灵师》 第一章 月光下的幽会 那晚,天空皎洁,月光如水。张明鉴约李翠丽在村后的银杏树林中幽会。这对有妇之夫与有夫之妇已经好上一阵子了,眼下正打得火热。张明鉴到达后,不见李翠丽的影儿,就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他仰望星空,表情非常凝重,可想到不久后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翠丽时不免心旌荡漾。他今年三十三岁,正值壮年,虽日子过得比较清苦,可浑身倒有使不完的劲。他瞥了一眼那条弯弯扭扭如蚯蚓一样的路,等候着翠丽人影的出现。不一会儿,他看见一个人朝他的方向走来,忙站了起来。那人越走越近,眼尖的他能看见“她”的轮廓,认定“她”就是翠丽,心里不禁怦怦直跳起来,那股兴奋劲儿就好象正处于热恋中的情郎。 他迎了上去,一边急走,一边低唤:“翠丽,是你吗?” 翠丽带着颤音答:“明鉴,是我。” 明鉴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心脏都快要吊到嗓子口了。翠丽兴奋地朝他跑过来。俩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他急吼吼地搂抱着她,激动地朝银杏林一溜小跑。她两手紧挽着他的头颈,将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他跑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后,将她放了下来,捧着她的头,饱含深情地说:“翠丽,我想死你了。” 她两眼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全身都酥了。他紧搂着她,在铺满银杏树叶的松软的泥地上如藤儿般缠在她身上,她的柔胸起伏着,搔得他心醉神迷,情不自禁地亲起她来,她发出快乐的娇音,嘴里不住地说:“明鉴哥,我好想你喔。” 眼下正值初秋,天高气爽,翠丽穿着一件碎花白色衬衫,高耸的柔胸呼之欲出,煞是养眼,明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猴急地伸出手,抚摩着她的柔胸,她激动地扭曲着身子,娇哼低喘。倏忽,他俯,很有节奏地吸吮着她那颗紫葡萄,她的全身痉挛起来,扭曲得象个麻花,爱的火山爆发了,源源不断地喷射出滚烫的爱的熔浆。他心醉神迷,把持不住了,两眼红彤彤的象对灯笼,脸颊正燃烧着爱的火焰。 “翠丽,翠丽,我想要你,想要你,想深深地钻进你的心窝里去。” 她忘情地说:“你钻进来吧,我是你的,你拿去吧。我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交给你了。” 他扯下她的衣衫,他俩缠在一起,变成了连理枝,一股酣畅淋漓的热流从他的丹田喷涌而出,酣畅淋漓的感觉在他的全身震荡着,他飘飘欲仙,眼里只有她,整个世界已经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嘈杂声,几支手电筒的灯光四处乱晃着,他暗叫一声:“不好,有人来啦。”说完,他打了个寒噤。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忙穿上衣衫。他拽着她隐进了茂密的树林里。 “礼明,我亲眼看见张明鉴、翠丽钻进了树林里了。他俩肯定躲在那儿。” 翠丽听了后忙对明鉴说:“不好,礼法来了。”高礼法是她的老公;礼明是礼法的弟弟、大队书记。 明鉴下意识地将翠丽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地安慰道:“翠丽,别怕,有我呢!” 只听见礼明高声吼叫:“张明鉴你这龟儿子,快快滚出来!”声音响得象雷鸣。 翠丽哆嗦起来。 明鉴将她抱得更紧了,嘴里不住地嘟囔:“别怕,别怕。” 翠丽仰起头,凝视着明鉴,镇定地说:“明鉴,我不怕,我根本不怕他们。” 礼法带着哭腔喊:“翠丽,你出来,跟我一起回家吧。张明鉴这小子是个yin棍,你怎么被他骗了呢?” 礼明大声斥责:“礼法,你真没出息。要是我抓住了这对狗男女,非剐了他俩不可。” 礼明慢慢朝明鉴这边逼近。他俩一动不动,生怕弄出响声来。手电筒光在他俩的四周乱窜,明鉴感到心里很恐惧,可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他不想让翠丽瞧出他的胆怯。翠丽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里钻,害怕得闭上了双眼,不敢正视眼前即将要发生的这幕惨剧。她想这下要玩完了,忙将自己的脸颊紧紧地贴在明鉴的额头。 眼尖的礼法看见了他俩,忙对礼明说:“看,他俩在那儿!” 礼明顺着礼法所指的方向,看见了明鉴正跟翠丽搂抱在一起,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朝明鉴、翠丽俩左右开弓。 礼法忙在一边喊:“礼明,别伤着翠丽。” 礼明鄙夷着瞟了他一眼,说:“你真没用,不贞洁的yin妇偷汉子了竟还护着她!” 礼法嘟囔着:“她现在还是我的老婆喔。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说实话,虽然自己的老婆跟李明鉴搭在一起,可他竟不那么恨她,只是恨李明鉴恨得牙痒痒的。 礼法的弟弟礼德猛扑过去,狠命地踹着李明鉴。每踹一下,嘴里就毒毒地骂一句:“你这无耻的奸夫!” 仨兄弟拿出绳子将李明鉴五花大绑,翠丽站在一边不住地哀求。 礼明轻蔑地瞟了她一眼,狠狠地说:“你这yin妇,还有脸替奸夫求情,脸皮真比鞋底还厚!” 翠丽顾不了他的谩骂,扑在明鉴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被这仨兄弟带走。礼明一把拉开她,将她往后一推,她踉踉跄跄,差点撞在身后的银杏树上。 礼法忧郁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得如同迷宫。他低声对她说:“走吧。”说完,他不易觉察地拉了她一把。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五味杂陈,象木偶似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一路上,礼明仨兄弟恶毒地咒骂着李明鉴,不断朝他拳打脚踢。翠丽挡在他的胸前,不让他们打到他的身上。礼明恶狠狠拉开她,嘴里冒出一堆恶毒的话:“你这不知羞耻的yin妇,去死吧! 第二章 祠堂受辱 半小时后,李明鉴被礼明仨兄弟押到祠堂里。他仨将明鉴吊在祠堂的横梁上。明鉴一声不吭。翠丽向礼明苦苦哀求,要他们放他一码,并答应以后她跟明鉴断绝来往。礼明根本不理睬她的哀求,连正眼都懒得瞧她。 他支使礼德敲起了锣声。几分钟后,人群如潮水般朝祠堂涌来。不一会儿,祠堂里黑压压一片,全是前来看热闹的。 礼明润了润喉咙,高亢地说:“乡亲们,今晚我这个当书记的要为民除害了。李明鉴身为副书记,不好好为民做事,却干起了猪狗不如的勾当。” 一白髯飘飘的老者说:“礼明侄儿,怎么回事?” 礼明当起了判官:“仲友老伯,李明鉴搭上了我兄弟礼法的老婆,你说咋办?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仲友老人声援道:“礼明书记,你就割了李明鉴的卵子,阉了他!” 旁边一个读过几年书的年轻人说:“李明鉴不就是现代西门庆吗?我们新社会怎么能允许西门庆存在?礼明书记,你就做回梁山好汉、打虎英雄武松吧!” 礼明拿起一根泛着油光的皮鞭,狠狠地抽打着李明鉴,他发出痛苦的吟声。翠丽冲上来,紧紧抱着礼明的胳膊肘儿。礼明一把推开她,嘴里骂骂咧咧。 这时,李明鉴的老婆陈冬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大家转身朝后一看,整个祠堂里霎时鸦雀无声。看来,主角粉幕登场了,大家全都抱着看客的心里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幕精彩绝纶的大剧拉开帷幕。 冬女圆瞪双眼,裂帛般朝礼明喊:“礼明书记,你为啥将我老公吊在梁上?” 礼明冷笑着,轻蔑地说:“他干了好事了,你自己去问他吧!我都羞得说不出口了!” 旁边一个女的跟冬女嘀咕道:“你老公勾奸了礼法的老婆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冬女一下子魂飞魄散,良久,魂灵才慢慢钻回到她的脑里。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们诬陷他!” 礼明讥讽道:“你这蠢女人,真可怜!” 冬女气急败坏,冲上前,鼓着腮,站在明鉴的面前,疑惑地问:“明鉴,真的吗?” 明鉴不敢正视自己的女人,耷拉着脑袋,象只斗败的公鸡。 冬女什么都明白了,实际上她早就听到自己的男人跟那女人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她不敢相信而已。只见她握紧拳头,朝明鉴的裆下就是一拳,明鉴痛得扭歪了嘴。冬女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大家转过身,目光不约而同地尾随着她远去。 人群中暴发出yin邪的笑声。 礼明得意洋洋地对明鉴说:“你睁开狗眼看看吧,你干的蠢事连你的女人都恶心了。” 明鉴怒目瞪视着礼明,咬着牙说:“礼明,你看着吧,现在我是虎落平阳遭犬欺,等到我缓过气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礼明露出狰狞的脸孔,恶狠狠地说:“你这没人性的东西,竟还嘴硬,我晚上就弄死你,你捱不到报仇的那一天啦!”说完,他高高地抡起了鞭子。 翠丽一看情况不妙,马上抱起礼明的胳膊,说:“叔,人身不是铁打的,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谁是你的叔叔?做你这yin妇的叔叔,我还不如去死。” 翠丽两眼射出一股阴冷的光,慢慢踱到礼明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好吧,你抽吧。我尊敬你才叫你一声叔。你凭什么资格抽打我们?” 礼明手中的皮鞭悬在半空,整张脸扭曲得象个大核桃。他突然往地上抽了一鞭,翠丽高傲地抬起头,满脸露出倔强的表情。 礼明实在受不了他的嘲弄,狠狠地朝她的身子上抽了一鞭。翠丽疼得呲牙咧嘴,捧着月复部蹲在地上。 明鉴圆睁双眼,大骂:“礼明,你真是畜生!” 正当礼明高举皮鞭正要再抽的时候,明鉴的俩个孪生儿女春竹、冬梅冲了进来。他俩今年七岁,别怕这兄妹俩年龄不大,可天不怕,地不怕。当看到老爸被吊在半空,俩人异口同声地问:“爸,谁欺负你了?” 明鉴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目光。兄妹俩扑在父亲的身上,紧紧地拥抱着他。 明鉴安慰道:“你们回去吧,爸没事。” 春竹侧身看着旁边的礼明,疑惑地问:“叔,你拿着皮鞭要抽打我爸?” 礼明恶狠狠地说:“小崽子给我滚开!” 春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扑在礼明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礼明疼得跳了起来,抡起皮鞭,就想朝春竹的身上抽。 礼法如幽灵般出现在礼明的面前,紧紧地抱着他,规劝道:“弟,悠着点,要不晚上会出人命的!” 礼明狠狠搧了大哥一个响亮的耳光。 礼法死死箍住礼明不放。 礼德也迎上前,对二哥说:“哥,我们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礼明摇摇头,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人群中鸦雀无声。 礼明象只斗败了的公鸡,朝大家摇摇手,叹了口气,低沉地说:“你们走吧。这场戏也该散了。”他觉得自己太窝囊了,自责不该趟这浑水。 翠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无喜无忧,好象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人群渐渐散了。 礼明狠狠瞪了翠丽一眼,“哼”了一声,走了出去。礼法、礼德象两个小跟班,尾随着他。 偌大的祠堂里就剩下了翠丽、明鉴、春竹兄妹俩。春竹掇起一条椅子,爬了上去,使劲啮咬着,想咬断绳子。 翠丽说:“春竹,这绳子咬不断,得找刀子割。”说完,她在祠堂里四处找利器。终于,她在祠堂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 她走到春竹的面前,将刀子交给他,说:“你爬上去割断绳子,我在下面接住你爸。” 绳子终于被割断了,翠丽受不了明鉴的重压,瘫在地上。 明鉴一骨碌爬了起来,扶起翠丽,俩人相视苦笑着。 明鉴由兄妹俩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翠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仨消失在门外。 “小丽,你也走吧。”明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第三章 万念俱灰 翠丽的头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晚上该去哪儿。不管她多么爱明鉴,他俩的行为大逆不道、石破天惊。那个家,她再也无脸回去了。她有点迷惑:明鉴的子女都来到了祠堂,她家的两个小不点怎么一个都没来?不过,幸好他俩没来,要是真来了,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现在,偌大的祠堂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转过身,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各代列祖列宗的画像,霎时觉得很无助。虽然这些正襟危坐的老家伙不是她的祖宗,可她还是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一刻,她感到孤苦无依,万念俱灰。 她踱出宽阔的大门,心头一凛,忙抬起头,打量着头顶那根横梁,觉得自己真是太渺小了。她瞟了前方黑魆魆的虚空一眼,漫无目的地朝前方走去。一刻钟后,她不知不觉地踱到了海边。海面漆黑一片,波涛拍打海滩形成的“呼隆呼隆”声排山倒海,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灵。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她,心里产生了厌世情绪。“我干下了这丢人的丑事,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只有一死才会洗刷掉自己身上的肮脏!”她狠狠自责着,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感,觉得自己不配活在这世上。她对着茫茫的沧海大喊:“我死了才一了百了!” 她跌跌撞撞冲到一块礁石边,差点掉了下去。脚下的大海深不可测,她霎时感到惶恐,扪心自问:“我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告别人世了?”她初中毕业,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教育。她求学时,脑子里曾经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梦想,也曾立下过雄心万丈的志向,虽然现在现实点了,可她心底里的希望火焰仍不曾熄灭过。当初,她想读高中,可她的父亲硬生生地掐断了她的愿望,向她灌输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她无奈只好辍学,告别校园,那一刻,她不禁潸然泪下。想到此,她嘟囔了一句:“都是快要死的人,想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她虽这么说,可各种念头在她的大脑里熙来攘往,煞是热闹。她想起了她俩个儿子:高强、高壮。一想起他们,她觉得自己心头隐隐作痛,不免牵挂起他们来:“要是我就这么走了,真对不起他俩。我将他俩带到这世上,理应将他们培养成材啊。我这样一走了之,对他们极端不负责任啊!”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丈夫——高礼法。他虽很懦弱,可心地不坏,只是这次盯她的梢可能是他走火入魔了。她想起他,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她不爱他,可也不恨他,总觉得自己跟他对不上眼,就好象自己这把钥匙不配他这把锁。她至今还是清晰地记得她跟他初识时的情景。 那天,老父对她说:“闺女,老爸给你找上一门好亲事了。” 她听了后,霎时觉得脸上一热,忙羞赧得低下了头。 “你不高兴?” 站在一旁的老母替她问:“谁家的小青年?” “祝国家的大儿子礼法。” 翠丽条件反射般叫出声来:“他呀?!我不同意!” 老爸表情凝重地问:“你为啥不同意?翅膀硬了不听老爸的话啦?” 她连珠炮似的说:“他又软弱又窝囊,一棒打不出一个屁来。还有,他小学都没毕业,是个文盲。” “你只不过初中毕业,比他高多少?” “我想读高中,你不同意!” 她娘忙插嘴:“小丽,别扒出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 老父恶狠狠地瞪了翠丽一眼,她唬得噤口不言。 老母开导她:“小丽,你爸为你好啊。我觉得礼法不错,又忠厚又老实,心地也好。这小青年才是过日子的好男人。” “你娘是过来人,她懂得怎么才能过好日子。你不找他,要找谁?胡雪岩有钱,可惜他死了。”他听人说胡雪岩钱多得很,是清朝的红顶商人,虽然他不知道红顶商人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想找有钱的人。”她倔强地说。 “他这样的好青年你打灯笼都难找。” 她的姻缘那根线就这样被她老父亲胡乱牵上了。到底胳膊肘儿扭不过大腿,她只好认命,况且她觉得礼法正象她老母说的人不坏。 她现在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礼法,自己犯下的这桩糗事会使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当初,我真不该这么随便答应了老爸,真该好好跟他奋力抗争一番啊。哎,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呢?!” 眼下,她不缺乏死的勇气,而是没酝酿好死的心情。她转身回望自己的村落,发现有几户人家的窗口漏出昏黄的灯光,那灯光看起来是多么的有气无力,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学过的风烛残年这个成语。她扪心自问:“我回不回家呢?回不回家呢??要是回家,我怎么面对礼法,怎么面对儿子?可要是不回家,晚上我怎么过呢?就在野外过一宿?我不就成了野女人了?” 第四章 青仙师太 翠丽坐在礁石上怔怔出神,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如电光石火般,她霎时想出了一个落脚点。在不远处的扁担山有座叫桃花庵的尼姑庵,里面住着个她很熟悉的老尼姑。这个叫青仙师太的老尼姑跟她颇为投缘。她常常有空时背着人到老师太那儿天南地北海聊。按理说,她作为大队里的妇女主任,不该去这种遭人鄙夷的地方,可总觉得这老尼姑慈祥、可亲。“晚上何不去她哪儿借住一宿呢?哎,有家难归,只好到她哪儿将就一下了。”她转过身,一脚高、一脚低朝桃花庵方向走去。 等到她来到桃花庵的门口时,庵里漆黑一片。她伸手敲了敲门,半晌,庵里没有反应,她失望极了,以为老尼姑到哪儿云游去了。正当她失望之余,屋里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女声:“谁呀?” 她大喜过望:“青仙师太,是我,翠丽。” “翠丽,这么迟了,找我有事吗?”说完,她打开了庵门。 翠丽闪身进去,师太随后关上了门。她紧紧地抱着师太,悲从中来,“嘤嘤”地哭出声来。 “到底怎么啦?跟礼法吵架了?夫妻俩吵架不该往心里去呀。” 她带着口腔说:“师太,我碰上麻烦事了。” 师太将翠丽迎进屋,点上煤油灯。庵里还没装电灯。 翠丽眼泪汪汪地看着师太,两眼肿得象胡桃。 师太揩掉她脸上的泪水,将她紧抱在怀里。 “师太,我不想活了。” 师太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天倒下来了?” “比天倒下来更可怕。”随后,她将晚上发生的事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 师太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平静地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师太,你还有心跟我开玩笑?我都急得走投无路了。” 师太郑重地说:“小丽,你知道我为何出家吗?” 翠丽被问住了。以前,她曾多次向师太打听为何会选择出家,可师太一直讳莫如深。晚上,难道师太要向她透露自己内心珍藏了多年的秘密?想到此,她不由得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老人。 师太目光如水,表情恬淡,娓娓道来:“小丽,我的遭遇比你悲惨多了。你曾多次打听我的过去,可我一直来都难以启齿,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啊。三十多年前,我爸作主将我嫁给了邻近大队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我坚决不同意,可我爸吃了秤砣铁了心,不顾我的反抗,非要将我嫁过去不可。我妈在一旁敲边鼓,对我软磨硬泡,还说,我不同意,她就死在我的眼前。我害怕了,只好无奈点头。做梦都想不到,我嫁过去的那一天就是我灾难的开始。这老头每天不做人事,满脑子都转着怎么折磨我,我实在受不了,只好逃出家门,远走高飞。后来,我来到了桃花庵,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小丽,我们女人都是苦命的人啊。” 翠丽唏嘘不已,缄默不答。 “小丽,我倒要数落你几句,礼法待你这么好,你却做出这么对不起他的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师太,我错了,可是,我太喜欢明鉴了。跟他在一起,我浑身都自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礼法待我真不错,可是——可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我想过了,这辈子跟礼法没缘份啊。师太,我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好了。” “小丽,听我一句话,你不要再跟明鉴粘在一起了。这事要是摊在以前,你俩都是死罪呐。” “我知道自己对不住礼法,可我实在放不下明鉴啊。在礼法面前,我真不是个好老婆、好女人;可是,在明鉴面前,我肯定会是个好老婆、好女人。” “小丽,你想跟礼法离婚?” “要是真的不行,我就跟他离了,我不想耽误他。我承认,他是个好男人,可我俩就是没缘份。” “小丽,你能跟他这样的好男人过日子,也该知足了。” “师太,我不甘心啊。” “那你真的跟离开礼法?你的儿子咋办?你想将他们全扔了啦?小丽,你要是这么做,左邻右舍非戳断你的脊梁骨不可。你这么做,就是不贞洁!对女人来说,贞洁比生命还重要!!” “师太,我不怎么认为。我觉得离开是很自然的。既然我俩没缘份,为啥还要一天天混下去?现在我们不是处于新社会吗?什么贞洁不贞洁,这都是封建的一套。” “小丽,你变得叫我不认识了。新社会又怎么样?道德总该要遵守啊。” “新社会不是很提倡自由恋爱吗?我们不能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新时代的女性都是独立自主的女性啊。” 师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夜深了,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可那晚,翠丽一夜无眠。等到阳光照到床前,她悄无声息地起床了。 她打开房门,踱到庵内的天井里,眺望着远处的翠竹,心情不觉舒畅起来,暂时忘掉了昨晚的不快。师太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背后,她竟茫然不觉,思绪仍未从远处的翠竹中收回来。 在前方的小山包上,有个凉亭,因多年失修,露出一副破败的景象。她觉得这凉亭很有亲切感,就朝凉亭的方向走去,师太尾随着她。她似乎觉察到动静,忙转身一看,只见师太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她一下子呆了,脸上露出一副很惊奇的表情。师太淡淡地说:“我们就到那凉亭里坐会儿吧。” 她无声地点点头。 她俩一前一后地爬到凉亭边,凉风习习,吹得她心旷神怡。她扶了师太一把,俩人坐在亭里的石条上。极目无望,四周显得颇有几分神秘,几只不知名的山鸟在不远处“啾啾”叫着。 “小丽,你该回家,不要再在外面晃荡了。” 翠丽茫然地看着师太,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丽,回家吧。” “师太,我会回去的。”她知道师太真心为她好,不想驳了这位长者的面子。 “小丽,回避不是办法。” 翠丽已经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 第九章 五味杂陈 明鉴回家后可没有象翠丽这么幸运了。他一进门,冬女正陪着春竹兄妹俩吃饭,老父、老母正坐在一边抹着眼泪,似乎在哀叹家门不幸。一看到明鉴进来,冬女嘴里就迸出一串恶毒的话儿:“你还没死啊,竟有脸回家?整个公社都找不出象你这么花的男人。真该叫杀猪客抡把尖刀阉了你。” 明鉴自知理亏,不想跟她唇枪舌箭。春竹昨晚虽亲眼目睹父亲落难的那一幕,可至今仍?*???肴徊恢?盖妆坏跗鹂酱蚴歉??氪淅錾舻哪亲?挡怀隹诘那槭掠泄亍Ⅻbr /> 母亲一把拽过明鉴,老泪纵横,不知道说什么好。老父巅巍巍地走过来,顺手搧了明鉴一个响亮的耳光,因用力太猛,累得佝偻着背,站在一旁,气喘吁吁。母亲忙拍打着老伴儿的脊背,嘟囔道:“事都犯下了,再打他也没用了。”她心痛起儿子来。 老父气不打一处来,戳着老伴儿的鼻梁,唾沫横飞:“都是你从小惯的,好了,报应来了!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虽然孙儿在场,老人也不想温温吞吞,不痛不痒,连大义灭亲的念头都冒出来了。明鉴不动声色,他明白,自己一丝不服的反应,都会惹起老父暴风骤雨般的反应;再加上他自知理亏,绝没有跟老父叫板的资本,只好逆来顺受,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老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偃旗息鼓:“你以为自己当了个屁大的官就可以无法无天啦?!告诉你,解放前的保长都比你走的正,你真连猪狗都不如!” 明鉴两眼射出两股阴冷的光,鼓着腮,一字一顿地说:“骂够了吗?骂够了我就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里间,将老父凉在一边,老人感到不寒而栗,茫然不知所措。 他坐在凳上,只觉天旋地转,这一整天没进食,他有点支持不住了。他下意识从口袋里取出最后一个桔子,剥开,一口吞了下去。老母看到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起来,忙从灶台端起一碗米饭,递给他。他本不想接,可觉得没必要跟老母赌气,更何况人是铁,饭是钢,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就接过了。他胡乱扒了几口,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碗底朝天。 老婆在外间讥讽道:“还有心思吃饭啊,换了我,早跳楼了。” 明鉴咽下了冒到嘴边的话,不想在俩儿子面前意气用事。大丈夫就该能屈能伸啊。 春竹小心翼翼地走近明鉴的身边,嗫嚅着嘴:“爸,你吃饱了吧?” 明鉴深情地抚模着他的头,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溢出。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个铮铮铁汉却柔情似水。春竹依偎在老爸的怀里。这小子一向佩服老爸,总认为他就是世上最好的老爸,将老爸的言行举止学得有板有眼。明鉴亲了亲小子的额头,咬耳低语:“爸吃饱了。” 春竹咧嘴一笑,抚模着老爸下巴的胡子茬。 “你长大了也会长出的。有了胡子,你才是个男子汉。” “我会成为跟老爸一样的男子汉。” 明鉴慈祥地凝视着儿子。春竹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嘴唇,从老爸的怀抱里挣月兑出来,笔直地站着。父子相视一笑。 “爸,爷爷气坏了,我去瞧一下。”说完,他走了出去。明鉴觉得在儿子面前必须做个表率,就尾随着小子,走到父亲的面前。只见老父闭着眼,长吁短叹;老母则坐在一边抹着眼泪,似有无限的委屈。 看到父母气成这样,明鉴觉得不好意思,陪着小心说:“爸,我不该惹你生气,你揍我一顿吧。” 老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明鉴,你晓得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这罪要是放在解放前,早被人家千刀万剐啦!” 明鉴轻轻拍打着老父脊背,脸上满布着无限的歉疚。 “老父一大把年纪还为自己提心吊胆,我真是个不肖之子啊!” 老母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涕泗滂沱。春竹站在一边不住地揩着女乃女乃脸上的泪水。老母抬起头,盯着明鉴,说:“明鉴,我晓得你是犯迷糊了才犯下这种遭天谴的恶事的。别跟翠丽来往了,你看她那眼睛,那嘴巴,活月兑月兑就是个狐狸精!你再不离开她,她会将你弄得比狗屎还臭的!” 老母当着春竹的面这么数落他,他觉得怪难为情的,下意识地瞥了儿子一眼,说:“小竹,你一边玩去,我想跟你爷爷、女乃女乃聊会儿。” 春竹知趣地走了,不想搀和大人之间的事。 “鉴儿,你离开了那狐狸精,你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明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晌,他郑重地说: “爸、妈,我会处理好的。可是,翠丽不是个狐狸精,你们不该对他抱有偏见,要是你们这话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呢?!” 老父充满怨艾地打量着他,说:“鉴,你到现在还护着她?你再跟她鬼混下去,我们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你不要这个家了?爸刚才跟你发这么大的火,确实不对,可我是做给冬女看的。你是我明事理的人,怎么就不懂这个连小儿都明白的道理?” 明鉴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老母苦口婆心:“鉴儿,你一定得离开翠丽,要不,你爸会让你好好气死的事!” 正在这时,冬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冷地瞥了老公一眼,闷声不响。 俩老人面面相觑。明鉴两眼看着门外,若有所思。老母瞟了冬女一眼,站起身,搀扶着老伴儿,巅巍巍地朝楼梯走去。不一会儿,传来了他俩上楼的“橐橐”声。明鉴坐在父母原先坐过的凳上,怔怔地看着脚边的泥地出神。 冬女冷嘲热讽:“明鉴,这下你出风头了,你的名气比西门庆都大了。” 明鉴真恨不得搧她一耳光,可生怕惊动俩老人,只好忍气吞声。 冬女得理不饶人:“我想买串炮仗放放。” 他觉得自己理亏,不跟她计较;可他不想再听见她那些难听的话,就走出了门外。 “这儿不是你的家,你不要回来了。去找你那姘头去吧。” 明鉴气得将牙齿咬得格格响,觉得这个家再也呆不下去了,打算找个亲戚家留一宿。可出了这档事,他不好觍着脸去恳求留宿。 第十章 冷战 明鉴在自己的屋前屋后游荡着,象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路过的村民如鬼魂似的在他的身边闪过,他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他们。他漫无目的地在大队里游荡着,下意识踱到翠丽的家门口。他抬起头,看到门上那张熟悉的年画,凛然一惊。他暗忖:“我怎么来到她家的门口了,真使鬼使神差。”他瞥了她家的窗户一眼,窗里黑乎乎的,不见一点灯光,他不觉担忧起来:“礼法不会揍小丽吧?”他不由自主地附耳谛听,窥探一下里面有没动静,可屋里静得可怕,他真想拉开嗓子高喊,可发现这个想法太荒唐,就噤了声。这一刻对他来说真是太痛苦了。他踱到她卧室那熟悉的窗前,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好象是小丽发出的,他太熟识她的声音了,哪怕她在天涯海角发出他都能听得到。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了,就好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忽然谴责起自己来:“我竟敢站在她的窗前偷听,真是太无耻了。我就是这么个该诅咒的家伙,要是小丽晓得了,非将我骂得狗血淋头不可!滚吧,滚得远远的!”他嘴里这样骂自己滚,可双脚却不听使唤,仍钉在地上,不想挪步。他借着月光瞥了一眼腕上的钟山牌手表,显示已经十点多了。他猛然听到里面传来了翠丽的抽泣声,随后传来了礼法低沉的声音,他暗忖道:“莫不是礼法在欺负小丽,要是这狗日的敢欺负她,我就破窗而入,揍他个头破血流!”不一会儿,抽泣声停止了。他猫着腰,透着木窗格子朝里看,里面黑古隆冬的。他瞟了那张床一眼,只听见那边传来了“窸窣”声。他暗忖道:“看来,小丽跟那怂蛋睡在一起了,她怎么还跟那家伙同床共眠?他不是跟我说过要跟他离婚吗?哎,女人的心,谁能猜得透。小丽,你是属于我的!你快狠狠心离开他,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刻,他既羞愧,又难受,就好象礼法睡了他的女人!随后,屋里传来了有节奏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象一把把刀捅穿了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流血,就不忍再听下去,落荒而逃。 约模游荡了个把小时,他回到了自家门口。门已经闩上了,他重重地敲了门,清脆的敲门声使他打了个激灵。不一会儿,春竹过来开了门,他闪身进去,随手闩上门。春竹陪着小心问:“爸,你不舒服?” “小子,爸好着呐。” 儿子瞟了他一眼,蹑手蹑脚地走了。 他爬上楼梯,来到卧室间,只见冬女鼓着腮,板着脸孔,怒目瞪视着他:“怎么,那狐狸精没收留你?”她说,似乎已猜到刚才他去过翠丽的家了。 明鉴再也受不了,不顾后果地说:“你这臭女人,只要是男人都不会喜欢上你。听好了,我要跟你离婚!” 她答得倒爽快:“离就离,你以为我会向你摇尾乞怜。我才瞧不起你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的。”说完,她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走了。 半晌,俩个老人巅巍巍地走了进来。老父气鼓鼓地问:“明鉴,你真打算跟冬女离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常恩,你怎么这样无情无义?” “爸,这臭女人的性格你还不晓得?活月兑月兑就是个泼妇、母夜叉。我真的跟她过不下去了,趁早分开吧!” 老母叹了一口气,带着怨艾说:“鉴,你睁眼瞧瞧,我们大队里有几个男人跟老婆离了的?离婚就是犯法。” “妈,话不能这么说。” “就算你不顾冬女,你也该顾及小竹、小梅啊。”老父苦苦劝。 明鉴缄默不语。 不久后,俩老人走了。 那晚,明鉴跟冬女分开睡了。他躺在地板上,辗转反侧,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娶了这么个恶妇。冬女是外大队人。八年前,他俩素不相识,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给牵的线。他那亲戚在他面前天花乱坠,将她夸得比天仙还美。说句公道话,冬女长得不难看,慈眉善目的,满象个贤惠的顾家女人。可深入交往一阵子后,明鉴发现她很粗俗、冲动,常常跟人恶语相向。不过,他最后架不住父母的苦苦相逼,冬女的软磨硬泡,草率跟她成亲了。成亲后,俩人的小日子过得不温不火,波澜不起。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那晓得,翠丽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了。明鉴比翠女大二岁,他俩是同大队人,熟悉比较早,可关系一直不是太密切。直到她当上妇女主任时,他俩相处的机会多了起来,他才发现她是个人精,热情、泼辣又温柔,一颦一笑都会使他怦然心动;更要命的是翠丽也迷恋上他了,眼里常常流露出对他的惺惺相惜。他俩就这样偷偷相爱着,不敢公开,因为在传统又闭塞的农村,婚外恋会遭到人们极大的谴责,甚至会招来他们的严惩。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俩人如同烈火干柴,熊熊燃烧起来了。这一烧,就烧出眼前这个难堪的局面。可不管他觉得自己多么丢人,他对自己的行为无怨无悔。伤心的是翠丽也跟着他受罪,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想到此,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倏忽,他的耳边回响起了刚才站在翠丽家的窗前听到的有节奏的声音,心如刀绞。 他一夜无眠。 第十一章 急风骤雨 天刚蒙蒙亮,明鉴就起来了。他养成早起的习惯。他抄起一把锄头,准备下地去。前些年,他种了几十株桔树,眼看要结出桔子了。即将有收成的喜悦冲淡了他的忧伤。 他锄了个把小时,就背着锄头回家了。回到家时,他瞥见大队文书洪必法坐在他家门口。他一看到明鉴,就象盼来了救星,脸上绽出玫瑰花一样的笑容:“急死我了。” “有急事吗?” “公社梁明书记请你到他那儿一趟。” “找我啥事?” “他没明说,要你马上去。他还叫上了礼明书记。” 明鉴心里“格登”一下,情知大事不妙。 他独自到公社去了。一来到公社,礼明已到达多时了。 梁书记看见明鉴后,劈头一顿臭骂:“明鉴,你这龟孙子,怎么干起了西门庆的龌龊勾当?我看错你了!”他不管礼明在场,一点都不避嫌。明鉴任他骂,不还嘴。 “你这龟孙子奸搭女人胆量很大,怎么在我面前不敢正眼看我?!没底气啦?” 明鉴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闷声不响。 “公社党委已经研究决定,准备撤掉你的职务!” 明鉴平静地接受了党委的决定,宠辱不惊。 梁书记冲着礼明说:“礼明书记,你回去后组织大队党支部好好商量一下,推荐一个副书记的人选,供公社党委参考。” “好。”礼明答得很干脆。 “明鉴,你辜负了公社党委对你的一片期望,也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你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副死样了!” 明鉴知趣地退了出来,如释重负。后来,公社党委将翠丽妇女主任的职务也撤了。 明鉴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不承想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头,撤掉他的职只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一群戴着红袖套的红卫兵小将涌进明鉴的家,将正在吃饭的他押了出来,其中一个高挑的小伙子高声喊:“李明鉴,你是个无恶不作的yin棍,晚上我们红卫兵小将要批斗你!” 他们簇拥着明鉴,这群人流朝大队祠堂戏台方向涌去。当他被押到祠堂里时,翠丽已站在戏台上了。他瞥见翠丽淡然地站在戏台上,胸前悬挂着一块硬板纸牌,上写着:yin妇李翠丽,上面打了个红叉,只觉头晕目眩,心想这下完了。他真想扑上去,扯掉她胸前那块屈辱的牌,可红卫兵们押着他,叫他动弹不得。不一会儿,一个红卫兵将写着“奸夫张明鉴”的硬纸牌套在他的头颈,悬挂在他的胸前,他倒不觉得有多屈辱。他和翠丽并排站着,人群中暴发出邪恶的浪笑。有人喊了一声:“打倒奸夫张明鉴,打倒yin妇李翠丽!”在场的人马上附和,喊声震天动地。 明鉴瞥见委屈的眼泪从翠丽的眼眶溢了出来,轻轻地说:“小丽,我害苦你了,我罪该万死。” 翠丽摇了摇头。 喊声停止了,会场霎时鸦雀无声。突然,有人下流地提议:“让这对奸夫、yin妇来戏台上表演那下流的动作,大家想看不想看?”人群中又暴发出邪恶的浪笑。有人高声附和:“好啊,好啊!” 突然,有人更下流地提议:“大家想不想看看翠丽那屄?说不定长着花朵呐,要不明鉴的**怎么会不顾一切地往里钻?!”人群中又暴发出一阵浪笑。 明鉴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紧抱着翠丽,不让他们近身。红卫兵们蜂拥而上。这时,礼明带着一群民兵,赶到现场,阻止了红卫兵们的荒唐举动。明鉴抱着翠丽,泪流满面。礼法随后赶到,平时懦弱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借了胆,对着簇拥着翠丽的红卫兵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其中一个瘦小的小伙子挖苦道:“你这不争气的男人,以为自己戴了绿帽子多么光荣?换了我,早一死了之啦!” 听了他的话,礼法嗒然若丧。这一刻,他的脑子里真的冒出了想一死了之的念头。 翠丽挣开了明鉴的怀抱,挽着礼法的臂膀,爬下了戏台。红卫兵们蜂拥上前,准备截住翠丽,礼法不顾一切,“嗷嗷”大叫,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这阵势唬住了那些小将,他们乖乖闪出一条路,让他俩走了。看来,他们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 走到祠堂门口时,翠丽转身瞥了明鉴一眼,只见他仍站在戏台上,目送着她,她的眼睛湿润了。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她深信:下辈子自己一定会嫁给明鉴。 祠堂里人早已散尽了,可明鉴仍一动不动地站在戏台上,就好象戏台下正在演戏,他饶有兴趣地站在台上看戏。这几天,对翠丽的打击可是够惨重的,他最怕她垮掉。 他在无人的戏台上足足站了二个小时才回家。 第十二章 冰与火 一回到家,冬女开始冷嘲热讽:“名人回家啦!” 站在一旁的老父忙问:“什么名人?” “你的宝贝儿子嘛,他刚才在戏台上演了一场好看的戏喽。” “到底怎么啦?” 冬女恶作剧地将明鉴被批斗的场面绘声绘色地转述了一遍。 老父气得当场晕厥了过去。明鉴马上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冲上前,掐着老父的人中。不一会儿,老父打了个嗝,悠悠气转。他搀扶起老父,将他安置在椅子上,转过身,怒视着冬女。她觉得刚才自己的玩笑开大了,不觉后怕起来。他缓缓朝她逼近,抡起拳,击向她的面门,她应声倒下,倒在地上呼天抢地。 “你以为我真的治不了你啦?!我怎么会娶你这种恶妇?” 有事出去的老母迈着碎步走进门,看到这场面,不知所措。 “明鉴,到底怎么啦?” 明鉴不搭腔。 冬女如丧考妣,在地上打着滚。明鉴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就如同观看着一声精彩的大戏。 老母上前搀扶媳妇,冬女就是不起来。 明鉴、翠丽俩的职务被公社党委撤掉了,他俩一下子变成了平头百姓。明鉴明白,翠丽是个要强的人,她渴望为大队里做一些实事,经此打击,她心里肯定受不了,他必须得安慰她一下,以缓解她心里的创伤,虽然翠丽足够坚强,可女人毕竟是女人,他该挺身而出了。 傍晚,他俩相约来到了玲珑洞口。这洞对他俩而言真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洞里的每一块岩石都好象是他俩不会说话的亲戚。明鉴打开随身带来的手电筒,朝洞里一照,洞里阒无一物,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紧紧地抱着翠丽,俩人不说一句话。他发现她在微微颤抖着,忙说:“小丽,别怕。” 她是个坚强的人,连这样一个坚强的人都感到害怕,可知目前的局面确实很糟糕了。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必须要给她输送能量。她将自己那张滚烫的脸贴在他的额头,喃喃低语:“明鉴,你会离开我吗?” “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坚定地说。 “眼前的情势确实一团糟,我都感到有点害怕了。”她不想在他的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心理。自从跟他走在一起后,她很愿意向他赤露心迹,在她的眼里,他是个可靠、值得信任的人。 “有我在,我们一定会度过难关的。小丽,天无绝人之路。” 她紧紧地箍着他,生怕他会不翼而飞。 “小丽,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走高飞,怎么样?” 她沉吟半晌,悲哀地说:“我们不管到哪儿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有,我的儿子,你的儿子、女儿怎么办?全抛弃了?” 一想到这些,明鉴不寒而栗,刚才这句话,他是心血来潮才说出口的。 眼下这情势,确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春竹、冬梅年纪不大,可已经很懂事了,还有老父、老母他也弃之不管了?在黑暗中,他捧起翠丽的头,圆瞪双眼,想将她看个够,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他确实看不清她脸上挂着的那副孤苦无依的表情。这个坚强的男子心里在滴血。 “小丽,是我害了你,我将你推进火坑了。” “别说,就算前面是火坑,也是我自个心甘情愿跳进来的。” 在这朝不保夕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再提离婚的事了,觉得现在在小丽的面前提那事,无异往她的伤口上再撒把盐。他确实不知道今后怎么办了。眼前多重的打击已使这个铁汉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明鉴,只有我俩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怕!”翠丽似乎觉察到他的真实心理,倒过来安慰他了。 他精神为之一振,爽朗地说:“不怕,不怕!”说完,他激吻着她,他的血液在燃烧着。 她象藤儿一样缠着他,心旌荡漾,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半晌,他才说:“以后,我的好女人要受苦了。” 她倔强地说:“我不怕苦难!” 他耸了一下肩膀,豪气陡生,近乎呐喊:“我的好女人,不管以后是刮风还是下雨,我都要使你快乐!” 她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轻轻地在他的胸膛上拧了一把。那一刻,她确实忘记了眼前的困境。 他忽然紧抱着她,沿着原地急遽地转了一圈,缓缓坐在旁边的巨石上。她依偎在他的胸前,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他那有力的心跳将力量注进了她的身体。 她呢喃细语:“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第十七章 离婚 明鉴跟翠丽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非常想念她。傍晚,他吃完晚饭,漫无目的在大队里转着圈儿,竟踱到了距翠丽家不远处。翠丽有如心灵感应似的将头伸出门外,眼尖的她一下子看到了不远处的明鉴。她急急忙忙朝他奔过来,他激动地迎上前,不顾一切地紧抱着她。她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膛,微微喘着气。 他附耳低语:“想你啊。”说完,他幽幽叹了口气。 “我也想你。”她回应了一句。 “你好吗?” “好。她走后,他俩怎么样啦?”说完,她挣月兑了他的拥抱,一把将他拉到暗处,生怕旁人看见。 “他俩每天都在责怪我。” “你是不是上门将她请回来?” “我实在跟她过不下去了。小丽,我俩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我想跟他离了,可他死活不答应。哎,他真可怜。要是他一脚踹了我,我倒可以一走了之,可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想通了,不管你离不离,我都打算跟冬女离了。跟她,我一刻也过不下去了,哪怕离了会打一辈子的光棍。” 她缄默不语,既不怂恿,也不反对,心里五味杂陈。不过,她倒巴不得马上离了,跟他一起过日子。 她抬起头,巴巴地看着他,软声细语:“鉴哥,给我点时间,我会了断的。” 他紧握着她的手。 她霎时想起了一件事,忙对他说:“我怀上你的孩子了,怎么办好呢?” “真的是我的骨肉?” “嗯。” “那就生下来。小丽,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肉了。” “这妥不妥呢?”她首鼠两端,心里十分纠结。 “很妥啊。谁晓得这小家伙是我俩的骨肉?” “为了你,我不怕冒风险。” 明鉴只觉心里一阵狂喜,猛然紧紧地拥抱起她,急遽地亲着她的嘴,什么都不顾了。 翠丽倒担忧起来,马上挣月兑了他的搂抱,小心翼翼地说:“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我明天中午去你家帮你烧饭,怎么样?” “算了吧。我老娘看到你会不顺眼。这老人现在整天卧病在床,恐怕捱不了几天了。哎,我是凶手啊。我太不孝了。” 翠丽走了。 一周后,陈阿根带着一帮堂兄弟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明鉴的家,那时正值晌午,他正在灶台烧菜。冬女随他们一起来。 阿根冲着明鉴,劈头就喊:“你听好了,冬女要跟你离婚,她不想再受你的折磨了!” 明鉴冷冷地说:“用不着你跟我喊,她自己有嘴会跟我说的。” 阿根从人群中一把拽出冬女,说:“小妹,你说吧。” 冬女期期艾艾地说:“我想过了,我俩还是分开吧。”说完,她充满哀怨地瞥了明鉴一眼。 明鉴心里“格登”一下,懵在一边,忘记了炒菜。不一会儿,锅里冒出了焦臭。 “下午你俩就去公社办证吧。春竹、冬梅全都扔给你,冬女不要了。”阿根步步进逼。冬女本想带走冬梅,可想到要转嫁,拖油瓶很难嫁出去,故狠心不要孩子了。这倒遂了明鉴的意,他原以为他俩会为了孩子争得头破血流呢。 “好吧,你爱怎么就怎么。”他心灰意冷了。 冬女上了楼,将自己的衣裤全取走了。看来,她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 中午,春竹、冬梅回家,明鉴对他俩说:“你妈走了,她不会再回到这个家了。” 他俩噙着眼泪,不说一句话,好象已算到这一幕迟早就发生似的。 “以后,你俩就跟爸一起过了。别怕,爸会好好将你俩拉扯大的。”他本想向他俩隐瞒眼前的事实,可觉得纸终究包不住火,索性将真相全抖出来,从而使他俩那颗稚女敕的小心脏变得坚强起来。 春竹问:“爸,你真的不要妈啦?” “竹儿,爸实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爸碰到难事了,至今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竹问:“妈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家啦?她真的扔下我们不管了?” 明鉴觉得该给冬女说几句公道话了:“你妈平时对你俩怎么样?” “很好啊。”冬梅抢着回答。 “你妈会扔下你俩不管吗?” “我们可不清楚了。”春竹鼓着腮回答。 “你妈可能以为你俩跟爸在一起更好。你俩都是小男子汉呢。” 他俩沉吟半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管以后生活多么苦,爸都会将你俩拉扯大,都会将你俩培养成人。” 这兄妹俩对眼前的这个局面只有?*??姆荩??┪薹u闱迓栉?痘崂肟?飧黾摇Ⅻbr /> 吃了中饭后,兄妹俩上楼去看望女乃女乃了。明鉴真想下地去,倏忽瞥见翠丽在他的门口一闪,忙冲出门外,只见她怯生生地站在墙壁旁。他一把将她拉进屋内,顺手关上门。她充满关切地凝视着他,眼泪如同断线的一珠子似的流了出来。 他冲她凄然一笑,安慰道:“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真的跟她离啦?” “我俩相互不满意,她也不愿跟我再过下去了。”他轻描淡写。 “那你的意思呢?” “就离了吧。小丽,我喜欢你,不管你离不离,我都决定离掉,我作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 她一下子紧紧拥抱着他,嘴里不住地嘟囔道:“鉴哥,都是我害了你。” “我现在觉得轻松了。”他伸出右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继续说,“小丽,你这张脸真可以掐出水来。”说完,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就是不跟我离。” 明鉴嗔怪道:“小丽,是你自己不想离开他吧?你的心思都不在他身上了,他还死乞白赖不跟你离,他还是个男人吗?” “你错怪我了。不过,我也觉得怪,他为啥不休掉我呢?” “老婆出了这档事,不管哪个男的都会受不了的。难道他的身体不是肉做的,竟受得了?” “我有时觉得他真可怜。” “小丽,你在同情他。怪不得你不想离开他。” 她忙不叠地辩解:“不是这样的。鉴哥,我爱的就是你,你就是我的男人。” 他箍紧她,用额头摩挲着她的柔软的秀发,饱含深情地说:“我明白,你确实爱我。要是你不爱我,你也不会冒着极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地跟我在一起了。小丽,别离开我,我一生一世都会宠着你,将你捧在手心里!” “我从你的眼里看出了你对我的感情。鉴哥,我相信你会做到。我好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说完,她“嘤嘤”哭出声来。 “阿鉴,你在跟谁说话?楼下怎么这么吵?” 明鉴暗叫一声:“不好”,忙用手捂住那张肉嘟嘟的嘴唇,翠丽打了个寒噤,霎时止住了哭声。 他压低声音说:“我真是太大意了,忘了娘在床上躺着。”说完,他忙抬起头,朝楼上高声喊:“娘,没事,我正跟人商量事情呢,吵着你了。”说完,他俩面面相觑。 翠丽耳语道:“我走啦。” 他捧起她的头,亲了亲她那支微微上翘的俏鼻,叮咛道:“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着。” 她两眼汪着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伸出手,用衣袖揩干了她脸颊上泪水,她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门外。 自从冬女离开家后,明鉴发觉老母神奇般康复,竟能下床活动了,真是不可思议。他不明白老母正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才逼退病魔的进攻的。老太明白,媳妇离开家后,这个家需要一个女性出来料理了。这种责任感激活了她求生的念头。早些天,老伴撒手离世时,她想跟随着他而去,而现在,她倒牵挂起俩个孙儿来,就对着远方的老伴儿嘀咕道:“老头子,我不能马上去陪你喽。孙儿没人照顾,我总不能扔下他俩不管啊。你再等会儿我吧。”没过几天,老太竟可以下厨烧菜,真把明鉴看得一楞一楞的。不过,他倒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自己也可以从家务中月兑身了。 第十八章 灵异的风波 七岁的高壮上学了。他和春竹、冬梅同一天迈进学校大门。下午,高壮放学回家时,心中霎时涌出强烈的感觉:哥哥高强在大操场上遭人欺负。他火急火燎往操场方向跑去,老远就看见哥哥正跟一高大的同学在打架,马上冲了过去。他二话没说,加入战团,高强得到强力支援后,干劲陡增,那对手渐渐处于下风,体力不支,整张脸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鼻血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高强更来劲了,拳拳生风,那对手被揍得终于倒地不起,昏了过去。高强看到情况不妙,马上拉着弟弟溜了。 高强一边跑,一边问:“你怎么赶过来了?” 高壮喘着气,答:“我料到你跟他在打架。这家伙是谁?” “我的同学张利。他太可恨了。”说完,他停了下来。 “他怎么可恨的?” “他骂妈是狐狸精,还骂我是野种。你说他可恨不可恨?!” “要是我晓得他这么个骂法,当时就将他揍死!”高壮恨恨地说。他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高强疑惑地问:“阿壮,你怎么算得出我跟人打架了?你是算命先生不成?!” “我也不知道,但当时脑子里确实闪出这念头。” 高强郑重地说:“你长大了会是个诸葛亮。” 高壮这家伙的感觉确实有些灵异。 他俩回到了家,灶前灶后帮着妈烧饭、炒菜。 爸从地里回来了,看到高壮后,问:“阿壮,第一天上学高兴吧?” “高兴得很,学校里一切都很新鲜。” “阿强,以后你要多帮帮弟弟。” 高强笑吟吟地说:“我不帮弟弟帮谁呢?!”说完,他朝弟弟扮了个鬼脸。 “以后,我也会帮哥的。”高壮挺胸昂首,说,象个小大人。 翠丽莞尔一笑,说:“你哥儿俩倒兄弟情深。不过,你俩不能一起干坏事。” 高强说:“我们要象雷锋叔叔一样,做一辈子的好事。” 高壮听了后,哈哈大笑。 饭桌上,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一家子还没吃完饭,张利的父亲张得标带着他寻上门了。 翠丽看到后,忙将他俩迎进门。 张得标一把拉过他,气势汹汹地说:“翠丽,你看张利的脸,你俩宝贝儿子干的好事!” 张利昂着头,象只骄傲的公鸡。 翠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俩宝贝儿子联手打了我的儿子,你说咋办?” 翠丽转身问高强:“阿强,你俩为啥要揍他?” 高强嘟囔着说:“他骂了我,还骂了你。” “就算他骂你,你也不能揍他啊。” “他骂得很难听。” “骂啥?” 高强期期艾艾,羞于启齿。 “你倒是说啊。”翠丽催促他。 高强觉得自己不说过不了关,只好硬着头皮说:“他骂你是狐狸精,我是野种。” 翠丽气急败坏,冲张利问:“你怎么这样骂我们呢?” 张得标反唇相讥:“骂了又怎么啦?全村的人都这么骂,你为啥不跟他们急?!” 翠丽的眼泪流了出来。平时一向懦弱的礼法倒硬气起来了,恨恨地说:“得标,你再骂一遍!”他的双眼喷着火。 得标被他的眼神吓怕了,想不到一向逆来顺受的礼法竟会有这么吓人的表情,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得标冲着礼法懦弱才上门滋事的,想不到竟遭到礼法的当头棒喝,忙下意识后退半步。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 礼法得理不饶人:“别以为我家好欺负!骂这种话的混帐就该揍!滚!!” 得标讪讪地说:“张利骂人不对,可你家小子打人更不对。” 礼法咄咄逼人:“就该打,还要往死里打!打得他灵魂出窍!!”说完,他将得标父子推出门外,“嘭”地关上门。 礼法郑重地对俩儿子说:“以后有人敢这么骂,你俩就揍他,狠狠地揍!” 高强、高壮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翠丽忙规劝:“礼法,你不敢这么教孩子。” “就该这样。”礼法平时对翠丽言听计从,这次难得地揭竿而起了。也许,他平时积郁在胸中的愤懑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得标发现自己理亏,带着孩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翠丽难得见证了礼法的发火。 第十九章 爱情生意两不误 一周后,明鉴的高中同学史德法找到了他,想跟他合伙做生意。史德法的朋友张小福是省城一大商场的职工,他怂恿史德法载一车蜜桔来省城,保证蜜桔在省城销路极好,赢利极可观,到时赚的钱双方各半。说得德法心动,明鉴的大队就是闻名遐迩的桔乡,于是他就找上门来了。明鉴是个头脑活络的人,听了德法的介绍时,自然也心动了。不过,明鉴有点担忧,忙问:“垫进这么多的本钱,要是亏了怎么办?” “小福说了,本钱由他垫着,他有钱着呐。我们不是做无本生意吗?” “听你这么说,这生意确实能做。只是我们到哪儿弄货车呢?” “我没办法还会来找你。货车早准备好了。你忘了我是个司机了。二天后,厂里派我去省城拉一批货,到时我空车上去,正好顺便拉一车桔子,连运输费都省了,碰到这件美事,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真的,那太好了,看来老天要成全我俩。” “你马上收购桔子吧。时间很紧了。” 明鉴倏忽犯起愁来:“德法,这不行啊。要是政府晓得了,要将我俩当投机倒把处理。这投机倒把罪,倒是非常严重喔。” “明鉴,你原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怎么一下子变成缩头乌龟了?那头有我朋友顶着,什么罪也不会落到我们头上。再加上,不冒风险,赚不来钱,舍不得孩子套得住狼吗?!” 明鉴沉吟片刻,说:“好,就冒险一回。我就不信我俩运气这么背,会象政府逮上。再加上我们不去偷,不去抢,辛辛苦苦去赚钱!” “这才是条汉子。” 二天后,明鉴收购了一车的桔子,准备跟德法一起上省城了。 临走前,他去跟翠丽道别,她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这怎么行呢?”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还有朋友陪着呢。不会有事的。” “那你就捎上我去省城开开眼界,这行了吧。” 明鉴觉得不能违拂她这心愿,就点头同意了,翠丽高兴得象只喜鹊似的。 可真的要走时,翠丽可又犯愁了:“怎么向礼法交代呢?” 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假托自己的表妹生病了,住在县医院里,她要上那儿去探望一下。礼法要陪她去,被她拒绝了。 上车时,德法看到翠丽后,打趣道:“明鉴,就这么几天也要带上嫂子?没有她你没地方泻火了?”他不认识明鉴的老婆,故张冠李戴了。 翠丽听了他的话后,脸一下子羞得绯红了。 明鉴忙解围:“她想跟着我们到省城见见世面呢。” “省城是个花花世界,你不怕漂亮的媳妇被人拐走啦?” “一到省城,我就将她拴在腰间。没有我,她活得了吗?”明鉴索性调侃起来。 “你这可恨的家伙,尽说笑话。”说完,她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拧了一把。实际上,她听了他的话还是很受用的。 省城真是花花世界,一到省城,翠丽就迷眼了。他们将这车桔子出手后,明鉴分得了一百二十元。好家伙,这笔钱相当于他大队里民办教师半年的工资,半年啊。翠丽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德法得意地说:“我没骗你吧?” 明鉴忙不叠地说:“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我。” “好啊。我走了。你好好陪嫂子在省城玩一天啊。你一定得看住嫂子!”说完,他促狭地朝翠丽眨巴着眼睛。 “你这张嘴。”翠丽“嘻嘻”笑着。 他俩跟德法分手了。 明鉴一把接过翠丽,尽情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省城眼下就是我们的了。我们玩个痛快吧。” 翠丽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小丽,我觉得我俩在度蜜月。” “要是真的度蜜月该多好。”她一脸的神往。 “走,带你到百货商店给你买衣服去。” 她连忙拒绝:“这是你赚的辛苦钱,不是这么随便化了。你还是先藏起来到要紧时再用吧。” 明鉴鼓起腮,说:“你怎么变得不爽快了呢?走吧。” “不能多化,你得由我挑。”她提出要求。 “好,到时全听你的。”他痛快答应。 在商场里,他俩化了二个小时精心挑选了两件衣服,一共化去了三十元,翠丽心疼得不行。 中午,他俩在一小饭馆里吃好了饭后,明鉴提议去省城最著名的景点——东湖去游览一下,翠丽一口答应。在省城里碰不到熟人,他俩用不着遮遮掩掩,难得落落大方。他俩乘公交车来到湖边一个叫烟笼秋月的景点,下了车。只见堤岸上杨柳依依,翠丽看了赞叹不已,忍不住说:“真美啊,就好象在画中一样。” 明鉴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美死你了。” 她忘情地说:“鉴哥,谢谢你带我到省城来。” “怎么变得文绉绉了?” “鉴哥,好想跟你在一起。” 他默然。良久,他才说:“你就跟他离了吧。小丽,这辈子我真的离不开你了。看着你跟他睡在一起,我的心都在滴血。他不是在糟蹋你吗?” 她瞟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哀怨、失望、不甘、无奈。 他紧挽着她的肩膀,说:“好啦,别尽说不高兴的事,笑一笑,在这么个很美的地方,我们不能愁眉苦脸啊。” 她嫣然一笑。 第二十章 求佛 他俩坐在湖边的一把石凳上。只见湖面波光粼粼。他搂抱着她,她顺势依偎在他的肩膀,心旌荡漾地说:“真希望就这样一直坐下去。” 但现实是他俩不可能这样一直坐下去。一刻钟后,明鉴说:“我俩去其它景点去转转?” “我想起来了,听说东湖西边灵峰山脚的保国寺香火很盛,我俩何不到那儿去求佛?” “红卫兵们不是将寺庙都砸了?保国寺会幸存吗?” 翠丽说:“保国寺没被砸,我听人说过:当初红卫兵们想砸保国寺,后来有人冷不丁说了句:‘砸了这寺庙妥不妥呢?’另外有人答:‘怎么不妥呢?’那人答:‘寺庙的名字叫保国啊。’那些红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保国寺就这样被保留下来了。” 明鉴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说:“你懂得这么多,真算得上是个女才子了。” “你取笑我呢。”说完,她扬起头,猛甩秀发。 他俩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来到公交车站。 他俩来到灵峰山脚下,抬头一望,只见一座不高的小山矗立他俩的眼前,保国寺就掩映在不远处的茂密的树木中。山上巉岩壁立,怪石嶙峋。岩石上雕刻着许多佛象,这尊尊佛或笑口常开,或不苟言笑,惟妙惟肖,翠丽看了后惊叹不已,顿时肃然起敬。他俩来到一尊佛像前,翠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禁颤栗不已。她紧紧拉着明鉴的手,附耳低语:“我不去保国寺了。” “怎么啦?”明鉴惊诧地问。 她拉着明鉴转身就走。他俩往前急匆匆走了十多米,翠丽停了下来,往后上瞥,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 “要是佛看到了我俩在一起,他就怪罪我俩的。我俩名不正,言不顺。” 明鉴哑然失笑,忙紧紧搂抱着她,说:“别怕,有我哩。” “我害怕。” “佛不会干涉我俩的,因为我俩是真心相爱的。佛要是连我都横挑鼻子竖挑眼,那怎么算得上悲天悯人呢?” 翠丽怯生生地盯着明鉴,说:“我俩可以不去保国寺吗?” “随你吧,我不强迫你。可我们都到门口了,不进去跪拜一下真是太可惜了。也许佛看到我俩真心相爱的样子,会保佑我俩呢。” 翠丽嫣然一笑,说:“你说的真有几份道理。好吧,我俩就去三叩九拜一下,求佛原谅我俩,求佛保佑我们大家平安。” 他刮了一下她那支微微上翘的俏鼻,说:“真是一个虔诚的圣女。” 他俩进入山门,天王殿赫然耸现在他俩的面前,翠丽肃然起敬。他俩迈了进去。只见弥勒佛笑口大开,迎接他俩的到来。明鉴朝左右瞥了一眼,说:“这哼哈两将真是滑稽,那表情比真人还惟妙惟肖。” 翠丽轻轻了他一把,低声说:“别对他俩不敬。” 他“呵呵”一笑,说:“我没对他俩不敬,我觉得他俩亲切,象邻家大叔。” “越说越无边了。”她松开了他的手,她不想让佛看到他俩亲昵的样子。 他俩来到了大雄宝殿,里面显得很是静谧。如来佛慈眉善目。 翠丽心里直嘀咕:“佛看到我俩了吗?他肯定看到了,要不,为啥要说他佛法无边?”想到此,她不由得虔诚地跪在他的跟前,嘴里念念有词。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在揣摩着她都在念着什么。他暗忖道:“看来,她在许愿呢。” 她在祈求佛保佑她的亲人一生平安,当然,包括明鉴,只是她不敢在佛的面前默念他的名字,因为她觉得这么做是对佛的大不敬。他俩走出殿门,她瞥见大殿右侧有一株参天大树,忙趋步向前一看,这是一株银杏树,对这种树,他俩太铭心刻骨了。这株树远比他们大队里的银杏树大得多,估计有上千年了吧。这时只见一个中年和尚向他俩走过来,他俩忙迎上去。她问:“大师傅,这树树龄有多长?” 和尚向他俩作揖,说:“有近一千五百多年了。这是寺院的初祖慧明大师亲手所种。施主是外地人吧?” 明鉴凛然一惊:“大师傅,你怎么看出来我俩是外地人?” “我猜的。施主看起来很淳朴啊。” 明鉴忙文绉绉地说:“到了您这方宝地,我俩自然诚惶诚恐了。” “这些年,象施主这般虔诚的人不多见了。” 明鉴灵机一动,问:“大师傅出家有些年头了吧?” “二十多年了。” “大师傅法号叫啥?”明鉴好奇地问。 “佛印。” 翠丽听了后,不觉肃然起敬。她觉得这名字妙不可言。她不禁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位高僧,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月兑俗的样子。 不久后,他俩向佛印高僧道了别,离开了寺院。 第二十五章 不寻常的春节 春节快到了。 傍晚,明鉴来到了翠丽的家。她看到后,忙将他迎进屋里。高强、高壮正在吃饭。奇小子高壮看到明鉴后,咬牙切齿,忙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他对明鉴心里总存着疙瘩,直觉告诉他妈的苦难,爸的出走全跟眼前这个他不欢迎的家伙有关。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骨子里却憎恨明鉴。高强对明鉴倒不那么愤恨,看到明鉴后,忙停下咀嚼,淡淡地打招呼:“叔叔好。”高壮恨恨地白了他一眼,直怪他不争气,懦弱胆小。 明鉴过来模了模高壮的头,这小家伙的头下意识挪移开了。他感觉到了这小不点心中的排斥、抗拒。他踱到高强的旁边,说:“我给你哥儿俩各买了一个书包。”说完,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拎出两个书包。 高强怯生生地盯着他看,露齿一笑;高壮装作没听见,一味埋头扒饭,似乎在回避着他。 翠丽过来,说:“你手头不宽裕,别破费了。他俩都有书包了。” 明鉴笑着说:“我的书包给这哥儿俩,又不是给你,你拒绝什么呢?” 翠丽伸手接过书包,对儿子说:“强儿、壮儿,快谢谢叔叔。” 高强说:“谢谢叔叔。” 高壮期期艾艾,瞥了妈一眼,看见妈不高兴,就非常不情愿地说:“谢谢叔叔。”声音低得有如蚊鸣。这小家伙虽很倔强,可却听父母的话。 “这哥儿俩多懂礼貌。”说完,他向翠丽使了个眼色,顾自朝后厢灶台方向走去,她心照不宣地跟上。他压低声音说:“听说县城里时兴春节贴窗花,贴对联,改日我俩去那儿碰碰运气,或许能赚些钱贴补家用。”明鉴能写一手好毛笔字,翠丽更不要说了,无师自通,剪出的窗花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你想去县城卖对联、窗花?” “对。” “这不是资本主义尾巴吗?”她心有余悸。 “我打听过了,现在风向变了。政府鼓励我们去赚钱。这算不上资本主义尾巴。我俩凭自己的双手赚钱,不去偷,不去抢,怕啥?!” “这卖得出去吗?” “这不需要大本钱,无非买些红纸,墨水、毛笔我家有现成的,省得很。” “那就试试看吧。” 高壮高声说:“妈,爸有消息了吗?”他明知故问。这小家伙大致猜出爸在哪儿了,喜好冥思苦想的他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明鉴明白:他这话是冲自己说的,忙向翠丽使了个眼色,俩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前间。 翠丽也明白高强这么问,可她没恼,耐心地说:“还没消息。” 高壮嘟囔着:“爸到底怎么啦?大队里又没老虎要吃他,他干吗要避呢?”他有明显向明鉴示威的意思。看来,他看不惯刚才妈跟明鉴那鬼鬼崇崇的样子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爸出门赚钱去了。”当初,她虽然猜得出礼法离家出走的原因,可还是这么向儿子这么解释的。不过,高壮一直不那么认为,虽然他对大人间的蔿uo**?????豢谝Фo质敲骷??谱叩摹k?碘猓阂?俏沂抢习郑?移?蛔撸?透?骷?缮弦患埽?崴?霰乔嘌壑住Ⅻbr /> 她瞅见高壮默然不响,以为他不相信她的解释,忙安慰道:“你爸不久就会回来的。” 明鉴意识到自己在眼前是个多余的人,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就讪讪地说:“我走了。”说完,他走出了门,翠丽尾随着他,将他送到路口。临分别前,她说:“你别往心里去,童言无忌。” “我怎么会跟他计较呢。不过,我总觉得我俩将来会毁在阿壮的手里,看到他那阴冷的眼神,汗毛孔都竖起来了。”说完,他瞅四周没人,就拥抱了她一下,就分开了,快得如蜻蜓点水似的。 她冲他嫣然一笑,他不觉怦然心动。 跟明鉴分开后,翠丽踅到大队里小百货店里买了几大张红纸,就回家了。 晚上,她伺候儿子睡下后,开始挑灯动手剪纸了。大概化了四个小时,她剪出了一大堆窗花,有“福”字、“喜”字,“胖小孩”,“吉祥如意”,还有一幅是俏皮的“亲嘴鱼”这俩条鱼鱼对着嘴,弓着背,摆去着尾巴,真是传神极了。看着这一堆的窗花,她深深地陶醉了,早将疲惫忘个精光。 她突然想起了不知影踪的礼法,不觉黯然神伤。 二天后,明鉴拎着一大包对联、窗花,对翠丽说:“我走啦。” “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已经怀了七个月了,路上颠簸会流产的。” “我哪有这么娇气。怀上高强、高壮时我到临产时还在干活呢。我这条命贱得很。” 明鉴摇摇头,咬咬牙,说:“不行!” “鉴哥,我是大人,会对自己负责的。真的没问题。” 明鉴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真拿你没辙。不过,在路上你得听我的。” “我全听你的,你要我咋办我就咋办。”她笑意盈盈地说。 他俩先骑自行车来到公社,乘着路过的公共汽车直奔县城。他俩虽去过省城,可县城还是使他俩眼界大开,尤其春节在即,县城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氛。今年的春节是个不同寻常的节日。 他俩在公园边找了块空地,就摆起了小摊。他俩将部分窗花、对联展出来,眼前一下子琳琅满目,连他俩都看呆了。不一会儿,他俩的面前聚集了一群人,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人不可貌相啊。”“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吗?”“你俩真是艺术家啊。” 他俩听了后心里比喝了蜜还甜,真是大喜过望。 不到一小时,对联、窗花被抢购一空。翠丽根本没想到,只呆呆地盯着明鉴看。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调侃道:“我这张脸没描着花!” 她轻轻地捶了他的背一下,忘情地说:“鉴哥,你是个人精,鬼灵精怪的人精。”他俩一小时赚的钱够得上国家工作人员一月的工资了。 明鉴说:“等我赚了钱,我一定得为你买一台缝纫机。” “缝纫机太贵了,你别动这脑筋。” “我们买得起,又不是去天边摘月亮。” “买一台要一、二百元元吧?” “差不多。” “够得上工作人员一年的工资了。” 他俩去商店里购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后,就回家了。 第二十六章 非婚生子 翠丽觉得下月复阵阵绞痛,流出液体来,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生产了,就请隔壁礼明的老婆去请接生婆。那婆子到场后,检查了一番,对翠丽说:“胎位不好,横着的。我也不行了,得马上上医院。”翠丽唬得脸都煞白了,忙请那婆子去唤明鉴。 明鉴火急火燎地闯进了翠丽的家,马上去联系拖拉机,因为在当时大队里没有其它的交通工具。他直觉卫生院也处理不了,就直接将翠丽送往县医院。 将近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县医院。那时,翠丽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已经昏厥了过去。妇产科顾医生一瞅这情形,马上将翠丽直送手术室。手术倒比较顺利,可术后翠丽却应失血过多休克了。医院里仅有的两袋血被用上后,她的血压还上不来。明鉴急得抓耳挠腮,情急之下,就请求顾医生抽他的血液化验一下到底相不相配,结果显示他俩都是b型血,明鉴大喜过望,忙催促顾医生抽取他的血液。他那400毫升的血液被输到翠丽的身上。翠丽的血压提高了上来,可还达不到正常水平,明鉴急得不行,要求医生再抽取他的血液,医生说不敢了,因为一个人最多只能献400毫升血液,再献就有生命危险了。可翠丽危在旦夕,明鉴顾不了自己了,一味追着医生哀求,医生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再抽取200毫升,不能再多抽了。这些血液输到翠丽的身上后,翠丽的血压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等到她病情稳定后,顾医生说:“你老公真是勇敢,他为你献了600毫升血,这已经是超量了。” 翠丽心疼得不行,不住地埋怨明鉴不要命了。 明鉴说:“要是你不见了,我到哪儿再找回一个你呢?” 她感动得将明鉴搂在怀里,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心跳。她饱含深情地说:“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你的血液啦!” 明鉴调侃道:“我已经在你的身上做上记号了,你再也逃月兑不掉了。这下,你算是我的女人了。” 她快活得闭上了双眼,心醉神迷。 他瞥了旁边的小宝宝一眼,说:“这小家伙真有点象我啊。” 她的脸飞红了,那多情、羞怯的样子就如同处于热恋之中姑娘。 “我俩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啦。”说完,他霎时担起心来,这孩子真的是我的吗?翠丽不会搞错吧? 她看见他那副纠结的样子,忙问:“你在想着什么?” 他不觉慌乱起来,急中生智说:“我在想这小子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物。” 她调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小子有没出息,就看老子混得怎么样啦。” “你在将我一军呢。哎,要是我能赶上一个好时代,准会成为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可惜我生不逢时,都三十多了,孔子说过:三十而立,可我三十多了立了什么呢?每天还疲于奔命!”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黯然不语。 他看到她的不快,忙安慰起来:“我还拖累了你,真不是个男人啊。” “别说了。”她的眼角噙着眼泪,几滴泪水悬在那儿,颤颤兢兢,就是不掉下来。 “小丽,今天这日子你应该感到高兴啊。” “对啊,我从鬼门关遛了一圈回来了,多亏了你!” “看看旁边我们爱情的结晶。”这坚毅的男子汉有着一腔浪漫的情怀。 她充满哀怜地凝视着这个小生命,忘情地说:“鉴哥,不管将来的日子如何,我们一定得使他快乐。”说完,她抚模着他那小小的脸蛋。 “对。” “我想生个女孩,可惜又生了个男孩。” “我以后要为你播一颗女孩的种子。” “以后怕是没机会。不定哪一天要开展计划生育了。” “那我们赶快行动,只争朝夕嘛。” “我不敢再生了。想不到生第三胎快要出人命了。鉴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俩还要分彼此吗?要是换了我出危险了,你同样也会这么做的。” 她拽过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着。 她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说:“给小宝贝起个名字吧。” “你起吧。” “你的肚子里墨水比我多,还是你来吧。” 他沉吟半晌,投石问路:“顺生这名字好不好?” 她凝神思考一会儿,说:“这名字太好了。你怎么想得出这名字?顺生,顺生!越想这名,就越觉得妙,不愧是个才子。哎,这辈子要是早点遇到你就不会有眼下这些麻烦事了。”她唏嘘不已,霎时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礼法。对远方那个男人,她的心情真是太复杂了。老实说,那个男人不坏,她总觉得亏欠他太多。在村民的心目中,她绝不是个好女人,可也怪,他倒还认为她是个好女人,是个迷途的好女人。他不止一次在她的面前这么说。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这么说的,这老实巴交的男人心中藏不了奸。 他看到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探询地问:“你在想着什么?” “我在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是个坏女人吗?” 他忙掩起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他明白:这女子内心正受着道德的煎熬。他俩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相爱着,在别人的眼里是大逆不道的。他都意识到了巨大的压力,更何况她是个女流之辈,可想而知,难以想象的压力肯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小丽,是我让你吃大苦头了。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啊。我真想带你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可是——哎——” “鉴哥,你怎么还你啊,我啊,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俩不分彼此吗?!你怎么又将我当外人了?!” 第二十七章 揭开盖子 一周后,翠丽出院了。当她回到家后,左邻右舍都来探望母子俩。邻居们看到小顺生时,开始窃窃私语了:他长得怎么这么象明鉴呢?在这大队里,翠丽成了个惊世骇俗的一个女性,尤其在那时离婚则是特大的新闻。 明鉴自由出入她的家,邻居们已经将他当作翠丽的男人了,但是高壮总跟明鉴格格不入,他冷漠地打量着明鉴出入他的家,心里很不是滋味。当他看到小顺生时,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不屑的表情溢于言表。 一月后,礼法回家了。当他来到家时,邻居们看到他穿着一套崭新的中山装,显得十分精神。可是,邻居们谁都想不到,他的怀里揣着一大笔钱,已成了大队里的大款了。他看着刚满月的顺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越看觉得这小家伙越象明鉴。难道他真是个野种?他的心里不禁“格登”一下。 他总觉得翠丽瞧不起自己,很想表现一番,才有了他的离家出走。 翠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这些天,你到哪儿去啦?” 他期期艾艾,嗫嚅着嘴,说:“我去长广煤矿挖煤了。”长广煤矿不远,距他们的大队也就五十公里路。 “谁要你去挖煤的?你知不知道挖煤非常危险?” 翠丽担忧着他的安危,他不觉心头一热,差点流出了眼泪。他憨厚地笑了笑,说:“我现在有钱了。”他认为:只要他有钱,翠丽肯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不会再受明鉴那魔鬼的蛊惑了。 她淡淡地说:“你真行啊。” 他咧嘴一笑,没有揣摩出她在挖苦他。 “你怎么就不告诉我?” “我想给你一下惊喜。”说完,他瞥了小顺生一眼,心里堵得慌。按照推算,他离家前,她已经怀孕起码二、二个月了,可她却没有告诉他。这小家伙难道真的是野种?他充满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她表情如常,没有一点异样。 中午放学后,高强、高壮回到了家。当他俩看到多月不见的老爸后,惊讶得合不拢嘴,半晌不敢认他。他紧紧拥抱着俩小子,高强激动得流出了眼泪;而高壮则抿紧嘴,不动声色,看来,这小子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了。 礼法说:“壮儿,你怎么不高兴?” 高壮咧嘴一笑,算是对老爸问话的回应。 “你妈给你俩生了个弟弟啦。” “爸,你变黑啦。这阵子你到哪儿去啦,怎么不理我们了?”高壮不正面回应父亲的话,可另起炉灶,倒关心起老爸来了,话里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埋怨。 “我出外去赚钱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俩的。” “我俩每天都想念你啊。”高强富有感情地说。 “你俩受苦啦。我扔下你俩不管,真不是个好爸爸。” “我俩倒没受多少苦,妈受苦啦。”高壮将爸拉到一边,瞥了高强一眼,继续说,“你没在时,明鉴一直在我们家。”他本没打算捅出这事,可最后实在憋不住,只好来个竹筒倒豆子。 礼法呆若木鸡,虽然他猜测得到,可从儿子的嘴里听到这事,他还是受不了了。他咬咬牙,暗暗下决心,准备给明鉴来个下马威。要是自己再这样唯唯诺诺,那坏家伙真将自己当病猫了。他必须得反击。 自从礼法回来后,明鉴不敢再上他的家了。这阵子,他几乎每天跟翠丽耳鬓厮磨,现在不能见她,心里空落落的。而礼法则圆瞪双眼冷眼看着明鉴的一举一动,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准备伺机向明鉴发难,哪怕被撞得头破血流。 不过,以后的日子却是出奇的平静,波澜不惊。明鉴虽然觉得礼法是个懦弱的男人,可也不敢惹他。他明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个大活人。他读过多年的书,知道这个道理。他俩曾在路上碰到过多次,可双方都装作陌路人似的,根本没有打招呼的心情。 第二十八章 飞来横祸 三个月后,史德法找上明鉴,准备跟他合作做生意。 明鉴忙将老朋友迎进屋,捧为上宾。 德法说:“上次我没骗你吧?” “谢谢老朋友给我发财的机会。” “现在世道变了,想不想跟我再做生意?” 明鉴心有余悸,担忧地说:“去年我跟你做了笔生意,差点被判了刑,关进班房。” “我不是说过现在世道变了吗?以前被看作旁门左道现在都变成了正道了。” “正是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你见过世面,知道的政策比我多,我整天窝在小山沟里,什么都不懂。” “我已经研究过政策了。以前只能偷偷模模干的事现在可以轰轰烈烈去干了。我俩现在可以绾起袖子好好去大干一番啦。” 明鉴受到了鼓舞,豪气陡生:“好,我不缺少勇气!” “明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每天躺在聚宝盆里睡大觉。” “真的?” “你们大队盛产水果,特别是桔子,更是远近闻名,是个有名的桔乡。” “是啊,可我们以前运不出去。很多水果都烂了,很可惜啊。因为没有收入,村民培植的积极性越来越低了。” “可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只要我俩瞄准这市场,用不了多久,我俩就会成为万元户的。” “我们现在动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是不是等政策明朗以后再行动呢?” “明鉴,我一直以为你眼光远大,怎么眼下变得这么迟钝了。要是我俩坐失良机,黄花菜就凉啦。当然,我也认为现在干这一行有些风险,可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更何况,跟以前相比,现在风险小多了,别再瞻前顾后了!” 明鉴精神为之一振,说:“好,这回我就豁出去了。我这半辈子,什么苦难都受过,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才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我就知道你有种!” “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枇杷马上就要成熟了,我俩先做做枇杷生意,省城那头我那朋友小福为我俩开拓渠道。我俩分工一下,你包收购,我包运输,小福包销售。你看,我们仨配合不是珠联璧合吗?!” 明鉴头脑活络,一点就透,对德法的点子大声叫好;可过了一会儿,他又犯愁了。 德法看见他闷闷不乐,忙问:“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资金没着落,我为这事犯愁。” “资金确实是个问题,小福的钱比我们多多啦,他答应资金先由他垫着;不过,单靠他的钱做不成大事,本可以向左邻右舍借一些,可大家手头都拮据,筹不来多少钱,我倒有一法,就看你在大队里威信如何了。”他停顿了一下,观察明鉴的反应。 “你怎么个意思?” “要是你威信高的话,那就好办事喽。” 明鉴已将德法视为知己,于是就将自己的近况向老友摊明了。 德法听了后,惊得合不拢嘴:“明鉴,你的胆量真是太大了,我一直认为你上回带的那个漂亮女人是你的媳妇,原来竟是你拐了她到花花世界度蜜月去了。你小子不讲义气,将我也瞒得铁桶似的。” “那件事我好意思说拿出高音喇叭满世界广播?” “上回我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书记为啥不当啦,原来被撤职了。出了这档丑事,看来你在大队里的声誉高不到哪儿去了。” 明鉴沉吟半晌,说:“这倒不见得,大队里不少人将我当作智多星,不少人夸我胆量大,敢爱敢恨。” “那我就给你一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 “你说吧。” “我准备用你的声誉去投资。” “怎么个投资法?” “我们收购水果时,先向果农承诺一个令他们心动的价格,但我们收购时只能支付一半的钱,余下的一半要等到出手后再付上。要是你在大队里有声誉,他们就会答应。愿不愿赌一把?” 明鉴显得底气不足,缄默不语。 “不愿赌?”德法开始激将他。 “你这不是要我拿自己的信誉作赌注吗?” “你有没有这胆量?这一把要是赌赢了,我们就会财源滚滚了。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要是枇杷销不出去怎么办?” “那我们仨就砸锅卖铁。” “我拖着俩小猢狲,要是倾家荡产了,我不是要逼他们去沿街讨饭去?!”明鉴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明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第一单生意,可以做得规模小一些,这样就可减轻压力了。” “德法,并不是我胆小,实在是拖着俩,不得不谨慎。我可不想让他俩沦落为三毛,到处流浪。” “我理解你。”德法一说完,他俩就开始商量第一单生意的一些具体的做法。 令明鉴想不到的是,他的收购远比他想象的顺利,村民们听到了他要收购枇杷后,就开始围绕着他转了,他成了个众星捧月的主。他反复向大家解释收购的一些具体做法,不承想他们全盘接受他的方案,尤其是在上次明鉴收购桔子们尝到甜头的果农们。明鉴实在低估了自己,虽然他鼓捣出一个“婚外恋”,可村民们才不管呢,他们就认明鉴是个有本事的人,相信跟着他没错。不过,深层次的原因却是这些枇杷要是不卖给明鉴,他们也很难卖得出去,与其烂掉,倒不如卖给明鉴换些钱。德法、小福为了减轻明鉴的负担,特地多垫些钱,这令明鉴很感动。 枇杷属于不易保存的水果,明鉴收购足够后,马上要求德法运走。当他俩将这些枇杷装上车后,明鉴和德法一起直奔省城而去。 他俩一到省城,小福就已找好了下家,这一车枇杷就比较轻松地出手了。他分得了几百元钱,高兴极了。他揣摩着给翠丽买件贵重的东西,就跟德法分开了,并约定时间、地点再碰头。左思右想,他想为她买一台缝纫机。可转念一想,他还是觉得先将这笔钱积攒起来,当作下一步做生意的本钱,只要有本钱,何愁赚不来钱。 明鉴做梦都想不到,有人瞄上他了。 当他在大街上街上时,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向他打招呼,好象一见如故的样子。 他说:“你是谁啊。” “我是李新民的朋友。” “李新民?” “李翠丽的哥哥,你不认得他?” “我怎么不认得他?!” “他现在跟我们呆在一起,你想不想见见他?” “好啊。你是谁?”在省城,他能见到翠丽的哥哥,真是太凑巧了。 “我叫郑小东。” 不一会儿,有三个年轻人朝他俩走过来,郑小东忙向他们打招呼。他对明鉴说:“这三个都是我的朋友。” 郑小东带着他们来到了他住宿的地方。 明鉴说:“新民呢?” 郑小东冲他狞笑,说:“你小子中计了。”他的话音刚落,明鉴的后脑勺遭到重击,他眼冒金星,当即昏厥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蹊跷的绑架 当明鉴将那车枇杷出手,暂跟德法分手后,郑小东就瞄上了明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专等明鉴落网了。明鉴不明就里,就着了他的道了。 当明鉴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眼睛也被布条蒙上了。他既不能发出声来,也不能看见周围的世界。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辆车上,一路颠簸着。他忙挣扎起来,旁边有人恶声恶气地说:“不准动,放老实些。”他觉得是郑小东的声音。 反正再反抗也是白搭,他只好放规矩些,乖乖地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他们押着他下了车,明鉴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他暗忖:“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不会杀了我吧?以前他听说过绑架,难道我被坏蛋绑架了?我既不是富翁,又不是官员,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他们为啥要绑架我呢?哎,这些人绑架我肯定有目的,有预谋的!他们连翠丽、翠丽的兄弟都知道,肯定他们踩过点了。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呢?可受谁的指使?我半辈子没结下多少梁子,谁会跟我过不去?要说有仇人,无非就是礼法罢了。可礼法平时唯唯诺诺,三棍子打出一个闷屁来,不会走极端的。礼明不是我使袢子才下的台,也不会跟我过不去的。”他一边想,一边磨磨蹭蹭,他们不耐烦了,忙狠狠地推搡了他一下,他只好加快脚步。走了约几十分钟,他们停了下来,明鉴以为可能到达目的地了。他们在低声嘀咕着,随后,有人推着他往台阶下走,他觉得一股凉气向他袭来,不禁打了个激灵。他往下走着,突然一脚踩空,朝着趔趄,旁边有人一把抓住他,才使他没滚下去。他们停了下来,只见铁门尖锐地响了一声,门似乎被打开了。他们将他推了进去。随后,有人取下了塞在他嘴边的破布,他脸颊的肌肉已经僵硬,不会咀嚼了。 郑小东说:“给我放老实些,你就算高喊也没人听得到。” 明鉴陪着小心说:“你们为何要绑架我?我碍着你们什么啦?” 郑小东瓮声瓮声瓮气地说:“别噜苏!再噜苏我一刀杀了你!” 明鉴缩了一下头,噤声不响。 他们站在一边小声嘀咕着。 明鉴颤抖地说:“你们可不可将蒙在我眼睛上的那块布拿掉?” 良久,有人过来解掉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布,只见白光向他射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几十秒来,周围的事物在他的眼前显得影影绰绰,渐渐才清晰起来。只见他的面前站着三个人,个个脸上都戴着面具,眼睛在那两个洞里一眨一眨的。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支手电筒,他有意无意地将灯光照射在明鉴的脸上。明鉴打量着四周,感觉这地方是个废弃的煤矿。 郑小东得意地说:“你肯定很纳闷我为啥要戴面具,实话告诉你吧,以前你看到我的那张脸是假的,我化装过了。” 他怯生生地问:“你们会杀我吗?”眼下,他最害怕自己一命归西。 “我原以为你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那晓得你是个怕死鬼。” “要是我无牵无挂,我就不怕死了,可是,我现在有了三个孩子,我这个不怕死的汉子也怕死了。”他实话实说。 “你这家伙果然有情有义。” “谁告诉你们我有情有义的?”明鉴觉得郑小东的话很蹊跷。 “你怎么知道有人告诉我你有情有义的?” “因为你用了‘果然’——” “我有些佩服你了,在这节骨眼上,竟还没有乱了方寸,真是条汉子。”郑小东不由得赞叹道。 “你在取笑我吧?” 郑小东不置可否。 那家伙关了手电筒,周围漆黑一片,从巷道漏进来的可怜的一点亮光照在明鉴的脚边。 他们走了出去,铁栅门“嘭”地关上了。 “你们可不可以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明鉴哀求道。 “这倒可以。”郑小东说。说完,他向瘦高个使了个眼色。 明鉴背朝他们,瘦高个慢腾腾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你们为何要将我关在这儿?” “你作了恶了,我们在惩罚你。”郑小东凶巴巴地说。 “我作了什么恶事呢?” “别噜苏。” “你们打算几时将我放走?”明鉴总觉得这些人跟自己没有深仇大恨,不会将自己往死里整的,这从他们对待他的态度里可以看得出来。 郑小东向瘦高个努努嘴,说:“你把手电筒留给他。” 瘦高个遵命将手电筒递给他。 第三十四章 朝不保夕 当郑小东那帮人走后,明鉴打开手电筒,向巷道的深处走去。这个巷道非常长,两侧黑魆魆的。他不知道这座煤矿为何被废弃了?是不是挖不出煤了呢?他想起礼法就在煤矿里做过苦力,赚了一些钱。他现在才明白煤矿到底是怎么样的。偌大的煤矿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下意识地喊:“有人吗?”没人回答。他知道这里面肯定不会有其他人了,可还是机械地高喊着,可能想给自己壮胆吧。这黑古隆咚的废煤矿确实使他不寒而栗,他的脑子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我要葬身这鬼地方?看得出,郑小东这批人似乎对自己没充满深仇大恨,相反倒露出一丝仁慈的举动,到底谁在幕后指使他们绑架自己呢?他将整个巷道转了个遍,没有找到其它的出口。他暗忖:“按理说,有进口必有出口啊。难道刚才的那个进口就是出口?再找找吧,也许会找到出口的。” 他继续在巷道寻找着,终于在巷道的深处找到一条岔路。他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发现竟是条死胡同,前面被一堆煤堵住了去路。他用手抓了一下,这些煤软松的,手一下子就能扒开。这条岔路逐渐往上延长,他暗忖:“这条路是否原先通向地面,后来因塌方被堵塞了呢?眼前这些煤这么软松,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要是真的这样,那只要我每天坚持去挖掘,总有一天我会挖通的。不知道他们要将我关到哪个牛年马月?要是长期都被关在这鬼地方,那我就只有动这脑筋了。那扇大门铁将军把门,看来眼前的这条路可能就是我逃生的唯一的出路了。可是,我不知道从这儿到地面有多长,塌方有多严重?!唉,什么都别想了。” 他觉得巷道里凉飕飕的,忙抱紧双臂,蜷缩在巷道角落处,有点犯困,就打起盹来。 他被喊叫声吵醒了,忙睁开眼一看,只见两个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原先看到过的瘦高个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瘦高个朝他吼:“你的两个耳朵是个摆设?连打雷也听不到!” 明鉴冲他俩谄媚地笑笑:“我真的没听到。” “离我们远些!”瘦高个将手电筒光直射到明鉴的脸上,他只好往后退。 瘦高个打开门,将包袱朝里一扔,凶巴巴地说:“拿去。”说完,他关上了门。 明鉴哀求道:“好人,你们要将我关到何时?” 瘦高个答:“我们听上头吩咐。小子,你以为自己多重要,才遭到我们绑架了。不是这回事,我们只是受人所托。要是他要我们杀了你,我们就会举起刀,绝不含糊。” “你们会杀我吗?” 瘦高个凶巴巴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别噜苏了。” “那到底是谁要你们绑架我的?” “我会告诉你吗?你蠢不蠢啊?!不过,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我头儿的铁哥要他这么做的,你这家伙撞见天煞星啦。”瘦高个在讽刺他。 他顾不得瘦高个的讽刺,继续无厘头地问:“那我的性命得不到保证了?” “你有一天过一天,谁知道你的死期几时会到?依我看来,你这可怜的家伙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归西。” 明鉴听了后不禁打了个激灵,仿佛看到一柄快刀在他的眼前闪着寒光。他颤颤兢兢地说:“你们真的会杀了我?” “你问我,我去问谁?到时我的头儿来了,你去问他吧。不过,我倒挺敬重你的,你是条汉子,但杀不杀你不是由我定啊。你现在有胃口就放开肚子吃吧,到阴间就无法一饱口福了。我的头儿说过了,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至少不能使你在阴间做个饿死鬼。” 明鉴打开饭盒一看,确实饭菜比较可口,更何况他来自农村,本身就不挑食,就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一盒饭全进了他的肚子。 瘦子仍站在门口,明鉴陪着小心问:“大哥,你叫啥名字?” “别寻思问我的名字,就算我心情好,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真名的。以后就叫我瘦哥吧。小子,要是你真的被杀了,别来索我的命,我确实不想杀你。” 明鉴听了后感到毛骨悚然。 瘦哥的同伴调侃道:“瘦哥,看来你很怕死啊。” “谁不怕死呢?我估计邱哥也怕死。” “哧,你这家伙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数落起郑哥来了。你就不怕我打小报告?”他看到瘦哥露了馅,讲出“邱哥”来,忙替瘦哥掩饰起来。 “好兄弟,别出卖我啊。”瘦哥向同伴求饶。 “好吧,放你一码。” 瘦哥靠近铁栅门,说:“小子,我确实不想杀你,我明白:郑哥也不想杀你,只是他要听人家的。小子,你到底作了啥恶,惹得仇家要对你赶尽杀绝?” “你看看我,我象恶人吗?也许你们绑错人了?” “不会!你以为我们都是马大哈?我们很讲职业道德的。” 明鉴差点笑出声来。良久,他故作严肃地说:“我这辈子没仇人。” “你小子别将话说满了。别看我现在笑嘻嘻的,可转眼间我就会翻脸不认人,你信吗?” 明鉴使劲点点头。 瘦哥拉长了脸,纳闷地说:“我不知道你那仇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只要他下道必杀令,我们就一刀‘喀嚓’你了。” 瘦哥的同伴说:“也许他在犹豫呢?” 瘦哥冲着伴儿眨巴着眼睛,说:“我们走吧。”说完,他顾自走了,伴儿跟随着他。 第三十五章 自救 明鉴不知道现在几点钟,是白天还是黑夜。可他刚才打过盹,现在精力充沛,就想找把铁锨去岔路挖掘一下。他站了起来,打开手电筒,在巷道里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锨。他来到岔路那煤堆处,开挖了。那煤堆确实很松软,没费多少劲,他就挖了两钵箕,挑到巷道里。挖了二小时,他挑了几十担,觉得乏了,就停了下来。 巷道里虽漆黑一团,可他对整个地形已烂熟于心,就算不打开手电筒,一点也不妨碍他自如活动。他对自己的适应能力非常惊叹。不过,不一会儿,他就感到寂寞极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小时候,他家里比较穷。他父母好不容易供他到高中毕业。在高中时,他读书特别用功,成绩也不错,正当他对未来充满憧憬,准备报考大学时,爸告诉他家里无力再供他继续念书,他的大学梦就这样破灭了。当时,他懊恼极了,一筹莫展。 周围出奇地静,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想起了儿女们,想起了翠丽,心脏不由得一阵阵揪紧。他又开始没完没了地猜疑到底谁是幕后指使人。难道自己仅仅三十多岁就真的要一命归西了?他觉得太疲乏了,眼皮打起架来,不久就沉入了梦乡。他梦见了翠丽,她正站在他的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站了起来,亲着她。他紧盯着她那张姣好的脸蛋,看到她那眸子如湖水般深邃。他紧紧地拧了她的鼻子一把,她发出快乐的“嘻嘻”声。他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模着她那光滑的脸颊,她的眼睛里荡漾着幸福的涟漪,胸脯有节奏地起伏着。他心醉了。 醒来后,翠丽倏忽不见,他很失落了一阵子。这下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离不开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了。只要他出远门时,他就越发思念着她,就好象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扪心自问:我怎么才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呢?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才是人间地狱了。我眼下就在人间地狱里。一只老鼠突然从他的脚边穿过,他不禁心头一凛,吓出一身冷汗。在这儿,他觉得自己的胆量变得越来越小,而在以前,他却是以天不怕、地不怕著称。恐惧象闪电般袭击着他,他陷入了昏眩。 当他苏醒过来后,只听见门口传来了金属撞击声,他估计有人送饭来了,忙高一脚低一脚向门口冲去。瘦哥和他的伴儿站在门外。他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吃完饭,他问:“瘦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都死到临头里,你管什么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明鉴打了个激灵,嗫嚅着嘴,说:“不管你们杀不杀我,我最关心的就是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似乎跟瘦哥较上劲了。 “现在是白天!”瘦哥不耐烦地说。 明鉴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人太怪了,不关心自己生死,偏要关心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瘦哥时不时在他的面前提到要杀他,这大大刺激了他,他再也不管白天、黑夜,拼命着挖着煤。他深信不疑:他正在开挖一条生命之路。他眼里就只有煤堆、铁锨、钵箕,求生的念头支配着他,他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挖着,在跟时间进行赛跑。也不知挖了多少天,他用脚步丈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差不多已将这条岔路向前推进了十多米,堆在巷道里的煤已有小山高。有时,他恍惚看到从地面漏进来的亮光了,在他的眼里,这就是生命之光。 他搞不清自己到底被囚禁在这个废矿里已经有几天了。他对这矿产生了某种难以割舍的感情,不再诅咒它了。当他停下手头活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抚模着巷道两壁湿漉漉的煤层,就好象在抚模着自己。他不知道郑小东会不会杀他,老实说,郑小东杀他轻而易举,就如同碾死地上的一只臭虫,他觉得自己太渺小了,渺小到自己死了也不会被人发现。他暗忖:“要是自己真的死在这儿,翠丽肯定找不到这儿的。几百、几千年以后,有人再来这儿挖煤,就有可能挖出他,到那时,他可能变成一具化石了。也许他们可能将自己当作一个煤矿工人,不幸以身殉职,想不到他会是个被人虐杀的屈死鬼。”这些天来,他没好好看过自己一眼,当然也不可能做到。他从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冲动,想看看自己眼下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脸色黑得跟包公差不多。一想起包公,他就想起了自己眼下的冤屈,哎,要是包公现世,就会还我公正了。在天堂的包公会看到我眼下所处的困境?只要他能援手帮我,我就能重见天日了。好,别管包公了,包公救不了我,就算他还活着,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先看一眼自己的“尊容”吧。怎么能看清自己这张脸,这儿可不会有镜子,不知巷道里有没有水?要是有水的话,水面上兴许能照出自己这张脸。他开始寻找水源了。找了很长时间,他没找到哪怕一点水。他有点失望,突然灵机一动,心中直嘀咕:要是能找到一个脸盆一类的容器也可以,我往容器里解几泡尿,不就解决问题了?他又开始满巷道寻找容器了,好不容易在巷道的旮旯里找到一个破塑料桶,真是喜出望外。他连忙往破桶里撒尿。这泡尿他憋得很久,竟撒出了小半桶。他连忙将脸扑在桶口,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臊味,突感一阵眩晕,尿里的那张脸影影绰绰的,如同在梦中见到。他摇了摇头,聚精会神,紧盯着自己这张脸,他看着自己这双眼睛,这个鼻子,这张嘴。这张脸满布憔悴,可眼神倒还不失坚毅。他特地将手电筒光往尿中的那双眼睛照去,试图看清自己的瞳仁,可做不到。他总算看清自己这张脸后,不禁如释重负。他搞不清自己为何这么关注自己这张脸,真的搞不清。 第三十六章 牵挂 明鉴听见了门外金属的撞击声,估计有人来了,忙跌跌撞撞朝门口冲去。借着手电筒光,他看清了瘦哥这张脸。今天,他没带伴儿,独个儿来了。 他问:“你的伙伴呢?” “你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打听我伴儿?真服你了。”他凶巴巴地说。 “瘦哥,再这样下去,我跟死差不多了。” “你想求死?我们会这样便宜你吗?到时我们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们为啥要这样残忍对待我?我跟你们没有深仇大恨啊。要是你们真的告诉我我到底犯了啥罪,我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我们送你上路前,会告诉你你到底作了啥孽!不过,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郑哥没告诉我。” 明鉴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似的流了出来。 瘦哥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安慰起他来:“我敬你是条汉子,就跟你多说几句。据我所知:你得罪某个人了,那人一定要将你做掉。知道什么叫做掉吗?就是‘喀嚓’你,将你送到西天去。郑哥也是受人之托啊。我跟郑哥多年了,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他的心地不坏。哎,你在心里肯定将我们当作是一伙坏蛋吧?在你面前为我们自己涂脂抹粉显得太可笑了,你也不见得会相信我们,真可笑——” 明鉴忙不叠地说:“我相信,我知道你们都是善良的人。我确实没作过什么罪孽,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 “只要你的对头同意,我们乐得放掉你。向你透露一个秘密,郑哥对你印象不错,想动员你跟我们一起干。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我们立马放你!” “郑哥看上我哪点了?” “他说过,要是其他人被绑架了,早吓得屁滚尿流了,可你倒还沉稳,郑哥还说过,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 明鉴不知道那个郑哥对他的印象这么好,可是要他加入他们一伙可不干。他沉吟半晌,说:“我家里拖着俩个小的,我不能离乡背井跟着你们去干啊。” “看来,你不走阳关道偏要走独木桥,到时别怪我们无情了。”瘦哥恶狠狠地剜了明鉴一眼,他看了后不寒而栗,噤口不语。 “我看你是条汉子,你要爱惜自己这条命啊。”瘦哥不死心,继续规劝明鉴。 “可我确实放不下自己的家。”这句话倒是真的,只是下半句他没说出来,他还放不下翠丽。他恰恰没搞清:他正因为放不了翠丽才遭到眼前这场劫难的,始作俑者就是一向唯唯诺诺,他根本瞧不上的礼法。看来,老话不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好好想想,我们给你时间。你的子女不是问题,找个人照顾一下不就得了?我们已打听到你已经离婚了,你是不是放不下哪个相好呢?” 明鉴心头一凛:“难道他们打探到了我跟翠丽的关系了?真的是礼法那个窝囊废在背后捣鬼?他从哪儿借来的胆量?”从此时起,他开始怀疑起礼法来了。要不是瘦哥说漏了嘴,他怎么也怀疑不到礼法的头上的。瘦哥根本没意识到说者无意,听者倒有心了。 明鉴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翠丽在生产时脸上那副痛苦的表情,他只觉得心头阵阵绞痛,豆大的汗珠子从他的脸上滴下。 “你怎么不回答啦?是不是我戳到了你的痛处?” 他不正面回答,另起炉灶:“瘦哥,你来自农村还是城市?”他准备展开情感攻势了。 “你了解这个干啥?”说完,瘦哥关上了手电筒。周围霎时变得一团漆黑,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明鉴适应得倒比瘦哥快,不一会儿,他似乎看到对面瘦哥的影子了。而瘦哥突然感到恐惧,忙打开手电,说:“你被关在这儿,觉得可怕吗?”他的口气比刚才缓和不少。 “老实跟你说,开始时我非常害怕,现在有点适应了,可害怕的感觉肯定少不了。”他不卑不亢地说,并将瘦哥所说的“可怕”这字眼换成了“害怕”。 “我觉得你说话文绉绉的,读过书吧?” “高中毕业了。本想再读大学,可家里没钱了。” “你竟是个秀才,我可看不出来。哎,我真羡慕你,我连小学都没毕业。老爸去世以后,我就失学了。” 明鉴意识到瘦哥打开活匣子,心里一阵窃喜,忙趁热打铁:“你怎么跟郑哥他们混在一起呢?” “你瞧不起我吧?” 明鉴猛然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忙辩解:“不不不!我没有瞧不起你们。你看看,我这么一副落魄的样子就算想瞧不起你们也没资格啊!” 他的不卑不亢的态度引起了瘦哥的好感:“明鉴,以后你会成为一个人物的,我的感觉不会错,可惜,你却逃不出眼前的生死关了。” “你们真的想杀我?”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凶多吉少。郑哥随时都会下必杀令。” 明鉴听了他的话后,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你感到害怕了吧?不过,说句心里话,我有点同情你。” “我被关了几天了呢?我现在连日夜都搞不清了。”他悲哀地说。 “我也记不大清了,估计一个月了吧?” “要是你们真的想杀我,干脆利落砍一刀吧。这样耗着,我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这得由郑哥作主。”瘦哥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阶下之囚”讲得太多了,于是就准备封嘴。 “瘦哥,你就放了我吧。我俩一起逃走。下半辈子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我说到做到。” 瘦哥冷笑了一声,说:“你太天真了。我放了你,郑哥会放了我?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我,他神通广大着呐。别动歪脑筋了。”说完,瘦哥走了。 第四十一章 心上人 春竹留下来守护桔子,翠丽、琼英俩回家了。 路上,翠丽对琼英说:“小英,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春竹啊。” 琼英猝不及防,脸臊得比西红柿还红。 翠丽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过份了,忙辩解:“婶只是随便说说的。婶口无遮拦,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琼英抬起着,盯着翠丽看,说:“婶,你是我的偶像,我可没拍你的马屁。” 这下轮到翠丽不好意思了,摇摇头说:“我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不象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知书识礼,还有追求呢。” “婶,村民们都向你竖大拇指,你敢作敢当,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没象你说的那样,也有很多人在背后以戳着脊梁骨骂我呢。”翠丽始终认为自己在村子里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 “婶,你就是女人的化身。” 翠丽根本想不到琼英对自己的评价竟会这么高,高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连忙转移话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说:“春竹是个棒小伙子。” 琼英莞尔一笑,这姑娘确实陷入恋爱之中了。 直到岔路口,她俩道了别,各自回家了。 翠丽回家后,高壮已随明鉴从省城回来了。看到儿子后,翠丽忙问:“这些天累坏了吧?” “累啊,怎么不累?这两天确实大开眼界了。” “明鉴叔对你的教诲不少吧?”翠丽想有意拉近这爷儿俩的距离。 高壮一下子表情凝重起来,缄默不语。 翠丽一看情形不对,忙续上原话题:“那你开了什么眼界呢?” “原来一门心思读书,两耳不闻窗前事,现在才发现竟还有这么个天地。妈,我迷上做生意了,这两天还结交了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明年不跟他们合伙了,我们单干吧!”高壮终于“图穷匕现”了。 “高壮,明鉴伯这么帮扶我们,我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妈,你的眼里只有那家伙。” “高壮,不准你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高壮似乎意识到自己伤害到了母亲,忙将功补过:“妈,对不起。” 她的眼角噙着眼泪,似乎有无限的委屈。他心如刀绞,忙上前紧紧拥抱着她,忙不叠地说:“妈,我不孝,你当没听到我的话!”他只恨明鉴,不恨妈。 她这才明白了儿子为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愿意跟明鉴一起去省城了,原来他准备要挖墙脚了。怪不得他谈起自己结识了生意上的朋友时眉飞色舞! 高壮看到妈的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忙不失时机地说:“妈,我不反对你跟他一起做生意,可我还是想以后自立门户,你一定得支持我去闯一下。妈,我长大了,你还是让我放手一搏吧。”说完,他充满期盼地盯着妈看。 她有点感动了,说:“妈会鼓励你好好去干的。”她没明白儿子为何这么急迫地想自立门户,他就想做一点成绩出来让明鉴看看,让全村人看看:他们老高家不是孬种! “我就晓得妈会支持我。” 翠丽忽然想起了什么,说:“琼英真是个好姑娘。”说完,她开始准备烧饭了。 “妈,你怎么一下子提到她啦?” “妈想撮合你俩,可惜她跟春竹好上了。” “真的?”他心有不甘。他一直自认为比春竹强。他一表人才,俊秀帅气,春竹没有一点比得上他。他一直暗恋琼英,这次在省城他瞅空买了个小饰品,准备送给她,而现在他的“心上人”竟投入到春竹的怀抱,真是仇人相见,争外眼红,他准备跟春竹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了。 “我瞥见他俩在河边亲热的样子。”翠丽说。说者无意,可听者倒有心,高壮竟抢走了他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而翠丽根本不知道儿子此时真实的心理。 令高壮气愤的是,琼英知道他对她有好感,还是投入了春竹的怀抱,而且,这个掠人之美的家伙处处都不如他!女人真是水性杨花的怪物。想到此,他忽然抬头瞥了妈一眼,心里涌上一阵愧疚。 “你怎么闷声不响?” 高壮霎时颤抖了一下,忙冲妈尴尬地笑笑,说:“我没事,没事!” “你的表情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莫非你也对琼英有好感?” 他被妈揭开了心底的秘密,有点惊惶失措,忙否认:“没没没。” “我看出来了,你对琼英有好感,我也对她有好感。可问题是她跟春竹好上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妈,我搞不懂,春竹这么一副蔫头耷脑的衰样儿,琼英怎么看得上呢?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他哪一点比得上我?” “壮儿,你专盯人家的缺点,看不到人家的优点。在我看来,春竹身上的优点也是蛮多的。” “妈,你一向灭自家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 “壮儿,你不懂,我只是想使你理智些。我难道不爱你兄弟俩吗?” “我一定要跟这臭小子竞争一下,我不信琼英不回到我的身边!” “你真的喜欢琼英吗?” “怎么不喜欢?我都跟她约过一次会了。我明白她喜欢耳环,这次特地在省城瞅空给她买了对耳环,这你信了吧?” “那你知道琼英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你去问她吧。”高壮有点赌气地说。 “壮儿,要是琼英不喜欢你,你也不要缠着她不放,强扭的瓜不甜。我看出来了,她喜欢春竹。你要是跟春竹掐起来,会惹人家笑话的。” “妈,我知道分寸。” 她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妙,规劝道:“我倒不是阻止你跟春竹竞争,我只是想说,琼英有权决定自己跟谁好,你不能强逼她!你千万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来。” “妈,我知道了,但你不要阻止我去追求爱情,人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他的双关语戳到了她的痛处。 礼法从地里干完活回家了。他看到高壮后,冲他咧嘴一笑。高壮说:“爸,你身体不好,别太辛苦了。” “我现在不太难受,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说完,他瞥了翠丽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第四十二章 表白 “我们吃饭吧。”翠丽岔开话题。 吃完饭后,高壮说:“爸,妈,我出去一趟。” 翠丽关切地说:“回家别太迟。” “好。”说完,高壮走出了门。 路上,高壮心中直嘀咕:琼英到底喜不喜欢我?我不是生着天眼吗,怎么看不透她的心呢?真是奇怪!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要是她真跟春竹那蔫家伙好上了,她不是脚踩两条船吗?难道她是个女陈世美?!可直觉告诉他:他跟琼英之间不会有好结果,只是他不信这个邪,想逆势而为。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琼英的屋前,瞅见她正坐在桌边吃饭,只好站在不远处的梨树下等她。他回忆起了二个月前跟她第一次单独碰面时的情景。那天傍晚,他吃了饭,觉得在家太闷了,就在屋外转悠着。那阵子,他高考发挥不好,心里非常苦闷。路上,他碰到了琼英。她一看到他,就爽朗地说:“壮哥,你好啊。”这姑娘很秀气,他以前就对她有几分好感。 他忙说:“你今天满脸堆,碰上喜事了?” “什么喜事?每天还不是同样的日子?!你这次高考考得怎么样?” “不好。” “高壮,你很聪明,多考几次会考得上的,不象我,连考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不想考。我算过了,自己这辈子跨不进大学的大门了。” “你这么聪明,怎么考不上呢?噢,对了,村民都说你能掐会算,真有这么一回事吗?” 高壮“嗐嗐”笑着,不置可否。 “那你来算算我的命,我的将来会是怎么样子?” 高壮有意吊她的胃口:“天机不可泄露。” 琼英将秀发往后脑勺一甩,抱怨道:“壮哥真有点坏。” 看到她那副俏皮的样子,高壮不免心猿意马,心里涌上一阵想向她表露爱慕之心的冲动,不禁月兑口而出:“小英,你这副样子真的美极了,可惜这儿没有画家,要不一幅世界名画就诞生了。” 琼英被他夸得飘飘然,情不自禁地说:“壮哥,谢谢你的夸奖!” 他以为她喜欢他,就情意绵绵地说:“小英,我喜欢你。” 他的表白吓了她一跳,她一下子不知所措。说句心里话,她对高壮印象一般,可高壮不识她的真实心理,以为她喜欢上他了。 看到她低下了头,高壮以为她羞涩起来了,心里喜滋滋的。 她说:“壮哥,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她飘然走了。 高壮转过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这一刻,他害起相思了。 以后,他俩单独见过几次面,可关系似乎没往前推进,高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准备往自己假想的爱情火堆里加把柴,这把柴,就是他兜里的那个首饰。 琼英吃完了饭,坐在矮凳上跟她弟弟明浩聊天,他苦于找不到法子跟她联系,急得抓耳挠腮。她的弟弟在镇中学读高一。 沉吟半晌,他想出了一个法子:装作刚巧路过她家门口,准备跟明浩打个招呼。 他踱到她家门口,笑吟吟地说:“明浩,你回家了啊。” “壮哥,进来坐坐。”明浩热情地发出邀请。 高壮趁机走进她家的门。 明浩忙掇过一条凳子,请他坐下。 琼英冲她莞尔一笑。 他问:“明浩,读书很苦吧?” “怎么不苦呢?!你是过来人,最清楚了。” “对啊。” “壮哥,你为啥不继续读书呢?你这么聪明,成绩又不错,只是高考时发挥不好,马失前蹄才没考上。” 高壮含笑不答。 “噢,对了,人家给你起了个绰号:半仙,你帮我算算,我能不能考上大学?要是不行,我就别耗费时间,虚度光阴了。” “壮哥,你别听他的!”琼英抢着说。她一向不信什么未卜先知。也正因为这,她对装神弄鬼的高壮没多少好感,反倒喜欢朴实无华的春竹。 可高壮以为她喜欢他故弄玄虚,不免洋洋自得,说:“半仙并不全是传说,多加修炼完全可以得到一些神通。” “明浩,你别浪费时间,该去做作业了。”她生怕高壮真会误人子弟,大大咧咧说出什么负面的话来。 明浩不耐烦地说:“姐,你这人真是的!我就要壮哥给我掐算一下,免得我以后走弯路。” 高壮瞅出琼英不喜欢他为明浩掐算,就顺水推舟地说:“明浩,我真算不出你以后上不上得了大学。人家将我传得太玄乎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神通。” 明浩狠狠剜了琼英一眼,悻悻地走了。 高壮向琼英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我俩出去散会儿步,好不好?” 琼英点点头,高壮就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琼英尾随着他。 不远处的路边有片梨树林,高壮钻了进去,琼英期期艾艾,不想进去。 高壮向她招招手,琼英装作视而不见。 高壮过来拉着琼英的手,她仍站在原地不动。 他激将她:“你怕我吃了你?” “干吗我钻进树林里去?要是碰到蛇之类的动物,我们吃不了得兜着走。” 他只好放开了手,心里涌上一丝不快,暗忖:“看来,她真的不喜欢我。” 俩人相对无言。 良久,他先打破沉默,问:“小英,你喜不喜欢我呢?” 琼英疑惑地问:“你所指的喜欢到底指什么意思?” 他语塞。 “壮哥,你是个很棒的小伙子,我怎么高攀得上呢?” 他觉得她在挖苦他,怫然不悦。 远处传来了虫鸣声。 他沉吟半晌,说:“看来,我在单相思。我原以为你喜欢我呢。” “不,我喜欢你,可我所说的喜欢跟你所说的喜欢是两码事。” “我明白了。小英,听说你喜欢上了春竹了?” 她闷声不响。 他意犹未尽,说:“他有什么好,长着个榆木脑瓜,傻乎乎的。” 她蹙眉说:“壮哥,你不该胡乱挤兑人。”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忙纠正:“对不起,我过份了。”说完,他怯生生地看着她。 她淡淡地说:“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他嗫嚅着嘴,说:“没事了。”他不敢提首饰的事,更没了将这首饰赠送给她的心情。 她向家里走去,他目送着她远去,心如刀绞,忽然,他喊了一声:“小英。” 她停了下来,转过身,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他快步向她奔去。走到她面前,他鼓起勇气,取出那首饰,替给她,说:“这是我特地为你买的,送给你。” 她惊愕得瞪起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他重复了一句:“送给你。” 她象刚醒过来似的,连忙摇摇头,不想接受他的礼物。 “我没别的意思。不管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你都收下吧。” “这是什么东西” “一副耳环。” 她眼睛一亮,随后目光又暗淡了下去。 “拿去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她非常不情愿地接过这礼物,说:“谢谢你。” 他冲她咧嘴一笑,说:“我特地为你买的。” 她猛地将这首饰塞到他的手里,又象被火烫着似的连忙缩回手。 “怎么不要啦?” “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这可不是一般的礼物。你应该将这礼物送给喜欢你的姑娘。” 他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一声不响地走了。 春竹——这个仇家的儿子夺走了他的女人,他恨得牙痒痒的。 他一路走,一路想:明年我不会再跟他们一起做生意了,我要单干,我要让他们瞧瞧,我是好样的! 他将那耳环扔进路边的阴沟里。 第四十三章 失恋 高壮漫无目的地在村里转悠着,不觉踱到村西的山边。月光似水,周围显得影影绰绰。他失恋了,心境糟透了。他在心中直嘀咕:“我真的失恋了?她都没爱上我,还谈什么抛弃?既然没被她抛弃,这也算得上失恋?充其量我只不过是单相思罢了。我真可怜,竟拼不过那个蔫头蔫脑的蠢家伙。我哪一点不如他?连放的屁都比他的香!小英啊,小英,你是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才丧失判断力了?难怪有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高壮啊,高壮,你就这样放弃了?就这样败下阵来?可是,她不爱我,我好意思涎着脸象哈巴狗似的巴结她?不,在爱情面前,没有尊严可言,就算她现在不爱我,我也要低声下气去追求她!只有经过千辛万苦争取得到的爱情才是最甜蜜的。刚才我真傻啊,就算小英说不爱我,我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也许她在考验我,考验我对她爱的程度,可我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我的意志、决心真比玻璃还脆!我真是个孬种!”他对自己刚才如此的表现羞赧不已。 他瞟了眼前的这座山一眼。山腰上有个玲珑洞。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情人们幽会的场所。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就在这洞里跟明鉴如胶似漆过。他嘟囔道:“眼下,这洞里有没情人在野合呢?去看看吧。要是真的撞上他们在干好事,我不是很尴尬吗?我的心理真是太委琐了。委琐?我是个高尚的人吗?”他虽这么想,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洞口爬去,他实在禁不住诱惑。 他爬到洞口,只见洞里黑古隆咚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踌躇不前。他闭上眼睛,霎时听见洞里传来了“哼哧哼哧”的声音。他猜着了,这洞真的是**窟,至少晚上没闲置。他非常好奇,想进去一探究竟,可还是抑制了这个荒唐的冲动。他倚着洞壁静静地聆听,娇哼低喘高一阵低一阵地传到他的耳边,他心旌荡漾,就好象自己的怀中正紧紧搂着小英,他情不自禁地低唤一声:“小英。”声音低得有如蚊鸣。洞里传来轻轻的低语声,看来这对男女正在倾诉着绵绵情话,他想走了,可双脚象钉在地上似的竟挪不开步。他告诫自己必须离开了,要不让他们撞见,非让他们耻笑不可。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洞里的这对野鸳鸯多亲热,而我却失恋了,真是伤心啊。” 他拖着比铅还重的双腿,蹑手蹑脚地潜出了洞口。走到山脚下,他仍惊魂未定。他自言自语:“洞里这对野鸳鸯是不是春竹跟小英呢?不会吧!她不可能刚离开我就投入到他的怀抱里去的!小英,你等着,我一定要将你夺到手,我一定要用感天动地的爱使你回心转意。春竹小兔崽子,你别高兴得太早啦!” 他猫在桔树下,等着洞里那对野鸳鸯飞下来。半晌,通向洞口的那条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定睛细看,只见他俩一前一后,向大路走去。他距他们比较远,确实看得不大真切,根本看不清这俩人的真面目。他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踽踽地走了。 回到家后,妈问:“你去哪儿了?这么迟才回来。” 他只看见妈一人在家,就问:“爸呢?” “他满村子找你去了。我叫他别去,可他不放心你。” 他心里“格登”一下,说:“我去找他吧。” “你别去找了,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他冷冷地瞥了妈一眼,抱怨道:“你不该阻止我去找爸。” “那你去吧,我不拦你。你的话听起来就好象我不关心你爸似的。” “好吧。我不去找他啦。”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象没头苍蝇似的胡转了一圈。” “你的魂儿有没回家呢?” “妈,你真长着一双火眼金睛。”他发自内心地佩服妈。 “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妈的眼睛。你是不是去找小英了?” “妈,你都成精了,我也不想再瞒你了,我确实去找过她。” “你千万不要强逼她。壮儿,爱是勉强不来的。” “我不会去强逼她的。你说过了,强扭的瓜不甜。” “你真的很喜欢她?” “妈,不瞒你,我真的很喜欢她。”他想将耳环的事抖出来,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这可是真碰到难题了。壮儿,算了吧。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何必要一根筋走到底?” “妈,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让儿子这么一呛,她只觉得脸颊**辣的,明白自己失言了。 礼法推门进来了。 高壮跟他打了个招呼,顾自上楼了。 “壮儿的表情怎么怪怪的,碰到不开心的事啦?” “他看上解放家的琼英了。”她不想瞒着他。 “啊?真的?!” 她点点头。 “那你找个媒人上解放家向他求亲去。” “你啊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媒人呢!媒人快要失业了。” 礼法讪讪笑着。 “更麻烦的是琼英不喜欢你家的宝贝儿子。” “她不喜欢就拉倒。” “你讲得轻巧。要是世上都象你讲的那样,也就没各色各样的戏文了。你不是爱看戏吗?” 他闷声不响。 “我也觉得挠头。哎,别想了,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结果。船到桥头自会直吧。夜深了,睡吧。” 她来到高壮的门前,敲了敲门,说:“阿壮,你明天还要出远门呢,睡吧。” 门没开,门里传来了瓮声瓮气的声音:“我马上要睡了。” 她只好走了。 第四十四章 琼英的心事 高壮继续翻阅着这些通灵书籍。他喃喃自语:“我跟小英有结果吗?怎么我算不出来呢?我的神通怎么一忽儿有,一忽儿又消失了,到了关键时刻它却罢工了!真是恼人啊!”他隐隐觉得自己跟琼英之间没有好结果,嘟囔道:“我的那只天眼瞎了。” 这次,在省城,明鉴将联系事宜全交给他,他跟那些分销商混得很熟络了。他咬咬牙,说:“明年,我一定要自门户,明鉴,你瞧着吧,我会给你来个釜底抽薪。 那晚,他很迟才入睡。 翌日凌晨,高壮跟妈一起来到收购蜜桔的临时简易棚,春竹、琼英早站在那儿等待他们了。不久,三三两两来了一拨临时雇来的人。不一会儿,两辆大货车开了过来,大家分头去装桔子了。高壮装作没事儿似的,冷眼瞧着琼英,她躲开了他的眼神,也刻意跟春竹保持距离,春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以为自己哪儿得罪她了,不以为意。 一个小时后,两辆大货车装满了桔子,高壮随车走了。雇来的人跟翠丽也陆续走了,偌大的简易棚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春竹跟琼英俩人。 昨晚,翠丽一宿未睡,长吁短叹。早晨,随着货车开走,在她的视野消失后,她觉得此地不是她久留之处,就跟春竹俩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了。 春竹不识平时爱说爱笑,喜欢跟他们开玩笑的翠丽婶今天怎么表情如此凝重,以为她在家里跟礼法拌嘴了,没有放在心上;琼英则心知肚明,她认定高壮肯定将他跟自己之间难以启齿的事告诉他妈了,刚才高壮的眼神现在仍在她的眼前闪现着。她觉得自己昨晚对高壮的态度有点恶劣,肯定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春竹看到琼英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小英,你昨晚没睡好?”他想当然以为昨天傍晚他俩如此情意绵绵,昨晚她害起相思来失眠了。 琼英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事,可能有点累了吧。”她不想向春竹倒出她跟高壮俩相遇的事,生怕他多心,造成误解。 “这些天,怎么忙,确实有点累了。可我爸跟高壮他们还要长途跋涉,就更累了。” 琼英怪异地说:“春竹,你真憨厚。” 春竹感到莫名其妙,忙问:“小英,你骂我吧?” “没有。我是发自内心说的。” 他拉起她的手,发出邀请:“我俩到前面的桔林里散会儿步,怎么样?” “好啊。”她响应。 他俩一前一后朝前面的桔林走去。对他俩来说,桔树真是太熟识了。自小时候起,他们就在桔林里穿来穿去,度过了童年的时光。 他俩站在桔树前,只见桔树上挂满了金黄的桔子,琼英的心海里泛起了情感的涟漪,不由得瞟了春竹一眼。 春竹慢慢靠近琼英,伸出手,挽在她的肩膀上。 她微仰着头,怯生生地盯着他看,嗫嚅着嘴,问:“竹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一问完,眼前又闪过了高壮不久前那怪异的眼神。 春竹信誓旦旦地说:“小英,你喜欢你,喜欢极了。”说完,他忽然搂抱着她,激吻起她来。两张嘴紧紧地吸在了一起。 她挣月兑了他的搂抱,说:“我俩的胆子太大了,当心让人看见。” 他忙往四周扫视了一遍,发现周围阒无一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竹哥,你得对高壮防着点。” “高壮要对我下狠手?不会吧?” “你没看到他刚才上车时那眼神,充满着怨恨,我看了后不寒而栗。” “他为啥要怨恨我?”他确实蒙在鼓里。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从他的眼神中发现的。” “你过敏了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总觉得高壮不是个坏人啊。” “你以为他对你有好感?” “好感倒谈不上。他兄弟俩对我家所有的人都耿耿于怀。不过,他不会对我家不按好心吧?” “你的想法一厢情愿。” “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说完,他向她投去充满感激的一瞥。 看得出来,春竹虽有疑问,可还是愿意听琼英的话,她的心里喜滋滋的。 她深情款款地盯着他,说:“竹哥,你会跟我好一辈子吗?” 他紧紧搂抱着她,喁喁细语:“我会跟你好一辈子的,要是有下辈子,我愿意再跟你好一辈子。”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早醉了。她准备跟春竹好下去,直到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第四十九章 胁迫求欢 傍晚,高壮如幽灵般出现在春竹家的门口。他站在门口,低唤道:“小英。” 琼英听到有人叫唤,忙从后间走了出来。当她看到高壮时,不觉凛然一惊,一时手足无措。 高壮笑吟吟地说:“听我妈说,你有事求我?” 琼英哭丧着脸,说:“你也知道,春竹犯事了,你可不可帮我疏通一下?” 高壮趁机说:“小英啊,小英,现在你明白春竹不是正人君子了吧?我这么好的一个后生,你怎么不喜欢呢?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琼英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怨。 高壮一把将琼英拉到自己的身边,说:“别担心,哥的肩膀给你靠一下。” 琼英条件反射般挣月兑开了。高壮面露不悦之色。 “小英,要是我帮了你的忙,你怎么谢我?”高壮准备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琼英一时语塞。她从他的眼神中窥出他不怀好意,有点埋怨自己引狼入室。可是,她的面前就只有这么一条险路,已无其它的路可走了。 “小英,回头是岸,春竹已自身难保,顾不上救你了。”说完,他有意捏了一下琼英的左手。她想挣月兑开,可最后忍住了。高壮看到琼英不那么抗拒他,觉得有戏,就放开他的手,向前走几步,随手将门关上了。 琼英情知不妙,心里“格登”一下,真想夺门而出。 高壮逼近她,温柔地说:“小英,只要你跟我好,我就会死心塌地帮你。” “壮哥,我已是春竹的人了。” 高壮旁若无人地打量四周一眼,慢腾腾地说:“不管是谁的人,你同样可以跟我好啊。” 琼英嗫嚅着嘴。 “小英,你的心里装着我吗?”他情意绵绵地说,浑然觉得自己深陷热恋之中。 琼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好象她自己是只羊,而高壮则是匹狼。眼下,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无助。 高壮渐渐朝她逼近,她清晰地听到他粗浊的呼吸声,忙下意识往后退。 “小英,你知不知道我多爱你?你怎么后退了,真的害怕我吗?” “壮哥,我只是向你求助。” 高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模着她那圆润的肩膀,她微微地颤栗了一下。 “壮哥,你愿意帮我吗?” “小英,你很爱春竹吗?” “很爱。” “我愿不愿意帮你就看你的表现喽。”他意味深长地说。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下,她的心里很纠结。说句心里话,她不喜欢高壮,从骨子里不喜欢他,就象她跟他说过的那样,他没给她带来安全感。可是,眼下站在她面前的恰恰就是这么个她不喜欢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小英,希望你也爱我。我值得你爱。你看看,我年纪轻轻就当上村长了,春竹连我的小指头都比不上。他现在又犯事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他无非就是个扶不到台面的贱胚。”说完,他捧起她的头,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她。她不敢正视他那火辣辣的目光,只好低下了头。 他忽然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饱含深情地说:“小丽,你真美,你的眼神差不多将我的魂都够去了。小丽,你要是跟我好,我会给你带去一辈子的快乐,我更会给你带去安全感。”说完,他想吻她那张小巧的嘴唇,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反应撩得他心猿意马,征服欲上来了,他强吻起她来。 她幽幽地说:“壮哥,你不要这样。” “小丽,我一辈子都会喜欢你的。你只要跟了我,我会叫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做得到。可春竹,现在变成了过街老鼠。”说完,他紧紧地搂抱着她,宽阔的胸脯挤压着她那柔软的半球上,**快要如同火山般喷发了。她感觉到他全身在颤栗着,不觉惊恐万状。 他的右手滑进了她胸前那富有弹性的半球,她的全身痉挛着,忙不叠地说:“壮哥,除了这,我什么都答应。”说完,她用力挣月兑了他的搂抱。 他懊恼地说:“小丽,看来你不想我帮你了。” “壮哥,你别忘了你是村长。” “村长怎么啦?村长也有七情六欲。” 她孤苦无依地盯着他看。 “小丽,只要你陪我睡一觉,我答应帮你的忙。”说完,他充满期待地盯着她看。她听了他的话,精神快要崩溃了。 “小丽,你陪我睡一觉,谁都不知道。我保证答应帮你的忙。” 她闭上了眼睛。 他靠近她,伸出双手,紧抱着她,她的全身在颤抖。 他抱着她爬上楼梯。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他将她轻放在床上,她条件反射地扭曲着腰肢,双手紧抱在胸前。他急遽地月兑下她的上衣,双眼喷射着**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扑在她的柔胸上,吮吸着她那暗红色的“紫葡萄”,她发出“啊”的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他褪下她的裤子,全身扑了上去。 走出春竹家的门时,高壮撂下一句:“小丽,你放心,你会尽力帮你的。”琼英面如死灰,连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她闭上双眼,霎时“嘤嘤”地哭出声来,所有的委屈随着眼泪喷涌而出。 第五十章 吕公洞 七月流火季节,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天气预报二天后台风要在灵州湾沿海登陆。民主村离灵州湾不远,可能要成为重灾区。这下,琼英慌了神,因为春竹仍在木勺山,台风要来了,估计他还蒙在鼓里,必须要将凶讯告诉他。如果在台风登陆时,他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非常危险。明鉴自上次脑外伤后,留下左脚不利索的后遗症,爬山很吃力。没人帮得上忙,琼英决定亲自跑一趟。那个傍晚,她被高壮糟塌后,孤苦无依,整天以泪洗面。要不是为了春竹,她死也不会让他近身的。她渴望见春竹一面,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一回。 早晨,她捎带必需的生活用品,出发了。她虽是女流之辈,可身手矫健。她担心的是自己怀孕了,疲劳过度可能会引起流产。不过,眼下的情形,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爬上山时,才意识到天气远比她想象的恶劣。有几次,大风都差一点将她吹到山下去,幸亏她有所准备才没让惨剧发生。她抬头仰望,只见天空灰蒙蒙的,块块乌云如走马灯似的变幻莫测,她的心境霎时变得沉重起来。她向山下回望,村落里的座座房子小得如同火柴盒。她去过木勺山多次,山路还是比较熟悉的。她一边走着,一边在想着心事。她不知道高壮那畜生到底有没跟骆力书记联系上了。以前,她只是不喜欢高壮,可现在,她却对他极度的厌恶。那禽兽不如的家伙竟会在她危难时作贱她,真令她始料未及。要是春竹真知道了这丑事,不休掉她才怪。她觉得自己当初就应该断绝拒绝高壮那没人性的无理要求,自己竟然让他解下裤带,任他肆意蹂躏,真是鬼迷心窍了,也许当时救春竹心切了。骂完自己后,她接着又骂起春竹来。要不是他贪这笔钱,她才不会向高壮摇尾乞怜呢。哎,一步错,步步错。她忽然对将来感到恐惧起来。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她终于来到了吕公洞。春竹没在洞里,她凛然一惊。吕公洞天然形成,里面足有一间屋那么大,显得比较阴凉。春竹带来的一堆物品正放在洞的左侧。洞外正对悬崖峭壁,她往下一看,忽觉一阵眩晕,忙退回到洞内。她喃喃自语:“外面下着雨,多危险啊,春竹到哪儿去了呢?”她不禁为他担忧起来。她觉得太疲惫了,就坐在洞右侧的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洞后壁传来了滴水声,一束光线从洞顶直射下来。她一进入洞里,根本没看到这束光线,现在坐下来后才发现。她觉得很惊奇,忙踱到洞壁,抬头仰望,只见洞顶有一裂罅,光线就是从那儿射下来的。她低头看着脚边的铝盆,水正一滴一滴滴进盆里。看到半盆的水,她只觉眼圈一热,眼泪如断了线似的流了出来。她喃喃自语:“春竹,你到底在哪儿?你害苦我了,你怎么这样不争气呢?”她慢慢踱到洞口,打量着自己来时的那条路,怔怔出神。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眼前显得影影绰绰,她忙擦了擦双眼,只见一个人正朝洞的方向走来,霎时打起精神来。那人越来越近,等到他距洞口仅十多米时,她定睛一看,欣喜若狂,那人正是春竹!她激动地跑出洞外,春竹看到了她,霎时一惊,忙问:“小英,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正背着一大包东西。 “你刚才去哪儿啦?” “我去偷东西了。”说完,他冲她讪笑着。 “偷啥东西?” “吃的东西。” “这里能找到吃的东西?” “距这儿三里远的地方住着几户人家,这些东西都是在他们屋后的地里挖的。” 他俩走进了洞内,春竹放下那袋东西,忙紧紧地搂抱着琼英,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小英,这些天,我没日没夜地想你。” “我也一样。”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想告诉你快要刮台风了。” “真的?” “是啊。我生怕你有危险,特地来提醒你一下。” 他捧起她的头,深情地凝视着她,猛地激吻着她,吻遍了她整个脸颊。她闭上双眼,尽情享受这心旌荡漾的一刻。 “小英,我不是好男人,使你受苦啦!” “虎哥,别说好不好的,我就喜欢你。”说完,她细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胡子拉碴。几日不见,他显得苍老了。她伸出手,抹了抹他那张湿漉漉的脸,心疼不已。 “虎哥,你变成野人了。不知这苦日子几时是尽头呢?” “噢,忘了问你了,这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说:“这么说,这事变得严重了,恐怕我逃不过这一关。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英,我害苦你了。”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向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虎哥,我已托高壮给你疏通了。”随后,她将整个经过告诉了他。 “高壮一向对我有积怨,不见得会帮我的忙。说不定他巴不得我出事呢。” 她郑重地说:“他已向我承诺一定会帮你。我相信他会帮忙的。” “你这么肯定?” 她点点头。 他嘟囔着:“你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相信他会帮你的。” 他缄默不语。 “台风明天就要在我们这一带登陆了,我们该怎么办呢?再呆在这洞里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说完,他紧紧地搂抱着她,她清晰地听到了他那“咚咚”的心跳声。 良久,他说:“你饿了吧?我给你烧些吃的。”说完,他放开了她,蹲,准备生火煎食物。 第五十一章 泥石流 台风来了,高壮听到了自己的整间房子都轧轧作响。他这间房子是一年前造的,应该扛得住台风的肆虐;可村里有不少房子十分陈旧,极有可能让台风给刮倒,他已经将住在危房里的村民转移了。这两天,他脚不踮地在全村跑,指挥抗台,累得精疲力尽。 外面狂风怒号,听起来就象狼叫。听说这次台风五十年一遇,破坏力非常大。 他站在阳台上,前方白茫茫一片,桔树全被淹了,只有电线杆还倔强地露出水面。他的家处于全村的第一排,没有障碍物阻挡,视野十分开阔。离他家四里远处有条叫泯江的大江,山洪爆发,造成江水倒灌,农田全被淹了。他家旁有条叫菱溪的小溪穿过,溪流湍急,溪水已近岸边。高壮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披上防水衣,急急忙忙朝高民书记家赶去。 高民家大门紧闭,高壮重重地擂门。高民闻声打开了门,忙将高壮迎进了家。 高民问:“你一副急吼吼的样子,怎么啦?” 他神秘兮兮地说:“村后山上泥石流要爆发了。”他的天眼又打开了。 “什么叫泥石流?” “暴雨造成山体滑坡,泥土跟石块象水一样流下来。” “高壮,你说胡话吧?这辈子我听都没听过泥石流。” “我怎么会骗你书记大人呢?!泥石流的破坏性比一般洪水大多了。” “那我们怎么办?” “二小时后,泥石流就要爆发,我们得组织人员赶快将山脚下的那几户人家疏散掉。再迟一步,他们就会被活埋。” “我不信。” “高书记,要是今天不出现泥石流,明天我提着头来见你。神灵已经将这凶讯捅给我了,你一定要信我一回。”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吧。” 一刻钟后,高民召集起几个支委分头去做那几户人家的工作了。 高壮跟他们说:“你们一定要尽快做成工作。二小时后泥石流就会来了。” 他们嘻嘻哈哈地走了,那情景,就好象去演戏似的。 高壮摇了摇头,冲他们的背影高声喊:“你们一定要听我的话,要不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三三两两地答:“我们知道了。” 高壮也分到一户,他来到高伯奎的家。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高伯奎正佝偻着背,望着墙上的佛龛出神。 “伯奎伯。”高壮叫了一声。 伯奎唬了一跳,看着高壮,说:“你找我有事?” 这老人已七十开外,但身子骨还很硬朗,他膝下无子女,跟老伴相依为命。老伴这些天得了重感冒,正卧病在床。 “你这儿很危险,我要将你跟婶带走。” “什么危险?” “泥石流快来了。” “什么叫泥石流?” 高壮将泥石流解释了一遍。 老人说:“高壮,你一向神神叨叨的,鬼才信你的话。” “老伯,你一定要信我的话,要不,泥石流来了会将你活埋的,你不要命啦?” “这是我的老宅,我死也要死在这儿。你别说鬼话了。” 高壮向随行的一支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老人架走。那支委靠近老人,狠命地用力将他拽出门外。 老人气急败坏地喊:“我的老伴还在床上。” 高壮忙上楼,二话没说,背起老太马上下楼。老太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嘴里不住地嘟囔。 老人在门外冲门里的高壮喊:“高壮,你这短命鬼,快将我屋里那头猪也带走。”他似乎真信泥石流要来了。 “放心。我等会儿再来。”说完,高壮背着老太冲到门外。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高壮将俩老人转移到自己的家。他家在村里最前排,应该是最安全的。泥石流不比洪水,一路肆虐,它只会造成局部区域毁灭性的破坏。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分钟,离泥石流爆发仅差四十分钟了。他放下老太后,马上朝村后赶。他绝对相信自己猜的没错,就好象泥石流已经在他的眼前出现过似的,现在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千钧一发。他忽然想起了琼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忙往她家赶去。她家铁将军把门。他心里直嘀咕:“她到底去哪儿了?可能钻到明鉴的老宅去了吧?”他又想起了父母,忙往自己的老宅赶去。来到门前,他推门进去,只见父母蜷缩在窗前,相对无言。他喊了一声:“爸、妈。” 他俩不约而同转过身。他朝他俩走去。 “爸、妈,这儿不安全,你俩马上去我那儿。村后泥石流就要来了,这儿可能会受到影响。” 翠丽虽不佩服儿子的人品,可总觉得他的猜测很灵验,还是很相信的。 她对礼法说:“我们快走吗。” 他俩走出了门。高壮朝村后走去。翠丽发现高壮没跟着他俩,忙转身喊:“阿壮,你要去哪儿?” “高书记他们正在动员做山脚下那几户人家马上转移,我马上去催促他们一下。” “你自己要小心。” “你俩放心走吧。” 路上,高壮陆续碰到几个支委领着村民,往村前走,可没见到高民书记的身影,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好象大祸临头似的。他喃喃自语:“泥石流快要来了,高民伯,你赶快逃命吧。”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只见眼前的这座大山里传来阵阵隆隆声,高壮意识到泥石流来了,双腿如钉在地上似的,竟挪不开步。他暗叫一声:“不好,我要被活埋了。”他忙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那座大山。山体滑坡了,泥石象洪流似的向下倾泻,那几间可怜巴巴的房屋顷刻化为一堆乱石,高壮看得呆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中直嘀咕:“高民书记有没撤出来呢?要是还在屋里,就没命了。”泥石流被那堆乱石挡住了,没往他的身边流来,要不,他非被碾成齑粉不可。几分钟后,泥石流才缓缓才穿出乱石堆,往溪里流去。他惊恐万状,好象被掀了天灵盖。 也不知呆呆站了多少时间,他才转身向家里走去。一群村民朝他涌过来。他们来到他的面前,问:“高村长,你没事吧?” 他点了点头。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他们从他的两旁穿了过去。 他继续往前走。 他家里挤满了人。当他们看到他时,全都惊愕地圆瞪双眼,就好象他刚从阴间回来似的。 礼法陪着小心问:“阿壮,你看到泥石流了?” 他点了点头。 伯奎老人充满感激地说:“阿壮侄儿,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我已经命丧黄泉了。你真是个神人。” 人群中“啧啧”赞叹声不绝于耳。 明鉴挤了过来,问:“阿壮,你看见琼英了吗?” “没有。刚才我路过她家时,看见房门锁着。她是不是回娘家了呢?” “我问过她爸,她爸说琼英没在他那儿。” 翠丽问:“那她会去那儿呢?” 高壮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他的心里隐隐作痛。他暗忖:“是不是我强行跟她发生关系,她想不开寻短见了?”想着,想着,他忽然猛拍一下脑门,明白琼英在哪儿了;可他不想跟明鉴明说。 “阿壮,你掐指帮我算算琼英现在到底在哪儿?”明鉴说。 高壮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会算不出来的,你只是不想告诉我。” 翠丽说:“阿壮,你帮明鉴伯算算吧,你行的。” “妈,你也明白:我的脑子一忽儿清楚,一忽儿糊涂。我真的猜不出琼英在哪。” 明鉴轻轻地叹了口气。 高壮忙问:“你们看见高明书记了吗?” 他们全都摇了摇头。 高壮断定高民书记被埋在乱石堆中了。大家不愿相信,分头去寻找他。可找遍全村,不见他的人影。他去做工作的那户人家也不见踪影。 高壮指挥村民在乱石堆中寻找,最后,从石堆里刨出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就是高民书记。高民全家哭成一团,高壮站在一旁陪着抹眼泪。 高壮回到家,将高民书记遇难的消息告诉了骆力书记,并详细向他描述了整个事情经过。骆力马上向县里主要领导作了汇报。 第五十二章 洞中洞 泥石流爆发时,地动山摇,正呆在吕公洞里的春竹、琼英俩也感觉到了。当时,洞顶的泥粒纷纷掉下,洒在他俩的身上。琼英忙问:“地震了?这洞不会坍吧?” “可能哪儿地震了。”说完,他紧紧搂着她,生怕她会受到伤害。她害怕起来,直往他的怀里钻。外面暴雨如注。 “春竹,好象世界末日要到了。”她颤抖地说。 “别怕。” 他俩就这样相拥着。 “竹哥,要是真的世界末日到了,我们能这样相互搂抱着,我也知足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们要好好活下去。”说完,他放开了她,双手捧起她的头,深情地吻着她。 “我们要在这儿呆到几时呢?等台风过去,我们还是回去吧。整天象只老鼠似的东躲西藏,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也这么想。还是去自首吧。区区五千元,他们也判不了我重刑,只是拖累了伯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说完,他站了起来。 琼英盯着眼前的洞壁,忽然大喊一声:“你看,前面洞壁上有条缝。”要不是不久前那阵地动山摇,洞壁受到了震动,她不可能发现这条缝。 春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见了那条不易觉察的缝。他忙站了起来,朝那儿走去。 他站在洞壁前,伸手抚模着这条缝,觉得这里面似乎暗藏着什么机关。 他转身向琼英招手,示意她过来。她走近他的身边。 他轻轻地对她说:“这块石头象扇门。” 她端详了一会儿,说:“确实有点象。说不定这石门的后面还有一个洞。” “我也这么想,不知道这门的开关在哪。” “我们仔细找找,说不定会找得到的。” 他俩揩掉了缝旁的泥土,壁上确实现出门的轮廓。 他说:“门的旁边应该有机关吧?要不怎么打得开呢?” “我们细细地寻找吧。” 琼英眼尖,发现在门的右上角画着一个圆形的圈,忙对春竹说:“你看,这儿有个圈。” 春竹看着她所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一个不显眼的圈。他朝琼英咧嘴一笑,说:“也许机关就在这儿。” 他伸出手,抚模着这个圈,只见圆圈转动起来。他俩相视一笑。 门开了一条缝,春竹看到后一阵狂喜,忙对她说:“你看,门开了。” 他俩激动地看着门渐渐打开。 琼英小心地问:“我们该不该进去呢?” “进去吧。” “要是洞里藏着机关,伤到我们怎么办?还是别进去冒险好。” “只要我们小心些,不会碍事的。要么你留在洞外,我先进去看看。”他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有点担心里面有危险,不想让琼英冒这个风险。 “我和你一起进去。”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进去。 “那好。我在前面带路,你在后面跟着。” 他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里面一团漆黑。春竹忙打开手电筒,琼英紧紧挽着他的手。他将手电筒光直扫向两侧洞壁,只见壁上镌刻着很多图像,他俩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春竹的目光被一幅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的图像吸引住了,琼英看到后忙低下头,只觉得脸上**辣的。他瞟了她一眼,感叹道:“他俩多亲热。” “你别想歪了,他俩可能是在练功呢?” “你怎么知道他在练功?噢,我曾在书本上看到过男女双修,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能吧。” “小英,你看,他俩大腿绞在一起多奇特,象麻花似的。” 她偷偷瞄上一眼,忙低下头,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你真象个色鬼,准备还要盯着看几个小时呢?” 春竹被她逗得心旌荡漾,忙放下电筒,激动地搂抱着她。她在他的怀中发着快乐的娇音。他将手伸向她的酥胸。 他喁喁细语:“小英,这洞里有股奇异的香气,闻到这香气,我就把持不住了,就好象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嘴上呢哝着:“虎哥,我也差不多。” 他先褪下自己的裤子,又褪下她的裤子,将手伸向那片毛茸茸的湿地,她的身子缠在他的身上,情不自禁地娇哼低喘着—— 良久,他俩的激情才慢慢退潮。她动情地说:“竹哥,我真的感到太舒服了。” “小英,我要使你一辈子幸福。”说完,他放下了她,捡起地上的电筒,打开,继续往前走。 “虎哥,这香气我闻了后觉得全身都酥了。” “我也一样。” “为啥要在墙上画这些图呢?” “可能是练功图吧。” “看来传说不假,确实有高人在这儿练过功。” 他俩来到洞的尽头,只见两具干瘪的尸体躺在一张藤席上,身子相互缠绕着,象藤儿似的,琼英忙唬得闭上双眼,双手象钉在地上似的,挪不开步。春竹凛然一惊。他慢慢近前拽了一下他俩身上的衣服,只见衣服成了碎片,象树叶似的掉了下来。他现在才看清了这是一对男女。他喃喃自语:“难道这对男女真的在这儿隐居、修炼?” 琼英仍不敢睁开双眼。她颤抖地说:“我们走吧。别在他们身上乱模,说不定他们身上有毒。” 春竹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仍在他俩的身边转悠着。他瞥见了在那男的旁边放着一面铜镜,忙拿起一看,这面铜镜显得十分光亮,他的脸孔清晰可见。他细看镜面,只见上面画着一些奇异的图案。他将这面镜子递给她,说:“你看,这是件宝物。” 她慢慢睁开双眼,接过了这面铜镜,爱不释手。 他又转到女的这侧,看见她的旁边有个砖红色的罐子,忙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只见罐子外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罐壁很光滑,罐底发出绿荧荧的光。 她小心地问:“这两件东西不会有毒吧?” “我想不会。我估计这两件是无价之宝。小英,我们捡到宝贝了。” 她冲他莞尔一笑。 他将手电筒递给她,自己双手合十,朝两位前辈鞠了一躬,嘴里念念有词。 良久,他才转过身,盯着她看,表情非常凝重。她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说:“我们走吧。” “我们将这两件宝物拿走不好吧?” “刚才我跟他俩说过了。这两件宝物留在这儿也没用,不如我们拿走。” “这两具尸体竟没烂掉,真是奇迹。” “我在书本上看到过世上是有这样的尸体。听说有些人临死前吃下防腐的药,死后尸体就不腐烂了。” “刚才很怪,只要我拿铜镜照一下自己,就觉得浑身特别有劲,就好象吃了兴奋剂似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刚才照镜子时也有这样的感觉。看来,这是面魔镜。这罐子可能也有些神奇的功能,只是我们现在没发现而已。” 春竹再仔细着打量着这两位前辈,偶然发现在那男的床头有个薄薄的盒子,想拿起,想打开,琼英忙摇摇手,说:“别打开,说不定里面藏着机关。一不小心,会伤着自己。” 春竹想想有理,就没打开,但他想将这精致的木盒带走。他直觉里面可能藏着什么秘籍,或许对自己有用。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挺大的,忙朝她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俩走出这洞中洞,随手揿了按钮,关上了门。 他舒心地说:“小英,现在我什么都看开了,我俩下山吧。在那洞里转悠了一圈,我发现自己全变了,不能再象一个窃贼那样东躲西藏了。真搞不清,我为什么要溜呢?” “待天晴时,我们就下山吧,我实在不想过这种非人的生活了。”她附和。 第五十七章 相好十年 回到家后,高壮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反复演练书中的密诀,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清晨,翠丽过来推了一下门,发现门关着,以为高壮整夜没归,嘴上嘟囔了一句:“唉,不知这小子又到哪儿快活去了。” 傍晚,高壮如幽灵般出现在翠丽的面前,满脸通红,目光凝重,那样子就好象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似的。 她问:“现在才想到回家啊?”说完,她继续炒着菜。 “我一直都在家。” “一直都在家?那为啥不出来?整天不吃饭,你成仙了?” 他“嗐嗐”笑着。 “你在房间里干些啥?” “修炼。”他神秘兮兮地说。 “在练跟鬼魂通话?”她早知道他对通灵术情有独钟,可没想到他竟痴迷到这种程度。 “嗯。” “阿壮,你再这样下去会发疯的。” “妈,你不懂。” 翠丽想起该为他找一个女人了,以为他没有女人才迷上通灵术的。她瞟了他一眼,说:“阿壮,你该谈对象了。” “你急啥呢?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你不想谈了?” “谁说不想谈?” “是不是心里放不下琼英?她已是人家的女人了,你应该放下她了。” “谁说我没放下她?妈,你尽瞎猜。”他违心地说。 “妈是为你好。” 不一会儿,礼法从地里回来了。看见高壮后,他说:“你这一天哪去了?” “我一直在家。你俩到底怎么啦?都以为我失踪了?” “你妈说你没在家。” “我搞错了。”翠丽接腔,不想在这事儿再搅下去。 吃完饭后,翠丽对礼法说:“我去明鉴那儿打听一下春竹到底怎么样了?” 礼法装作没听到。 高壮倒沉不住气了,说:“妈,你对春竹比对我更关心。” “他都快被判刑了,关心一下他也不过份啊。”说完,她一只脚迈出了门外。 礼法将头转到一边。 翠丽来到明鉴家后,他刚吃完饭,正在洗碗。 她推开他,说:“你先歇会儿,让我来洗吧。” 他默默地退到一边。 “春竹怎么样啦?” “没消息。小丽,家里出了罪犯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别太担心,不会有大事的。”她安慰他。 干完了手头活后,他俩坐在一起聊天。 他说:“我去楼上拿件东西。”说完,他就上楼了。 不一会儿,他下楼了,手里拿着一个礼盒。他将这礼盒塞到她的手里。 她问:“这是什么?” “一条项链。” “我都快半百了,还有意思带项链?” “项链并不是年轻人才可以带的。” “你不该为我破费。”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我俩好了整整十年了。” 她只觉眼眶一热,眼泪差点留了出来。 “我取出来给你带上吧。”说完,他从她的手里拿回礼盒,小心地将项链取出来,给她带上。 他扶起她,说:“去照照镜子。” 他俩一起来到梳妆台前。她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他的脸上挂着笑。 他动情地说:“小丽,你真美。”说完,他冷不丁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她轻轻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良久,她对他咬耳低语:“谢谢你。” “对我还用谢?!” 她饱含深情地盯着他看,歉疚地说:“鉴哥,这些年来,我没给你带去多少快乐,我不是个好女人。” “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良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颇带沧桑地说:“我们真是一对苦命的人儿。” “不。” “晚上我睡在你这儿。” “你不回了?他会不会责怪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准备明天跟琼英一起去县里看望一下春竹。”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了。你跟阿壮说一声,谢谢他帮了春竹的忙。” “听莫书记说,上头会从轻处理春竹,可以算他主动投案。” 天蒙蒙亮,明鉴就跟琼英一起乘车上县城了。他俩在检察院里的一个小房间里见到了春竹。春竹的气色还算不错。 明鉴问:“怎么样了?” “我爽快交代了。” “伯民跟宝龙怎么样了?” “听说伯民还有其它问题,麻烦比较大。哎,都是我害了他。爸,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小英,我害苦你了。” 她轻声说:“别说了。好好保重自己。” “小英,你一定得替我照顾好爸,爸这辈子太苦了,没享过几天清福。” 明鉴拍拍儿子的肩膀,动情地说:“别想太多。小英说得好,好好保重你自己。” “哎,以后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这起受贿案最后尘埃落定,伯民判了刑,因为他后来招出了更多贿金;春竹则因主动情节及受贿金额不大,免于刑罚,但被信用社清退了。他丢掉了临时工的岗位,落寞地回到了家,整天闷闷不乐。 高壮可高兴了,他逢人便说是自己起了大作用,使春竹逃过一劫。不少不知情的人都大拇指直夸他仗义,他听了后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春竹听说后,对高壮如此高调的做法十分不屑。他对琼英说:“帮助人了整天拿着一个高音喇叭到处广播,有必要吗?这小子似乎不怀好意。小英,你当初为啥要求他帮忙,我情愿去坐牢也不要他的这么施舍!他以为他帮过我的人我就要象一条赖皮狗似的向他摇尾乞怜,真是可笑!” 她安慰道:“他要说就让他去说吧。” “话不能这么说。这家伙以恩人自居,明摆着想压我一头。” 第五十八章 东山再起 高民去罹难后,民主村书记位置空缺。乡党委研究决定由高壮接任。骆力书记准备征询一下高壮的意见。 当高壮来到书记办公室时,骆力马上为他沏了杯茶。 高壮迫不及待地问:“骆书记这次叫我来有何指示呢?” “乡党委决定由你接任书记。” 高壮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不行,不行,我没这个能耐,再加上我年龄太轻,无法撐得了局面。” “你在村长的位置上干得不错嘛,你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 “说起成绩,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高壮,别谦虚了。你好好接手吧。” “真的不行。我可以向书记大人推荐一个人。” “谁?” “我的叔叔礼明。” “礼明不是从书记位置上下来的吗?” “下来了可以重新上去吗!” “可他跟王张江姚是一线的人。” “骆书记,现在时代不是变了吗?再加上以前这些事都是子虚乌有的,谁讲得清楚?我叔当时下来是比较冤枉的。” 骆力书记对礼明有一定的了解,不过,他听村民反映当时礼明担任书记期间不是特别称职的。到底要不要采纳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意见呢? 高壮趁机打铁:“我叔还是有很强的能力的,我是内举不避亲。” “那我到时交到党委会议上讨论一下。” 他俩寒暄了几句后,高壮瞅个机会,先溜了。 骆力召开了党委会议。在会上,大家讨论非常激烈。一派认为高礼明有紧跟王张江姚路线的前科,不宜重用;另一派则坚持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再加上他有没跟随王张江姚路线只有天晓得,旁人哪里看得清呢?还是模糊处理比较好;最后,第二种意见占了上风。 一个姓李的副书记冷不丁说:“听说他们村里张明鉴很有能耐,脑子里点子多,干事也有冲劲,我们何不提拔他当书记?高壮虽然能力较强,可毕竟稚女敕,需要一老姜出面给他撑撑腰。” 一个姓王的副书记马上反驳:“你这提议我不敢苟同。老李你来我乡工作时间不长,可能不知道里面的渊源。听说高壮跟张明鉴之间有过节,他妈跟明鉴保持着不明不白的关系已经十多年了,高壮恨明鉴恨得牙痒痒的,双眼都喷火了。” 李副书记马上澄清:“我怎么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可我刚才主要就明鉴的能力才这么说的。我们评价人可要看主流啊。” 王副书记有点恼羞成怒:“老李,你以为我鼠目寸光?” 骆力马上打圆场:“工作争执,别往心里去。我认为,凭能力,张明鉴当民主村的书记绰绰有余,这家伙干啥都会走在别人的前面,脑瓜太好使了;可问题是他十多年前就是因为出了作风问题才被免职的,要是我们任命他为书记,肯定会引起各方的抨击,这个马蜂窝还是别去捅啊。” 王副书记看骆力书记挺他,马上附和:“对。张明鉴是个问题人物,我们还是绕道走吧,别让人家给我们扣帽子,指责我们用人不察。” 骆力不忘安慰一下李副书记:“张明鉴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因为作风问题掉进阴沟,当个更大的官都没问题。” “虽然礼明也有问题,矮中取长,还是考虑他吧;更何况所谓的紧跟王张江姚,谁也下不了结论,只是胡乱猜测而已。”王副书记提议道。 骆力书记说:“让他上吧,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礼明得知自己有希望当村书记后,早到乡里打点过了,骆力、王副书记自然得到了实惠,当然愿意为他保驾护航了;因此,在没开这次会之前,礼明东山再起已是板上钉钉。 礼明马上要重新当书记了,这消息象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全村,很多人都惊奇地睁大了双眼。礼明甭提有多高兴了。 去年,高壮就跟高民、礼明提议准备来年合伙做贩卖蜜桔生意;现在,高民已驾鹤西去,少了一个有份量的合伙人,高壮准备扩充实力了。 礼明当上书记后,高壮就跟礼明正式商量筹办蜜桔合作社的事宜了。筹办工作正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地进行,明鉴、翠丽都蒙在鼓里。高壮不想告诉他俩,生怕他俩来搅局。 傍晚,高壮吃了饭后,踱进了叔叔礼明的家。礼明仍在吃着饭。看到 高壮进来后,忙向他点了点头,婶婶夏月香掇了一把椅,招呼他坐下。 礼明问:“找我有事吗?” “你先吃饭。过会儿再跟你商量。” 礼明匆匆扒着饭。 吃了饭后,他知道高壮有机密事跟他商量,忙将高壮拉上楼。 他俩刚坐下,礼明就问:“啥事?” “我想提议春竹当副村长,你以为怎么样?” “听说他这段时间在背后抨击你,你还好意思提拔他?想显显自己肚量大,肚里好撑船?” 高壮抿紧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礼明不明就里,开始点拨高壮:“你忘了他爸对你家犯下的滔天罪行了?他是你仇家的崽子!阿壮,你别充大度了。”他确实不知道高壮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 “叔,我是深思熟虑后才这么向你提议的。他现在虎落平阳,我们该帮他一把。”实际上,高壮提拔春竹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将春竹罩着,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对春竹颐指气使;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对琼英仍念念不忘,要是哪时想跟琼英幽会,他就支走春竹,比如出个差什么的,这样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春竹的家,共度良宵。这小子虽然写下了什么保证书,他压根儿就是没想兑现,只是唬弄琼英而已。 礼明看到侄儿说到这份上,倒缄默不语,他以为侄儿真的宽宏大度、古道热肠。 高壮看到叔叔闷声不响,就说:“另外,我想安抚一下春竹,因为我们的合作社一开张,肯定会分走他们不少的业务。我现在最怕的是我妈会来搅局,她被明鉴那瘸子迷得一塌糊涂,肯定会听那瘸子的话的。” “别理你妈,你妈真是贱,只是你爸太没用了,竟忍气吞声——”他本想再讲:愿意跟人家共用老婆,可想到这句话太过刺耳,就打住了。 第五十九章 恶性竞争 高壮看到叔对妈那副鄙夷的样子,忙支开话题,说:“今晚我们不提其它,主要商量蜜桔合作社开张的事。” “这事我们前些天不是商量过了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我有一个更大的打算。” “什么打算?”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由我们合作社将村集体的那爿蜜桔林承包下来,这样我们货源就充足了。” 礼明惊愕得合不拢嘴,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高壮,你真是鬼灵精,怎么会想到这方案;可是这么做行吗?弄得不好,会有人告我们侵吞国有财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叔,我们没侵吞国有财产,我们只是用钱将这爿桔林承包,不是白拿!” “具体怎么办呢?” “我算过了,去年这爿桔林共收入三万元,只有我跟林和会计知道这帐,这次我特地将他拉了进来,免得他碍手碍脚。村民们都不知道去年这爿桔林的收入,要是我们每年拿出承包费一万元,共包五年,估计在村支委讨论时会通过。我想过了,干脆将另外三个支委也拉进来,让他们也发点小财,到时他们在讨论时肯定同意了。当然,我想过,只能在暗中给他们股份。” “那就按你的办吧。” 不出高壮所料,他们的蜜桔合作社顺利承包到了村集体的这爿桔林,承包费五年共五万元,村民不少人认为这爿桔林每年能得承包费一万元不亏,他们根本不清楚去年收入就达到三万元,也就是说每年收成按去年的数字算,他们五年就白赚了十万元。 可高壮提拔春竹担任副村长的提议却搁了浅,乡党委认为:春竹不久前因受贿闹得全乡沸沸扬扬,虽免于起诉,可落下的罪名却一时半会抹不掉,现在就任命他担任副村长,肯定会造成满县风雨,因此就没通过高壮的提议,他很郁闷了一阵子。 几天前,当高壮告诉春竹他准备向乡里推荐春竹当副村长时,春竹非常高兴。回到家后,春竹对琼英说:“高壮准备推荐我当副村长了。” 琼英条件反射地说:“你接受了?” “怎么啦?” “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 “他怎么没按好心呢?” 她绝不能告诉春竹高壮曾糟蹋过她,一时语塞。 “我看高壮心眼不坏,不久前,他不是还帮过我吗?虽然我不满他逢人就称功劳,可毕竟帮过我啊。” “春竹,你总是将人想得太好。你千万别当什么副村长,我不稀罕。” “你以为我是官迷?你想错了。” “春竹,你以后别跟高壮走得太近,他这人对我俩不怀好意。” “你多心了吧?他不是在帮我吗?” “你傻啊。” “他怎么不按好心呢?他欺负过你啦?” 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马上象火烫着似的惊跳起来,慌不择言:“他欺负我什么啦?他没欺负我!我生怕他会欺负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倒打一耙,这并不是说她多么憎恨春竹,只是她有点气急败坏,才说出如此重话的。 他以为她恼了,忙安慰她:“你别气愤,是我不好。我不该激你。”他做梦都想不到高壮那畜生糟蹋过琼英了。 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平静地说:“竹哥,我刚才太冲动了。听我一句话,高壮那家伙不会给我俩吃好果子的。” 他纳闷地说:“他这人对我家怎么样我心知肚明,只是这次他会出手帮我倒出乎我的意料。” “可能是翠丽婶要他帮忙的吧?”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些本事,要不,那些大书记怎么会出手帮我呢?” “什么本事!谁不知道他隔三岔五往他们家跑,每次不是大包小包?现在这些人啊,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人情真是看透了。” “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高壮这家伙伙同礼明承包了村里的那爿桔林,一年才一万元,白菜价,可村民们不明就里还乐呵呵的,以为捡了钱夹了。” “高壮、礼明串通一气,承包款还会多得了?” “实际上他们是变相的贪污。有没问题很好了解,只要我能了解到去年那爿桔林收入多少就能弄得水落石出了,唉,我身上有了污点,谁会相信我的话呢?要是我公开提出异议,人家肯定指责我忘恩负义,还是不说吧。” “你千万别再惹事生非了。我们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高壮准备将这些桔子卖给我们合作社吧。” “怎么会卖给我们合作社?你不知道高壮今年也要聚头办蜜桔合作社了?你才出去几天怎么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真有这回事?我爸还蒙在鼓里呢!说不定那可恨的家伙将我们去年的生意全挖走了。赶快告诉我爸。” 傍晚,春竹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家,爸跟翠丽婶正坐在屋里聊天。看到春竹进来后,翠丽忙掇了一条凳招呼他坐下,明鉴看到他表情凝重,忙问:“有急事吗?” 春竹瞟了翠丽一眼,郑重地说:“爸有没想过今年合作社怎么运转?” “今年得由你挑大梁了。” 他凝视着翠丽,说:“婶子,你知不知道高壮不跟我们一起干,要单飞了?” “你听谁说的?” “我还以为只有我蒙在鼓里,你们都知道了,想不到你们跟我一样也是睁眼瞎。” “春竹,你怎么跟你婶子说这话?怎么这样不懂礼貌?” 春竹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弥补:“是我不好,刚才太心急了。” 明鉴问:“到底怎么回事?” 春竹将琼英跟他说的话全倒给了他俩。 翠丽闭上了双眼,幽幽地叹了口气。良久,她才缓过神来,淡淡地说:“这事要是真的,看来是高壮瞒着我偷偷在干。他对我也不放心了。我回家质问他一下。” 翠丽走后,明鉴对春竹说:“竹儿,你赶快去省城一趟,别让高壮将我们几个关系户全挖走了。哎,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怪我去年对高壮太信任了,将跟他们联系的事一古脑儿全交给了他。” 春竹说:“爸,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我连夜马上去县城,明早天蒙蒙亮,坐早班车上省城,事不宜迟啊。”说完,春竹风一般走了。 翠丽急吼吼地回到了家,高壮刚在家里呆着。 她连珠炮似的问:“高壮,听说你也想办合作社了?你这么做在挖明鉴伯的墙脚!你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人呢?” 他冷冷地瞥了妈一眼,恼怒地说:“妈,看来,你连亲人都不要了,一味维护明鉴。我早料到你会这么反应!” 她愤愤地说:“你在背后捅明鉴伯一刀。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他辛辛苦苦办了这么个合作社,你这么做会要了他的命的。你该明白:这合作社就是他的命根子。” “我才不管这是不是他的命根子!难道这生意就只有他能做,其他人都不能插足了?” “阿壮,你变了。” “妈,你早变了。”他反唇相讥。在他的眼里,妈离他越来越远了,她心里只装着明鉴,他不奢望她再深情地爱他。爸虽接受着妈整天往明鉴家跑的事实,可他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他觉得妈跟明鉴的苟且使他脸面无光。 “看来你不想认你这个妈了。”妈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 高壮意识到自己过份,忙夺门而出,不想再留在家里让妈狂轰烂炸。他明白自己玩的这招不厚道,理亏! 高壮独自在路上踽踽独行,春竹骑着自行车从他的身边风快地过去。他借着微光,瞅准了,忙喊:“春竹,深更半夜的,火急火燎往哪儿去?” 春竹听到有人唤他,忙停了下来,高壮忙趋步上前。春竹一看,原来是他,不禁哑然失笑,冤家路窄啊。 高壮再问:“哪儿去?”他似乎揣摩出春竹这么急吼吼的,肯定有急事。 “去县城一趟,我亲戚生病住院了,我去看望一下。”他编了个理由。 高壮撇了撇嘴,暗道:“鬼才相信你的谎话!”不过,他嘴上却说:“那你快去。”高壮隐约觉得春竹连夜上县城跟自己有关。他忙绞尽脑汁想着,忽然明白了春竹到底去干啥。他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暗骂:“你小子想跟我玩,女敕点儿吧。好吧,我先玩了你女人再说。”他差不多将自己的承诺丢到爪哇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