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推背》 第一章 鬼娃标本 我很小就见过隔壁王权贵家里有支小人参。参很小,只比成年人的中指略长,它长时间被泡在一个褐sè的药缸子里,看起来确实像个小人,甚至依稀看得出是个几岁大的小男孩。 在我们这座两层楼的医院家属小土楼里,见过这支小参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只说这参好,手足俱全,但从来没人往更深处去想。当然,我也没有。 后来有个叫耗子的,他刚来到我们这栋小楼里,就让这事变得复杂起来。那时我已经上高一,十几岁了,而耗子比我大两岁,正读高三。他老妈从下面乡镇医院里调上来,他也就跟着转到我们县上的高中,还跟我住在同一栋小土楼上。 当时我家就住在王权贵家隔壁,耗子家离左手边楼梯最近,与我家隔了三户人家。我们都住在这栋小楼的二层。一层则是药库和x光室,不住人。按理这样的一层上方也不该住人的,但那时医院住房很紧,大家也就凑合着这样住了。 耗子原名叫冯浩,因为名字的缘故,人又长得jing瘦,大人小孩都叫他耗子,他也不介意,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其实心思很细。 后来他也见识了王权贵家那支小人参,有一天他跟我讲:“刘宇,我总觉着,那小人参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追问他一支小参能有多复杂?他说首先是那气味不对,寻常泡药酒的气味不像那样,当然,这味道也不像是医院里经常闻得到的那种针水味儿。 我笑说没准是用王权贵的洗脚水泡的,说笑着也没在意。没想过了几天,耗子竟然趁王权贵不在家,只有王婶在门口走廊上晒萝卜干的时候,以讨要桂圆干为由,把我带进王家放置人参酒的那间书房里,同时还拿来了一张照片,让我对比着看。 我当时有些不解,不明白他为何拿了人家夭折多年的宝贝儿子王华强的照片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是觉得,那小人参从外形上看,酷似王权贵的这个儿子王华强。 我当时是又好笑又可气。我当然明白他想暗示什么,毕竟他从小生活在农村,山乡里那些诡异神秘的风俗传说,于他可谓根深蒂固,因此动不动就往那些yin森恐怖的事情上去想。 我哭笑不得的劝他说,就算王叔叔真是一位医术高明的药剂师,或者就是个深不可测的大巫师,他也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的儿子下手,毕竟这也太不符合情理了。 关于我说的这点,耗子当时也同意。可他坚持认为那小人参长得实在是太像王华强,简直像到不可思议。 当时我倒没这种感觉。这支小参我从小看着,而王华强虽说比我大了几岁,他走那年我才一岁多,对他完全没印象,可他照片我也是从小见过的,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二者之间的相似。 可是耗子认为,正是因为我从小看着长大,才发现不了他们的相似。因为人小时候通常都比较笨,而长大后则已经看习惯了,也就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至于他自己,因为是初来乍到,对新事物比较敏感,很容易就看出端倪。 我对他无话可说,心想他要琢磨就自己琢磨去吧,反正我也说服不了他。估计他也就这几天的热度,过完了神秘加神经病的瘾,自然也就没事了。这样想着,也就没再在意这件事。但我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之后发生的一件事,竟然连我也开始对这件事情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和恐惧。 那几天,王婶常年生活在农村的母亲华nǎinǎi来看望她女儿,并跟他们夫妇俩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这段时间里,大概脾气不对味,王权贵总与他这位老丈母娘吵吵闹闹。好几次我们见到他两个人一句话不和就吵了起来,小老太太六十多岁的年纪,经常气得站在小土楼的走廊上抹眼泪。 许多大人看不下去,又不好当面去劝,只好背地里劝老人要不先回老家去住上一段时间,等两个人都心平气和了,再回来好好谈谈。可是老人不愿意,说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这样被赶回去,村里人会笑话,并说自己就是不走,就是要碍那女婿的眼,看他能拿她一个老太婆怎么办。王婶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左劝劝这个,右劝劝那个,也没个法。 过了几天,老太太忽然不见了踪影。大家问起来,王婶都回避着不答,王权贵却冷冰冰的说,老太婆被他给送回老家去了。 后来有人背地里找王婶聊天,王婶才承认说,她老母亲确实是被送回老家了,而且还是王权贵亲自去送的。 这场很小的风波,在我们心里自然很容易就平息了。可是耗子却犯了疑。他说:“王权贵和华nǎinǎi那么不合,怎么可能亲自送华nǎinǎi回家去?这里面肯定另有蹊跷。” 我当时有些不耐烦,感觉耗子这家伙不止神经质,而且婆妈到简直跟人家坐在村口嚼舌根子的七大姑八大姨没什么区别。当时懒得搭理他,只任他自言自语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对这件事动了真劲。后来回到学校里,他竟然就四处打听起华nǎinǎi家住的那个小房村来,并且还愣是从学校里找到了一个华nǎinǎi的同乡。 那时我们学校里有许多农村里上县城来读高中的同学,他们通常一两个月回家一次,家稍近的就半个月回一次。小房村离县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那位同乡属于一两个月回家一次那种,不过就他最近一次回家打听到的情况看,华nǎinǎi在那次跟王权贵吵架之后,似乎并没有回老家去。他家里人到现在,还是一口咬定老人待在县城里女婿家中。 打听到的情况令耗子很愤怒,我也感觉有些不解。于是我们找到王婶,旁敲侧击的问她华nǎinǎi回家后的情况。那时我们家里都还没装电话,更何况小房村那样偏远的山村。可是王婶却只是一个劲的说,老母亲还是在老家住得习惯,不愿意再来县城了。 听王婶这么一说,头脑简单的我又放了心,可是耗子还是不信。事后他跟我讲,王婶的话肯定是假的,她肯定是在包庇她老公王权贵。 我实在不明白耗子为何对王权贵抱有这么深的成见。虽然我承认,王权贵这人确实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家伙。他人长得很瘦,四十几岁就很仓促的谢了顶,小而光滑的脑袋上是一张严肃傲慢的嘴脸。听说他曾经哄骗过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女孩做老婆,女孩家里不同意,他就带着人家私奔了。等结完婚再回来,却一直对于女方家长不理不睬,也不闻不问。可是结婚没多久,他就开始对那新婚妻子拳打脚踢,家暴不断,后来他老婆受不了,婚也没离就跟人跑了。紧接着,他就跟他一位女病患同居了起来,不过后来那人也没了踪影。又过了些年,才从农村里重新娶来了大字不识,但为人善良的王婶,然后小两口搬到了这栋小土楼里,一直生活了下来。 他和王婶结婚几年后,生了个儿子,就是那个王华强。可惜才几岁大,那小孩就生病夭折了。此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过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子夭折的打击,大家都知道王权贵很是讨厌小孩子。有时小孩在他办公室外面胡闹,他会跑出来用脚踢小孩子的**,那动作像是在踢一只流浪猫狗,一点也不心软。久而久之,他公办室附近都是我们小孩的禁地,比住院部后面那片荒地,好像还要显得更yin森几分。 至于他的家,我们更是轻易不敢踏足。不过王婶人很好,对小孩子尤其好,经常拿些瓜子蜜饯逗我们过去玩。我们心里都很尊敬她,同时也很同情她嫁了这样一个脾气暴躁,xing情孤僻的男人,所以如果只有王婶一人在家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过去陪她聊聊天。 其实王权贵不止讨厌小孩子,甚至对大人也很不客气。比如看病的时候,他总是会大呼小叫,经常对患者语出讥讽,言语之间非常恶毒,甚至常常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对人,因此知道他脾气的人,一般都会躲着他,尽量不找他看病。后来找他的病人越来越少,加上几次与女病患发生的不光彩事情之后,他也就被迫转向了药剂,从此不在门诊部坐诊。 因此耗子如果听说了这些事,不喜欢王权贵,那也是正常的,可是如果怀疑王权贵会什么巫术,还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我觉得那就有点过了。 可是后来耗子却偷偷跟我讲,有一天深夜他闹肚子跑厕所的时候,竟然看到王权贵亮着灯的书房里透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看上去非常僵硬,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分明是个小老太太的轮廓,简直就和华nǎinǎi长得一模一样。 我冷静的想,这耗子一定是走火入魔了,这样下去非把他自己折腾到疯掉不可。可是耗子却做了一个决定,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在半夜里去王权贵家里一探究竟。 第二章 半山小屋 耗子一直在等时机,想等到王权贵加班很晚的时候,他好在下自习后趁机溜去跟王婶聊天,中间找机会去书房查探究竟。 我懒得理他,任由他去胡闹。可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他突然跟我讲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很奇怪,好像每次王权贵加班到很晚的时候,王婶通常也不会待在家里。他们家的客厅或者卧室的灯都会亮着,但房门从来都是朝外锁上的。 我实在不能理解他琢磨这些事情做什么,可他又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跟我讲,他发现确实每次王权贵在办公室里加班的时候,王婶都会在天刚擦黑时,就迫不及待的锁门离开家,然后一直等到很晚才回来。有时王权贵通宵工作,她就索xing彻夜不归,直到天快亮时,才会躲躲藏藏的回家来。耗子说他曾经悄悄尾随过几次,发现王婶婶有时只是上街去买东西,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往后山里一户人家里去。 我们家所在的医院虽然是在县城,不过这本身就是个很小的山城,许多单位都背靠小山。医院依山而建,前面临街是门诊部,后来靠山的是住院部。山上住着几户人家,土房子,都养狗。听外婆说,他们年轻时刚来到这所医院工作时,还会听到后山里传来豺狼的嚎叫。 平时我们都不往后山里去,一则听说那些山里住了药婆,会给人下药什么的;二来是从住院部往山上去的那片荒地里,通常都是妇产科的工作人员埋葬夭折婴儿的地带,令人感觉多少有些不舒服,何况那里还紧连太平间。 因此耗子每次都跟到山脚前就退缩了。这家伙一方面好奇心极大,另一方面也是胆小到极点。我想这也正是他脸上那种过度的神经质表情之由来。 这样一来,王权贵和王婶晚上都不在家,耗子也就不好下手了。毕竟撬锁或者翻窗户进去,他就成了小偷。何况大家都住在二楼,楼下也是一片荒地,就算不考虑道德因素,翻窗户的难度系数也实在太大,太危险。 有个周五学校大扫除,下午四点不到我就打扫完了分到的花台,早早拎了书包准备回家。没想耗子找来了,他央求我跟他去一趟住院部后山。 听说要去后山,我当然是连连摇头,坚决不同意。他说我们不走住院部后面的荒地,只从学校后面的山上绕过去,然后再从公园背后的山上绕下来。 我想想这样倒确实可以绕过妇产科背后的荒地,可这样一来,二十几分钟的单程,就得绕出至少一个半小时来,那上山下山至少就得三个小时,不仅赶不上晚饭,连晚自习都得上了。 可是耐不住耗子的再三央求,加上我也有了那么一点点好奇,最后还是答应了陪他走上这一趟。 我们从学校高中部后面的大门出去,横穿过进修学校,从土坡上了马鞍山。其实这条路也很不好走,路上不仅杂草丛生,怪石嶙峋,中间还有一个断崖下经常会有老鹰出没。小时候,大人都讲这一带的老鹰是要抓小孩吃的,这谎言当然在我们成年以后不攻自破,不过每次走过断崖,见到头顶的天空里总有几只老鹰在盘旋,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发毛,你根本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忽然饥不择食的向你俯冲下来。 此外就是毒蛇。我不知道有没有见识过马鬃蛇这东西。这一带的马鬃蛇好像还和书面上讲的不太一样。书面上的马鬃蛇属于蜥蜴科,毒xing不大,不过我们这一带的马鬃蛇虽然也很像蜥蜴的体型,只是毒xing奇大。传说被这家伙咬上一口的人,一定要立即听到马叫的声音,才有希望存活。当然这应该是有人根据马鬃蛇的名字联想杜撰的,不足为取,但马鬃蛇毒xing之大,在这一带也还算是众所周知的。 基于以上两个障碍,我从登上马鞍山开始,就一直心惊胆颤,一惊一乍的。耗子看出我的心思,大概为了转移我注意力,稍微缓解下两个人心底的压力,就故意的讲些他老家那边的各种趣味,最后又不厌其烦的把他这些天来对王婶的观察,仔细耐心的跟我讲了一遍。 我真有点哭笑不得,觉得他将来真应该去做侦探。可是耗子却认真的说,他总觉得王婶其实是在害怕着家里的什么东西,以至于王权贵不在家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独自待在自己家里。那么,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当我们绕大老远路,到了后山耗子说的那间土房子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仅根本没有人,甚至完全就看不出有人在居住的痕迹。说起来,这倒像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土房子。 我们在房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却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离开房子几十米外有几户人家,看起来也非常冷清,估计不大住人。 我们过去敲了几家门,好不容易才出来个高瘦的老头,问我们找谁。我们向他打听那空屋子的主人,结果得到的答复却是,这土房子确实已经荒废许多年了。 据说早年曾经有过一位年过七旬,无儿无女的老妇人居住在里面。后来这老人走了,大家凑钱把她葬在了后山的野地里,这房子也就空了下来,此后再没有人住进去过。 这让耗子更加吃惊。既然这屋子里没有人,那王婶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说她不敢独自待在家里,那她怎么会敢独自待在这个yin森森的地方?那家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竟然让她害怕到宁可半夜躲到这陌生的老房子里来,也不愿多在家里待上一分钟? 如果她单纯的只是在躲避回家,那么完全可以去街上转悠啊,为何要来这样一个地方? 不过对此我倒有另外一个想法,毕竟我们县城本来就小,一个妇女大半夜的在街上转悠,确实不太像话,难免的会招惹些闲话;何况有时王权贵通宵工作,她若要在外面转悠一夜,这也不太现实,因此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躲上一夜,也确实是个相对合适的选择。 可是耗子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华nǎinǎi当初确实没有回小房村去,而是背着王权贵偷偷住在了这里?比如她白天大概是躲到山里去了,夜里才回这里来睡觉?那么作为女儿,王婶自然会在王权贵不知情的情况下,隔三差五的来这里看望自己的母亲。 我觉得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心酸,可也算得上合理。只是毕竟没有见到华nǎinǎi的面,我还是不愿就此下定论。 那之后,我们都没再往那间土房子去过。只是有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我模模糊糊的看到后山那房子附近有光在闪。 那光亮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灯光。寻常人家的灯光通常都是红sè的,不闪,而这灯光却是蓝sè的,飘飘忽忽;还有寻常人家的灯光是暖的,而这灯光是冷的。 我在这件事情上,专门去找耗子交流过。没想他却很是不屑的说,这事他早就发现了,但目前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个,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他这么讲,我只好自己去琢磨。我记得小时候听nǎinǎi讲过,说山里会有鬼火也是蓝sè的。我知道老人们讲的鬼火,通常就是我们说的磷火。 那东西据说是人或动物尸骨腐烂后分解出的硫化氢还是什么,反正黑夜里有时会自燃,看起来忽闪忽闪的,有时还会跟着赶夜路的人走上一段,非常的吓人。 我不知道我们见到的会不会就是nǎinǎi说的鬼火。但是耗子不管,我更不可能再去想太多。我说耗子胆小,其实我的胆也不大。 但耗子毕竟是个古灵jing怪的人,坐等不是他的本xing,没有机会,创造机会才是他的作风。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耗子一面坐在王婶家里跟她天南地北的海聊,一面趁王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她的钥匙。 耗子原道找不着钥匙,王婶可能就不走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即使找不到钥匙,王婶也还是要走。 最后耗子差不多是被王婶连哄带骗的带出门,然后她自己随手拉上门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耗子一直看着王婶的背影消失在住院部楼房间的那些小道里,终于动了邪念,竟然伸手掏出裤兜里王婶家的钥匙,偷偷模模的打开了那扇对他来说简直神秘到快憋出内伤来的房门。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当时耗子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并将这份好奇永远压抑下去,那么后面的事情是不是也就永远都不会发生;而由此展开的后面许许多多的事,是否也都将退回到那扇神秘的房门背后,永远只是个谜,永远传奇,但也永远对谁都没有伤害。 可这终究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耗子却不这么想,至少当时没这么想。因此他不仅去打开了那扇门,并且还看到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诡异的一幕。 没错,那天夜里,他确实见到了华nǎinǎi。只是,那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华nǎinǎi的样子。我觉得,那肯定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愿意见到的任何人的样子。; 第三章 四分之一个华奶奶 那个周六的夜晚,耗子其实是先后进出了王家两次。 第一次是王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进去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后来他索xing拿着钥匙一直等到夜半十二点过后,又借上厕所为由溜出家门,鬼鬼祟祟再次进入了王家。 当时王家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而卧室里的灯则一直亮着,那是王婶出门之前故意留下的,不知是为了防盗,还是亮给可能偶尔会路过小楼的王权贵看。 王权贵家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户型,最里面有个大卧室,卧室对面是书房。卧室和书房中间连着一个由阳台改建的厨房。虽然是土房子,在当时我们那个小县城里,这也算是比较豪华的格局了。 耗子进屋后就随手带上了房门。当时卧室门关着,门缝里勉强透出一点光。耗子不敢开客厅灯,怕被躲在半山的王婶看到。 他就着卧室门缝里透出的光,模索着往前走,可是厨房走了一半,眼前就差不多是一片黑暗。他说当时他的脚其实是有些发颤的,毕竟当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十二点之前他什么也不怕,可是十二点过后胆就小了,这仿佛是许多少年的通病。何况,他几次在外面看到王家书房里的动静,都是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这个时段里。 不过心里怕是怕,但毕竟这机会来之不易,他最终还是没打退堂鼓,决定继续往前模索。 可是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门时,却发现里面依然只是空空荡荡,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当时那间书房里除了一个很大的书橱和一套书桌外,并没放太多东西。书橱上也只是凌乱的摆放了些书,都是药剂方面的专业书籍,而一个格子里则摆放着那只褐sè的药缸子。 耗子鼓足勇气,用力拉开位于右方的书橱门。却见门里虽然有个很大的空间,可以站上两个成年人,可是里面依然空空如也。此前他一直以为,华nǎinǎi可能就藏在这两扇门里,他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可惜他又想错了。 带着失望的心情,他决定去卧室看看。虽然这念头让他手心里全是汗,但既然进来了,自然一不做,二不休。 只是走出书房后几步,想起房门没关,于是折回来关门。可是就在他关上门时带起的那一阵风里,他看到书房的窗帘被吹着掀了起来,而就那浅灰sè的窗帘后面,映着一片月光的地方,赫然站了一个人。 “华nǎinǎi!”耗子惊叫起来。 可是这阵惊叫声却在发出的瞬间,忽然变得扭曲颤抖,同时他感觉全身一阵寒冷,浑身直打哆嗦。 因为就在他刚叫出声的刹那,他看到华nǎinǎi不仅全身枯槁干瘦,面sè发黑,并且只有半个身子,或者说,只有四分之一个身子。 后来耗子每次讲起这副情景,眼睛都会瞪得老大,眼神里全是不解和恐惧。他当时就那么双腿僵硬的站在地上,想逃都没力气迈出脚步。 他看到月光下的华nǎinǎi,竟然是被浸泡在一个铁盆子里,放置在窗台下方的地上。乍一看去,那简直就像一株养在铁盆子里的植物。 华nǎinǎi的整个身子除了一个正常大小的脑袋外,只剩下上半身的右半边个身子。她耷拉着双眼,脸上一片灰黑,半披散着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着一种臭烘烘的黑水。 耗子大脑里一片空白,过了差不多有好几分钟的时间,他才终于憋出一声大叫,拔腿就往外逃。 人刚逃进走廊,“嘭”一声门在身后像是被风关上。他当时惊魂未定,扶住栏杆站着直喘息,双腿发酸发软,又走不动了。 我因为就住在隔壁,刚一听到动静,立即奔出来看。一见到耗子当时的表情,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他就指着王权贵家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着急的压低声音问道:“你……你还真进去了?” 他连连点头,全身仍在发抖。我不快的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偷偷溜进别人的家里,跟小偷还有什么分别?” 他一面喘息,一面对我说:“我见到……我见到半个……”他话没说完,邻居里又有几位叔叔、婶婶听到动静,赶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耗子指着那屋子,对他们叫道:“快……快报jing!” 我一愣,心道:“莫非他真见到什么了?” 一位叔叔好奇的问道:“报什么jing?有小偷?” 耗子呆了一呆,我心里也不由得为他着急:“好吧,看你现在怎么说?” 没想那鬼jing灵眼珠一转,说道:“里面有人喊‘救命’,快……快报jing,迟了就来不及了!” 几位叔叔、婶婶面面相觑,神sè有些犹疑,大概想着这可能是人家王权贵的家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管。 耗子急了:“快报jing啊,再迟得出人命!说不定……说不定已经出人命了!” 听耗子这么一说,一位叔叔悄悄走近王权贵家,凑着耳朵往里面听,半天才迷惑的回过头来,问道:“没动静啊。哪里有人喊救命了?” 几个人理论之间,有人试着敲了敲王权贵家的门,没人应。耗子说:“王权贵没在家……”他话刚出口,大概发现说漏嘴了,慌得又补充道,“我下午见他去办公室了。总之……总之我们快救人吧!”此时钥匙已经被他落在屋里,锁打不开,他一发狠,作势要破门而入,却被几个大人拉住了。 一个叔叔笑着打趣他:“这孩子不会是在梦游,说梦话吧?”大家嘻嘻哈哈的,正准备各自散去,没想一个多事的小孩已经去办公室里把王权贵给找来了。 耗子一见王权贵那张苍白的脸,立时吓得直往我身后躲。可是躲了一阵,忽然又跳了出来,一脸气愤的指着王权贵叫骂道:“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 王权贵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这时一位大叔向王权贵解释说:“这孩子说听到你家里有人喊救命,你快进去看看吧。” 王权贵神sè动了一下,忙掏钥匙走进屋里去。可是他人进了屋子,就顺手把门从身后关上,也没招呼别人跟着进去。 过了一阵,他走出来,冷冰冰扫了大家一眼,对着耗子不耐烦的说道:“没什么事,胡闹什么?!” 耗子冷笑道:“怎么可能没事?我刚才分明见……呃……分明听到你房间里有人喊救命。”话没说完,他哧溜一下又钻进了人家屋子里去。 王权贵大怒,追着进去要逮耗子。大家见状,一则不想耗子胡闹,二来也怕他被王权贵踢伤,忙跟了进去劝架。 耗子奔到书房,先拉亮了电灯,仗着人多胆大,伸手揭开窗帘,颤着声音叫道:“大家都看看吧!这……这是什么?” 可是窗帘揭开,窗台下面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跟我讲过的华nǎinǎi和那只铁盆子,都不见了踪影。他愣了半天,人没反应过来,王权贵已经几步过去,对着他脑袋就是几大巴掌,同时一脚往他**上踹去。 耗子完全傻了,任由王权贵拳打脚踢,也没动上一动,只是呆呆看着窗帘下方的角落出神。 几个大人忙过来将王权贵拉开了,王权贵气得脸孔发紫,嘴里一面叫骂着:“小兔崽子!没家教!”一面还要赶上去踢打。 这时,有人将睡梦中的耗子妈妈喊了过来。她见儿子闯了祸,虽然一时还没弄清楚状况,却只得连连跟王权贵道了歉,同时发狠的拉了耗子往外走。 耗子一面不情愿的被他妈妈拖着走出王权贵家,一面说道:“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王权贵被众人拦着,一面还在恶狠狠叫骂:“你小子下次再胡闹,看我不拧断你脖子!” 我也跟着众人走出王权贵家,心里却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当时耗子到底看到了什么。因为就在他盯着出神的地面上,除了一圈仿佛摆放过一个盆子或铁桶的水痕之外,我什么也没见到。 这件事情以后,王权贵在这栋小土楼里似乎变得更加凶狠可怕了。他见谁都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尤其是见到耗子的时候,好像一头恶狼,随时都会扑上去把耗子撕扯了吃掉一样。 可是耗子却并不怕他。那天夜晚之后,他已经把他看到的一切都详细的告诉了我,并说华nǎinǎi当时一定是被王权贵进门之后藏了起来,十有仈jiu就藏在那个书橱下方的柜子里。他当时头脑里鉲uo碌模?谷煌?苏飧鲋匾?幕方冢?装状砉?私掖┱舛衲e炝车幕?帷o衷诰退阏娴谋╦ing,请jing察去查找,华nǎinǎi和铁盆子肯定也已经被王权贵处理掉了。 耗子的话,我也半信半疑。因为窗台下方的盆印,我记得很清楚。可以确定的是,那里先前肯定是放过一个盛了水的盆子或者铁桶什么的。可至于盆子里究竟有什么,我就不敢多想了。 但有一点确实很令人生疑,那就是如果盆子里没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王权贵进门后几分钟的时间里,为何似乎第一件事就是藏了这盆子呢? 可见,耗子当时确实是见到了王权贵某种不想让人见到的东西。那么,这东西确实会像耗子描述的那样,竟是四分之一个华nǎinǎi吗? 第四章 空坟 接下来的几天,王婶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其实大人们都在背地里议论,毕竟那天夜晚,大家都没见到王婶出现。大半夜的,趁王权贵不在家里,她一个女人家会去了哪里? 同时也没人知道王权贵发现这事后,会怎么对待王婶。但确实有一段时间里,王权贵晚上已经不出去加班了,而王婶自然也就没再出过门。 王婶也没过问耗子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次见到耗子,都会情不自禁的叹气,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耗子于心不忍,好几次故意提到华nǎinǎi,王婶却从来都不接他话头。 耗子手里没证据,自然也不敢随便乱讲。有一次我忍不住劝他:“这件事你以后能不能就别再琢磨了?可能他们大人之间也有苦衷,我们就别跟着瞎搀和了!” 耗子一听就来了气,“那你想想,你就住在他家隔壁。他家里要真有四分之一个华nǎinǎi,哪天半夜里爬过来,往你家窗台上一站,你说你会怎么办?” 耗子一句话点破了几天以来我心里郁结得最深的结。我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了。耗子也跟着叹气,末了劝我道:“好了,别怕了,我是吓你的。其实我是觉得,华nǎinǎi一个老人家其实也挺可怜的,当然王婶也可怜,我这么做,其实也是想帮帮她们。” 我无奈的道:“也许整个事情都只是一个误会呢?或许,你当时看走了眼,其实那就是一盆花草什么的?” 耗子摇摇头,坚决的说:“不会,我不会看走眼。那副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没过多久到了寒假。耗子开始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并找我商量。他计划的第一步,是去给王权贵儿子王华强扫墓。 我当然知道他扫墓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想到他这一真实的想法,我不禁感到全身发冷。可是耗子认为,王华强根本就不会有墓地。 我劝不过他,只好帮着他去打听。因为直接问王权贵是不可能的,而王婶大概也不会对此多有透露。何况这也是人家的伤心事,能不提就尽量不在人家面前提。 后来通过医院里的几位老前辈,我们总算是打听到了王华强的墓地。据这几位伯伯讲,当年王权贵家里出了事以后,他原本是不愿意跟外人多讲的,可是单位里为表示对他的关心,坚持一定要到墓地里去看看那孩子。 经过这几位大伯作思想工作,王权贵才勉强同意了,并在有一年的清明节,带着他们去看了那在两座大山背后的墓地。 得到具体地址之后,耗子又来拉我了。本来那地方极远,而且还要爬很高的山,步行得要一整天的时间。不过想到寒假反正闲着没事,不如陪他去走走,权当去郊游吧。 那天一大清早,我们各自带了一壶水和几个馒头,对大人随便撒了个谎,就从公园背后小路上了山。 大约黄昏时分,我们才到达那几位伯伯说的那座小山村附近。我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王权贵要将一个孩子放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虽然这一带远离城镇,风景确实美不胜收,可欣赏风景似乎不是王权贵的作风。 我们在山村附近转了有好几圈,却始终不见那几位伯伯说的墓地。没办法,只好去村里打听。 结果村里也没人知道,问了许多人,才有几位老人说,好像以前是有过这么一个墓地,不过几年前山里发生泥石流,把许多墓地给冲开了。那些有后人的墓地,后来都给自己祖宗重新修葺了新的,唯有这一座没人管,又说那墓地好像本来就是空的,其实修不修也无所谓的。 空坟? 听到村民这么说,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耗子却嘿嘿冷笑,说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可我还是不甘心。毕竟泥石流冲唰过的大山,什么都可以带走。不能因为泥石流过后里面没东西,就断言那墓是空的。 我想山里人闲着没事时,故意把简单的事讲得玄虚也是有的。后来有位老人告诉我们,村东头有户姓罗的人家,他家里人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我和耗子一听这话又来了劲,于是谢了那几位老人,又往村东头赶。这村子本来就不大,十分钟不到就从西走到了东。 我们打听了一下,果然一块玉米地边上有户姓罗的人家。我们过去敲门,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很吃惊的看着我们,问我们有什么事。 耗子说我们有事向她家里打听,那妇女倒蛮热情,笑呵呵的就把我们迎了进去,一面招呼我们坐下,人就过去沏茶。 过了一阵,走出来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提个水烟筒过来跟我们聊天,问我们要打听什么。 我注意到院子开着的后门外,横七竖八放了许多石料,看上去像是一个石匠的家庭。那些石料里有几个半成型的小石狮子,还有几条看上去像是墓碑的东西。这下我明白了,为何先前那老人家要我们来向这家人打听这个事。 耗子讲明了来意,并问老人清不清楚西头那片番薯地里原先有过的一座墓。老人想了半天,说他做石匠一辈子,远近几个村子的墓地都是他修的,可是那片番薯地里的,他也记不清楚了。 我和耗子描述了半天,老人呼噜呼噜的吸了半天水烟筒,再抬起头来,还是一脸茫然,“真记不得了!” 这下,我和耗子又没辙了,打算再喝一盏茶就起身走人。老人于是又陪聊了一阵,随口问我们道:“既然说是那墓地都被大水冲了,你们还找了做什么?莫非,你们认识那墓地主人?” 耗子眼珠子转了一转,叹气道:“我们是认识那主人。他交代我们来给他办点事,说墓里虽说是空的,可毕竟是自己一个心结,要我们来帮他了一了。” 老人“哦”了一声,“他说是空的?” 耗子点点头,“是啊,我们大家都知道那是个空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嘛。” 老人又低下头去吸了一阵老烟筒,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是他后人?” 耗子摇摇头,“不是,不是,我们是邻居。他自己腿脚不便,走不动了,我们也就是来给他帮个忙。” 老人沉默了一阵,为我们续上茶水。从他表情上,我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老人喝了一口茶,然后心平气和的说道:“那好吧,既然他自己也没隐瞒,我也没必要为他遮掩,毕竟都十几年的事了。” 一听这话,我和耗子都不由得jing神一振,不过还是努力控制住表情,显得不动声sè。 老人慢悠悠说道:“我记得,那年确实是来过一个男的,跟村里买了块墓地,并让我去修。末了交待说,那地是空的,让我只管按照正常方式修,只是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耗子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都是哪年的事了啊?您老还记这么清楚,真不简单!” 老人笑笑,“只记得是个清明节前一两个月的事,至于哪一年,那倒是还真不记得了。” 耗子点点头,呡了口茶,问道:“可是修个空墓,您当时不觉得奇怪么?” 老人苦笑道:“奇怪啊,我干这行大半辈子了,可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事的。不过那人看起来一脸怪相,我也没敢多问。反正能赚钱的事,我做事他付钱,多管那个闲事做什么?!” 这下我心里有些明白了。看起来,当年王权贵应该是为了应付单位里的领导,才在那一年的清明前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匆忙来这里找了块地,偷着修了座空墓。 耗子还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那后来,有没有人来给这空地扫过墓啊?” 老人笑了一笑,“说来好玩!明明是座空的,那一年的清明,还真来过几个人。他们也没正儿八经的扫墓,就是看一看,坐了一会,留下些果品就走了。” 老人讲到这里,我们基本已经确定了,这就是王权贵演的那出戏。可是,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的动这么大手脚,到这遥远的小山村里修座空墓呢? 同时我还有个疑问,单位里为何要对这件事情这么费心?虽说关心职工也是情理中事,可是关心到这份上,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我没对耗子讲出我的疑惑,毕竟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我们都不在现场。或许当时王权贵的情形确实值得同情,也引起了领导的关心也说不定。 总之,耗子的第一个计划圆满完成了。我们一路小跑着往家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耗子起初看上去相当兴奋,毕竟此行最终证实了他的猜想。 可是临近家门前,他又变得忧心忡忡。我心里也明白,既然所有一切皆如他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这件事情就真的变得很复杂了。并且华nǎinǎi,也就真的可能有危险。或者真的已经遇到什么不测了。 我小心的问耗子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沉默了半天,叹息着道:“这样吧,我们明天就接着实施第二个计划,去趟华nǎinǎi的老家小房村。” 第九章 鬼样男孩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夜晚,我和一个刚认识的女孩谢玲玲在校园里散步。那是我从旁边一所综合大学里好不容易物sè到的女生,专门追来做女朋友的。 我们走到教学楼前,她说要去一趟洗手间,我于是就在外面等她。过了几分钟,她从里面走出来,一面用纸巾擦着手,一面笑吟吟的问道:“咦,那小朋友呢?” 我随口问道:“什么小朋友啊?” 她转头看了半天,“刚才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个小朋友啊。” 我也跟着她转头看了看,满心迷惑,“我就没见什么人啊。” 她笑笑,没再接着说下去。这件事当时也就这么迷糊了过去,我们都没再往下想。 后来我们基本确定了关系,于是找了个周末把耗子约出来吃饭,算是介绍他们认识。饭桌上,三个人正说笑着,谢玲玲忽然将脸一板,问耗子道:“既然你是他铁哥们,那你告诉我,他怎么都有个孩子了,我却不知道?” 耗子一愣,我也怔住,我说:“你开什么玩笑啊?谁那么好给我当儿子了?” 谢玲玲扑哧一声笑了,也不搭理我,只问耗子道:“你说怪不怪,我怎么老见到他身后跟个小孩?” 耗子一脸惊诧的转头看我,我也莫名其妙。耗子问玲玲道:“什么小孩啊?长什么样的?” 谢玲玲皱着眉头想了想,“看不大真切,每次见到都是晚上嘛。不过那孩子倒有点奇奇怪怪的,别的没什么,就是浑身好像**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路走一路滴水。” 一听这话,我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你别瞎说,一个女孩子的,这么吓人可不好。” 耗子却若有所思的接着问道:“浑身**的?你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么?” 玲玲摇摇头,“脸面真没看清,就是……就是感觉那脑袋特大。” “有多大?”耗子盯着玲玲,全神贯注。 玲玲想了想,“哎呀,总之就是非常的不合比例,不像正常孩子那样的。” 耗子又转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神令我心里一冷,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其实玲子才说完那句“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也已经想到了,可是当着玲玲的面,我不想提那件往事。 吃完饭后,我送玲玲回学校,耗子有事也就先回了学校。后来查不到等了约莫一个月,我们才有机会静下心来认真谈谈这件事。不过就在这一个月之间,还是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完全令我措手不及的事。 头一件是谈得好好的谢玲玲,忽然向我提出了分手。那天她发一条短信过来,让我以后都别再找她,甚至想都不要想。 我有些莫名其妙,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强调“想都不要想”,这就有点像在赌气,可我们感情根本还没牢固到开始吵架的程度,因此她也暂时还没找到跟我赌气的机会,当时心里感到不解,于是“屈尊”打了个电话过去问究竟。 只是我连着打了几天的电话,她都没接,最后还索xing关机了。莫名的我心里感到一丝恐慌,索xing直接去了她学校,准备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但我万万没想到的,她寝室几个同学却告诉我,几天前谢玲玲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病,已经休学回家了。 听到这消息,我整个人犹如落入冰窟。我想到了玲玲跟我讲的那个孩子,当然,我想到更多的是耗子一家发生的那些事。 这一下我心里真慌了。我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卷入这件事情中,白白成为一个牺牲品。我必须找到她。 我在当天就跟班主任请了假,然后坐了两个小时的班车,往玲玲家找去。好在有她寝室同学的一路指点,我很顺利找到了玲玲的家,并最终见到了整个人已经病得月兑了形的谢玲玲。 这一次她没再回避我。虽然看到我来,她显得有些吃惊,并且似乎在看到我的一刹,犹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全身颤抖了一下,本能的往她母亲身边靠了一靠。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她母亲jing惕的看了我一眼,神情显得有些冰冷。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向他们解释。谢玲玲却首先冷静了下来,主动向她母亲说道:“这是我一个同学,我刚才因为只穿了睡衣一时没防备,被他吓着了。”说着,努力装出很热情的样子,招呼我进家去。 她母亲见状,神sè缓和下来,一面让玲玲去换了衣服再出来,一面招呼我坐下喝茶,然后自己进厨房做饭去了。 过了好一阵,谢玲玲才换好衣服走出来,极不自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将眼神躲开了。 我看着她,尽量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啊?” 她叹了口气,“刘宇,你原谅我,原谅我胆小吧。” “到底怎么回事?”我紧张的追问。 她又沉默了半天,然后朝她母亲方向看了一看,无力的说道:“刘宇,你听我的,去看看吧。” “看看?看什么啊?” 玲玲yu言又止,过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缠上你了。” 我心里一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说的是那个……就是那个……”她吞吞吐吐之际,身子又猛烈的一缩,同时全身打了个寒颤。 我看出她此时似乎都不敢再提及那几个字眼,但我差不多已经确定她看到了什么,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又看到了……又看到了那孩子?” 玲玲却摇摇头。我一怔,她却瞪大双眼,神sè恍惚的说道:“那不是孩子。刘宇,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 “不是孩子,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玲玲伸手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刘宇,那东西……那东西好可怕!”说着,竟然在极度惊吓的情绪中,带上了一阵浓重的哭腔。 她哀求式的看着我,“刘宇,我求你了,你别问我了,好吗?我不愿再去回想了,好吗?我……我好怕……我真的……我真的……” 看着她陷入越来越深的恐惧之中,我不忍心再追问下去。我说:“好,好,我不问了,你也别再想了。什么都别再想,专心养病,很快就没事的。” 玲玲瞪大眼睛点了点头,我们再次陷入沉默。后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点学校里的事,她也没留我吃饭的意思,我只好主动告辞出来。 她一言不发的送我到小区门口,我正准备打车去车站,她却忽然仰起脸来,泪光盈盈的看着我:“刘宇,原谅我吧,我真的很怕……我……我没办法再跟你……” 我苦笑一下,“没事,我理解。” 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咬着嘴唇看了看头顶的烈ri,忽然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跟我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一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一些。”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抢先说道:“刘宇,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了让你自己有个提防。那东西……那东西从体型上看,确实像个几岁大的小孩,可是那张脸……”她说到这里,全身又缩了一缩,可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讲道,“那张脸又黑又老,五官完全扭曲着,那……那简直就是个魔鬼。” 我“哦”了一声,听她这么仔细的描述出来,我心里反而平静了。 她似乎怕我不相信,又跟着补充了一句,“我相信我不是幻觉,因为当时还有人……是的,还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东西。” “还有别人也看到了?”我心里一紧。 玲玲点点头,“是的,我们都看到了。那个人也吓得不轻,我们……我们都被吓得不轻。然后……然后它一直跟着我们,浑身**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它一直跟着我们走,我们怎么都摆不月兑它……我……我……” 她一面说着,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一双眼睛大大睁着看着被烈ri灼烧得仿佛是在冒烟的地面,整个人再次深陷进那段可怕的记忆中不能自拔。 我忙扶住她肩膀,说道:“好了,好了,别再往下想了,什么都别说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刘宇,听我的,你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好的,我会的,总之你别再想了,好好在家养病。” 她徐徐呼了口气,“不过还好,自从回家来以后,也就没事了。我想……我想在家里待段时间,等病好了,还回去上学。只是我们……” 我让自己微笑了一下,“我明白的,你不用说了。” 从玲玲家回来那个周末,我感到身心俱惫。我跟玲玲才刚开始,彼此都用情不深,或者说根本还没开始用情,至多处于对彼此的好奇期而已,因此分手一事,对谁都不存在伤害。可是通过玲玲的遭遇,我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当初曾经纠缠过耗子的那东西,现在已经牢牢跟在了我身后。 对此我头脑里一片混乱,心里除了冷还是冷。可我没想到,很快我就跟他直接打了照面。 第十章 寝室503 那天夜里,寝室的同学都出去过周末了,大概是k歌之类,彻夜未归。我没心情跟着去,就一个人躺在床上,醒醒睡睡,头脑里依然呈现一片混乱。 大约夜半两三点钟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像是猫头鹰的叫声,我立时惊醒过来。我们学校离市动物园很近,夜半听到老虎、狮子,甚至是孔雀的叫声,都是常有的事,可是猫头鹰的叫声却是头一回。 我睁开眼睛起身往窗户上看。起先我看到的是窗玻璃上映出我的影,然后紧接着,我就看到了在我自己身影的右上方,仿佛是在右肩膀附近的床头上,蹲坐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没错,他看上去确实就像个小孩,只是脑袋大得有些出奇。我在窗玻璃里看不清他面容,但我确定无疑当时它就在我床头,并且一动不动,紧盯着我。 如果足够镇静,我当时应该不动声sè,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将它捉住了事。遗憾的是我没那魄力,窗玻璃里见到那怪物的一刹那间,我已本能的大喊了一声,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窗玻璃里那东西也迅速跳了开去。我忙着奔到门边去开灯,不想那东西却从背后往我身上扑过来。 所幸我还是抢先了一步按亮了灯光,然而就在灯光亮起的前一秒钟,我看到离我鼻尖只有三寸的地方有一张脸。 那张脸看上去非常苍老,布满沟壑,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小孩子稚女敕的脸面,而更像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它脸上一片暗黑,没有任何表情,显得非常木然,可我却莫名的感到一种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同时,我还闻到一股非常难闻的cháo湿气息。这气息令我几yu窒息。可我却看不到那张脸上的眼睛。在原本应该长有一对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黑sè的圆形暗影。 这张脸上没有鼻子,嘴巴像两片干枯的树叶,在下巴的部分极度扭曲着。我也看不到嘴里有没有牙。 我在那一瞬间,全身犹如冻僵了一般,双手本能的想往外推,可是挣扎了半天,整个身子却犹如梦靥一般,半天动弹不了。 那一刻,我彻底理解了谢玲玲的感受。 所幸也就在那么一瞬之后,寝室的灯亮了。亮光笼罩之下,整个寝室空空荡荡,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当然,那东西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我整个人还是不能动弹,仿佛噩梦初醒一般,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还在不在梦里。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同时有个声音着急的问了一句:“喂,里面的,怎么回事?” 我挣扎了半天,终于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没……我没事。”一面说着,我还是努力打开了门。 外面的同学一脸诧异,“你没事吧?听你在里边大喊大叫,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感觉到自己你整个身子还在发抖,却又不知如何向那同学解释,结果呆呆的出了半天神,才迟疑的问道:“我房间里,好像有东西,你……你有没有感觉到?” 那同学一怔,忽然笑了,“什么东西啊?” 我说:“你仔细感觉一下,它……它好像还在。” 那同学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走进我屋子里,四处转了一圈,然后重新走回到我面前来,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那或许是我自己做噩梦了吧。好了,没事了。谢了啊!” 那同学笑笑:“噩梦啊?嘿嘿,那正常。好吧,没事我睡去了。”说着,转身走进斜对门的宿舍,关上了门。 我心里余悸未消,虽然门关上了,却始终不敢再关灯睡觉。准确的说,不管开灯关灯,我都根本就不可能再睡得着。 我疲惫的坐在靠近门边的床沿上,抓过一本书来,开着灯看书,打算就这样一直待到天明。可是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非常神经质的状态,屋子内外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我吓得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过了一会,我看看表,四点多了。我安慰自己道:“好吧,天快亮了。天亮了就没事了。”可是紧接着我又想道,“今天天亮是没事了,那下一个天黑怎么办?下下一个天黑又怎么办?” 我无助的坐在床沿上,看着窗户外面漆黑的夜空发呆。我简直不明白,这对我纠缠不放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我非常确定自己从未接触过这种模样的解剖标本,那这东西又是哪里来的?我到底要如何摆月兑它? 正当我大脑里一团乱麻,而心脏部分却缩得极紧,甚至可以感觉到压抑得有些闷有些疼的时候,我感觉意识深处似乎有个东西在飞快的闪。 起先我也没在意,只是机械的一页一页翻着书。过了一阵,头脑里似乎清醒了片刻,而就在这片刻之间,我本能的又是一声大叫出声,同时全身一颤,疯狂的打开门往一楼宿管科奔去。 因为我忽然想到,其实斜对面的那间宿舍,早在上一批毕业生离校之后,就再也没有住过人了。 可是我人还没有奔到楼口,斜对门那间宿舍门又打开了,先前那个“同学”再次走了出来,好奇并略带几分不快的问道:“同学,你又怎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我会不会是有点大惊小怪了啊?也许这宿舍里确实已经住进了人,只不过我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指着503的宿舍门问道:“同学,你……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啊?” 那同学眉头一皱,愣怔片刻,忽然笑了:“哦,我昨天下午才申请过来的啊。我原来住三楼317,不过那边面对着球场,太吵,我跟宿管科老师磨了半天口舌,她才让我过来了。怎么了?” 我心里如释重负,暗道:“你早说嘛,害我大惊小怪一场!” 那同学一脸忍俊不禁:“没事吧?这都能吓到你?” 我尴尬的笑笑,“没有,没有。” 他打量了我一下,大概看到我还穿着睡衣就往外走,有点不可思议,“这大半夜的,你出去啊?” 我又说道:“没有,没有。就是……就是睡不着了,想出门走走。” 他“哦”了一声,陪我走了几步,又关切的问道:“你真的没事吧?” 我说:“我真的没事,你休息去吧。”说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这时我却发现,就在我右手触及他肩膀的那一刹,我感觉到一种异常冰冷的cháo湿气息,从指尖一直透上了全身。 我全身一颤,将手缩回,同时往后连退两步,同时用眼睛的余光一扫,却见在他从503室走过来的一路上,竟然现出两行黑sè的水痕。 我心里一阵颤抖,他却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整个人不知所措,“我……我得去趟宿管科。” “你去宿管科干嘛?” “我去……我去要点药。”我感觉我几乎要语无伦次了。 “什么药啊?你真生病了?”他紧逼着向我靠过来,并伸手往我额头上一湊。 我忙后退一步,却紧靠在了墙壁上。这时我想到了,我何必去宿管科,我只需在这楼道里一声叫喊,保准会有别人出来。一面想着,我又张开嘴要大叫。 他却忽然扑了过来,将我嘴巴紧紧按住。这时,那股cháo湿而难闻的气息变得异常清晰。我努力的挣扎,可他的力气却奇大无比。我费力往旁边挪了几步,同时往身后的宿舍门猛踢。 这时,我身后的门开了,我措不及防,整个人跌进门去。我心里正觉庆幸,却发现那门里面也是一片黑暗,根本没有一点有人在住的气息。 我忙不迭的大喊“救命”,可是嘴巴却被牢牢按住,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那阵cháo湿的气息越来越重,而我脑袋里也越来越迷糊,过不了多一会,隐约听到旁边有几道门打开的声音,同时一片嘈杂声传来处,似乎有人找了过来。同时按住我嘴巴的那只手一松,我刚喘了口气,人已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我已躺在校医院里。医生说我并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有点虚弱而已。几个送我过来的同学则说我好像是梦游了,半夜躺在楼道里,嘴巴里不住的喊“救命”。 我有些迷糊,凭借记忆我问他们:“我是躺在楼道里,还是躺在一间空宿舍里?”他们都说是在楼道里。 我又问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旁边还有没有别人?他们说没有,就是我自己。 从校医院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想:“莫非,那真的只是我的一个噩梦?”又或者,“先前遇到那东西的事是真的,而后来在楼道里的事,则是我受了极度惊吓之后,出现了梦靥以及梦游的状况?” 回宿舍后,我专门去宿管科打听了503寝室的住宿情况。宿管科的老师非常确定的告诉我说:“那间屋子里因为楼顶漏水一直没修好,里面cháo湿得很,根本没法住人,所以一直都没往里面安排进人。” 第十一章 魔与幻 两天以后,我约了耗子吃饭。吃饭前我没提那天夜里的事,甚至没提我跟谢玲玲之间的事。 吃过饭,当我们沿着霓虹闪烁大街散步时,我才开门见山的问耗子道:“其实那天你已经开始在想,谢玲玲见到的我身后那小孩,应该就是王权贵的那支小人参了,对吧?” 耗子愣怔片刻,却只是疲倦的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不大可能。”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玲玲她……” “你以前有没有跟她讲过小人参的事啊?”耗子懒洋洋的问。 我苦笑一下,“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跟她讲?” “哦。”耗子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我等得有些心慌,终于按捺不住,便将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那些怪事,一股脑儿的讲了出来。 我原以为耗子会吃惊,可没想到他却出奇的平静。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惧或害怕的表情,只是止不住的叹气。过了半天,才苦笑着对我说道:“我早提醒过你,别再对那东西念念不忘。你就是……唉……这下好,它总算是找你头上了,你可满意了吧?” 我紧紧盯住他,“这么说,你确定这东西就是那支小参?” 耗子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追问道,“莫非,那长得像个孩子的,其实你也见过?” 耗子不回答。过了好半天,看我一直盯着他不动,他才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见过。” 我心里一冷,“什么时候见的?” 耗子苦笑一下,“经常见到。” “经常见到?”我惊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耗子点点头,然后将手里拎的半罐啤酒全灌进了肚子里。 我呆了半天,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好吧,那你说说,它……它究竟长什么样?” 耗子漫不经心的道:“长什么样?你那个小女朋友,不是都跟你描述过了么?” “你再描述一遍,尽量详细点。”我显得迫不及待。 耗子鼻子里“嗤”了一下,将啤酒罐准确的扔进五步以外的一只垃圾箱里,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好吧,她讲过的,我就不重复了,我只说说她没讲过的一些细节。” 我点点头,“你说吧。” 他想了片刻,“那东西……它个很矮,黑乎乎的就一个影,远远看上去像一个烧焦了的木头桩子。” 听他这么简单的一描述,我相信他确是见过了,“这么说,我们见到的,确实就是同一个。” 耗子点点头,“所以我说过,让你别再管,想都别再想。真的,我们管不起。” 我叹了口气,“只是现在他找上了我,只怕我不想搭理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了。” 耗子摇摇头,安慰我道:“不会。那些年我就是想得太多,对这事太执着,因此他总是缠着我不放。后来学习紧了,我实在没工夫想它的时候,它竟然也就没再出现过。所以我想,正应了人们经常说的那句‘魔由心生’,只要你心里没魔,自然也就不会着魔,你不去琢磨魔与鬼这些事,它们自然也就找不上你了。” “魔由心生?”我呆了一呆,两个人极沉重的讲了这么半天,终于有一句话令我忍俊不禁,并终于笑出声来。 耗子也无可奈何的笑笑,“行了,嫌我说教了,是吧?好了,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你别再去想它,它自然也就不会再来了。听我的,准没错!” 我迟疑了半天,却还是死皮赖脸的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我似乎是有点弄明白了,那小参到底怎么回事,以及什么来头了。” 耗子一惊,眼睛里掠过一片神光,整个人仿佛jing神一震。 我看着他,心里暗暗好笑:“这家伙,说什么不关心此事,不过是因为理不出头绪,自己在逃避而已。” 当时真想卖他个关子,让他狠狠捉急一下再说。可惜我偏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加之那满心里的疑惑和猜测,也正迫不及待的想跟他分享和探讨,因此也就再顾不得捉弄他,而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这些天来对于诡异经历的一些想法,仔仔细细给讲了出来。 我说我仔细整理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了,发觉这些事情背后,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每当那东西出现在我眼前之后,我就会相应的产生一系列不可思议且诡异恐怖的幻觉。 “幻觉?”耗子眼睛里的神光没了,流露出几分不屑的看着我。 我却并未因此而退缩,反而信心大增的讲道:“没错,是幻觉。比如那天在实验楼里,我先是见到了那东西,而紧接着,我就产生了幻觉。刚开始,我是在楼道里碰到一群根本就不存在的身穿白大褂的人,他们跟我匆匆打个照面,然后就不见了;再之后,我又碰到一位原本应该安安分分待在解剖台上的主。他就向我招了招手,然后又不见了。此外也没有别人看到过他们,可见他们确实没有真实存在的可能。” 讲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继续滔滔不绝,“还有就是前两天深夜里那件事,我也是先见到了那鬼东西,然后竟产生幻觉,发生了梦游的状况,并在梦靥里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还差点受了他的伤害。” 耗子眉头皱了一皱,神sè间颇为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带有几分好奇的问道:“这么说,你认为那些事情,其实只有一半是真实发生的,而另外那一半,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 我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可他却笑了,“那你是怎么将这两个部分区分开来的啊?要知道,这两个部分若在一个外人听来,可全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幻觉事件啊!” 我认真的道:“这很明显。首先,那东西并非只有我一人见到,你和谢玲玲,尤其是跟谢玲玲同时见到的那个人,他可以说是完全跟我们,跟这件事原本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一个人,也都看到了。并且根据我们大家的描述,我们见到的,应该就是同一个,可见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此其一;其二,我每次见到那怪物的时候,我们至多不过打个照面,并没有更深层次的交流,可是在之后碰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他们却都或多或少的跟我有过一点交流,无论是语言还是肢体,都会有交流,那场景像是一场电影,或者,像一场梦境,这种感觉令我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前后的两个部分,其实是彼此割裂开来的。” 耗子听到这里,终于又再次恢复了兴致盎然的表情,他似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嗯,有点道理了,接着说下去!” 见他这样,我也越分析越兴奋,“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我们见到的这东西,它必然掌握着某种对人催眠、致幻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正是其最致命的地方。正如你刚才说的所谓‘魔由心生’,我猜想,这家伙的致幻能力,正是将你心中隐藏的那些最可怖的东西,生生给勾了出来,以幻觉的方式具象在你脑海深处。比如实验楼里的事,我原本不大进解剖室,偶尔进一次见到那解剖台上的人体标本,虽然碍于尊严,我将那种恐惧压了下去,可这恐惧感却深深藏在我意识深处,不经意间受到怪物的挑唆,便被引了出来。还有那间空荡荡的503室,在学校里,空屋本来就是大家心底一个永恒的恐怖情结,加上那屋子顶部漏水,每次从门口过时,都会有种冷冰冰的感觉只透五脏六腑,因此这种恐怖虽不明显,却也极深的埋藏在心底,稍一受惊,便被挑了出来。你说是不是这样?” 耗子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刘宇,原来学医不仅没令你严谨,倒令你更加天马行空了;而那怪物也不见得是勾出你什么恐怖情结,我看勾出你埋藏在心底的无限想象力倒是真的。” 我也笑了一笑,看得出,在他打趣的背后,他其实是赞同,或者至少是部分赞同我这些推测的。然而此时我却开始犹豫起来。我犹豫着,要不要接着跟他讲讲在我这番推论之下,我对于他父母那些事情的看法。 其实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如果仅仅只是那么一个长相可怖的东西,再厉害也不至将人吓到丢了xing命。比如我和耗子,还有谢玲玲,我们虽然都被吓得不轻,可是保命没有问题,谢玲玲算我们中胆子最小的,也至多不过吓病了几天而已。冯爸爸那么大个男人,没道理那么不禁吓,竟然轻而易举就被吓掉了xing命;还有冯妈妈,听说她在跳楼前其实已经表现得很不正常,时常显得一惊一乍,有人说是那是因为冯爸爸的事情受了刺激。可我总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另有隐情。而隐情就是,冯家父母两位,当初肯定是见到了某种比那怪物更为可怕的东西。至于这东西究竟有多可怕,我想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的内心才最清楚。试想,我和耗子,以及谢玲玲,我们三个人年龄才多大,潜意识里纵然有些黑暗恐怖的死角,却也终究有限,因此吓吓也就了事了。可是冯爸爸和冯妈妈,他们毕竟都是有些年纪,有些阅历的人,谁也不知道那个年纪的医生,在他们的阅历里,究竟埋藏着多少我们难以想象的可怖景象。因此我几乎可以断言,他们临走之前,必然是看到了埋藏在他们意识深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尚未曾觉察到的某种黑暗的幻象,然后被生生吓成了那样。毕竟常言都道,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外在的鬼灵,而是自己的内心。” 可是这些话,我却终于没对耗子讲出来。我不想引他伤心。但是为了完整表达我的推理,我选用了另外一个例证。我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王权贵家见到华nǎinǎi的情景?” 耗子苦笑了一下,“我倒想忘,可是能忘掉么?” 我点点头,“嗯。我猜想你当时必然也是受了那原本浸泡在药缸子里的小参致幻,心底对于华nǎinǎi已遇不测的担忧与恐惧被挑了出来,然后以幻象的方式,出现在王权贵那只极有可能只是放了些洗脚水的铁盆子上方,然后使你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耗子皱皱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何王权贵独自进了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盆子藏起来?” 我高深莫测的笑了,“我都说了,那盆子里很有可能就是放了些头晚上没倒的洗脚水,他自然是不愿被人看到。或者,那其实根本就是个臭烘烘的尿盆子也说不定。” 耗子一脸愕然,“王权贵把尿盆子放书房里?” 我不耐烦的挥挥手,“各人有各人的雅趣,咱不关心。何况,这个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那关键是什么?”耗子看着我,暂时放下了对尿盆子的“无限想象”,好奇却多少有些轻慢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觉得此刻可以抛出最重磅的炸弹了。于是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问题的关键是,我大概已经知道,那小参究竟是何方神圣,何种来头了。” 第十二章 邪灵崇拜 耗子听到这里,因尿盆一节而流露出的轻慢表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脸上显露出一种极度兴奋的神光,开口时竟然已经显出十二分的小心翼翼,“你说说,那小参,它……它究竟什么来头?”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令我非常受用。我终于可以完全确定,这家伙确实就是自己理不出头绪了,才假装对此事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而事实上他比我,甚至可说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关心这件事情的真相。然而此时,即使再是心地良善之人,我也终于只能狠狠卖他个关子了。 我说:“这事……其实我也还没最后定论。不过呢,我还是可以略微跟你透露一点我的想法。其实我感觉,王权贵手里那只小参,很有可能是一种南方某地的一种邪……呃……邪灵。” 因为心底存有的某种敬畏情结,在说出我心底推想到的那个名讳之前,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改用了一个词。虽然对于神秘事物的猜测是我们的天xing,可是对于不可知力量的敬畏,也是我们务必要谨守的规矩。 耗子听到“邪灵”一词,起先也是迷糊了一会,不过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正要发问的时候,却忽然读懂了我的避讳。他yu言又止,过了一会才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说:“其实这些天里,我通过网络查询了许多资料。我感觉,无论是外形,还是神秘现象本身,这二者之间都极其相似。同时我也结交了学校里几个同学。他们都是来自此邪灵崇拜极甚的地方。可惜他们好像都对此事知之甚少,只说不过外界瞎说而已,或者就是当地为开展旅游业而胡编出来骗人的把戏。” 讲到这里,我顿了一顿,“不过,那几个同学中有一个名叫董坤的,据说对于此事有更深的了解。我这段时间正在想办法跟他接近,好从他口里套出一点实在的东西来。” 耗子听到这里,似乎显得有些失望,“我看你啊,真够不务正业的!” 那晚跟耗子分别之后,我肤浅的笑着,独自一人兴致勃勃往学校赶。 我几乎已经肯定自己确已掌握到了事情的真相,因此显得志得意满。我欣慰的认识到那些佛洛伊德、荣格什么的都没白读,指不定将来就可以在给人做手术外,还顺便搞点心理咨询什么的赚赚外块。闲了还可以跟个民俗学家似的,翻山涉水去告诉那些忠厚老实的乡亲们,什么图腾,什么信仰,什么本祖崇拜,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虚妄,虚妄。 这样想着,我全身热血沸腾,脚步免不了的就有些飘飘然。直到走过学校里那座古老的钟楼前,我忽然感觉一股冰凉的冷风就那么措不及防的穿透了我整个的身体,然后披yin带戾却无声无息的扬长而去。 我如触电般停了下来,站在四周俱是一片黑沉沉的校园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问我:“事情真就这么简单么?如果真就这么简单,轮得到你小子来结案?”“再者说了,即便致幻的推测属实,那么致幻之源又是什么?” 然而很快我又告诉自己,“致幻之源很简单。比如我们使用的许多药物,它们本身都有致幻的功效,而这些药物大多提取自一些自然生长着的植物,比如曼陀罗花什么的。这原本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这样想着,我又重新开始往前迈步,只是脚步显然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轻灵,那般飘飘然。因我心里终有一个结怎么都打不开,那就是:“比如可以致幻的曼陀罗花,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大半夜趴到人家右肩膀处的床头上蹲着。” 那么,蹲在我们床头上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有空就找那个来自“邪灵”民俗极甚的同学董坤厮混。他比我略小,在读大三。我曾经找过他几次,可他没有一次是愿意搭理我的,那就更不可能跟我讲他家乡民俗的事。后来我打听到,董坤最大的癖好是网游。这下我有了可趁之机。 董坤是学护理的,学业可比我们轻松多了。我打听到他最热衷的网游,然后找同学里也在玩此款游戏的同学借了个级别很高的帐号,然后开始想方设法接近他。 果然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战友。我于是借这机会请他出来吃饭。不过我没选在白天的饭馆,而是故意在游戏玩得颇为尽兴的那天深夜,挑了个显得有些冷清的烧烤摊子请他吃烤鱼。我觉得,这样的氛围应该比较容易引他吐露心底那些神秘莫测的怪事。 那天在烧烤摊上,我们一个劲喝酒,聊游戏,接下来,还是喝酒,聊游戏。这哥们其实很单纯,除了酒量极好,游戏瘾极大之外,基本没什么不良嗜好。我深深感到结交这么个朋友还真不错,因此有好几次都想跟他实话实说,不想再使心计,可是每每想到这样一来事情很有可能就功亏一篑,我心里又犹豫了。 聊到大半夜时,董坤笑了,“好了,兄弟,我知道你酒量不行,别再硬撑了。” 我尴尬的笑笑,“没事,大家难得聚一聚,别让我扫了兴。” 董坤又笑笑,将啤酒灌了几口下肚,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道:“得了,你打的什么算盘,兄弟我会不知道么?” 我心里一怔。 他接着说道:“实话说吧,我原打算把你灌醉,直接扔人家烧烤摊子上了事。这也算是给你个教训,看你还敢不敢打兄弟的算盘。” 我迟疑片刻,无可奈何的笑了,“好吧,既然你这么直爽,我也就不隐瞒了。我说实话,我今晚确实是想套你话。不过既然你识破了,那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照样喝酒,喝完酒走人,成不?” 董坤摇摇头,“不成。” 我一呆。董坤已经带着酒意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不逗你。说吧,你想打听点什么,趁着我今儿高兴,兴许可以给你透露点。” 我一时来了jing神,“真的?” 董坤将啤酒罐子掷在桌上,“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老子学护理的,都比你男人!” 我忙不迭的连连称是,然后小心翼翼问道:“其实我也就是好奇,你们民俗里那种邪……呃……那个什么……” 这时,我忽然之间不知道如何措辞才最妥当了。可是董坤已经明白了我的表达,他点点头,“嗯,我猜你也是冲的这事。” 我一时如释重负,又给他要了几罐啤酒。他摆摆手,“不喝了,这东西恰到好处就行,多了反而误事。没得醉到不省人事,我可就什么也讲不了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没敢再要啤酒,只换了一壶茉莉花茶,算是给他,尤其是给自己醒醒酒。 董坤说道:“这是我们本祖的旧风俗,外人不知道,甚至村子里也已经有许多年轻人不了解了。可我知道,那是真的。” 一听这话,不喝花茶我酒也全醒了。 董坤看了看我,见我没有插嘴的意思,于是他接着讲道:“这风俗应该是有几百年,上千年的历史了吧。总之我知道的就是,以前但凡人的家里,都会在家里摆上一尊,放在外人不常见到,家宅中极yin之处,算是镇住家中的邪气,这样才能保得平安。” 我“哦”了一声,注意到董坤自己在表述这件事情时,也非常小心的用了一些避讳的手法,尽量不提那些敏感的字眼。可见,他心里对此是绝对的心存敬畏的。 我们同时沉默了片刻,我推敲着口中的字句,谨慎的问道:“那么,你见过它么?究竟长的什么样啊?” 董坤伸手抹了一把脸,“小时候见过,记忆太模糊了。印象里就是比大人手掌略长,黑乎乎的,脸面什么的,看不真切。” 我心里“咯噔”一下,偷偷深吸了口气,“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自己家里么?” 董坤摇摇头,“我们家应该是没有。这必须是祖宅里才能见到。我老爸分家出来的,没资格有这个。” 我迟疑了半天,才又鼓足勇气问道:“那么,如果我们外人去了,有没有机会见着?” 董坤“扑”一下笑了,“有啊,当然有的是机会。” 我一听大为振奋,“真的么?” 董坤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去给人家做倒插门的女婿,而且必要发下毒誓一辈子不离开当地。” 我一时愕然。 董坤收起笑容,说道:“许多人没见过,其实正是因为这个理。因为但凡见了的,这一辈子都得留在那小村子里。因此许多父母都选择了让子女避而不见,何况……” “何况怎么?”看到董坤yu言又止,我心里好奇越来越盛。 董坤环顾了一下左右,对我压低声音说道:“何况这里边,还有一件更邪乎……呃……不是,我是说,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十七章 问世间鬼为何物 这场小小的风波平息以后,我开始静下心来认真梳理这段时间的遭遇。 我想,这怪物显然是有形象的。不止有形象,甚至有叫声,还会攻击人。这样一来,它在我心里就变得非常具体了。 我一面查资料,一面在一些废弃的药单子背面写写画画。我发现随着我画笔下这家伙的形象越来越具体,我心里的恐惧也就越来越少。我始终都坚持着那个观点,即世间令人恐惧的,往往都是恐惧本身,而一旦恐惧由抽象变为具体,那么这种恐惧便会立即转化为好奇,不止不会将人推开,反而会无限制的将人吸近。 或许这是一种比较东方的思维吧。但正是怀着这种恐惧之后的莫大好奇,我的推测也越来越完整。 我大致已经可以肯定,这应该就是一种活动在荒山野岭里的怪物。它们像秃鹫一样吞食腐烂的血肉,因此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同时它的长相轮廓隐约像人,而唯独脑袋出奇之大。最重要的是,它们拥有一种奇异的致幻能力——终究我还是不离不弃的坚守着这一被耗子鄙视过无数次的幻象理论,尽管这理论本身也被我自己时不时的鄙视一下——这种能力可以使人以幻觉的形式,将心底的恐惧具象在自己面前,从而让人以为自己是中了邪。 那么,它又是如何使人致幻的呢?这个并不难解释。之前我已经想到过曼陀罗花这种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植物。事实上,自然界中可以致幻的植物不胜枚数。那么动物呢? 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至少有种生活在地中海,名叫“叉牙鲷”的鱼类,以及南美许多毒蜘蛛,都是具有这一本领的。比如以“叉牙鲷”为例,这种鱼又被称为致幻鱼,顾名思义,它有致幻的本领。据说食用其血肉的人类,会在此后连续数ri中产生许多稀奇古怪的幻觉,乃至噩梦连连。 虽然我们目前碰到的这只(或者说这几只怪物),我们并没有直接食用到它的血肉,但不能排除它使用了其他的方式,在它身子周围排放出某种可以使人致幻的有毒物质。恰如雄麝可以排放麝香,而臭鼬可以排放难闻气体,这都是同一个道理。 这种致幻能力,或许也正是它进行自我保护,以及捕获猎物的一种本领。恰因它这种奇异的自我防御方式,千百年来无人能够捕捉到其中任何一只,甚至无人能够描摹出它们的具体形象。因为每个见到的人,都会在同时产生的那些幻觉中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以致于分不清孰真孰伪,到最后大家都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中了邪。这中邪的经历和场景千奇百怪,但有一点,大家都会在中邪的过程中见到一个轮廓,这轮廓有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身子极小,而脑袋奇大。 那段时间,我久久沉浸在这场跨域古今的诡异推理中,不能自拔。 思绪万千时,经常会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快速翻动着那沓厚厚的废弃药单字,直到那单子上“大头婴”的肖像,在我眼前有如动画般在我形成一系列连续的画面,然后由最开始的形象具体,越来越趋于抽象,到最后索xing只剩下一些简笔而书的轮廓,甚至只是一些线条。 不过,在这些线条的终点处,我看到了一个高度抽象,并高度概括出来的画面。不,那与其说是一幅图画,不如说是一个符号,甚至可说是一个文字: 鬼! 甲骨文“鬼”字 金文“鬼”字 金文大篆“鬼”字 小篆“鬼”字 隶书“鬼”字 我想,古人不可能无端的造出这样一个没有实际用途的文字来,纯属娱乐的摆设在绵延数千年的中国古文化里。 何况多少古文字历经千年,都已禁不住时间的考验纷纷落马,散入历史的尘埃,沦为文明的碎片,唯这一个字不仅在五千年的华夏文明里站稳了脚跟,甚至还繁衍出大量的子嗣后代,诸如以“鬼”字为形符,又以“鬼”字为声符的诸多文字,沿用至今,绵延不绝。 那么,这是为什么?这个文字何德何能,可以受到中华民族青睐至此?不止不令其成为一段文化的化石,然而任其蓬勃的生命力自如舒展,蔚为大观。 这仅仅只是一种宗教,一种心理,抑或一种古人对于先人的怀念和追忆,一种对于不可知事物之恐惧心理本身的膜拜和推崇? 我觉得不尽然啊。 我想古人既然造了这个字,那么肯定有所指,而且一般还不是虚指,是实指。这指向的对象,还有可能就非常普遍的存在于我们的ri常生活之中。那种类似于你见,我见,他也见过的东西。 许多人以读音索解“鬼”字之源,比如《说文》及其诸家注本,说“鬼”、“归”同音,因此所谓“鬼”者,乃指人死为归,是为“鬼”,谓之“音训”。 我不能完全苟同。 如果一定要用音训,我们知道还有一个与“鬼”相关的词汇,叫作“怪”。仅就读音而讲,“鬼”、“怪”二字属于一音之转,原本就应该是同一个概念的不同表述,或者是在不同方言里的流变而已。 因此,用“归”字之晚出引申义来注解明显早出的“鬼”字,我认为不妥。但因许慎时代未曾见过甲骨文,我们暂时不找他麻烦。但我始终觉得,其实“鬼”就是“怪”,而“怪”就是“鬼”,“鬼”之一字,它必然指向某种真实存在的怪物。只是,这怪物到底是什么? 一个周四的下午,我因听说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回去少不得要作陪聊天,心里有些抵触,索xing就磨蹭在办公室里直到深夜。 大约十点钟左右,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逐渐安静下来,我于是锁好门窗准备离开,却在院子里一眼瞥见二楼的资料室里还亮着灯,隐约可见赵家润爷爷还在里面埋头整理着资料。 我想这段时间我虽翻过不少书,可住院部的内部资料反而没机会问津,不如趁这机会上去看看,没准能查到点有价值的东西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也就转身上了二楼,并跟赵爷爷打了个招呼后就一头钻进了资料库里面去。 可是资料库里许多文件都是上锁的,我左右翻了一下,最后只找到几本关于幻觉类jing神疾病的书籍勉强可以读读,除此之外再没找到别的用得上了。 借好书后,我一面在摆放于门口桌上的借阅登记簿上签名,一面假装漫不经心的跟资料室的赵家润爷爷说笑:“赵爷爷,这么晚还工作,你就不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 其实我知道赵爷爷长年担任这资料室的负责人,少说也有三十年了,虽说现在人已退休,可但凡领导莅临检查之前,大概都会这样被返聘回来帮着熬夜整理资料,因此这一带的深夜里要是真有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赵爷爷抬头瞄了我一眼,嘿嘿笑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医院里除了消毒室,那里算得上是干净的?” 我哈哈大笑,转头看了看窗外黑暗的山野,“赵爷爷您说笑了,我指的是……那个……那个大头婴的事啊。”说这话时我心里有点发虚,毕竟自己作为医务工作者,没事怪力乱神是很不对的。 果然赵爷爷一听就来了气,“亏你小子还是个读圣贤书的,孔老夫子都不敢管的事,你小子敢管?!” 我看这架势不对,忙的嬉皮笑脸的要开溜。临出门时,忽然意识到赵爷爷话里似乎还有话,忍不住又回头问了一句:“咦,赵爷爷,你刚才说那是孔老夫子不敢管的事,莫非,还真有这些事,只不过他自己选择敬而远之,不闻不问而已?” 赵大爷火了,一抬手举起大拐杖,劈头盖脸作势就要朝我打来。我笑嘻嘻的夹了书本,溜之大吉。 走下二楼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琢磨。我相信赵家润大爷确实是话中有话的,只不过他作为长辈,又是这医院里几十年的老职工,就是真见过什么,也肯定不会直截了当的向我明说。那么,他的话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真相?我又究竟要如何投其所好,才能从这样一位老长辈口中,套出我想知道的那些真相呢? 这样一面想着,一面往住院部大门外走。那时夜已经很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院子里的路灯将出门口的大路照得一片雪亮,半空里有几只黑sè的蝙蝠正围绕着灯光暗处的角落里高低扑闪。 我注意到大槐树下一个玻璃橱窗在院子里惨白的灯光下闪了一闪。本能的往那闪光处随意一瞥,然而就在这一瞥之间,我整个人如触电般停在当地。 我不明白,为何玻璃橱窗里贴有赵家润赵爷爷照片和名字的地方,在生卒年月的那一栏里,为何会用破折号隔开了两串数字? 第十八章 谁借我的书 这样的情节太熟悉了。 ——不过,是在电影里。 现实中,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不相信。于是无论当时心里已经有了多深的恐惧,我还是一字一句将那个栏目里的每个文字,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文字显示,这个名叫“赵家润”的老职工,住院部前任资料室管理人,确实已经在三年前,即我还在上大学的时间里在家中病故。 然而便在这一刻,我心里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我想:“是了,这又是那怪物制造的幻觉?好吧,这次我正好抓它个正着。”想着,我便蹑手蹑脚的重新往二楼上走去。 可是上到二楼我才发现,资料室里不止黑灯瞎火,甚至连房门也是紧闭的。整个二楼的走廊里除我之外,再找不见任何人。果然,那又是一场幻觉。 我倒抽了一口寒气,心底暗自琢磨道:可为何幻觉里,会出现赵爷爷这个人呢?再一想,“对了。必定是我看到资料室,立时条件反shè的想到了管理资料室多年的这位赵大爷,因此着了那家伙的道,在幻觉里见到了赵大爷这个人,甚至还跟他讲了话。 可是再一想,又不对了。记忆里,我是先见到资料室亮着灯,然后才想到要去资料室的。以目前情形来看,资料室根本就没有亮过灯,开过门的痕迹,那我又是如何想到的? 除非,我是在今天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无意中瞥见了这玻璃橱窗里赵大爷的照片。可能我当时全没在意,但它却悄然留在了我潜意识里,然后在我锁上办公室门准备离开的那片黑暗寂静里,它忽然带着与赵大爷相关的资料室灯光,一并闪现在我脑海深处。这个片段恰好被那家伙释放的某种致幻物质捕捉到,因此产生了后来的情节。 这样一来,我终于又想通了。于是走过值班室时,我只是跟值班的小护士随口说笑了一句:“我刚才怎么好像见到了赵家润大爷了。” 那护士白了我一眼,小声嘀咕道:“人家还值一夜班呢,你又来吓人做什么?” 我笑笑,“没吓你,是真的!” 小护士没好气得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是真的!要是假的,我还不怕了。” 我一愣,“怎么?你也见过?” 她摇摇头,“我倒没见过。不过许多老同事都见过的。” 我想了想,又问道:“你以前见过赵大爷没有?” 护士又摇摇头,“我来那年,他就已经不在世了。”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没再吓唬人家小姑娘,只自顾自回家去。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是了啊,这小护士没见过赵大爷,因此她心里没太深的印象,即使偶尔瞥见照片,也不至进入意识深处,因此即便产生了幻觉,也不会是看到赵爷爷。而其他老同事是见过赵大爷的,甚至还一同共事过,他们自然是每见到玻璃橱窗里那张照片,都会在内心深处激起点涟漪,于是就很容易产生那样的幻觉。” 可是这样想想,心里不由有些无奈。看来,这“大头婴”因为长年活动在这一带里,它所释放的致幻物质已在这住院部里无处不在,以至于但凡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会时不时的着了这东西的魔,产生许多可怖的幻觉。久而久之,这原本yin森的住院部,也就被以讹传讹的成为了人们心里的yin影,一个时常会见鬼的禁地! 好在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虽不成熟,但似乎已经接近明朗的理论。目前只需要再将那怪物抓个现行,一切也就迎刃而解,所有关于闹鬼的真相,也就大白于天下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人已经到家,并冲了个凉,躺在床上。只是整晚的经历又开始让我显得异常兴奋,一时之间无心就寝,索xing便拿出那几本关于jing神疾病的书来翻翻,看能不能再对自己的这些理论进行点必要的补充。 我不记得自己是翻到了第几页,才忽然手脚冰凉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心里只有一个问题:如果那一切都是幻觉,那么这几本书又是如何到的我手里? 次ri天没亮,我就守在了住院部小楼那间资料室的外面。 大约八点半钟,现任的资料室管理员黄明华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开门了。我迫不及待的问他是不是昨晚加夜班熬的?他说没有啊,是连夜看电影看的。 我又问,昨晚这资料室里有没有人加班?他说没有,并说这段时间又没人来检查,有什么班好加的。 我还不甘心,再接着问:“这资料室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 他说没有了,目前就他一个人在管理这资料室。 他说着话,已经把门打开了。 我二话没说先抢了进去,把满脸疑惑的他扔在门外。这时我看到,那资料室完全就不是我昨天见到的那副格局。最重要的是,入门的地方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摆有一张桌子。 我如释重负站在屋子里。果然,昨晚我并没有进到这屋子里来,那所有一切,果然都不过是一个幻觉。 可问题是,那几本书又是怎么回事?那又是谁塞进我手里去的? 这下我开始后悔没将那几本书一并带来。可是后悔之余我又想,“莫非那几本书我压根就不可能带来。因为它们跟这资料室一样,也是一场幻觉,根本就不存在。” 我记起资料里查到的“致幻鱼”,据说该鱼类的致幻作用是可以维持数ri,甚至更久的。那么显然,昨晚我在冲凉完毕上床之际,其实那幻觉还在继续。 我心里想着,不由得又抽了一口凉气。暗道:“若真如此,那遇到道行稍高的,可将这致幻作用维持数年,甚至数百年,上千年,那么可不可以认为,其实整个人类文明史,都不过是一场巨大的幻觉? 这样想着,我自己已经笑了。 这时,黄明华忽然翻动着手里的借阅登记薄,好奇的问道:“咦,刘宇,你昨晚怎么半夜三更的,来这里借走了几本书啊?” 我一把夺过黄明华手里的借阅登记薄,果然见里面写满名字的最后一页里,赫然有我“刘宇”的大名落在上面,而同时落在后面的时间,正是昨晚借书时的十点二十分。并且我可以肯定,那确实就是我的笔迹。 我惶恐的抬起头来问黄明华,“这东西你从哪拿的?” 黄明华一指墙上的钉子,“挂在上面的啊。” 我心里一片冰凉,“不对,完全不对啊。” 这时,黄明华笑了,“你不会是凑巧碰到赵大爷了吧?” 我心里一惊,“赵大爷?你说的是哪个赵大爷?” 黄明华接过我手里的借阅登记簿,一面笑道:“当然是前任管理员赵家润赵大爷啊。听说常有人见他半夜来这整理资料的,大概是看不惯我们这些小辈太懒散的作风吧,竟然巴巴的又从下面跑上来帮忙啊?”说着,那家伙没心没肺的笑了。 我也想笑,但笑不出。我问:“那你见过赵大爷没有?” 小黄摇摇头,“我哪有福气见他老人家啊?要见过,只怕也就不待在这了。”说着,自己去搬动那些桌子、凳子,“你看,这些东西我明明摆好了的,一个晚上又被他挪开了,唉,我是拿他没辙啊。” 我越听越糊涂,心想:“原来这变化了的格局,是昨晚被大爷自己动手重新摆过了?我说怎么看着不对了。” “可是,你不怕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黄笑了,“怕?怕有何用啊,你给我饭吃么?”说着,一面去提水准备擦桌子,一面嘀咕道,“再说了,住院部里工作的,谁没见过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们年轻人算好了,听说大概是因为时常带着个手机什么的,电磁干扰着,那些东西才不敢来,不然啊,还指不定撞见什么呢!” 离开资料室后,我整个人浑浑噩噩。 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我这么跟自己说着。 资料室是幻觉!赵家润是幻觉!那几本书是幻觉!借阅登记薄是幻觉!黄明华也是幻觉! 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大幻觉! 那么,我是什么? 现在的我,又是不是幻觉? 这时,我仿佛又看到了耗子那双充满鄙夷的小眼睛,听到了他充满鄙夷的那句话:“幻觉?我看你是自己陷入了这套自以为是的理论,把自己迷失在其中,走不出来了!” 那么,如果耗子是对的,这一切果然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它们又是怎么发生的? 我犹疑着从兜里模出手机,给家人打了个电话。我让他们帮我看看,我床头上的那几本书还在不在。 家人说在啊,问我是不是要回去取。 我说不必了。末了又多问了一句:“都是几本什么书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几本。” 家人大概是翻看了一下,有些嗔怪的道:“你又不在jing神科,看这些书做什么?” 嗯,幻觉! 这电话是幻觉。电话里的声音也是幻觉! 必须是幻觉! 因为不是幻觉,我就难以自圆其说了。 幻觉! 那一刻,我感觉我确实可以进jing神科了。 不过不是去当大夫,而是作为一个病人。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去jing神科挂号,手头的工作又开始忙碌起来。 我想,好吧,既然这一切都是幻觉,那又有什么大不了。古今哲人穷尽心思,穷尽言词,不正是为了告诉我们“一梦如是”这个大道理么?! 梦就梦呗,既然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我不如把这梦做得认真些。每天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看若干年后,谁是第一个将我从这场大梦中唤醒的人? 有时我真的希望,事情到这就恰到好处的画上一个迷幻而诗意的句号吧。让片尾曲唱起来,让演员表浮动开,所有一切在最后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梦醒之后所有邪门的事情都作鸟兽散。人们借鬼说人事,透视了一定的社会问题,表现了人类的心理yin暗,如此等等,云云,云云…… 但问题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事,真没那么简单。 那段时间里,工作确实开始忙起来。门诊与住院部里忽然出现了许多病人,男男女女挤满了院里任何一个可以站人的角落。仿佛在经历一场可怕的瘟疫。 我们不停的给人处理伤口,包扎伤口;不停的给人打针、开药;做血检,做尿检,做一切可检之检,不可检的也检;然后不停搬进大箱小箱的狂犬疫苗,仿佛整个小城正被一场可怕的狂犬病袭击。可这其中却没有一个病号是为狂犬所伤,也没有一只狗因发狂而被处理。 好吧,既然这里我已经连用了两个“仿佛”,那我得承认,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确实与“仿佛”背后的字眼,诸如“瘟疫”、“狂犬”之流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使最有资历的老医生,也讲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它完全就没有病例、史料可查。 不过因为这件事,我那套“致幻怪物”什么什么的理论,再次受到质疑和冲击,甚至终于变得支离破碎,想捡捡不起,想拼凑也再拼凑不成形。看来,我又又又一次错了。 起先我也天真的想,这些伤口的真正来历,会不会与受伤者口中的那套说辞完全无关,而实际上却是那曾经伤过我的怪物所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离捕获它的时期应该已经不远了。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些伤口确实与我自己受的那一次完全不一样。这些伤口周边往往会呈现一圈乌黑,并有很重的感染痕迹,甚至会出现腐烂,同时散发着一股恶臭;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消毒和治疗,伤口很快就会恶化,后果不堪设想。至于我受伤的那一次,虽然流血较多,但基本没有感染,痊愈比较快。因此我最终相信了受伤者所说的那些经历,相信他们或许真的是遇到了某种邪物的攻击。 第十九章 僵尸还是景泰蓝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场人畜无伤的泥石流后,后山有四五个山民在一条背yin的山箐里发现了一具僵尸。 僵尸是副好僵尸,还穿着晚清的官服,虽然神情有些木讷,不苟言笑,但至少也没表示出要从地上站起来伤人的意思。 山民们古道热肠,合计着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把他老人家给葬了,让他继续安枕无忧,完成他的chun秋大梦。 然而有个山民却认为这样不妥。他说这家伙毕竟太古老了,何况还是个当官的,应该上缴国家,没准是个文物。 其余几个人都觉得这家伙是文物的可能xing不大,但万一要真是了,那私藏文物就算是犯法了。 几个人想来想去,索xing将“文物”拖回去上报村长,让他定夺。 村长一听,立时火冒三丈,他说一个干货,怎么就成文物了?这时一个小厮转出来,说村长此言差矣。文物不文物的,不是我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说了算。村长问此话怎讲,小厮于是引经据典,讲出一段解放前的往事来。 那时,距离县城四五十公里外小厮他二大伯家,不知从何处挖来一个大铁疙瘩,当时看着没什么用途,就拿来拴了牲口,一拴十多年。后来机缘巧合被人见到,找了些懂行的人来辨认,结果那大铁疙瘩竟被鉴定为一面战国铜鼓。 这下了不得了,他二大伯知是文物,自然要卖,而且一定要卖个好价钱;懂的人也想买,但拼了命也要把价钱往低里压。这样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被人给上报了国家。当时还好那货没出手,否则事可就闹大了。 村长一听有些渗,心想:“好吧,宁可信其是文物,也不可信其不是文物。上交吧。”只是上报文件里如何措辞呢?说是僵尸?肯定不妥。好吧,就说“发现文物一件,求鉴定!”。 几天以后,上面的领导们带着专家、学者并记者群,风尘仆仆、浩浩汤汤而来。可是,当镁光灯下,村长找人连夜赶制的华丽锦盒一经打开,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那盒子里的家伙别说本身跟文物八竿子打不着,就是衣服上、帽檐上,也没找出什么哪怕是跟“文物”二字扯上半点亲戚关系的东西来。 这事让领导、专家、学者们勃然大怒,却唯独乐坏了各大、小报的记者们。不过消息最终还是被封锁了,只有我们这些活动在周边地区的小民们对于此事略有耳闻。 后来村长接受了上面的严肃批评,虽然官帽是保住了,就是心里很不爽,于是将几个老乡并那小厮找来,劈头盖脸狠教育了一通。 老乡们大气不敢出,只好当夜赶紧的将那家伙拖回山里去埋了。时辰也来不及管,风水宝地也不理了,想着速度的把事给解决了走人。 可是埋完之后又犯难了。话说这僵尸无名无姓,不知仙乡何处,芳邻几何,那该怎么给他立碑呢?几个人思前想后,索xing,竖个牌子,上书四个大字:不是文物。 送走僵尸以后,老乡们缩着脖子在村子里过了几天相安无事的ri子。可是一天大暴雨后,忽然有人来通知他们,山里又发现了一个“文物”。 几个老乡慌了,说这山是宝山么?还是哪个朝代的帝王皇陵,怎的尽出土这种玩意儿? 几个人赶着奔上山去,果然在另外一条山箐里,又躺了一个“文物”。此物也穿一套晚清官服,黑绿黑绿的,阳光下远远看去,活像哪家长条的景泰蓝饰物遗落在荒草间。 可是再仔细一看,不对,这哪是什么新出土的“文物”,不就是几天前刚由他们几个给入土了的那家伙么?看,衣服还是那套衣服,官帽还是那顶官帽,最重要的是,嘴里少了颗门牙的地方,还照旧那样空缺着。 老乡们这下慌了。需知这地儿跟先前埋葬这家伙处,可离了有大半个山头,这东西怎么说跑就跑这儿来了。 正害怕时,一个老乡又发话了,说不对,不对,这跟“文物”本身没半点关系,问题出在那墓碑上,是他们给竖的那墓碑惹的祸。 说话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讲起了一个叫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这样一来,众人恍然。 看来,确实像是有人见了这墓碑,又把这家伙当了文物,偷偷给掘开来。没准大半夜的看不真切,还巴巴的给背了大半个山头。待天亮时一看,妈呀,果真的人不我欺——这家伙还当真的,不是文物! 想通了这点,老乡在背地里笑笑,想着祸事也是因他们的不慎言辞所引,他们需要负这个责。于是当夜抬了铁楸,又把那家伙被远远的葬了。 这一次,他们没再折腾什么墓碑,写什么悼词,只挖了个坑,将那家伙深深埋了进去,然后将土妥善填好,又在上面移植些草木,弄得完全不着痕迹了,这才趁天未明,各自回家去。 可是几天以后,“文物”又回来了! 这下老乡们总算是怕了。心道:“这可怪了!莫非这家伙还会自己从土里爬出来不成?” 当夜几个人又把那家伙背上山里去葬了。只是处理妥当以后,几个人都没走,悄悄躲附近草丛里蹲了几天。终于一个半夜,大白月光下,那土坑子嗤嗤啦啦响了一阵,从土里钻出一只乌黑枯瘦的手臂来。 当场就有一个老乡尿了。另外几个不是不想尿,是想也没用,想尿也尿不出来啊。 几个人浑身哆嗦着蹲在地里,眼睁睁看着那土坑出一阵嘁嘁嚓嚓,不一会就钻出那“文物”的半截身子来。 “文物”探出脑恶臭。 喷完臭气之后,“文物”接着往外钻。很有节奏感,仿佛是在蹦,在土里蹦,蹦着蹦着就整个蹦了出来。 出来了也不走,还是蹦。惨白月光下,直挺着身子,伸长了手臂,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东蹦几下,西蹦几下,仿佛是在找方向。眼看就要往他们这边过来。 那尿过了的老乡终究是发泄了一点惧意。此时脑袋里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一个对策。正当那僵尸蹦蹦跳跳往这边过来的时候,他顺手就摘了人家地里一个大南瓜,朝那僵尸劈头盖脸打过去。 一南瓜没准,再摘豆荚,再摘番茄。可眼看就要把人家整块菜地给摘光了,那僵尸还是心无旁骛的往这边蹦来。老乡心里骂了一句孙子。那是真骂孙子:敢情那动画片里都是骗人的! 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僵尸已经蹦到几个人面前。一个人脚终于能动了,心里一抖擞,拔腿就往外跑。可是人刚出去几步,就被那家伙给扑翻在地,就着肩膀就是一口,立时一块血肉给咬了下来。 老乡连声大喊“救命”,另几个老乡回过神来,这才找了树棍子、大石头过去,合伙把那家伙被赶开,用石头打入了一条山箐里,当夜没再上来。 那被咬了的老乡,当夜就被送到了我们医院里来。我因当晚没有值班,次ri一早才听说的这件事。 我去病房里探望那老乡时,他还翻着两只眼盯着天花板不动,处于极度的惊吓当中。我又问旁边看守他的几个人,这才详详细细的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问题是,医院里从来没人处理过僵尸咬的伤口。几位老医生诊断了一下,说这伤口也没中什么不同寻常的毒,就是大面积感染,需要住院打几天吊瓶。 另外那几名老乡都问,这被咬伤的会不会也变成僵尸?老医生白了他们一眼,他们也就没敢再多问下去。 几天以后,老乡出院了。他伤口已经痊愈,人也没变成僵尸,只是惊吓后遗症没有全消,稍有动静就吓得全身发抖。 这件事在当时也没引起太大的风波,老医生们守口如瓶,我们小年轻虽然背地里议论,到了外面也不敢多说。直到后来,往医院里来看伤口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这才意识到,看来至少在那村子一带,这事已经闹大了。 后来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也来找过院里的老医生,医院里也悄悄派出了几位医生进村子里去,防疫站(也即现在的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也被抽调了好几个医生跟了去。 医生们回来都不讲,但背地里都有人议论,说那村子里确实闹上了僵尸。又说那僵尸总是昼伏夜出,关不住,拴不牢,就是用火烧成了灰,次ri夜里又死灰复燃的出现在人家牛圈、猪圈附近。 有时大半夜的人去上厕所,冷不防有东西撞门进来,乌黑乌黑一个脑袋,一张嘴,满口恶臭。再有小情侣夜半在山里幽会的,正激情燃烧的相拥相吻着,忽然一股恶臭传来,一睁眼,搂着抱着亲着的,都已经面目全非。 后来小城里也开始人人自危。学校晚自习被取消了,夜市也冷清了,家家天刚擦黑就关门闭户,有的甚至连灯也不敢开,怕把那家伙给招来。 不过就是这样,也免不了那些上夜班的,大半夜的一开门,一截乌黑的东西戳在门外,一口恶气喷来,人立时就昏了。等再醒过来时,命往往还在,但身上皮肉肯定是不能保全了。 有人说1995年的成都和上海,也传过这样的怪事。据说当时连电视台和报纸里都报道过,两个城市的许多地段,甚至还派了武jing驻守。不过后来又有人出来辟谣,有说是狂犬闹的,有说是jing神病人闹的,反正消息层层封锁,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谁也没闹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那村子里有些信神的老人,开始烧香的烧香,找来神棍、神婆驱鬼的驱鬼。可后来是神棍也被咬了,神婆也被吓得大门不敢出了,到最后依然是谁也没辙。 有人又在村子附近,小城边缘四处撒上老鼠药、蟑螂药,想着能不能把那东西当鼠疫、虫灾给灭了。 可是这样一来更危险,当再有人被咬伤时,那伤口里往往就多了老鼠药和蟑螂药的气息。 终于,实在没有办法了,民间终于有人提出,看能不能去湘西请个赶尸的高人来,没准可以治住这家伙。 第二十章 修炼僵尸成功指北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竟然真让几个湘西人给平息了。这令我们感到莫名其妙。 僵尸本身不足为奇。事实上,自古至今世界各地都时有僵尸出土,中有自然形成的僵尸,我们称之为“山野型僵尸”;也有人工形成的僵尸,我们称之为“人文僵尸”。 通常两种僵尸的基本区别是,“山野型僵尸”属于天工之作,是一种自然条件下天然形成的人体标本;“人文型僵尸”则属于人类智慧的结晶,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及独特的人文背景和宗教心理,因此称之为“人文型僵尸”。 自然形成的“山野型僵尸”比较普遍,比如出现在全球各地诸如沙漠或冰川地带这样干燥严寒气候条件之下,以“楼兰女尸”为例;人工形成的“人文型僵尸”更是不算罕见,比如最现成的例子,那就是以古埃及金字塔内的木乃伊们为典型。 总而言之,世间僵尸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值得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大书而特书的事。 除此之外,僵尸偶尔钻出地面,做有节奏的跳跃乃至于袭击活物,虽然少见,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一种比较可信的说法是,此时处于活动状态下的尸兄,极有可能因受某种微生物或寄居型植物cāo控,已经成为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行动完全不能自控。 这就类似于寄居蟹所在的蟹壳,本身没有生命,却在外力的cāo控下,可以做一些机械xing的运动,而其攻击力也不过来自于机体受牵制而连带产生的本能反应,这本身也不足为奇。 可是这具僵尸无论从过分强大的生命力,还是可以被湘西人制服这一点,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据说当时那几个湘西人,竟然真的是在那僵尸身上撒了些香灰,那尸兄就不再动弹,束手就擒了。其人一人甚至还趁其不备,真在那兄弟额头上贴了个巨大的黄sè符纸,并念了几句诸如“急急如律令”之流的所谓咒语。 总之整个过程就像是在拍电影,而且是90年代那种今天看来已经俗套至极的港产鬼片。 可是在现实中,这些手法都不大合理啊! 不过我也想过了,或许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比如湘西人手里的香灰,实际上是一种祖传的高效型杀虫剂,因此一旦喷上僵尸的身体,寄居在尸兄身上的某种虫子或微生物,立即魂归奈何,或者失去活动能力,尤其是cāo控寄居体的能力,因此僵尸在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被法术制住,瞬间失去了魔力,从此不能动弹。 个人觉得,这还是非常有可能的。民间制服僵尸的法宝终以香灰为上(植物不大清楚,要问小盆友),我想香灰神效,应该绝非浪得虚名。 至于符纸,目前猜想应该实效不大。可能起源于一种粘贴标签的做法,比如几大门派外出打怪,其中一家法师打中僵尸,于是贴上个标签,意思是这战利品就是我们这边的了。 再至于咒语,极有可能与符纸功用相似。比如某家法师打到僵尸,并贴好标签之后,开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四下里大声宣传嚷嚷:“这是我们的了,这是我们的了!”只是基于各大门派来自五湖四海,一时间语言不通,嘈杂声中听起来叽里咕噜,语焉不详,久而久之,也就渐渐的被当作了某种类似咒语的东西,加进了打怪捉鬼的法门之中。 反正作为这门神秘法术的外行,我也就只能猜想到这个步骤了。可惜猜想也终归只能是猜想,我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亲眼去见证一下湘西人手里那些神奇的香灰,到底神为何物。 后来几个湘西人走了,据说用他们自己开来的一辆很破旧的小轿车,把尸兄也一并带走了。临走前,村子里许多有钱人请他们吃饭,送钱送礼,甚至小城里也有些人去送了礼物,并敲锣打鼓的为他们送了行。 我终究是对僵尸这玩意儿不感兴趣,因此也没跟着去凑热闹。只是后来又听到一个传言,说这几个人在出城进入一片山野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当初找到他们的村民不断拨他们手机,也一直没通。许多人急的去报了jing,后来大概也没什么线索。 我在医院里隐约听说,湘西人临走之前,王权贵也去城边他们落脚的宾馆里找过这几个人。不过又有人说,那是因为王权贵的第一个老婆,她老家其实就是湘西一带的,因此王权贵大概是去向这几个老乡打听他前任老婆的下落了。 我不明白王权贵在这种时候插上一脚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是去打听他前任老婆的下落么?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图谋? 为何他的老婆恰好就是这几个莫名其妙的湘西人的老乡? 他前任老婆跟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有就是,他这个前任老婆,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当然,这事一旦涉及到了别人的老婆,我自然也就不好再往下想。可是有关那具景泰蓝风味的僵尸,我却忍不住在心底又冒出无数的疑问来。 我总觉得这具僵尸从出现到消失,其实都带着太多太多的问号,令人不可琢磨: 首先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僵尸的形成一般都是需要有非常严格的条件的,比如异常干燥或者寒冷的气候,这样一个最基本的气候条件。但正如上文所言,我们住院部背后那些荒山和野地,既谈不上太干燥,也谈不上寒冷,从这一点上讲,它根本就不具备形成僵尸的首要自然条件。 当然,现实中也有例外,比如前不久新闻里刚出土的那一副,一穴三口,旁边两位都已成为白骨,唯中间一副面目如旧。这是为何?僵尸生前保养得当?还是有些人种天生携带了千年不朽的僵尸基因?不得而知。 同时,这一带如果存在某种微生物或寄居型植物,那么形成的僵尸就不可能仅此一例,而应该是拖家带口,漫山遍野。 至于人为因素,那这就更没有足够的条件了。 第一是没有宗教或民俗的基础。这一带山野向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奇风异俗,而无论正史、野史,也都从来不曾提到过有这样敬重先人的手法和习俗。这样僵尸的来源也就不大可能是山民们人为的制作保存。 第二是没有相应的技术手段。我们都知道,古埃及制作木乃伊的程序还是相当严谨繁复的,而我们这样一座小城甚至是小山村,一般不会可能隐逸着如古代埃及法老座下那样的王权jing英来处理这些事。寻常人等,就是再技术宅的,也不可能没事躲在家里研制僵尸吧? 其次,我也看不出此举的明确动机。即使真有这么一个品味不俗的技术宅,成天躲在家里开发出这样一款经天纬地的先进技术,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提高生产力的几率目前看来不大,;图谋不轨,毁灭人类,重建黑暗王朝?这太魔幻了,不切实际;那么纯属消遣,当作个人爱好吓人玩儿?这样的消遣方式又未免奢华。 此外,此僵尸过分惊人的生命力也是无法理解的。其中最典型的案例是,这尸兄即使是被村民们用火炬烧成了尸灰,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原样出现在山野或村寨之间,这甚至已经违反了影视文学中僵尸生存活动的基本法则。 最后,那就是僵尸被制服的方式也有些不可思议。这方式传统到令人感觉不真实。比如像我这样的局外人看来,这简直就像一场居心叵测的双簧戏,一撮人放出僵尸为害四方,另一撮人则扮演法师降伏妖魔。可是上演这场双簧戏的目的又何在?仅仅为了骗几个钱?这成本也太大了。 最后的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制服僵尸的那几个湘西人,他们的去向同样可以。他们是否真如传言中那么离奇的失踪了?还是他们自己为了消除行迹而故意销声匿迹?又或者,这其实只不过是好事者们在僵尸事件之后,意犹未尽而添油加醋出来的插曲?同样,不得而知。 综上所述,关于这次匪夷所思的僵尸事件,我们就得出两个巨大的问号: 第一,这场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僵尸闹剧,究竟是一场真实的人间邪事,还是一场骗人敛财的巨大骗局? 第二,这具漫山遍野四处流窜并伤人无数的尸兄,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一具如假包换的僵尸,那么它究竟是一具在山野里天然形成,并偶然出现,意外伤人的“山野型僵尸”,还是由一部分居心叵测之人背地里研发出来的“人文型僵尸”? 那段时间,这些疑问大概不止悬在我一个人的心里,也悬在这小城中所有知晓此事的人们心上。 只是每到深夜独自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总会感到鼻翼间飘来一阵极其难闻的,犹如枯枝败叶腐烂的气息,久而不散。 第二十五章 街上的鬼影来来往往 第一次被骂“流氓”,我感觉很不适应。 方天琪那帮朋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见我竟敢耍流氓把方天琪气走,那压抑已久的鄙夷终于得到了最大的释放。 其实这样我反而无所谓了,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向他们挥手辞别,然后在一片灼人的目光里开门扬长而去。 之后我独自慢慢走着回学校,心里空落落的。此间我尝试着给方天琪打电话解释,可她一直没接,最后索xing关了机。 我在心里苦笑:“或许耗子是对的,没他给我做主,我还真是什么好事都办不了。” 再一想,方天琪不接我电话也好,否则我也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我当时心里的恐惧。 我总不可能告诉她,我担心她和我一样,也有过一次可怕的经历,被一个不知是鬼是怪的东西袭击过,而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跟她一直放在心里,奉为神物的“小矮人”有关。 那时夜已经很深,一路上行人稀少,街灯时明时灭。 街上许多身着褴褛的流浪汉或躺或坐,蜷缩在yin暗的角落里睡觉。起先我不明白,为何这座城市到了夜里,竟会出现如此众多的乞丐? 不过很快我就清醒了:其实,他们并非真正的乞丐…… 那一刻,我终于想打车回学校了。可这一段路非常僻静,时间又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车辆很少,根本不见的士。 我开始放快脚步往前走,结果这样反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竟然一个个转过或灰暗或苍白的脸来上下打量着我。 我心里一阵阵的恐惧涌上来,全身鸡皮疙瘩。 渐渐的,起了一阵风,然后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我已经没有心思找地方避雨,一心只想赶快回到学校,回到有人的地方。 于是我在雨中狂奔起来,然而冷雨之中,鬼影却变得越来越多,男女老少,几乎覆盖了整座城市灯火迷离的夜空。 我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深,从未想过这座在别人眼里风景宜人的城市,竟然在yin暗的角落里,藏匿了如此众多的孤魂野鬼。 它们仿佛来自异乡的流浪汉,无孔不入的寄居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任何一道缝隙之中。 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忽然可以见到了这许多鬼魅? 我不相信我有了所谓的yin阳眼,我也不知道此时街上若有别人,他们是不是也会见到这样一副诡异至极的画面? 我却始终都在车来车往之间,见到了那无数薄如蝉翼的鬼影,贪婪的等待在每一个事故频发的交通要道,人迹罕至的角落之间。 它们在等什么? 在等待借尸还魂? 我不敢多想。因为只在这片刻之间,我仿佛已经濒临jing神崩溃的边缘。那一刻我全身已被大雨淋透,却仿佛身上被雨打湿的衣角里,都可以拧得出鬼魂,而楼宇间呼啸而过的,不是狂风,却是来自冥王地府,来自古老山川、残破古坟中千年不散的yin魂…… 回到学校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 病中我终于无助的给耗子打了个电话,并告诉他,我确实已经扛不住了。 第二天,耗子来到我寝室时,同寝室的孙涛已经上班去了,我刚打完针回来,躺在床上盯着阳光里发白发亮的天花板发呆。 耗子刚一进门,就如同上次在我家里一样,猎犬般四下里开始嗅起来,然后把鼻子停在我肩膀上,“你身上有怪味。” 我当时只感觉到浑身无力,“什么味?酒味?雨水味?针水味?” 耗子摇摇头,“这些都算不上怪味。” 我想了想,“哦,那是香水味吧?” 耗子眯缝着眼睛,有些玩味的看着我,“香水味?” 我疲倦的点点头,从床上懒洋洋下来,坐在凳子上,“昨天跟人出去唱歌了,大概沾了些香水回来。” 耗子“哦”了一声,“女人?” 我无奈:“当然是女的。” 他皱紧眉头,“干嘛用这么浓的香水?她想用香水掩盖什么?” “女人用香水就一定要掩盖什么吗?” “不然她干嘛用香水?” 我无语了,“好了,不跟你讲这个。我这几天遇到些事,像你说的,实在有点扛不住了。” 耗子伸手制止了我,“等等”,然后让我抬起脚来。我有些惶惑,不过还是把脚抬起来给他看。 他二话不说月兑了我一只鞋,然后用我桌上的一支直尺,从鞋底上挑下一块很小的透明胶带来,同时苦笑着道:“看来,王权贵是真没打算放过你了!” 我心里一惊,“王权贵?这次我可没见他啊!” “真没见过?” “真没见过。” 耗子又皱紧了眉头,“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说“你这是在审犯人么”,可终于还是没心情开玩笑,规规矩矩回答道,“我们离开家的前一天啊。那是我回医院取些东西,然后在办公室门口跟他擦肩而过。” 耗子举着那条胶带让我闻,我头忙往后闪,“算了。” 耗子苦笑了一下,“这一定是他知道你要离开,专门在你办公室门口给你设的一个圈套。” 我不信,“你是说,这胶带里也有那味?” 耗子点点头,“这必然是出自他手。” 我想了想,“他要给我下套,那当时为何还要让我见到他?” “他一定是想确保你能踩到这条胶带,因此必须守在你进入办公室前一两分钟内。”耗子说着,将胶带放在阳光下仔细看了半天,“只可惜这上面的东西,我始终都检测不出有何异常。我想这里面必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寻常所用的仪器和方式,都无法令其现形的。” 我心里升上一层寒气,“这么说,他当时很快就知道了,之前的那枚钥匙已经不在我身上?” “这个不清楚。或许,只是一个巧合。”耗子一面说着,已将那胶带叠进一张纸里,揣进兜去,然后又起身在我寝室里转了一圈,直到认为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才重新坐回到我对面,“讲讲吧,这次你又见到了些什么?” 我于是将这些天来所见到的各种古怪,大致的讲了一遍,只是忽略了跟方天琪唱歌所见那一节。 耗子耐心听着,陷入沉思。我很有几分不耐烦的问他,“你说,王权贵为何非要紧盯住我不放啊?莫非,就因为我拍了那张小参的照片?” 耗子叹了口气,“我想,你是被我给连累的。” “连累?” 耗子点点头:“王权贵的目标主要不是你,依然还是我。只是在我这里,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才想办法要从你那里突破。” 我摇头苦笑:“你这些年根本已经不再跟他作对,为何他还不愿放过你?” 耗子笑道:“那天夜里,我可是砸坏了他那缸子所谓的药材,令他损失惨重啊。” “损失惨重?”我吃惊的看着耗子,“你是指,那些浸泡小参的药水?” 耗子点点头,“一直以来,不正是那东西引来的鬼祟么?” 我沉默了一阵,“他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报复?” “不,”耗子摇摇头,“还有jing告。jing告你和我,永远都别再试图去管他的闲事。” “可他这么有惊无险的恐吓,只会让我们更好奇,甚至只会将我们激怒,一管到底啊。”我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甚。 耗子摇摇头,“不是他有意制造的有惊无险吧?我想是他,或者说他们,还没有能力直接对你进行攻击。” “他们?” “你见到的那些鬼祟啊。” 我想了想,“大头婴例外。” “那确实是个例外。因此我们不可小觑。”耗子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即便是这些对你直接攻击的,我们同样不能小觑。毕竟它们还有许多手段,是我们防不胜防的。” 我当然明白这些东西的手段,但依然很惶惑的问道:“那么在你看来,王权贵跟这些东西的关系是什么?主仆?” 耗子不无鄙夷的笑了一下,“主仆?他不够格吧!” “那是……” 耗子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我觉得,他不过是凑巧找到了某种打开地狱之门的方法而已。”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我不屑的笑了笑,骨子里,我始终不相信什么“地狱之门”云云,总觉得这不过是某种譬喻而已。 耗子苦笑道:“刘宇,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唯一能提醒你的是,这世间确实存在一些东西,是超出你正常认知以外的。” 我有些不快了,“这个你有必要瞒我么?” 耗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想瞒你。只是,我自己也在努力的寻找答案,因此在完全破解这个谜之前,我不想对你胡说。” “我知道,你也在找那扇‘地狱之门’,对不对?”我不屑的道,“罗敏都告诉我了,你有半夜在校园里乱转的习惯。” 耗子笑了,“这早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不介意别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耗子摇摇头,“我知道有人在背后送了我个挺不错的雅号。不过,他们都误会了。我不是去抓鬼。” “那你是去挖矿?”我调侃道。 耗子还是笑着摇摇头,却没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迅速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跟罗敏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没戏呗!”一提这事,我就对耗子有气。 耗子摇摇头,“刘宇,不是我说,你真是太没眼光了。” “我就不懂,这个罗敏有什么好?” 耗子一抬头,“避邪啊!” 我有点火了,“耗子,你这就太损了吧?怎么说,人家也是你朋友,很有可能还是你的忠实仰慕者,你这么说人家……” 耗子笑了,“你误会了,我这么说,绝对没有恶意。我是觉得,这女孩真的挺不错,身上正气很足,鬼祟不敢亲近。你看你自己找的那些小女生,一个个娇滴滴的,别说鬼祟不怕,我看她们本身就有股妖气。” 我无奈,“敢情这罗敏是一女侠,而且还是专门捉鬼的?” 耗子笑了,“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你这人特别容易招鬼,将来找个实在的老婆过ri子是正事。” 过了几天,我病渐渐好了。此间我果然再没见到那些所谓不干净的鬼祟。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变得清净了的显微镜前忙碌。忽然听到身后有隐隐的笑声,我本能的一惊转过身去,却是方天琪。她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笑吟吟的望里面张望。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来了?” 方天琪朝我一眨眼,“来看看你,不成么?” 我还是没回过神来,“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方天琪撇撇嘴,“我上你宿舍,隔壁小鲁同学说,你一定是在这里,我就找来了啊。”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我放下手中的玻片,走到门口。 方天琪脸上微红,垂下头去,“那天的事,是我反应过激了。我想,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心里想,我当时的行为,谁见了都不会觉得是误会,她之所以这样,自然又是冲的那支小参。 虽然当时心里有些没好气,不过我还是耐着xing子解释,“其实那天,我是见你背上的伤……” 我话没说完,她已经噗哧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因为这个。只是我当时……当时……” 我摆摆手,“好了,不提那个。只是,你到底怎么受的伤啊?” 方天琪皱了皱眉头,脸上显出一丝迷惑的神情,“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一天晚上,我走在巷子里时,忽然有个大黑猫从树上跳下来,不仅抓伤了我背,还咬了我一口。” 我心里一冷,“大黑猫?” 方天琪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我都没看见。那就是个黑乎乎的东西,我想应该就是大树上的黑猫吧。” 我心里越来越紧张,“那是哪天的事?” 方天琪道:“就是我们一起去唱歌的前两天嘛。” 我手心里渐渐渗出冷汗,“这么说,也是你认识我以后发生的了?” 方天琪不解的看着我,“这跟认识你有什么关系啊?莫非,那其实是你从树上跳下来抓的我不成?”说完,眼睛里又露出笑意。 我说:“不是,这事啊……” 我话没说完,远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女孩从楼道拐角处转了过来。 当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对面的高楼,那女孩背对着夕阳走过来,模模糊糊的身形轮廓,仿佛一个幻影。 我吃惊的看着她,总觉得这人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却半天也想不起来。 没想方天琪却笑着跟她招了招手,并转头对我说道:“那是我朋友余娇。她一上楼就说对这儿感到很好奇,非要自己去转上一转。” 说话时,那女孩已经来到我们面前。我好奇的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见过?” 第二十六章 她在害怕什么? 那女孩一怔,方天琪已经“噗哧”一声又笑了,“人家第一次到中国,你怎么会见过?”说完,又好奇的看着我,“除非,你去过欧洲?” 我摇摇头,“我哪洲都没去过。不过我总觉得……” 那被称为“余娇”的女孩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神情极其傲慢,然后转头用英语问方天琪,“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刘宇?” 方天琪笑着点点头,也用英语回答她:“就是他了。他说他好像见过你,你们不会刚好认识吧?” 余娇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屑的笑了一下,向方天琪摇摇头,“我们不认识。” 我好奇的问方天琪:“她来自欧洲,怎么还有个中国名字?” 方天琪笑了,“这是我给她取的中文名。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我送一个名字给她做礼物。” 说罢,将那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就着她蜷曲的头发亲吻了一下,“其实,她原本有一半的血统是中国的,原该有个中国名字的。” “一半的血统?”我还是不解。 方天琪点点头,忽然叫道,“哦,我明白了,你会不会是见过她妈妈呢?她妈妈就是中国人,姓余,只不过……只不过……”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没往下说,眼神里流出一点忧伤的神情。 我忙岔开话题道:“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不会是网友吧?” 方天琪瞪大了眼睛,“咦,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还确实就是网友。许多年的老网友了,不过这才头一回见面。” 余娇伸手搂住方天琪,将头一歪靠在她肩上,冷冰冰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了,总觉得她们过分亲密的举动,似乎有点超出寻常闺蜜的程度了吧。 于是趁这空隙,我转身去收拾了下实验室,一面笑道,“这里挺乱,我们出去吧。” 余娇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还想再看几个房间,你打开门让我看看。”说着,往拐角处几个房间一指。 我忙摇摇头,“那些房间,我都进不了的。” 余娇还要坚持,方天琪搂着她道:“别看了,怪恶心的!我们走吧,先去吃饭!” 整个晚饭,我都在非常不适的尴尬中度过。 那位名叫“余娇”的友邦人士,始终都以一种傲慢,甚至近乎敌意的眼光盯着我看,却一句话也懒得对我说。于是初见面时那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立即荡然无存。 饭吃到一半,我意识到她们在别有用心的劝酒。 我猜这可能又与她们想套问小参的事有关,因为此前已经无意中讲起,她们原是几年前在某个关于神秘现象的论坛里认识的。我于是佯装醉态,想看看他们究竟都想知道些什么。 中间方天琪去了一趟洗手间。余娇总算是跟我说了几句话。她先是问我家乡哪里。这个我如实回答了,并且从她问话里,我听出一点江浙一带的口音,隐隐有吴方言的味道。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好像并不认识几个江南一带的朋友,更何况是女生,或者阿姨、大婶。 后来她又问我,是不是想追方天琪。出于恶作剧的心理,我故意说,好像是她在追我。 余娇笑了,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温和而友善的味道。再开口时,也已经不再那么傲慢了。 她坦言说自己是冲着我照片里那支小参来的,希望我可以让我见识一下那支真正的小参。 我有些难以置信,一支照片里的小参,竟然可以让一个女孩不远万里的跑过来。我问她,那小参究竟有何特别? 她很认真的告诉我,那支小参太真实,因她从小喜好研究世界各种神秘现象。她觉得,这支小参的确不是人参那么简单,它应该真的就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体标本。 我笑问:“你不会也觉得,那是一个小矮人吧?” 余娇笑着摇摇头,“是不是小矮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的确就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回答让我非常意外。较之方天琪的天真,我感觉这女孩对于神秘现象的好奇里,带有更为成熟和理xing的因素,然而这也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不过,我还是对她撒了谎,我说:“那支小参,他确实就是一个人。” 余娇非常吃惊的看着我,“你承认了,那果真就是一个人。” 我点点头,“不过,他的来源并不神秘。其实,那就是我家里那边的一个熟人,从医院妇产科背后的荒地里捡来,泡在药缸子里的。那究竟是什么,我想你懂的。” 余娇怀疑的看着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含含糊糊的道:“信不信由你吧。” 她喝了口果汁,“好吧,那这小儿标本的主人,我能见他一面吗?” 我摇摇头,故意做出哀伤的表情,“不能了,我们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很吃惊的看着我,“为什么见不到?难道他已经……”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一面夹菜,同时偷眼看了看她。她神情显得非常失望,两条簇紧的眉毛里,仿佛有隐隐的怒气。 方天琪回来时,我已经表现得很“醉”了。我听到她小声责问余娇:“你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余娇冷笑道:“他在装醉吧。” 方天琪说:“怎么可能?他……” 方天琪话没说完,余娇已经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方天琪伸手一栏,余娇一下绊到我脚上,一种僵硬而冰凉的感觉霎时传遍我全身。 我吃惊的抬头看她,她却转过脸来,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看着我,眼睛里冷冰冰的笑意里,再次布满了傲慢和敌意。 我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自己走么?”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方天琪一直等到余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回头对我说道:“她就这脾气,你别介意!“ 我笑着摇摇头,依然假装带着几分醉意,“没事。只不过,她……她一个女孩子,又是第一次到中国,这样生着气走了,好像……好像不太合适吧?” 方天琪温和的一笑,“她会打车回宾馆,不用担心的。”说着,低头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刘宇,你要原谅她。她有些坏脾气,那是有原因的。” “哦?”我不解的看着方天琪,感觉她似乎yu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跟我说道,“其实,她在很小的时候,腿上发生了一点意外,这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直到现在,她对人还是很防备,生怕会受到歧视,受到伤害。” 其实刚才被余娇绊到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那并不是一对真正的人腿,只不过在此之前,确实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因此若非方天琪亲口说出,我还一直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 方天琪接着说道:“或许正因为此,她对许多在你看来并不真实的存在,抱有极深的兴趣。她渴望有一个空间让自己逃离,逃离这冷冰冰的现实人间。” 我默默无语听着,逐渐明白了余娇气质里的傲慢,以及她对于神秘事物在我看来更为成熟的原因。我说:“她跟我讲,她这次是冲着那支小参来的。” 方天琪吃惊的抬起头来,“她对你说实话了?” 我点点头。方天琪咬住嘴唇,又低下头去,“我知道,我不该瞒你。不过我怕我说了,你会有压力。” 我笑笑,没有回答。方天琪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其实,当初是她先看到的你发的那张照片,才让我联系你的。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们当初也正是因为对这些神秘事物的好奇,才成为这么要好的朋友。毕竟这世界太现实,像我们这样的人,已经太少太少,一旦彼此遇见,就会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方天琪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极低。我心里仿佛有根神经被打动,有一瞬间,竟然有种想把小参的真相,以及这段时间里遇到的各种怪异全盘托出。 不过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不是因为我还带有那么一点怀疑,认为她说这些做这些,都不过在我面前演戏,而是因为,我明白知道那些真相,对她,对余娇,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吃完饭走人时,我提出送方天琪回家。她笑说:“你不是醉了吗?还能送我啊?” 我问:“要不你送我?” 她一笑,朝前走了。 我打了车送她回去,然后执意要将她送到楼下,看着她进门。然后走过那条她曾经被袭击过的小巷子时,为了缓解她心里的紧张,我故意找了些话题来跟她聊。 那时我已经明白,原来先前她在我宿舍接的两个电话,其实并非她的男友,而正是这个远在欧洲的好友余娇。她似乎并没有男朋友,如果余娇不是的话。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余娇,你们……” 她笑了,黑暗中我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我感觉她笑容里有种很幸福的感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很吃惊的站住,然后一转身躲到了我背后,好像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我紧张的朝前方看去,却只见一个小脚老nǎinǎi的背影,提着一个小篮子,慢慢消失在小巷深处的另一个出口处。 过了好一阵,她才从我背后走出来,神情依然非常紧张。我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她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没……没什么。” 我说:“那老太太怎么了?你怎么会这么怕她?” 她呆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朝着夜sè里亮了几盏灯的小楼一指,“好了,我到家了。今晚就不请你上去了,改天欢迎你来家里做客。”说着,也不等我回答,就转身急匆匆上了楼,霎时不见了身影。 我站在原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那位老太太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上了年纪的老人而已,为何方天琪见了她,竟会怕到全身发抖,面无血sè,乃至于避之唯恐不及?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那位小脚的老nǎinǎi,她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七章 她到底是谁? 次ri一早,刚结束了网络考试报名,在寝室里准备现场认证所需的一些书面材料时,忽然接到方天琪电话。她在电话里焦急万分的问我:“你昨晚到底跟余娇说了些什么?” 我感到莫名其妙,“没说什么啊。怎么了?” 方天琪道:“她走了。我一早去宾馆找她,结果她让服务员转给我一张纸条,上面说她去找那图片的主人了。” “图片的主人?”这下我也紧张起来。 “就是那小参啊。”方天琪的声音都变了,“你到底怎么跟她说的?她现在电话也打不通,我不知道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我让头脑冷静了一下,然后忽然恍然过来,“我明白了。昨天我跟她讲,那小参是有人从我家乡医院背后的荒地里捡来的,而之前她又专门问过我家是哪里的,只怕……只怕她现在已经乘车往那边去了。” 挂断电话后,我迅速提上包去车站跟方天琪汇合。 如果说此事方天琪只是为了余娇独往一个异国他乡的陌生之地而紧张的话,那么我紧张得更多的,则是这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的女孩,只身进入住院部背后那片荒地时,所会遇到的危险。 只是这些事,我依然不能对方天琪讲。我不想再将她也带入这似乎已是无休无止的恐吓之中。 我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的让她冷静,告诉她那座小城对异乡人非常友好,余娇在那里至多交流有些障碍,但不会遇到更多的麻烦。 车子在下午就到了。我来不及回家,甚至没来得及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径直往住院部背后的荒地里跑。 我原本不想带上方天琪一起,可用尽理由,也无法将她支开,只好任由已经心烦气躁到极点的她跟我进入那一带的荒野。 不过在那里,我们并没有见到余娇。 那时太阳刚刚下山,荒野里一片寂静。偶尔会有几只鸟雀冲出灌木,飞入高空,可是自始至终我们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方天琪更加焦躁起来,而我心里那块巨石反而落了下去。 我想余娇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以她虽然生硬但还差强人意的中文,打听到这个地方绝非难事,但她既然早我们几步到,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可见她也清楚不能在一个陌生之地轻举妄动,而多半是要等到天黑以后才会过来。 这样一来,我们就只需要等在这里,应该就不会跟她错过。 等待的时间里,我给几个亲戚、朋友打了电话,请他们帮我上车站打听一下,中午那几班车里有没有人见到一个年轻的外国女子乘车过来;另外也请他们帮我在各个宾馆留意一下,中午登记住宿的人中,有没有那女子的信息。 可惜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没有。 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余娇没有选择住店不足为奇,或许这个夜晚她本来就不打算休息。可是连班车上都没人注意到她,这就让我更加不能理解。 可是方天琪却说,余娇对外界一向持有极强的防备心理。她一定是在上车之前化了妆,又或者是带了帽子什么的,有意不让别人留意到她外国人的长相。 我想这也是有可能的,并且这样一来,至少我们都不必太为她沿途的安全cāo心了。 天黑前,我去医院食堂里买了盒饭,跟方天琪凑合着吃了。 方天琪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那片荒野里,神情紧张的盯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即使到了深夜十一点钟,也似乎没有流露出害怕和恐惧的神情,一双眼睛里除了担忧,还是担忧。 因此我不得不提醒她,如果再过几个小时,余娇还是没有出现,并且还是联系不上她的话,我们就必须选择报jing。 她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但我感觉她明显是在逃避着报jing这件事。 其实我也理解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心理,可是人命关天,又涉及“友邦人士”这样敏感的问题,除了向jing方求助,我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此间她离开我一段距离,用英语打了几个电话。 起初我以为她是在给余娇打,因此在听到她在那边几乎是争吵了起来的时候,我心里还隐隐感到了一丝安心。 可后来当我问到她的时候,她又说那并不是余娇,只是另外几个朋友。我还想追问,她却只是闪烁其词,没再正面回答我。 大约夜半两点钟左右,余娇还是没有出现。 我开始考虑报jing的事,可是方天琪却一再找各种理由阻挠。我只好又给了她一个小时,并决意在这一个小时之后,无论她找什么借口,我都一定要拨通派出所的电话。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一个转身的不留意间,她却忽然举起一块石头向我头顶砸来。 她这一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只觉得头上一阵重击,慌忙躲闪了开去,同时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她却已经握着那块石头,整个瘫倒在地上。 我吃惊的看着她:“你想干嘛?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神情异常冰冷,“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伤害她的,任何人都不许!” 我满肚子火气,忽然之间只想再也不插手此事。我说:“好吧,我也正好落得清静,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还真不想管了!” 可我话音未落,忽然感觉眼角处有亮光一闪,转过头去看时,却是半山里一点蓝莹莹的光亮,晃晃悠悠在黑黢黢的草丛中飘荡了起来。 我心里一惊,立即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深夜里,见过的半山里那阵幽蓝的鬼火。方天琪见我表情,有些不明所以,只顺着我眼神看了一看,也不由得呆住,同时颤抖着声音问道:“刘宇,那……那是什么?” 我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只目不转睛盯着那半山里的蓝光细看。 隐约的,我感觉在这片寂静中,那蓝光似乎还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奇怪声响,像虫鸣,像鸟叫,像夜半穿过无人居住的老胡同时那阵清冷的风声,但又比这些声响都更为诡异,更为空灵。 我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暗自问道:“这……这究竟是什么?”同时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那蓝光里似乎带有某种令人浑身发冷的灵xing,却又说不清所谓的灵xing,会不会只是自己在极度恐惧中产生的幻觉而已?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再往深处去想的时候,却忽然在那片隐约亮着一点天光的寂静荒野里,我和方天琪的眼前,出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们见到就在我们的身后,住院部那些高矮错落的楼房之间,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纤细,脸sè苍白,头发微微卷曲,显然就是我们等了大半个夜晚的余娇。 可是余娇整个人的状态和举止却显得非常古怪。她身体僵硬的穿过荒草,步入沼泽,缓缓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天光里,我看得出她脸上化了很浓的妆。 这浓妆让她原本呆滞的神情里,呈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笑容,像玩偶戏里浓妆艳抹的道具,更像鬼城里那些设在黑暗中用来惊吓游客的假人。 方天琪惊恐万分的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一咬嘴唇,站起身来就要冲过去。 我慌忙把她扯住,低声道:“她看上去像是在梦游,你这样冲上去,她可能会发生危险。” 方天琪怒气冲冲的叫道:“那怎么办?” 我说:“你冷静一下,让我想一想。” 可我话没说完,又浑身出了一阵冷汗。 因为就在余娇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原先僵硬的举止忽然渐渐的变得灵活了起来;只是这却让我心里霎时涌现出一阵更深的恐惧,因为在这些举止里,我隐约见到了另一个人:王婶。 我几乎是双腿僵硬的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我不知道,王婶的鬼魂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与余娇之间,又有着什么关系? 然而就我愣怔出神的这几分钟之间,余娇已经从我们身旁擦身而过,目不斜视的往半山里那座依然闪烁着蓝光的老房子走去。 方天琪不断扯我衣袖,“我们该怎么办?你就让她这么上山么?你快说啊,我们该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先跟着她,但是……千万别轻举妄动!” 我话没说话,方天琪已经一扭头,向余娇追去。不过虽然追上了余娇,她也终究不敢胡来,只不断的回头看我,脸上神情非常无措。 其实我心里也一样无措,头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撞到了什么事,眼看着余娇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像王婶,几乎就与她完全成为同一个人时,我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此时,余娇果真如民间许多传说中那样,已被王婶的灵魂附了体,那么我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弄清楚,这么多年来,王婶到底是去山上做什么?以及那阵像鬼魅,像魔法,更像巫术一般召唤着她的蓝光,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八章 一张人脸 蓝光在余娇走近屋子的一刹那间,又消失了。我始终都没看清那发光源究竟是什么。 不过余娇看起来却依然显得很高兴。尽管这高兴的神情,依然刻板、呆滞,像有人用浓重的水彩生硬的画在脸上一样。 她走到小屋前,略为站了一站,就直接开门走了进去,并随即将门掩上。 方天琪正要推门跟进去,我向她使个眼sè,带着她绕到小屋后窗处去。 这是当年我和耗子来过的地方,可谓熟门熟路。并且在这唯一的后窗口里,如果有什么东西出入,也完全可以逮个正着。 透过后窗,我们见到余娇坐在一个用砖头垒砌起来的凳子上,借着门缝透进的光,我们看得出她脸上的神情依然在笑,只是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到了这一刻,那个所谓的余娇在我看来已经荡然无存。 此时在我眼里的,已经完全就是一个活月兑月兑的王婶。虽然她们身形和脸貌毕竟还是不大一样,但从神情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差别。 我在心里问自己:“莫非?这个余娇,其实从始至终就是王婶,所以我才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感觉到似曾相识?” 可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却始终模模糊糊的,就是说不上来。 那阵蓝光没再出现,小屋内外也再没发生任何异常。方天琪有好几次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屋子去,却都被我强行拉了下来。 此时我担心得更多的,已经不是她这样贸然进去会对余娇造成什么危险,而是她这样进去,自己本身就是在冒险。 黎明前的那阵黑暗里,整个山野一片寂静,鸟雀无声。 方天琪已经放弃了再闯进屋的念头,只自己坐在后窗下的土地上发呆,也不再往屋子里窥探余娇。 余娇则依然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脸上依然挂着那抹微笑,一分不增,一分不减,像一座雕像。 我正在想,我们是不是就这么被动的等到天明,让余娇自己从这梦游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这时,黑暗的房间里却忽然有东西闪了一闪。 凝神看时,竟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微弱蓝光,凭空出现在了黑暗空寂的房间中。 与此同时,我发现余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仿佛终于等到了她期待已久的某种事物。 那蓝光也在房间里一点点增强,起先只是一个点,而后慢慢变大形成一个圆。紧接着,圆又开始变形,出现了一些有棱角的轮廓。 我看清了,那是一张人脸。 只不过,这张人脸是极度扭曲的,完全看不真切其上的五官,但我依然可以确信,那轮廓就是一张人类的脸。 它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带有一点奇异轻微的声响,同时透着一股寒气,起先若有若无,而后彻骨之寒。 我尽量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一不小心就惊动到那正如一颗蓝sè泡沫般在黑暗中慢慢扩展着的鬼脸。 此时天地极静,极暗,而那张脸便在这黎明前最深的寂静中渐渐扩展、蔓延,仿佛就要铺满整个房间。 房间里,余娇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兴奋,仿佛进入了一种如痴如狂的迷醉状态。 她微闭了双眼,头向上扬,眉宇间渐渐显出一种肃穆庄严的意味,仿佛是在冥想,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 我手心里渐渐渗出一层冷汗,隐约感觉有种可怕的力量,正压抑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隐约感觉我似乎是在窥探某种神秘的仪式,这种窥探让我感到莫名的紧张和恐惧,却又因为极度的好奇而停止不下来。 那蓝光渐渐扩展,渐渐铺满整个房间。此时余娇已经完全置身那片蓝光之中,脸sè苍白,却神情喜悦。 蓝光的一些边缘开始往我所处的后窗处蔓延过来。我再次听到那阵奇异的声响,有如蜂鸣,同时整个身子在蓝光的轻拂之间开始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我脑袋里开始出现许多幻觉,然后渐渐变得混乱。我仿佛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有流水声,有许多人在讲话,但更像是在诵念什么经。 到最后,这些声音都淡去,只剩下一阵犹如那种旧式磁带绞带般的声响,将我整个意识置于一片混乱无序之中。 这时我感觉自己仿佛一粒很小的石头,在湍急的水流中上下翻腾,完全不能自已。 渐渐的,我甚至已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自己正与某种事物完全融合,或者说与身外那个原本没有生命的世界融合。 这感觉犹如梦魇一般,想喊喊不出声,想挣扎,却完全动弹不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天琪忽然抱紧双肩,嘀咕了一句:“好冷啊!” 她话音刚落,黑房间里的蓝光刹那消失。 余娇在愣怔片刻之后,忽然狂怒的向后窗这边转过头来,那神情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随时可以将猎物撕扯成碎片。 我低呼一声,从后窗上跃下。这时,我看到山下的沼泽地里亮起一点红光。红光刹那消失,随之隐约可见有个黑影穿过灌木丛,不见了踪影。 方天琪也见到了那红光,她好奇的问了一声,“那是什么?”此时她还完全不知道小屋里发生的状况。 这时“咯吱”一声响,小屋门打开了,余娇从里面蹿了出来。她回头瞪视了我和方天琪一眼,转身奔下山去。 方天琪大吃一惊,和我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追了下去。可是余娇脚步快得不可思议,转眼间就穿过沼泽地,消失在住院部那些高矮错落的楼房之间。 我们追进住院部的时候,余娇已不见了踪影。 方天琪发疯般的在病房之间乱窜,最后终于在两栋楼房之间的一个拐角处,找到了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余娇。 这时恰有几名护士过路,见到昏在地上的余娇,匆忙赶了过来帮忙。 我一仰头,见到一栋小楼立在微微发明的天sè中,当下不及多想,直接冲上楼去,对着王权贵的家门一阵拍打。 过了好一阵,楼下上来一个人,却是姚晓荟。 她睡眼惺忪的嘀咕道:“什么人啊?大早晨的这么吵……”话没说完看清是我,呆了一呆,“咦,刘宇,你怎么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接着拍门。 姚晓荟走过来,好奇的说道:“你这么早找王医生做什么?他好像没在家啊。” 我一愣,“他没在家?” 姚晓荟说:“是啊,他到外地学习去了啊。” 说着,挨近来嘀嘀咕咕的跟我讲了一通,说王权贵在不久前因为解决了几个疑难杂症,很受单位里重视,现在让他出去学习,回来就要升官了。 我全没心思听这些,但想到姚晓荟既然这么说,那王权贵可能酒真的没在家。何况他要真想躲,我敲门这么半点都不开,那除非我破门而入,否则他是决不会自己出来的。 我问姚晓荟:“你最近见过王婶没有?” 姚晓荟迷迷糊糊的摇摇头,“好久没见了。” 看来,王婶已经去世的事情,王权贵还在对人隐瞒。 我正想接着打听,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方天琪。她告诉我余娇已经醒过来,可是人却如同中了邪一般,一直在说胡话。 我扔下姚晓荟,转身下了楼。可在病房里,我只与余娇匆匆见了一面,就被方天琪拉了出来。 她告诉我,余娇虽然已经醒了,但头脑还不是很清晰。 我问:“她有没有提到夜里的事?” 方天琪叹了口气,“她只说昨晚确实想过要到那片荒地里去,可是人刚走到住院部,黑暗里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以为是我,刚答应了一声,转回头去,人就迷迷糊糊的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经躺在病床上,此间的经历,却是全无记忆。” 我心上一阵阵的发冷,又问方天琪:“那你有没有跟她讲了昨晚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方天琪摇摇头,“还没敢说。等她好了,将来再慢慢告诉她吧。” 我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她没什么大问题吧?” 方天琪有气无力的道:“现在倒没什么了,就是时不时的说几句胡话。” “说的什么?” “听不清楚,像说梦话似的,说完自己又清醒过来,然后连自己说了也不知道。” 我在窗户边等了一会,可余娇此时已经安静下来,胡说也没有了。 我于是让方天琪先守着她,然后自己去找了乔医生,请他安排,给余娇做一个全方面的体检。 中午时分,绝大部分的检查结果都已经出来,余娇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当晚方天琪在病房里陪护余娇,我想我应该回趟家了,于是嘱咐她们天黑一定关窗,又交代了几位护士几句,自己先回家去。 次ri一早,收到方天琪信息,说余娇坚持出院,她拗不过,此时两人已在车上。 我回医院替余娇拿了余下几分体检报告,依然没发现任何不妥。 走出住院部时,我心上好奇心又起,索xing越过那片沼泽,往半山里去了一趟。 可我在小屋前后检查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任何可疑之处。屋子内外异常cháo湿,但土壤并不像我先前所想象的大量含磷。因此民间常见的磷火一说,应该也难以成立。 我又往附近人家走访打听了一番。许多人都说那屋子一带极yin,常见鬼火出没,因此无人再往那一带里盖屋。 可是问及鬼火状貌,却都只说见过隐约的蓝光,但看不真切,并且一旦靠近便即熄灭,从未见有大面积的出现过。 后来的两天,我故意在深夜留意过,却再没见着过半山里的蓝光,并且也没见到有什么人深夜往半山小屋里去。 有一天,姚晓荟忽然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之前住院的那个外国女孩,是不是我朋友。 我说也算吧,问怎么了。 她吞吞吐吐半天,在电话里yu言又止。我感觉不妙,追问再三,她才勉强说道:“你今晚上来一趟,有点事情,我弄不明白。” 我心里想,余娇腿脚的问题,她应该不会大惊小怪。那么难道是,余娇的体检,查出了新的问题? 第三十三章 到底是谁不正常? 那个深夜,我一直看着实验台上白磷燃烧的火焰发呆。 我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那个黎明在住院部后山里见到的蓝光,并非白磷所为,那么差不多也就可以排除了人们一般认为的白磷所产生的鬼火现象。 其实我也通过网络阅读过一些关于“鬼火”成因的谈论,对于这个问题,人们一直也是见仁见智,各有认识。 绝大部分人似乎比较认同所谓“鬼火”,其实就是墓地里人或动物骸骨腐烂以后产生的一种自燃现象。 因为人骨含磷,而与水或碱发生作用以后,会产生可于空气中自燃的气体磷化氢,而此气体因为重量极轻,可以被微风或路人行走的脚步带动,不仅时常见在夜半野坟与荒山间飘动,甚至可以随人走停,犹如鬼魅。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认为,磷火的说法本身就不是定论,至今尚未得到证实。即使真有这种现象,也不过“鬼火”的成因之一,不能代表全部。他们认为科学就是喜欢投机取巧的选用一个最简单的答案来以偏概全。 通过两种火焰的对比,我认为至少那天在半山里见到,应该不是磷火。那么,它又会是什么? 我曾怀疑过,那是由王权贵和余娇联合向我上演的一出好戏? 可即便真是如此,他们又是怎么弄出的这些奇怪的光焰?何况,他们大费周章的为我上演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戏,我感觉也有不大可能。 那天我在实验室里待到很晚,回寝室时孙涛已经睡了。我模黑洗漱了一下,也爬上了床。 半夜里正睡得迷糊,忽然被一阵凄厉的女人叫声惊醒。紧接着又是好几声,像在顽命挣扎。 我还没反应过来,孙涛已经把灯打开了。我问是不是秦大用?他说很像。再听了听,果然就是秦大用寝室方向传来的声音。 这时走廊里已有好几个寝室出来人,噼噼啪啪去拍秦大用的门。我和孙涛过了一阵才打开门,刚好看到有人将秦大用从504室里架了出来,送往楼下去。 我和孙涛都吓了一跳,只见秦大用肩膀上、脖子上、脸上全是血伤,像被尖利的指甲抓伤了一般,鲜血淋淋。 可他整个人仿佛还处在一种非常迷醉的状态,微闭着双眼,除了申吟之外,脸上表情更多不像是痛苦,而是一种疯狂的亢奋。 当夜秦大用就被送往了校医院。我们整条走廊上已经无人入睡。同学们都在议论,说秦大用一定是发了噩梦,被自己抓伤的。也有两三个人说,好像在秦大用出事之前,他们隐约听到504室这边有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唱戏,用一种很古老的强调,听不真切,有时还笑几声,蛮yin森的。 我在人群中想起那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想起那个从504室中走出来的人;同时也想起了ktv包房中盯住方天琪的鬼影。我再次感到害怕,手心里一阵阵的直冒冷汗。 天一亮,我就给方天琪打了电话。她正坐在从家开往学校的公车上,见我这么一大早打电话,似乎显得有些吃惊。 我尽量调整着语气告诉她,其实那天在她家书房里,我还见到了她的画,里面都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素描。 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有点不快的说道:“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见到我画的那几张解剖图了,对吧?” 我说:“不止是解剖图,你好像还给那个人画素描了,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我从来都有这个习惯。画完解剖图后,我会尝试着给对方画一个还原图。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画画的,人物啊,花鸟啊……” 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你画里的男人,我见过。” 方天琪稍一停顿,“你见过?” 我说:“是的,我见过。” 方天琪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当然见过!你不见过才怪呢!” 我问:“什么意思?” 她在电话里笑道:“刘学长啊刘学长,真不知道你书是怎么读出来的?你不会真的忘了那个解剖图出自哪里了吧?” 我呆了一呆,茫然的问道:“出自哪里啊?” 方天琪还是“咯咯”的笑个不停,“你回去翻翻书吧。记得,是个老版本,关于解剖学的,看上面有没有我说的这个人。” 我还是很茫然,“你是说,你画的那个男人,其实就在我们课本里?” 方天琪渐渐止笑声,“也不算是课本,参考用的,很老很旧了。你去图书馆三楼那间老书库里翻翻,看到你就明白了。” 我说:“可是……可是那天在ktv包房里,我分明见到了这个人啊。” 方天琪又陷入了沉默,半天才道:“刘师兄,大早晨的,你可不许吓我。” 我说:“我没吓你,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讲?” “我跟你讲了,可你不信,偏说我是做梦。” 方天琪又不说话了,又过了一阵,她才很认真的问了一句:“刘师兄,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可真的不要骗我!“ 我也很认真的回答她道:“我说的是真的,这事我绝对不会骗你。” 方天琪似乎还在怀疑,“那你昨天怎么没说,今天才跟我讲?” 我叹了口气,“昨天你来,我根本就没找着机会跟你说这件事。这不今天一早就跟你说了。”终于,我还是没敢把秦大用的事情跟她讲。 耳听着电话里公车的声音走走停停,方天琪一直没说话。过了好半天,她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并连声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啊?”我紧张的问。 方天琪笑道:“我明白了。你肯定是以前考试画图画得太多,书也看得太多,有点走火入魔了。” 我说:“我其实没画过多少这样的图。” “那也可能是藏在了你潜意识中啊。”方天琪自信满满的道,“这个图藏你潜意识里,因此稍不留神就成为噩梦或者幻觉出现在你眼前,吓你一跳。” 我微一愣怔,忽然想起之前关于“大头婴”的猜想。潜意识?幻觉?真的是幻觉?真的只是幻觉这么简单? 我还想再说什么,电话那边再次传来公车到站的声音,方天琪急匆匆的道:“好了,刘师兄,刘学长,我该下车去上课了。你也别多想了,我看你是最近看书准备考试太辛苦了点。有空还是多出去走走,看场电影什么的,给自己放松一下,啊!”说着,挂断了电话。 图书馆刚一开口,我几乎是第一个冲了进去,然后等在三楼的书库门口,焦急不安的候着老师到来。 这间书库都是很老很旧的藏书,并且大部分都是外文学术论著,极少有人问津。大概正因为少有人来,原该八点半开门的,管理员杨老师却一直等到快九点了,才珊珊出现在书库门边。 我没来得及跟她寒暄,随便签了个名就一头扎进书库里去。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解剖学一栏,然后尽量搜寻老师推荐过的书籍。可是几本翻下来,根本就没有见到方天琪说的那张图。 我心里产生了一阵怀疑,但还是强迫破自己镇定下来,将那一栏里的书都一一取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书架下面,一本本的仔细翻阅着。 没想到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左右,我竟然还真在一本很老很破旧的外文书籍里,找到了方天琪画在纸上的那个图。 这是一个英国人写的关于解剖学方面的学术论著,里面许多书页都破损月兑落了,剩下的不仅纸张泛黄,并且已经被虫子蛀得无法阅读。 我不知道方天琪为何会对这样一本书发生兴趣。翻翻书籍后面,果然借阅卡上写有方天琪的名字,时间差不多是半年前。借出和归还的时间相差了一个多月,她应该是放假前借走,然后收假的时候还回来的。 我坐在落满灰尘的地上,透过书库窗格的阳光,仔细翻阅着那本书。直到十二点钟图书馆里打铃,杨老师准备下班了,我才把书插回书架里,并顺手整理了一下被我翻得乱七八糟的那堆书,然后离开了图书馆。 人刚走出图书馆,我就给方天琪发了信息,约她一快吃午饭。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但说下午还有课,只能在食堂吃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在食堂汇合。她眯着眼睛笑看着我,“怎么样,找到那本书了吧?” 我疲倦的点点头,“书是找到了,可我好像真没读过啊。” 方天琪摇摇头,“不可能。张大娘最喜欢拿它说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她说的“张大娘”,是我们解剖学的老师,因为姓张,人又啰嗦,故而被学生们背地里称为“张大娘”。可我印象里,真的是没见过这本书。我说:“这书那么旧,书库里也就一本,张老师不可能让我们人手一本的读吧?” 方天琪笑了,“那当然不可能。不过她提了好几次,你就是真没读过,也一定在她展示的幻灯片里见过里面的图。其实我也是听得多了,感到好奇,这才去书库里借来读的。” 我有点恍然的意思,“原来她只是提过,或者画过,难怪我没印象。”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这本书有什么好,值得你下功夫研究?” 方天琪又笑了,“我也没研究啊。只是那个假期特无聊,借了回去没事就照着画画,然后越画越好玩,竟然喜欢上了这幅图,你说无语吧?” 我撇撇嘴,“确实无语。”说话间,我们已经打了盒饭坐在餐桌旁。方天琪又问了些那天晚上发生在ktv包房里的鬼影之事,我于是很仔细的跟她描述了一番。她看上去有些怕,不过还是一口咬定,那一定是我做梦,或者是潜意识的作用,让我产生了幻觉。 我说:“没道理啊!要产生幻觉,为何不出现一个我时常见到的,而偏要挑个我完全没有印象的?” 方天琪扒拉着饭盒里的一块排骨笑了,“潜意识最古怪了,你印象越深的,它反而不理,你没印象的,它倒不时的要在你脑海里闪现一下。” 我笑说:“这也怪不得它。印象深的都有意识来替你记忆和复现,那印象不深的,自然只能靠潜意识来代劳了。” 方天琪笑着点点头,一面吃饭一面跟我讲话,渐渐的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刘宇啊,我想是不是最近遇到的那些事,而你复习又太紧张了些,所以有点……” “有点jing神恍惚?”我问。 方天琪说是啊,紧接着又开导了我一通,让我多注意休息,学会自己放松云云。听到后来,我也开始怀疑:莫非还真是我的jing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吃完饭我回寝室,一路上我在想,也许,我们真的都有问题。比如余娇,她之所以会中邪,可能只是因为她的偏执。她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逼得她很容易就出现一种近似于jing神分裂的状态,所以在住院部后山那晚,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至于我当时之所以会觉得她忽然看起来很像王婶,那也是因为我的jing神出现了状况。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王权贵的事,所以幻听、幻觉无处不在。 可是,耗子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也有问题?嗯,对,耗子是最有理由出现问题的。毕竟他曾经受过非常严重的打击,很容易就产生一种类似“迫害妄想”的症状。然后他又把这种妄想加以夸大,并不自觉的传染给了我。没错,一定就是这样。比如他总是怀疑王权贵要对付他,又总是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有问题。看来,他才是问题最大的一个。 可这么说起来,莫非我们几个人中,只有方天琪一个人是正常的?不,她也不正常。她明显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这大概与她被埋在土里那段黑暗的记忆有关。她因此会害怕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而将内心锁在一幅古旧的解剖图里,不能释放。 一定就是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其实我们都有病,因为我们自己有病,才感觉这世界出现了异常。而事实上,这个世界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连王权贵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我们全不正常了。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心情逐渐愉快起来。终究知道自己有病,比生了病还蒙在鼓里来得轻松,来得有希望。 以至于回去见到秦大用的504房间时,我也有了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我知道秦大用也是有病的,他时常有梦魇,并会抓伤自己,可能在这期间还产生了幻觉。 幻觉,又是幻觉,然而就是这样了!我愉快的想。我觉得把所有的问题归结在幻觉上,让自己倍感轻松。 我因此不用再费事找其它答案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我们大家的集体幻觉,全人类的集体幻觉,就这样,大概也就只能这样了,是吧? 后来秦大用也出院了。他受的基本就是皮外伤,没有太大的问题。宿管科再次想给他换寝室,他还是没同意,依然坚持要住在这个房间里。 只是他表现得也越来越不正常,时常一个人坐在寝室里自言自语,又哭又笑。 有个深夜,有人听到他房间里有声音,偷偷趴在门上的玻璃窗往里一看,立时吓得屁滚尿流。 据说当时秦大用正在一个人吃饭。可是饭桌上却点了两根白蜡烛,蜡烛中间还有个香炉,里面点了几支香。 秦大用坐一边,对面桌上也放了一碗白饭。秦大用一面自己吃饭,一面跟谁讲着话。可是无论是对面桌上,还是整个房间,都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第三十四章 我以为我是传奇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关于人类异常心理的分析报告,那么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而后来的经历也证明,事实绝非如此。 首先是秦大用身上的伤口并非自残,他自己没有蓄有长而尖利的指甲,其屋内也没发现相应的利器,那些伤口确实来得莫名其妙。可是从这些伤口的检查结果来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此外是连每天早出晚归极少留在寝室的孙涛,以及隔壁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小鲁,也开始时不时的见到一个长发及地的黑sè背影夜半站在走廊里 后来有人捕捉到一段视频,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女人,深更半夜从一个寝室走进另一个寝室的过程。 拍摄的同学原准备将这段视频放在校园网的,结果还没来得及cāo作,手机却莫名其妙失踪了,人还一连几个晚上在噩梦中惊醒,梦里都是蚊帐杆子上面吊了个女人,伸长了舌头,一脸诡异的笑看着他。这件事后,没人再敢拍摄那些时隐时现的鬼影。 那时我想,莫非是上次自己从王权贵处带来的邪气,还留在那间504室,因此又将鬼祟引了过来,连累了这位秦大用兄弟,以及这整层楼上的同学? 我于是想到去找耗子帮忙驱邪,可耗子总是挺忙,连接个电话都没办法讲几句完整的话,弄得我终于没办法开口。出于无奈,只好自己动手了。 其实我的方法很简单,我先趁秦大用清醒着出去打球之前,向他借寝室冲凉,然后等他前脚一走,我就带了一套崭新的用具去替他清理房间。 虽然我没有耗子那么敏锐的如猎犬一般的嗅觉,无法准确迅速定位出那股恶臭的来源,可是进行一次地毯式的大清扫,我想我还是做得到的。 秦大用的寝室果然名不虚传,脏衣服、臭袜子,烂的水果和蔬菜,半月前吃剩的饭菜,长着绿毛的馒头,一切应有尽有。那一刻,我真为那位传说中夜半跟他厮混的女鬼感到不值。 我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把他房间里所有垃圾都清理了个干净,又将衣服都送出去洗,并将地板彻底冲洗了两遍,认真检查并清洗了每一双鞋子,尤其没放过任何一只鞋底。 可就在我开始收拾他书柜里那堆白蜡烛和旧香炉时,我感觉房间里的灯光暗了一下。我心里猛一收缩,想起我尽顾着干活,竟然忘了时间已由黄昏转向夜晚。此时外面天已全黑,走廊里非常安静,没有一定人声,同学们都泡图书馆或上晚自习去了。 我取出手机假装看时间,果然稍等了片刻,手机屏幕上依稀映出了一张人脸。那脸非常苍白,是个男人,瘦得皮包骨头,双眼深陷,眼圈发黑。 尽管早有准备,还是本能的出了一身冷汗。我假装惊吓的全身一颤,然后趁这当口连拍数张。 紧接着房间的灯黑了。我看出并非电路问题,而是某种东西整个覆盖在了灯上。我正准备夺门而出,却听到门边隐隐传来一阵歌声。那歌声非常凄婉,像京剧里的青衣。但她唱的显然不是京剧,而是某种地方戏曲,腔调非常古怪,时而像哭,时而像笑。 我愣怔在门口,伸出去握住门把的手开始变得僵硬。我全没料到会有两只恶鬼,门里门外的将我堵在中间。 我不敢想象当我打开这扇门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可如果不趁人还清醒着,赶快开门溜之大吉,那么随着袭在胸口的那阵窒息感的加强,我很有可能就成为第二个秦大用,人事不省的从这里被架出去,遍体鳞伤。 那么,这门究竟是开,还是不开?终于,也成为一个问题。 有句老话叫作“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其实我当时的情景,基本上也就是这样。 我想既然里外都不是人了,那么在男不是人与女不是人之间,我应该做出一个人之为人的妥善选择。 比如留下来对峙屋里的男鬼,那么若干年后这个校园如果还有我的传说,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传奇,在人鬼之战中为人类文明谱写下了一段英勇无畏、侠肝义胆的篇章。 可是如果我选择门外的女鬼,那么我身上的伤痕将让我轮回十世也讲不清那个深夜在走廊上究竟跟女鬼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是一名君子,岂能容忍传记劣迹斑斑的与艳史名列一栏?于是沉思片刻之后,我做出了一个男人的选择,开门走了出去…… 后来有人评价我的选择时说,其实绝大部分情况下,男人还是会选择留在屋里。因为较之男鬼,女鬼其实在所有男人心里都要可怕得多。 这让我非常迷惑,为何女人在变鬼前后给男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 不过至于我当时的情形,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当时早已浑身颤抖如筛糠般的我,还何来什么理智与情感,侠义与艳遇之间的选择? 我当时本能的反应除了夺门而逃,还是夺门而逃,因为只有逃出去才能见光,逃出去才有可能捡回一条小命,有命就有真理,管它什么传奇不传奇?! 可是打开门后,外面走廊里却并没有女鬼。那阵凄婉而古怪的歌声依旧,并且时断时续,但已从门边渐渐飘远,飘向走廊尽头。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没错,就是那歌声。我相信我虽然没有耗子灵敏的嗅觉,但听觉尤其是对歌声的辨识能力,我绝对的要高他一筹的。 于是仗着这点自信,并仗着走廊外泄进的那点灯光,我循歌声走了几步。然后果然在走廊的拐角之处,我见到了传说中那条黑sè的鬼影。 她就站在那里,长发曳地,一动不动;而那阵犹如梦魇,犹如磁带搅带般完全错乱的歌声,依然在她周围断断续续,萦绕不绝。 我再次悄悄取出手机,然后打开录像功能,一步步逼近过去。我相信这个夜晚我已取到了足够的证据,但如果可以人鬼并获,我将真正成为一个传奇。 然而就在离女鬼不到四五步的地方,她却豁然转过了头。我一声低呼,手机差点滑落地上。 慌乱间我模糊见到了黑发下那张白如石膏的女人脸,它在走廊窗户外透进的灯光里变得异常清晰。她凝视着我,嘴唇边鲜血淋漓。 我一声低呼,双腿发软。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知道此时若不能当机立断采取主动,则我将彻底失去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可惜当时除了左手里握的手机之外,只有从秦大用寝室夺门而逃时还牢牢提在手里的小半桶水。 我不及多想,一抬手将水泼了出去。果然水才泼出,那东西就在短暂的僵硬之后,极度的扭曲成了一团。 我举起手机直对着她,我必须取证她如何变形,哪怕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场景。 这场景非常经典,它直接指向世间无数灵异事件最关键的环节。只要取证到这一环节,很快我就可以底气十足的向全世界宣布:世间鬼魅,真有其事! 不过鬼毕竟是鬼,她在短暂的扭曲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反攻。她先是怒视着我,口里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惊叫,然后整个身子犹如一只巨大的黑蝙蝠般,疯狂的向我扑打过来。 此时我已全我惧意,心里嘴边全是冷笑。我想起了钟馗,想起了燕赤霞,当然我想的更多的还是我自己。因为此时,我已经成为一个传奇。 我无畏的将铁桶顺手扔了出去,同时一把抓过竖在门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就是几下。虽然女鬼没在我镜头下消失,但我依然极有成就感,依然感到很高兴。 我高兴我总算是亲自捉住了一只鬼,而且还是一只女鬼;我尤其高兴自己将有机会亲手将她送上人类的实验台,供整个医学、科学乃至灵学界研究。我还高兴…… 这时,女鬼原先站处的那间寝室门打开了,一个男生闻声奔了出来。我朝他大声叫道:“快,快捉住她!今晚她就是咱俩的了!” 那男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此时已蜷缩在地一动不动的女鬼,忽然失声惊叫了起来:“小蓉,你怎么了?” 后来我常常想起,耗子的话可能真的是对的。这件事我真的搞不定,它确实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甚至方天琪的话也是对的,我确实是应该去看看病了。至少在当时的情形之下,除了解释自己有病,我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为自己开月兑了。 那个深夜,那位名叫“小蓉”的女生很快被同学们送往了校医院。整个楼里无人相信我当时确实是在捉鬼。他们认为那天楼里只有一个鬼,那就是我刘宇本人,只是鬼字前面还需加个修饰才算得上是完整。 我很想用手机里拍到的那张男鬼照片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我的手机已经被砸烂了。 因为后来出现的那个男生,也就是这位“小蓉”同学的男朋友吴真,他实在不明白我为何要用冷水将她女友泼到浑身湿透,然后拿手机进行录像,还扬言这女人是“咱俩”的了。 我不断的辩解说这里面有鬼,肯定有鬼! 可是没人相信。 我说那歌声不对,真的不对。他们说夏小蓉本来就是艺校学生,唱唱歌有什么不对?! 我说吴真砸烂我手机这举动也不对,非常不对!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不可思议,巧合到不符合常理。 他不可能恰好就砸坏了我的手机,还砸得稀巴烂,砸得根本无法从中提取到任何一张照片,一点声音。 这本身就有问题,这本身就是有鬼在从中作祟。可他们认为,吴真当时的行为可真够男人! 他们看着我,无论我怎么说怎么辩解怎么论证,他们都只是看着我,像透过铁窗看一个jing神错乱的病人在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胡言乱语。他们看着我的目光里有深度的鄙视,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同情。 他们窃窃私语:“压力太大,真的,太可怜了!” 终于,我妥协了。我感到浑身无力,我感到唇干舌燥,我感到辩解无辞,我感到力不从心。 我屈服了。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遇到了高手,鬼魅中的高手。那时我真想扑在耗子身上,像个女人式的大哭一场,可惜现在我连他的手机号码也没有了。 我再次想起了他的另一番话。他说那些东西虽然目前还没能力直接伤害到我,但他们有的是别的手段来对付我。 最终我沉默了下来。我也只能沉默了下来。 我原以为我可以成为一个传奇,但结果是我只成为了一个传说。传说里尽是经过无数次添油加醋后的这段声名狼藉的往事。 (世间有这个节ri真好!愿我们远在天国的亲人,所有我们认识不认识的,远在彼岸的他们,一切安好!) 第三十五章 兄弟,摆个pose! 那天上校医院负荆请罪而未能得入其门,回来发现寝室里属于我的那部分已经被砸了。孙涛一个人蹲在地上拾捡杯子的玻璃碎片。 我问是吴真干的么?他说不是吴真,是秦大用。我说那不用捡了,等吴真来过以后再统一清理吧。 说完我转身去拍秦大用的门,心想这孙子臭袜子我都帮他洗了,他还想怎样? 没想秦大用刚一打开门,就伸手掐住我咽喉,把我提进了屋里。 果然搞体育的,那身手快的,若非小鲁闻声赶来把他拉开,那此时在这里码字的,实在已经说不清谁是谁了。 我一面揉着酸疼的喉咙,一面咳嗽着从地上站起来。秦大用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丫有病是不是?我招你惹你了啊,敢来破我阵法!” 我心里有气,忍不住语带讥讽,“什么破阵法啊?馊饭七星阵?烂水果诛仙阵?还是天罡臭袜子脏内裤阵?” 秦大用一下从凳子上跳起,又要扑打过来。小鲁忙将他按住,同时对我喝道:“刘宇,你少说几句!”回头又低声下气去劝秦大用,“大用哥,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秦大用依然气愤难消,“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跑来破人家阵法!” 小鲁道:“有病!有病!这楼里谁不知道他有病?!所以说咱不跟他计较,回头咱还把阵法给摆上,一应法器、祭品,总之缺什么咱都给补上,成不?” 我心道:“你这才叫有病!”想着转身出门让了开去。 可我没想到的是,小鲁同学竟然还真说到做到,他只一个下午的功夫,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烂水果,臭哄哄半桶发馊的冷菜剩饭,外加一堆脏的烂的臭袜子大内裤,巴巴的给秦大用送了过去。 结果那边还真买他的账,水果、剩饭收了,袜子内裤没要,说这个部分必须要有主人自己的气息才能起效。 尽管如此,秦大用的那套所谓“阵法”终究还是没能摆得起来。此后我们都再没听到他梦魇中惊醒的嚎叫,而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渐渐愈合了。 我知道必是那次大清理,将当ri留下的邪恶物事给清走了,虽然不见得彻底,但多半难以再招惹太多鬼魅来此作祟了。 只是秦大用并不这么想,他自然不会知道曾在寝室里闻到的那股恶臭气息,其实跟他那堆冷饭剩菜破衣服组成的垃圾总动员全然无关。 他还是一批接一批的储存着屋子里的垃圾,并且依然坚持在深夜里点起白烛、香火吃饭,只是人们再偷窥时,都只见他只是一脸失望的干坐着,有时则是傻傻的发呆出神,基本上不再自言自语了。 事后小鲁专门来我寝室里,语重心长的劝道:“刘哥,咱以后省点事,别再闹了,行不?” 我说:“不会连你也不信我吧?” 小鲁一脸苦笑,“我一个人信你有何用啊?你无凭无据的,如何说服大家?” 我说:“那歌声……那歌声你也听到过的,对吧?我当时确实是听到了那个叫什么‘夏小蓉’的在唱啊。” 小鲁点点头,“这个我帮你委婉的打听过了。原来人家夏小蓉本来就是学戏曲的,几次来找吴真时,都在楼道里听到过这曲子,所以无意识的就给学了去,没事随口哼上几句,说来也是正常。” 我说:“不对,不对啊,那天大晚上的,她弄得跟个女鬼似的站在那唱歌。你不知道她那张脸白的,对了,还有那张嘴,那嘴红得简直跟刚吃了个人似的……” 小鲁摆摆手,打断我话,“人家说了,那天刚排练回来,手机、钥匙都落舞蹈室里,进不了宿舍,没办法只好跑来找吴真,打算在他寝室里卸了妆,晚点再回学校去。” 我愣了一愣,但仍然表示怀疑,“那她既然来了,为何不进门去?吴真当时可是在寝室的啊,那夏晓蓉却为何一个人站在寝室门口的黑暗里唱歌?这不合理!极其不合理!” 小鲁一脸无奈:“吴真当时是在寝室,不过人睡着了。他寝室里关着灯,夏小蓉门没敲开,只道吴真不在,她又没带手机,只好靠在门边墙上等吴真回来。因为闲着没事,不知怎么的就哼起了那段戏。” 我说:“嗯,关键就是这个,你说的——“不知怎么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她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哼起这段戏,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唱起了这段戏,对吧?” 小鲁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你想说,人家当时是被鬼魂附体了?” 我自信满满:“只能这么解释。” 小鲁摇摇头,起身要走。我伸手拽住他:“你明明听到过那歌声,见到过那鬼影的,怎么现在你也不信了?” 小鲁说道:“哥,有个概念叫作‘心理暗示’,如果你每天跟我暗示这楼道里有鬼影,有鬼在唱歌,那我思维很难不跟着你走。” 我说:“不对,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小鲁叹了口气,看着我yu言又止,然后转身走出寝室去。 当晚我留在寝室,取出因躲在抽屉而免过一劫的笔记本,开始疯狂搜寻各种流派的地方戏曲,同时尝试着用记忆还原那晚在秦大用寝室里用手机拍到的鬼脸图片。 夜半困到眼皮打架,只好爬上床去睡觉。没想人刚躺下一会,大约夜半两点钟左右,我再次听到了那阵诡异的歌声。 虽然音声模糊,但我感觉这一次距离非常近,仿佛就在我周围。我一颗心“砰砰”直跳,暗道:“来吧,在下随时恭候大驾!” 想着,我从枕头下掏出新换的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好在那歌声虽然断断续续,却终究没停下来。 我想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意外,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头等一件就是保护手机,绝不再让证据白白消失。 这样想着,我尽量保持不动声sè。 可是刚录了一段,那歌声却又渐渐远了。我小心的掀开蚊帐,跟随歌声下了床。 果然没出我意料,那歌声消失片刻之后,又再次响起在寝室最cháo湿晦暗的卫生间附近。 我继续手持手机,心里稍作冷静,然后飞起一脚揣开了卫生间的门,并迅速摁亮了电灯,大喊一声,“来吧,兄弟,摆个pose!” 这一次,怎么的也能人鬼并获了吧? 我想。 然而—— 手机镜头下,孙涛慌忙中尿液四溅的扯起裤头,一面回头看着我,一面颤抖着声音叫道:“刘宇,你……你干嘛?” 我一呆,整个人如坠千万里云雾,“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家伙?” 孙涛挂着那条湿了一半的内裤躲到墙角,抖擞着双手抱住肩上,“刘宇,你……你冷静!我是孙涛!” 我喃喃自语,“不对啊,完全不对啊!怎么会是孙涛?” 孙涛惊魂未定,“我真是孙涛!刘宇,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我真是孙涛……你知道,我跟你一样的……那个……我是说……总之我要强调,我……我是孙涛……你知道孙涛是什么吧?他是……那个……” 我勉强镇定下来,然后故作平静的问道:“你真是孙涛?” 孙涛语气里几乎带上了哭腔,“我真是孙涛!如假包换!” “你如何证明啊?”我还是不信。 孙涛真哭了,“你拍都拍了,还想我怎么证明?” 我严肃的说:“我没让你证明那个!我是说,你如何证明你是孙涛,而不是别人,或者没被别的什么东西附了体?” 孙涛怒叫起来:“附体?我现在除了被自己撒的尿液给附了体,还能有什么东西愿意上我的身,附我的体?!” 听他这么一说,我开始有点信了,“这么说,你还真是孙涛?!”孙涛自己也逐渐缓过神来,他“哧溜”一下蹿出卫生间,钻进蚊帐里去不愿再出来。 我转身坐回自己书桌旁,反复观看着那段视频,心道:“不对啊,这怎么可能是孙涛?关键是,怎么孙涛也在唱戏?这明显有问题!这家伙平时连流行歌曲都不唱的,怎么无端端的就唱起戏来呢?” 想着,我隔了孙涛拉紧的蚊帐,问道:“老孙,你学过戏?” 孙涛没好气的道:“你看我这五音不全的,怎么学戏?” 我心里疑心大起,“可那声音……那声音……”再仔细回忆一下,“不过,那还真有点五音不全的感觉。莫非……还真是孙涛自己唱的?” 一时间头脑里一片混乱,只好又回床去睡了。次ri起床时,孙涛已经去上班。此后他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想跟他解释我真是在捉鬼,但一直没逮着机会。 后来我将视频拿去跟小鲁研究。 我说首先是那歌声不对,那歌声绝对是关键;其次是我踢开卫生间房门的那一刻也不对,我相信那一瞬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我清楚的记得,余娇出事那次,姚晓荟让我看的那段监控视频里,仅在短短一瞬之间,余娇的身体里曾浮起过一个几近透明的人形轮廓。 我想当时孙涛身上,十有仈jiu也会有这东西浮起,因此我希望小鲁帮我仔细研究一下。 可小鲁只是努力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我看,像看一个怪物,“刘宇,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不解:“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想了想,低声问道:“你知道你录了人家什么吗?你……你竟然还让人家给你‘摆个pose’?!” 我说:“不是,你误会了。我那句话是对鬼说的。” “你当时说的是‘兄弟’啊。”小鲁紧逼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我那是顺口一说啊。”我有些百口莫辩,“总之,那都不是重点,我想看的,真是别的。” 小鲁无奈,“那对视频处理一下再看,行吗?” 我坚决的摇摇头:“绝对不行!那东西一旦经过处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不知为何,我就这样被小鲁果断的赶出了他寝室。 当晚正要睡着,孙涛把我叫醒了。我躺在床上问他什么事。他支吾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刘宇,我听说那段视频,你还没删?” 我说:“嗯,对了,这事其实我一直想跟你研究下。” “研究?研究什么?”孙涛又急了。 我说:“你别误会,我其实是……” 孙涛打断我话,“你不用解释了,咱们学这行的,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不过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自己先整理下,想想这是先天的生理现象,还是后天才有的心理现象?” 我说:“这都哪跟哪儿啊?你知道我那么做是因为……” 孙涛没听我继续解释,只果断的说道:“总之,你能把视频删了吗?” 我说:“可是……” “删了吧!”孙涛语气坚决。 我还想再坚持一下,但话没出口,忽然泄了气。我默默掏出手机,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将那段视频给删了。 “好吧,”我在心里恶狠狠的想,“我又输了一局!” 第三十六章 别有一种鬼味在舌头! 删掉视频之后,孙涛跟我的关系逐渐缓和下来。我找机会跟他解释了我捉鬼的事,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有一天两个人在寝室上网,他忽然对我开了腔,语气比较友好,“刘宇啊,其实跟你同学这么多年,心里挺欣赏你的。” 我心里有些慌,“老孙,你想干嘛?” 孙涛笑了,“我就想说说对你的总体感受。” 我说:“呃……请问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呢,还是准备跟我从此相忘于江湖?” 孙涛又笑了,“没有,没有的事。” 我说:“老孙,有什么话直说吧!大家也算兄弟一场了,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说着我起身准备去床上衣服里翻找钱包。 孙涛摆摆手,“我不是那意思!” 我更懵了,“那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孙涛迟疑了半天,还是支支吾吾开了口:“刘宇,要不,咱真去看看吧?” “看看?看什么?”我心里jing惕起来,想起当初谢玲玲出事后,她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孙涛说:“呃……看病啊。” 我一下子缓过气来,“哦,你说的是这个啊!”我心里想,“他总算是醒悟过来,发觉自己有事了。” 我说:“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去就是。我估计你那也就是个梦游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 孙涛吞吐吐吐的道:“呃……不,不是我。我是说……” 我看他神情,心里忽然明白了几分,当下将脸一板,“老孙,你这是在嘲讽我呢?还是你跟他们一样,也觉得我有病?” 孙涛忙说:“不,不,刘宇,你误会了!我……我是……”他又开始结巴起来,然后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我,“你自己看看吧。” 我有些迷惑,“看什么啊?”接过来匆匆一瞥,却发现那视频里一片昏暗,但模糊中可以看到是在我们自己寝室里面,而其中一个缓缓移动的人影,似乎正是我自己。 我有些吃惊,“孙涛?你怎么也拍我?你想报复还是怎么的?” 孙涛平静的说:“你看下去吧。” 我握着手机坐回桌旁,心里忽然升起一丝隐隐的恐惧。 这时,我看清楚了视频里的那个人,确实就是我自己。只是我仿佛是在睡梦中从床上爬下来,然后睡眼惺忪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一颗心“怦怦”直跳,目不转睛的盯着录像中的自己。过了一阵,我见到我开始迷迷糊糊的走向卫生间…… 可就在这时,我嘴巴里忽然嘀咕了几句什么,紧接着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唱起来。没错,那确实是我自己在唱,而且唱的,果然就是那段yin魂不散一直缠着我不放的诡异的地方戏曲。 我手机差点滑落在了地上。 我抬起头来问孙涛:“你什么时候拍到的?” 孙涛说:“昨晚啊。”顿了一顿,又说,“其实你这样已经好几个晚上了,我想跟你说,又怕你不信,索xing就拍下来让你自己看看。” 我呆看着手机里的自己,心里恐惧越来越深。当然,孙涛人家毕竟是斯文人,等我一进卫生间门,他立即停止了拍摄,后来也没再继续。 我默默无语的坐在一边,孙涛看了我一眼,“好了,你自己删掉吧。你放心,我跟谁都没讲。” 我有气无力的说道:“其实,删不删倒无所谓,不过我自己得存一份。” 孙涛一脸无奈,“刘宇,你这样真的不好。听我的,看看去吧。” 我说:“不是……你没发现那歌声……” 孙涛摆摆手,打断我的话,“我知道,那歌声听起来是蛮yin森的。可这些天里,你电脑放的都是这个,夜里能不做噩梦么?” 我说:“不是啊,我电脑里放的是各种地方戏曲,哪里有这段的?” 孙涛叹了口气,“刘宇,你真有点偏执了!总之我还是那句话,看看去吧,别再拖了。” 那个深夜,我反复观看着自己的视频。 可是自始至终,视频里的我除了睡眼惺忪的表情之外,并未表现出有任何不妥;并且除此之外,我也没见到余娇视频里那个半透明的轮廓。 天快亮的时候,我索xing将录像转换成音频,然后稍作犹豫之后,还是将其点击上传。我想,我也只能通过网络的方式寻求帮助了。 大约过了两天的时间,我收到了一大堆的回复。其中打趣什么的都有,但也有人认真听过,在回复了对该曲段进行了非常专业的剧种分析的。 比如其中有一个人说,这好像是京剧的一个变种。如果用青衣的唱腔演绎出来,应该会非常幽怨,而不是这样的鬼气森然。 此外又有人说,它其实还有几分像昆曲,说昆曲经典《牡丹亭》里有一段,就是那位没事犯花痴的杜丽娘,面对着满园chunsè,忽然chun心萌动,发出一句感叹如是:“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最后又有人出来总结,说估计这唱戏的人实在是喜爱国粹,喜好戏曲这东西太甚,而恰好此人又偏生艺术天分极高,于是竟煞费苦心的将多个天南海北,古往来今多个剧种,jing致巧妙的揉合在了一起,并由此创作出一种新的戏曲风格,虽显诡异,却也别有一番另类在心头…… 这样的回复林林总总,七七八八,但结果是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得到一个太具体的答案。所有的人都只在猜测它可能是什么,却终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它到底就是什么。 我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那段戏曲之声却仍在我行我素,继续上演,并且愈演愈盛;只是唱戏之人,却已经不再局限于睡梦中的我,或者孙涛。 有时歌声传来,循声而往,却见到某寝室里某同学,分明在塞着耳机打boss,嘴巴里却在哼哼唧唧,无意识的哼唱着这样一段缠绵幽怨,痴男与怨女齐飞,阳chun共白雪同舞的古老jing妙的戏曲。 可是等有人拍拍他肩膀,并问他在唱什么时,他却又一脸无辜茫然,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末了只交代说是耳朵里经常听到的什么,无意识间就给哼唱了出来。 此外还有走廊里,洗衣房中,楼梯里,到处是这段鬼气森然的阳chun白雪。渐渐的,似乎这戏曲之声已经不时不起,无处不在。 整栋楼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随口就哼唱出来,并且都说好像是耳朵里经常听到的旋律,然后无意识的就学会了。可是,究竟这音声到底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却又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印象里最厉害的一次,是在周四的下午,同学们都上课去了,楼道里一片寂静。冷不丁的,不知何处忽然就响起了那么高亢的一嗓子,经得我险些从凳子上直接翻马下来。、 必须承认,那确实是我长期以来听到过的最高调的一次。 我当时觉得好奇,就蹑手蹑足钻出寝室,循声找去。 结果一直走到一楼,我才发现,原来那竟然是宿管科那位五十多岁的老nǎinǎi,正系一条猩红的腰带,在值班室里踩着节拍兴奋的边唱边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是一般的投入。那唱腔,那身段,那眼神,岂一个幽怨了得?!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如果这楼里真有谁被附体,那一定是我们整栋宿舍楼的人都被集体附了体。 我们被附体了,却全无知觉,只是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某种不知名地方戏曲的票友,不舍昼夜,你家唱罢我登场…… 我一直等着吴真来砸我寝室,我好统一做个房间大扫除。可是望穿秋水,他也没来。 后来才听说,原来那次特殊经历极大的激发了夏小蓉灵魂深处的艺术灵感,于是她在出院以后,索xing将那段诡异的曲子改变为一段古风歌曲,并填词上传网络,结果竟然受到古风迷们的大力追捧,差点搞到退学投入一个叫作什么“墨明棋妙”的古风创作团队古典温柔的怀抱中去。 后来经过老师们的一再挽留,她退学之事暂且搁置了下来,不过却从此坚定了她在歌曲创作方面的理想、勇气和信念,并最终令她许下誓言,从此为着唱作此类神曲奋斗终生。 大概因为这一点,吴真最终也没跟我较真。只不过楼道里见面,他还是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打个照面就过去,彼此不相往来。 只有秦大用仍陷在他的阵法梦里不能自拔。 有时走过球场,我们会见到他打完球后,一个人坐在夕阳里发呆。 他脸上的表情时而欢喜,时而忧伤。 有人问他是否又在幻想梦中情人?他说:“你们不懂!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都不会懂!” 每当此时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虽然我并没怎么问津过“倩女离魂”那出戏,但对于“人鬼情未了”的各种剧情,我也还算略有耳闻。 我想,莫非我真在无意中扮演了“燕赤霞”那家伙,扫了人家的兴,还生生破坏了一段隔世离空,荡气回肠的情缘? 可惜,没人告诉我答案。 直到有一天,我那段上传的音频里忽然出现了一段留言。留言者说,他似乎曾在某地一个破旧、荒凉的园子里,听到过类似的吟唱。 这句留言自然引起了我的注意;何况他所说的这个园子,竟然就恰好位于我所身处的这座城市。 lt;/agt;lt;agt;lt;/agt;; 第四十一章 似曾相识的血腥味 虽然亲眼所见,我还是不能相信方天琪跟女鬼扯得上什么关系。次ri一早回过神来以后,我第一时间就奔往女生11栋寻找方天琪。 可她同学却告诉我,方天琪昨晚彻夜未归,并且一早就找人帮她请了假,几天内是不会来上课了。 我于是不断给她打电话,可她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无奈之下,我只好再次前往她家。 意外的是,当我敲开方家房门时,站在我面前的,却既不是方天琪,也不是方岳,而方天琪年迈的nǎinǎi,那位坚称自己亲手埋掉孙女的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大概已记不起上次曾经与我照过面,因此一见了我,还是一脸戒备的神情。 直到我大声说出了“方岳”的名字,她脸sè才逐渐缓和下来,然后客客气气的跟我讲:“你方老师上课去了。”说着就要关门。 我忙说我找我找方老师有事,真有事。方老太太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终于不情愿的把我让进屋子里去。 我走进方天琪的家,见到方老太太正在择菜,准备做饭。看起来生活一如往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 我不好直接问她方天琪在不在,只好自己先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却见方天琪的卧室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方天琪似乎并没在家。 我于是借帮方老太太择菜的机会,跟她套了套近乎。 起先老太太也不大愿意搭理我,直到我多次听到“方岳”的名字,并表示对这位老师极其敬重,非常仰慕之时,老太太脸上才逐渐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方老太太根本就是一位很健谈的老人。 她耳朵虽然背些,但大声说话还是可以听得到的;并且当你跟她讲话的时候,她都会非常专注的看着你的嘴巴,仔细辨识口型,因此到了后来,我已经不需要大声讲,只需要把口型表现得夸张一些,就可以跟她正常交流了。 我们聊了一会,方老太太开始炒菜。我边给她打下手,一面又瞟了一眼方天琪敞开着房门的卧室,假装漫不经心的问方老太太:“怎么,方老师还有个小孩么?那屋子看上去挺秀气的!” 方老太太点点头,“嗯,那是他闺女的屋。” 我一怔,没想到老人回答得如此干脆而淡定,忍不住就月兑口反问了一句:“闺女?” 方老太太说:“是啊,就是我孙女儿小琪嘛。” 我整个人完全懵了,不明白方老太太谈及自己孙女时,为何跟外界以及方天琪自己说到的,完全不一样。 “您孙女小琪?怎么……怎么我们都没见过……”我结结巴巴的问。 方老太太摆摆手,继而长叹了口气,“见不着,谁也见不着了!” 我假装关切的问说:“这怎么回事啊?” 方老太太眼圈红了,她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慢悠悠跟我讲道:“同学,你是不知道啊。我那乖孙女儿天生命苦,刚生下来没几个月,人就走了。那还是……还是我这老太婆给亲手埋了的。” 方老太太一面说着,拉起围裙来擦眼睛。 我心里一片茫然,这到底怎么回事?方天琪,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老太太没注意到我错愕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讲道:“我埋掉孙女儿之后,我儿子方岳他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非说他闺女还会回来,偶尔还会回来跟他住上一阵。结果你看,他非要给我那乖孙女儿留个单独的屋子,就是客人来了,也绝对不让人住。” 我默默听着,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方老太太自己大概也是憋得久了,这一开腔,索xing就要痛痛快快讲个够,“你说,那么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上半天还又哭又闹,冲着你笑,下半天就……就没了。同学啊,你是不知道啊,你不知道我去埋她的时候,那心里苦得……你不知道我宁愿是她在给我送终,而不是我在给她下葬啊。”说着,老人身子一阵发颤。 我不忍心了,想要劝住她,让她先不要想了。可是老人却不依,只摇摇头,一脸悲苦的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去埋她的时候,她整个小身子上全是血,全是鲜红的血啊,竟连去亲手给他缝的那个小被褥,也全都浸透,我……” 我不想老人再将记忆集中在这副场景上,既然劝她不住,只好先转移了话题,“您孙女儿她……她是怎么没的啊?” 方老太太坐到桌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出了点事故,唉!” 我不忍再追问下去了,只是看着老太太伤心yu绝的模样,想起方天琪曾经说过的那些“重男轻女”的论调,忽然感觉不可思议。于是情不自禁的感叹道:“难为您老人家对孙女都这么挂心,并不像那些还有着‘重男轻女’思想的老人……” 我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总共就方岳这么一个儿子,他生儿生女,我不一样当宝贝来捧着,哪还会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老思想哪?” 老人说完,唉声叹气的走进厨房里炒菜去了。我则完全被老人这一番话弄得有些糊涂了。 方天琪明明跟我讲过,她的心结正在于nǎinǎi的重男轻女,所以不愿相认。可是此刻看来,方老太太不仅完全没有这样的思想,并且对她这个孙女其实是宠爱有加,非常放不下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他们之间没有相认,而要选择躲躲藏藏?方天琪又为何会那么害怕见到自己的nǎinǎi?她怕的,究竟是什么? 我走到方天琪的卧室门边看了一眼,见里面收拾得很规整,但看上去果真更像是一个客房,而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我又走到方岳的书房门边,却见房门紧紧关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我正转过身子,准备离开,忽然一点淡淡的血腥味,从书房门边传了过来。我心里一怔,站在当地,脚步挪动不出。 这血腥味极淡,若非职业的敏感,我可能很容易就将其忽视了过去。我于是又凑近房门闻了一下,没错,就是里面传出的味道,并且像极了凌晨在半山上用手指蘸着闻到的那股人血的气息。 我一颗心开始怦怦直跳,冷静片刻之后,我试着敲了敲房门,可那门却依然纹丝不动,里面一定动静都没有。 这时,方老太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漫不经心的跟我说那是方岳的书房,方岳没在里面,不用敲了。 我问老太太,我我能不能进去借本书。 老太太说她也没房门的钥匙,这房门方岳不在都是锁着的,她没事也不进去。 我再次深嗅了一下,没错,确定那血腥味正是来自这屋子。这时我心里真有些急了,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忙跟方老太太讲,我们必须想办法把这屋子打开,我好像闻到什么东西,感觉里面应该有什么地方不妥。 方老太太很不高兴,说书房里能有什么。同时她也故意深深嗅了一下,说里面没火没电,不可能有什么意外的。 我说:“不是火和电,是……” “不是火和电,那还能是什么?”方老太太放下脸来,语气里显得有些不客气了。 我没法向她解释,索xing回身就开始使劲拍打那屋子的木门,同时大声喊道:“方天琪,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出来!” 方老太太很吃惊的看着我,不快的叫道:“你在喊什么啊?跟你说了,那里面没人,你方老师上课去了,没回来呢!” 我说:“我们必须把这房门弄开,不然……不然可能会出大事!” 方老太太冷冰冰看着我,“我真没钥匙!” 我点点头,“好吧,你没钥匙,那我另想办法。总之,这门我必须打开。”说着,我开始满屋子找工具,准备强行将那房门给撬开来。 方老太太急了,神sè开始变得有些慌乱,她紧张的问我到底是什么人,以及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我顾不上回答她,一颗心完全系在了书房里传来的那阵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上。 方老太太见下逐客令未能将我赶走,索xing回客厅里去找电话,威胁说我再不走,她就要报jing了。 我心知方天琪必在里面,即使方天琪不在里面,这里面也肯定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不敢想象的大事。 我没时间再搭理方老太太,一直时间又找不到撬锁的工具,情急之下,索xing几脚往那房门上猛踹,然后在方老太太站在客厅里惊呼“来人,救命”的大喊声中,终于方岳那件结识的书房门给踹了开来。 果然,一线夕光中,我见到方天琪鲜血淋漓的站在那间暗室里。 那一刻,她脸上还挂着前一晚我在半山月光下见到的她那种狞笑,而眼睛里则是一种充满挑衅的神情。她一动不动站在暗室中,看着我,一言不发。 虽然已有心理防备,那一刻我还是本能的连退了数步。 我注意到她手里正提了一把尖刀,刀尖上全是鲜血,正在滴滴答答往地板上滴落。在她的脚边,则有一团柔软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浸泡在一片血泊之中。 我结结巴巴叫道:“方天琪,你……” 可是一句话没出口,忽然后脑勺上一阵剧痛,仿佛是被什么重物猛击了一下。人刚调转过头去,忽然眼前一黑,身子软软朝后就倒,模糊中只见方老太太手里握着一只锤子,神情惊恐的站在我面前。 第四十二章 两张旧照片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人,罗敏。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身子非常虚弱,又重新倒了回去,结果脑袋碰上枕头,一阵生疼。 罗敏镇定的看着我,“你小子行啊,都干起入室抢劫的勾当来了?” 我一怔,她却懒洋洋的说道:“有个老太太报jing,说她家里有人打劫。jing察过去时,你已经被老太太给打晕了,他们只好先把你送医院来。” 说着,不可思议的笑了一下,“一位小脚老太太都能把你打晕,嘿嘿!还入室抢劫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对罗敏的嘲讽话语充耳不闻,头脑里只在努力回忆着在方家的可怖经历,同时想到:“报jing?嘿嘿,他们竟然还真敢报jing?” 同时得逞的笑了一下:“好,好!报jing最好!我也正找他们呢。对了,你知不知道,jing察什么时候来找我录口供?” 罗敏吃惊的看着我,“你脑子真坏了啊?还真想进里边过年不成?”说着,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后来那老太太的儿子来了,说你是他女儿的同学,又说这只是一场误会,这样才把jing察叔叔们给请走了。” 我心里一惊,“老太太的儿子?你说的是方岳?” 罗敏点点头,“嗯,没错,他就说他名叫‘方岳’,好像是个大学里的老师,对吧?” 我没回答罗敏的问话,只呆呆出了会神。我想,既然他们把jing察都叫到家里去了,那我再报jing,估计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又问罗敏:“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啊?” 罗敏瞥瞥嘴,一脸不耐烦,“耗子让我来的呗!” “耗子?”我更迷糊了,“他又怎么知道的?” 罗敏苦笑:“他说读到你邮件,一早给你回电话,结果电话却是方岳接的。方老师知道耗子是你朋友后,就让他过来领人。” 我“哦”了一声,“既然这样,耗子自己怎么没来,却要麻烦你过来?” 罗敏无奈的道:“他现在没空,只好由我代劳了。” “没空?”我哼了一声,“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空,真够朋友的!” 罗敏笑了:“你别误会他了!他真没空,人在外地呢,想来也来不了。” “哦?好端端的,他跑外地去干嘛?”我有些好奇。 罗敏一脸茫然,“好像跟老师考察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问他呗。”说着,把电话扔给我,自己走出病房去了。 我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第一个拨了方天琪的号码。当然,那边还是关机,我连拨几个,又留了信息,还是没反应。 耗子的电话我没打,总觉得怎么的我也算是个病号,而且还出了这么大的事,理应他主动问候我才是。 果然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我手机响了,是耗子。 “你怎么样,没事吧?”他在那边笑问。 我一时之间,真体会到了传说中那种“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最后只好故作平静的叹了口气,“其实,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挺想跟你聊聊的。” 耗子“哦”了一声,“那我回来再说吧,这是长途。” “你……”我霎时无语。 耗子又笑了:“要不我给你发个照片解解闷?” 我说:“免了,那种旅游风景照,你还是发博客发空间赚点击去吧。” 耗子笑着挂了电话。两分钟后手机又响,那家伙竟然还真发过来一张照片。 我心里很不耐烦,正打算挑着刺狠狠嘲讽他一番,结果照片打开,自己却吃了一惊。 这是一张翻拍的集体照片,原图有些旧。图片里前后两排站了二十几个人,全是各种肤sè,仿佛来自全球各地的俊男美女。 我逐个将这些打扮时尚的少男少女看了一遍,起先不明白耗子为何弄个这样的图片来给我解闷。 正准备将图片删掉,忽然人群中两个似曾相识的面孔跃入眼睑。仔细一看,忽然吃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天琪? 余娇? 这怎么回事? 耗子怎么会有方天琪和余娇的照片? 这时,手机里又发过来耗子的一条信息:“这是给你的定心丸,就想让你知道这其实也没多大事。总之,你先安心养病吧,重点检查下你那颗脑袋,别出什么故障就不好了。我先忙,回头联系!” 我连发信息问他那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可他那边却再也没什么动静了。 接下来的时间,罗敏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知道她心里挺不耐烦,不过看在耗子的面子上,也没太给我脸sè看。 下午做了脑电图,又顺便把全身能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个遍。所有结果出来都没问题,脑袋似乎也没出什么故障。 吃过晚饭,罗敏打了个电话,就自己离开了。 我猜她必定已经向耗子汇报过我的体检结果了。果然才刚过了几分钟,手机响了一下,耗子又发过来一张图片,同时附有一条信息:“上张图算是给你热身的,现在这张才是真相。” 我有些茫然的等着图片在我眼前慢慢打开,然后毫无防备的,就在那张打开了的图片里,见到了一群全身鲜血淋漓的人。 粗看上去,这简直就是上一张图片的非主流处理效果而已。 比如在上一张图片里,那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她们脸上都带着阳光满满的笑意,集体站在一个chun光明媚的树林里拍照。 可是在后一张图片里,这群人却忽然变得鲜血淋漓,并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诡异而血腥的笑容。图片的背景也随着改变为了一片荒凉的墓地,墓地周围则是一片黑暗如墨的夜sè。 我正要拨电话过去,耗子自己打过来了。他头一句是问候我的脑袋,我跟他讲真没事了,又问他那两张照片到底怎么回事。 耗子苦笑了一下,“让你别再管王权贵的闲事,别再天天念叨着那支小参。这下好,你总算是把全世界的恶鬼都给招来了。” “全世界的鬼?”我自然不会相信耗子这一说法,“莫非这些鬼还有个‘鬼协’、‘沙龙’什么的?时不时举行个聚会,合合影,聚个餐?请问这是要有多未泯的童心,才能编造出这么‘哥特’的情节啊?”我不屑的笑了一下。 耗子沉默着,没接我的话。 我只好又问:“你不会恰好认识方天琪和余娇吧?不然你手里怎么会有她们的照片?” 耗子显得很平静:“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个人。” 我心里有些着急,“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耗子显得很平静:“我先给你第一张照片,是不想你检查身体时有什么影响。现在给你第二张,是想让你心里有个防备,至少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去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要近距离接触任何陌生人。” 我还想说话,耗子却匆匆说道:“好了,我真得忙了。你有什么事找罗敏,我会尽快赶回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怔怔的坐在床上,头脑里一片混乱。 过了不到两分钟,罗敏又回来了。她刚才显然是有意避开我跟耗子的电话,现在则依旧回来坐在我床边看书,不说一句话。 先前我还一直抱有一线希望,猜想方天琪的变化,很有可能只与她先前间接接触过王权贵有关。如果真是这样,至少所有的事情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现在看来,事情已经不可能如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至于方老太太,她应该确实是对方天琪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然也就不会明知方天琪在家,还放心大胆的开门让我进去,并在事发当时就选择了报jing。 这时我又想起了方天琪的卧室——那间收拾得异常规整,完全不像有人在住的房间。 我当时以为这对父女这么安排,只不过是为了让方老太太完全看不出方天琪生活在里面的痕迹而已。 可现在我也越来越怀疑,或许方天琪自始至终就没住在那间卧室里。 出院前一天,方岳竟然来医院看了我。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跟我照面,而是趁我午睡的时候,给罗敏塞了一点钱,让她去支付剩下的医院费。 罗敏把钱交给我的时候,跟我说方岳要她转告我,让我不要再去纠缠她女儿,她女儿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有些惶惑,但转念一想,人家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在纠缠他女儿。虽然是种**型xing纠缠,但终究还是纠缠了。只是以后不是她女儿想不想见我的问题,而首先是我本人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他女儿了。 可是紧接着,罗敏又转达了方岳的另一番话。她说方岳告诉她,我大概是追他女儿太辛苦了,心灵上受了些刺激,以致产生了一种类似臆想的症状。 此前眼见追他女儿不成,已经成天散布谣言说他女儿是鬼,现在脑袋受了伤,只怕以后会说得更厉害,所以要罗敏帮看着点,不要让我弄到中伤他人的地步,那样事情就不是很简单了。 罗敏转告的一番话,让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相思成疾,因爱成恨,把人家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想象成了女鬼,以此平复内心求之不得的伤痛和忿恨? 可是很快的,我就不得不佩服起方岳救女心切的这点小手段了。他一定是怕我出院以后会说出真相,于是先给我摆了这么一道,一来也算威胁,二来则是让我此后所有的话都成为一介**丝中伤梦中情人的说辞。 他确实够狠!不过,这也恰好证明了方天琪确实有问题,而方岳自始至终都是知情人。 那个深夜,我再次辗转难眠。 夜里大概一点半钟的时候,有个护士走进病房来。我当时已经不需要打针,也不需要再换药了,我不知道护士还要进来做什么。 我微闭着双眼,看着护士小心翼翼走近我。这时,窗外有车灯忽然闪了一闪,光亮里,我却见到了一张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 第四十三章 审鬼疲劳 这张脸在与我匆匆照过一面之后,就在接下来的黑暗里变得一片模糊黯淡,但那脸上横七竖八的沟壑,以及整张皱得像一片揉过好几遍的餐巾纸的面皮,却无比清晰的印入我眼里。 我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先我以为这可能只是一场噩梦,因此我故意叫得很大声,好把自己从梦中惊醒,但结果是我的声音令对方怔了一怔,然后一扭头,从我病房里跑了出去。 我揭开被子翻身下床,紧跟着那黑影追出去。那家伙却迅速蹿出住院楼,往对面一溜平房里跑。 我见他打开一间房门闯了进去,正想也跟着追进去,一抬头,却看到三个大字:太平间。 我一迟疑,站了下来。门在眼前关上了,我使劲拍门,同时不顾一切的大叫大嚷:“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可我拍门拍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我想推门进去,可犹豫半天之后,还是退缩了下来。我于是接着用力拍门,同时威胁他道:“好啊,你再不出来,那我可进来了啊!”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医生惊慌失措的从拐角处跑了过来,同时大声呵斥道:“什么人啊?怎么半夜三更的,这么胡闹!” 紧随在他身后,又有好几名医生和护士闻声赶过来。她们都神情惊惶的看着我,一时间没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来了人,胆子更大了起来,伸手一指那屋子,月兑口说道:“这屋子里有鬼!” 一个小护士“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紧接着小声嘀咕道:“这屋子里能没有鬼么?” 那女医生白了小护士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用很职业的语气问道:“哪个病房的?” 我顺口答:“107。” “107?jing神科的?”女医生看了我一眼,然后疑惑的转头看向小护士们。 先前发笑的那位护士低声说道:“那边不是jing神科,是脑科的。” “哦,”女医生又转回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同情,低声说道,“原来脑子坏了。” 我说:“不是,我……”一时间慌不择言,月兑口说道,“我找人。” “你上这里找人?”女医生关切的看着我,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并且没有一点嘲讽的意味。 小护士们脸上又有了笑意。 我说:“我真找人。他……他刚才去了我病房,然后我跟着他,见他进那里边去了。” “真的?” “是真的。” 这时我逐渐?*吕矗??贾匦抡?碜约旱挠镅裕?拔沂腔骋桑?庖皆豪锟赡苡行⊥担??詹疟晃易返眉绷耍?憬?俏葑永锶チ恕d忝亲詈没故亲邢覆椴椤!包br /> 听我这么一说,女医生开始对我的话变得重视起来,几个小护士也不再笑了。女医生说:“你们几个进去看看。” 小护士们推推搡搡,很勉强的走了进去。过了一阵,又互相紧拉着手走出来,由其中一个跟女医生低声说了几句。 女医生看着我,“他们说,里面没有可疑的人,连床下面都认真看过了,什么人也没有。” 我月兑口问道:“那衣柜里呢?”说完才发现自己确实可以住jing神科了。 女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sè,她冷冰冰且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屋子里没衣柜。”末了,又很不客气的加了一句,“鞋柜、洗手间也没有。” 小护士们又笑了。 我有些沮丧,“那有窗户吗?” 女医生彻底失去了耐xing,“除了几张床,什么都没有。现在里面就有三位老大爷,一位老太太,请问刚才被你追着进来的是谁?要不你亲自进去问声好?” 说实话,我当时还真想冲进去一看究竟,但转念想到自己进去要真见到那位照过面的躺在床上,可人就是不起来,莫非我还真把人家强行拉起来进局子里去录口供不成? 我泄下气来,“其实,我就是想让他起来为我证实一下而已。” “你认为他们能起得来吗?”女医生紧盯着我问。 我疲倦但坚决的点点头,“可以。只要他愿意。” 小护士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我知道这样一来,她们真的开始认为我的jing神出问题了。 一名小护士走过来,关切的看着我,细声细气的问道:“你说,要是真的只要愿意就可以起来,他们能不起来吗?” 我说:“能的,其实他们一直都能站起来,像我们常人一样走来走去。只是我们不知道,我们都被骗了。” 小护士吃惊的看看我,然后回过头去看那位女医生。女医生神情严肃的站着,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脸上是层厚厚的严霜。 我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转过身子慢慢走回病房。 经历这么多事,我终于已经越来越分不清生死之间的界限,或者说,生与死之间,其实到底有没有界限? 至少,我知道了僵尸之行尸走肉确有其事,见到了王权贵似乎在用药缸子养小鬼,在住院部资料室和王婶家里与鬼魂打过了交道,在姚晓荟的监控视频里见到了类似灵魂出窍的现象,又在余娇身上仿佛见证了王婶的鬼魂附体,在寝室楼里听到鬼唱歌,在城郊废园里见到了鬼影,用一张论坛图片招来了全世界的恶鬼,现在,又有鬼按捺不住从太平间的床上站起来与我照面…… 忽然之间我很悲催的竟然还有点期待,在接下来的ri子里,我到底还将面对些什么? 但总之就是,“鬼”这东西,这“鬼”东西,仿佛已经ri渐月兑离传说中的抽象概念,至少在我面前变得越来越具体。 我可以确定它们必有其形,它们会发声,它们有来自地狱般腐烂恶臭,它们有与人同样的肤sè,它们能讲话,它们会唱歌,它们能与你交流……sè、声、香、味、触什么的都具备了,这还能是传说中的幻觉吗? 因此面对这一切,我开始试着接受这样一些事实:比如人鬼并非总如传说中殊途,生死并非总如传说中隔在两岸,yin阳并非总如传说中处于生命存在的两极。 或许我们其实一直都活在一个人来鬼往的世间,恰如废园中象征人生百态的梨园面具里,除却生、旦、净、末、丑,其实还有一个角sè,大概留给人类以外的“鬼”角,是这样么? 第二天罗敏来接我的时候,一脸的不耐烦和不高兴。她已经从几个护士口中听说了我半夜里主演的那场闹剧,感觉非常的没有面子。 她说:“刘宇啊,我觉得爱情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最看不起你这副德行!失个恋算什么啊?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反复吟咏着她最后一句话,“人不人,鬼不鬼?还真是,我最近遇到的许多人和许多事,还真就只能这么去定义——人不人,鬼不鬼。” 我于是认真的问道:“小罗啊,我昨晚还真见鬼了!你信不信?” 罗敏把整理好的包扔给我,“我才见鬼了呢,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我说:“你别当玩笑!我真见到一只鬼,如假包换!” 罗敏歪着脑袋看着我,“刘宇,你争气点,成么?人家方教授刚说你脑子坏了,从此要成天胡言乱语的说‘见鬼’,结果你还真给人面子,还没出院就开始了。” 我叹了口气,“可见你也不是我知音。我大概也只能等着耗子回来了。” 罗敏鼻子里嗤了一下,“冯浩也不会听你胡说八道。你的这些鬼话啊,留着将来另找地方讲吧。” 我笑:“嗯,那是一定的!只是怕我真想讲出来的那一天,这世界早就已经为‘鬼’正名,从此鬼来鬼往,大家早都‘审鬼疲劳’了。” 几天以后,我见到了耗子。 他皮肤晒得黝黑,人仿佛又jing瘦了好几圈,不过看上去非常jing神,远远走来,脚步轻盈如飞。只是眼睛与气质里那层极深的忧郁,只怕是这一辈子无论经历多少喜悦,都不可能再抹得去了。 我们找了背街上一个冷清的饭馆,要了几个小菜,又开了几罐啤酒边喝边聊。 谈及那两张照片,耗子无奈的说:“其实当初没跟你多讲,是因为我自己也没完全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喝了口酒,“你就先跟我讲讲,怎么弄到的这两张照片就行。” 耗子苦笑一下,“当时在电话里知道你出了事,我自己赶不回来,从方岳嘴里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心里着急,心想他既然提到你跟他女儿是同学,我索xing就去查他女儿。结果方天琪联系不上,倒无意中让我发现了第一张照片。” 我想了想,“第一张照片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看起来就是一群年轻人的合影而已,你怎么会注意到的?” 耗子点点头,“如果乍一见到那张照片,我也不会起疑。事实上这照片她只是随意放在空间相册里,连密码都没设。不过此前我在找她联系方式的时候,曾与她同学有过一点交流,从她们口中,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我没放过关于她的任何一个细节。” 我一听就来了劲,“不对劲的地方?你是说她寝室窗外的黑影吧?” 耗子没回答,却反问道:“你注意到第一排里那个俄罗斯的小伙子没有?我从他给方天琪的留言里感觉到,他们关系似乎非常密切。” 我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脑海中闪过余娇出事那晚,方天琪曾用英语打的那个电话,心想:“莫非当时她打电话的,正是这个俄罗斯人?”想着便问道,“这个人又怎么了?” 耗子说道:“其实,我正是从这个人的个人主页里,找到的那第二张照片。” 我心里一惊,“这样的照片,他敢随意晒网上?” 耗子笑笑,“其实,许多人见了这照片,都以为这只是一群孩子为吸引眼球的杰作,没人在意。我起先也这么想,不过顺着他的个人主页,我逐一进入了照片里其他人的网上世界后,发现这样的图片并非一两张,而是大量存在,并且一张比一张血腥,一张比一张可怖……” 我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如果仅仅只是图片,这看起来倒很像是一群所谓富家子,n二代什么的,在极度空虚的状态下弄出来的恶作剧吧?” 耗子点点头,“在网络里,他们往往只被当作‘哥特迷’,有着与众不同的品味与兴趣,与主流世界格格不入。他们对此并不解释,也不对图片进行任何说明。可我仔细查过,这些人并非都是你所谓的富家子,事实上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现实生活,有的非常富裕,有的则一贫如洗。可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他们各自生活着的真实世界里,都会有一个他们已经不在人世的传言。” 魂色地带 耗子的话没有使我太感到震惊,反倒让我心里平静了不少。 需知世间一切不合理一旦普遍存在,其实也就再无所谓合不合理了。方天琪他们那群人,如果真的是以鬼魂形式的大量存在于世,那么鬼魂本身也就合理化了。 许多时候我们对于鬼魂的恐惧,并非狰狞或者血腥,而是常情被打破,物xing存在的不按常理出牌,我们恐惧的不是身体本身的不能驾驭,而是理xing思维的无从解释。然而也正因如此,这种恐惧背后往往伴有极深的兴奋,这兴奋源于生命本身的好奇,源于对这个世界存在无限可能的希望。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我甚至都没为耗子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淡漠,感到太深的意外。 我猜想,或许在他心里也有这样一种希望,他希望某些已然消失的人和事,继续以另外一种形式,ziyou的生活在别处。 耗子见我没说话,大概以为我是被吓住了,他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几分内疚的表情,“我知道,当初你一个交友不慎,才被我带入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中来……” 我笑了,“这事你也不用太自责。王权贵毕竟是我老邻居,他那只小参就是你不好奇,可能我也总有一天会好奇。何况就是没有那只小参,我也必然的要接触到这个世界许多不为人知的yin暗面。终究,我们是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的,而我又接着从事了这样一份职业,我没得选。我必然的要直面生死,甚至直面生与死之间,那个时隐时现,模糊不清的灰sè地带。” “灰sè地带?”耗子玩味的看着我,“这概念用在这上面,倒是挺新鲜!”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总觉得世间非黑即白的事,其实只是少数。而在这些少数的事里有一件,好像是最不可辩驳的,那就是生死。非生即死,非死即生,仿佛这中间是没有一个概念,可以用来描述生命处在生、死边缘的状态,除了‘鬼魂’。” “鬼魂?”耗子看着我,自己也陷入沉思。过了一阵,他忽然笑了一下,“‘鬼魂’,这算什么存在啊?” “所以我说灰sè地带嘛。”我一面说着,喝了口啤酒,“你无法说鬼魂是生命的在,也无法说它是生命的非在……” 我话未说完,耗子已经笑起来,“非在非非在,那你直接说‘魂sè地带’,不就结了?” 我一怔,也跟着笑,“嗯,好吧,‘魂sè地带’。” 耗子夹了一口菜,扔进嘴里,“其实我觉得,你这样过分纠结在你的魂sè地带里,说到底,只不过是希望在生与死之间还有一个缓冲地带,用以淡化生命的无常而已。” 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或许,这也是我们这些江湖郎中的一个小小念想而已吧。” 耗子摇摇头,“不,你可以做一位诗人,或者成为一名屠户,但尤其不适合从医。” 我笑,“这资格证还没到手呢,已经被你提前吊销了?” 耗子一脸认真:“你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中,而后又选择了这份职业,二十几年了,你都还没习惯生死,还没习惯病痛与残缺,直到现在还这么较真,而且是年龄越大越较真,你说你是不是很没天分,很不够资格来做这一行?” 我情不自禁的皱了下眉头,“习惯?你说的这些,真的可以习惯吗?” 耗子说:“不是能不能,是必须,这才叫直面。所谓的直面生死,不是去幻想一个有鬼有神的世界,不是去定义一个灰sè地带,或者魂sè地带,来缓冲生命消逝的痛苦,去对生命的存在修修补补,而是正视生命本身的无常,正视所有存在都会消失,而所有残缺都是另一种完整。” 耗子的话如锋芒般在我心里蛰疼了一下。那时我忽然感觉,其实他才是一位诗人,只是我并没能在他富有哲思的诗句里顿悟。 我们沉默着,长久没开口说话。 过了一阵,耗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石头,在饭店昏暗的灯光里端详了半天,沉吟着说道:“老刘,你说人要只是个石头该多好!残缺了一个部分,也还依然完整着,因此也就无所谓残缺;永恒存在于这世间,因此也就无所谓生死。当然,也就无所谓爱与憎,没有痛。没有别离、求不得。你说,要这世间的生命,全都像这石头一样无生无死的存在着,那该有多好!”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手里的石头,想起许多年前那场有名的经典辩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疲倦的说道:“我们都不是石头,岂能知道石头的生命形式,又岂能懂得它们的悲喜?” 耗子摇摇头,yu言又止。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问我道:“对了,那个方天琪的事,你应该是不打算再过问了吧?” 我点点头:“不过问了。还是那句话,无论以什么形式存在,都让他们带着亲人的缅怀和希望,ziyou的生活在别处吧。” “那么……”耗子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王权贵和他手里那支小参,你也可以答应我,从此不再多管闲事么?” 我长叹了口气,“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你知道吧,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质疑上帝造人的本意,质疑他如此无情的截断生命情感的延续,让我们活着活着忽然就一脚踩空,失去身边的人,失去整个世界。这不合理,很不合理了!” 耗子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感受!” 我说:“可是在这些天里,有过许多亦真亦幻的经历之后,我忽然就明白了。其实无论我们以医者的角度,如何对生命进行缝缝补补,说到底,这最仁慈,最悲悯的,依然还是上帝造物的那双手。” 耗子一怔,“上帝之手?” 我叹了口气,“是啊,这双手让鬼魂存在。至少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对生命最大的悲悯和仁慈了。” 那天夜里,当我回到实验室整理东西时,发现那次从家里带回来的一套摄像设备里,竟然还录有几段视频。其中一段,恰是那天凌晨从城郊废园回来后在实验室忙碌的景象。 这段视频最终证实了我那晚的经历并非梦境,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这就让许多事情重新变得无法解释。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决定了不再过问,那就让它们继续以谜的方式,游离于我的生活之外吧。 离校前几天,我忽然接到姚晓荟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显得非常焦急,说王权贵让她联系方天琪,并让方天琪通知余娇去与他见面。姚晓荟自己没办法,只好找了我。 她当然只能找我。这一点,王权贵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我已经决定完全放手,不再插手这些闲事,因此我跟姚晓荟说,我已经联系不上方天琪了。 可是姚晓荟却很着急,她说王权贵手里有余娇的照片,如果余娇不赴约,他会立即将照片发散于网络。紧接着,姚晓荟将几张翻拍的照片传过来,让我定夺。 那些照片经过了局部的处理,可是褪去了黑丝之后,余娇**的身子下面那对机械假腿还是显得异常醒目。 我几乎是震怒了,在电话里对着姚晓荟吼道:“你告诉王权贵,让他等着向jing察交待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吧。” 姚晓荟几乎哭了,“没用的。这几张照片是王权贵交给我的,他说上面连他的指纹都没有,就是jing察来了,也无法证明照片就是他拍的。” 我愤怒的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毫无证据。他做了这么多恶,我们不可能完全找不到他的罪证!” 姚晓荟无力的道:“你不知道,他现在占着一点高明的医术,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落魄潦倒的王权贵了。” 我抱着头想了半天,“那这事怎么办……这事……” 姚晓荟叹了口气,“刘宇啊,这原本也不关你的事。我觉得啊,你还是交给余娇自己去处理吧。” 我又犹豫了片刻,最终只好妥协了,“那好吧。我试着联系她们,但如果真的联系不上,我也没办法。” 我拨打了方天琪的电话。电话是通的,但没人接。 我于是将姚晓荟的话重新组织了下,并随那几张照片以短信的方式发了过去,同时提了报jing的建议。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方天琪竟然给我回了一条短信。短信里说,这事她们自己会处理,让我不必再管。 我想不管就不管,事实上我也管不了。其实这样也好,无论她们是人是鬼,正好跟王权贵这鬼医来个正面交锋,以鬼制鬼,这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没过几天,我再次接到姚晓荟电话,她说已经见到余娇躲躲藏藏的出现在住院部附近。 我完全没想到她们动作会这么快,想来那些照片对余娇威胁实在太大。大概**见人还不是她最介怀的,照片里那双机械腿,才是她最不愿意暴露在人前。王权贵正是抓住了她的这一把柄,才能对她招之即来。 我收拾好行李提前离校,连夜乘车往家赶,同时让姚晓荟注意楼上的动静,随时准备报jing。 可惜,我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第四十九章 魂兮归来 当我协同方岳处理完方天琪后事,并将他送回到省城的家中时,方岳仿佛变了一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看着我,“刘宇,你相信么?她其实真的是天使。她自己一直不相信,可是,她真的就是天使。” 我点点头,“嗯,我明白,她是天使。她是这世界上最纯洁的天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的痛楚已经渐渐平息下去。 方岳却很激动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书房中去捧来了一大摞书,摊开在地板上。 随之他整个人跪在那堆古籍面前,“你看,我研究神话大半辈子了,这满世界的书里,不管是宗教,还是神话,里面都有天使,全都讲到了天使。” 我点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却自顾自说道:“你再看看,就是我们自己的神话典籍里,从《山海经》、《淮南子》到《封神演义》到《西游记》,等等等等,这些书里全都讲到了长翅膀的神灵。古人对待文字有多认真,他们是不会信口胡说的。就算一个人胡说了,不可能那么多人都跟着他胡说!就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胡说了,不可能整个世界都跟着胡说!你好好看看,这简直就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史,大家都有提到长翅膀的神灵,她怎么能不相信?她怎么能不相信啊?她如果相信了,她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走掉。她只要有信仰,有对神话的信仰,哪怕只是对于翅膀的信仰,她就一定会留在我身边的,一定会的……” 方岳说到这里,忽然扑倒在那堆书里,泣不成声。 我拉着他肩膀,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同时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她已经相信了。正因为信了,她才要走。天使,总要回到上帝身边去的啊……” 我话还没说完,方岳忽然抬起头来紧盯着我,“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回天上去了,她回神话里去了,对吗?” 我难过的点点头。 这时,方岳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方老太太打来的,问他有没有在家,她人已经在楼下。 我一听是方老太太,忙着准备离开,方岳却把我留了下来,“吃过饭再走吧,你多陪我一会。” 我为难的道:“可是……方老太太她……” 方岳无力的摆摆手:“上次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跟她解释过了。对了,还有小琪的事,她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别让她知道了。这孙女,她反正已经失去过一次,就别让她再痛苦一次了。” 我们说话之间,方老太太已经走进门来。 她还是手里挽个小竹篮,篮子里放着几盒菜,神sè非常平静,一如往常。只是刚一看到我,还是大吃了一惊,眼神里流露出极大的愤怒和恐惧。 方岳勉强的笑了一下,无力的跟自己母亲解释道:“上次真的只是个误会。这其实就是我一个学生……不,不止是学生。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们……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方老太太瞥了我一眼,虽然依然没有好脸sè,但戒备之情已经淡了。她跟方岳交待了几句,就自己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我陪方岳一言不发的坐着,为了不使方老太太起疑,我打开电视,调出一个科教类节目,用里面无悲无喜的声音,冲淡着这客厅里空荡荡的寂静。 开晚饭的时候,方老太太将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同时摆出了四双筷子。 方岳有气无力的问道:“妈,怎么你还邀请了别的客人吗?” 我转过头去看方老太太,发现她神sè有些不对。心里正觉诧异,方老太太却忽然用围裙捂住嘴巴,调转过头去,隐忍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失声痛哭起来。 我和方岳面面相觑。 方老太太站起身来,指着方岳哭喊道:“当年你既然留住了她,那现在为什么又要让她走啊?你说你都把她养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让她走?你说啊,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啊!” 方岳仓皇失措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也跟着他站起。方岳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脸去看着他那情绪已经完全失控的老母亲,结结巴巴的问道:“妈,你……你这是在说的谁啊?” 方老太太老泪纵横,她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你问我说谁?你还敢问,我这是在说谁?” 她一面哭着,忽然一抬手将整个桌子上的饭菜全打翻在地上,“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每天辛辛苦苦做饭做菜送过来,真是这么为了你这么个老大不小了的大男人么?你以为我每天起早贪黑过来给你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真就只是为了你这个不孝之子么?要真是为了你,我早两眼一闭,放手不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我才不稀罕呢!” 方岳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他语无伦次的道:“妈,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方老太太却只是继续哭诉着:“这么多年来,你不再另外娶妻生子,我也从没逼过你。我甚至连问都没问过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你知道我就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真要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我能不管吗?可我始终不闻不问,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其实并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知道你有伴,我也怕你再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人家指不定就会嫌弃我那苦命的乖孙女儿……” 方老太太讲到这里,身子一软,坐倒在桌子旁。 方岳忙走过去扶她,却被她把手打开了。老太太悲痛yu绝的指着地上的饭菜,“我养你这么大,我会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就是你不喜欢的,我每天也一定要做上一点,你想过是为什么吗?我敢说,你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自己闺女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可我老太婆心里却从来都一清二楚!” 方岳一脸痛苦,“妈,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可你……可你为什么要假装不知情呢?” 方老太太呆呆的看着地面出神,“你们不让我相认,我有什么法子?我心里很清楚,当年毕竟是我这老太婆亲手把我那乖孙女儿给埋了的。我知道你们恨我,我知道她恨我。可我……我有什么办法啊?当然了,你们不愿相认,这我也能理解。你们不认,我就装作不知,逢人说起,我也一概装糊涂。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过,始终不提要过来跟你住这边,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我那不就是不想让你们父女为难啊!” 方岳连连摇头,“不,妈,你误会了,你真误会了。我们从来就没怨过你。我没恨你,小琪她也从来没恨过你。我们只是……我们只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坦白这一切。” 方老太太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盯住方岳,“你说……你说我乖孙女儿她……她真的没有恨过我?” 方岳点点头,“她知道你当年是为了她好。反倒是我……是我把她勉强留了下来,才让她这么痛苦……这么痛苦的过了许多年……” 方老太太沉默了,她重新低下头去,看着地板上一片狼藉的饭菜发呆,默默的流着眼泪。 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但有一个阵好奇,一直在心里升沉。那就是从方老太太进来开始,我和方岳就什么都没谈过,可方老太太怎么好像已经知道方天琪出了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默默的陪着方岳站在一边。 过了好一阵,方岳才反应过来。他迷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她母亲,“妈,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方老太太眼泪又垂下来,点了点头,“你们不用瞒我,我已经知道了。我的乖孙女儿,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方岳还是一脸疑惑,“可是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我们可没……” 他话没说完,方老太太却摆了摆手,头也不抬的说道:“昨晚,小琪来跟我道别了。” 方老太太此话一出,我和方岳都同时怔住。 方老太太瞪大着眼睛,陷入了对前一晚经历的回忆中,“昨天夜里,我见到她来到我床前了。她喊了我一声nǎinǎi,真的,她喊我nǎinǎi了。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还从没听她喊过我nǎinǎi。可是昨晚她喊了,她真的喊我了啊!” 方老太太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方岳,眼睛里是一种悲伤与喜悦交织在一起的奇怪神情,“可是她跟我说她要走了。她来是跟我道别的,她让我以后多注意身体,叮嘱我每天要记得吃降压片,还说……还说不要每天给你做那么多油腻的饭菜,那样对你身体不好。真的,她真跟我说这些了,真的……” 方岳眼泪也落了下来,他一个劲的点着头,“好,我相信,我相信的。” 可是紧接着,方老太太脸上又现出一种很忧伤的表情,她喃喃说道:“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她就朝我挥了挥手,甜甜的笑了一个,然后……然后就不见了,凭空的不见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甚至将头转向了我,仿佛求助似的,“你们要相信我,我没有老糊涂,我当时也不是在做梦。我那时再清醒也没有了,我真见到我孙女儿了,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见到她了……” 我“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方岳仍在一个劲的点头,“是的,我明白,我相信,我相信那是真的。我相信她真去跟你告别了,她有……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听到方岳的这番话,方老太太逐渐平静下来。她呆呆的看着方天琪紧闭的卧室门,嘴巴里在喃喃自语,可我们已经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方岳神情萎顿,他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仰头看向落地窗外那片湛蓝的远空,同样在喃喃自语。 这时我才明白,他们母子其实都在说着同一句话:“是的,她回去了,她回天上去了,回她该回的地方去了啊……” 那晚离开方家以后,我直接乘车回了自己的家。遵照方天琪的遗愿,我最终也没将她在王权贵处受辱的事情张扬开来。何况她本人一走,我更没有证据去指正那劣迹斑斑的鬼医了。 但我可以等。尽管我后来所在的化验室,与王权贵在住院部的办公室很有一段距离,但只要同在一个单位里,我不信我会永远拿不到他做恶的证据。 不过,这事我一直没跟耗子提起。毕竟当初已经对他许诺不再多管闲事。只是现在的我,我确实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我知道这种痛与恨,耗子即使身在局外,也一定可以感同身受,可以理解我。但他已经负载了太多的心理负担,太多的人间苦难,我不想再让他卷入这件原本就与他无关的事件中来。 第五十章 齐膝高的木娃娃 回家工作期间,我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点王权贵的事,结果除了他对年轻女病患那些“潜规则”的不堪传言之外,也找不到太多关于他作恶的把柄。不过倒有几件事,却让我感到不解。 那时我们城郊河边上有院三层楼的小房子,房主人原在外地打工,挣了点钱,于是回家盖了这么一栋漂亮的小楼。 后来男人在外面另外找了一个,还生养了孩子,不愿意再回来了。他老婆一气之下引火**,结果房子烧坏了大半,人也没能抢救过来。 事后男人回来贱价出售小楼,别人都不敢买,只有王权贵把这房子收了,说是留着退休以后开个私人诊所。 可是房子到手,他也没找人装修,就那么破破烂烂的扔着,只是隔三差五的到那房子里过个夜。 那时附近村子里经常有人见到有女人在小河里洗澡,起先他们只当那是房子原女主人杨秀回魂作祟,胆子大的也曾放狗去咬。 结果河里的女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从后门里逃进王权贵的小楼房里去了。后来见的人多了,大家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偶尔撞见觉着伤风败俗,却也不便多管闲事。 不过也有人说确实见到过一个轮廓很像杨秀的女人身影,半夜里站在小河边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王权贵的小楼发呆;还说当年杨秀的自杀举动,很有可能就是在找王权贵看病时,被王权贵给激的,而后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栋小楼可以贱价出售,他好乘渔翁之利。 可但凡在这医院里工作的人都知道,王权贵看病自己是另有一个小算盘的。比如他基本上不给老人和小孩看病,除非病患者家属私底下委以重金,否则他一概以“无能为力”进行推托。结果几年下来,他其实也小有了一笔积蓄,照理就是自己盖栋全新的小楼,也完全不必那么费尽心机。 不过连姚晓荟都说,王权贵这人确实不简单,他不仅懂得用医术cāo控别人的身体,甚至还懂得驾驭病患者的心理,以为他所用。 姚晓荟说,有一次她去办公室找王权贵签字。当时王权贵正在开会,办公室里没人,她闲着无聊就随手翻了翻他办公室里的书架,结果却发现那书架里除了几本旅游书籍和人体解剖学之外,竟然还有大量的心理学书籍。 我当时听姚晓荟这么讲的时候,心里也没怎么在意,“学医的多少都得懂点心理学吧?哪怕就摆几本书装装样子,也是必须的。” 姚晓荟摇摇头,“不可能。他一定是在研究一门高深的催眠术。” 我无可奈何的笑了,“你是美剧看多了吧?” 同时随口问了一句,“你说王权贵的书架里有很多人体解剖的书籍?他不是药剂师吗?看这个做什么?” 姚晓荟一脸不屑,“他主要身份是药剂师不假,不过一直在找各种机会进修,想向外科那边转。” 我笑笑,语带讥讽:“药剂、外科、心理学,看来他未来的私人诊所无所不包啊,果然挺有抱负的!” 除了小楼之事,还有另外一件,也颇令人费解。那时王权贵大概买楼之外,剩了一点钱,听说竟然到深山里去买了一块地,说是要种药材参。 许多人也曾见他节假ri里背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竹筐往山里跑,再回来时筐已经空了,却没人见他从山里收过什么药材回来。 那药地据说尽抄小路也要六七个小时的脚程,山里人有见过的说药地躲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山箐里,背yin,极冷。、 王权贵也没找人看守,只自己拉了些铁网在药地周围。可那山地却常年荒着,并没见有种过什么植物。 有人好奇翻了铁网进去偷挖药材,却总是一无所获。据说其中有个不知怎么的,再出来时人已经疯了,每天尽说胡话,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人们都猜那是王权贵地里的药材含有剧毒,可以致人发疯。从此以后,自然也就没人再敢往那一带里去。 我厚着脸皮把这事跟耗子说了,但基于当初不再管王权贵闲事的承诺,我没好意思开口约他进山。 果然耗子也只是在电话那端懒洋洋问道:“他开个荒种个地,你都这么关心啊?” 我有些不快,“你应该感觉到这件事里有古怪。” 耗子沉默片刻,“你不会是认为,王权贵在那深山药地里偷种小参人吧?” 我反问道:“不然他把药地搞那么神秘干嘛?” 耗子又笑了,“这么说,若干年以后,那边将满山遍野长满他儿子王华强?” 我把电话挂了。 那个周末,我打听好王权贵药地所在的具体位置,准备独自进山去一趟。可是进山前的周五晚上,耗子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已经猜到我会进山,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阻止我这么做。 他说那药地其实他早就去看过了,至少目前还没种有什么特殊药材,如果以后有,他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可我心意已决,一定要亲眼见到王权贵的药地才算放心。 耗子在电话里有些不耐烦,“那药地真有什么古怪,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你发现。你有没有想过,这么贸然前往有多危险?何况你这样除了打草惊蛇,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耗子后面一句话把我说得蔫了,我有气无力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非要等到他的小参人长大了,跑出来为害一方,我们才要动手么?” “小参人长大?”耗子在电话里显得有些吃惊。 我没好气的道:“姚晓荟说了,她曾在王权贵的书房里见过一个齐膝高的木女圭女圭,你自己想想,那会是什么?” 耗子沉默了半天,“齐膝高的木女圭女圭?这我还真想不出会是什么。莫非你认为,那会是一个长大了的小参人?” 我苦笑一下,“要么就是他新泡的小人……”话说一半感觉不妥,忙改口道,“呃,我是说,这可能他新造的……”还是不妥,这下我彻底没辙了,事实上我也确实不知道,王权贵那药缸子里的小人,他到底是怎么给折腾出来的。 耗子在那边显然已经有了浓浓的笑意,不过他大概知道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打趣我,只在电话里喃喃自语,“齐膝高的木女圭女圭?这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过了一阵,他才想起我还在听电话,忙问我道:“姚晓荟没事老跑王权贵书房去做什么?” 我耐着xing子点拨他:“她说是说,要向王权贵借些心理学和旅游方面的书籍看,以帮助自己学习和成长。不过照我看来哪,她就是找个机会跟那家伙套近乎而已,毕竟人家现在大小也是个名医官宦了。” 耗子又开始喃喃自语:“旅游书籍?他看旅游书籍做什么?” 我有些无奈,“你抓个重点好不好?” 我本以为耗子至多也只会对王权贵的心理学书籍感到兴趣,没想他却把注意力落在旅游书籍上。 耗子却认真的跟我讲:“我这就在抓重点啊。只是你有你的重点,我有我的重点,我们有不同的侧重而已。” 我有些不耐烦了,“那我就不清楚了。具体的,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姚晓荟。” “你帮我问问吧,我跟她不熟。” 我想了想,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好吧,那我改天找个机会问问。” “别改天了,就现在吧。”耗子有些得寸进尺。 我无奈:“好端端的,你让我打电话就问这个?” “嗯,”耗子在电话那端若有所思,“这问题很重要,必须问。” 当晚,我给姚晓荟打去了电话。 我假装说准备外出旅游几天,知道她在这方面看了不少书,应该比较权威,因此向她讨个建议。 果然姚晓荟聊起来就滔滔不绝,一副天南海北无所不晓的架势。 我开玩笑说:“你讲的这些,不会都是王权贵书里直接搬来的吧?” 姚晓荟满口不屑,“他的书?哼,我才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哦?王权贵去的地方很远么?”我也有些吃惊了。 姚晓荟笑道:“反正他在地图里标示的那些地方都挺远的。” “哦,”我想了想,又问道,“你说他在地图里做标示?那他都标示了些什么地方啊?” 姚晓荟似乎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跟我说道,“比如美国、意大利、俄罗斯,这些地方他都做有标示的。” 我有些迷惑不解,“他这是准备退休后做环球旅行吧?” 姚晓荟又笑了,“其实我也是这么猜的。” “好了,好了,”我打断姚晓荟的话,并叮嘱他道:“以后你最好少往他家里跑,尤其不要碰他屋子里的东西。” 姚晓荟一副不以为然,“你是怕他对我下手啊?得了吧,老邻居这么多年,要下手早就下了,还会等到现在?” 当晚,我把从姚晓荟处得来的情报全数上交给耗子。耗子也不明白王权贵为何要天南海北的跑,他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推测道:“他这样七大洲四大洋的跑,不会是想把每个人种的标本都带回来一个,然后做成一整套的地球人种小鬼参吧?” 耗子显然对我的想法感到震惊。 过了半天,他才问我:“你能不能想办法弄到一份王权贵手里的地图册?要有他圈点标示过的那种?” 我说:“不行啊,我跟王权贵基本没什么接触。何况他现在也必然对我有了防范,我最好还是不要去‘打草惊蛇’吧。至于姚晓荟,我觉得请她去做这件事,对她很不安全。” 耗子“嗯”了一声,“姚晓荟不行,你让她最好离王权贵远点。”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一阵,没什么结果,只好各自挂了电话睡觉。可是躺在床上我却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我总觉得王权贵满地图做标示这件事,似乎还有另一种可能,可究竟是什么,那念头却总是在脑海边闪了一闪,又滑了过去,怎么也捕捉不到。 直到几天以后,我偶然在人群中隐约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终于让我心惊胆寒的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第五十一章 又多出几只木娃娃 那段时间医院里正做征兵体检,到处人多而杂。 有一天我刚从化验室出来,恰好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当时只觉得这人看着眼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以为可能人家长得像哪部电视剧里的角sè而已,因此没有多想。 直到那人走得很远,没入医院外的人海了,我才忽然惊愕的想起来,那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似乎正是方天琪照片里那位自称狼人后裔的俄罗斯小伙。 我心里很是吃惊,方天琪临终前曾表示不愿让她那帮朋友知道她的事,因此连余娇都没被告知,可为何这位俄罗斯朋友却忽然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找方天琪的,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我先给方岳打了电话,表示问候的时候,套了一些关于他对余娇的了解。可是方岳似乎对余娇并不熟悉,听得出在方天琪出事以后,他们并没有联系过。 那么,莫非是余娇联系不到方天琪,所以约着朋友找到了这里? 可为何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余娇?按说她既然来了这里,第一时间找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即便她自己没来,她也应该让她朋友先联系我吧? 我开始想尽办法去查那位俄罗斯朋友。 我记得方天琪的nǎinǎi——那位年事已高的方老太太——曾用深信不疑的神情和语气向我和方岳描述过方天琪鬼魂深夜前去看望她,向她道别的经历,那么,莫非方天琪也同样用了“灵魂”的方式找了这位俄罗斯朋友,并将他约到这里来? 可是,方天琪在这里约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让他替她报仇? 显然不像。 方天琪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事再连累到她那帮可怜的朋友,因此即便真有鬼魂这回事,她多半也不会去打扰到她那帮还未知情的朋友。 几天以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位俄罗斯小伙。 那是一位在汽车总站工作的朋友及时给我的电话,此前我曾向他详细描述过这位俄罗斯小伙的外貌特征,并请他替我留意一下,让他一旦见到这位友邦人士,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天接到朋友电话,我立即赶往汽车总站。当时天已黄昏,第二班开往省城的夜车已经准备出发,而那位俄罗斯朋友就坐在这张车上。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双眼却紧盯着对面夕阳下的山峦,神情显得有些忧郁。透过夕光看那冷漠的剪影,确实像极了一匹孤傲的野狼。 我快步追上车去,然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尝试着与他交流。可惜小伙不会说汉语,我们只能用英语简单的交流了几句。起先他彬彬有礼的向我做了自我介绍,自称名叫“穆图”,来自俄罗斯。 我不知道俄罗斯有没有“穆图”这样的人名,但我隐约记得似乎古老传说里有个狼人,正是名叫“穆图”。因此我再次确定了他就是方天琪照片里那位自称狼人后裔的俄罗斯朋友。 我也向他做了自我介绍,但他好像是从来没听说过有我这个人,因此听到我名字的时候也没见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客气的跟我寒暄了几句,然后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和孤傲,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尽量想套出他此行的目的,可他始终避而不答,直到我提到了“方天琪”的名字,他才扭过头来,神情专注的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说:“我是方天琪的朋友。”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语气平静的告诉我,其实正是方天琪把他约到这里来的。 我很吃惊,追问他方天琪究竟是用什么方式约的他,可他却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等我问得紧了,他索xing把耳机塞回耳朵里,并把音乐音量挑到极大,连我都能听到他耳机里的那些嘈杂。 这时车子准备开动了,司机开始赶人。我不得已只好紧贴着穆图耳朵告诫他,以后不要相信任何以方天琪的身份对他说的话,以及让他做的事,尤其要提防一个叫作“王权贵”的人。 说完这些,车子开始动了,穆图依然无动于衷。我只好下了车,目送着那辆开往省城的列车缓缓驶出车站,沿着小河旁的公路渐渐消失在夕光里。 透过车窗,我看到穆图再次将目光转向夕阳深处起伏的山峦。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遥望什么,也想象不出为何这位异域人士的双眼里,竟会对这样一座陌生而地处偏远的小城,似乎满怀一种极度复杂的冷sè调的情感。那么,这情感究竟是什么? 那天回到家时,我感到又累又乏。洗漱好上床睡觉前,我从书房里找了张很破旧的世界地图,用铅笔圈点出了几个地名。 这些地名分别是方天琪照片里那帮朋友所生活的国度。我承认我心里很害怕,我怕这位名叫“穆图”的俄罗斯人,只不过是我在这里遇到的那张照片里的其中一个人;另有一些人,他们或许正在赶往这座小城的路上,又或者他们已经悄悄来过,然后又默默离开了。 他们来到这里,显然都是为了赴一个名叫“方天琪”的老友的约,只不过他们却不知道,站在这位所谓“方天琪”背后的人,其实却是一个名叫“王权贵”的,对他们而言决不友善的陌生男人。 同时我又上网查了查“穆图”这个名字,可惜查到的资料里至多只有那位传说中真正的狼人穆图,却没有一条是关于这位俄罗斯朋友的。 关了灯躺在房间里,我刚好可以看到窗户对面那些黑黝黝的山峰。只是它们都都并非穆图在客车上所凝视的那座小山,那么,穆图凝视的那座山,它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几天以后,我从姚晓荟处得知,王权贵家的客厅和书房里,又多出好几只木女圭女圭,男女老少,高矮不一。 只是它们神情看起来都非常古怪,有得表现得极为痛苦,完全不像玩具店橱窗里摆放的那种供人玩赏,萌态十足的木偶,倒更像是电视里偶尔会播放的那些陈列在博物馆中的干尸木乃伊。 姚晓荟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那时我刚好在医院食堂吃饭,姚晓荟坐到我身边来,神秘兮兮的跟我讲了这件事。 我问她道:“你怎么天天往王权贵家里跑啊?” 姚晓荟一笑:“借书呗!” 我当然知道姚晓荟绝不会是那种好学之人,她这么做纯粹就是在寻找机会,争取提拔而已。我提醒她虽然王权贵家里的木女圭女圭是玩偶,不过王权贵本人可不是,一定要千万个小心。 姚晓荟撇撇嘴,低声跟我说:“不过他有个木女圭女圭,我想你可能会比较有兴趣。” “什么木女圭女圭?”我紧盯着姚晓荟的脸。 姚晓荟叹了口气,脸sè忽的黯然,“刘宇,我说了你可别难过啊!其实,那也就是我自己的感觉。我总觉得……” “你觉得什么啊?”我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姚晓荟深深吸了口气,再将音量压低了几分,同时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总觉得,王权贵家里有只玩偶木乃伊,怎么长得就那么像方天琪呢……” 我如触电般呆在当地,“方……方天琪?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几乎语无伦次了。 姚晓荟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或许……或许……先说好,我讲了你可别不高兴啊……我是在想啊,或许那次见面之后,老王这糟老头啊,可能真对人家方天琪动情了,所以才会这么巴巴的跑去请人做了个长得跟方天琪一模一样的木乃伊玩偶,天天摆放在书房里,以解思念之情。” 我瞪大眼睛看着姚晓荟。 我当然不会去理会她所谓的“动情”、“思念”之说。王权贵可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他要真看上了什么人,满肚子想的只是如何用尽手段将其据为己有,怎么可能去玩什么情深意重、缠绵思念? 我问姚晓荟:“那个玩偶……你刚才说,他是摆放在书房里的?” 姚晓荟点点头,“嗯,是在书房里。” “那他有没有……呃……有没有用个药缸子之类的,把它浸泡起来呢?”我小心翼翼且胆战心惊的问道。 姚晓荟却吃惊的看着我:“那就是个玩偶而已,怎么会泡在药缸子里?你道那是只人参么?” 那餐饭我只随意扒拉了几口,再没心思吃下去。 姚晓荟有些歉疚的意思,“也许,我不该跟你说的……可我……” 我摆摆手,无力的道:“没事,反正……反正那也只是个木偶而已。” 那一刻,我头脑里一片混乱。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那确实就只是一个木偶。因为方天琪的骨灰,是我陪同她的父亲,一同带往她省城的家中的。因此,那肯定只是个木偶。它也必须只是一个木偶。 这时,姚晓荟已经吃好饭,收拾了餐盒准备走了。可她人刚走了几步,又重新折了回来,“刘宇,我想这顿饭你反正是吃不香了,不如我扫兴扫到底吧。因为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认为你也是需要知道的。” 我惶惑的抬起头来,从姚晓荟的表情里,我看出这依然不会是一件好事。 姚晓荟重新坐下来,还是紧挨着我,“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段时间里,余娇又跟王权贵搅合在一起了。” “余娇?”我再次吃惊的盯住姚晓荟。 姚晓荟点点头,“其实就是在前天半夜里,我正睡得好,忽然听到楼上有很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花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我听着好像是有人厮打了起来,打得很厉害。我当心是王权贵家来了小偷,怕他出什么事,就上楼去敲门。起先王权贵没给我开门,只是里面的动静忽然就没有了。我隔着门问他有没有事,需不需要我报jing。王权贵这才把门打开,板着脸跟我说没事。当时我往里面瞥了一眼,刚好见到卧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余娇裹了一条毛毯坐在王权贵的床上,凶巴巴的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怒火。我当时吓了一跳,可余娇并没有表示出要向我求救的意思,而是迅速的把卧室门给关上了。王权贵也不愿多跟我说一句话,匆匆的就把我打发走了。” 我无力的坐倒在凳子上,头脑里越来越乱,“余娇?余娇终于也来了……只是,她怎么会……” 姚晓荟叹了口气,“总之,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在王权贵面前,可一定不要提我的名字。”说着,她收拾起饭盒,匆匆忙忙走了。 当夜,我再次给方岳打电话,拐着弯子跟他聊了半天。其实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天琪出事以后,他究竟是怎么处理方天琪遗体的。 方岳对这个问题有点不大愿意多提,不过,他大概以为我在为他当时不愿我这外人插手他女儿后事耿耿于怀,最终还是给我做了解释。 他说刚开始,他确实是对我怀有很重的情绪,虽然心里也知道,自己女儿当时的病情已经完全恶化,走也就在那几天之间的事情。可如果不是我将她引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来,方天琪就不会如此孤独的命丧他乡。 所以他起先根本就不愿意见到我,当然也不愿意领我的情,让我跟他一道处理方天琪的后事,而宁愿选择将所有事情都委托给医院,甚至包括遗体火化这件事,也一并花钱请了人代办。 直到后来情绪渐渐平静了,他开始感觉到透彻心底的孤单,所以才最终接受了我的歉意,并同意我跟他一道将女儿的骨灰带回省城的家中去。 那个深夜放下电话,我整个人都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包围。 方天琪出事那段时间,我跟方岳一样,也完全乱了阵脚。当时方岳确实不愿见我,也根本不愿意接受我提供的任何帮助,以至于我完全无法插手到处理方天琪的后事中去。 可我当时又怎么能够想得到,竟然就在这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细节里,似乎已经闹出了极大的乱子,而我们却都完全的被蒙在了鼓里。 第五十二章 天生就是用来玩的 当晚,我毫不犹豫的拨通了王权贵的电话。我知道我是冲动了些,但我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喂——”王权贵接通电话,声音还是那么苍老、寒冷,仿佛来自地狱。 我开门见山,“姓王的,我jing告你马上放了余娇!还有,方天琪的事,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我话没说完,他把电话挂了。我再拨过去,他没接。我换了个卡接着拨,他索xing把手机关了。 无奈之下,我索xing给一位做公安的同学秦显打了电话。 我说:“老秦,你帮忙调查个事吧,我怀疑有人在家里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 秦显很吃惊:“人体实验?你手里有证据?” 我着急的说:“现在还没有。不过你们进了他房间,就一定会找到证据了。” 秦显显得为难:“刘宇,说实话这事我听着有点乱。你说这个人体实验,它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我怀疑有人利用职权之便,盗取病患者遗体,并将之制作为木乃伊标本。” “啊?”秦显在电话那边半天回不过神来,“刘宇,你……你没事吧?” 我知道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跟他讲得清楚的,其实就是换作别人跟我讲,我也就是他现在的这副心情。 我说:“这样吧,不如我再说得简单一点。其实,我是怀疑有人在家里非法囚禁他人。” 我这么一说,秦显开始重视起来,“哦?你说的这个人是……” “他是我单位一个同事,名叫王权贵。”我一字一句说道。 “哦,是他啊?”秦显显得有些迟疑,“这事……这事可不好办……” “什么意思?什么叫作不好办?”我有些茫然。 秦显苦笑着道:“不瞒你说,半年前也有人来告过他,说是见自己在外地工作的妻子,忽然出现在了他家里,怀疑是被非法囚禁了。结果我们去找人,王家根本就没发现谁家老婆,倒是那报案者的老婆自己回来了,说确实有段时间背着老公去找王权贵开过药,但并没有被囚禁。结果这事在当时弄得还挺麻烦,那原告还差点被人家王医生以诽谤罪给告上了法庭……”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毕竟,我手里是真没什么证据。 秦显问我:“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又是人体实验,又是木乃伊的,听着蛮吓人的。”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没有,我那是吓唬你的。我以为故意把事态说得严重一点,你可能会更重视一些。” 秦显不快了,“刘宇啊,你这可就不对了。报jing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 秦显唠叨之际,我一直在想,“如果秦显带人去了王家,并且确实发现了余娇,可余娇她会配合我的报案,一同举报王权贵这个人么?还有包括方天琪在内的那几个木乃伊,它们会不会就真的只是几个木偶女圭女圭呢?” 秦显听我不说话了,又关切的问了几句:“你说被囚禁的那个人,那是你朋友么?你有没有先跟他家里人联系过,兴许他也只是背地里开点药,现在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定。” 我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好吧,我先自己问问。” 次ri下午,我下班正准备回家。桌子上伸过来一条苍白的手臂。以后又有病人,刚一抬头,心里却大吃一惊。 “余娇?” 余娇的出现,让我感觉很意外,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可她还是那副表情,一脸傲慢,似笑非笑。 我叹了口气:“你来了就好!走吧,我下班了,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聊聊。” 在一家冷清安静的饭馆里,我点了几个简单的菜。我不清楚余娇适应什么风格的中餐,但也只好让她入乡随俗吧。 余娇自己却看起来全无食yu,只是坐在桌子对面冷冰冰的看着我。 我问她:“你怎么来的这里?” “搭乘飞机,再转达汽车啊。”她的汉语越来越流利了。 我有些无奈,“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怎么会忽然想到又跑这里来的?谁让你过来的啊? “方天琪。”余娇冷冰冰回答。 我心里有些惶然,“你是说,方天琪亲自跟你说,让你来这里的么?”这么问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余娇说出方天琪鬼魂夜访的经历。 可是余娇却并没有这么说,她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那倒没有。她只是用她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我,然后我就过来了。” 我心里苦笑:“明白了。不过,那并不是方天琪本人发的信息。”我心里非常清楚,其实这一切又是王权贵所为。 那时方天琪在王权贵家中受辱,她急于逃走之际,曾跟我讲过她连包也没来得及拿,因此包括手机在内的许多私人物品,都遗落在了王权贵家里。 这本来是个很重要的细节,可是后来方天琪一离世,所有事情都变得混乱起来,我也就忘了去想这件事。 直到后来穆图出现,并提起是方天琪把她约到这里来的,我才忽然想起,如果不是方天琪的鬼魂夜访,那么十有仈jiu就是王权贵用了方天琪的手机号码,并按照她手机里存的照片,以及电话里的通讯录,把她那些朋友,一个个骗到了这里。其中,当然也包括余娇。 余娇喝了一口摆在面前的果汁,“你放心吧,我当然知道那不是方天琪给我发的信息。” 我茫然的看着她,“怎么,你已经知道了方天琪的事?” 余娇点点头,“刚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她发了个信息就不理人了,我打电话她也不接,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我心里觉得奇怪,又打她寝室电话,然后才知道了她其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余娇轻描淡写的说着,语气和神情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方天琪走了,你不感到难过么?” “有什么好难过的?”余娇反问我,“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迟早都是要走的。早走晚走,有什么分别?难不成,你还想赖着不走么?” 我苦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们朋友一场……” “朋友一场又怎么了?朋友就要拽着她,不让她走?朋友就要为了成全那一点点自私的朋友之情,眼睁睁看着她在你面前活受罪?”余娇瞪圆了眼睛,逼视着我。 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她不是不难过,只是显得比我豁达一些而已。话说回来,她也没办法不豁达,因为方天琪会有这一天,她比谁都清楚,因此也比谁都更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余娇双眼如电,“你怎么不出声了啊?” “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不敢说!” “我不敢说什么啊?”必须承认,其实对于余娇的咄咄逼人,我始终都没法完全适应过来。 余娇冷笑的看着我,“你是不敢告诉我,方天琪在临走之前,竟然为了我,去找了王权贵。” 我有些吃惊,“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王权贵跟你说了?” 余娇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只跟我说,他当时想找的是我,可没想到来的却是方天琪。” 我心里抽搐了一下,愤然问道:“那他有没有胆量告诉你,他那天都对方天琪做了些什么?” 余娇漠然的一笑:“王权贵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其实,从方天琪走进他家门的那一刻,就注定逃不了了。” 我点点头,“好,那你又知不知道,现在在他书房里,竟然有个长相酷似方天琪的木偶?” 我原以为这话一出,余娇必定惊怒交集。没想她却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我也已经见到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你见到了那个木偶?” “是啊,”余娇举起杯子,又喝了口果汁,“王权贵说了,那是一个见证。” “见证?见证什么?”我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余娇淡淡一笑,“他说但凡一个经过他手的病患,他都会制作一个这样的木偶以示留念,因为这是他医学事业一路走来的最好见证。” “你信吗?”我冷冰冰问道。 余娇摇摇头,笑了:“当然不信。” “哦?”我jing惕的看着她,“莫非你也觉得,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木偶那么简单?” 余娇懒洋洋的用筷子笨拙的夹了几个豆角喂进嘴里,“那是木偶不假。不过,他用这些假偶来见证的,我看才不是什么医学事业,而根本就是那些活生生的,曾经被他肆意玩弄于鼓掌之上的真实的玩偶。” 我愕然的看着余娇,虽然她讲的话依然不是我想要的重点,但我感觉得出,她对王权贵这个人其实是充满鄙夷和仇恨的,那她为何还能如此委屈自己与这个人来往。 余娇并不理会我的沉默,只自顾自的夹着菜往嘴巴里送,“王权贵这个人,他有他的心理yin影,有他自己也克服不了的人格障碍,所以做事才会这么不择手段。” “心理yin影?人格障碍?”我冷笑了一下,“这又是他灌输给你的观点了吧?学那么多理论,折腾那么多概念和术语,不会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些不耻行为做冠冕堂皇的推月兑吧?” 余娇笑了一下,“反正他跟我讲过,他少年时曾见证过人xing最混乱的年代。他说那时他父亲是一名中学教师,一生教书育人,原本想的是用知识塑造最美好的人格。可后来他父亲竟然活活死在了自己学生的手里,而父亲临终前只跟他感叹了一句:‘人xing是不可拯救的。’” 我低下头去喝茶,没有说话。 余娇则咬着筷子呆怔了片刻,然后又继续讲道:“他说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连什么叫‘人xing’都不懂,更听不明白他父亲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不过后来,他又连续见到了几位父亲的老同事被残害的场景,其中有一位老教师,耳朵里竟然被灌进了水银。从那时候起,他才开始模糊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人的身体,天生就是用来玩的。” 余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仿佛陷入极深的沉思。 我也随这句话,身上冷了一下,并抬起头来看着余娇,“你不能再听他这些胡说八道!他只是在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而已。” “找借口?”余娇漠然一笑,“王权贵做事需要给自己找借口么?” 我一时语塞,“那或许……他只不过是在对你撒谎,对你进行洗脑罢了。比如先引起你的同情,让你觉得他做整个事情的苦衷以及合理姓,然后再一步步将你引入他的圈套当中。” 余娇笑笑,“我不在乎。”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用那些照片威胁你了?” “照片?”余娇愣怔片刻,“哦,你说的是那些**吧?没有啊。说实话,我要是自己不想来,那些照片能有什么用?” 我有些茫然,不知道余娇是真无所谓那些照片的外传,还是故意显得满不在乎。 余娇却抬起头来看着我笑了笑,“你以为我是那个娇滴滴,对什么都一惊一乍的方天琪啊?那几张照片就想威胁到我?!哼!”她不屑的耸了耸肩膀,继续埋下头去吃菜,似乎真的迷上了盘子里那道清炒豆角。 我沉默了片刻,“那你来找王权贵,到底为的什么?” “跟他做笔交易啊。”余娇继续显得漫不经心。 “交易?你跟这个人做交易?!”我心上冒起一股无名怒火。 余娇看着我,冷漠的一笑,“他帮我忙,我给他报酬,这就是交易,请问有什么错吗?” 我无力的摇摇头,“好吧,那你告诉我,你跟那姓王的,到底在做什么交易?” 余娇想了一下,“本来我不需要告诉你,但既然你这么迫切的想知道,我也可以实话跟你讲。其实我找王权贵,只想让他帮我证明一件事而已。” “一件事?又是小参人?”我月兑口而出。 “什么小参人?”余娇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这才想起这名字只是我和耗子之间的通用语。 我没解释,“好吧,你说说,你到底让他帮你证明什么事?” 余娇喝了口果汁,“我就想让他从医学的角度帮我证明,我身体里确实是存在过这么一条海鱼尾巴的,而我自己,也确实就是一条来自大洋深处的人鱼。” “你……”我再次语塞,“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个荒诞不经的童话梦?” 余娇一言不发,冷冰冰的看着我,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不见,仿佛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座寒冷的冰雕。 我妥协了,“好吧,你继续做梦。问题是证明这件事情,你在自己的家乡不是更方便么?那里应该会有更好的医学,更发达的科技吧?” “哼!”余娇冷笑了一下,“那些没有丝毫想象力的大夫,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百无一用的书呆子!他们完全就不愿听我到底在讲什么,就断然拒绝了我的请求。可是王权贵就不一样,他有足够的耐心来听我的故事,倾听我心里的想法,并且向我保证,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他一定可以为我向全世界证明我人鱼的身份,甚至还可以向这个世界宣布,世界上真有人鱼一族的存在。” 余娇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开始大放光芒,我茫然的看着陷入梦幻般的遐思之后,完全忽然变作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一般的余娇,心里百感交集。 我想,我确实是不能完全理解这样一个因为缺失掉整个正常童年,而只好用童话故事来做代偿的女孩孤独而绮丽的内心世界。 但我想,她既然已经如此偏执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任何人想要让她清醒,让她回头,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各自沉默了半天,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可是想到王权贵的手段,我终于还是尝试着多奉劝了她一句:“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经常有人惯以病患对于死亡与病痛的恐惧为把柄,为非作歹,无所不为。可是如你这样,因为一个荒诞不经的童年旧梦,被人招之即来,为所yu为得,大概还是第一个。” 余娇没有理会我的话,但她很快从梦幻的状态中走了出来,重新恢复到冷美人的架势,“总之,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求医,他治病,就这么简单。我只想请你以后都别再烦我,也别再管我的闲事。否则,我完全可以告你sāo扰!” 说完,她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随即又回过头来冷笑着对我说道,“对了,有一天夜里,王权贵曾对我说,其实那种木偶我要是喜欢,将来他也可以照着我的样子,为我做一个。” 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却又俯来,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不过我已经告诉他,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被当作别人的玩偶,倒是将来有一天,我会照着他的样子,替他做一个。” 余娇说完这句话,直起身子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她背影离开之后,我无力的低下头去,看着身前的木头桌子出神。 片刻之后,我忽然愣怔了一下,然后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悲凉之感,竟至压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因为目光所及之处,一碟清炒豆角完好的摆在桌上,一杯果汁也同样完好的摆在对面。 这时,那位熟悉的小店老板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半个多小时里,始终纹丝不动摆放在原处的饭菜,关切的问我:“小刘,你没事吧?” 我强忍住内心极度的悲伤,勉强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没事,我……我只是刚刚又送走了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 第五十六章 洗手间外的哭声 虽然张灵“见鬼”的事情算是暂时有了一点头绪,可是为何她招来的鬼魂,会在女厕的门上画出蔡劲出事后的一些细节?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夜里,我正在赶一个化验报告,当时整层楼里又是只有我一个人,周围出奇的安静。 我在纸上写着写着,莫名的又想起蔡劲这件事来。出神之际,眼前仿佛出现幻觉,总觉得眼角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我门外轻飘飘走了过去。 可是出去看时,走廊两边又都不见半个人影。 大约十一点钟左右,洗手间那边隐约传来一阵女人的抽噎声。基于张灵那件事,这次不管是人是鬼,我都决心不再多管闲事了。 于是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尽量不去理会那阵哭声。可越是塞住耳朵,心里越是莫名其妙的害怕,总觉得在听觉受扰的情况下,会有东西来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没办法,我只好又把耳机拿下来,同时将手机音乐放到最大,一则用来尽量掩盖那阵哭声,二来也算是为自己壮胆。 写好报告之后,我匆匆锁上门准备离开,却见洗手间那边有阵冷冷的光忽闪忽灭,心里正觉好奇,楼上下来一位同事,急匆匆赶到洗手间那边去了。 那同事过去以后,哭声依然没止,而那阵奇怪的光也依然还在闪烁。我心想:“看来是我大惊小怪了。”占着那边有人,也跟着走过去看看。 没想人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却见到黑暗里一个女人正披散着长发坐在地上哭泣,而她面前的地上则用盆子烧了一堆火,跳跃的火光中,这女人正在一张张往盆子里的火上放着纸张。 见此情景,我当时头脑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哪位病患家属,因为家人在这家医院里去世,一时想不开,跑来这里祭吊?” 这种事情以前并非没有出现过,事实上许多医院都曾受到过这样的抗议。 只是发生类似事件的时间,往往都在病患往来最多的白天,毕竟闹事者旨在张扬,给医院施加压力,讨要说法,因此一般都不会选在这样没有观众,不存在舆论压力的深夜里。 我想这事虽然与我无关,但引起不必要的事故自然也不好,正准备打电话汇报下这件事。不想那女人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让我大吃一惊。 李佳? 没错,这就是那位传说在住院部当护士时,被“大头婴”吓到jing神失常,然后失去护士工作,被医院里安排做了清洁工作的李佳。 我记得当初在住院部实习时,经常会在路上撞见李佳这个人。那时她要么对我不理不睬,要么一副见了鬼似的见我就跑,一惊一乍。 不过自从来了化验室后,我已经很少见到这个人。毕竟她工作的地段主要是住院部大门附近的那片空地,我早晨很少去那边,自然也就见得少了。 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在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烧纸祭吊。她在祭吊谁?此前我并没有听说她家人或者与她有关的什么人,在这家医院里出过事啊。 我想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却只是恶狠狠的看着我,脸上除了泪水,还有一道道被抓破抓伤的痕迹。 我问:“李姐,你认不认识我?” 李佳瞪大着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奇怪声响,整个身子向前倾着,仿佛随手都要扑过来跟我厮打一般。 我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冷,只好又心平气和的问道:“李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李佳又大声惊叫起来,可嘴巴里还是嘟嘟囔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似乎对我的惊扰感到异常的愤怒。 不过也是在这一刻,我才注意到她放在火盆子里燃烧的,其实并非先前想象的冥纸,而是一页页印刷有字迹的书页。 我不敢去碰那些纸张,我猜只要我稍有动作,她必定就会整个人扑过来。不过随意一瞥之间,我看到那堆没烧的书堆里,其实都是些纸张有些泛黄的哲学书籍,有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克尔凯格尔《恐惧与战栗》,以及几本海德格尔的著作。 我吃惊的看看那些书,又看看李佳。我实在无法将这些哲学书籍与这样一位jing神失常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我说:“李姐,这些书是……” 话没说完,又注意到这些哲学书籍的下面,其实还另有几本扉页破损的旧书,我看不到书名,却隐约见到许多数学公式和几何图形。 这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翻动了其中的一本数学书籍。那书已经很旧了,上面有些蓝sè水笔的字迹,仿佛是做了许多笔记,那字形刚劲漂亮,颇有几分个xing。 我正要再往下翻翻,李佳果真发起狂来,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整个人扑了上来,抓住我手臂就咬。 我心里一惊,向后急躲,可手臂上已经留下了两排牙印,乌黑发疼。我知道自己要是再慢一点,恐怕这手臂上一块血肉早已经被她毫不留情的给咬了去。 李佳见伤了我,只是呆了一呆,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后悔或者害怕之意,只是默默坐回到火盆边去,伸手护住那堆旧书,同时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请保安过来劝她离开吧。”想着,也就转身离开了小楼,去大门口喊保安。 路上忽然想起,我在见到李佳之前,可是先看到一位同事身着白大褂往洗手间过去的。 可是李佳的火盆就设在通往洗手间的楼道里,整个堵住了道路,如果有人要进入洗手间,除非先从李佳的火盆上跳过去。 但看李佳的情形,如果有人胆敢这样做的话,她早就跳起来大吵大闹,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了,怎么还可能就这样听凭一个人从自己火盆上跳过去呢? 我不清楚那天夜里,保安是如何将李佳劝走的。只是没过几天,李佳又再次深更半夜出现在那间洗手间门外,依然是哭哭啼啼的坐在地板上烧书。 渐渐的,医院里许多人都见到了这副场景,并且据蔡劲的家人讲,其实蔡劲还在上学的时候,每逢节假回家来,李佳都会来跟他借书读。 那时李佳jing神已经不大正常了,不过蔡劲对她遭遇心怀同情,于是有些书就直接当作礼物赠送给了她。因此许多人都怀疑,李佳在深夜走廊里烧的那些书,其实正是蔡劲当初送过给她读的。 只是蔡劲出事的时候,李佳一直表现茫然,似乎不太搞得清楚状况。可是谁也没想到,蔡劲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跑到蔡劲出事的地点来哭泣祭吊。 有一天下夜班,我又听到李佳在哭泣,走过去看时,她手边的旧书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这一次她对我表现得比较漠然,没上前来厮打,只是有气无力的一页页撕着手里的纸张。 我小心翼翼的俯去,找了一本书来帮着她烧。她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是很麻木的接着烧书。 我一面帮着烧了几页,同时留意了一下那些书籍中的字迹。发现有的旧书扉页上果然有蔡劲的名字,诸如“蔡劲于某月某ri购于某书店”的字样,看来果真就是蔡劲的书籍。同时书籍里记有许多心得笔记,字迹同出一人。 我随手翻阅了一下,渐渐有了一种感觉,似乎蔡劲的自杀,并非许多人猜测的那样出于某种现实的因素,而恰好是一些不现实的思想和情绪在作祟。 比如在这些传统的哲学书籍里,蔡劲似乎是有些太过较真了。他执拗的钻入一些牛角尖里去,走不出来,或者说根本就不愿意走出来。他与其说是避世,不如说是厌世,仿佛与生俱来的厌世。 随着书籍上标示ri期的靠后,蔡劲所写笔记也越来越少,有时十几页才见几个不知所云的只言片语,到后面索xing只是一些充满调侃意味的画像。 这些画里有的是一些简单的自画像,让我莫名的想起梵高;有时则是对于哲学家的漫画,妙趣横生中透着一点寂寞的味道。最后则是一些随心随意的线条,或粗或细,凌乱不堪。 我到几天以后的一个傍晚,才忽然想起将那些书籍里的肖像画,与张灵“见鬼”那天深夜,在洗手间女厕门上见到的人形轮廓联系在了一起。 我想,莫非那个画像,其实就是当时尚在人世的蔡劲所为? 比如他在生命处于极度消沉的时候,已经开始布局自己的整个自杀计划,而此时思想处在深度冥想的状态之下,以至于灵魂出窍而浑然不觉,竟无意识的将自己的自杀地点提前画在了洗手间门上。 那么为何画像会出现在女厕门上,而非后来事发地点的男厕? 莫非这是由于张灵的影响? 毕竟张灵当时的身上带着王权贵留下的那种邪恶物质,于是将蔡劲已然出窍却尚不能自控的灵魂,吸引到了女厕里? 至于画像的人是一个小孩的外形,而非蔡劲本人,起先我也没想明白。后来我想起了蔡劲写在某一本书籍最后的一行小字:返璞归真,赤子情怀。 莫非,这竟是这位天xing清高而极富理xing化气质的年轻思想者,对于自己最后的期许? 同样也是在几天以后,我在查找资料室档案的时候,偶然注意到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人物我并不认识,却又似曾相识。 后来我才想起,其实这正是见到李佳焚书那天夜里,在我前面从楼里匆匆下来,赶往洗手间去的那位同事。 在那几页档案里,我了解到这位同事其实早在许多年前,因一起扑救办公室大火的事件,命丧当场。 我想那天夜里,他的魂魄之所以会在我面前匆匆走过,赶往洗手间那边,他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来提醒我,并将我引向李佳,以防止类似事故的再次发生吧。 因此,如果我没猜错,那天夜里当我还在化验室里赶写报告的时候,曾轻飘飘走过我门外的身影,大概也正是这位已然离世,却依然魂牵此地的同事。 只不过这几件事,我都是在后来几天的时间里,才慢慢了解到和想清楚的。 那天深夜里,当我跟李佳一道焚书的时候,我头脑里几乎一片空白。在我的面前,除了在火光中情绪渐趋平静的李佳之外,我仿佛还看到了蔡劲这个人。 我想象着他将挥别世界的地点,选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浊臭无比的男厕门上,多半也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最后一次表示对于生命本身的讽刺,又或者仅仅只是对于自己洁身自好的某种调侃吧?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无疑有些冷,有些凉。只是那时的我又岂会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在整个真实事件的背后,其实显得有多幼稚和肤浅。 第五十七章 凭空出现的视频 几天以后的一个夜晚,我家里的电脑中凭空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一条幽深的走廊,深夜,光线半明半昧;将电脑音量调大,可以听到隐约的哭声。 穿过走廊,并绕过一个黑暗的拐角,视频里出现一点跳跃的火光,火光里有一名女子,披散着长发,坐在地上烧书。正是李佳。 其实,刚打开这段视频的那一刻,我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拍下的这段视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段视频给我?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看到最后,我确定了视频里并没有我自己的出现。那其实就是一段只有十几分钟的录像,除了前面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走廊之外,就是后来坐在洗手间门口抽噎的李佳。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一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如果没有我刘宇出镜,为何拍下视频之人,要将这段视频传给我? 仅仅因为我也在关注李佳的事? 这显然有点说不过去。 李佳举止这么奇怪,关注一下不足为奇,为何非要录下一段视频?他想用这段视频证明什么? 还有一个疑问是:这段视频究竟是怎么出现在我电脑里的? 时间上看来,视频至迟应在前一天的凌晨一点钟,就已经存在于我电脑里了。可我分明记得那天夜里,我不过是在网上看了会电影,然后大概在十一点钟左右,开着电脑去冲了个凉,睡前随手把电脑关了。 我完全不记得曾经鼓捣过这么一个视频。那么,这视频到底是怎么来的? 莫非我在冲凉的时候,有人进了我的电脑? 还是那一时刻,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想到这里,我再无法入睡。 我想既然有人要如此煞费苦心的将这段视频塞进来,那这里面肯定还会另有内容。 我关了房间里的灯,然后调到全屏,一遍遍的观看那段视频。我不记得是在看到第几遍的时候,我惶惑的按下了暂停键。 因为在视频里,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白影。它很稀薄,像一层白sè的雾气,飘飘忽忽的悬在李佳旁边的墙角里。如果不仔细看,必会觉得那至多只是火光里出现的某种幻影,或者只是镜头上的一点水迹。 我仔细的将画面截屏,放大,清晰处理。这一次,我看到了一个轮廓,一个几近透明的人形轮廓。似曾相识。 蔡劲? 那个深夜,我一直醒到天明。 没错,这就是蔡劲的鬼魂!它让我想起了当初姚晓荟在住院部监控视频里发现的那条从余娇身上浮起,而后又变作了王婶模样的鬼魂。 可是,这段鬼魂的视频,到底是谁捕捉到的? 同时我也想起,其实在好几个深夜里,我都曾在这个角度里留意过李佳的行为,可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注意到角落里那条白影。 那不确定当我站在李佳身旁的那几个夜里,这条白影到底有没有造访过此地?它是不是其实一直站在那里,与我面对面,而我却浑然不知? 可是,既然我站那么近都没有发现这条鬼魂的存在?为何拍摄视频之人,可以那么准确的捕捉到它的身影? 我想起了在网上传得很盛的各种所谓“鬼魂探测仪”,以及传说可以拍摄到身旁鬼魂存在的录影设备。 我想,这会不会只是一个恶作剧? 比如有人注意到我对李佳事件的关注,于是故意伪造了这样一段视频,然后用某种手段夜半攻入我电脑,放在我面前让我看到,以此用来寻我开心? 目前看来,这还是比较有可能的。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再次深夜去了那条走道的角落。李佳大概因为手里的书也烧得差不多了,一直没再出现。我也没见到任何鬼魂,拍摄到的视频里,也一直没有任何发现。 当我差不多已经确定了那就是一个恶作剧的时候,又是一个深夜里,我再次在电脑里发现了一段文字。 文字寥寥数语:“请不要轻易相信,你所见到的一切。” 其实之前,我已经对电脑进行过一次彻查,可这段文字还是肆无忌惮的出现了。那一刻我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神出鬼没,不知是人是神的家伙,还是一个厉害的电脑高手? 这段文字的出现,让我再次打消了有人在恶作剧的念头。我想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恶作剧,那么通常情况下,对方应该只会强调鬼魂的存在,而不是宽我的心,让我放弃关于鬼魂存在的猜想吧? 那些天我一直过得昏头昏脑,做什么事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天午休懒得回家,正趴在桌子上休息,门外进来三个女人。旁边两个身着jing服,年龄不大,三十岁左右,中间一个身穿蓝sè的囚衣,病态龙钟,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我一惊直起身来,两位女jing向我交待了几句,让我给那身穿蓝sè囚衣,名叫“马燕”的病号做个化验,然后她们就退到了走廊里的凳子上坐等。 马燕坐来,神情呆滞,有气无力的看着地板发呆。我看了她一眼,让她伸出手臂。 马燕一动不动,我又小心的提示了一句,她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嘴角牵动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 我得承认,由于工作经验的缺乏,马燕那身蓝sè的囚衣让我莫名其妙的紧张。为了掩饰紧张,尤其是为了不在工作中出差错,我不动声sè的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燕看着我,散乱的长发间露出一阵冷冰冰的笑意,同时小声说道:“小白脸,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我一时愕然,抬起头来,却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她。 她又笑了,转头瞥了一眼走廊上正在聊天的两位女jing,然后对我说道:“你工作不久吧?” 我点点头,“嗯,还算实习,不过……” 她鼻子里“嗤”了一下,“刚工作都是这样,畏手畏脚的。你放心吧,等工作了几年,就会发现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胡来啦!” 我茫茫然的不知说什么,只好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 马燕却用一种近乎玩味的神情看着我,“你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故人。他也是个医生,也在这家医院里,不过不是搞化验,是在外科那边的。” 我咳嗽两声,不想接她的话。 马燕却不以为然,“那年我来看病的时候,他应该是四十出头了吧,工作好多年,胆子不小了。” 我还是没敢说话,马燕却在低声的自言自语,“那时我多笨哪,一个农村来的女人,什么也不懂。看着人家大夫和蔼可亲的多神圣,那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结果啊,你猜怎么着?”马燕盯着我,神情异常冰冷。 我摇摇头,“好了,别说话了,该抽血了。” 马燕笑了,“你现在当然猜不到,但将来没准我一说你就知道了。” 我说:“你放松些,拳头握太紧也不好。” 马燕看着我,“结果那个医生啊,你想不到吧,他竟然在给我看病的时候,在我身上胡来。” 我停下手,转头去看那两位女jing,希望他们可以过来阻止一下这位胡言乱语的病号。可是两位女jing正在交头接耳的聊天,并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而我又不便大声喊,只好重新回过头来,继续工作。 马燕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我,“他一定以为我什么也不懂吧。可你想想,我再不懂医,可我也是个女人啊。我也知道什么叫看病,什么叫猥亵,什么叫占便宜吧?” 我尽量充耳不闻,小心的将针头对准了那条苍白手臂上的血管。 马燕平静的看着我,“你知道我那时才多大吗?那时我可还是个大闺女呢,哪受得了这种欺负?我不得已忍耐着他用一个听诊器在我身上该听不该听的地方探来探去,到最后他甚至用到了手指的时候,我再也忍无可忍,一伸手抓过了桌上的一把剪刀,对着他身上胡乱的就刺了下去……” 我心上一懔,同时针头已经刺入马燕血管,随之一管殷红的鲜血被机械的抽入了针筒。 马燕睁大着双眼,仿佛极迷惑,也极无辜,“你想想,他可是个医生啊,他懂医的都模错了地方,而我只是个农村里来的女人,我可对医学一窍不通的,那我扎错了地方,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故作镇静的抽着血,一颗心脏却在砰砰乱跳。 马燕仍在自言自语,“我本来只想扎扎他那颗sè胆的,可你知道我是不懂医的,结果我自然是扎错了地方,把人家心脏当成苦胆了,你说好不好笑?” 马燕说着,低下头去看针筒里鲜红的血液,“后来啊,我看到自己这一刀下去,流出来的竟然不是蓝sè的胆汁,而是红sè的鲜血时,我才知道我跟那医生一样,也弄错地方了,哈哈,我这外行也弄错地方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 马燕开始狂笑起来,整个人像是个发狂的疯子般,肆意的大叫着狂笑起来。我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两位女jing也紧张的奔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我抽好血,结结巴巴的说没事。 马燕却仍在放声大笑,“后来竟然谁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那医生猥亵侵犯了我,只说我是个杀人犯,你说好不好笑,他学医的模错地方了还理所当然,我不懂医的扎错了地方,竟然就成杀人犯,竟然就要被判刑了,你说好不好笑?荒不荒唐?” 两位女jing对视一眼,将马燕架了起来。马燕却仍在大笑不止,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神情看上去异常激动。 我无力的坐回到凳子上,神情也跟着紧张到了极致。 马燕一面被架走,一面笑着回过头来对我大叫大嚷,“小白脸啊,你紧张什么啊?我又没说你,我只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啊。” 我只感到头痛yu裂,正想回到里间稍作休息,那两位驾着马燕的女jing却忽然不见了踪影,只有马燕一人狂笑着向我猛扑过来,伸手牢牢抓住我肩膀,使劲的摇晃起来。 我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与此同时,我看到两位同事熟悉的脸在看着我,其中一人正使劲的摇晃着我的肩膀,“小刘,你醒醒!你醒醒啊!” 我茫然的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见我醒了,一位同事笑道:“你怎么了啊?一直大叫大嚷的。怎么这样也能做噩梦啊?” 我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心里余悸未消,只好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回来准备工作。 这时,我注意到刚才睡着的地方压了一沓陈年的病例,随手一翻,果然有个名字叫“马燕”。 我想起睡前我确实是翻过一下这沓病例,想必是看到“马燕”这个名字之后,发了一场噩梦而已。我问一位同事老吴,“这马燕是谁啊?你有印象吗?” 老吴把病历本拿过去看了一看,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怎么想起问她?” 我笑笑,随口胡诌道:“没什么。只是她跟我以前一位老师同名,我感到好奇而已。” 老吴叹了口气,“这人可算小有名气啊,当年外科老孙还挨了她一刀呢。” 我心里一冷,“外科老孙?你说的是外科的孙海波孙叔叔?” 老吴点点头,“是啊,这马燕非说人家猥亵了她,竟然一刀就……不过还好啦,老孙福大命大,总算保住了一命。” 我惶惑的看着那张病例,“那……那这位马燕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被jing察带走了啊,”老吴唉声叹气,“后来听说在里面发了病,没过多久,人也没了。” 那天我请了半天假,早早回了家。 我不记得我小时候到底有没有听过这件可怖的事,按理应该是没有,这样的事,大人一般不会对我们小孩子讲,如果真有讲过,那我应该是不会毫无记忆的吧? 可如果不是曾经听说过,为何我会做这样的噩梦?又或者,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梦? 第五十八章 梦魇推想 有一天黄昏,我独自坐在临河的小酒馆里喝酒。天sè暗下来,远近暝sè,四下里一派昏暗。 我忽然就想起了“魂sè地带”这一说法。我想,如果在生与死之间果真有个灰sè地带叫作“鬼魂”,那么是否人世间许多灰sè地带,原就该由“鬼魂”去执掌正义。 通过打听,我也大概了解到一些关于孙海波的事迹。 许多人都说,在马燕事发之前,孙海波这个人确实是有问题的,许多病患都有反映,只是马燕事故之后,他病休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人就收敛了,此后没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传言。 其实孙海波这个人是否真的已经改过自新,又或者他是否真有问题,我都不想介入此事。我也自问并不够格介入此事。 我只是疑惑,如果世间真有鬼事,那么马燕既然可以来找我,为何她不直接去找孙海波? 另有则是,如果世间真有鬼事,那么方天琪呢?她是否也以鬼魂的方式找过王权贵? 古今鬼话中,多少鬼魂虽千变万化,看似无所不能,可是一旦涉及复仇,却又往往只能假他人之手,或以夜访,或以梦托,纵仇有多深,恨有多重,却依然做不到自掌正义,手刃仇敌,快意恩仇。这是何解? 在我噩梦连连的那段时间里,也有人说可能因为我趴在桌上睡觉时,压住了心脏部位,所以发生了类似“鬼压**”的现象。 “鬼压**”的现象并不稀罕,西医里叫sleep paralysis,译作“睡眠瘫痪”,一般说与脑波有关。也有说与人体磁场相关,认为当人的睡眠姿势不对,会造chéngrén体磁场紊乱,引发噩梦。 可为何人在睡眠姿势出现问题,或者心理压力过大时,发生的“鬼压**”现象里,所见大多为“鬼”,而极少为生活里那些导致压力的人和事? 我们知道,所谓“噩梦”,另有一个概念叫“梦魇”。 仔细留意,就会发现“魇”字也以“鬼”字为义符的,而声符“厌”字与“鬼压**”之“压”字一音之转,字形也极相似,很难相信不是一字之误,甚或语出同源。无论如何,想必古人眼里,“魇”必与“鬼”有关,而且往往就是“鬼压**”。 那么,“压”字又作何解?其一,有“鬼”之形压在睡眠中不能动弹的人体之上?其二,睡眠中人将手压在心脏之上,从而形成“鬼压”错觉? 那么还是那个问题,为何造成“压力”的,绝大部分时候都以“鬼”的具体形象出现,而少见其它事物? 因为“鬼”是人类集体意识中恐怖印象的总和,所以但凡人心压力出现极端之时,出现的往往都是“鬼”之一物? 那么,为何“鬼”会成为恐怖印象的典型,如此深刻的埋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以致无论是梦是醒,都yin魂不散的缠在人类心灵深处? 我用食指蘸了酒水,在那张陈旧得已经有些斑驳的木桌面上写写划划,转眼夜幕低垂,窗外一片黑暗。 结账走人时,无意中瞥见角落里还坐了一个算不上熟人的熟人。她也是本院的一名医生,几天前我在走廊里走得太急差点撞上她时,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是你?” 我当时很诧异的看着她,辨认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是谁,我问:“我们认识?” 她客气的笑笑:“不认识。”然后转身离开了。 后来打听了下,知道她名叫苏景,刚来不到两个月。于是我又想,莫非我们是校友? 可是再往细处打听,知道她跟我并不在同一个学校,她是外省一个医科大的,而我连那个省份都没去过。 不过她人倒也是本省人,只是她家乡我同样没有去过,那就实在想不出会在哪里碰到过。 可她语气和神sè里的惊讶,显然不是一个同事在单位里撞见另一个同事时会有的那种表情。 当时我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小酒馆里见到她。我过去打了个招呼,见她桌上就放了一杯苏打水,好像是在等人。 我开玩笑说:“见网友么?” 她笑笑,没有回答。 我又跟她寒暄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有一天我去找一位领导签字,出来时见到蔡劲的母亲正独自坐在院子里出神。 当时正是正午天最热的时候,头顶太阳白花花的照得地面一片发亮,老人家却头发里全是晶莹的汗珠,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地面发呆。 我正想着怎么上去跟老人聊聊,把她劝进屋子里去。这时脚步声响,李佳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左手臂弯里抱了一叠旧书,右手用袋子装了些皱巴巴的**单和被套,走到蔡劲母亲身旁,翻着眼睛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闷着头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我看着她袋子的**单,心里有些欣慰,知道她是来帮老人打点家务的。 此前我就听说过,自从蔡劲走后,李佳总会时不时的来看望一下蔡劲的母亲。两个人坐着,也不说话,她坐一会就走,走时往往会把老人的脏衣服什么的,拿回家去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至于她手里的旧书,起先我还有些担忧,生怕她又拿了跑到洗手间门口去烧。不过此后观察了一段时间,一直没见到,也没听说她再在那里出现。 有时我上住院部,见她正在大门口打扫卫生,总想试着跟她搭讪几句。可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我走来走去,她都视若无睹。 不过住院部的人都说,蔡劲这事似乎对她产生另一种刺激。她没以前那么一惊一乍,见谁都疑神疑鬼,一脸敌意了。 不过她也变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有时扫着地的人,忽然就坐在墙角里,闷声不响的可以坐上一个上午。 只有一次她表现比较反常,就是大清晨的,跑到张灵的牙科那边,把人家办公室给砸了。 她一面砸,一面哭,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张脸扭曲得几乎变了形。幸好当时有位来装假牙的大叔给拦着,不然那天她非把张灵撕碎了不可。 后来张灵一直尽量躲着她,不过背地里都很大委屈,说她不仅跟李佳从来没产生过什么过节。 至于蔡劲这个人,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至多路上见过几次,知道是院里一位老同事的儿子而已。 那件事情之后,李佳又沉默了。她的母亲曾想过把她送走一段时间,可她怎么都不愿走。 有一次甚至跟老爸老妈翻脸,自己跑到山里去躲了三天才现身,从那之后,她家里也不敢再勉强她,只有她不闹事,也就尽量随她去了。 那些天里我一直在想,如果李佳不是jing神有点问题的病患,那我一定将那段出现有蔡劲鬼魂的视频拿给她看一下。 可惜她偏生又这样,我根本不敢再用视频去刺激她;何况她看了也不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我心里很好奇的说,李佳对蔡劲如此不能释怀,蔡劲走后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那么,蔡劲的鬼魂到底有没有造访过李佳? 想到蔡劲的鬼魂,我自然也想到了已然离世的方天琪和余娇。 我可以在一段视频里见到蔡劲这位陌生人,甚至曾在住院部见过更多陌生的鬼魂,可是为何像方天琪和余娇这样两位朋友,他们却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眼前? 或许我在她们眼里,始终只是一座通向所谓“小矮人”真相的桥梁,因此余娇一旦离开,自然也就无需再为我回头。 方天琪则更是一走了之,从此无迹可寻,此后一应关于她回魂的传闻里,都再找不到与我相关的情节。 那天我跟耗子电话,想就蔡劲的话跟他聊聊,可是手机一直没打通,短信发了也不见回。 我担心他有事,又打到他寝室。他同学只说他背个包出门了,具体上哪也不是很清楚。 次ri一早天还没亮,手机响了,是耗子。 我没好气的问他去了哪了,怎么谁都联系不上。他说他在云南陆良,山里没信号,为节省电池,索xing就关机了。 我有些懵,“你跑那边去做什么啊?” 耗子说:“这一带的石头都挺有趣的,石林那边就不用说了,就是陆良的彩sè沙林什么的,都很有意思。 我无语,“你得了吧,看什么彩sè沙林,十有仈jiu是奔传说中有‘yin兵过路’的‘惊马槽’去的,对吧?” 耗子笑了,“我本质上就是个挖矿的,不是你所想象或者希望的那样,是个什么很酷那种地狱神探,灵异侦探之类,你别什么事都把我往鬼事上推。” 我一时语塞。 耗子将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惊马槽的事……” 我笑了,耗子自己也笑了,接着说:“这事十有仈jiu就是个物理现象,不过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待了几天,什么也没听到。” 我说:“什么节省电池,不开手机?你分明就是怕那些有可能存在的东西,被手机信号干扰,对吧?” 耗子笑笑,默认了,“不过这边的石头确实有趣……” 我说:“得了,得了,惊马槽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可惜一直没找着机会。我总觉得,那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困住了……” 耗子在电话那边笑起来,不过他并没反驳我的说法,只平静的说道:“老刘,你有空自己过来看看,不能什么都凭天马行空的猜想。” 提到“猜想”这个词,我趁机问道:“你有过‘鬼压**’的经历么?” 耗子一怔,大概我话题转移得太快,他有些回不过神来,半天才问道:“怎么了?你最近经常噩梦?” 我“嗯”了一声,“总是浑浑噩噩,经常见到一些已经离世的人。” 耗子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你真不该多管那些闲事的!” 我叹了口气,“有些事,有些人,我根本就一无所知,可他们还是找上了我。这些天总觉得只要心脏被压住,就有东西无限贴近身体,那种感觉无比真实。我猜想是……” 这时,耗子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别再往下‘猜想’了。这类事情,你想得越深,问题就越严重。总之就是多放松自己,多出门走走,别再那么宅了。” 第五十九章 初遇鬼打墙 既然耗子劝我出去走走,那我就出去走走吧。于是那个周末,我趁王权贵还未休假归来,终于去了一趟他藏在深山里的那片药地。 当然,我不是去打草惊蛇的。刚好那段时间有个乙肝调查的任务,需要到那一带的山村里去做血液取样,我于是借这机会,在工作之余往那些山里一条叫作“蚂蝗箐”的地方去走了一趟。 在那里,我生平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作“鬼打墙”。 其实早在进入那条山箐之前,几个山里人就善意的提醒过我,说那一带里容易出现“鬼打墙”,没事最好别去。 我心里不以为然。 “鬼打墙”的事情我是略有耳闻的,也查过相关资料,除跟磁场有些关系之外,有种比较有趣的说法,说“鬼打墙”这种现象,其实源于生物身体的细微差别,比如人的双腿长短不等,于是在没有视力做相应调整的情况下,就会做出圆周运动,以至在视觉模糊的情况下,会始终围绕一个圆心打转,甚至诸如鸟类这样的动物也如此。 这种说法目前看来还是比较可信的。不过前提条件是视觉模糊,比如出现“鬼打墙”的环境下往往会有深雾锁山,雾气迷惑住双眼,才会做出错误判断,一直在做圆周运动。 我想,只要我选在一个天气晴朗的白昼前往,清楚记住路线,同时备上照明用电筒,必要时做一点路标,肯定没有问题。 可是几位山里人都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许多人试过,还是逃不出“鬼打墙”的迷局,有的几乎命丧山中。 我心想这会不会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玄的?于是好奇的问这种现象是不是自古就有。他们说不是这样的,这一带里的“鬼打墙”是最近才出现的,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心里疑惑更甚,却又不想临阵退缩,于是自己尽量做足了准备,选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中午,独自前往那条神秘的“蚂蝗箐”。 很快我发现所谓“鬼打墙”一说纯属虚构,因为不到两个小时的山路,我就从那条小山村到了蚂蝗箐里的一片药地。 根据许多人的描述,我可以确信这就是王权贵的药地。 当时其实也就中午三点多的光景,山里阳光很好,远近一片碧绿山sè。虽然药地躲在一个山崖下,显得冷清一些,却也全无传说中那种yin森可怖。 药地周围也确实围了个铁网,只是铁网上到处是缺口,想必常有人或动物从这里进进出出,这铁网早已失去阻挡外物的意义。 我从一个缺口处进入药地。耗子果然没有骗我,这土地确实尚处荒芜,王权贵还没在其中种上任何药材或者农作物。 我取出一支随身携带的铁锹,四下里挖了一阵,却除了些土疙瘩、野草根和蚯蚓、土蚕之外,再没别的发现。 我还算是留了一个心眼,虽然在这药地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却还是将地里的土壤、草木和昆虫各取了几份样本,准备拿回去好好检验一下。 我在药地里足足折腾了半天,转眼太阳西斜时,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多。我不敢再逗留,也觉得实在没有逗留的必要了,于是收拾好取到的样本,钻出铁网离开。 虽然来时天气一直很好,路线也并不复杂,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在铁网外一棵大树上做了记号。 离开时我同样不敢怠慢,毕竟传说还是应该尊重的,因此依旧照着大树上的路标,从原路返回。 太阳落下时,山间渐渐起了雾气。 确实是极深的山岚野雾,想象得出没有心理防备之人,确实很容易就会在这样深重的雾气中迷失方向,然后惊慌失措,以为遭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尤其是在深雾中进入来时路上经过的那片野坟场时,稍不留神就会阵脚大乱。那片墓地毕竟都有些年代了,大部分显得破败不堪,有的甚至已经在坟头处露出一个黑窟窿,时有山鼠或蝙蝠从里面钻进飞出。 我来时毕竟阳光明媚,并未感觉到太多不适。因此还是找了几个墓碑的边角,刻上了些标记。只是那些石块上都刻满了各种线条,想必这一带确实极易迷路,或者至少很是让人忌惮,因此前人都已经在这一带里刻满记号。 因此我在刻写路标时,特意用了里面没有的笑脸记号,为的不让自己标刻的与前人出现混乱,被错误引导。 回程时雾有些深,我打开手电,借着电筒的光亮在昏暗中模索前行。不过很快我还是找到了自己刻下的标记,然后依照标记的指示约莫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出那片墓地,进入来时路过的那片熟悉的山林。 山林里也是极深的雾气,不过依靠电筒灯光,我还是很容易就在那些大树的枝干上找到了自己先前刻下的各种标记。 天全黑下来时,我走出了那片古老的山林,然后又进入一片很荒凉的坟场。这片坟场雾气极深,加上夜幕已经完全落下,天空中却见不到星月,使得那些破败的墓地显得更加yin森可怖。 我照着墓碑上的笑脸标记疾步前行,不一会就走出了坟场,然后步入那片熟悉的山林时,我才松了口气,继续依照标记往山外走。 走了一段,我再次进入一片坟场。这时夜越来越深,而雾气也越来越重,墓碑上的路标已经不能完全看清,我只能凭借记忆模索出路。 当我走出这片墓地和山林,再进入一片墓地时,我已经完全不需要依靠标记,全凭记忆就可以找到熟悉的路径,走出墓地,走进山林;然后走出山林,走进墓地。 我这样不停的走着,身上很疲倦,路却没完没了。 这样折腾了足有大半夜,直到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这座荒凉的坟场里进进出出,无休止的打着一个圆圈时,头脑才忽然清醒了过来,随之身上一阵冷汗。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早已陷入了传说里那种走不出去的“鬼打墙”。 然而最让我感到恐怖的还是,此间我其实一直在重复相同的动作,走相同的路,而意识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仿佛这样的重复极其正常,而我也只是路过一座又一座荒凉的坟场,却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深陷这样的迷局之中,无处可逃。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整个世界在我脚下,已经完全成为一座孤零零的坟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头脑在片刻的清醒之后,再次陷入一片混乱,我不明白,自己脚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错误。 进山时我分明做过非常细致的记号,并且回程时始终严格按照标记在走。按照时下对于“鬼打墙”的解释,我根本就不可能迷路。可事实是,我确实已经迷失了方向,并且深陷在一片古老荒凉的坟场里,再找不到出路。 我惶恐的取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求助。可这一带地处深林,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我想了想,索xing打开录像功能,举着手机将循环路径又走了一遍。这时我发现,原来这样一次循环,仅仅只用二十几分钟而已。 再次回到原点之后,我看了一遍录像,整个过程看不出有任何不妥。我每到一个标记处,都专门做了特写,可是整个视频看下来,我还是没看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我于是举着手机又走了一遍,同时也将这过程再次录了一遍,然后将两段录像对比起来看,结果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我完全束手无策了,只好暂时停在原地,不再往任何一个方向乱走。 我想这状况必是深雾锁山使然,这样我只需按兵不动待在这里,至多等到次ri天明雾气散去时,路途必又会在眼前变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那几位山里人说过,“鬼打墙”是在近年才出现的状况,而这一带又靠近王权贵的药地。莫非,这竟然真的是王权贵所为? 可是,王权贵毕竟只是个王药师,他又不是“黄药师”,那人脸小参在他手中固然已经诡异非常,可他总不至于还jing通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术吧? 当时夜已越来越深,我身上一阵阵发冷,除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恐惧之情,更多则是这冷雾袭身时早已将身上衣服打湿一遍又一遍的透骨之寒。 我无助的蜷缩在一个古老的墓碑下,眼睁睁看着半明半昧中山雾时浓时淡,而浓淡之间,野坟时隐时现。我眼前不时出现幻影,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悲喜交集。 我生怕自己又在这幻景里中邪,于是强令自己闭上双眼,让心思不去理会坟场里那派荒凉的景象。可惜越是如此,头脑里幻象越是纷至沓来。 只是这些幻象尽皆随我混乱的意识显得支离破碎,其中没有一幅完整的景,没有一个成形的人,仿佛都是一些很概念的东西,甚至只是些凌乱断续的线条,乱七八糟的在我面前横飞。 我尽量用理xing,或者自以为理xing的逻辑去推想。我对自己说,这一定是此地磁场混乱的结果,比如地磁影响到人体磁场,因此产生各种幻象,甚至产生幻听和幻觉,如此而已。 可是想着想着,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饥寒交迫之下,竟然有些昏昏yu睡。 过了一阵,天空里开始飘起细雨,纷纷扬扬的在我不时打开看一眼时间的手机灯光里打转。 我将外套帽子扯起来罩在头上,尽量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然后躲在墓碑下,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醒来时天还没亮,我看了看手机上时间,竟然只过了二十几分钟。尚未来得及细想,却发现自己手臂上有些奇怪的伤痕,而脸上被雨水淋到的地方也一阵阵发疼。 起初我以为这不过是刚才路途中被树枝无意划伤而已,可是紧接着却发现衣服上竟然出现了大量的破损,随手一抓,又扯下大片破烂的布来。 虽然雨雾中没地方照出自己的映像,可当时我完全想象得出自己的狼狈模样,那不止是衣着褴褛,还有整个人伤痕累累,仿佛刚跟人撕打过一番。 我站起身来想动一动,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一双腿脚酸软难当,人刚直起身子,又重新跌坐回了地上;同时月复中饥肠辘辘,头昏眼花,刚清醒了一阵,又控制不住的昏昏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还是没亮。打开手机刚一看时间,人立即懵了。我不明白为何上次醒来是五点四十几分,这一次反而退回到了四点零几分? 需知身处“鬼打墙”的迷局里,空间在无限循环已经够我折腾,如果时间再跟我玩花样倒退,那我还真不用再想什么出路,直接在这荒凉之地安居乐业算了! 可是,王权贵就是真厉害到可以摆出“奇门遁甲”让我无处可逃,也总不至于还能左右时间,让时间倒流吧? 我惶惑的想着这一切的时候,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回望墓碑上我刻下的那些用以标识方向的笑脸,忽然感觉它们都笑得诡异非常,仿佛那不是我走出这场迷局的路标,而是我为自己亲手刻下的墓志铭。 谨此,送我们那位伟大的说书人一程吧!加西亚·马尔克斯前辈,一路走好! 第六十四章 洗澡汤 既然蒋欣已经jing神失常,jing方也就无法再对她做进一步的笔录调查。蒋家也来人闹过,可最后还是只能和董家合计着,暂时把蒋欣送往省城西郊的jing神病院接受治疗。 送走蒋欣之后,董坤自己也濒临jing神崩溃的边缘。 他依次去找了婚前给他打过保票的几个哥们和那位大嫂,扬言要跟他们拼命。 可几个人都发下毒誓,说绝没有对他说半句假话,并声称他们自己确实是什么也没碰见,同时发誓妻子在与自己圆房时,也确实还保持着自己的**之身。 这下董坤全蔫了,他不知道为何别人结婚是结婚,到他结婚就成了一场噩梦。 后来,村里有老人主动找了来,问他是不是以前见到过什么,犯了规矩。 董坤想了很久,才忽然好像是在童年时代,他确实是见到过一个长相非常怪异的木偶。 那木偶面相看起来凶神恶煞,可是按照他自己的记忆,那根本就是一个未成型的半成品而已,不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本尊。(求推荐!求收藏!) 老人们听后都吓了一跳,说一则连他们自己也已经没见过本尊,不知道本尊到底长啥样,兴许董坤见到的那位,就是本尊也说不定。 第二,即使董坤所见并非古老时代传承下来的本尊,但是见偶如见本尊,很有可能法力仍旧是存在的。 老人们因此断定,年轻一代里不仅已经无人再见过本尊,甚至连木偶也没有见到过的,唯独董坤是个例外,这很有可能就是他遭遇此事的根源。 可是董坤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他认为传说中的事即使是真的,那么古老时代多少女子都曾经历过,为何从没听说有什么人被吓成这样的。 老人们说,传说里的情况是这样的,那些古老时代的女子,她们在被送入“空洞房”之前,都是要先喝碗“洗澡汤”的。 当地所谓“洗澡汤”,说白了,就是一种迷药。新娘喝了迷药,进洞房不久就睡着了。再醒来时事情已经发生,她们自己全不知晓,因此不会受到任何惊吓。 当然也偶尔会有对于“洗澡汤”有抗力,不会昏睡过去女子。这样的人因为提前知晓内情,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够好,即使当时被惊吓,也还不至jing神失常。 偶有吓到如此这般jing神崩溃的,往往会被认为本身已经不贞不洁,不受鬼灵待见。这在族人眼里不止是耻辱,甚至是灾星,整族人有可能会因为她们而受到鬼灵的迁怒,并受到惩罚。因此这样的女子通常是要被驱逐,甚至被折磨至死的。 因此但凡遇到这一类事,双方家庭都不会张扬,只背地里想办法将女子弄走,从此不知去向。 董坤悔恨交集,后悔没将这习俗的内情,提前讲给女友蒋欣听,一来让她自己选择能不能面对和承受,二来也好有个心理防备,可能也就不至发生这样的悲剧。 他当时整个人完全乱了套,配合jing察做完各项例行调查之后,他其实第一个是想起了我,因为当年我曾问过他一句:“你将来娶老婆的时候怎么办?”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联系我,而是联系了耗子。兴许他也能感觉得到,在面对这些诡异的灵异事件时,其实我和他一样束手无策。 那天在宾馆,耗子了解了这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原本是想先去见上蒋欣一面。可是董坤告诉他,连董坤他本人都见不到蒋欣,因她jing神状态仍不稳定,主治医生建议暂时不要再给她任何刺激。 耗子无奈,知道如果不给董坤找点事做,他情绪一定还是不能稳定,于是提醒她蒋欣的后期治疗还会需要大笔费用,让他最好能想办法上学之外做份兼职,多赚点钱留作备用。 耗子的建议果然奏效,董坤听完立即清醒和理智了不少。他也明白这确实是件非常现实的事,于是答应回校继续上课,同时出去找几份工来做。 两个人分别以后,耗子独自去了董坤的家乡。可是在那座偏僻的小山村里,他并没有得到更多关于“空洞房”的线索。 他先是分别去找了董坤摆酒时,将蒋欣送入洞房的那两位年过七旬的老妇人。 他没有跟她们提起董坤这件事,甚至都没过完关于“空洞房”的习俗,只不过作为一个外来旅游的迷路者,与她们漫无边际的闲聊,其中偶然的提到了一些关于木偶之类的话题。 结果两位老人都主动跟他聊起了村子里的“鬼偶洞房”之事,甚至还给他讲到了董坤的事情。 她们都说,古老时代传说确实会有一只鬼偶摆在洞房里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知那鬼偶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请走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是许多年没有露过面,连她们都没有见过。 至于董坤摆酒那天,新娘子到底是不是被传说中的“鬼偶”惊到,她们都不清楚,也不敢随意猜测。 耗子听得出,两位老人确实对于鬼偶之事一无所知,也并未如他先前担心的那样,参与了“空洞房”习俗的传承。这样一来,她们也就没有可能在将蒋欣送入洞房的过程中,将什么东西一同带了进去。 告别两位老人之后,耗子又分别找了董坤的几位来亲友聊过,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问及“空洞房”的来历,村子里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事情起源于数百年前的一场天灾。当时整个小村子已经难逃劫难。结果是村子里有一位年轻人踊跃站出来相救,牺牲自己的生命,换得了全村人的平安。 那天夜里,此人原本应该洞房花烛的,结果却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于是从此以后,小村之人便将所有新娘的**当作祭品,用来感恩这位祖先。 当然,这是一个很传统,很套路的故事,至少耗子不能完全尽信。 尤其当他问及那是一场什么样的天灾,竟然可以夺取整个村子的人的xing命时,村民们都各执一词,有说是瘟疫,有说是山洪泥石流,有说是山林大火,也有说是地震等等。 可说到为何这么大的灾难,竟可以牺牲一个人就改变整个局面时,他们又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有人索xing解释说这位祖先原本就有神通,本领很大,云云。 此后,耗子又专门去了董坤说见过一个木偶半成品的那间老宅子。 可惜宅子已经完全荒了,根本无人居住。打听宅子的主人,邻居们都说老一辈人去世以后,小辈都进城里去了,从此没见回来过。 耗子在那宅子里住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终一无所获之后,他只好暂时离开了。 回校以后,他又暗地里去看过董坤,感觉他虽然总是显得闷闷不乐,但生活已经恢复正常,人不仅已经开始在校外一个社区医院里找了份工在打,并且已经开始积极准备着找工作的事。 耗子原本准备先等董坤稳定一段时间,同时打听着一旦蒋欣那边可以见亲友了,他就想办法跟着去见她一见,但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次联系董坤的时候,董坤的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 他发邮件,董坤也没有回。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去了董坤的学校,结果却从他同学口中得知,董坤竟然因为谋杀罪,已被批捕入狱,但关于他犯罪的具体内情,就连他的几位老师,也没能讲得清楚。 耗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讲述完这整件事情,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我知道他一定又在为后期忽视了董坤而深感自责。我也没有多做劝慰,耗子xing情我很了解,自从他家里出事以后,他已经习惯于把周围人的不幸都揽到自己头上。比如他总是觉得,当年正因为他动了王权贵的小参,父母才会双双遇害,而我也才因此被卷入许多诡异事件中来,不得安宁。 不过,为了不让他将心思过分集中在自责情绪上,我故意质疑,为何一向对于鬼灵事件已经尽量选择避让,甚至对于王权贵都已经不多过问的他,却对于董坤的事,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极大的关心。 耗子苦笑,说大小城市里,以及平常人手中那些寻常鬼灵事件,不过都是小鬼小祟而已,至多有惊无险的吓吓像我这样的书呆子,一般不会对人造成实质xing的伤害。 若要找到世间所有闹鬼事件的源头,就必须从民间各种古老鬼灵入手,追根溯源,从源头上弄清楚它们的真正来历,真实本事,尤其要对它们行为有所控制,只有这样,其余小鬼才会感到有所威慑,不敢轻易出来为害四方。 目前他所能了解到的比较古老的鬼灵,只有董坤事件“空洞房”习俗里这位目前尚为嫌疑的主角。总之这件事里如果真有鬼事,那么作祟之物必定非同小可。 我们只要尝试从此物入手,一旦弄清楚它的本来面目及真实背景,或许世间许多鬼灵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第六十五章 洞房实验 当我们在g城监狱见到董坤的时候,他已经憔悴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人黑,而且瘦,双眼深陷,整个人失魂落魄。 见到耗子,他并未表现出太吃惊的表情,却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也会来。我张了张口想跟他问声好,却什么也说不出,心里压抑,只是默默低下头去叹气。 耗子却表现得异常冷静,言谈举止之间仿佛只是去家里拜访一位老友,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即使发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董坤因此放松下来不少,可是问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他却又什么都不愿多讲,只一个劲说自己杀了人,罪有应得。 耗子问是不是在打工期间遇到什么事,情绪之下跟人动了手?他摇头,说不是。又问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真去找了那几个哥们的麻烦?他又摇头,仍说不是。 我和耗子都没办法了。探监前因为赶时间,甚至没来得及仔细了解一下他的案情,满以为从他嘴里可以听到最真实最细致的情况,没想他却根本就不愿意向我们开口。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随意跟他聊了几句。末了耗子又为他宽心,说如果在这件案子里他有委屈,耗子一定会想办法为他洗月兑罪名什么的。 听到这一句,董坤却忽然激动起来,连说自己没有委屈,绝对没有,他真是杀了人,坐牢也好,被判刑也罢,都是罪有应得。 我和耗子有些吃惊的对望了一眼,深知他即使真的动手杀了人,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夸张的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一副认罪伏诛的模样啊。那么,他到底是在表现给谁看? 眼见董坤一再激动的强调自己有罪,罪有应得,必须坐牢,绝不委屈的时候,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他犯罪坐牢,竟然却是为了在监狱这个地方,躲避某种自己根本不敢面对的邪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只怕犯罪杀人已成事实,那我们还如何救得了他? 可是,究竟是什么邪恶,让他竟然宁愿选择死刑,也不愿活着面对?我感到不寒而栗。 耗子没再勉强他说出真相,只是带着我先离开了。他说先给董坤一点时间冷静,我们下个周再来看他。 果然过了一周,当我们再次去看董坤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了许多。这一次,他没再口口声声称自己有罪,只是魂不守舍的默默坐着,一动也不动。 耗子跟他聊了几句,此间提到了蒋欣。果然董坤一听“蒋欣”这个名字,就紧张的抬起头来。 耗子劝他放心,说他已经打听过,蒋欣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下来,身体也并未出现其它大碍,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接受亲友的探望了。 蒋欣的消息让董坤彻底平静下来,他感激的连连对耗子称谢,并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答应把他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整件事情,还得从有一天下午,突然来到董坤寝室的两个陌生人讲起。 那时董坤经由耗子的劝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不仅开始回到学校正常上课,还在校外一个社区医院里找了份兼职打工赚钱,生活渐渐的回归了正轨。 有一天下午,他刚从那家社区医院下班回来,却发现寝室里坐了两个陌生人,说是有事找他。 这两个人董坤从没见过,男的自我介绍说叫罗天,三十几岁的年纪;女孩二十出头,叫梁雪。两人自称是师兄妹的关系,出来是做民俗调查的。 听到“民俗”二字,董坤立即猜到了他们找来的原因。果然没聊几句,罗天就提到了董坤家乡“空洞房”的习俗,说这是他们此次民俗调查的一个重要课题。 董坤听出他们已经去过了他的家乡,猜到大概也就是在那里,他们听到了关于他和蒋欣的事,才打听着找到这里来的。 本来董坤对这件事情已经不想多讲,这毕竟是他心头上的一个痂,本身还没有痊愈,根本就不愿意再被人揭起。 可是罗天却表示,其实这样的习俗在中国农村并不鲜见,只是传说稍有不同而已。又说许多农村类似的习俗背后,其实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犯罪事件,需要大家站出来将其彻底揭露开。 他还举了个例子,说在大西北的一个农村里,就曾经有过类似“空洞房”的习俗。只不过到了后来,人们才最终明白,其实数百年来那些可怜的新娘们,都是在自己的洞房之夜,被本村里一些有权有势之辈,用药**,夺去**的。 因此罗天奉劝董坤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理xing,不要相信所谓的鬼灵之说,一定要清醒的认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人为因素,找到藏在背地里的真凶。 罗天的这一席话无疑戳中了董坤的要害,他何尝不希望这只是一场人为的闹剧?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找到真凶,将之绳之以法,还蒋欣一个公道,也让自己不必再背负那么黑暗沉重的心理包袱。 可问题是,事发时他确实是第一时间就冲到现场的,当时除了他和蒋欣,确实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事后jing察也做过多方调查和取证,同样没有找到第三个人出现过的线索。只怕人为一事,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 不过随着双方交流的深入,他渐渐意识到这位名叫罗天的年轻学者,确实已在全国各地类似“空洞房”的习俗方面,掌握有大量详实的资料,并拥有自己一整套经得起推敲的研究理论和方法。 渐渐的,他开始对罗天表现出极大的信任,不止将发生在自己和蒋欣身上的这件诡异的事情,一字不漏的给他二人讲了一遍,甚至还把他从小听到的那些关于家乡“空洞房”的轶事,也仔仔细细跟他们聊起来。 终于,他们渐渐熟识起来,有时还会相约着出去吃个饭,聊聊天。罗天甚至还表示,要托关系背地里代董坤去看看蒋欣,这就让董坤对他的好感更增加了许多。 在此期间,董坤注意到那位名叫梁雪的女孩,似乎对罗天表现出极大的仰慕之情,而罗天对她也极其照顾,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明白了两人名为师兄妹,而背地里很可能却是情侣关系。 可几天以后,罗天却向他提出的一个不近人情的要求。他竟然为了弄清楚“空洞房”背后的真相,要董坤跟自己的师妹梁雪结一次婚。 董坤如坠千万里云雾中。他理解罗天探求真相的良苦用心,可是婚姻大事,岂可拿来试验?何况梁雪还是他罗天自己的女友或**。 董坤当然不能同意,虽然上次跟蒋欣只不过在村子里摆了酒,两个人并未领证,而摆酒期间又出现如此事故,因此他即便有婚姻,应该也还算不上重婚。可是罗天的要求,却毕竟是太过分了。 罗天却让他尽管放心,说既然上次与蒋欣摆酒没领证,诡异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这次跟梁雪结婚,同样不需要领证。 他们只需要按照上次的步骤,在村子里走个过场摆几桌酒,然后让梁雪在上次蒋欣待过的洞房里独自过上**,这事就算完成了。完事以后大家各走各路,绝不纠缠婚姻问题。 可是董坤还是不能接受。毕竟在自己家乡那个小小的村庄里,男女双方只要摆了酒,那就是夫妻了。到时候梁雪一走,他如何向父老乡亲们交待? 何况他跟蒋欣摆酒还不到半年,此间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别说相亲们不能理解,就是他的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 罗天见董坤还是不愿合作,于是又摆出了许多“空洞房”的案例,劝董坤一定要趁这次机会给妻子蒋欣一个交待,也给所有的村民们一个交待,并说事情一旦水落石出,所有人就都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了。 提到给蒋欣交待,董坤又一次妥协了。他心里很清楚,罗天已对他这把柄拿捏得很稳,而他自己也只能对此表示认命。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么,梁雪那边怎么说?” 罗天笑了,信心满满,“你放心,只要我开口,她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董坤心里微凉,最终只好无奈的同意了罗天的要求,“好吧,你来安排。” 董坤同意之后,罗天显得非常兴奋。 他于是将自己的整个计划摆出来与董坤讨论。他的方案是,让董坤与梁雪像模像样的摆酒结婚,规模可以缩小,但步骤一个都不能减。 摆酒时,罗天先将一套摄像设备安装进洞房隐蔽处,然后当晚将梁雪送入“空洞房”后,由他二人在对面小楼的一个房间内,对洞房中一切进行实时监控,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可以立即进行施救,梁雪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同时,为了防止董坤父母阻挠,罗天还出资在董坤摆酒当天,将董坤父母安排往另一个城市旅游休闲。 董坤听完这个方案,虽然心里还是对再次摆酒表示抵触,但想到这样确实很有可能让真凶露出原形,他也只好勉强同意了。 他等罗天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便借一个周末,又请了两天假,与罗天、梁雪两人一道回了自己的家乡。 由于罗天一再强调这项调查的保密xing,董坤也没敢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当然,耗子也被蒙在了鼓里。 那天坐在回家的车子上,董坤发现梁雪情绪显得异常低落。看得出,对于罗天的安排,她也很不情愿,可是为了遂罗天的愿,她也没敢表现出太大的不满。 董坤自己也提不起兴致,许多时候他感觉自己不过是别人的一个实验道具而已,只要顺从实验者的安排,什么都不要多想,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只有罗天一个人表现得非常兴奋。他坚持说这次一定能让真凶在摄像头下遁出原形。那时不止一件悬案可以就此破获,甚至千百年来一个流传于山乡僻野的神秘传说,诡异风俗,也从此可以真相大白于天下。 董坤当然知道,其实他最真实的目的只是后者。什么为蒋欣讨要说法,将真凶缉拿归案,这些都不过是些场面话而已,他真正图的不过是通过这次民俗研究,得到一份独家学术成果,好让他从此可以在自己的研究领域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而已。 第六十六章 鬼洞房里的假新娘 摆酒当天,董坤只请了上次客人数的三分之一,各方面也都没有太大开销。只是吹吹打打各项,还是按照罗天的要求和资助,一项不少的又折腾了一遍。 相亲们都对他这么快就结婚感到不解,尤其蒋欣还在住院治疗的事情,他们也都略有耳闻,不明白董坤为何如此薄情,这么快就另寻了新欢,还迫不及待的回来摆酒结婚。 不过见到董坤神情古怪,那位陌生的新娘同样神情古怪,他们也就不敢多问了。只是各自默默的吃了饭,强颜欢笑的闹了一阵,也就早早的散了。 总之整场婚礼都进行得非常古怪,四下里洋溢的不是新婚的喜庆,而是一种宗教祭祀般严肃而诡异的氛围。 新娘进洞房时,董坤照例请来了上次送过蒋欣的那两位年过七旬的老妇人。 两位老人忧心忡忡,她们显然是在担心悲剧重演。 可既然董坤来请,她们也不好推辞,只好仍照上次的程序,将这位陌生的,面无喜sè的新娘,送入了上次发生过事故的那间洞房。 那天夜里,董坤喝了很多酒。有好几个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个远古时代的巫师,此时正将一位无辜的女子,送上某位神灵,不,是鬼灵的祭祀台。 罗天没喝酒,整个婚礼过程中,他都收起了来时路上的兴奋表情,变得严肃而谨慎起来。 这多少让董坤感到了一点欣慰,毕竟这件荒唐异常的事情,在罗天这里还是被严肃对待的。只要他严肃,并且能够做到他往ri表现的一丝不苟,那么至少梁雪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梁雪刚被送入洞房,罗天就立即离开了董坤,以及几个还在跟他喝酒的哥们,独自回到小楼上自己的客房去了。董坤知道,他这是去开启摄像头,正式开始监控“空洞房”里的风吹草动了。 董坤一面喝酒,一面回想起吃饭时的一幕,第一次在这件事情里感到好笑。那时新郎新娘向客人们敬酒,轮到罗天时,他注意到罗天脸上的表情相当不自然。 董坤心里当然清楚,这两个人彼此之间分明存在着极深的猫腻,也许因为罗天已婚,两人此生已经无缘牵手走上红毯。 可惜就是在这样一个原本就虚假的婚礼上,两个人却偏还要去上演这出“新娘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剧情,这可真够虐心的。 当时,梁雪眼睛都红了,她伸手接过罗天递过来的酒杯,一骨碌喝进了肚里。那一刻,站在一旁的董坤甚至感觉得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他感到很无奈。不管怎么说,在相亲们眼里,这都是他董坤自己的婚礼,可这两个人的表现,就是白痴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借着酒意,他故意恶作剧的一把搂过新娘,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并顺手在她腰上模了一把。他这一手让罗天大吃一惊,梁雪更是愤怒的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句“**”差点就冲口而出。 那一刻,董坤心里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快意布满全身。毕竟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头傻脑,完全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而已,唯有这一刻,他才算是小小的还了一手。 可是想到“木偶”这个词,他立即又泄气了,同时一阵黑暗与压抑之感传遍全身。 约莫十一点钟左右,客人们全部散了。董坤收拾了一下院子,侧耳听听洞房里没动静,于是转身上了小楼,来到罗天的房间。 罗天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神情非常专注。董坤走过去瞥了一眼,见梁雪同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洞房中那间布满红sè印花的婚**上,神情萧索。 董坤沏了一壶醒酒茶,自己倒了一杯,也给罗天斟上一盏,然后便坐到罗天身后的沙发上,看戏般坐观起这出古怪的游戏来。 那一刻,他很想知道罗天心里怎么想。眼见自己最爱的女人,楚楚可怜的坐在**上独守空房,而自己却对一切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怎样的体会? 董坤闲适的饮了一口茶,再次感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时钟走过十二点,董坤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猛然惊醒时,罗天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电脑前,只是表情看起来已经非常煎熬,异常痛苦了。 他感到有些好奇,探头往屏幕里一看,立时感到面红耳赤。原来此时的梁雪,已经月兑得浑身一丝不挂,微闭着双眼,将身体尽量舒展开来,仰面躺在那张巨大而空荡荡的婚**上。 这场景就是董坤见了也心跳加速,浑身不得自在。他知道,这是梁雪在报复罗天。不是引诱,肯定是报复。 他不敢多看了,借口醉酒,匆匆下楼离开了罗天的房间。 回到院子里时,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那间正在无声上演着一场同样诡异剧情的空洞房,心里感慨万千,又去找了几瓶啤酒灌进肚里,然后一头钻进一楼父母的房间,蒙头呼呼大睡,将所有那些该不该都已经冒出在心头的纷乱念头强行压了回去。 次ri清晨,董坤醒来天已经大亮,酒也醒了。 他慌忙奔出房间,却见院子里安安静静,不像发生过什么意外的样子。洞房依然门窗紧闭,他不好贸然进去,于是先上了小楼去找罗天。 可是罗天房间里**铺叠得整整齐齐,人却已经不知去向。这令他感到有些意外,只好重新折下楼去洞房里找梁雪。 这一次,他们约定洞房门不要朝里反锁,这样一旦发生意外,董坤和罗天就可以随时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去救人。 因此,当他敲了几次门,发现里面全无动静之后,便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不想婚房里同样空无一人,婚**上显得有些凌乱,但是梁雪本人也已不知去向。 他掏出手机拨打罗天的号码,没人接。 梁雪的号码他又不知道。 想到大概因为**无事,两个人也就渐渐从这场近乎闹剧的所谓“民俗研究”中清醒过来,感觉有些尴尬,于是不辞而别了。 又或者,罗天果真遵循当初的诺言,完事之后就各走各路,彼此之间不再纠缠,这也还是有可能的。 其实这两天,董坤自己也折腾得筋疲力尽,所幸没有发生大事,这也算是万幸了。 当下没有多想,只将各房间内外的彩纸、喜字都统统撕掉扔出去,尽量不让这些东西激怒回来后得知实情的老父老母。 同时他想到乡亲们万一见到没了新娘,又要一通好问,索xing趁天还早,就匆匆锁上院门,离家回学校去了。 回到学校的几天,他其实一直在等父母得知实情后打电话过来大发雷霆,但万没想到的是,他最终等来的却是来自家乡公安机关的民jing,以及从此开始的漫长牢狱之灾。 从民jing口中,董坤才知道那间“空洞房”果然还是出了事。只不过这一次,已经不止新娘被吓疯那么简单,事实上不止是洞房里的“新娘”梁雪,甚至还有他的师兄罗天,他二人竟都已经双双遇了难。 那天,董坤父母旅游回到家时,很快就从乡亲们口中,得知了儿子再次摆酒结婚的事。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于是董父开始翻号码准备向儿子问个究竟,而董坤母亲则不由分说的去打开了那间洞房,一看究竟。 结果,她却在一股恶臭中,发现了洞房婚**下面一对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变得近乎面目全非的男女尸体。 董父电话还没有拨通,就听到了那间洞房里妻子的惊声尖叫,同时有声重物砸地的声音,仿佛有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他惊慌失措的奔进洞房去找妻子,结果自己也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董老太太的惊呼声引来了住在附近的一些邻居,他们刚一见到这副可怖的场景,立即掏出手机报了jing。 后来经过邻居仔细辨认,确定这对男女尸体中的女受害者,正是几天前董坤在家摆酒时迎娶的新娘梁雪;而男受害者,则是他们夫妇二人从城里带回来参加婚礼的朋友罗天。 事发之后,董家完全乱了套。jing察立即封锁了消息,并在第一时间派出民jing,前往董坤所在学校,当场逮捕了疑犯董坤。 可是这场悲剧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不止乡亲们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董坤自己,他在被民jing带离学校回去受审的过程中,还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在做一场黑暗诡异的噩梦,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审讯过程中,董坤一直坚称自己没有杀人。 他不止将整个荒唐闹剧从“蒋欣事件”开始,原原本本向民jing讲了无数遍,甚至还不断的提到家乡那个有关“空洞房”的诡异传说,坚称真正的凶手不是他,而是一只一直躲在暗处的黑暗鬼灵。 听到关于鬼灵的说法,民jing们面面相觑,他们显然并不认可董坤荒唐的说辞,但还是恪尽职守的将董坤的这些“鬼”话一一记录在案。 董坤了解到,当时法医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梁雪体内含有少量安眠药物,但量不至死,其直接死因是窒息而亡,时间大约在当月21ri(也即董坤摆酒次ri)凌晨两点左右。 罗天死亡原因是头部触墙,失血过量而亡,死亡时间大约是当月21ri凌晨四点左右。 法医的这份鉴定结果让董坤有了一线希望。他说只要找到这起所谓“民俗调查”中罗天当晚的视频录像,他就可以洗月兑罪名。因为其实从摆酒当晚,直到次ri早晨八点以前,他董坤根本就没有进过梁雪的房间。 结果,民jing很快出示了董坤提到的视频。 这是案发以后,他们在董家二楼客房,也即摆酒当天,董坤安排给罗天居住的那个房间的衣柜里,发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u盘,里面同时存储了一段时间显示为当月20ri晚到21凌晨的一段视频,而视频中显示的地点,正是梁雪当晚所在的洞房。 董坤听说民jing找到了这段视频,本能的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很好奇。他其实比谁都想弄清楚,那天夜里罗天究竟录到了什么。 是否正因为他录到了什么,才在最后被凶手灭了口? 可既然凶手已经知道罗天手里握有证据,要行灭口之举,为何却没有毁灭掉这段罪证,而任其落进公安机关之手? 如果罗天没有录到什么,那么他和梁雪究竟又是怎么死的? 无论如何,视频里肯定隐藏有真相,董坤对此信心满满。 可是,当视频在他面前走到21号凌晨一点四十几分的时候,他整个人却如触电般僵在当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就在视频里,那间原本只有梁雪一人躺在**上的洞房中,忽然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一个人。 虽然当时房间里光线黯淡,只有门口他和罗天特意安装了用以照明的一只很小的壁灯,令房间有了一些光亮,可就是在这模糊的光线中,他也一眼就辨认出,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他董坤自己。 尤其当人影走过西窗透进的那片惨白的月光里时,他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那个走进来的人,除了他董坤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是别人了。 第六十七章 到底谁是凶手 那一刻,董坤全身血液都冻僵了,一颗心仿佛在胸腔里无限膨胀,压抑得胸口一阵阵抽疼。 他一动也不敢动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视频里的自己正一步三晃的走向梁雪,然后在她**边停留片刻之后,解开皮带上了那张宽大的婚**。 婚**上光线模糊,但透过视频还是依然可以看出,梁雪似乎有过一点挣扎,但很快就变得很平静,甚至在董坤下**离开房间以后,她还一直默默躺在**上,一动也不动。 电脑屏幕前的董坤几yu窒息,而视频却依然在无声无息的往前走动。约莫又过了二十几分钟,视频忽然停止,然后结束了录制。 大概在沉默了七八分钟之后,董坤如梦初醒。 他激动的站起身来大叫大嚷,“不对,这录像有问题,那个人不是我……我没有进过她房间……我没有……我……” 可是他一面叫嚷着,却发现一片混乱的头脑里,忽然出现了许多零散的片段。这些片段最初非常模糊,支离破碎,仿佛来自梦境。可是渐渐的,它们终于还是在他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于是,当民jing们终于将他按倒在桌上制服下来,并问视频里的那个男人他到底认不认识的时候,他忽然之间力气全无,口中只剩喃喃自语:“没错,那是我。我记起了,那个人……他确实就是我。” 可是随即,他又抬起头来救助似的看向民jing,“我承认我当时确实跟她发生了关系,可我……我根本没有杀她。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啊……” 后来在董坤的交待里,他承认那天凌晨他确实进了洞房,并跟婚**上的梁雪发生了关系。只是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次ri醒来后就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直到这段视频的提醒,那些大概因为负疚情绪,一直被潜意识压抑在记忆暗角的片段,才从脑海深处纷至沓来。 他记得那天凌晨,他起先确实是钻进父母的房间里去睡着了。后来因为喝酒过多,被尿憋醒,他匆匆起来去上厕所。 解决完问题回房间的途中,一眼瞥见二楼罗天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不知道罗天是已经睡下,还是故意把灯熄灭,为的不让躲在暗处的鬼灵有所忌惮和jing觉。 他心里放心不下,就上楼去敲了敲罗天的房门,可是没有人应。当时心里有些害怕,担心梁雪已经出了状况,忙不迭的就奔下楼去,直接开门进了梁雪的房间。 幸好梁雪还安静的躺在**上。他小心翼翼走到婚**前,却见梁雪并没有睡着,而是侧脸看着窗外,眼睛有些发红,一张俏脸梨花带雨般全是泪水。 他当然知道这些泪水与他董坤无关,但月光之下梁雪神情楚楚动人,加之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更让他难以自持。于是借着浓浓的酒意,又知道罗天已经熄灯睡下,人终于把持不住,上了梁雪的**。 当时梁雪躺在**上,一直没有表示太强烈的反抗,董坤还道这是梁雪本人对他行为的默许。 后来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是梁雪体内的安眠药物已经起效,她当时其实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手脚根本动弹不了。 本来董坤一直闹不明白,为何梁雪体内会有安眠药物? 虽然按照古老传说里的习俗,新娘当晚确实是要服用药物安神入睡的。可是不止蒋欣没有喝过任何类似的汤药,梁雪同样没有。那么,她体内的安眠药物从何而来? 如果这是她在自寻短见,那她一般不会只让自己服下少许剂量,根本送不了命。 那么大概就只有一种可能:这药是罗天让她服下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安安分分躺在**上,即使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因为反抗,而影响了整个实验结果。 这让董坤心里寒凉,同时想起了吃饭敬酒时,那个曾让他觉得有些好笑的画面。当时罗天举起一杯酒,送到梁雪面前,梁雪想都没想就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看来就是在这个细节里,罗天让梁雪喝下了迷药。 只不过他深知用酒送药的危险,因此选择了清水。事实上,梁雪因为平素不能喝酒,那天在婚礼上本来就是以水代酒,所以她即使喝下罗天敬上的清水时,心里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疑虑。 董坤认为,原本罗天让梁雪喝下迷药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要她的xing命。 可是因为这个细节的失误,竟让对此毫不知情的自己,在离开前顺手用被子盖住梁雪时,竟阻住了她呼吸,而梁雪当时无法动弹,结果就这样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董坤讲到这里,我有些迷惑。 目前看起来,梁雪的悲剧只是人为巧合,根本没有鬼灵参与,那么董坤一直坚称自己罪有应得,莫非真的是在认罪,而并非我先前以为的他以牢狱来躲避某种邪恶存在? 不过,很快我又想到这起悲剧中还有一个受害者,罗天。可董坤却告诉我们,根据法医鉴定结果,罗天死于自杀。 其实案发时,民jing曾在罗天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关于民俗调查的论文大纲,以及一篇论文提要。从两篇文档的修改时间差来看,罗天在董坤离开梁雪房间后,还继续在自己房间里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两篇文字内容大致是,又一起民俗谜案真相大白,即所谓“空洞房”的传说,其实并非真与村民心中的鬼灵有关,说到底依然是人为因素,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按捺不住,急于圆房的新郎所为。 由此可见,从董坤进入洞房到离开的这个时间段里,罗天一直在恪尽职守的观察着他的整个实验过程,并随后写下了这个实验结果。 不过无论论文大纲,还是论文提要,两篇文字都简要得多。虽然罗天按部就班的将论文涉及的要点都讲了清楚,但是其中几个明显用键盘打出的别字,他却没有更改,可见他当时非常匆忙,急于结束手中的事。 按照董坤后来的回忆,第二天当他到达罗天房间时,曾见**铺上的被子原封不动叠放着,可见罗天当晚并没有在自己房间里**入睡。 既然没有入睡,也没有撰写论文,那么在结束视频录制到他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他在做什么? 很显然,他应该是下楼进了梁雪的房间。因为梁雪房间门的钥匙,不止董坤身上有一副,罗天同样也配了一副,为的是梁雪有突发状况时,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施救。 罗天仓促结束论文提要的撰写,又特意关掉视频录制,应该就是急于去与洞房里的梁雪相会,同时不让他们的见面场景被摄像头捕捉到。 只是那个时候,梁雪应该已经停止了呼吸。 董坤认为,罗天当时见到那副场景,必定已经吓到六神无主。他大概以为是自己用在梁雪身上的迷药过量,竟致其死亡,心里又急又怕,可能还有些许内疚和自责的情绪在里面,于是紧跟着他就自杀了。 这时我又迷惑了。如果罗天是自杀的,那为何他二人的尸身会待在婚**下面?这似乎不太合理。 可董坤却认为,那一定是罗天不想自己,尤其不想梁雪死在他董坤的**上,才有意做了这样的安排。 当然这个理由在我看来太牵强了,可我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 我相信,董坤潜意识里同样会觉得牵强,可如果不这么解释,那么他心底的黑暗与恐惧只会更深。 辞别董坤出来,天已黄昏。 按照董坤自己的讲述,他的犯罪显然已成事实,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了。我感到很沮丧,一句话也不想说。 耗子约我去吃饭,我说:“不了,想回宾馆睡觉。” 我们又默默走了一段,到了护城河边那片沙地里时,耗子忽然蹲起,捡起一段枯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起先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直到那沙地上渐渐现出一个院落和一间简易的平房,我明白了,“你在画董坤的家?” 耗子点点头,然后在那间平房里添了东南一道门和西南、西北两扇窗,“上次去他家乡,我没留意这些细节。不过刚才从他讲述里,我感觉那间洞房,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我勉强点了点头,因为我已不记得董坤话里这些细节了,“怎么,你觉得问题出在这件洞房的结构上,比如像许多小说、电视里讲的那样,房子结构的不合理,造成住宿者内心压抑,以致jing神错乱行下杀人之举?” 耗子皱了皱眉头,“老刘,那样的房子一定不好设计!” 我无语,“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耗子用树枝指着地上的图画,“你还记不记得,董坤讲述他看到视频里出现自己的场景时,曾说当时月光下,自己面目异常清晰,因此这个人除了自己,再不可能是别人?” 我点点头,“他是说过这句话。” 耗子“嗯”了一声,又用枯枝指着图画,“那天阳历21号,yin历也差不多就是十几号,那些天凌晨一两点钟的月亮,恰好可以从西南窗户里照进来,因此他进入房间刚走几步,就到达了大片月光覆盖的区域,可是当他走到婚**边时,曾说视频里婚**那边光线模糊,对吧?” 我有些糊涂,不过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耗子说:“那你又记不记得,当他撇开视频,开始回忆自己的经历时,曾说走到梁雪**边时,在月光下见到梁雪脸上有泪痕,而他也是因为见到梁雪在月光下一丝不挂的身体,才最终没有把持住?” 我又点了点头,起先还是没能抓住重点,刚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忽然有点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董坤在撒谎?” “你看他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么?”耗子反问我。 我想了想,感觉董坤确实不像在有意撒谎的样子,“那你的意思是,视频里董坤进入洞房,其实与他后来讲述的,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时间?” 耗子点点头,“是啊,从他讲述里推出的婚**摆放位置来看,那天月光照在他房间入门处时,确实就是视频所指两点左右的时间,可是那天月光要照在他**上,却最早也是凌晨四五点钟以后的事了吧。” 我心里吃了一惊,“这么说……这么说那天夜里,董坤其实进出洞房两次,而前一次,他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意识?” 这时,我从小说和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剧情又浮现出来,我不等耗子回答,——事实上我感觉他也没打算直接回答我——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莫非,这就是这件事里鬼灵出现的地方?” 耗子果真没有回答,只扔下了手中的枯枝,从地上站了起来,默默看着护城河水从我们脚下缓缓流过。 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线希望,“这么说,视频里的董坤,至多是在意识被鬼灵驾驭,或者说他当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上身了,才进入洞房,杀害了梁雪的?” 可是话刚出口,我又泄了气,“鬼上身?这能成为‘呈堂证供’么?” 耗子苦笑一下,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一句话也没说。 我在他的沉默里,再次感觉到莫可名状的绝望。我们又默默走了一段,忽然一阵极大的恐惧之感从我心底涌上来,“梁雪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钟左右,而按照你刚才所说,董坤在有清醒意识状态下进入洞房时,应该是在凌晨四五点钟以后?那么……” 想到这里,我几步赶到了耗子前面,“那么,董坤第二次进入洞房时躺在**上的,实际上已经是被鬼灵借尸还魂的梁雪?” 耗子停下脚步,紧皱着眉头看着我:“老刘,其实刚才跟你讲那些,只是不想你完全蒙在鼓里,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你继续想下去。因为不管你想不想得清楚,这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我完全听不进耗子的话,只自顾自接着往下讲,“这么说,鬼灵上了董坤的身,目的就是借董坤的手杀掉梁雪,好让自己在梁雪身上借尸还魂?可是……可是他既然可以上董坤的身,为何还要费劲周折的杀梁雪呢?他完全可以自己先上梁雪的身,让她自杀,然后自己再借尸还魂……” 想了一下,“莫非,当时梁雪处于迷药的半昏迷状态下,以至于鬼灵即使上身,也同样无法让身体动弹?可是,他为何一定要杀梁雪呢?”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罗天,“对了,法医鉴定罗天的死亡时间大概是那天凌晨的四点钟左右,那么,当董坤在清醒状态下进入洞房时,罗天其实已经死亡,而且很有可能就被鬼灵藏尸**下,对么?” 一连串的问题铺天盖地袭来,弄得我头晕目眩。我求助的看向耗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沉默?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耗子用手抹了一下脸,“好了,老刘,我们先不谈这个。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你要有兴趣,可以跟我走一趟。” 我不耐烦的问:“这个时候,你去见什么人啊?董坤的辩护律师?” 耗子苦笑一下,“那些都没用了。你还记得董坤说过,他小时候在一个老宅子里见过一只长相古怪的木偶么?” 我忙不迭的点点头。 耗子说:“嗯,我找到了宅子老主人的长子,他就住在这座城市里。” 第七十二章 百鬼夜行 起先我以为是自己太困看花了眼,又或者是半睡半醒之间做了一个梦,总之就是在我刚要睡着的大约三点多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人从董家小院外那条碎石小路上,慢慢走了过来。 与其说是走过来,不如说是飘着过来的。 的确,那就是一种很飘忽,很朦胧的状态。人影很模糊,但可以确定那是一个人形,体型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 他整个身子灰蒙蒙的,仿佛一截用旧了的丝袜,在离地几寸的距离里,上下跃动着,摇摇晃晃,慢悠悠往这边来。 我当时还是没太在意。我想会不会是有邻居见到这院子里的灯光,赶过来看一看。毕竟当时夜已经很深,天空里又只有依稀一点月光,如果有人远远走过来,那确实只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可是,当我正准备走过去劝止住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这种感觉很熟悉,犹如梦魇,或者说,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那种“鬼压**”的感觉。 我想喊喊不出,整个人木然的坐在地上,胸口一阵阵发闷。我清晰的看到身边一切真实的存在,却又感觉到一个似梦似真的东西正飘忽在眼前。 我看到那东西就这么真实的走过我面前,然后仿佛是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而我却惊恐的发现,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脸,或者说,面部应该存在五官的地方,只是模糊一片,像一团yin影。 我看着他,可以感觉得到全身上下一阵阵发冷。他也看着我,并朝我走过来几步,停在我对面。我想伸出腿去踢,可一双腿偏如千钧重,根本无法动一下。 那东西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看了我一阵,然后转过身子,走进了董家小院,消失在夜sè中。 我身体虽不能动弹,可意识却非常清晰。 我明白这东西一旦进了董家小院,他的目标肯定就是空洞房里的新娘韩可。可我现在根本无法通知耗子,只能希望耗子可以通过摄像头看到这东西。 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就是董坤曾经见过的那支鬼灵本尊么?那么,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自从他消失在小院中后,我心口处的压抑之感已经减轻了不少,可人还是不能动弹。 可是就在我紧张挣扎的整个过程中,院子里却一直悄无声息。 我既没听到预想中韩可的惊叫求救声,也没听到耗子的房间里出现任何动静。 此时洞房那边还是漆黑一片,而耗子房间里的灯光不知何时也已经熄灭了。 整个院子一片安静,甚至整个村庄都一片安静,只有冷风偶尔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显得异常清晰。 这让我更加确定,自己并非噩梦,我见到的东西,以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只不过受于某种诡异的力量,我根本无法动弹。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着,大约这样过去了有二十几分钟。 我心里渐渐凉下来,知道如果真有什么要发生,那一定已经发生了。我依然无法动弹,也已经救不了任何人。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阵女人的哭声隐隐传来。这哭声虽然极其低微,极其隐忍,但半夜里听来,却显得异常清晰。 我心想这一定是韩可了。她能哭,说明命还在,这就还有一线希望。何况耗子一旦听到她的哭声,一定可以施以援手。 可是她哭了足有好几分钟,耗子楼上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渐渐的,她的哭声大起来,伴随着哀号,甚至有隐隐的尖叫,有种凄厉到极致,悲苦到撕心裂肺之感,令人莫名的感到绝望。它仿佛把你记忆里所有最不愿揭起的苦与痛,所有伤疤全部挑了起来,晾晒在你眼前,让你痛不yu生。 她哀号着,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声音不大,但仿佛就在你耳边,在你心上,你根本躲不过,也避不开。 我只感觉心上一阵阵的憋闷,好像心脏要被这哭声直接掏出来,撕扯在眼前一般。 这时,我见到小路尽头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它同样是灰sè的,飘飘朦胧,看起来像一个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比先前那个瘦高个要显得强壮了许多,却也矮了一些。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再次感到一阵窒息,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不过,当这个男人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有半张脸。只是半张。但那确实是人脸。 另外那左边的半张脸处,仿佛受了极严重的伤,很古怪的扭曲着。因此,当右边脸在僵硬而诡异的笑时,左脸却完全是一副彪悍凶狠的神情。 这个男人走到我面前时,同样停下来看了半天,然后离开我,走进了董家小院中去。 随着这人影的进入小院,那阵哭声变得更加尖利起来。只是腔调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怪异,仿佛也入了梦魇一般,根本已经不是正常的哭声。 我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一种非常诡异的力量活活绑住了一样,虽然眼前一清二楚,却就是挣扎不了,动弹不得。 我想:“耗子怎么毫无反应?他是根本就没见到这些古怪非常的东西么?” 与此同时,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他也和罗天一样,要录制到整个可怕的过程? 这想法让我心里发冷,但转念又觉得,耗子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那么,耗子到底是不是呢? 这问题继韩可的安危之后,同时纠结在了我心上。 可我依然动弹不了,虽然在那个人走进小院之后,我胸口处略为松弛了一下,可整个人还是一动也不能动。 我渐渐体会到,目前面对的这力量,远比我先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强大,都霸道。难怪它被称之为魔,果然不是寻常小鬼小祟所能相比的。 那阵哭声忽高忽低,有时仿佛哭得jing疲力竭,但歇息片刻,又再响起。 哭声中,我见到有两个人影并排从小路上走了过来。他们同样非常古怪,其中一个似乎缺了一条胳膊,而另外一个则少了一条腿。 他们都有脸,但脸上神情非常凶悍。两个人虽然并排走着,却似乎互不理睬,只是在走过我面前时,朝我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同时挤进董家小院中去,同时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这两个人走进院子之后,那阵哭声变得更加尖利,甚至有了嘶哑的味道。可是小路上的人却越来越多,差不多每隔几分钟,就会出现一个。 我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极深的恐惧:“莫非,韩可黄昏里开车在村子里外四处转悠时,竟把这一带里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都给招引了过来?” 这念头让我全身出了一阵冷汗。 我甚至不敢想象,此时的韩可正在经受怎样的惊吓与折磨? 但我最不能理解的是,耗子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果然如罗天一样,只是冷漠的旁观着这诡异而残忍的一幕,在摄像头下静静上演? 还是,他已经遇到了不测? 我听到极远处有狗在哭,声音极其凄惨;我还听到一种很古怪的鸟在笑,声音极其诡异。 但我依然不能动弹。 这时,我见到了原处站了一条黑影。 那黑影极细,深黑sè,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极瘦长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路zhongyāng。 我看不到她长发下的脸,但感觉得到一阵阵的cháo湿气息扑鼻而来。那仿佛是一个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落水鬼,浑身**的,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 那女鬼原本还站在原处,倏忽之间,就忽然站在我面前,正对着我,数寸之外。 我想喊叫,可声音还是无法发出。 那女鬼一点点靠近我,我甚至感觉到有东西紧贴着我身体,冷冰冰,**。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同时感到一阵cháo湿的恶臭气息。另有几缕飘飞的发丝,在我额头上,脸上抚动着。 我仿佛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好冷!好冷!你抱抱我,抱抱我!” 我几yu窒息。 这时,先前那阵哭声忽的提高了音量,仿佛响彻了整个夜空。那女鬼忽的发出一阵怪笑,刹那散为一团黑烟,消失在夜sè里。 女鬼刚一消失,小路尽头立时出现了一条煞白的影子。它飘飘忽忽走过来,像在叽叽咕咕的笑,但笑声似乎比那哭声还凄惨。 这似乎也是个女人,但全身裹着白sè的像被单一样的东西,甚至连头也裹了个严严实实。 走到近前,我才明白那哪是什么被单…… 她依然在我面前站了一阵,然后发出一阵仿佛是极痛苦的**之声,然后默默的离开,走进小院中去了。 那几个鬼影进去以后,院子里变得更加嘈杂起来。有哭声,有叫骂声,也有笑声,但说到底,依然还是哭声。有一刻,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怎么看起来就像是群鬼来参加一场婚礼而已。 只不过从哭声上听来,不像婚礼,更像是参加一场葬礼,但再一想,其实在鬼灵的世界里,哭声就是对于存在最好的感受与表达,我哭故我在,恰如此岸世界用笑声来表达生之喜悦,而鬼灵的世界,则用哭泣来感受亡之质感,因此,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对于存在的狂欢…… 想到这里,我心里稍有安慰,至少这样一来,韩可的处境会好得多。 只是,那院子里的鬼影实在是越来越多,有的甚至是直接从校园的地底直接冒了出来,隐约的,我竟见到一个仿佛很古老,很残破的坟场,渐渐突显在董家小院之中。那些爬满苍苔的墓碑,残破模糊的碑文,甚至有灰sè的骸骨横七竖八的陈列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大概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气氛变得非常肃穆,而我胸口也出现了一阵极厉害的压抑之感,我几乎完全喘不过气来。 我隐隐感觉到,似乎最厉害的主,开始正式出现了。那么,这就是董坤亲眼见过的那尊洞房魔灵了么? 极大的恐惧感让我更加不遗余力的去挣扎,可是毫无用处。我拼命的喊耗子,可是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我忽然想起董仕老师说过的“魔由心生”,我天真的想,如果此时我摒弃心底魔念,是否那魔就不会成像,或者至少不能演变为实体出现? 可我一个人的力量何等单薄,仅这满满一院子的鬼魂,无论它们生前本心如何,此时既已化身为鬼,则它们本能的心念必与魔念有关,它们随便一个起心动念,就足以将我这微不足道的念想淹没殆尽。 何况,还有耗子。耗子因为特殊的经历,始终对鬼魂心怀仇恨,那么他一旦见到或者哪怕只是想到鬼魂的时候,其魔念势必不可阻挡。 然而最严重的,还是韩可自己。毕竟她是直接面对这些邪灵的,一旦她受到惊吓,本能的产生恐惧,往恶念里想,只怕也会反而助长魔灵的现身,她也就再无生路可言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心里那阵压抑之感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我感觉自己仿佛正被极度挤压,刹那就要被压成肉饼,挤成肉酱。 院子里静得没有一点声息,甚至远处的狗哭,近处的鸟笑,也全都停止无声了。仿佛整个属于恶灵的世界,全部沉默了下来,只在肃穆的恭候着某种最令它们既敬且畏的力量出现,然后完成一个令它们感到最兴奋,却也最神秘亦最yin冷的古老仪式。 我绝望了。我知道韩可已经在劫难逃。除了韩可,甚至我和耗子也不可能再有生路了。因为此时,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在我身体四周蔓延开来。我知道随韩可的遇难,我们也将随之离开这个喧嚣的世界,进入另一种喧嚣之中,成为那些狂舞的鬼魂之中的一员,匍伏在那恶魔的脚下。 然而就在此时,我见到耗子房间里的灯光亮了。随着那点微弱的灯光亮起,我注意到院子里有了一点轻微的sāo动,同时我身上那阵压力也有了片刻的减轻。不过很快的,那力度又重新恢复了过来,甚至变得更加强烈。与此同时,我听到了院子里几声带着浓浓哭腔的笑声,充满嘲讽与不屑。 那些鬼影没有消失。显然,这里已经有了它们最强有力的倚靠,一个耗子,根本就没被它们放在眼里。 耗子打开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遗憾的是,我完全没见到他身上那种捉鬼英雄般的伟岸气概。我看他那架势,更像是睡梦中被尿憋醒之后,起来撒尿而已。 我想起了当时的董坤。 耗子睡眼朦胧,走到小楼下面,解开裤子,果真撒了老大一泡尿。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的鬼魂。 撒完尿后,他一面提着裤子,一面睡眼惺忪的向韩可的房间走去。那神情和动作,若非梦游,就一定是中了邪。 没错,那就是一种中邪般的痴狂状态。我看着他嘴角不断的在抽动,脸孔完全扭曲,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嘴巴则一张一合,喉咙里却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时而像老牛在喘息,时而像女人在尖叫,但完全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仿佛那种旧式磁带绞带般的怪异声响。那种感觉,像是一个被亡灵附体的巫师,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彻底被另一个灵魂,另一个主体所cāo控。 我拼命挣扎,还是无济于事。 那一刻,我仿佛穿越时空见到了另一个董坤,也见证了那晚在董坤和梁雪身上发生的一切真相。 我明白,那个夜晚的董坤,确实是被魔灵cāo控了身体,恰如此时的耗子,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仿佛行尸走肉般,成为了恶魔手里的工具。 我不知道,此时摄像头的工作是否还在继续;但即使继续,也依然证明不了什么。如果一定要证明,那也只能成为指控耗子的罪证,甚至当初韩可交到我手里的那张纸,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耗子提了裤子,摇摇晃晃的穿过沉默的鬼群,走进了韩可的房间。 我依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完全的束手无策。 魔高一长。 显然,这场与魔灵的首次交锋,我们失败了…… 第七十三章 最完美的祭品 不过很快的,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耗子刚一走进韩可之门,立即用**单将她整个卷起来,抱了夺门而出。鬼灵们似乎并未反应过来,只是很呆滞的站在院子zhongyāng看着。 耗子奔到我面前时,怔了一怔,月兑口问道:“你干嘛?” 我说:“我动不了了。”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 耗子飞起一脚,朝我**上踢了一下,因这外力,我总算从那阵梦魇般的力量中解月兑了出来。 耗子说:“快走。” 我问:“去哪啊?” 他说:“总之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可是刚走了没几步,耗子忽然站住了,同时回头往院子里望去。 我不明就里,也跟着望过去。 群鬼依然站着不动,洞房里却发出一阵极炫目的白光。光里可见那张婚**上,赫然躺了一个人,正是韩可。 我大吃一惊,本能的回过头来,却见耗子手里的韩可也依然还在。我茫然问道:“这……谁是真正的韩可啊?”转念又想,“如果真是魔灵作祟,那肯定是把真的留在了里面。”不管怎样,先去把那个也抱出来再说。 想着又奔回院子,不理**单,直接把只穿了一件白sè睡袍的韩可抱了出来。 可耗子还是站着不动,眼睛还是盯着洞房不放。我转头一看,那婚**上又有了一个韩可。 我忽然想起董仕老师说的“魔由心生”,暗道:“莫非,我和耗子闯进洞房,满心想的只是韩可,竟然使得魔灵一再现身为韩可的实像?” 好吧,我将手里的韩可放到地上,再次冲进屋子里去。这一次我尽量什么也不想,或者说,我以为我什么都没在想,结果冲进洞房时,我发现婚**上一个紧挨着一个,躺满了韩可。 除此之外,婚**边,墙角里,梳妆台旁,窗台上,或站或坐,满是身穿白sè睡袍,耷拉着眼皮,仿佛处于昏迷状态中的韩可。 我着急了,大声喊道:“小韩,你到底是谁?” 只是谁也没理我,她们每张脸都在扭曲,仿佛每个人其实都是韩可的一个化身。 我回头去看耗子,却见他已将手中的韩可抱着,送回了洞房,并重新放在了婚**上的一个角落里。随后,又走出去抱另外一个。 我跟着他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掏出手机拨打110。 可是电话拨出去,却只是一片“嘁嘁喳喳”的电磁干扰之声,根本无法接通。 我转身便往旁边邻居家里跑。 可是门敲半天没动静,索xing便搬起大石头砸开了锁走进屋子里去。 屋里的人都在睡觉,只是每个人脸上神情都非常怪异,仿佛也在梦靥,有的甚至还在拼命的挣扎,可任你怎么摇,他都醒不过来。 我顺手拿了桌上一部手机拨打电话,还是无济于事。 任何电话都拨打不出去。 我再接着往外找,结果发现没走几步,我又回到了董家小院外面那条石子路上。这样连续跑了几趟,还是如此。 我懂了,又是“鬼打墙”。 这下我彻底没辙了。 耗子已经从洞房里退了出来,避开群鬼,站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掏出白天韩可塞给他的烟,半抽半燃着,神情绝望。 我看到此时洞房里的婚**上,又只躺了一个韩可。她仿佛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一动不动。 但我清楚,只要我们再走进去,里面必定又是韩可重重。 我走过去,站在耗子身旁,“怎么办?救不了她了,而且我们也被困在一个迷局里,出不去了。” 耗子没理我,仍在抽烟。印象里,他好像是不抽烟的。可那一刻,他却一根接一根的点着,有时抽到一半,就夹在手指里任其燃烧;或者将其放在一旁,接着点燃下一根。 此时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院子里的鬼影在黑夜里徘徊的身形显得极淡,几乎看不出它们的存在。 可那阵喧嚣之声却依然在院子里涌动不已,甚至愈演愈烈。 我仿佛听到各种哭喊叫骂之声交织混杂,不绝于耳。有夫妻吵架,女人为此哭喊自杀,而后男人跪在女人遗体前嚎啕大哭的声响。 有孩子嬉闹溺毙,全村人忙于打救,然后整个村子颂唱灵歌,哀送亡灵的声响。 有子女儿媳责打辱骂,老人逃无可逃,在家暴中发出绝望压抑的痛哭哀号。 有男人不堪病痛折磨,他人嘲笑,在病**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 有在新欢yin测测的笑声里切腕自尽,却哭到昏天黑地、肝肠寸断的女人的叫喊。 甚至隐约的,可听到有人的身体重重摔跌在地上的声响;有骨骼破碎时的脆响;有伤口崩裂的声响;有血液从创口处汩汩流淌而出的声响;有细胞病变时发出的不可思议的声响;有整个世界在裂变,在破碎,在毁灭的一切声响…… 渐渐的,我感到胸口那阵极沉重的压抑之感再度袭来。只是这一次,它们仿佛已不是来自外力。 我转身去看耗子,“老冯……我……我有点撑不下去了……”可耗子仍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脸上神情看来,并不见得比我冷静。 我挣扎着转身逃出了院子。可是无论我走到哪里,这哭声喊声叫骂声,始终如影随形。 在这片混乱的音声之中,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对我说:“好了,别tm强撑了!你就是再假装活得人模人样,最后还不都要涂脂抹粉钻到地底下来,灰头土脸的一个人睡上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永永远远的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醒不过来了……” 我尽量不去理会这个声音,只是拼命往前奔逃。 我知道自己依然陷在那个诡异的“鬼打墙”迷局中,根本逃不到任何地方去。 可我还是不停步的往前逃,仿佛只有不停的运动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才能将那些关于生命走向死亡的每一个细节和真相,远远的抛在脑后,抛在我不必去理会,不必去在意的那个黑暗而yin冷的地底世界中去。 可最终,我还是感到筋疲力竭,于是再次回到起点和终点处的董家小院之中。 耗子仍在一根接一根的点着烟,只是神情看来,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我无力的走过去,夺了一支烟在手里,凑着他的烟头点着了。猛吸一口,立即呛得一阵猛烈咳嗽,但同时,却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是的,在这阵久违的人间烟火里,我感到了片刻的轻松。 但是很快的,那些哭喊之声再度响起,我站起来,又想逃了。 耗子扯住我衣角,“够了!老刘,别再逃了,事实上你也无处可逃,我们都无处可逃。” “那怎么办?”我声嘶力竭的对耗子吼道,“他们这么折腾,你跟我也迟早被逼得自杀!” 耗子摇摇头,“没人逼我们。鬼灵有自己的世界,它们现在这样,只是在本能的诉说着自己走向死亡的每一个细节和真相。” “那……那怎么办?”我近乎求助的看着耗子。 “没别的办法,只有倾听。” “倾听?” “没错,倾听。倾听它们口里的所有真相,然后接受。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必逃,永远都不必再逃了。” 我当然知道耗子说的有理,可我还是无法做到。 那些凄厉、绝望的音声,何止是在诉说各种死亡的真相,那简直就是在向你描述整个作为黑暗地狱的人间的真相。 那一刻,我宁愿这就是些冤死之后,随处躲于门后、山里、坟头上,等着吓吓胆小之人,或者掐死一二个替死对象,然后做yin森森状还魂的鬼魂。 可是,目前徘徊在眼前的这些,它们显然对于吓人一事毫无兴趣。 基本上,它们根本就无视你的存在。它们用自己的方式自言自语,用一种近乎鬼意的诗情,表述着它们对于生命,对于死亡的种种看法,然后让你不断反省出你的生命其实根本无足轻重,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在鬼灵面前,在人类以外的天地万物之前炫耀的资本。因此,在死亡的庄严与肃穆面前,你活着才是真正的绝望,才是真正的悲剧,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悲剧。 我无力的问耗子:“你刚才在摄像头里,看到它们没有?” 耗子摇摇头,依然靠在土墙上静静的抽烟。 “那你是见到睡梦中的韩可发生梦魇,意识到不妥,立即走出房间,才见到院子里不可思议的一幕?” 耗子又点点头,同时疲倦的叹了口气。 我完全无措了,“我怎么感觉,目前韩可的情形,好像比当初蒋欣和梁雪,还要严重许多倍?” 耗子语音低沉:“因为她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更紧接完美的祭品啊。” “祭品?”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每次听到新娘被送进这间洞房,我头脑里也会闪现出这么个词语,可那毕竟只是一种譬喻。然而此情此景之下,再听耗子这么说,我心里忽然浮上一层浓厚的yin影。 耗子又将一根烟放在了身旁,语气完全平静下来,“其实我们早该想到,这确实就是一场古老的祭祀仪式,一场历经无数代人,却被传承得已经面目全非的古老仪式。” 听耗子这么说,我本能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躺在洞房里的韩可,以及依然徘徊在房间外面的那些鬼魂。 “祭祀仪式?你是说,这个可怖风俗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一场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仪式?” 耗子想了想,“古老,但并不神秘。其实,它应该就是曾经广泛盛行于远古时代的一种关于**崇拜的祭天仪式而已。” 第七十四章 来自远古的祭祀 **崇拜,我是有所耳闻的,但这跟洞房风俗有何关系?我还是不解。『**言*情**』 耗子平静的说道:“远古社会有以**祭祀天神的风俗,只是随着明的开化,渐渐消失了。这小村落地处偏远,因此将这风俗传承了下来。后来大概迫于外界的压力,祭祀场所一度缩小,最后甚至不得已退入到最隐秘的洞房之中。起先,洞房里大概还有少数的神职人员,后来神职人员也取消了,却出现一个象征神职人员的木偶雕像,在形式上用来代替神职人员,执行**仪式,敬奉天神。结果代代相传,以讹传讹,或者加入了一部分人的别有用心,竟然演化成为了将****用来祀奉木偶鬼灵的传说……” 我还是有些茫然,“其实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何一定要以**来敬奉天神?” “先源于血崇拜吧。”耗子沉思着说道,”在远古人类看来,血是人类可以敬奉天神最宝贵的东西,而**则象征圣洁,于是成为敬奉天神最为宝贵之物。” 我想了想,“这么说,鬼灵应该是没有的。那这些鬼魂……” “你现在见到的这些鬼魂,他们极有可能都是远古时代的巫师。他们生前一定亲自参加,甚至亲手执行过祭品的**仪式,因此即便已经成为鬼灵,依然按照生前习惯,赶了来参加、见证这场古老的仪式。” “你刚才说韩可是最理想的祭品?为何一定是她?她甚至没有举行一场像样的婚礼,没有新郎,因此根本连新娘都不是……” “这场仪式原本要的就不是新娘。至于韩可,你看她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上,根本还完全属于自己,换句话说,也是鬼灵们心目中最洁净的,可以完全属于**。因此,较之那些洞房里,至少已经心有所属的新娘,她是最得鬼灵们亲睐,也最受重视的。更何况,她还无意中那么高调的,在天黑以后游走于山野乡间,招来了栖身在四处的孤魂野鬼们……” “那韩可……她……她到底会被它们怎么样?”我心惊胆寒的问道。 耗子面无表情,“这些古老的巫师,他们原本就是来见证这整场仪式的,因此韩可无处可逃。” “见证?问题是,它们究竟在见证谁的行为?莫非,你指的是那支木偶鬼灵?照你刚才所说,那不只是一个象征形式的木偶么?” “不止如此。” “不止如此?” “嗯。木偶鬼灵是真有其物的。它平时以木偶的形式出现,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存在;但它其实是可以在某些特殊条件下化身为实体的。当初蒋欣因为何种恐惧,招致了令她害怕的实像呈现,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梁雪,大致还是可以推想得出一二的。” “梁雪?” “没错。梁雪当初躺在洞房里,当她得知自己中了某种迷药,身体不能动弹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猜得到,其实给她下了迷药的人,必是罗天无疑。而罗天之所以这么做,不过为的让她不会因为恐惧而逃月兑现场,破坏他整场jing心设计的实验,因此不惜以她的生命为赌注。她知道这一点以后,当时一定感到很绝望,也自然不会再指望罗天前来救她。因此她能想到的,只有董坤。于是,在她身体完全不能动弹时,她求生的心念达到了平生的最强,这心念足以使鬼偶化身为董坤的模样,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耗子讲到这里,我想起了当初出现在罗天录像里的第一个董坤。 耗子接着讲道:“当鬼灵以董坤成像的同时,真正的董坤,由于先前见到了梁雪一丝不挂的模样,加之自己喝了酒,睡梦中有了杂念,心念同样极强,于是,两种心念交杂在一起形成的董坤,当他面对梁雪时,他停在梁雪身上的眼神,一定令梁雪本人感到了另一种绝望。 她当时必定是绝望、恐惧与羞愧相互交织,于是带着恨意,冲动之下,只求速死。结果,仅仅是这一闪念,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也足以令那个原本就是她心念所化的董坤,很快成全了她潜意识里的期望,将她弄死了。” 我大吃一惊,“你是说,梁雪的死,确实跟真正的董坤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的死,依然属于自杀的xing质?” 耗子没回答我,只继续说道:“梁雪死后,意识并未完全消失,因此化身的董坤也并未迅速消失在摄像头下,而是缓缓下了**,没入黑暗。梁雪一死,那屋子里充满怨气,这怨气足以使鬼灵再度成像;而恰好此时罗天急于来见梁雪,因此罗天心念之强,便使成像的鬼灵化身为了梁雪。只是鬼灵所化的梁雪,大概出于梁雪生前对于罗天的恨意,或者求死的悔意,她选择将真正的梁雪尸身搬到了**下,而自己则躺回**上,或者想报复罗天,或者只是想回到生命的状态,继续与罗天相会。 我们已经不知道,罗天见到鬼灵所化的梁雪之后,是因被惊吓而躲入**底,并见到了梁雪真正的尸身之后,jing神错乱,触壁而死,还是当鬼灵消失后,他在**下现了梁雪尸身,畏罪也好,负疚殉情也罢,自杀于梁雪身旁。 总之梁雪和罗天死后,真正的董坤才在那个深夜里,第一次来到梁雪的洞房中。他当时应该的确只是急于探知梁雪的安危,不过那心念同样很重,因此鬼灵再度化身,并且就化身为了梁雪……” 耗子讲到这里,我忽然感到整个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这么说,董坤当时自以为和他生关系的,其实不过是……” “嗯,那不过是他自己意识化身出来的一个暂时的实体而已,其实它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而他因为这个做了牢?”我无奈的问道。 耗子点点头,“这起悲剧,怎么说都是因他董坤而起。三个人中,有两个已经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老董只是在里面蹲上几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何况你现在让他出来,他不止要背负两个人的xing命之疚,还有妻子的疾病缠在心上,我看他会更加无法承受,很容易就jing神崩溃。因此在里面也好,反正我们也拿这事没办法,他在里面至少可以让负疚的心理得到缓解。至于真相,将来我会找机会慢慢再跟他讲。” 我想了想,心知也只能如此了,“那么木偶鬼灵,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真的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吗?” 耗子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它在,却不知道它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 “那它究竟会怎么对韩可?真的会履行神职人员的职责,用她来祭祀天神?”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耗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认为这个鬼灵,它并非远古巫师的化身。或者至少相对于这些巫师鬼魂而言,它已经是一个魔,因此它拥有以心念化身这样超凡的能力,所以……” 耗子话没说完,忽然吃惊的怔住了。 我循着他眼光看过去,自己也吃了一惊。只见韩可开着的洞房门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耗子。 我转头又看了耗子一眼,月兑口问道:“怎么是你?” 耗子一脸迷惑,显然他自己也不明就里。 我忽然想起了上午韩可交给我的那张纸,忙从兜里掏出来递给耗子。 耗子接了,问我,“这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猜韩可必是身在梦靥之中,心里想的肯定还是无论生什么状况,先连累到你。她这心念过分强大,以至于让鬼灵化身为了你的模样……” 耗子怔了半天,叹息着摇了摇头,顺手将那纸张撕碎,扔进风里。 “现在怎么办?”我看着那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动作的“耗子”身影,“如果鬼灵真打算以你的形象化为实体,代为完成韩可的祭天仪式,我只怕……” 犹豫片刻之后,我还是接着说道,“我只怕韩可不明白真相,只道你想趁人之危,她这人心高气傲,多半不堪受辱,也会像梁雪那样,只求速死,那样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耗子尝试着朝那间洞房走了几步,门口立时又幻化出几个耗子,而几乎就在同时,那房间里也立即多出了几个韩可,刹那又是真假难辨。 无奈,他只好再次退回来,那些幻影才再度消失不见。 这时,我胸口又开始感觉到了更严重的憋闷。那种“鬼压**”的感觉再次强烈起来。 我深感疑惑:“按理,鬼应是在活人失去生命,呼吸停止的时刻才会生成,可为何一旦有鬼出现的地方,我胸口这种憋闷的感觉,却非常类似于缺氧的状态?莫非所谓鬼灵,其实不止需要像生人一样呼吸,甚至用氧量还远远大于生人,因此一旦有它们出现的地方,活人的氧气就会被夺去,以至于我们会出现暂时缺氧的状态,有时甚至因为缺氧而出现短暂xing休克现象?因此一旦出现的是魔,而非寻常鬼祟的时候,周围就会出现大面积的缺氧状态,造成许多人的集体梦魇,是这样么?” 不过那一刻,我已来不及思考过多关于梦魇与鬼魂的关系,因为原先站在门口,一直迟迟没有行动的“耗子”,此时已经开始一步步向韩可的婚**走去。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眼睁睁看着耗子走向韩可的婚**,却无能为力;只不过这一次,此“耗子”已非彼耗子。 第七十五章 寻找鬼偶本尊 (.)鬼推背75:更新时间:24-4-293:24:46。“耗子”走向韩可,站在**边凝视了片刻。韩可显然仍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意识大概处于混乱之中,不时的扭动子,但始终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说.b.新 “耗子”揭开韩可搭在韩可身上的薄被,俯去。我叹了口气,调转了身子,知道已无可能发生奇迹。736233 可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睛的余光里却见“耗子”将**上的韩可整个抱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出了洞房。 我吃惊的转头看了耗子一眼,却见耗子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笑容,他低声跟我说:“那人形虽然出自鬼灵的力量,但毕竟来自于韩可自己的心念。即使再加一点你和我的心念,这里面也绝无可能产生邪念。” 我有些明白了,难怪“耗子”走进洞房,里面只有一个韩可。因它原本就是没有生命的实体,它的心是空的,因此无所谓心念,也就幻生不出更多的韩可和更多的耗子来。 “耗子”抱着韩可缓缓走出洞房,走进院子中来。那动作有些僵硬,但目标非常明确,他要将韩可抱出院子,逃离鬼灵的控制。 我和耗子屏气凝神的看着。我注意到,虽然韩可目前仍处半昏迷的状态,可自始至终她对“耗子”都没有出现任何抗拒的表示,相反却是近乎本能的抓住了“耗子”衣服的一角。 这应该是我认识韩可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她心里原来也会产生惧意,并且也会需要得到他人的保护。 院子里的鬼灵都一动不动看着“耗子”的举动,似乎并未反应过来应该如何应对。 可是当“耗子”终于走到院子门边,正准备跨出门槛之际,鬼灵们忽然骚动起来。 他们有的甚至已经发出了尖利的,极度愤怒的叫喊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我又感到一阵阵的胸口发疼。 这时,“耗子”忽然消失了,韩可重重摔在地上。她隐约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但人还是没能醒得过来。 我和耗子对望一眼,正打算过去搀扶,院子里忽然起了一阵极寒冷的风,冷风里一条细长的鬼影在渐渐长大成形,然后一个两三米左右的细长的灰白色身影,出现在院子中央。 这身影勉强具有一点人形的轮廓,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剪纸的人偶。单薄,飘摇。 它没有五官,也没有更多的人的外形特征。我隐隐感觉,它应该是这些鬼魂们集体愤怒和怨气所结,并最终在鬼灵力量下形成的一个实体。这个实体出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最后的祭天仪式。 我问耗子怎么办? 他一脸痛苦:“我们任何抢救韩可的举动,都会在鬼灵力量下化成一个实体,替它完成祭天仪式。除非,我们能找到这鬼灵本身。” “找到鬼灵本身?”我吃了一惊,“你是说,董坤少年时见到的那只鬼偶?” 耗子点点头,“快,它就在这院子里,我们不可能找不到。” 我往那洞房看去,忽然一眼看到了院子中的那口井。没错,这就是我们一直没认真找过的地方。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了过去,抓了竖在墙角的一支竹杠往井里探。 那口井并不算深,竹杠下去,立即触到了底,同时感觉到有个松松软软的东西落在井底中。 不料我刚戳了几下,那家伙竟然“嘁嘁喳喳”几下顺着我竹杠爬了上来,原来又是个落水鬼。 我扔了竹杠,不敢再动了。 耗子跟了过来,我对他说:“先前我见这小院子显出有几分坟场的模样,我怀疑这里原本是个古坟场。” “哦,”耗子恍然,“难怪当初鬼偶见了董坤,并一路跟了来以后,就落脚此处,乐不思归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院墙四处又打探了一遍。 这时,那新幻生而出的鬼影已经俯身到了韩可身前,凝视着躺在地上的韩可,一动不动。 院子里的鬼影站成了某种阵势,开始发出一些古怪而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声响。他们有的伸出了钢爪一般的手指,有的亮出了随身带来的各种枯枝、木棍。 我忽然想起曾在探索频道上见过一个远古女人的骸骨,那骸骨被无数利器从下而上穿入身体,死状惨不忍睹。 许多学者认为那是一种对于女战俘或者叛变者的残酷惩罚,但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是否若干年前,那位被如此残忍杀害的女子,其实正是死于一场诸如此类灭绝人性的古老的祭天仪式之中? 用灭绝人性来祭祀某种似是而非的神性,这就是人类曾有过的疯狂。 我尝试着往鬼影面前走了一步。可是步子刚一踏出,它身影便开始变得更浓重了一些。 我不敢走了,知道这样只会加快它形成实体的速度。 可是,它这一过程究竟如何形成的?那个所谓的魔,它力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氧?是氧气么?它是在借助氧气,并吸纳存在于周围大气中的微量元素,形成某种实体,是这样么? 我头脑再次陷入混乱。 鬼影俯去,企图撩开韩可的睡袍。 但它手臂似乎还不够强有力,手指扭动了半天,韩可睡袍纹丝不动。 群鬼再次骚动起来,有的甚至已经显出跃跃欲试的姿态。我知道一旦鬼灵不能完成仪式,这群古老的巫师便会如恶狼般疯狂的扑上去,韩可将会被它们撕扯成碎块。 此时耗子已经顺着树干上了鬼洞房的屋顶,然后以俯视的姿态,看着院子中的一切。 我也跟着爬了上去,心里已经非常焦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耗子坐到瓦檐上,“老刘,关于那年见到鬼偶的经历,以及这件鬼洞房的来历,董坤曾在蒋欣事发之后,对我仔细的讲过。我现在给你复述一遍,你听听看,究竟那鬼偶有可能藏在哪里。” 我点点头,“嗯,你快讲,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耗子努力回忆着,慢慢讲道:“当初老董家里要给他盖个房子,说将来当新房用。不过当时缺点石料,老董闲着没事,就自己去满村子找各种废弃的石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见到了董仕老师家里的鬼偶。当时他没当回事,扛着一块大石头回来,也没再想过这件事。” 耗子讲到这里,我心里莫名的出了一身冷汗,“莫非,那鬼偶跟着董坤回家以后,竟然随那大石头一并被埋在这洞房下面的地基里?或被砌在了墙体当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能怎么办?拆掉这房子是来不及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放把火把这房子烧了。 耗子叹了口气,“这房子,仅董坤自己,就倾注了多少心血。” 我无奈,“心血有何用啊?现在是有人真要为此流血了。” 耗子说:“我不是这意思。其实我想说的也正是这个,他用满腔的爱念来盖这个房子,用作自己结婚时的洞房,却没成想竟亲手铸造了一柄杀人武器,酿出了一起接一起的悲剧……” 我转头看了看韩可,那鬼灵的手指已经可以触碰到她睡袍了,只是药撩起来,似乎还缺些力道。我说:“老浩……我们真来不及了,要不现在就动手吧?” 耗子却没搭理我,只自顾自的接着讲道,“后来,董坤上了初中,那年他甚至为了让这屋子可以冬暖夏凉,专门在一个暑假里,花费心思在屋子周围种了许多树。奇怪的是,这些树竟然一棵也活不了……” 我说:“不用奇怪了,这必是那鬼偶在作祟。它藏在地底,邪气太重,树木在上面必然活不了的。” 可是话刚说完,我又愣住了,“那为何,后来这里又有了满院子的树木,莫非,那鬼偶已经走了?或者,它有时来有时离开的,并不长期躲藏在这里了?” 耗子说:“这事董坤自己也奇怪,他还专门请人来看过。那人说他这屋子地势不好,属于阴宅,不要说人,就是树木都活不了的。” “哦?阴宅?”我有些茫然。 耗子接着往下讲,“当时董坤不以为意,继续种树,种各种树。他相信只要他心意坚诚,一定可以破掉所谓阴宅之说,让人与树都一样长势良好。”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后来呢?他是如何把树种好的?真请人来跳大神,还是怎么的?” 耗子说:“其实这事,董坤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在他上了高中那一年,这屋子外面,忽然长出了一棵小树。小树渐渐长大,虽然长得慢,但毕竟还是长大了。尤其值得欣慰的是,自这棵小树之后,再种其它树,其它树也能成活了。只不过,就连董坤和他的家人,都没有谁能记得,他们曾经种过这样一个原本并不适于生长在这小小院落里的树种……” “那这树是……”我一面说着,一面心惊胆寒的转头看了看我们刚才顺着树干溜上屋顶来的那棵大树。 “嗯,没错,”耗子语气平静,“它就是一棵槐树。” 鬼推背75: 第八十章 手机扣上的中年男人 (.)鬼推背:更新时间:24-5-33:5:52。听到耗子的大名,我人又清醒了一截。说.b.更新 苏景笑了,“果然我没有找错人。”736297 我有些着急,想到自己一直在莫名其妙的生病,不会耗子也被什么东西给找上了不成,“怎么回事?耗子他……呃,我是说,冯浩他怎么了?” 苏景忙道:“你别着急,我只是找他帮个忙而已。或者这么说吧,其实是我一个朋友,想托冯浩办点事。” 我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冯浩?你们找他办什么事啊?” 苏景微笑道:“这样吧,我们晚上约个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讲讲这件事。” 下班后我回家冲了个凉,八点多去了苏景约好的那家面包坊。 果然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里,苏景已经叫好几只抹茶面包等着我。此后又有些布丁、女乃茶什么的,闻着都挺合我胃口。 坐下吃了点东西,苏景又要对我身体状况表示关系。我笑:“你说正题吧,你们到底要找耗子帮什么忙,我其实挺好奇的。” 苏景无奈的笑了一笑,“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好朋友啊,家里有块祖传的玉石,最近想出手,可找了许多人帮忙鉴定,情况都不乐观。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听说了这里有个叫冯浩的,好像对这些东西很在行,非要我帮忙联系。我打听到他跟你比较要好,所以就想请你……”讲到这里,苏景停下来看着我,一脸的恳切。 我笑说:“没问题啊。我把冯浩电话给你,石头的事情,他最乐意不过。” 苏景还是有些为难,“其实,我那朋友主要是想托冯浩帮忙把玉石给出手了,看能不能卖个好点的价钱。” 我说:“这个我就没办法了。老冯喜欢石头不假,但没听说他做过这类型的交易啊。” 苏景尴尬的笑笑,似乎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进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手机来摆在桌上。 起先我以为她是要记耗子的手机号,刚准备掏出手机翻给他号码,心里却忽然“咯噔”一下,同时身上一阵发冷。昏暗的灯光之下,我注意到苏景的手机上,竟然挂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手机扣。 那手机扣看起来像是一段烧焦了的小木头,可是仔细辨认,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个手指般大小的黑色小木偶,其上不止有非常鲜明的人形轮廓,甚至还有清晰可见的面目表情。 我吃惊的看着那木偶,原本想问的是:“你怎么也会有这东西?”可是刚到嘴边,终于忍了回去,而改作了:“这……这东西是什么?” 苏景见我吃惊的表情,只是笑了一笑,将小人挂件从手机上解下,平放在掌中递给我,“你仔细瞧瞧吧?” 眼见那干枯瘪瘦的小人近在眼前,我感觉有些不适。不过既然苏景可以将其捧在掌中,我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大惊小怪。 何况许多年来,我对这东西的好奇几乎已到日思夜想的地步,现在实物很有可能就摆在眼前,我自然没有理由错过。 犹豫片刻之后,我将小人接在手里,半开玩笑的问苏景:“这不会是你从妇产科背后的荒地里……” 我话没说完,却见苏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神色间仿佛对我开出这种玩笑感到非常不快。 我忙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毕竟苏景并不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因此这个对于我和耗子来说异常诡异,却也多少有几分真实的笑话,在她看来却显然是粗俗得有些过分了。 我识趣的闭上了嘴,开始借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起此时已经被我握在掌中的小人挂件。 直到此时我也才看清楚,原来这小人并非我先前想象的是个几岁的小男孩,它从面孔上看,其实更像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模样,年龄大概在四十几岁,耷拉着双眼,眼皮下看不到还有没有眼珠的存在,一对嘴皮非常厚实,而其脸上表情甚至依稀流露出几分凶悍之色。 男人整个身体呈现一种深褐的色泽,他**着上身,左手臂处似乎有骨折过的痕迹,不过这手臂实在太小,看不真切。 下半身围了一条草裙,裙子还算新,估计是最近才套上去的。他两条腿有些弯曲,应是生前繁重的劳力所致。脚上没穿鞋,但脚趾因为极小极度干瘪,完全看不清楚还剩下几个。 我终究不敢用手仔细触碰,但感觉得到这确像是一个活物,只是被风干以后处理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在我观摩小人挂件的整个过程里,苏景只是安静的坐在对面默默的喝着水,一言不发。她似乎是不想打扰我的思绪,然这沉默却让我有种莫名的窒息之感。 我抬起头来看她,“这真的是个活物,而不是别的什么?” 苏景点点头,语气平静:“你看,这工艺做得有多细致!” 我有些无语,“这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让我感觉到有些……” 苏景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很平静的对我说道,“其实,这是一种祭祀用品,据说是民间巫觋用来招魂的法器。” 苏景的话,让我再也平静不下来。可是当我追问的时候,她又开始闪烁其词,不愿多讲了。 我自然不信“招魂’之说,但她既然提到这是巫师的法器,只怕此物当真来自民间巫觋之手也说不定。 同时我也不大相信,这确实就是一个小人。 我想苏景品味就是再怪异,她也多半不会将一个处理过的成年男人的尸身,随身挂在手机上当玩物吧。别的暂且不讲,这首先就可能涉嫌犯罪,必然的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为何会跟“招魂”之说扯上关系? 我一再追问之后,苏景又勉强的向我吐露了一点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真相的内情。 她说,这其实就是她那位朋友专门托人从南非买回的一只拇指猴标本而已。 “拇指猴标本?”我吃惊的看着苏景,随后又重新审视了一遍那“小人”挂件。 “是的啊,这就是一只拇指猴而已。”苏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因为长得像人,曾经一度被当地土著当作祭祀品,用来献给他们本族的神灵;并且有人认为,只要把它们刻成亡者的模样来祭祀,那这些精灵般的小不点,就会拥有为亡灵招魂的神力。” 我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它们在土著们心里的地位应该举足轻重,根本就不可能被这样随意买卖。” 苏景苦笑着摇摇头,“那是古老时代的信仰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这其实就是一种小猴子而已。于是有人索性把小猴们的尸身整容做小人的模样,然后处理风干,暗地里高价卖给前来旅游的外地人。” 我还是有些不相信,“可你这位朋友,他买这东西做什么?” 苏景无奈的笑了,“其实,这依然还是为了那块祖传的玉石。” “玉石?” 苏景点点头,仿佛有些艰难的说道:“这样,我不妨给你直说了吧。其实朋友那块玉石,确实是有些小瑕疵的,而我朋友的意思,就是想请冯浩帮忙处理下这些不足之处,或者哪怕是用言语,把那瑕疵稍微润色一下,说得非同寻常一些,这样……” 听到这里,我“噗哧”一笑,苏景也显得更为尴尬了。 我说:“这玉石不会就是你自己的吧?” 苏景一脸无奈,“真不是我的。” 我收起笑容,“可是,这跟拇指猴标本,有何关系呢?” 苏景叹了口气,“我朋友自从听说了冯浩的大名之后,就一直在玉石行里打听关于冯浩的一些事情,希望可以投其所好,送点不同寻常的礼物,好让他真心诚意帮这个忙。” 苏景说到这里时,眼神里尴尬之意更深,“后来朋友从一位玩石店的老板处听说,有一次这老板到山乡里收购奇石时,偶尔碰到了冯浩。那时冯浩似乎对人家一个招魂法器很感兴趣,磨尽嘴皮的想买到手,当然最后也没能买成。” “招魂法器?”我好奇的看了看那小人挂件,“就是这东西?” 苏景笑着摇摇头,“后来我朋友依照那玩石店老板的指点,也去了那个地方,见到了那法器。不过人家还是不卖,他从几个村民口中打听到,这其实就是个拇指猴做的标本而已,他于是又托人从南非买了一个回来,想等事成之后,当作酬谢送给冯浩。” “哦,是这样!”我一时恍然大悟,心想苏景这朋友要的帮忙显然并不合法,但他们手里这东西,不管它是猴子还是小人,都显然会对耗子具有非同寻常的**力,耗子极有可能会为了他不惜冒险,那怎么办?这事,我到底要不要跟耗子讲? 苏景见我有些犹豫,她也显得有些无奈,“我知道这事很不妥,可是……” 我摆摆手,打算了她的话,“你那朋友的玉石,到底值多少钱啊?值得他为此大费周章!” 苏景苦笑道:“现在值个几十万,但如果那点瑕疵不被考虑在内,那就真不好说了。” 我心里有些茫然,说实话,玉石买卖我真不在行,何况听她讲的,没准还涉及文物什么的,那就很麻烦了。 我说:“这样吧,我给这挂件拍个照,然后跟冯浩说说,至于帮或不帮,那只能看他们各自造化了。” 苏景如释重负,“行!反正意思我已经传达到了,之后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了。” 吃完东西出门时,我再次见到了那暗蓝的身影在角落里闪了一闪,随后消失不见。 我清楚的记得,上次在酒馆里与苏景聊完离开时,也见到了这身影。这是巧合,还是那挂件当真招来了什么? 可惜等我借口忘了手机,独自回头去取时,却并没有在那身影出现过的地方,发现任何可以取证的痕迹。 我茫然的走出面包坊,心里再次“咯噔”一下,竟然直到此时我才想起,那天曾在公车上取到过的奇怪水迹。 我以最快速度奔回家去,可那件衣服早就洗过晒干了,而衣服里的纸巾袋什么的,也早就当作垃圾扔掉,不可能再找到了。 我不明白,为何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竟然会在这几天里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简直就是完全抛在了脑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推背: 第八十一章 拇指猴标本与璞玉 (.)鬼推背:更新时间:24-5-32::23。当晚我就跟耗子说了这件事,同时将小人挂件的照片发给了他。说.b。更 他也显得有些意外,没料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人在背后如此大费周章。不过他对玉石和小人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让我尽管把他号码给苏景和她朋友,具体事宜,双方聊聊再说。73629 我提醒他,按照苏景对她朋友要求的描述,此事可能很不好办,而且稍不留神,可能就涉及违法。 耗子在电话那边笑了,“看个石头,能违什么法?” 我无奈,“好吧,希望你只是看看,过个干瘾而已。” 紧接着,我就给苏景打电话,回复耗子的态度。 可是,电话通了,里面又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仿佛睡意朦胧,满口的不耐烦,甚至还带了些许的酒意。 我不想跟这个人提及此事,只说让苏景给回个电话。 可是一直到天明,我手机上也没有苏景的来电。我心里想,莫非那接电话的男人,他就是玉石的主人?这想法让我愈加对帮苏景这个忙很不情愿了。 不过上班间隙里,我还是去办公室找了苏景,并把耗子的电话给了她。 我看着她当即就用短信把号码转发了出去,随后又拨打了一个电话,确定了一下,看来这玉石果真不是她的,而且听她在电话里讲话的客客气气来看,显然电话那边的人跟她关系也不算特别亲密,应该不会是那个已经跟她居住在一起的中年男人。 放下电话,苏景再次如释重负,一再表示等我肠胃好了,一定要好好请我吃顿饭,以示感谢。 我说这忙八字还没一瞥呢,没什么好谢的 苏景笑了,说玉石的忙,以后就是她朋友自己和冯浩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至于我给她帮的大忙,则是她终于可以摆月兑她朋友的一再纠缠,从此不必每天犯愁怎么跟我开口提这事了。 几天以后,我问耗子那事什么结果。 耗子在电话里显得很无奈,说从对方传给他的图片来看,那石头顶多也就值个几十万,不可能更多了,但对方坚持要把价钱提到百万档,他也没办法。可如果他不答应,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提一下小人挂件的意思。 说到这里,我再次提醒耗子。我跟他讲,这事涉及违法,绝不能为了一个小人挂件冒险,何况那挂件很有可能真就只是一个拇指猴的标本而已。 耗子没多说什么,只在电话里一直沉默着。感觉得到,他非常失落。 耗子的失落让我莫名的感到担忧。 我知道那小人挂件在他心里的分量,可如果他为了这东西在石头方面出点事,那这曾经让他心灵感到平静的最后的栖居地,也将毫无疑问的从此失去,而他也将再次失去内心最后的寄托和皈依,重新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此,我绝对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第二天刚下班,我直接冲到办公室去找了苏景。 我说我要见她那位玉石的主人朋友。可苏景却告诉我,她朋友已经去了省城,与冯浩约好见面。 我当即给耗子电话,可他说他们已经见了面,现在正在吃饭,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苏景大概见我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有点不明就里,小心翼翼的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当时心里着急,火气正没处发泄,索性怒气冲冲的对她吼道:“总之这事,要是让我朋友遇到任何麻烦,那我跟你们谁都不会客气!”说完我扔下她,转身走了。 那天整个晚上,我都在等耗子电话,可他一直没有打来。 我拨过去又是关机。 次日一早,还是如此。 我打他寝室电话,他同学说他彻夜未归。我只好给他发信息,说再不给我回电话,我就直接报警了。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我正在上班,耗子终于给我回了信息。 他说那事他已经答应了帮那个人办妥,让我不用担心。 下班后我给他打过去电话。我说一个董坤,我们都没本事弄出来,是不是你下一个就跟着进去。 耗子在电话里笑得有点疲倦,但也有些轻松,“你想多了,这本来就是我专业范围内的事,说白了,就是个简单的技术问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无话可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不过那个周末,我还是连夜坐车去了耗子的学校,我想做最后的努力。 其实早在我上车前,我就已经先打了他寝室的电话,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同学说他一个白天都在寝室里睡觉,天黑以后则钻进实验室去了,估计又要通宵。 我到他学校时,还不到晚上十二点,他学校的门还开着,我于是直接去了他实验楼。 果然,我刚走到五楼他那间实验室的玻璃门外,就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拿着一支放大镜一类的东西,仔细的观察着手里的一块石头。 我敲门走进去,他显得有些吃惊。 不过我注意到,他当时握在手里的,应该只是一块普通的玄武岩而已。显然,为了掩人耳目,他一定要等到夜深人静了,才放心的去处理那件事。 我开门见山的问:“那石头呢?” 耗子无奈的笑了一下,从桌上拎过书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盒子,伸手递给我。 我打开盒子,就着灯光一看,里面果然放了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虽然看上去确有几分玉石的碧绿,但在我这外行人眼里,实在也没多稀奇。 我抬起头来,有些怀疑的问他,“你是说,这就是那块价值几十万的石头?” 耗子微笑着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璞玉’嘛,你别看它外形普通,只要处理得当,它就可以在你面前大放异彩,展现出它原该有的最为璀璨的一面。” 我茫然的听着,几乎有些被耗子对石头的挚爱所感染,不过,我很快还是清醒了过来,“不管怎样,你为了这个去石头把自己搭进去,值得么?” 耗子摇摇头,“刘宇,你真想多了。其实,我仅仅只需要从技术上对这石头进行一下处理,使之更接近完美而已,这有何违法可言啊?” 我点点头,“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价值数十万的石头弄好,不会出现任何一点破损,任何一种意外么?” 耗子摇头,“没有。” 我哭笑不得,“既然没有把握,你怎么能接这么大风险的事?如果一旦弄不好了,出了什么差错,你怎么跟人家交待?人家会轻易放过你么?” 耗子沉默着,脸上神情有些疲倦,也有些黯淡。 看到自己在他兴头上浇了瓢冷水,我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为了让他冷静,我还是没有心软。 “你冒这么大险,就为了一只猴子做的假人标本,你自己想想,这值得么?” 耗子叹了口气,“其实,真不止是为了那标本,也是……也是为了这石头本身,还有,是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我苦笑,“恕我愚钝,实在不能明白。这件事情的好处,除了那猴子标本,至多再有一笔钱,我不信你会为了那点钱而冒这样的险。” 耗子笑了,“坦白讲,这专业学了几年,一直在做理论方面的工作,偶尔碰到一点技术活,也不过是跟着老师小打小闹而已,根本接触不到真格的。现在第一次单独接手了这样一个活,那边又给我这么大信任,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对我专业能力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验,远比一份毕业论文,一份社会实践,有意义得多!” 听他说得这么真诚,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这险也冒得实在太大了,你想一旦稍有闪失,对方追究起责任来,那后果就太不值了……” 耗子笑了一笑,平静的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当年夜闯王权贵家,夺取小参人那件往事? 我说我记忆里的往事差不多也就只有这一件,再没别的了。 他笑着感叹道:“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冒险。如果一直选择平平淡淡活下去,那这样的人生,才真正叫作不值。 终于,我无话了。 是啊,这好像才是真正的耗子,秉性难移。 他即使因为早期的不幸,在最脆弱敏感的青春期里,躲进了没有情感,没有生命的石头世界,可一旦缓过劲来,还是这样的一往无前。 这性格虽然还是让我有些不放心,但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涌上心头。 于是,我妥协了。 “好吧,既然所有的后果你都想好,并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了,那我也没办法。反正作为兄弟,我能提醒你的还是那句,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一旦发现不妥,就一定要退出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回到单位以后,有一天刚下班,苏景来化验室找到了我。 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她给朋友打电话,那边也只是闪烁其词,没有正面回答她。 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好气,于是将耗子答应了为她朋友处理石头的事告诉了她。 苏景也感到很吃惊,声称她也没有料到,那朋友竟然真要冯浩帮着处理加工这玉石。她一直以为,她朋友的意思,其实着重点只在要冯浩在一面书面材料上做点润色渲染,但没想到要真对玉石动手。 末了,苏景说绝对不行。她深知那朋友的个性,一旦这玉石出了问题,冯浩一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我一听这话更来气,苏景立即给她朋友打去了电话。我听出他二人在电话里有了很大的政治,苏景一直在强调,如果那东西出了问题,绝对不关任何人的事,尤其是冯浩。 可是放下电话之后,她还是一脸无奈和着急。她说她朋友讲了,他和冯浩之间签订了一份协议,相关的事宜都在里面,外人无权干涉。 我再懒得多说一个字,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转身走了。 鬼推背: 第八十二章 梦里梦,梦非梦 (小说……更)鬼推背2:更新时间:24-5-44:49:24。肠胃时好时坏,但终归是慢慢好了;可噩梦却如影随形,依然难以消除。小。更 经过这许多事,我知道了噩梦与噩梦是有区别的。比如有的噩梦确实就是一个梦,从心理学的角度,它是潜意识的一个集中发泄,大致就是人们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及此种现象的各种角度衍生。736299 可是另有一种噩梦,我知道它介于现实与梦境之间。它出现的情景很虚幻,可感觉却异常真实。那一刻你往往不能如在寻常梦境之中正常呼吸。 你感觉到周围的氧气被某种存在大量夺去,它或者它们出现在你眼前,那氛围寒冷,诡异,令你本能的就毛骨悚然,而你却无能为力。 有一次下了夜班,我刚打开门要走。 一个水淋淋的女人站在门外,披散着长发,只有一张鲜红而浮肿的嘴唇,露出在黑发下面。 我大喊一声,忙往后退,她却扑过来紧紧掐住我咽喉。透过她的长发,我看得到她一双眼睛里布满黑色与阴暗;那两排惨白的牙齿间,甚至还有正在低落的鲜血。 我拼命挣扎,总算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原来靠在化验室的长椅上睡着了。 隔壁同事老张闻声走进来,见到我的模样就笑了,“不会做噩梦了吧?” 我一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跟他讲:“是啊,最近老做噩梦。” 他说:“那是肠胃还没好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肠胃不好也会做噩梦么?” 他说:“那当然啊。肠胃不好最是容易发噩梦的。” 我走到窗前洗了个冷水脸清醒一下,他笑问我你梦见的什么啊,整个头上都是汗。 我虽然已经不敢回忆,但既然他问了,我只好凭记忆描述,“一个女人,浑身**的,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嘴都是浮肿的,太可怕了!” “是不是这样啊?”老张笑问。 我笑了一下,回过头去正要接着说,却发现老张已经不见踪迹,站在老张原先那位置上的,正是那梦中的女鬼。 我又一声大喊,心道:“莫非,我还在梦中?这是梦中梦么?” 正想着,那女人已经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只是这一次,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当时的场景还是非常的虚幻、飘渺,但我意识是完全清醒的,至少我知道,这东西是不该在正常情况下出现的。 我想退缩,脚却动不了,同时呼吸也变得很困难。我清醒的意识到,我应该是处在梦魇中了。 既然只是梦魇,当然清楚它并不完全真实,可即便如此,心里还是非常害怕,本能的还是想逃。 为什么? 因为更深的意识里也非常清楚,虽然这场景并不完全真实,但也并不完全虚幻。 尤其当那女鬼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她是真实存在的。 并且因为她的存在,我身旁氧气正被大量夺取,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并且出现暂时性休克现象。 这所有一切,完全可以非常清醒的分析得出;可人就是醒不过来。 然后我不断的挣扎,知道只要身体随便有个什么动作都好,只要能挣扎到哪怕发出一个声音,将这东西惊走,将这氛围打破,就可以月兑离这可怕的梦魇。 可惜,人还是醒不过来。 那女鬼靠近过来,黑发撩过手臂,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再真实不过的**的感觉。 心里清楚这是真的,绝不是那种如看电影般的,身在局外旁观着这一切的梦境。 我甚至可以听到女鬼贴近左耳,那阵恶臭之中,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对你低语,但那声音却无由的令你毛骨悚然。 最后,我喊出了一声“救命”,然后清醒过来。准确的说,那不是清醒了过来,而是某种诡异的氛围被打破,某种东西忽然消失,然后在窗边化为一道掠影。 人一直还在清醒状态之中,人还在那间化验室里,周围一切景物依旧。区别只在于,某种东西已经走了。 没错,这就是噩梦与噩梦的区别,非常的不一样。 当然,有时也会出现纯粹的梦中梦,就是一个梦境套着一个梦境,好像走入了一个满是镜子的世界,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不过这些梦境都很虚幻,即便身在梦中感觉异常真实,但梦醒之后就明白许多情景的荒诞不经。 但是,唯有在那一类的梦魇里,梦里梦外,不是荒诞,而是纯粹的诡异。你清醒的感觉到那种诡异的存在,你却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去帮忙一位同事搬家。吃过饭,他们吵着要看鬼片。 我说这样不合适,他们都笑,说我太老土。尤其那位新屋的主人,他是笑得最凶的一个。 我拧不过他们,只好跟着凑趣。 好在他们选的鬼片都很传统,无非那种恩怨情杀,鬼喊捉鬼一类。看到一半我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我跟他们讲,说洗手间里有个女鬼,身着红色的睡袍躺在浴缸里。 他们都笑,说我太没创意了,因为电影里放的就是这个情节。我说问题电影放到这个情节的时候,我并没有在看啊。 他们还是笑,“你讲的还是有漏洞。比如那女鬼要像贞子一样,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话,她应该先穿过客厅,然后才到卫生间里被我看见。” 我说:“这不是破绽不破绽,漏洞不漏洞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那浴缸里真有一个女鬼。” 几个人说:“不对,不对,漏洞就是漏洞,破绽就是破绽,你不能因为涉及到鬼,就完全不讲现实逻辑。” “@#¥ap;@#ap;@#¥#……” 好吧,我什么都不说了。 其实我也知道,那一刻我确实是坐在马桶上睡着了。毕竟一整天跟着搬家,实在是太累了。 只是人在马桶上,紧接着电视里就传来一声惊叫,我也就吓醒了过来。只是醒来我随即进入了梦魇,看到的情景,却竟然是我从卫生间出来以后,电视里正在播放的一幕。 我当然知道这情节非常老套,貌似从不断被抄袭,却从未被超越的斯蒂芬·金小说,比如《闪灵》、《4幻影空间》这一类最受抄袭者们喜闻乐见的作品开始,类似的情节就屡屡出现于各种影视、文学之中,作家、写手。 因此,但凡有浴缸的地方,又恰好要讲鬼的时候,你如果不说里面有个穿了睡袍的女鬼,就仿佛对不起先烈。 再因此,这仿佛也就成了某种集体意识,盘旋于一切鬼灵爱好者心里,稍不留神就流窜出来,化为实体,将剧中情节真实给你看。 问题只是,这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魔影成形的? 后来为了证实我所言非虚,一个同事专门进了一趟卫生间。 出来后,他好奇的问我在人家便纸篓里翻找什么,干嘛弄得垃圾到处都是。 我无语。 虽然我确实怀疑过,这房间里应该存在某种特殊物质,让那鬼影成形是的,那确实还只是形,没有成魔,落为实体但我并未真正去翻找过任何地方,尤其是便纸篓这样神秘的所在。 紧接着,又一个同事进去了。再出来时,他问上一个同事为何没冲马桶,也没开换气扇,整个卫生间里竟然一股恶臭。 上一个同事说他冲了,真冲了。 “@#¥ap;@#ap;@#¥#……” 好吧,我认输了。 我走进卫生间,开了换气扇,将那股恶臭都发散了出去。 同时耳边还听到他们几个在嬉笑,说由此可以证明,鬼灵确实光顾过此地,因为那恶臭不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制造出来的。 后来我们接着看电影。 有好几个瞬间我都在打瞌睡,只是每次稍一眨眼,就看到我们客厅里我们几个人之间还坐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那是条灰色的鬼影,影影绰绰,时隐时现。 当我们在看影片里的鬼影时,他在看我们。 但有时他也在看影片里的鬼,神情非常专注。 仿佛鬼对鬼片,同样心怀好奇;甚至有时鬼在看到电影中恶鬼突然出场的时候,他也会猛然的被吓一跳。 这一点让我非常的满足,甚至有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后来他顺着窗棂慢慢飘出去了。 看来,只是一只过路的鬼。 我放下心来。 这些事,我都没跟耗子讲。 他为那块石头已经够烦了。有一次我打他手机没打通,再打他寝室电话时,他同学让我劝劝他,说他已经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整个人已经憔悴到没个人形了。 后来我问他,解一块玉,真的有那么复杂,需要连续熬夜的么? 他感叹说这玉很特殊,它有许多值得被人类惊叹的美,他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力,将这些美做最完美的展现。 我无奈,“这玉再美有何用,那玉石的主人只想用它来多换几个钱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耗子笑,“这你就狭隘了。所谓‘玉在匣中求善价’时,它是一件商品,这无可厚非;只是,它现在在我手中……” “那是什么啊?”我懒洋洋的问。 耗子感叹:“那就是我整个世界。” 我沉默了许久,然后默默挂了电话。 我想起古语有个词,叫作“怀璧其罪”;只是我当时想到的,却是“怀璧其伤”。 我承认,我其实从未真正凝视过任何一块真玉,因此我也从未真正懂得,在那些流光溢彩的华美里,究竟还隐藏着一个怎样剔透空灵的世界。 不过那个深夜,我还是找出了书柜里珍藏的那对余娇所赠的珍珠耳坠,躺在床上,独对窗外夜色,久久凝视着。 我明白,在珍珠的世界里,我看不到任何一种剔透与空灵。 我只是凝视着它们,任往事在眼前幻灭。 半夜,我忽然被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惊醒。 转头四顾时,身旁没有任何人。只是窗外恰好悬了一弯明月,寂静苍穹里,恰如一道笑弯了的长眉毛。 鬼推背2: 第八十三章 人体标本 (小说.b。更新)鬼推背3:更新时间:24-5-53:2:42。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苏景给我信息,里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冯浩做到了,玉石估价两百万。”小…… 我平静的回复:“好的,谢谢。”7363 随后,耗子也给我打了电话,并简单的向我讲述了一下这件事情。 我问他,对方有没有兑现那只小人挂件。 他说那东西已经到手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说谎,那确实就只是一个拇指猴的标本而已。只不过,那东西做工栩栩如生,确实像极了一种成熟的中年男人;并且,这标本应该确实就是他们刚从南非土著手里买来的一个小商品。 我听他说话之间,情绪似乎并不高涨,相反倒有些失落。 我笑着安慰他:“不管怎样,一只拇指猴的标本,也算是非常稀罕之物了吧?反正他们既然兑现了诺言,那你就把这东西好好收藏着,就当是件留念吧。” 耗子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他们交到我手里这一只,确实就是一个拇指猴的标本,而且是在小猴死掉以后,才被做成的这副模样。不过,我曾在山里见到的那件招魂法器,那却极有可能,真的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我惊叫起来,“这怎么可能?!” 耗子等我平静下来,才缓缓说道:“其实,我在上次见到过那件法器之后,就一直在山民里到处打听,自己也翻了许多当地的野史记载,结果却发现,原来在那一带的山里,竟然果真流传着许多关于小人族的传说。” “小人族?”我完全茫然了。 耗子叹道:“可惜,我一直没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东西,他原本是在一位当地巫师的手里,藏得非常隐秘。我若不是机缘巧合,也不可能见得到。原先,我想的是先在暗中观察一段,看看他们究竟拿他来做什么用。但没想到,这人下手如此之快,竟然果真把他弄到了手里。” 我头脑里一片混乱,“你说的这个人,就是那块玉石的主人。” “嗯,”耗子在电话那端显得有些无奈。 我还是难以置信,“问题,民间巫师手里的东西,他怎么弄到手的啊?” “不清楚,”耗子叹道,“这女人,很有些手段。” “女人?”我吃了一惊。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玉石的主人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耗子也仿佛有些吃惊:“是啊,她叫什么代苑,怎么你们还没见过?” 我说:“没有啊。这事一直都是苏景在跟我交接,而且你们联系上以后,我跟苏景都来往得少了。” “哦,”耗子有些心不在焉,“这人很不简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我好奇的问道:“可是,她先前弄来那只拇指猴,为的只是让你帮她提价玉石。可现在,她又弄这个来做什么?”这么问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耗子在电话里苦笑了一声,“做什么?她说是将来赠送我的礼物?” “礼物?那代价是?” “将她手里那块玉石提升至千万档。”耗子平静的说。 “她疯了!”我在电话里就忍不住吼起来,同时心惊胆寒的问道,“你不会……你不会已经答应她了吧?” 耗子仍在苦笑,“答应?我也想啊。问题我没法答应啊。这玉石目前已经是它最完美的状态,绝对没有再上升的空间了。如果要升,那就只有动用技术以外的一些手段,你明白的……” 我断然说道:“好!总之,你没答应她就行。你让她自己去做白日梦好了,我们都不奉陪了!” 耗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默默挂了电话。 那个下午,我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一下班,我就去找了苏景。 她正准备锁门离开,见我找她,似乎吃了一惊,“你朋友的事,他自己没给你多讲么?” 我冷冰冰的道:“我来找你,不是向你了解我朋友的事,而是冲着你朋友来的。” “我朋友?”苏景一脸茫然。 我说:“没错,就是那个叫什么代苑的。我希望你能替我转告她,让她别再打我朋友冯浩的主意,否则,我不会让她好看!” 苏景沉默了片刻,“他们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看来,她还并不知道她那朋友得寸进尺的要求。 我冷笑道:“总之你告诉她,要违法,让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我们绝不奉陪!” 苏景迷惑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再跟我讲清楚一点?”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这事本来也跟你无关,你最好还是保持现状,什么都别知道的最好!” 苏景又沉默了一会,“这样吧,晚上我跟小代约好吃饭,不如你也一起,我们大家坐下来,好好把话讲清楚。” 我一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这样再好不过!” 那天夜晚,我第一次见到了那块玉石的主人代苑。 此人年龄与苏景相仿,而穿着打扮却很时尚,不过,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珠光宝气,气焰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嚣张,不过也好不到哪去。 经苏景介绍,她知道了我就是那个给她和冯浩牵线搭桥的“刘宇”之后,对我还算客气,特意做姿态的又加点了几个菜。 我说:“不用客气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说这话时,我语气非常生硬,她似乎有些意外,苏景看上去也挺尴尬。我想了想,只好勉强自己心平气和。 我说:“冯浩的事……” 她摆摆手,喜笑颜开,“这事你也给帮了大忙,我先敬你一杯!”说着,打开酒瓶,给我倒酒。 我说:“不是,我是想说……” “着什么急啊?”她笑了,“先喝几杯再说嘛!” 我感觉她似乎是在逃避话题,有意不想我将正题扯到冯浩的事情上来。莫非,她并不打算让苏景知道,她想与冯浩进行的那第二笔交易? 好吧,我暂时沉默了,没再提那件事,她讲什么,我先敷衍着。 只是她营造的这氛围,让我感觉非常的不自在,原本也不习惯喝酒,又不知道她开的什么洋酒,几杯下肚,已经感到头有些晕,恶心想吐。 苏景平静的说:“刘宇,不会喝就别再勉强了!” 代苑笑了,“男人哪能不会喝酒的?来,满上!” 苏景笑道:“他前段时间食物中毒,肠胃一直不好……” 代苑笑得更欢了,“食物中毒,才要用酒解毒的嘛!这叫以毒攻毒,怎么你医生反而不懂?” 苏景无奈的摇摇头,笑了:“小苑,你别再闹了,咱们好好吃饭,聊几句正经的,不行么?其实刘宇过来,他是想知道……” 代苑俯身过去,搂住苏景肩膀,“咦,怎么我劝几句酒,这就不正经了吗?”说着,瞥了我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景没理她,只看着我,正色道:“刘宇,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趁着代姐还没醉,赶快问了吧。” 我说:“呃……” 代苑看着我,“怎么,你还真有什么要问我的啊?”说着,转头让服务员把空调重新调一下,同时满口喊着热,并顺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我端起茶杯正要喝,却只觉得她衣服上的扣子在灯光下一闪,随之她脖颈上竟露出一个拇指般大小,并且通体乌黑的小人来。 我霎时如触电般怔住。 如果说,此前苏景如饰品般挂在手机扣上的拇指猴标本,已经让我极度不适,那么眼前这东西,按照耗子的描述,它本身应该真就是个人体标本。 可是,此人竟然将他当作项链挂坠一般,用一根白金链子,从其脖子上绕了一圈系住,并紧贴着自己身体,挂在了脖子上面。 我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东西当作项链不仅毫无美感,而简直就是一个在她脖子上死去多时的吊死鬼而已。 我吃惊的猛一抬头,却正好见她往我这边瞥了一眼,依然那副妩媚至极的笑容,让我浑身不自在。 但我心里明白,她这显然是在暗示我,如果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那最好选择闭嘴。 好吧,我只好再次保持了沉默。 一转头间,却见苏景嘴角边浮现一点充满鄙夷的微笑。 她与代苑几乎是坐并排,与我对面,因此她至多见到了代苑的那个动作,以及我盯住人家看到茶水送到嘴边,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表情,却没法看到代苑当时有意露出在我面前的那只用作挂饰的小人标本。 我心里苦笑一下,但已经无所谓了。代苑则假装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忙侧过身子,重新将衣服扣子扣了起来。 我平静的喝着茶,默默欣赏着这女人的所有表演,想起了耗子的那句话:“这女人,很有些手段!” 紧接着,代苑开始对苏景劝酒,一面讲着各种荤段子,弄得苏景非常尴尬。 我知道她这是在逼苏景主动离开。果然过不了多久,苏景抵不住了,接完一个电话之后,借口有事,就先走了。 苏景离开,我说:“好吧,我们该聊正事了。” 代苑看着我,眼神里继续酝酿妩媚,“正事?我跟你有什么正事可聊的?” 我笑笑,“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想请你别再逼我朋友冯浩。” “哦?”代苑又笑了,再次解开了她衣服上的扣子,假装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脖子上挂的小人挂件,“没人逼他啊,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大家一起发财的机会,至于别的事宜,可以商量着来嘛。” 我有些火,“要发财,你自己发好了!我们没兴趣!至于玉石的相关事宜,我相信这世界上比冯浩老练的大有人在,你没必要只盯着老冯一个人。” 代苑微笑道:“别人?别人我信不过!可是冯浩这个人呢,经过这一次的交易,我认为他比较靠谱,事情交给他办,我很放心。” 我冷笑了一下,“但你的要求,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专业和能力。” 代苑俯身过来,“你怎么就知道超过他能力了呢?你不激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还有多大的潜力!” 我冷笑道:“算了吧,什么潜力不潜力的,别说那么好听!说白了,你不就想逼他做违法的事情,为你造假赚大钱嘛!” 代苑重新坐回到凳子上,淡淡笑着,“嗯,这不也是一种潜力么?” 我无语,她却很得意的笑了,“小刘医生,天下人要都像你这么老实巴交的拿点工资就乐得屁颠屁颠的,那这世界上还真就见不着有钱人了!” 我说:“你少来这套!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当真吃定了我朋友,绝不退让了?” 代苑双眉一挑,“没错,我代苑做事,从来就没给自己留过退路。” 我笑笑,“那好!你不给自己退路,那我也没必要给你留活路。”说着,我起身准备离开。 她假装吃惊的问着:“怎么?你打算雇凶把我给杀了啊?”说着,极其嚣张的大笑起来,四下里一派花枝乱颤。 我也笑:“那倒不敢!不过据我所知,现在被你挂在脖子上的那东西,他还真就是一个人体标本。所以,你就乖乖等着接受警方的传唤吧!” 鬼推背3: 第八十七章 身里身外,门内门外 (小说.b。更新)鬼推背7:更新时间:24-5-94:52:33。几天以后,代苑打电话告诉我,那东西在她身体里取不出来,她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兑现对耗子的诺言了。小……更 我说:“这怎么可能?!”心里暗笑:“她肯定是在检查身体时,发现那东西竟然没有了,一时不知道如何跟耗子交待,才故意编出这么一套谎言来搪塞。”73635 结果她二话没说,将一张片子扔给我看,果然,片子里那东西还在,而拍片时间确实就在两天以前。 这些我彻底懵了,不过我还是没跟她讲实情,只说耗子那边应该没问题,主要这东西在身体里也不行,关键是要尽快想办法做个手术,把东西取出来。 当天我给耗子电话,他人还在冶金研究所那边。 我电话打过去,他已经猜到我的目的。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东西根本就还在代苑身体里。莫非,当初那块玉石……” 耗子也很无奈,“大概因为我们没跟代苑讲出实情,玉石事件之后,她坚信东西还在自己身体里,这信念太强,以至于东西又重新回了她身体,凝结成原形。” 我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把事情都告诉她吧……” 耗子苦笑,“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呢?只要她明白了这东西在她体内形成实体的缘由,她同样就可以将它驱出体外来。” 耗子欲言又止,“好了,我现在还有点事在忙,回头我再找你聊。” 不过耗子这一回头,我又有两天没接到他电话。 我心里有些着急,毕竟那东西无意于一块结石、肉瘤,这样长期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那怎么行? 可我再找代苑,她只是表现得非常消极,根本不愿正视这件事情,只是一味的转移话题,选择逃避而已。 后来我逼得急了,她索性在电话里冲我发起火来,“你不是说,这东西一旦没发现,我就有可能涉嫌谋杀吗?你现在让我去就医,将它取出来,我问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呢?” 我一时无语,心想这事我确实难辞其咎,不过还是耐心劝她:“如果这东西确实就是个人体标本,那你当初将之私藏,确实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可它现在是长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别如实说出它的来历,他们至多认为这是你自己身体状况出了问题,绝对不会多加追究的。” “不行,我绝不让自己冒这险!”代苑最终还是断然拒绝了我的建议。 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找了苏景。 毕竟苏景和代苑算是好朋友,而代苑的亲友中,我也就认识这么一个,兴许从她入手,可以劝动代苑前往条件好一点的医院进行观察、治疗。 苏景显然对于此事一无所知。 我没直接跟她讲那小人的真相,只说代苑身体出了点问题,可此时大概因为涉及到代苑与冯浩的一笔交易,因此一直不愿手术,希望她能帮着去劝一劝。 苏景听说代苑竟然要求冯浩将那块祖传玉石提升到一千万的档,她摇着头笑了,“其实我一直怀疑她做这件事情的初衷,果然没出我的所料。” 我不明白,“她做这件事情的初衷?什么意思?” 苏景微笑道:“其实,我认识的代苑,绝没有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么贪心不足的一面。” 我无语,“她还不够贪心啊?” 苏景道:“将那一块玉石提价到百万档,这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还可以理解。但要说提升到千万档,那就简直有点无理取闹,根本就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啊。” 我越听越不明白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苏景笑道:“你想想,将一块一向估价只有几十万的玉石提到百万档,这已经够难为人,现在又要求上千万档,这不简直就是在有意刁难,故意跟人家过不去嘛?” 我有点懵,“你是说,这个代苑,她其实自始至终就是想跟冯浩过不去?可这又是什么道理啊?怎么他们曾经有过什么过节么?” 苏景还是在笑,“过节么,以前可能没有。不过自从他们见面谈论过这件事情之后,可能就当真结下什么过节,而且这过节还挺大的了。” 我断然说道:“不可能!冯浩为人平和,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得罪别人的人……”我话没说完,忽然在苏景的笑容里看出了什么,“嗯?莫非你是说,代苑她……看上冯浩了?” 苏景笑而不答,我霎时懵了,“这么说,她一直对冯浩纠缠不休,其实不过是在找各种借口,接近耗子而已?” 这么一来,忽然许多事情都变得合理了。难怪她找各种借口,就是不愿从身体里取出那东西,因为那东西只要在她身上的一天,她就有理由继续纠缠耗子了。 难怪那天耗子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说,告诉她真相也没用。看来,他自己也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情里不对劲的那一面,又不好意思对我直说。 不过这样看来,我们还确实不能告诉代苑那东西的真相。因为一旦被她得知,那么她不仅更坚定的会用心念把它留在自己身体里,甚至还会利用它的这一点,做出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我想了想,心里暗笑:“好吧,耗子兄弟,看你现在怎么收场吧!” 那天晚上,我给耗子电话,他又是关机。 大约凌晨两点钟左右,我正睡得香,电话响了。我没好气的抓过手机,“你干嘛老关机呢?” 电话那边愣怔了片刻,然后有个声音很礼貌的问道:“你……是刘宇吧?” 我也愣怔半天,只感觉那声音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韩可?” 韩可在那边显得有点着急,“刘宇啊,我找冯浩有事。我现在已经在你们车站里,可他电话一直打不通啊……” 我说:“你先别着急。我现在过来接你。” 赶往车站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在想,“耗子你这下玩大了吧?人家韩可都直接杀上门来了,看你怎么交待?!” 可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接到韩可,她冲我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董坤出事了!” 那时已快接近凌晨三点,车站里人很少,韩可是乘夜车连夜赶过来的。她身上只披了件米色的风衣站在车站里,脸色冻得有些苍白,人却不断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看上去非常焦急。 我说:“董坤?董坤不是好好待在里面的吗?他还能出什么事?” 韩可说:“他生病了,却病得莫名其妙!” “病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这下我也跟着着急起来。 韩可叹息道,“他不止上吐下泻,而且整个人像是精神出了问题一样,不断的大哭大喊,看上去……看上去非常痛苦……” 我头脑里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那事……那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韩可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感觉比较可疑。” “什么事?”我好奇的盯住韩可。 韩可似乎又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对我说道:“董坤出事之后,我找人打听了一下,结果有个警员讲,几天前曾经有个七十几岁,自称是董坤家伯的老人,到监狱里去看过董坤。可这人走了没两天,董坤就出事了。” “董坤家伯?”我有些迷惑。 韩可点了点头,“我专为这事,去了一趟董坤的家乡。可是通过侧面打听,那小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好像根本就没人去看过董坤的。他们常年生活在那村子里,甚至许多年都没走出过村子半步了。” 我越听越迷惑了,“这么说,那位去监狱里看了董坤的,他到底会是什么人?” 韩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感觉这事情里面有蹊跷,所以必须马上找到你们。” 我想了想,“莫非你是认为,那个自称董坤家伯的老人,他专门去给董坤下了毒?” 韩可叹了口气,“我也不敢这么说。可你想,这事怎么就那么巧呢?他刚去过,董坤就出了事。而且,我已经尽我所能的找了好的医生给董坤诊断,却没一个说得出,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心里有些冷,“对了,蒋欣那边怎么样?” 韩可说:“这个你放心,蒋欣已经恢复得很好。不过,我尽量不跟她提关于董坤的任何事,我不想给她太多刺激。” 我点点头,“那么,你说的那位去看过董坤的老人,她应该是个老妇人吧?” 韩可摇摇头,“没有,他们说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头。” 我又问:“那他有没有拄个奇形怪状的拐杖什么的?” 韩可困惑的摇摇头,看着我,“这个他们没讲。拐杖?你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叹了口气,“这事,我现在还没有把握。不过小韩啊,我总觉得,我们在鬼洞房这件事情上,很有可能已经得罪到什么人了。” “得罪到什么人?”韩可更迷惑了,“你指的是……” 我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找冯浩,然后大家一块合计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这事已经很急,而韩可也只能利用周末时间跑这一趟,我们也都不愿再耽搁,索性就直接去了耗子的家。 我心怀侥幸的敲了敲门。起先里面没反应,再敲几下,总算有了脚步声。我和韩可都放下心来。 门打开时,一个人穿着睡袍,睡眼惺忪的站在门里。 我正要问你怎么回事,电话关机了也不理,却整个人触电般吃惊的怔住。 “罗……你是罗敏?”(呵呵,有朋友极力要求的感情戏,这可开始上菜了啊。:)) 鬼推背7: 第八十八章 符号ψ中的魔鬼脸谱 (小说.b。更新)鬼推背:更新时间:24-5-5::59。显然,那裹在睡袍里的女人,确实就是耗子的校友,那位地球物理专业的罗敏同学。小…… 罗敏见到我,显然也吃了一惊,“刘宇?”73636 我说:“怎……怎么会是你?” 罗敏自己也显然乱了方寸,“你们……找……呃,那个……冯浩,对吧?他还在睡觉,要不,我去叫他?”说完,人已闪进卧室里去。 我本能的回头看了韩可一眼,却发现她表现得比我镇定,只是神情却出奇的冷漠。她双唇紧紧抿着站在原地,片刻之后,她跟我说:“这楼里好闷,我们先下去吧。”说完,自己先下了楼。 我跟在她身后也下了楼。起先我们只是默默走着,谁也没说一句话。 刚一走出楼门,迎面一阵冷风里,两个人都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我头脑里霎时清醒,只是这清醒的感觉,并不令人舒服。 韩可转过身来,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自然。她冲我微微一笑,“好冷,对吧?” 我说:“嗯。” 她笑笑,“我们真是冒失,没预约就直接跑到人家家里来,弄得大家都挺尴尬的。” 其实,刚才在楼上看她表情,我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现在又见她强撑着表现出这样,我感觉更不好受了。我说:“小韩,这事是我没做对,我没想到……” 她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对我耸耸肩膀,“其实,首先是我不对。我不该想都没想就跑到这里来……” 说到这里,我们又都沉默了。 她转头看了看住院部后面的小山,当时天空只有半个不成形的月亮,不过那月色也足以照得小山之上一片宁静。 她悠悠说道:“那山里一定很美!” 我苦笑。 她却好奇的盯着月光下连绵起伏的群山,“怎么那山里还有人家么?我好像看到了一栋小房子……” 我忙说:“别看了,那房子里已经多年没人住了。” “哦?”她表现得更加好奇了,“怎么会没人住呢?明明还有一点灯火的样子……” 我们正说着话,楼上脚步声响,耗子t恤上面裹了件夹克衫就匆匆忙忙从楼上奔下来。 韩可冲他一笑,“穿这么少,不冷么?” 耗子一怔。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韩可脸上那强装出来的笑容,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耗子却只是表情僵硬的朝韩可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好奇的问我:“老刘,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么?” 我没好气的道:“抱歉啊,我们找你确实有事,因为打你电话没通,就直接找了来。不过我没想到,原来你校友最近在你这边……”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将“校友”两个字说得很重,并且给足了他机会来解释这件事。 可耗子只是温和的笑笑,“哦,她最近在学校没什么事,所以就上我这来了。” 我心下一片茫然,正想接着引导他说点我认为他应该说的话,韩可却抢过了话头,“刘宇,我们捡要紧的讲吧,我明天一早还得赶回去上班呢。”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耗子转过脸去看着她:“到底什么事啊?” 韩可皱了皱眉头,问耗子道:“冯浩,你最近见过,或者联系过董坤没有?” 耗子一脸茫然,“没有啊,他怎么了?” 韩可跟我对视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他,“董坤……他出事了。”说着,她将先前跟我讲过的话,又大致跟耗子讲了一遍。 耗子默默听着,过了半天,才问韩可:“你说,你事后又去董坤的家乡了?” 韩可平静的点点头,“我就是去了他的家乡,才发现事情有些蹊跷。我想,这事你们也应该知道。” 耗子好奇的问韩可:“你怀疑,那老人有问题?” 韩可苦笑了一下,“董坤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得这么严重?况且那老人也来历不明,由不得人不怀疑啊。” 耗子叹了口气,“那么,那位去看望过老人的监控视频,应该还能查到吧?” 韩可无奈的摇摇头,“没用的。我已经背地里找人问过,他们说那视频里的老人,影像非常模糊。看起来像是当时的摄像头出了问题,没人能捕捉得到他最清晰的面目。” 耗子沉默了,过了半天,他才问道:“那董坤现在样?” “他现在被隔离在重症观察室,情况很不乐观。”韩可说着,用手机看了看时间,“好了,我知道的暂时就是这些。我现在去赶车子,得赶回去上班。” 我看了耗子一眼,他很客套的说道:“既然来了,要不请几天假,我和刘宇带你到处走走?” 韩可一笑,“以后再说吧。蒋欣那边得有我,还有董坤的事,我也想尽量出点力,请人多盯紧一些” 耗子想想,郑重的点点头,“嗯,这样也好!那麻烦你了,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 韩可微笑,“一定的。”说着,朝我们挥挥手,转身走了。 我绝望的看着耗子,欲言又止。 半天见他没动,整个人只是呆站在原地,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我心下无奈,只好自己追去送韩可。 我当然知道,董坤的事情就是再急,韩可也远不必因为电话打不通,就这么巴巴的大老远跑过来。何况联系不到耗子,这事她也可以跟我说。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 我陪她默默走了一段路,她回过头来对我说:“刘宇,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我说:“没事,我送送你。” 韩可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强打精神问我:“对了,你们单位的心理科怎么样啊?” 我说:“嗯?” 韩可笑,“习惯了,每到一家医院,都想了解下这个。” 我尴尬的道:“说实话,这个科我还真不熟悉。” 韩可微笑着点点头,“嗯,我理解。其实在国内,我们这专业在哪都一样,一样的不受病患者重视。” 我想了想,“这样我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该安慰你情况会慢慢好起来呢,还是根本不该这么说。” 说完,我们两个人都无奈的笑起来。韩可说道:“这是一个医生圈子里的经典话题,永远没人说得清楚的,对吧?” 我说:“嗯。不过,人非圣贤,更非神仙,我想,没有一个凡人的心理世界是永远完满的,我们不必讳言,更无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讳疾忌医。” 韩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着我的话题说下去,只是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转头看着我,“刘宇,你怎么看待‘魔由心生’这一现象?” 我一怔,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笑了笑,“我记得在董家村那段经历里,你和冯浩都强调了这个词,魔由心生。” 我惶惑的点点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受来自这位心理医生的打趣和谆谆教导。 可是韩可却没有表示出任何嘲讽之意,相反却很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们在董家村的那段经历,我仔细研究过了……” “你研究过?”我有些吃惊,“你怎么研究的啊?” 韩可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当时人在梦中,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说过,我相信你们讲的事实,所以我依据你们给出的事实,自己试着分析了一下。” 我有些茫然的问道:“你是分析……我们当时的心理,还是……” “灵魂!”韩可冷静的说道,“我分析的是灵魂现象。” 我很诧异,“这么说,你确实相信灵魂的存在?” 韩可笑了,“你知道‘心理学’这一词汇的来源么?” 我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懂。 韩可说:“心理学一词psyhlgy,源于希腊文ψxvλui,它来源于‘灵魂’psyhe和‘思考’lgs两个词语,它原本就是一门研究灵魂的学科。只不过随科学的发展,其研究对象由‘灵魂’改为了‘心灵’而已。” “那么你认为,所谓‘灵魂’与‘心灵’,它们其实不过是时代变迁之下,两个不同的词语表述呢,还是灵学对于科学的妥协、退让,而这实际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我很小心的问道。 韩可笑了,“当然不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也不会是同一个概念的不同表述。我相信它们之间必有关联,而发生关联的关键媒介,即在于人类的心理。” 说到这里,韩可眼睛里放出一阵兴奋的光芒,这光芒让我依稀见到了耗子当年向我推证王权贵家小参时浮现在脸上的表情,这表情让我心里莫名的感觉有些酸涩。 不过,面前这位心理医生,却显然并未注意到我的心理变化,只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心理学符号ψ,有人说它是由i何u两个符号组成,合在一起就像是一柄钢叉,象征着魔鬼手持钢叉,在对人类,对我们这个世界,行施魔道之事……”讲到这里,韩可自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人类的心理其实有多可爱。我们不管这柄所谓的钢叉,是否就是古人造字心理的真相,可是后人一旦分析起来,也真是别有一种趣味,甚至可说是智慧在其中啊。”我也跟着笑了,“你是想说,这可能就是‘魔由心生’这一概念的来源?”“你说,会不会就是这样呢?”韩可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一个亟需答案的孩童般,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想了想,思索着回答道:“我一直以为,‘魔由心生’这个词是个宗教词汇,比如来源于佛学典籍,只不过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它原先的梵语表述,经由中国僧侣及中国文人的改造,以汉语的方式表述了出来,此后再经民间口口相传,尤其是封建教化作用之下,成为了现在我们见到的模样。但至于它的本词本义,我现在还真是不得而知。”“哦?”韩可笑笑,“这就更有趣了!两种解释,恰好代表了中西两种文明背景下,人们对于‘心魔’这一概念的不同表述……”我点点头,却不无失望的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概念表述的,始终只是一个模糊虚幻的‘心魔’,而至于是否真有一种具象的魔鬼存在,我们从中找不到答案。不过我倒是担心,其实‘心魔’一词,相反只是后人对于古人表述的一种误读,或者至多不过是个引申义而已,而其本意,或许真有魔的存在。”韩可狡黠的一笑,“所以,我们需要一些实验来证明。” “实验?”我惊奇的问道:“你有用实验证明过了?” 她笑,“我动辄喜欢设计实验的人,你说我有没有试过呢?” 我说:“那太好了!你不介意所有把实验过程,都跟我讲讲吧?” 韩可笑了:“怎么会介意?灵感都是你们给的啊。” 我说:“好,那就好。”那时我们已经走出了医院,我左右顾盼了一下,问韩可,“你饿不饿?” 韩可一怔。 我说:“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刚好跟我讲讲。” 韩可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为难的道:“可是……” 我说:“好了,我知道你其实没那么赶!”不由她多想,拽了她就往旁边一家粥店里奔去。(这部分写得比较纠结一点,许多东西要验证和取舍,所以更得慢了。我相信喜欢本文风格的朋友可能会理解,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同时,祝大家周末快乐:)) 鬼推背: 第八十九章 见鬼者之心理实验 (小.更)鬼推背9:更新时间:24-5-9:33:4。韩可设计的实验其实很简单,也很传统,并且基于灵异事件对于测试者心理的刺激作用,她特意避开了自己的病患,而以网络的方式精心挑选了一批声称有过灵异经历的志愿者,来参加这项关于见鬼的心理实验。说。更 她按照传统步骤,先对这些测试者设计了一份问卷调查,然后以调查结果,将这批声称见过鬼魂的测试者,大致分为了一下五大类:73637 第一类测试者在问卷表上填写的见鬼实录,虽然听起来煞有介事,但其实存在大量逻辑错误,破绽与漏洞百出,一旦细加询问,他们根本无法对上文填写的一些细节性的内容进行自圆其说,一看就大约可以知道,这些所谓讲鬼的经历,都不过是凭空臆造,用以耸人听闻而已。 第二类测试者在问卷表上的描述,无论从鬼魂的外形到见鬼的情景,大多如法炮制许多妇嬬皆知的民间传说,或是屏幕以及文学作品中大家耳熟能详的各种经典剧情,即是细节,都少有改动。 第三类测试者,他们在问卷表里的填写的见鬼实录则非常有趣,比如他们所见的鬼魂外形都千奇百怪,鲜血淋漓,而见鬼情节往往曲折生动,一波三折,他们在描写整个见鬼情景时非常兴奋,并且充满各种文学色彩极浓的渲染和夸饰,怎么都像在讲故事,而非描述自己一段亲身经历的灵异情景。 第四类测试者,他们的问卷填写中,也会出现常见的鬼魂描写,甚至也有大家熟知的一些见鬼情节,不过这些情节往往支离破碎,融汇于日常生活之中,鬼魂的乍现,往往只是一个掠影,一种声音,甚至只是一次似是而非的梦魇。 第五类测试者,他们坚称自己经常感知到某种灵异事物的存在,可又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似乎那就是一种感觉,但在他们心里,这种看似虚无,并无从用言语解释的感觉,却远比那些看得见、模得着的存在更真实。 接下来是见鬼实验的第二个步骤。这个步骤也很简单、传统,那就是用常规的测谎仪器,对于以上各类参与了问卷调查的实验者,进行测谎分析。 这一步骤非常简单,并且结果并不单一,比如在问卷分析中有明显杜撰嫌疑者,也有通过测谎的;而看似有过真实灵异经历者的,也会出现测谎未能通过者。 于是,完成这个步骤之后,她韩可综合了这两个步骤的结果,对实验者进行筛选,然后留下了少部分的受测试者者,然后继续参加实验的第三个步骤。 实验的第三个步骤,是对以上两个步骤筛选下来的测试者,进行传统的催眠实验。 通过这一步骤的实验,韩可发现,从前三类中筛选下来的那部分实验者,他们在催眠过程中的潜意识状态下,往往会一反常态,不再那么热衷于对自己见鬼实录的积极态度,相反却对这段经历进行否定,或者表示漠然。 当然,其中也有部分测试者表现积极,但那种积极更像是在欣赏一部文学作品时的陶醉态度,甚至包含非常明显的成就感。 相较而言,后两类中筛选留下的实验者,则会对自己的见鬼经历表示出深度思索的状态。 他们一方面在内心表现出一定的焦虑与紧张,但这种紧张感却并不足以让他们选择逃避。 他们似乎比较积极主动的去回忆,而这种回忆中往往还伴随着深度的思考与追问。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描述,但语言平实,绝无有意夸饰的成分,看得出,他们心里对于自己所遭遇的某些现象,表现出非常的迷惑。 这其中有非常有趣的一个现象,那就是这部分人在清醒状态下,对于描述自己的见鬼场景,其实往往没有前三类人表现的那么积极主动。 仿佛在意识状态下,他们对于见鬼实录的描述,表现得相对消极,可一旦转到潜意识的状态,他们的表现却异常的活跃,表现积极。 显然,他们来参加这项实验,内心深处确实很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足以为他们所见,所经历,以及所感受到的那些,要一个真正理性、合理的解释,而非只是讲一个故事,寻一种刺激,或者只是挑战这项心理实验本身。 因此,通过这项实验,韩可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声称有过灵异经历的人中,应该有一部分,他们确实见到,以及经历了某种违反常态,并暂不解的现象和存在。 听完韩可对自己实验的描述,我却发现她并未因此而感到得意,相反却表现得有些失落,神情中见不到丝毫心理学家们惯有的那种似乎洞悉众生,堪破万象的姿态。 我很好奇的问她:“怎么,实验最终证明确有灵异现象的存在,让你感到很失望?” 韩可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才道出了自己感到不满的真相。 原来,以上实验的三个步骤,其实只是她另外一个真正实验的一部分而已。 事实上,她在这整个实验过程中,都用摄像头进行了全程的监控和录像,她甚至还依照上次在鬼洞房中耗子的手法,对房间里的灯光进行了特殊的处理,因为她实验的真正目的,其实在于拍摄鬼魂的出现。 遗憾的是,直到以上三个实验步骤完成,她还是没能捕捉道鬼魂的身影。 她问我:“如果真的存在你和冯浩描述的那种‘魔由心生‘的场景,那么如此浓郁的鬼魔氛围,尤其到了催眠的阶段,在一个聚集了如此众多的灵异经历者,以及灵异爱好者的地方,这关于鬼魂的集体意识已经足够强大,按说这意识已经足以召唤足够多的鬼魂出现,甚至已经足以使魔成形。可是为何,摄像头下却是全无反应,鬼影都没见到一个?” 我告诉她:“至少在我的认识里,所谓‘魔由心生’,应该还需要其它的条件。” “什么条件?”韩可有些好奇。 我说:“第一,环境周围本身存在不可见的鬼魂。如果那是一个纯粹的空房间,那么灵异者的集体意识再强大,也将无济于事。” 韩可点点头,“好吧,我暂时认可你的这一条件。还有呢?” 我想了想,将董仕老人曾经跟我讲过的他的想法摆了出来。我说:“有人认为,人类内心一旦产生邪念的时候,他的体内就会相应的产生某种特殊的物质;而这物质恰如鬼魂的食物,或者说是鬼魂们存在的某种必需品,它们会将鬼魂吸引过来,而如果吸引过来的鬼魂中恰好存在一只魔,那么它才可能成像,甚至是落为实体。不止可以看见,甚至可以触碰得到。” 韩可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我说:“还有第三个条件,那就是足够充足的氧气。” “氧气?”韩可一声低呼,“这怎么可能?鬼竟然需要氧气,这太荒谬了!” 我笑了,“你房间里那么多人,氧气一定很稀薄,别说是魔,就是需氧量相对稀少的鬼灵,也是难以出现的。” 韩可笑着摇摇头,明显并不赞同我的观点,“即便真有鬼灵,那不是人在停止呼吸的一刻,才产生的么?为何相反却要氧气,补给它们的活动啊?” 我笑笑,韩可接着说道:“还有你说到的第二个条件,听着似曾相识,不过说实话,我学习并从事心理研究至今,好像从未了解过人类在产生邪念的时候,他的体内真会生成什么特殊物质。” 我点点头,“嗯,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认同。仅供参考吧,但它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或者说是思考的方向。” 不过,我还是补充道:“但我几乎可以确定,鬼魂的出现,一般总会伴随有某种特殊物质的存在,我猜它大概就是民间常说的‘不干净的东西’。这东西有种怪味,难以凑闻,可惜,我至今没机会对这物质进行过最严谨的检验分析。不过……” 讲到这里,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代苑体内的那个东西跟韩可讲。我说:“其实,我们目前知道有一个东西,它大概类似于魔,或者至少是与魔相关的某种存在,只是,它现在躲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准确的说,是以肉瘤的形式,栖身在这个朋友的**中,我们没有办法将它取出。” 韩可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却忽然得了一个灵感:我们是否可以用催眠的手段,改变代苑留存鬼人挂件在体内的意识,将它从**中驱赶出来。 我知道这一手法并不磊落,可是目前看来,代苑不能知道小人的真相,否则只好将其藏得更深;医疗手段,不止代苑本人不愿接受,只怕收效也不见得很好。因此,以催眠的手段左右代苑的意识,令其将小人放出**,这也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办法了。 于是,我思虑再三,还是犹豫着问韩可:“小韩,催眠这一手段,是否真的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意识呢?” 在“分类图片轮转推荐”中,见到站内对于本书的封面设计,不得不说这位兄弟真有才,那魔画得也太给力了,传说中的霸气外露皆侧漏啊有木有?! :) 鬼推背9: 第九十章 谁的阴魂未散 (小说.b。更新)鬼推背9:更新时间:24-5-2:54:47。其实那句话刚问出,我已隐约感觉到不妥。只是覆水难收,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将心里的想法延伸下去。小…… 韩可却只是很好奇的看着我,“怎么,你想用催眠左右谁的意识啊?”7363 我犹豫片刻,还是坦白的告诉了她:“其实,我跟你讲过的那只魔,它是基于一位朋友的心念,才留在朋友身体里的。” 韩可迷惑的皱了皱眉头,“一个不可知的存在,躲藏在某人的身体里,这我已经难以理解,何况还要涉及到心念……” 我苦笑了一下,“你不明白,这位朋友她是因为……因为……”讲到这里,我还真不知道如何继续了,沉思片刻,只好接着说道,“总之,我们这位朋友不愿将那东西取出,所以我想,如果我们可以对她进行催眠,是不是就可以左右她的意识,让她愿意驱出藏在体内的那只魔。” 韩可却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样一个古怪的东西藏在体内,当事人竟然不愿主动取出,这究竟是一种怎样强烈的心念,支撑她如此执着呢?” 我一怔,敷衍着问道,“总之,你看能不能用催眠……” “不能!”韩可断然的拒绝了我的要求。其实,她的这一反应也基本在我预料之中。 韩可大概看出了我的尴尬,于是缓和了语气,跟我解释道,“其实,有关催眠的真相,或者说,我所掌握的催眠手段,并没有许多影视作品或者文学作品中讲的那么神奇。催眠本身不是睡眠,当事人在接受催眠的时候,并未完全睡去。只不过他的意识被压抑,而潜意识却是非常清醒的,而潜意识有个特点,那就是对当事人进行最大限度的保护……” 我有点明白了,“所以……” “所以,如果某件事情是当事人从内心深处就深度排斥的,那么催眠过程中,这种思想往往就会被潜意识加强,从而表现得更加突出。” 韩可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歉疚的笑容,“何况作为心理医生,我始终坚持在任何时候,无论自己的手段已经如何高明,都绝不会使用自己所学,在违背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去窥探他人**,因此,也就更不可能妄图以这门学科,去操纵别人的思想和言行。” 我点点头,“我理解,也尊重你的立场。” 韩可微笑道:“行内确实有人喜欢夸大其词的宣扬,说我们这门学科,可以轻而易举就操纵别人的思想什么的,其实,这不过是对行业本身的不尊重,以及对于自我的不自信而已。” 既然提到“轻而易举”一词,我听出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是有余地的。犹豫片刻,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你真具备这样的能力,那即使出于对对方生命的拯救,你也绝不放弃自己的立场?” 韩可坚决的点点头,“或许你会认为我太偏执吧?但是,我真的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我笑笑,“我理解。” 至此,我那原本就只是灵光一现的闪念,自然也就完全放弃了。 于是,我主动转移了话题,“其实,关于灵魂实验,你原本是想趁这一趟,跟冯浩仔细讨论的,对吧?” 韩可耸耸肩膀,无所谓的一笑,“其实,跟你说也是一样的,毕竟你也是学医的嘛。何况,你不是也声称,有过许多灵异经历么?” 我苦笑一下,“似真似幻,若梦若真。” 韩可笑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有过那么多灵异经历,你却始终处之泰然,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投入其中,去弄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哪有那本事啊?可以自保已是万幸了!” 韩可笑看着我,“潜意识里,你在逃避着什么?” 我一怔。韩可却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好了,我真得走了!” 我还想挽留两句,她却笑笑,“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仔细聊聊‘魔由心生’这个话题。对了,你朋友身体的东西取出时,你别忘了也跟我讲讲,我也很好奇呢。” 我茫然的点点头,买了单送她去车站。 其实,这小半锅白鸽粥下肚,我才知道韩可这一路赶来,竟然连饭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我说:“其实今天的事,确实是我太冒失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中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冯浩他……” 韩可摆摆手,“刘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没比较再去较真什么。” 我说:“我明白。只是总觉得,你跟冯浩……” 韩可笑笑,“其实,就在刚才见到他走下楼来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事情,对他不能勉强,对我,同样不能勉强。”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却知道对于此事,其实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韩可却反过来安慰我道:“好了,刘宇,你不必再多想了。其实,这样的状态最好,不曾发生,已成往事。” 送走韩可之后,我独自慢慢走回家。 想起韩可问我的那句,对于鬼灵事件,我潜意识里到底在逃避什么?那么,我是否真的在逃避呢? 这是我从来不曾想到过的疑问,那么,潜意识里,我是否真的在逃避? 韩可走后整整一周,耗子才联系了我,说有话必须当面跟我讲。 晚八点左右,到达约定的那家酒馆,我发现耗子竟然趴在木桌子上睡着了。我过去推了他几下,他才抬起头来,睡眼惺忪,“你来了?” 我说:“你不是吧?这么累?” 他苦笑一下,“刚从董坤那边回来。” “董坤?”我很吃惊,“你去看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耗子用手抹了一把脸,努力清醒了一下,“现在稳定下来了,不过还在观察期……” 我叹了口气,“医生怎么说?” 耗子一面给我倒酒,“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竟至引发精神问题?”我心里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惧,“这是什么食物引起的啊?” 耗子摇摇头,“不清楚。不过,至少保住了一命,这是万幸了。” 我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嗯,至少保住了一命,”同时,心里想到了自己“食物中毒”的经历,忙问耗子,“对了,你这次过去,见到韩可没有?” 耗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时间太赶,来不及见她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只好转开了话题,“老冯,我总觉得,我们这次干涉‘鬼洞房’的事,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不可知的存在。” “不可知的存在?”耗子迷惑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嗯,要么是鬼灵,要么是隐藏在民间的巫师。” “隐藏在民间的巫师?”耗子更迷惑了。 我说:“比如这次找过董坤的老人,他总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啊?”耗子紧盯着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沉思片刻,“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我确实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董仕老师的父亲,那位曾经复杂祀奉鬼偶的大巫师,董树老人。” 耗子沉默了,他低下头去盯着桌面,“董树老人,不是已经在一场暴风雨中过世了么?” 我说:“那么他的魂魄呢?” “魂魄?”耗子又抬起头来,“你是说,那位找过耗子的老人,有可能是董树老人阴魂不散?” “嗯,”我越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必然出于对鬼偶的崇拜情结,以至于人虽过世,却依然魂牵系之,竟然凝结成形,来找了董坤。” 耗子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眉头深皱着,陷入沉思。 我问:“你说,他下一个来找的,会是你,还是我?” 耗子笑了,“那一定是我,你不用担心。” 我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这么说着,我心里还是疑虑重重,如果那人真是董树老人,那么之前来找过我的老妇人,那又是谁? 两个人默默喝了一会酒,耗子忽然打破沉默,端起酒杯送到我面前,“好了,老刘,其实今天找你,主要是向你请罪来的。” “请罪?”我有些茫然。 “是啊,”耗子笑了,“那天你到家里来的事,是我不对?” 我笑笑,“没有吧。你在自己家里过自己的小日子,有什么不对的?倒是我们私闯民宅,大大的不对啊。” 耗子说:“好了,我自罚一杯!”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就是真要道歉,好像也不是找我吧?” 耗子又斟上一杯酒,“老刘啊,关于罗敏的事,我是这么想的,反正你们过去这么久,我看你们也就只有做朋友的份了,所以我……” 我迷惑的看着他,“什么?你跟罗敏,你们来真的?” 耗子不说话,接着饮酒。 我笑了,“明白了,你所谓的请罪,竟然指的是这个?” 耗子说:“老刘,我当时真没考虑这么多……” 我说:“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什么?” “我不相信,你跟罗敏会来真的。”说完,我又补充道,“当然了,我知道罗敏这女孩也挺不错,问题是……” 耗子笑着打断我话,“那天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说:“不对,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耗子又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了。 我也端了酒杯,默默饮着。过了一阵,才认真的问道:“老冯,你实话跟我说吧,那天我和韩可见到的一幕,其实你是有意摆给代苑看,目的是不想再被她纠缠,让她尽早放弃身体里那东西,对不对?” 耗子愣怔片刻,然后苦笑着低下头去,没有回答我。 我放下心来,“果然是这样!” 耗子感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我总算是可以轻松的笑了,“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代苑的不对劲,可她没向你直接开口,你也就无从拒绝,于是只好请罗敏过来,助你摆下这一局,对吧?” 耗子接着饮酒,“你怎么想到的啊?” 我笑:“我在楼下见你书房亮着灯,才直接上去敲门的。可当时罗敏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大不可能待在书房里啊。” 耗子笑得有点无奈,“当时小罗突然见到你,自己也吓得完全没了主张,竟然对着你,也把原先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给原样搬了出来。” 我笑着摇摇头,“人家罗敏多实诚哪!我说哪,以后这种戏,你直接找我来演就得了!”说完才发觉不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拿过耗子放在桌上的手机,“好了,打电话过去解释吧!” “解释?”耗子一脸迷惑,“跟谁解释?” 我说:“你就别装了!这事,你还能跟谁解释?!” 耗子笑,“你是说韩可吧?其实,我跟她之间,真没什么的。” 我说:“你得了吧!这种时候了,还在我面前矫情?” 耗子笑笑,“老刘,真的,我跟韩可,我们之间真没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看他把话说得这么不留余地,心里有点急了,“好吧,你不好意思开口,我来帮你开这个头?”说着,就要拨电话出去。 耗子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好了,老刘,别再闹了!这事不用解释,她看到的是什么,那就让它是什么,这样反而更好!” 我糊涂了,“你别跟我说,韩可在你心里……” 耗子笑笑,放下手机,继续喝酒,“一样的啊,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我冷笑,“一样的,你今晚喝这么多酒干嘛?” 鬼推背9: 第九十五章 梦游症与被鬼牵 (.)鬼推背95:更新时间:24-5-22:43:9。那个深夜,我一直坐在地板上,对着上半夜关上的窗户,彻夜未眠。说.b.更新 我想,如果代苑真有问题,那么此前的每一个夜晚,她是否正是从这扇窗户里出入的呢?73633 是否因为窗户被我关上,她无法进入屋子,才会来敲门? 可是代苑自己却坚持说,她当时只不过是出门去上个厕所而已,没想回来门就被我反锁了。她一面说着,还显得很不高兴。 我说,不对,首先敲门声就不对,哪有敲门那么鬼鬼祟祟的? 没想代苑更火了,说这深山里一到夜晚就显得特别安静,稍微一点响动,都会显出很大的动静;加之最近山里又频发怪事,她半夜三更的,敲门声若是急了,一定会吓害村子里的人,以为又有事情发生。 当然,她这些理由都说得很是会事。但我不会相信,因为首先她是如何走出的这屋子,就根本无从解释。 也许,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很有可能是在睡梦之中,像夜游一样的爬出窗外去,扒了人家的墓地。 不过,既然她不承认,我也就没再跟她理论下去,并且为了不惊动她,我假装相信了她的话。只是天亮以后,果然又有消息传来,山里又有一座墓地被掘开,墓地里的尸骨面目全非,下巴不知去向。 对此,我依然没表现出对她存有任何一丝怀疑。事实上,连她自己都好像没表示怀疑过。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的案例并非古往今来都存在许多。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大概无需我详细复述,那就是两名战士被困在雪地之中,与外界失去联络,其中一名不行离世,可是当存活着将他离世的同伴葬入雪地之后,却又不断的在次日清晨,见到同伴的尸身坐在电报机前,如此反复。 后来得出结论,那是存活着在梦游的状态下,因为孤独,以及对于同伴的思念,将同伴从墓地里掘了出来。 当然,代苑若在梦游中做了这件事情,那当然不会是因为孤独,而一定是与某种鬼灵的操控有关。 事实上,民间即有将“梦游”归为鬼灵现象的。比如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听到过许多类似的梦游事件,老人们一律将其称为“鬼牵”,亦即有鬼牵着你,让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去做一下清醒之后,完全记不起来的事情。 那么,代苑的状态,是否与此相类呢? 那天夜晚,我一直醒着,心里忐忑不安。 我想起在那场可怕的梦境里,在那些白床单之间出现的那个小女孩。梦境的最后,是她将我从一个原本可以逃生的地方推下深渊。 那么,这个小女孩,是否就是代苑? 不过,我想得最多的还是,如果这一切均是代苑所为,那么掘人墓地或许还在其次,若在梦中杀人,那将会是什么后果? 虽然梦游我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可是梦游杀人如何判决?我却真是不得而知。 显然,这又是一个董坤,又是一桩鬼案,这个代苑,又是一个鬼灵杀人的替罪羔羊。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关于鬼魂的真相,我们还是没有证据将之公诸于众,那么不止一个代苑,甚至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无辜之人,成为一桩又一桩鬼案的替罪羔羊。 我们当初救不了董坤,那是对于鬼灵事件还全无头绪。可是现在代苑就在我的面前,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让她逃离这冤案。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掌握到鬼灵作案的证据,以还梦游中的代苑一个公道。 那天夜晚过了半夜两点钟,代苑果然又起床了。 她动作很轻,几乎是在蹑手蹑脚,完全不发出什么声响。我微闭着双眼,调匀了呼吸,假装睡熟。 只是这一次,尽管我故意放任那屋子里唯一的窗户开着,可代苑还是没有爬出窗户去,而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轻步走了出去。 如果说,这一连串的动作,还能解释作她是怕吵到我睡眠,而故意放轻动作的话,那么后来她古怪的行为,就显得很难解释了。 那时她刚走出屋子一会,我就悄悄跟了出去。 当晚天有些阴,天空里看不到月亮,因此外面几乎没有亮光,不过我还是隐约可见到她的身影在夜色里隐隐绰绰,一直往前走动。 起先,她确实是在朝着山坡下面厕所的方向在走。 可是就在接近厕所的时候,她的行为忽然变得诡异起来。那厕所分明就在眼前,可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绕着厕所,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仔细的数过,她这样绕着刚好走了三圈。当然她离我终究有些距离,我看不清她脸上表情,但那种转圈的架势,让我感觉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三圈转完之后,她离开了。她的神情显得有些仓惶,左顾右盼,似乎一直在看周围有没有人。 我尽量躲在大树背后,不让她有所察觉。过了一会,她拐下坡地的右面,果然走进了那片深林中去。我知道,越过那片深林,就是一片墓地。 我心里一沉,如果说,我原先还有几分侥幸的心理,那么到了此时,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幻想了。 我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往山林深处走。 走了一阵,她停在了一个突起的土包附近。虽然黑夜里我看不清楚,但从她开始掘土的动作中,我知道那必是一个墓地里。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办? 既然真相已经摆在眼前,我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在次日找理由将她劝离这座山村了事呢?还是将她送上法庭? 那一刻,我陷入两难。 我知道,若是选择前者,那么在人类的法律面前,我无疑是在包庇罪犯;可若是选择,那么我又是在明知对方无辜的情况下,将对方推上绝路。 可是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代苑,她真的是无辜的吗?她所有这一切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鬼灵驱使么? 其实对于代苑这个人,我对她能有多少了解呢?如果这一切,其实根本就是出自她的本心,那又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耽搁,无论如何,先取到罪证再说。于是,我小心的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走到了她的面前。 黑暗中,我见到代苑仓惶的抬起头来。 她一双眼睛里充满极度的惊吓,并伴随着一声震动鼓膜的惊叫,我呆住了…… 我来不及关掉手机,嘴巴里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在干嘛?” 刹那之间,时间穿越。 我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用手机拍摄卫生间里的孙涛那个夜晚。 我不明白,历史为何总在最不堪回首之处,惊人的重演? 于是,伴随着代苑由恐惧到愤怒的那一声声哭喊嘶叫之声,我感觉到有拳头如雨点般扑面而来…… 因为是在山林深处,代苑的尖叫终究没能将神经已经极度敏感的村民们给招来。 代苑说你干嘛?没到底想干嘛?你跟着我来还拍这视频,你说你到底想干嘛?你个死**?你说啊你到底想干嘛? 她一面说着,一面继续拳打脚踢。那一刻,我才知道当年孙涛的温文尔雅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哥们?你在他乡还好吗? 代苑说你说啊,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活着走出这山林去。 我模了模下巴,还在。其实今天跟进来时,我早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心理准备,因此现在的状况还算好。 我说你误会了,我真没想干嘛。这些天我跟你同处一室,要干嘛我早不客气了,何必等到现在? 代苑说你还嘴硬?你小子胆子不小!你小子有病不是?还跟跟到树林里来,品味不俗啊?! 我说承让了,您老品味不俗倒是真的。放着好好的厕所不上,非要跑到树林里来,你这品味才真叫高端,真叫高大上! 代苑更怒了,“今晚没月亮,那厕所里黑咕隆咚的,厕所又是那种土厕所,我怕一脚进去,指不定就踩上什么来,犹豫再三,我才躲到这树林里来的。” “犹豫再三?”我哭了,“姐你犹豫什么啊?还再三?我看你转那三圈,分明就是进行什么宗教仪式嘛!” “呸!”小代说“呸”就“呸”,还真朝我啐了一口,我隐约都听到有人在说“活该”了,“你上厕所才举行宗教仪式!” 代苑揪了我领口就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骂,外加拳打脚踢,不是一般的好身手。 走到屋子旁,门打不开了。 代苑更来气了,“出门也不会说把门用砖头抵一下,这下好,门给山风吹上了,这些怎么办?” 我说:“不对啊,吹上也不至于打不开啊。” 可是折腾了半天,果然还是打不开。 没办法,只好从开着的窗户里翻了进去。结果那门竟然是朝里反锁着的。这就让我更不明白了,这就是农村里很传统的那种老式木门,门后面有个木条插销,需要用手才能插上,靠风力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的把门给反锁上。 我心里有些渗,呆呆站在屋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了后背上似乎有某种注视。没错,我当时没见到屋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任何东西,但我的确是感觉到了某种注视的存在。 可是当我转头去看时,背后却又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都一并消失不见了。 鬼推背95: 第九十六章 梦游症与被鬼牵(二) (小说.b。更新)鬼推背96:更新时间:24-5-94:2:2。九十九、小……更 代苑开始不停的敲门,我过去打开了,她还是怒气冲冲,“你进来这么半天,傻愣着干嘛不开门?”739627 我说:“小代,这屋子不太正常。” 同时我让她看那木门的插销,再次说明前一晚真不是我反锁的门。 可代苑还是狐疑的看着我,说屋子是我先进来的,谁知道门到底是怎么关着的,同时坚称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她也几乎每天都会起夜,但从来没被反锁在门外面过。显然,她还是不相信我。 我有些无奈,鬼事已经让人烦不胜烦,如果再加上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那么人事会比鬼事更为难缠。 这仿佛是许多鬼事里最常见的主题,鬼事闹到最后都是人在闹,以鬼事突显人性,反应出人与人之间的什么什么,人性的云云,云云。 好在小代毕竟也是久经鬼事之人,见我不再解释,她也就不再得寸进尺,默默的躺床上睡去了。我知道,她还为刚才的事怀恨在心,这也正常,但至少我的提醒,她应该是放进心里了。 我还是躺回自己的地板。折腾了半夜,困意上来,又睡着了。 不知何时,听到外面有声猫叫,非常凄惨。我睁眼看看,天还没亮,心想可以再睡一会,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敲门声。 我一下惊醒过来,以为是在做梦,敲门声又响。我心里感觉不对,代苑又起夜了? 轻轻起来,走到床旁边,却见代苑好好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既然代苑在这屋子里,那么敲门的是谁? 我心里有些冷。 走到门后面站了一会,屏息凝听。 敲门声继续。 我打开手机,借着光亮,随后打开了门。可是门外冷飕飕的,只有山风卷过屋子外面的石子小路,却是什么人也没有。 我正打算关门,脑海里忽然有个闪念:那东西会不会已经进了我的门?比如现在我一转身,它已经站在我的身后,紧贴着我的鼻尖? 这样想着,我假装看手机上的时间,想借此看看后面到底有没有站了什么东西,没得吓个措不及防。 可是,就在我将原本照向门外的手机调转过来时,我看到门外黑暗中,依稀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村妇的模样,披散着头发。身上裹了一条灰色的麻布,遮住了身体的绝大部分。我看不清她的脸,那张脸有一半遮在了乱发下面,另有一半躲藏在麻布里。 我隐约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但是紧接着,那阵窒息之感铺天盖地袭来。我全身力气仿佛刹那被抽去,手掌一松,手机落在地上。 随着手机的落地,那阵力道显得更加强烈起来。我明白,这些东西很怕手机,可是明白了也没用,我根本没力气伸手去捡回。 不过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右手前方似乎有些稍微清新的空气,这仿佛是那阵窒息感笼罩的一个破绽。求生的本能让我一头扑到右边去大口喘息,但很快这气息没了,那股清新出现在了更前方一点的位置。我于是接着本能的往前走,试探着一步步的去寻找可以供给我呼吸的那点清新气息。 那一刻,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从小听惯了的那种类似“被鬼牵”的遭遇之中。 当时,我周围的所有空气都已被夺去,我大脑已经处于暂时性的缺氧状态之中,变得昏昏沉沉,意识里一片混乱。 生命之于我,几乎只剩下了最后也是最基本的呼吸氧气这一求生的本能;而在这片巨大的真空般状态之中,唯有一个很细小的缝隙,可以透入一点新鲜的氧气,正是这一点氧气,让我如同一个牵线木偶般,本能的跟着它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我不知道,也根本没有能力考虑我当时究竟是在做什么。我仿佛因为极度的疲倦,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之中,甚至眼睛都是合上的。 仿佛因为氧气的极度缺失,让我的身体自动的选择将生命活动降低到最少,不止全身绝大部分的器官,甚至是大脑,也进入到沉睡般的低消耗状态。 唯有呼吸的器官在积极的活动着,争取着可以争取到的任何一点氧气,供自己生存。 我想,如果不是先前许多鬼事,让我大约明白了鬼灵现身与氧气的关系,可能我直到清醒以后也不会明白,这一类型的“被鬼牵”并非简单的“梦游”,而是真的为鬼“牵制”,根本无法自由的要跟着它留出的那点仿佛破绽一般的氧气来源往前走。 难怪许多人在梦游之后,往往摔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因此而丧命的。因为如果他们当时的梦游并非寻常意义的“梦游”,而恰好就是遇鬼的话,那么他们不止没有意识,没有视力,即便是有,那也没得选择,因为生命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趋向有氧供给呼吸的地方,哪怕那里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那一刻,人之为人,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命本能的,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可见人的生命,其实何等脆弱。鬼灵正是吃准了我们这一点,我们对于氧气的不可或缺,因此它们虽然虚无缥缈,却总能凌驾于我们之上,对我们招之即来,如同玩偶。 我就这么被鬼“牵制”着,全无一点选择余地的往前走。 有几个偶尔清醒的瞬间,我发誓以后凡有鬼灵出没之处,务必自备氧气面罩,好让它们无从下手。 是的,这是必须的装备。 可是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毕竟“鬼牵”事件大多出现在人睡眠之中,而我不可能带着氧气面罩睡觉,我们到底要如何对付它们? 我不清楚那女鬼究竟想把我带往何处。但是随着上山的路径越来越陡,周围寂静的山野里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披着灰黑麻布的鬼魂。 他们晃晃悠悠的飘在那些长着短草的土岗上,齐腰深的灌木丛中,深深浅浅的黑松林里。 有的则如一条绳子般,缠在古老残破的墓碑上;还有的,则直接将自己悬挂在松枝上。 这些鬼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下巴。或者空有一个下颌骨,却显得非常残破,像被什么东西咬坏了似的。 那时我已经注意到,其实“牵”着我往前走的这名女鬼,她那被麻布紧紧包裹住,却依然时不时的露出一点的下半个脸上,同样是没有下巴的。 只是这些鬼影都非常淡薄,如同雾霭一般,漂浮在山林之间。 如果不是这女鬼亲自找上门来,并将我一路“牵”到这里来,我会以为这许多鬼影,甚至包括女鬼本身,都不过是日出之前,缠绕在这些雄奇山峰之间山岚野雾的一部分而已。 女鬼“牵”着我,一路走到一座悬崖边上。 悬崖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但我当时毫无感觉。我那偶尔清醒,但绝大部分时候处于昏沉状态的意识,让我完全丧失判断能力,而事实上,我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不过,就在我踏上深渊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逐渐充足起来。我感觉在以我自己为圆心的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我差不多已经可以自由呼吸。我于是不再往前,但也不能后退,只是被封锁在那道悬崖边上,稍不留神,就会跌落下去。 这时,一个声音惊叫起来:“刘宇,站着别动!” 我一怔,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身旁的鬼影都忽然消失,我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如同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有些模糊的记忆,但又都不清晰。我低头一看,全身出了一阵冷汗,本能的往身后一退,跌坐在草地上。 代苑从山下赶了上来,过来就猛拍了一下我肩膀,“刘宇,你清醒了没有?” 我看着她,心里还是有些惶惑。 她弓子来,认真的看着我,“喂,刘宇,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梦游么?” 我努力摇了摇头,逐渐清醒过来,“我……我好像是被鬼牵了。” “被鬼牵?”代苑显得有些迷惑。 我想起在我还读小学的时候,邻居一女孩的外公曾在一天夜里,莫名其妙的跑到半山里去摔死了。 后来人们发现他的时候,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因为这位老人常年腿脚不便,基本上属于半残疾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在大半夜里走这么长的山路,何况那一路上还有许多沟沟坎坎,许多陡峭的山坡,那是年轻人走起来也是非常吃力的。 可是老人都一一越了过来,这在当时我们那一带里,也差不多算是一个谜案了。因为即使是正常人在梦游,也难以想象有谁可以在意识不清,尤其还可能闭着双眼,没有视力的情况下,走过这么艰难的山路。 现在想来,可以克服如此巨大艰难走上一路的力量,只可能有一种,那就是求生的本能。 这种本能甚至是在没有意识,或者恰恰是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往往才是发挥得到最强大的。 因为心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各种杂念,那一刻,人体就是一个向氧而生的生命体,类似野草在向光处疯长一般,生命只剩下最后,最基本的本能。 而这本能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强大到在正常状态下根本发挥不出来。正是这种本能,可以让一个处于半残疾状态下的老人,可以一路行走如飞。 那时代苑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一时无法详细跟她解释自己的经历,只是好奇她怎么会一路跟到了这里来,“那些鬼影,你都没看见么?” 代苑摇摇头,“这山里雾气太深,我要看清楚你,都非常艰难。” 我有些无奈,“那些不是雾气……不是,我是说,你看到的雾气,并不完全就是雾气,它们有一部分,其实是这山里的孤魂野鬼。” 代苑转头四顾了一下,没有表示相信,但也没有表示不信。那些鬼影消失以后,此时山雾已经稀薄了许多,周围空气也变得重新清新起来。 我问代苑:“你怎么来的这里?” 代苑说:“我冷醒过来,发现门开着,你不见了。你手机掉在地上,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赶快出来找,结果见你远远走在对面山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就一路跟了来。” 我心里无奈,“你一定也以为我有问题,所以没有即时喊住我,想看看我到底去那些山里做什么,对吧?” 代苑一脸冷笑,“我才没你那么多疑!我是看你样子像在梦游,我以前听说,梦游的人是不能随便喊醒的,那样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所以我只敢在后面追你,想等追上了,不动声色的把你带回去睡下,然后再喊你醒来。” 我呆了一呆,“是啊,为何梦游的人不能随便喊呢?”再想一想,“梦游的状况,我是不大清楚,但如果也是我刚经历的被鬼‘牵制’,那旁人的突然喊醒,导致他们生命出现危险,究竟是鬼灵所为,还是处于半休眠状态的器官突然惊醒使然?” 我正想着,代苑又接着说道:“后来我见你人都走到悬崖边上,再不喊就来不及了,索性将心一横,远远的把你喊醒了。” 我叹了口气,“你要不喊这一嗓子,恐怕我还真得下去了!” 代苑好奇的看着我,“你说你被鬼牵,莫非,它们真想让你摔下悬崖去?” 我想了想,“如果他们想要我命,刚才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啊。可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莫非……” 我转头看了一下,这里果然到处荒坟,许多鬼片的经验提醒了我,“莫非,它们是想引我来这里看到某种真相,然后替它们主持公道?” 代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和她对视一眼,都同时起身走向那些乱坟岗子里去。 鬼推背96: 第九十七章 梦兆再现 (.)鬼推背97:更新时间:24-5-24:9:2。这些野坟果然又被掘开了,许多尸骨露在外面,没有下颌骨,看上去非常渗人。说.b.新 可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我们一路看,一路走,渐渐下了山岗。736292 两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有些撑不住了。代苑有些心灰意冷,“我们先回去吧,先让头脑冷静一下,这样盲目的看,根本得不出任何结论。” 我想想也是,跟着她先回了屋子。回到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们躺着又睡了一会,差不多到中午时分,才补足了睡眠,醒过来吃饭。 吃完中饭,有消息传来,说卫生局那边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我先前的猜错没有错,这诡异的病情果然属于食物中毒,而病源则在于这一带山里产的一种蘑菇。 此蘑菇一般无毒,可以食用,但唯有长在桉树下面时,则会含有微量毒素,少量食用没有大碍,但如果食用过量,而又紧接着摄入酸性物质,就会导致肌肤溃烂,严重时甚至会腐蚀骨骼。 卫生局为此事派了专人前来做宣传,当专家们被问及墓地里的尸骨又是什么原因时,他们给出的回答是,因为山里有些地段,土壤含酸过量,如果又被动物扒过,撒上尿液什么的,那么原先潜伏在尸骨中的毒素会被重新引发出来,腐蚀尸骨。 又有人问,为何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以前都没出现过这一状况,最近却频频发生,这是何解? 回答说是气候问题,可能跟近来雨水里含有某种特殊物质,或降过酸雨之类,云云。 这些解释虽然未能完全解决人们心里的疑问,但通过对村子内外进行全面消毒,给大家配发药物,打各种预防针等等,村民们的恐慌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代苑的嫌疑解除,可我见她并未显出轻松的神情,依然的一脸的疑惑。我心里也明白,虽然表面原因是找到了,我基本相信专家们给出的结论,那些问题确实源于蘑菇的病毒,可是深层原因是什么?我和代苑都没提,但不提并不意味着我们都不想。 只是世间许多事,原本处于明昧的边缘,你心里有疑惑,甚至凭直觉感知得到它的存在,可你就是拿不出证据,理不出头绪,于是你只有放弃,回归到正常的轨迹,用常人的方法去解决表面的问题,尤其当这种方法还很有效的时候,这就是生活的真实。 卫生院的人走后,我也准备回去上班了。这次多亏有卫生局的同事在场,聊过以后,他们替我向单位解释了手机卡被扣,同时跟他们在这边跟着处理疫情的情况,否则真是很难做出交待。 代苑本人则没有表态,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走还是留,但我反正得走了。可是就在那天夜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半夜睡得正好,我听到屋子外面有一阵嘈杂声,打开门一看,却见大白月光下,街上又铺满了白色的床单。 我心里一冷,暗道:“怎么又出事了么?”过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白床单下并非活人的躯体,而是老坟墓里被破坏的尸骨。 我建议他们把卫生院配发下来的消**水往四山里都喷洒一点吧。正说话间,村子外面来了一个人,他走得很急,手里扬着个手机,大声嚷嚷着什么。 这人我并不认识,毕竟我在这村子里也住好几天了,村子又总有事发生,村里人我大致都能混个脸熟了,可是这人我确实没有见过,想必是个外村的。 他匆匆忙忙走过我面前时,好像愣怔了片刻,然后莫名其妙的朝我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将手机递到人群中一个年纪稍大,在这村子里比较有权望的老人手里。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慌,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竟似已经经历过一遍似的。再往深处一想,对了,那场梦。 只是,那次在梦里,当我站在一片白床单之间时,从村子外面奔来的人,手里拿的好像是一封信,可是此时,那个人手里拿的却是一部手机。 我心里忐忑不安,隐约的仿佛已经预知到这手机里的内容肯定会与我有关,而且情况肯定不乐观。可是,这到底会是什么? 果然等那老人看完手机里的内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里充满迷惑。这时手机被传到了其他人手里,他们才看了不到一会,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脸上全是敌视的表情。 我心里七上八下,默默的走了过去接手机。可那老人却并未将手机直接递到我手里,而是高高举着,让我自己看。 原来,那是一组照片。照片显示的时间正是那天早晨五点多,当时天还未亮,图片显得有些模糊,但看得出那是一片山野。山野里有两个人,正是我和代苑。 我明白了,这个人拍下了凌晨时分,我和代苑在山野里的那段经历。我问他:“你当时看到我们了吗?” 那人叽叽喳喳讲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这时,一个能讲汉话,我叫他小李的给我翻译,“他说,他见到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那些坟地之间,他怀疑这些尸骨就是你们两个人破坏的。” 我有点无奈,“我承认,这两个人确实就是我和我那位朋友。至于我们为何到的那里,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情况并不像他怀疑的那样,我们去这些坟地里,是去看看当时野坟被破坏的情况,想从中找出点线索来……” 同时我好奇的看着场地上的白床单,“这些尸骨,都是那座山里的?” 小李说:“是的,这就是那座山坟地里的。” 我叹了口气,这时,许多人都叫嚷起来。小李看着我,面无表情,“他们说,这件事果然就是你跟你那个朋友引起的。她先一个人行凶,然后又找来了你做帮手,现在大家要你给他们一个解释。” 我百口莫辩,“事情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当时在坟地里,就是为了寻找真凶作案的线索……” “那为何一定要选择天黑的时候呢?”小李代表大家问。 我说:“那晚我到山里,是被鬼魂给牵去的。”同时,我指着那手机的主人,“你既然拍到了我们,应该也见到了那些鬼魂,或者至少是那只一直走在我前面的鬼魂了吧?” 小李给那人翻译了一遍,那人又叽叽喳喳,并且手舞足蹈的讲了一番,似乎是在描述当时的情景。小李转头对我说,“他讲了,当时他要去镇上赶集,起了一早,路过我们这边时,看到天色还早,就在草地山上着歇息,没想竟然睡着了。醒来时恰好见到那些坟地里有人影在晃,起先他以为是鬼,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男一女,他看着你们形迹可疑,又听说了我们村子这些怪事,就用手机把你们给拍下来了。” 我想了想,“原来,他只看到代苑找到我以后的场景。难怪那些鬼魂,他都没看到。这也太巧了!” 刚想到这里,我头脑里忽然出现一个闪念,“莫非,当初鬼魂没有将我引下悬崖,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对我和代苑产生怀疑?这么说,它们将我引向那片坟地,为的也是这个?” 我正想着,村民们已经显得越来越愤怒,我听到其中有人用半生的汉话朝我喊叫,大致是要我给他们离世的亲人偿命,有的则要我向他们那些不能入土为安的祖先交待。 我心里有些怕,不断的解释,可始终没人听我说什么。有的已经捋起袖子,有的则去找了木棒过来。 我听到小李在喊,说可以先报警,由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可那些人都不依,只说要报警也得先出口气再说。彼此争论之下,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村民们心头的火气都被引了出来。 此外又有许多刚听到动静的人,出来了解到情况后,也异常激动的向我扑打过来。我见到代苑刚出屋子,就被几个人捉住,大概因为她是女人,还没人对她动手,但对于我,他们显然不会客气了。 我本能的想逃,却不知道可以逃到哪里去。 这时,有个人过来拽住了我,发腿就往人群外奔。我不及多想,也跟着跑出了人群,往树林里钻。 当时天黑,人又很乱,我完全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直到人群渐被抛在后面,我头脑里逐渐冷静下来,梦中的情景再次显现。 定睛一看,黑暗中见到一张稚女敕的脸庞。果然,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而我当时,已经身处一座链子桥上,桥下的情形我看不清,但听到水声淙淙,想象得出下面的水流有多湍急。 女孩脸上冰冷的神情,让我无法奢望她这么做是为了救我。同时我见她走到链子桥的一端,动作非常娴熟。我只要稍微迈动一下脚步,她立时将脚步踩得很重,我整个人立时摇摇欲坠。我明白,一旦我生出逃走的念头,她就会猛力震动这桥梁,将我整个摇晃下去。 事已至此,我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我指着桥梁下面,问她:“你想逼我跳下去?” 她没回答,但脸上神情甚至有了一丝孩子不会有的那种凶狠之意。我心里有些冷,也有些怅然。 这神情我非常熟悉,在那场梦境里,它曾无比清晰的刻在我的记忆中,让我此时明白,我已经无路可逃。 这时,后面的人群已经渐渐追了上来。他们见我逃走,显然更加确定了我就是凶手,此时显得更加激动,更加怒不可遏。我知道落在他们手里,情况难以想象。目前看来,至少跳入河里,还有意思求生的可能,当下将心一横,自己跳进河水里去。 桥下果然是条湍急的河流,人刚进去,就被冲得晕头转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身在一片浅滩上,我坐起来缓了半天。等头脑里渐渐清晰起来,接着树林外透进的一点白月光,我见到了一幅非常可怖的情景。 在那片浅滩附近的一个堆积着枯枝败叶的洞口处,我见到了一堆堆的白骨。准确的说,那就是一堆或灰或白的,人类的下颌骨。 鬼推背97: 第九十八章 鬼哭狼嚎 (小说.b。更新)鬼推背9:更新时间:24-5-29::56。成堆的人骨旁边,是个很浅的洞穴,准确的说,那就是一个水流冲出的土坑而已。从坑内的泥土痕迹来看,这些下颌骨原本是被埋藏在土洞里面的,却不知被什么给搬了出来,成个锥形堆砌在洞口。小…… 我捡了一块骨头拿在手里,借着树林外透进的微光,发现上面布满被严重腐蚀的裂痕,卫生局方面给出的结论并没有错,这些下颌骨确实是被某种毒蘑菇腐蚀月兑落的。7323 但问题是,这些月兑落的下颌骨,它们为何不是好好待在受害者身体附近,尤其没有留在那些古老的坟墓之中,而是被统一的藏在了这里? 显然,这件事里还有人为的因素。可是,究竟是个什么人,要如此煞费苦心的私藏这些下颌骨呢?他这么做,用心到底何在? 此外还有一点,这些下颌骨既然已被私藏,那又是什么人将它们找到,并挖掘了出来?他挖掘出这些东西,并把它们陈列在这里,目的又何在呢? 心里正犯疑,身后一片水响,转过头去,却见月光之下,一个**的东西站在面前。 心里一惊,却看出那其实正是将我带到桥上,并千方百计想将我弄到河水里的小女孩。此时,她神情迷惑的看着我,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我着急的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连问几遍,她都没有回答。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好像不会说话。但不知她只是不懂汉话,还是根本就没有讲话的能力。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试探着向她打听,我问:“这些东西,都是你在无意中发现的,对不对?” 她点了点头。看来,汉话她是能听懂的。 我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又问:“这么说,你当初真的以为我就是凶手,对吧?” 她又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但你现在已经看出,我其实对这件事情,其实也是一无所知的,对吧?” 她还是点头。不过这样一来,我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至少面前这小女孩,她已经相信了我是无辜的。 我想了想,又好奇的问她:“这些骨头,都是你从洞里搬出来的?”她点点头。 我又问:“那么除了我,你还见别人来过这里没有?”这一次,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迷惑。 看来,这小女孩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这堆人骨,而真相如此,她自己也并不知情,只不过刚才见了大人们传看的视频,她也把我误当作了真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那些骨头问她,“这里面有你的亲人,对吗?” 小女孩点点头。 “父亲?” 点头。 “母亲?” 又点头。 我心里吃了一惊,“甚至还有兄弟姐妹?” 她还是点头,只是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花。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想将我推下桥时,那种小孩子脸上见不到的凶狠,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绝望与仇恨。 我沉默了一会,在那洞穴旁边转悠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这里一片荒芜,地势低矮、潮湿,没有人家,甚至也没有坟茔。 我跟那孩子说,我们先出去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出去以后应该如何向村子里的人解释这件事,所以我能想到的只是,我们必须先报警。那么我们首先就需要找户人家,借个电话。 爬出河沟,半坡上有几间庙宇,坡下就是几户人家。幸好他们都不认识我,我很容易就借了个手机报了警。 其实坟墓被掘一事,早些已经有村民报过警,那边也已经立了案,只是一直没有线索。 我报了警以后,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有几位民警从镇派出所赶上山来。 我详细的跟他们讲述了发现这些骨骼的经过,并在带他们前往现场的路上,拜托他们跟村子里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不要难为代苑。 当时我也才知道,其实村子里的人并没有就我和代苑的事情报警,几个老人把愤怒的村民们压了下来,代苑虽然被看住,但也没受到任何伤害。 到达现场,我问带队的民警老杨,问他们能不能提取到指纹什么的。 他很强无奈的看着我,“兄弟,你港剧看多了吧?别说我们这穷山沟里技术不到位,就是往大一点的地方走走,也没这么完备的指纹数据库啊。” 说着,他提起一块骨头让我看,“你看表面这么粗糙,又沾满泥水,哪里还留得下什么油脂,我们上哪提取指纹去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作为一个外行,我还是不要自以为是的干涉民警同志们办案了。 后来,老杨他们得出一个结论,说这一般来说就是山里的野狼一类的兽类所为。 老杨说,野狼们一定是无意中发现了墓地里的骨头,于是将坟墓掘开,把骨骼挖了出来。虽然狼性食鲜,但在饥不择食的情况下,也会对这些腐骨下口。 然后许多兽类天生都有囤积剩余事物的习惯,所以它们也就啃咬剩下的骨头,统一藏到了这里来。 我问,那活人的骨骼怎么解释? 老杨想了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野狼一定是扒拉墓地习惯了,以至于后来一旦闻到那种毒蘑菇混合着肌肉腐烂的味道,就会特别敏感,以至于面对生人,也会本能的想去咬食,于是,许多口腔内残留有蘑菇毒素,即使还不至于致命的人,也因此接连收到野狼的暗中袭击,整个下颌骨都被生生给咬了下来,并被一并埋藏在了此处。” 我听着还是蛮有道理的,“这么说,这整个诡异的案子,或许只是源于某次墓地的无意中坍塌,招来了附近的野狼,或者别的什么兽类,然后引起这一系列悲剧的连锁反应?” 老杨叹了口气,“这山林里别说野狼,就是狗熊也偶有出没,防不胜防啊。” 老杨将这个结果跟村民们一解释,大家都纷纷表示接受。 事实上,这一带里确实常有野狼出没,而曾经在野地里受到过野狼攻击的也大有人在。 于是,这起原本神秘诡异的案子,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接下来的防范措施,就只有交给森林公安了。 我们的嫌疑洗月兑,我准备离开回单位上班了。这一次,代苑也表示要跟我一起走了。她一定因为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敢再逗留了。 可是,就在那个夜晚,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初极微小,但听上去非常凄厉,渐渐的,传自漫山遍野,犹如阴风在山林间怒号。 许多老人都说,那是山里的群鬼在夜哭,哭声凄惨,群山万壑,响彻云霄。 那哭声响了整整一夜,村民们都不敢入睡,醒着听,甚至连夜里经常哭闹的小婴孩们也乖乖闭上了嘴巴,不敢跟着较劲。 村里村外的狗群,起先还跟着干嚎了两声,听来也非常凄惨,但过不了多一会,就一个个趴在地上,闷声不响了。 起先还有人说,这一定是因为案情水落石出,鬼灵哭谢。可是到了后来,那哭声变得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可怕,哭得人从肌肤冷彻进骨头深处。 每个人心里都开始怕,同时有个心结渐渐浮上来,却谁也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夜深时,我和代苑作别村民,回到自己的屋子。可我们依然无法入睡,尤其到半夜时,天地间果然又狂起一阵寒冷的狂风。 狂风撕扯着整个山村,荒野,摇撼得整个屋子不住晃动,似乎就要把这小小的木屋给掀翻了开来。 代苑紧抱着双肩,缩在床角。我也一阵阵的心慌意乱,坐在地板上,一直到天明。 风住雨歇之后,人们发现村子内外一片狼藉。许多原先用来告祭祖先的供桌、供品都被掀翻在地,甚至许多人家里的祖先牌位都扑倒在桌上。 然而最可怖的是,有人竟在山上发现了许多的野狼尸体。它们横七竖八躺倒在山坡上、溪谷边,已经断了气息。至此人们开始怀疑,是否半夜里那些奇怪的声音,不是鬼哭,而是狼嚎? 无论如何,村民们开始奔走相告,都只道是谁暗地里手刃野狼,为离去的亲人,以及九泉之下的祖先们报了仇。 可是究竟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大家都不得而知,也不想多问。毕竟野狼属于国家保护动物,猎杀是犯法的,既然此人不出来承认,那他们也就不多事了。 可是走在那些被村民们拖回来的野狼尸体之间,我心里的疑虑却变得越来越深。 这些野狼尸体上的伤痕,其实都是在奔逃和挣扎的过程中擦伤或者摔伤的,它们身上并没有致命的外伤,而从眼球极度充血等体表特征来看,它们应该属于在缺氧状态下窒息而亡。 想到窒息,我自然想到了那天夜里被鬼牵的那段可怖经历。我想,莫非,屠杀这些野狼的凶手,也正是这漫山遍野哭了一夜的鬼灵们?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只是复仇? 显然不是。复仇不必等到现在,早就可以动手了。况且他们在动手之后,还可以提前暗示村民们,野狼就是这起诡异案件的真相。 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那么,他们屠杀野狼,莫非就是为了证明,野狼其实根本与此事无关。因此如果是野狼,鬼灵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情,甚至在事发之前,就可以避免。 那么,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存在,竟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都鬼灵们如此痛恨有加,而又束手无策? 我对代苑说,“看来,我们还不能走。” 代苑很平静:“嗯,我明白。” 这几天生病,每天针水伺候,所以更新总要拖到很晚,抱歉了啊各位!:) 鬼推背9: 第一百零三章 浮肿的鬼脸 (说.b。新)鬼推背3:更新时间:24-5-222:49:5。代苑疾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我知道前面就是山里庙宇群的出口,她仿佛不敢走出去。当她转过身时,我见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但更多的是迷惑。小。b.新 我说:“你就别再跑了。现在形势很危急,你先告诉我们那怪物的去向,好不好?”7363729 她摇摇头,神情冰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犹豫了一会,知道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因此我还是硬着头皮问她,“那天夜里,你是不是真把它从你身体里给逼了出来?” 可她还是摇摇头,“我说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我有些无奈,“那天夜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她茫然的看着我,“怎么,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么?” 我说:“我当时人已经昏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夜里的事,我确实什么都不清楚。” 她苦笑了一下,“那你真幸运。” 我几乎恳求,“你跟我讲,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怪物是不是真从你身体里出来了?它现在究竟在哪里?” 代苑神情萎顿,无力的坐倒在草地上,过了半天,才疲倦的跟我说道:“其实那天夜里,我确实想把那怪物给逼出来。只不过,我知道它终究是在我自己的身体里,一旦我开口跟你商量,它可能就会知晓,那我的计划可能就全盘落空了。所以,我必须瞒你,骗你相信我所说,以及我所想做的一切,都是真的。” 听到这里,我心底的一个结打开了,“你是说,你那天确实只想演一场戏而已?” 代苑苦笑,“我要真想打那主意,会只给你下点安眠药就了事么?” 我挠挠头,“你当时说,你只能买到安眠药……” 代苑绝望的看着我,“小刘医生,你也天真得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说:“好吧,那后来……呃……你到底有没有……” 代苑一脸不屑,“得了吧,没兴趣碰你。” 我狼狈的笑了笑,“嗯,那后来,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把你吓成这样?” 我一面说着,心里在想,魔由心生,差不多等同于那怪物是可以读心的,那么代苑当时心里有了什么想法,估计都瞒不了大头婴,难怪它自始至终在她身体里无动于衷。” 代苑却将身子缩了一缩,结结巴巴说道:“那天……那天我确实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我心里一懔,刚想问那是不是一个两三个月的婴孩,代苑却接着讲述道,“那东西很飘渺,在黑夜里我看不真切。但我记得那张异常可怖的脸,浮肿,像在水里泡了很久,然后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 “在水里泡了很久?”听代苑这么一讲,我心里升起些寒意。 代苑点点头,“嗯,那张脸不仅浮肿,而且铁青着,可我竟然辨认不出,那究竟是个男人还是女人。他的身子极瘦,可脸却足有正常人的两三个大,都是浮肿的,浮肿的……”代苑说着,身子又激烈的颤抖起来,“当时……当时那张脸就在窗户上,占据了整个窗台。我当时怕得要命,想喊却喊不出来,明明见到他爬了进来,自己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我有些迷惑,“你是说,他是从屋子外面进来的?” 代苑点点头,“嗯,我确定它是从外面爬进来的。因为他进来的时候,还带进了许多泥水,混合着泥土和枝叶腐烂的味道,一股恶臭,还……还把屋子的地板也弄得一片潮湿。” 我心里一冷,“这么说,那天屋子里渗进的泥水,并不是夜里下的山雨?” 代苑茫然的看着我,“那天夜里,山里没有下雨啊,直到天亮也没有。我一直醒着,看得清清楚楚。”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看来,那一定是大头婴把沉在小河底的落水鬼给招来了。” 我问:“那后来呢?” 代苑神色间显得更加惊恐,“他……他朝我爬过来的时候,我完全动弹不了。然后……他就爬到了我身上来,那张脸……那张脸……那是因为浮肿,极度变形了的一张脸……我不知道他在水里泡了多久,几十年……几百年……太……太可怕了……” 我听到这里,虽然明知代苑此时就安全的坐在我对面的草地上,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紧张起来,竟然说话也开始变得有些结巴,“然……然后呢?” 代苑双手捂住脸,似乎不愿意再讲下去。我心里有些冷,隐约的感觉到,这正是她一直避着,不愿意见到我的原因。 我说:“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只是我们需要找到……” 代苑抬起头来,还是接着说道:“当时我才知道,什么叫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声音?”我心里一颤,“是不是那种旧式磁带绞带般的声响?” 代苑摇摇头,“不,不是那样的。” “那……那就是旧式唱戏的声音?” 代苑还是摇头,“也不是唱戏。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就像在唱歌,可又不是我们平常听到的那种,非常……非常怪异。” “唱歌?只是唱歌么?”我心里疑虑越来越深。 代苑仿佛是在努力回忆了一下,“我听不懂那到底是在唱什么,反正……反正既像是在唱歌,但更像是……更像是……”说到这里,代苑停下来看着我,眼神里那次浮现那种恐惧。 “到底像什么啊?”我有些迫不及待。 代苑茫然的看着我,“你真的……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也……也没看到?” 我点点头,“我没骗你,当时我确实完全昏迷,人事不省。” “哦。”代苑沉默了片刻,“那声音,我莫名的感觉,像是……像是在招魂。” “招魂?”我大吃一惊。 代苑却在我的低呼中浑身一颤。我说:“你怎么知道那是在招魂?” 代苑神情惶惑,“我不知道。那就是……就是一种感觉。你知道吧?我就是看到鬼,都没那么怕过,可那声音……那声音,我说不出……我说不出的诡异,就在那样静静的夜里响起来,声量不大,但确是我从没感到过的害怕。” 我问:“那是从窗户里爬进来的人发出的声响么?” 代苑摇摇头,“不是。那声音来自外面,仿佛来自极遥远的地方,我可以确定,那肯定不是屋子里那个人发出的。” “也不是你身体里面发出的?”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代苑明白我的意思,她断然说道:“不是,不是我身体里那怪物发出的。只不过……只不过听到那声音,爬在我身上的怪物,竟然扔下我,自己拖着**的身体,慢悠悠的爬出窗子外面去了。” 我“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说,他并没有伤害到你?” 代苑叹了口气,“没有。那声音一起,他就走了。” 我怔了一怔,“既然这样,你一直躲着我干嘛?”先前我以为她是被那水鬼欺负了,又以为我醒着看到了整个过程,所以羞于见我,可这样听起来,那水鬼并未伤害到她。 代苑却不快的瞥了我一眼,“我当时……我当时衣服全被他扯坏了,就那么……那么一丝不挂的躺了大半夜,我以为你全看在眼里了……” 我有些无奈,真看不出这位生性豪放的代同学,竟然还会在意这个。我说:“你放心吧,我真什么也没看到。可就算我看到了,你怕我做什么呢?” 代苑苦着脸,“我不是怕你,是怕自己的这段记忆。我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那屋子我也不想待了,也不想再见到你,只要那个夜晚的一切,我都想全部从记忆里抹杀出去,因为那张脸……那张浮肿的脸,还有那个声音,实在是……实在是……” 我很少见代苑表现得如此胆怯,尽管我依然想象不出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尤其想象不出她所说的那种声音,究竟有多恐怖,但我想,或许在她心底,最恐怖的应该还是水鬼爬上她身子的瞬间,只是这个瞬间甚至恐怖到她不敢去面对而已。 我努力的平静的问道:“那为何你还要留在这村子里啊?” 代苑神情又萎顿下来,“不是我想留,是我依然走不出去。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躲到这个地方来,毕竟留在这里,我心里会多些勇气。” 我点点头,“嗯,我明白。只是,你身体里的怪物,它到底去哪了?” 代苑本能的模了一下自己的月复部,“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清楚,它现在还究竟在不在我的身体里。” 我叹了口气,“这么说,你这些天都藏在这里?” 代苑点点头,“我只要出去,就会听到那声音,有时还会感觉有个浑身**的人跟着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在幻听,产生了幻觉,但我心里真的很害怕,所以我躲在这里。我发现只要我躲在这里不出去,那些声音和鬼影,就不会出现了。” 我张了张嘴,代苑忙抢过话头,“我知道你想说,这不过是我的心理作用。不过有些事情,没经历过,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我点点头,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些话。沉默了片刻,我才重新开口道:“其实,你刚才说到那古怪的声音时,我倒想起了一个人,他兴许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谁啊?”代苑看着我,神情又高度紧张起来。 我平静的说道:“既然你说那声音像是在招魂,那我想起的这个人,自然就是住在河对岸半山上的那位擅于招魂的吕老巫师啊。” 代苑一怔,“你是说,那声音是他发出的?他将那恶鬼给招了出去?” 我叹息道:“这个我不敢断定,但无论如何,我们今晚都应该去见他一面。” 代苑又紧张起来,“我不出去!要去你一个人去!” 我明白她此时的恐惧,“好吧,我可以一个人去。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代苑警惕的看着我。 我掏出手机,“你必须一直跟我保持通话,否则,我可能会没命。” 代苑一怔,但随即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她点点头,“好的,这个没问题。” 说着,确定了一下我上次拨过的号码,然后拨通我手机。 我拿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离开那些庙宇群,往小河对岸黑漆漆的半山里走去。 鬼推背3: 第一百零四章 子夜驱鬼 (.)鬼推背4:更新时间:24-5-292:43:34。下山的小路被村民们挤得水泄不通,仿佛一场在夜里举行的庙会,只是来往的人,神情里都带着惶恐。说.b.新 家里有孩子的,都抱着孩子纷纷上山来避难,没孩子的反正也已经睡意全无,也跟着赶上山来。7369246 不止大神们的庙宇里热闹非凡,即是沿途各种供奉山神、土地的小庙宇中,也四下里全是人头。 那山路原本狭窄,逆流而下更显艰难,我只好从后山走,这里虽也有些小庙宇,但地处偏僻,显得非常冷清。我总算是从这里下了山,然后淌河过到对山去。 一路上,我跟代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大概因为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这一路上总算没再遇到鬼灵的阻挠。 较之对面山里的热闹景象,这座山里则安静得只有风声和虫鸣,偶尔则会有小蛇和蜥蜴从草间蹿过的滋滋声响。灌木丛中,则不时可见一些绿色的小眼睛紧盯着你走了一程又一程。 到达半山时,我发现老巫师的房门紧闭,不过隐约的可见一点灯光。透过门缝,我见到那屋子的油灯下坐了一个人,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 不过这人并不是那位姓吕的大巫师,而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姓赵,我经常在村子里撞见。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夜班三更的在这里看书,心怀疑虑,敲了敲门。老赵似乎被我敲门声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来看着门,故意大声喝道:“什么人啊?” 我隔着木门说:“我小刘啊,给大家发药的那个刘宇。” “哦……”油灯之下,老赵神色缓和下来,“小刘医生啊?你怎么大半夜的还来发药么?不过,这里好像不需要,你快回吧!” 我忙说道:“不是,我来这不是发药,我是在找吕大爷的。” 老赵摘下老花镜,走过来开门,一面跟我说道:“老吕不在家,走亲戚去了。” “走亲戚?”我月兑口问道,“吕大爷还有亲戚?” 这时,老赵已经把门打开了,对我客气的笑笑,手里提着老花镜,温和的说:“老吕被他亲戚给接走了,说怕人不在家,山里的野狼会来屋子里做窝,让我过来帮着守一守。” 我急了,“真走亲戚去了啊?那得多少时间才能回来?” 老吕想了想,“少则个把月吧。老吕自己很少下山,每隔两三年,亲戚来接一次,一走都得个把月。” 说完,老赵好奇的问我,“怎么,你半夜找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原来老赵白天黑夜待在这里,根本不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我忙把知道的都跟他讲了一遍,不过我只说这事来得有点邪门,想请教下吕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老赵走出房门,对着那些黑漆漆的大山看了半天。两座大山之间毕竟有些距离,那边庙宇群里的嘈杂,不可能传得过来,不过山里隐约可见一些灯火在闪烁,这是平常见不到的景象。 老赵相信了,虽然他自家没有小孩子,不过想到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还是有些着急,慌着就要跟我下山去。 我问他有没有吕老巫师的联系方式,他说没有,他亲戚也联系不上。 我着急的道:“这可怎么办?” 老赵有些好奇,“你一个医生,怎么也会相信这些?”言下似乎还有一句“这太不像话了”的怪责。 我无奈,“我也不是坚持相信什么,或者不相信什么,我只知道现在大家都有麻烦,而我的医学知识帮不上一点忙,所以想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来化解这麻烦而已。” 老赵点点头,说:“好,你先别着急,我平时和老吕关系要好,我来想想,如果这事给他撞上,他会怎么处理。” 他一面说着,自己打开一个像是卧室的房间门,走进去了。我转头看对山庙宇群背后往再高处走的山上,许多黑色的山雾依然在飞速的聚散,变幻莫测的样子。 老赵在那卧室里半天没出来,我跟着走进去,才知道他是在翻箱倒柜的寻找用得着的避邪之物。 我见那屋子极小,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就是一个很旧式的那种木箱子。箱子没上锁,老赵把它打开来,可惜里面也只是一些老人平时所穿的破旧衣服,此外并无它物。 桌子上堆满一些五颜六色的旧布条,撩开布条,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旧铜铃露出来。 老赵叹了口气,将铜铃拿在手里,“大概,只能试试这个了?” “铜铃?”我有点不明就里。 老赵点点头,“有次我来找他聊天,夜深回家时,他说这一路上有点吵,帮我赶一赶,当时就用的这东西。” 我还是不明就里,“一路上吵?莫非是有……” 老赵苦笑一下,“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自己是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只不过他说要赶,那就由他赶一赶,也没什么。” 老赵一面说着,已经握着铜铃出了房门,走到屋子外面的空地上去。 他将铜铃握在手里,神情肃穆,然后对着那些黑漆漆的大山摇了几下。那铜铃声不算大,不过音声非常悠扬,传得极为遥远。 起先我并不抱多大希望,可是说也神奇,随着这铃声传出没多大会,那对面大山里的黑色雾气,竟然国战散去了大半。 这场景显然也被老赵收在了眼底,他吃惊的与我对视一眼,然后接着对那大山摇铃。直到雾气散得非常稀薄了,这才停下手来。 我忙打电话问代苑,她说隐约似乎听到一点铃声,而且山里雾气确实已经散了。 见到问题缓解,我稍微放下心来。老赵则显得很是得意,他说这家伙果然厉害,鬼灵闻风丧胆啊。 我问:“这也是一件用来招魂的法器么?” 老赵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招魂?你想把它们给照过来啊?这一看就是用来驱鬼的啊。” 我说:“哦哦,对的。” 老赵说这些好,跟老吕学了点法术了。一面说着,就顺便跟我“鬼普”了一下。 他说,听吕老巫师年轻时讲过,说这鬼灵啊,它们大多害怕金属的声响,所以古来驱赶邪灵,都免不了要用些铜器、铁器什么的,并说古时鬼灵众多,但正因为后来金属器物用得普遍起来,寻常老百姓家里也能找出个锅铲、锄头什么的,于是鬼也就出没得少了。 老赵一面说着,一面感慨:“现在高科技越来越发达,鬼灵们躲得更深了,大概只有怨气极得太重的,才会冒着被现代科技产品激得魂飞魄散的危险,来人群里,尤其是城市中徘徊。” 两个人聊着,老赵进去跑了一壶绿茶出来,正打算跟我就鬼灵问题,痛痛快快聊上一宿。 没想他茶水还正烫着,对山迷雾又重新凝聚了起来,隐约似乎可听到鬼哭狼嚎之声。 我还没打电话过去,代苑主动联系了我。她说:“山里有许多野狼在哀号,好像还有女人的哭声,但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我问:“大家还在山里么?” 代苑说:“现在根本已经走不了了,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处……” 紧接着,派出所老杨也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的同志都在山里迷路了,只怕天明雾散之前出不来了。 老赵握紧铜铃,用力摇晃。可惜这一次已经无济于事,他直折腾到筋疲力尽,满头大汗,那山里的黑雾依然越来越深。 他刚心怀侥幸的问了一句:“那些东西,会不会就是寻常的山林老雾?”忽然对面山上出现些奇怪的东西在闪。 只不过这一次,我们看见的已经不在是人间灯火,而是那种蓝幽幽的鬼火,忽闪忽现,异常诡异。 这样一来,老赵也没办法了。他又回大巫师的房间里去翻腾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的走了出来,无助的看着我。 “真的什么法器也找不到了么?”我着急的问。 老赵点点头,“只有些旧书了。” “书?”我眼睛一亮,心里闪过一个非常魔幻的念头,“不会就是那些传说中的魔法书,驱魔书吧?”想着,自己也钻进大巫师的房间里去。 在屋子的桌子底下,我们果然发现了一堆用一块褪色的破布包裹起来的旧书。 我将那堆书搬到油灯下,一本一本仔细翻找,心里莫名的振奋不已,总觉得将有一本写有民间法术的古老秘籍,马上就要出现在眼前。 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遗憾祖上从未给我留下一本半卷的神奇密谱,弄得我每想讲话的时候,总因缺少货真价实的谈资,而屡屡被朋友们鄙视。这下好,我手里也总算也有硬货了。 可是找了大半天,除了几本被蛀虫咬得满目疮痍的清诗和语录之外,我什么都没找到。 我们又没辙了。 老赵挠着脑袋,“魔,那山里肯定有魔!” 我一怔,“魔?你怎么知道的?” 老赵恨恨的道:“如果只是个把鬼灵,处理起来哪会有这么麻烦的?鬼麻,鬼麻,鬼中处理起来最麻烦的,那当然就是个‘魔’了啊!” 我:“……” 心想:“大叔啊,有您这么望文生义的么?仓颉知之,会不会哭?”可是再一想,其实人家也没说错啊,鬼之麻烦者,不也正是这些可以成为形体的魔吗? 不过想归想,我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没什么实际意义。 这时电闪雷鸣越来越厉害,眼看大雨就要来临,这一带最怕暴雨,时不时的就会有山洪暴发,如果那时大家还下不了山,那就鬼祸换天灾了。 我问老赵:“你再想想,吕大爷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驱魔办法?” 老赵苦着个脸,“魔是驱不走的,只有小鬼,才能驱赶得动。” 我说:“不会啊,美国有个电影,叫作《驱魔人》什么的,可见驱魔还是有先例的。” 老赵说道:“那是洋魔吧,不清楚了。反正我们这的魔,不是用‘驱’的。”然后他问我,“电影里,洋人怎么驱魔的?” 我为难了,“其实我也没看过,不过听说是等恶魔附体后,被附体者趁意识清醒时,自己选择自杀,跟魔一起同归于尽。” 老赵叹息,“既然是魔,只怕他换个身体,不又回来了?麻烦,真的很麻烦!” 我问:“你有没有见吕大爷举行过什么驱邪的仪式?” 老赵摇头,“年轻时他天天装神弄……呃……我是说,他反正那个时候看上去很像回事,好像真的每天都在抓鬼,但其实是耗子都没见他抓到过一只。” 我有些迷糊,“年轻时?那老了呢?” 老赵苦笑一下,“老了?老了不就糊涂了嘛?成天说话不着边际的,偶尔清醒过来,也倒能给人叫个魂什么的,不过大部分时间不是坐着晒天阳,就是躺着睡大觉了。”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问道:“叫魂?他到底是怎么给人叫魂的?” 老赵茫然的摇摇头:“具体怎么叫魂,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以前有个叫魂法器,不过后来没了。” 其实我也明白,即使那招魂法器在,只怕当此之时,也派不上用场。这样一来,我们可就完全无计可施了。 老赵努力回忆着,说:“老吕年轻时,曾经跟我讲过,说无论是魔还是鬼,它们平时都是看不见,模不着的,除非天地之间有了极重的怨气,那样就会凝结成形,化归化魔。” 我点点头,“必然只能是怨气么?” 老赵想了想,“不止。” 我眼前一亮,“那还有什么?” 老赵说:“还有就是一些很执着的心念,不一定是怨,也可以是……” “**?”我好奇的问道,“没有仇恨与怨的**,处于极重的时候,也会化魔化鬼?” 老赵点点头,“没错。所以许多仪式,就是用来满足邪灵**的。” 我无奈了,“这魔显然对人的下巴感兴趣,可我们总不能拿下巴给它祭祀吧?” 老赵陷入沉思,“你说,他为何偏生对人的下巴感兴趣?莫非……” “莫非什么?”我心上一紧。 老赵捻着胡须思考:“我知道江浙和闽粤一带,都有椒盐下巴这道美食,莫非,这魔原籍那些地方,而食欲极盛……”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这应该是一次复仇,这魔很有可能是一只鸭魔,它是用这种方式在向人类复仇。” 我彻底绝望了,知道求助这位大叔真的有多不靠谱。我给代苑打电话,“你把耗子……呃……我是说,你把冯浩的号码给我。” 代苑语气冰冷,“删了!” 我说:“你别闹了,我真找他有事!” 她说:“我没闹,那号码留着没用,前两天刚删了,这有什么疑义么?”末了又没好气的问道,“这个时候,你找他做什么?” 我已经满头大汗,“我想向他讨个主意啊!” 代苑冷笑一下,“这么大人了,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别一有事就找他!” 看来代苑是真将耗子号码删了,否则任是蛮横无理,这种时候,她也不敢儿戏的。 我跟老赵说:“不行,我们必须举行个仪式,不过不是驱魔。” “不是驱魔?”老赵不明就里,“那是什么?” “请神啊!” 我原以为此话一出,老赵肯定举双手赞同。毕竟小孩子们身在庙宇,就可以安静下来,可见神灵确实是对鬼灵们有所威慑的。 可是老赵一听,就不自禁的摆了摆手,“老吕年轻时曾跟我讲过,他说千百年来,鬼灵一直存在,可见神灵也不像将它们赶尽杀绝。可见天道之宽容,正在于视六道众生皆为平等。” 我有些茫然,“吕大爷真这么说过?” 老赵点点头,“是啊,他还说,神灵之存在,其实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何况……” “何况什么?” 老赵强调道:“这倒是我个人的想法啊。我想涉及到魔,神灵或许也想给个面子吧,又或者,连神灵都嫌处理起来太‘麻’烦吧。” 我又无语了。不过紧接着,我想起了遭遇“鬼抬轿”时碰到的女鬼,忽然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冒了出来。 鬼推背4: 第一百零五章 养鬼为患 (小说.b。更新)鬼推背5:更新时间:24-5-322:2:54。我想起遭遇鬼抬轿时的女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忍不住问老赵:“这村子里,历史上有闹过饥荒么?”小…… 老赵苦笑,“这样的穷乡僻壤,饥荒自然是免不了的。”737455 我说:“呃……那有没有……我是说……”我犹豫着,不知如何措辞。 老赵看我神情怪异,好奇的问:“你是想问,有没有传说里那些人吃人的情况啊?这个倒还不至于。这山里的好处就是,再饿也至少有些草根树皮,倒还不至于闹出人吃人的状况。” 我想了想,说道,“这样,不管是不是饥荒,总之,这村子里有没有那种习俗……呃,你听说过春秋时期‘易子而食’这个历史典故吧?” 老赵皱着眉头看着我,一时间好像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可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立即大叫大嚷,“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村子虽然落后、封闭一些,可还不至于吃小孩啊……” 我说:“我明白。那么外来户呢?他们有没有带来过这样古怪的习俗?” 老赵连连摇头,“没有,绝没有过。他们宠溺孩子,有时倒比我们本地的还要厉害,怎么可能会去吃小孩子,绝对没有!” 老赵说着,有些愤怒的看着我,显然是怪我不该生出这么可怖的疑心来。 我忙向他解释,“主要因为那些下颌骨坏得无缘无故,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起事件的背后,极有可能与吃有关。” 老赵气呼呼的沉默了一阵,点点头,说道:“我也明白。不过我向你保证,这种人吃人,尤其是什么吃小孩的情况,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你想想,要真有这事,那么多下颌骨,那是要有多少人在吃人,我会完全一无所知么?” 我想想也是,倒也放下了心。只是这样一来,那个疑团又无法解了。那么,这次鬼魂的怨气,究竟从何而来?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我以为是代苑,结果却是耗子,这让我很是吃惊。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新号码?小代跟你讲的?” 耗子说:“没有啊,几天联系不上你,打你家里问的。怎么样,最近忙什么呢?” 我听他问得轻描淡写,而我这边已经焦头烂额,心下着急,把跟他失联后的一些事情讲了一遍。 耗子显然没料到这事会到现在这一步,他问:“你是说,那些孩子到了神庙里就没事了?” 我说:“是啊,挺神奇!” 他又问:“所有神庙?” 我想了想,“几乎所有神庙,都可以庇护得到他们。不过背山那些人迹罕至之处的小庙宇,没人过去,我也不清楚。” “后山的小庙宇?”耗子有些好奇,“那都是些什么庙宇啊?” 我发现耗子特别喜欢在我没留意过的细节上下功夫,有些无奈的说:“我也没注意,那些庙宇都挺小,看着挺怪,大概是村子里的本祖神灵吧?” 耗子沉默片刻,“据我所知,那村子里的信仰,应该也只有与汉文化一致的佛、道两教吧?” 我说:“不会。这段时间我走了许多地方,这一带除了佛、道之外,还有许多本祖崇拜,比如古树崇拜、火崇拜和虎崇拜。” “哦,”耗子沉吟片刻,“如果是本祖崇拜,为何会修葺在后身,而且出事了竟然没人过去,这不合理啊。” 我也有些糊涂了,这个问题我倒还真没想到过。 耗子说:“你记得那些庙宇里都塑有什么神灵么?” 我努力想了半天,“不记得了。当时急于下山,天又黑着,没看仔细。” 耗子说:“这样吧,你把那神庙大致画一个,给我发过来,我查查看。” 我忙凭记忆画了几个草图,给耗子发了过去。(注:这几座神庙并非我进山时拍到的那栋古建筑。) 很快耗子又给我打过来,“这建筑风格有点不伦不类,不过隐约的,可以见出一点东南亚那边的风格吧?” “东南亚?”我惊呼起来,“怎么会是那边的?” 耗子说:“那个村子里有那一带过来的人么?” 我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话说一半,忽然怔住,想起了那些外来户,莫非,他们正是来自东南亚一些小国家。语言和其它习俗可以扔,可信仰毕竟关乎心灵和灵魂,于是他们变幻着方式保存了下来,因此整个建筑风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耗子听我没讲话,问道:“怎么了?” 我说:“或许我忽视了,这村子里或许真有那边过来的人也不一定,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关键所在?”耗子一时不明就里。我来不及跟他细讲,只在电话里喃喃自语,“可是,那一带的人有何特别之处呢?为何大头婴要对这一带的人,如此排斥?甚至连他们的神庙,都起不到庇护的作用?” 耗子自然不清楚我在思考的问题,只在那边试探着说道:“据我所猜,这些来自东南亚一带的村民,他们的身份,很有可能都是巫师……” “巫师?”我情不自禁低呼了一声。 “嗯,”耗子沉思着说道,“普通村民,多半没有意识,也没有能力修葺出这样精致的神庙来,因此这批原道而来的村民,他们极有可能会是一批神职人员,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巫师。 这时,我忍不住低呼道:“可这关人的下颌骨什么关系呢?莫非,他们竟用人的下巴祭祀么?” 耗子说:“谈及东南亚,谈及巫师,你想想,那一带曾经盛极一时的黑巫术是什么?” 我想了一会,心里一冷,“养小鬼?” 耗子说:“你等会。”说着,他又将电话挂了。 我急不可待的等在这边,老赵虽然听了我跟耗子的一部分对话,可还是没完全弄懂此时我们心里的恐惧。 不过大概见到我表情很难看,他也没多问,只是默默陪我坐着,等着我自己开口。 过了一会,耗子发过来一条信息,那是关于黑巫术中关于“养小鬼”的一些网络可查的资料,仅这一部分可以公诸于众的资料,已经足够触目惊心,看得我浑身一阵阵的冷汗。 “勾魂乃是茅山术的一种,有心拳养小鬼的法师,会先打听清楚何处有童男或童女夭折,同时设法取得它们的生辰八字,待尸体下葬后,降头师就会趁夜深人静潜到小童的坟前,焚香祭告,施展勾魂术,然后将预先从树上斩下的一段藤茎,插在坟头上,令其自然生长。”“等到藤茎长得繁茂时,施法的降头师会再次起坛运起勾魂,使到坟中小童的魂魄附在藤上,然后念咒焚符。之后,他必须一面念咒一面操刀斩下坟头的一小段藤茎,再雕成约一个约寸半高的小木偶,以墨及朱砂画上小童的五官。” “大功告成后,将小木偶收藏在小玻璃瓶中。不过,施展这种勾魂术前,大多数的降头师都会先后勾取一男一女两个魂魄,并且将它们收藏在同一个玻璃瓶中。据悉,这种作法是为了预防天性好玩的小鬼,由于寂寞难耐而逃离。”“此种养鬼术乃衍生自泰国一带,与茅山术有所不同的是,降头师会先到森林去斩一段适用的木头,再用刀子雕成一口小棺木,最后才去找寻童男或童女,甚至是婴儿或未破身之少男少女的坟墓。” “找到后,降头师会堀开坟墓,取出尸体,让它坐立起来,再以据说是用人体脂肪提炼而成的一种蜡烛烧烤尸体的下巴,直到尸体被火灼得皮开肉绽,露出脂肪层,再让脂肪层遇热而溶解成尸油滴下时,以预先准备好的小棺木盛之。” “之后便马上加盖念咒,前前后念上四十九天,这个魂魄就能听命而供差遣行事。” 以上皆是网络可查的资料。 我长久的沉默着。其实,读到用蜡烛烧下巴一节,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明确的知晓许多人经常用近乎亢奋的语气,向人提及的黑巫术中的“养小鬼”。 我在很长时间内,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种堵塞在心上的压抑之感,甚至远比遭遇鬼灵时的窒息,更令人喘不过气来。 耗子显然也在沉默,我的手机上时间的静默着。老赵好奇的将我手机接过去看了看,也沉默下来。 我问老赵:“这村子里,是不是有过这样的风俗?” 老赵摇摇头,“没有。只是小的时候,经常会听到,我们以为,那不过是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但没想到竟然……” 过了一会,他又问我,“莫非,那些没有下巴的尸骨,就是这样被养成了鬼?可是不对啊,这些可都是成人了,不具备被养小鬼的条件啊。” 我摇摇头,还是无力多说。过了好一阵,才疲倦的拨通了耗子的电话,“老冯,这些资料可信么?” 耗子叹了口气,“这是目前我能查到的。其实,还有部分网友说,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些地方,有些善用黑巫术的巫师,他们为了得养所谓的小鬼,四处流浪,寻找婴孩,有时甚至不惜对健康的孩子食用毒物,害其性命。更有甚者,找来十几岁的少女,使其怀孕,而后偷其婴孩,养作小鬼……”讲到这里,耗子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想起遭遇“鬼抬轿”时见到的女鬼,心里明白了,看来,这些少女,正是类似这样的受害者。 同时我也记得,这些少女与那些没有下巴的鬼,他们应该是对立的。尽管看起来,她们当时大概以为我会站在他们对头那一边,因而想将我活埋掉,但我明白,她们,确实是最可怜,最无辜的受害者。 我也长长叹了口气,对耗子说:“老冯,我明白了,所有一切都显而易见了。那些可怜无辜的孩子,它们才是这一带里最重的怨气。” 鬼推背5: 第一百零六章 婴孩的笑 (小.更)鬼推背6:更新时间:24-5-323:3:33。耗子也显得情绪低落,“嗯,你说说看。”说。更 我说:“你还记得那件招魂法器吧?”737456 耗子说:“嗯,怎么了?” 我苦笑道:“那招魂法器来的古怪,不像本地之物,它大概正是外来巫师们的物品,只是不知为何,却落到了本地巫师,这位姓吕的老巫师手里。但不管如何,它终究是外地巫师们的器物,终究是会偏袒那一方的,对吧?” 耗子“嗯”了一声,似乎明白我之所以要提及这法器的用意。我接着说道:“因这招魂法器的偏袒,婴孩们的亡灵,一直受到极度的压抑,因而怨气越来越重。” 我一面讲着,一面努力回忆着那天在住院部的经历,“我猜想,那天代苑在住院部遇害时,招魂法器正是用其招魂法力,招来了大头婴本尊。大头婴刚一出现,立时落为了招魂法器的实体模样,而招魂法器碰到作为婴孩的大头婴,则本能的反应是将其捕获,蓄为小鬼。” 耗子叹了口气,没有反驳我。我接着往下说:“大头婴当时应该已经感染到招魂法器中所带的婴孩的怨气,因此它本能的就是逃。作为一个或者成千上万个婴孩,它们既然活着要遭受毒手,甚至被埋葬之后,亦不能入土为安,还要受到这些黑暗之徒的伤害,他们逃无可逃,于是凭借生命本能,逃往了一个潜意识里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母亲的**。因为只有地方,没有任何伤害……” “所以……”耗子低沉着语气,却只说了一半。 “所以,大头婴最终当即逃进了代苑的**。”我同样低沉着声音说道,“或许大头婴毕竟也是一个魔,因此,代苑才算免过了一劫……” 耗子“嗯”了一声,“后来呢?你们到了那村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说:“当时代苑刚一到达这个村子,婴孩们压抑已久的怨气,立即被她月复内的大头婴吸纳了过去。大头婴本身也是极厉害的主,它在住院部时,身上怨气还不算重,因此本能的是躲,可一旦到了这村子里,各种怨气聚拢过来,而作为婴孩的原型,它本能的首选了婴孩,然后带着他们的怨气,开始为他们复仇。” 老赵听到这里,吃惊的看着我,显然,他也完全没料到事情原来有这么复杂的一面。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打断我的话,只听着我继续讲下去。 我心里一片冰冷,“婴孩们的怨气实在太重,因此一旦被大头婴感应并吸纳到,它就不止找了那些尚在人世,依然在背地里秉承传统,偷偷养着小鬼的村民,甚至连曾经做过此等恶事,却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它也没有放过,让他们纵然已经自己做了鬼,也要为生前的暴行,付出代价。” 电话那边,耗子沉默着,而老赵却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原来,你那位姓代的朋友,她不是带来了一个魔,而是带来了一群受伤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老赵一面说着,眼睛有些发红。 我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们只知道那些失去下巴的怨灵在哭泣,在申诉,并从未想到,另有一群真正的受害者,他们甚至还不具备诉说委屈的能力,就遭受了此等噩运。因此,他们没有语言,只有怨,无穷无尽的怨气……” 我话未说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像是一个女人在哭泣。 我心里一懔,暗道:“莫非,这是被我点破真相的女鬼们?”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准备将门打开。 可是木门开处,我见到的却是代苑。 代苑苍白的脸上尽是泪水,她冷冰冰的看着我,“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担心你出了事,所以自己找了来……” 我感激的点点头,“那么刚才的事……” 她咬了咬同样苍白的嘴唇,“我都听到了。” 我说:“可我们……我们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化解此时的困境。” 代苑看着我,“需要化解么?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若非一个个用尽自己的下巴来祭祀那群可怜的生灵,那才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困境!” 我说:“可是……” “没有可是!”代苑一把将我推开,闯进屋子夺了老赵放在桌子上的铜铃。 老赵急了,“这个你可不能碰!” 代苑冷笑着,顺手将右手一只翠绿的玉镯月兑下,放在老赵面前的桌上,紧接着又将项链也一并解下放在桌上。 老赵一脸无奈,“我不是这意思……” 可代苑不等他说完,转身出门,又在院门边的玉米秸中间找到了一根哭丧棒,独自气冲冲的下了山。 我担心她出事,忙扔下老赵,跟了下山去。 代苑一路走得风风火火,她淌过小河,直接上了对面的山,然后一路尽捡着那些曾经被破坏过的坟墓,一面摇着铜铃往前走,一面叫骂着细数墓主人们的罪行,同时又用哭丧棒将那些已经修葺过了的坟墓,再次打了个稀巴烂。 我本想劝止,不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语。 天空浓云越来越黑,越来越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瓢泼而下。 代苑全身被淋得湿透,她披头散发,衣着褴褛,却无由的散发着一种霸气,不止令人生畏,即便是鬼,恐怕也早已退避三舍。她对自己尊荣丝毫不以为意,依然顶着暴风雨,去砸烂了所有的坟墓之后,又往后山那些神庙里去。 我跟着走过去,才互相想起,那次我被小女孩引向河底,然后发现的那堆人类下颌骨,其实正是在这些神庙下面的河边。 那个夜晚,代苑一直折腾到筋疲力尽,最后是自己晕倒在大雨瓢泼的山路上。 我将她背下山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场大雨过后,山雾终于渐渐散去。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阵雨后的清新气息。 第二天,所有村民都下了山。据说老赵回去以后,组织村里人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全村老少集体谴责了巫师们的罪行,并为遇难的孩子以及母亲们,奉送上了整个村子最虔诚的祝福。 村子里的孩子,他们其实早已经不再哭泣,可还是有些人家不放心,法事过后,他们还是将孩子送外了镇上的卫生院去做全面的检查,后来倒也并无大碍。 老杨给我打电话,说天一亮他们就找到路,全部下了山了,虽然没有发现任何怪物,不过隐约见到两个人影,形同鬼魅,在大雨中击打那些坟墓,可是他们却如同遭遇了“鬼打墙”一般,分明见到那两个人就在不远之处,可他们就是找不到路过去。 我知道,老杨见到的“鬼影”是谁,当然也知道,他所谓的“鬼打墙”,在他自己,只不过是个譬喻而已。 我问他们捡到的那孩子状况如何。老杨在电话里很无奈,说那孩子前半夜一直在哭,后来遇到个老女乃女乃,她接过去说喂点吃的,再后来那负责看管婴孩的同志竟然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的就把这事给忘了。再想起来时,老人和孩子都找不到了。 我有些吃惊,“老女乃女乃?” 老杨焦急的说:“是啊,这可是件重大事故,我们现在满山搜找呢。” 我问:“那老人手里有没有带根蛇形拐杖?” 老杨不明就里,“这个就不清楚了,大概谁都没留意吧。” 当天,我请人开车和我一道将代苑送下了山,并直接回城住进了医院。 离开村子前,那些哭了一夜的婴孩们已经睡醒,开始活蹦乱跳的在阳光下嬉笑着,撒着娇要吃的喝的和玩的了。 代苑住院的第二天,所有身体检查出来,她出了患上重感冒之外,并无什么大碍。 原先一直留在她身体里的那个古怪的东西,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是我们都不清楚,他现在到底落在了什么人手里,是凶是吉?而它本身,又究竟是正是邪? 那天,耗子也来病房里看了代苑。当时代苑刚刚苏醒没多大会,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不愿意讲话。 我和耗子默默陪了她一会,正要离开,却见她眼睛看着窗外,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原本只是过客,何必……” 我一怔,想起那次她用计想逼出大头婴的夜里曾经跟我讲过的话,说在耗子心里,她永远只是个过客。 我想她一定是历经劫难,忽然见到耗子,心有所伤,于是说着这样伤感的话。我知道耗子对此一无所知,我也不便向他明言,只转身回去劝了代苑一句,“你放心,虽然在上苍眼里,我等芸芸众生,不过天地一过客,可是我们彼此之间,谁在谁的心里,都永远不会只是过客。” 代苑迷惑的看着我,过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我是说,那些孩子他们多可怜,原来就只是这个世界上的匆匆过客,却竟要遭受最黑暗的对待,看到这世界上,人性里最黑暗的一面……” 我和耗子对望一眼,陷入沉默。 出了病房,我们走在住院部外面那些疏密的大槐树中间。耗子欲言又止,过了一阵,才淡淡说道:“老刘,其实你刚才说的,我不是很同意。” “嗯?”我有些不明白,“你不同意什么?” 耗子抬头看了清朗的天空,“你说在上苍的眼里,芸芸众生只是过客,我不同意。我想,这个世界上,任何存在都不会是过客……”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灵魂?” 耗子没说话,自己往前走去。我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在我们走过的路上,铺满一夜风雨过后的落花。 我就着长长呼吸了一口泥土里的清新香气,忽然很文青的想起了陆游那段古老的诗句…… 预祝天下所有孩子们节日快乐!并愿已然回归的天使们,永远得到天国的庇护,无忧无虑,安然自在…… 鬼推背6: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遗弃的天使 (.)鬼推背:更新时间:24-6-2:45:57。前往省城之前,我去了一趟当初火化方天琪的殡仪馆。在那里,我确实查到了方天琪的一些相关资料,可是当时负责这件事情的员工,已经辞职离开了。说.b.更新 打听此人辞职的情况,他同事表现平淡,只说这样的单位人来人往,尤其那种年轻小伙子,凭着一时激情进来,支撑不了多久就逃命似的离开的,其实大有人在,不足为奇。749459 我问这些年殡仪馆里有没有出现意外,比如送来的遗体未被真正拿去火化,而是贩卖做人体器官的什么的。 或许我这问题问得太白痴吧,他们没有人再理我,各忙各的去了。 不过,这毕竟是个线索,现在只等方岳与方天琪相认,我们就可以从这里下手,顺藤模瓜,将王权贵那老狐狸给揪出来。 可是,那毕竟是一只老狐狸,这点线索真的足够对付得了他吗? 当时刚好放个小长假,我和代苑带着方天琪前往省城。 将她二人安排好以后,已是下午七点多钟。我直接去了方岳的家,那栋熟悉的教师小楼。 敲门以后没有应,我只好去楼下等。大约八点多钟,方岳的车回来了。我正打算走上前去,却见车上下来了一名女子,紧接着,方岳也从车上下来。 两人神态非常亲密,看起来关系很不一般。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莫非,方天琪的母亲回来了? 可是再一细看,那女子长得非常年轻,根本不可能是方天琪不知去向的母亲。两个人下了车以后,就几乎是相拥着走上楼去。 我当时觉得有些尴尬,也就不好意思再上前去与方岳说话,何况这事,有外人毕竟不好开口,只好继续等在楼下。 可是一直等到夜里十点多钟,方家熄了灯,那女子也没有下楼来。没有办法,我只好先回了宾馆。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方岳的学校,想能不能在学校里碰见他,或者哪怕先要一个他的电话号码,也好约他单独见面。 可是在他学校里听到的一个消息,却让我大吃一惊。 打听方岳电话号码时,他学校里一位节假日值班的老同事告诉我,方岳因为之前受了不小的刺激,后来一直生病,有时意识错乱,没办法再继续上课。学校只好给他办了病休的手续,现在一直在家养病。 那老教师问我是方岳什么人,我忙说我是方老师以前的学生。那老师“哦”了一下,然后悄声告诉我,如果要拜见方老师,可以直接去他的家里。 不过他现在由一位他曾经的学生在看护,那学生名叫童珊珊,好像对方岳仰慕已久,整个学院都知道。现在方岳生了病,而她也已经毕业后留校做了辅导员,不再有什么师生顾虑,两个人也就住在了一起。 童珊珊甚至表示,一旦方岳病情减轻,他二人就会举行婚礼,结为真正的夫妻。 老教师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神情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对于师生相恋的不满和鄙夷,相反却流露出对于这位女学生对自己仰慕对象不离不弃的赞许之情,当然更多的则是对于方岳的同情之意。 这让我心里感到非常惶惑。我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方岳老师,他……真的病得很重么?” 那老教师长叹了口气,“起先一直卧床不起,几乎就要半身不遂了。后来好在小童的悉心照料,他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虽说行动还有许多不便,但至少不用在床上过小半辈子了……” 我心里一凉,忽然想起前一晚在小楼下,远远的见到两人相拥着上楼的情景。原来当时他们并非浓情蜜意以致难舍难分,而根本就是互相搀扶着走上楼去的。 那老教师又接着说道:“可怜了这老方啊,他腿脚是能走动了,可意识还是糊糊涂涂的,我们去看望他,他竟然谁也认不出。满心满眼的,只有那个一直伺候在他身旁的小童,别的任何人,他都视而不见了……” 老教师的这句话,再次让我心里凉了半截。不止因为方岳的境况,远比自己现象的还要糟糕得多,同时也因为方岳的失忆,让他们父女相认的情况,也变得更加渺茫。如果,方岳真的对自己女儿已经全无印象,而方天琪也对自己父亲全无记忆了,这该怎么办? 作别老教师之后,我心下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方岳与方天琪都丧失了记忆,而在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可怜无辜的童珊珊。如果我将方天琪贸然送还,即使她能接受,那么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要同时承担起两个完全丧失生活能力的人,这让她怎么扛得住? 如果她承担不了,一走了之,于情于理并不为过。可是这样一来,不仅方天琪无法生活,甚至连方岳也再无人看管,以后这对父女,又该怎么办? 我在省城那些曾经熟悉的大街小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如何回去对代苑,尤其是方天琪做出交待。 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方家小楼之下。方岳车子停在下面,房间里亮着灯。 我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脚步走上去。我不知道上去了,我能得到一个什么结果,我能为方天琪争取到什么。 或许我这样贸然的动作,只会打破一个原本已经非常凄凉的小家庭的平静与温暖。此外,别无所得。 然而,就在我左右踌躇着,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我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年送方天琪回家时,她躲在我身后,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 那神情让我感到心酸,同时也让我心底一亮。 对了,还有那位方老太太! 方天琪的女乃女乃,她现在是唯一能认出方天琪的亲人了。 想到这一次,我很快离开了方家小楼,前往方老太太的住所。 虽然我头脑里依然一片混乱,不知道这样一位年迈的老人,面对自己完全失忆的孙女,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同时我也难以想象,如果将此时的方天琪交给方老太太,那该让这样一对祖孙,如何生活下去? 可是,即便方天琪不会留在方老太太处,我依然还是有责任让方老太太知道,她满心牵挂,满心歉疚的孙女,其实还在人世。 我应该仔细琢磨的只是,如何委婉的跟方老太太慢慢的讲述这件事情,不至于忽然之间,惊吓到她老人家。 可是,当我走到方老太太居住的那栋很陈旧的小楼上时,我见到的却是一道紧缩的房门,以及房间里的黑灯瞎火,漆黑一片。 那道紧缩的房门上面,甚至已经落满灰尘,布满蛛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所有残存的温度,都在这一刹那间烟消云散。尽管当时已近深夜,我还是发了疯似的,开始猛敲方老太太的房门,同时也发了疯似的开始乱敲左邻右舍的房门。 几个房间里都走出了人,他们吃惊的看着我,问我是什么人,做什么。 我语无伦次的说,我说方老太太孙女的朋友,是方岳老师的朋友,我找方老太太有要紧事。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过来,神色凝重的告诉我,方老太太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可原本就已经并不清晰的头脑,再次变得更加混乱。 我嘴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老头叹了口气,“年轻人,想开点吧。你看,他儿子方岳就是一时想不开,气得一病不起,差点把小命都给搭上了……” 我茫然的看着那老人,“你是说……你是说方岳老师他……他就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去世,受到的打击,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老人点点头,同时唉声叹气的道:“其实,何止这一重打击。女儿刚走,老母亲也紧接着就走了,换谁谁都受不了啊!”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年轻时,老婆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你说这老方,他到底是……唉!” 老人一面说着,向我摆摆手,自己回家去了。 我愣怔在楼道里,听不清那些邻居都跟我说了些什么,然后一个个走回家去,我却如同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无边无际,想伸出手抓住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握不到,只是独自漂浮在一片巨大的虚空之中,漫无边际。 代苑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我终于清醒过来,接通了电话。 代苑在那边语气焦急,“刘宇,你怎么回事啊?电话也不接!你现在在哪?” 我有气无力的问:“方天琪,她没事吧?” “没事啊,”代苑不快的说道,“你现在到底在干嘛?方岳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我说:“我回来再给你讲吧!”说完,我挂了电话。 一个人走出回宾馆的时候,我买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往肚子里灌。 我想起仿佛已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我从废园中见过唱戏鬼回来的路上,则在暴风雨中,被藏匿在这座城市钢筋水泥中的各种冤鬼吓得魂不附体;可是这一刻,面对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城市,我却再次被一种事物恐吓到失魂落魄。只是这一次吓到我的,不是鬼事,而是人事。 可知人生在世,可将自己惊吓到魂不附体,压抑到喘息不过来的,又何止上山野之间那些神出鬼没的鬼火幽灵,更多的是这人生原本的无常,它们有时更令人生惧,也更令人绝望,尤其令人无可奈何,只能束手就擒。 我扬起头,目光穿越城市迷离的灯光,穿越那些或厚或薄的云层,任灵魂漂浮在那片寂静的苍穹之上。 那一刻,我很想知道造物使人生于这茫茫天地之间,究竟所为何来? 常言造化弄人,莫非仅仅为了用这一切有如酷刑般的生爱别离,戏弄众生,以求取坐望之快感? 又或者,天地原本无情,而造化原本无物。多情的只是这可笑的芸芸众生,在一场貌似庄严的人间悲剧里,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演绎着一出又一出荒凉的悲剧,恰似那年在废园见到的那一片红红翠翠,五色杂陈的梨园众生。 那天夜里回到宾馆前,我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无论如何,我要让方岳与方天琪见上一面。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亲生父女,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阻止他们见面。 只是,面见方岳之前,我需要先见一个人。那就是目前正在悉心照料着方岳的那位年轻女子,童珊珊。 鬼推背: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淋淋的天使 (小.更)鬼推背2:更新时间:24-6-23:39:7。敲开方家房门时,尽管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却还是大吃了一惊。小说。更 这屋子里原先的窗明几净不见了,代之以的,是一个黑暗有如地狱般的洞穴。屋子里光线很暗,原先摆设在方岳书房里的那些古怪的,来自东西方神话里的雕塑,全部移了出来,布满了整个房间。7494592 这些雕像里有血淋淋的天使,有面目狰狞的魔鬼,此外整个客厅的墙壁上,全都挂满各种可怖血腥的壁画,感觉像是不小心误入了一座鬼城,四下里都是寂静、阴森可怖的氛围。 童珊珊当时并不在家,来开门的正是方岳本人。他好奇的看着我,双眼里尽是陌生,显然,他对我已经全无记忆了。 我说:“方……方老师,是我。小刘,刘宇。” 方岳还是茫然的摇摇头。 我想了想,“您的学生,还记得吗?” “学生?”其实,他还是没记起我是谁,不过,听到“学生”两个字,他将我客气的让了进去。 我头脑里一片混乱,跟着方岳走进他的洞穴,身上一阵阵发冷。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的问道:“方老师,这是……” 方岳说道:“嘘,这是地狱。” 我茫然的看着他,方岳却小声说道:“你不明白。我以前把这里打扮得跟天国似的,可惜天使还是不来。不仅天使不来,他们还把天使的女乃女乃也给带走了。后来,我就想明白,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啊?”我无措的问道。 方岳双眼里射出一种神经质般的敏锐,“我想明白了。我只有把这里变成地狱,天使才会来。因为天使有自己的天国,她不稀罕我这假天国,可只要我这里足够黑暗,她就一定会回来,因为她必须来改变黑暗,她必须回来拯救黑暗里的生灵,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我心里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可方岳还在喃喃自语,“这么多年来,我走的路全错了。我一直在光明的地方寻找天使,可我真的错了。真正光明的地方,只有上帝的天国,而这尘世间是称不上光明的。不过,她也不够黑暗。所以,天使不来,魔鬼也不来。我必须把这里变得足够黑暗,这样魔鬼才回来,为了消灭魔鬼,天使也才会来。没错,必须这样……” 方岳一面说着,一面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独自呡着茶,心里想着如何开口跟他讲他女儿的事。同时我转头看了一下方天琪的房间,却见那房间里的床铺和桌椅都不见了,里面堆满杂物,仿佛已经成为一个杂物间。 为了引起我的话题,我故意指着那房间,问方岳,“方老师,那个房间是……” 方岳朝我摆摆手,“那个房间,别进去,可怕得很!” 我一怔,“可怕?什么意思?” 方岳低声说道:“那放假里有个小鬼孩,怕得很!” 我全身一冷,“小鬼孩?方老师,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方岳又坐近我一点,“我告诉你啊,那房间里有个小孩,青绿色的身体,会瞪着一双眼睛看你。不过,他全身血淋淋的,困在那房间里,走不出来。” 尽管知道方岳已经意识混乱,他的话根本不足以相信,可是听到这样的描述,我还是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老师说:“嘘!白天他不出来,晚上才出来。他躲在那堆脏衣服,破床单里,瞪着眼睛看你。我每天晚上只要起夜,就肯定能见到他。不过,小珊不信。” 我知道,方岳所说的“小珊”,正是已经和他居住在一起的童珊珊。 方岳接着说道:“不过,小珊只是嘴硬。我知道她只是嘴硬,她肯定也见过,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我想了想,谨慎的道:“方老师,您说的小孩,是个小女孩吧?”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方岳是不是在意识混乱之间,想起了自己女儿的幼年时代,尤其当方天琪发病之时,全身鲜血淋漓的模样,肯定是方岳这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可怕记忆。 可是方岳却摇了摇头,“不,那不是女孩,也不像是男孩。我看不清它是什么,只看到它有个小孩般大小,看起来像个小孩,但又不像……哪里不像……哪里不像呢?我也说不清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方岳说的像个小孩模样的怪物,我首先想到的是大头婴,可大头婴怎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大头婴,那它又会是什么?这时我又想起了当初谢玲玲说的,曾见到的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孩模样的怪物。 可是,它到底又是什么? 不过很快的,我让自己清醒了过来。毕竟,方岳已经不正常了,我不该把他的话当真,尤其不该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这样很危险,连我自己也会迷失其中,走不出来。 方岳说:“你看,我还拍了照片。我没骗你,我确实看到它了。” 一听有照片,我好奇心呢又跟着提了上来。果然,方岳从桌上拿起手机,打开来,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可我一看之下,却吃了一惊。这哪是什么小鬼孩的照片,分明就是他女友童珊珊的照片。 当时童珊珊躺在床上,人似乎在熟睡中,方岳就这么对着她的脸拍照,拍了许多张。 我叹了口气,“方老师,这好像不是小孩……” “你看,你再认真看!”方岳还是很认真,“你看在小珊的脸旁,床边上,是不是站了个小孩!” 我全身又一冷,忍不住将眼睛凑了过去。这时,我看到童珊珊脸旁的床边,竟然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可是,我还没来的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忽然感觉头上一阵剧痛,没来得及转头,却又是一下猛击。 耳边听到方岳在喃喃:“你们这些魔鬼,来一个,我抓一个!来吧,你们这些魔鬼……” 方岳手握那只巨大的玻璃烟灰缸,拼命的向我头顶砸来。他这几下来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才几下,头脑里就开始变得模糊。 我挣扎着去抢方岳手中的烟灰缸,一面艰难的开口问道:“方……方老师,你在干嘛?” 方岳阴森森的笑着,“你们这些魔鬼,来了最好!来得越多越好,来得多了,这里才足够黑暗!我才好把天使给召来……” 他一面说着,我渐渐感到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同时全身一阵瘫软。方岳见我不动了,这才放下烟灰缸,却见我整个身子提起,拖起了那间杂物间里去。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拼命挣扎。可是方岳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几下将我拖进了那间屋子,扔进那堆破布中,同时拿了个布头,将我嘴巴塞了起来,又用一根绳子,将我双手反绑了起来,然后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我虽然脑袋上巨大疼痛,可是意识并未完全丧失。当时心里想的只是,方岳到底怎么回事? 这到底还是不是方天琪的父亲,那个为人师长的方岳?如果不是,他现在到底是谁? 我勉强动了动身子,黑暗中,却模到一个生冷的东西。凭这几年的医学经验,我立即明白了我模到的是什么。 那是一具骨架。没错,就是一具骨架! 同时,我闻到一阵扑鼻的福尔马林味道。这味道再熟悉不过!我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这里为何会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这味道,以及那具生冷的骨架,他们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方岳,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挪动着身子想往门边去,可是很快的,我又碰到了另外一具骨架。它同样的生冷僵硬,就被藏在门边那堆破布里,横亘在我面前。 任是多年在医学里泡到现在,此情此景,还是一身身的冷汗淋漓。方岳,他仅仅只是发了疯,还是根本就是发了狂? 这两句骨架,它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那个童珊珊。 可童珊珊我前两天才见到,她即使已经遇害,也不至于就变成了这样一副彻底的骨架?那么,这骨架的主人又会是谁? 可是紧接着,我又想起我毕竟没有见过童珊珊这个人,虽然来方家之前,我特意上过她的学校专业,大概做了个了解。 可是网页上的图片,我也一时不能和那天在夜幕下,远远看到的女子对应得起来。那么,莫非那个女子,其实并非童珊珊,而童珊珊其实已经遇害。 一时之间,我头脑里一片混乱,所有可怕的念头纷至沓来,但最可怕的是,下一次进入这个房间的人,是不是就将触碰到第三具骨架,而这具骨架的主人是谁,在我自己看来,却毫无悬念? 我一面想着,恐惧加上脑袋上的疼痛一阵阵涌来。这房间全本封闭,现在又有了那阵刺鼻的气息,没挣扎几下,我就昏迷了过去。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在方家昏迷,而且都是被这样从后面被偷袭击晕的。只不过,上一次是胆小的方老太太,而这一次却是似乎早有预谋的方岳,我当时根本不敢想象,等到着我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命运…… 鬼推背2: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福尔马林 (小.更)鬼推背3:更新时间:24-7-3:2:56。一百一十六、小说。更 大约夜半时分,我被一阵打砸的声响惊醒。7494593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但听到方岳卧室方向处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很轻,不像方岳,极有可能就是童珊珊。我耳边的打砸声在她打开卧室门的刹那停止,整个房间除了那阵脚步声,四下里非常安静。 紧接着,客厅里的灯亮了,门缝里透进一道隐约的光线来。随之我听到一声女子好奇的嘀咕声:“这怎么回事?” 紧接着,我身在的那个房间门被推开了。灯光下,我看到一个披散着长发,身着粉色睡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边,凭借校园网上查到的照片印象,她果然就是童珊珊。 童珊珊起先并没有看到房间里黑暗角落里的我,可是随她打开房间灯,我与她目光交接的刹那,她立即吓得面无血色,嘴巴里一声低呼,连着倒退了数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嘶哑着喉咙想喊救命,却什么也喊不出。不过,童珊珊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转身去客厅沙发上的包里拿出手机,大概准备报警,一面从阳台上找了一根铁棍,警惕的站在客厅正中央,怒视着我。 她的冷静态度让我有些意外。我不怕她报警,怕的只是她情急之下给我一铁棍,因此我安静了下来,不去激怒她。 她见我老实下来,手中的铁棍本能的松了松,然后嘶哑着声音问我:“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是不能开口说话,她等了一会,反应了过来,于是小心翼翼走过来,用铁棍挑去了塞在我口中的布条,然后迅速的离开,重新站回在客厅中央。 我努力呼吸了半天,才求助式的看着她:“我……我是方岳老师的学生,本来我是过来看他的,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把我击晕,然后锁在了这里……我……” 童珊珊迷惑的看着我,表示不信,“你是方岳的学生?好,那你说说,方岳是哪个学校的?他教的什么课程?” 我忙不迭的回答了,同时报上了给我方岳联系方式的那位老教师的名字,这下童珊珊相信了。 她垂下手中的铁棍,站在客厅了发了半天呆,然后走到方岳的卧室门边,将房门紧紧关了起来。 我说:“你放我离开吧。” 童珊珊走回来,神情萎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都怪我,我应该把门反锁,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可是……可是我以为他不会再这样了……” 我吃惊的看着童珊珊,“不会再这样?你是说,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 童珊珊转头看过来,神情冰冷,“没有,没有发生过。” 我心里一阵苦笑,难怪她先前表现冷静,而此后又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的话,原来方岳把来访者击晕,并将人锁了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可是紧接着,一阵莫大的恐惧再次涌遍全身。我想起了这房间里那另外两具尸骨。 莫非,那就是在方岳手中遇害的人? 方岳杀了人,并将其藏匿在了此处;而童珊珊明知真相,却替方岳隐瞒了下来。她显然是不想让方岳事发,宁愿与这两名受害者的尸骨同处一室,那么,她现在会如何对我? 这样想着,我尽量不提房间里触碰到尸骨的事,我想只要我假装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或许可以放我离开。 可是,童珊珊只是无力的坐倒在客厅里正对着我的沙发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来放我离开的意思。 她神情之间非常痛苦,眉头紧锁,脸色昏暗,这让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句:“你……你放我走吧。” 童珊珊又沉默了半天,然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我心里一冷,没来得及再开口,童珊珊却恶狠狠的看着我,“那房间里的东西,你应该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我一听这话,慌忙摇头,“我是在客厅里被击晕的,醒来时人已经被绑了锁在这里面。这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到。”说到这里,我又故意多加了一句,“我知道方岳老师研究神话,他有许多自己的观点,旁人无法理解。可是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偷窥别人文字的习惯……” “文字?”童珊珊愣怔片刻,忽然苦笑了一下,“是啊,那都是你方老师个人的学术成果,任何人都没资格偷窥,没资格偷窥的……” 看到童珊珊果然顺着我的话头上了当,我心里稍安,“既然这样,你放我离开吧。我知道方老师……呃……他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所以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你尽管放心,出去以后,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就是了。” 童珊珊还是坐着不动,但既然没拒绝,我也就看到了一线希望。我说:“我其实已经不在学校了,甚至都没在这个城市生活,这次来看看方老师,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了。” 童珊珊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在这个城市?” 我使劲的点点头,“是的,我早离开了。我不喜欢这城市,没事应该都不会来。” “哦,”童珊珊似乎是长长舒了口气,“那你应该也是老师吧?待在中学,还是大学里呢?” 我感觉到她还在探我的口气,于是笑了一笑,“我不是老师,我跟教育系统八杆子打不着。我是医生,做检验的。” “哦!”听到这里,童珊珊似乎是更放心了。看得出,她直到现在,应该还在为方岳的前途考虑,至少,她不想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声名受到任何损害。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这房间里两副人骨真有其事,方岳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童珊珊缓缓起身,慢慢走了过来,“方老师是生病了,才会这么对你,你可别怪他。” 我忙说:“我理解,我理解的。” 童珊珊又说:“方老师也挺不容易,他一个人太不容易了。现在我照顾着他,只希望给他一个稍微轻松的晚年,我不想他再受苦了,这个,你也明白的吧?” 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的。” 童珊珊走到我面前,替我解开了锁在背后的双手,然后俯去,正准备和我一道解开双脚时,她却忽然吃惊的抬头盯着我,“不对,不对……” 我说:“怎么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我,“你刚才是,你是医生……” 我微微一笑,“哦,是的,我是医生。我承认我刚才骗了你,其实,我不是方老师正儿八经的学生,我是医学院的。不过,我曾经向方老师请教过一些问题,在我心里,他确实就是我的老师。” 童珊珊连连摇头,“不行,这样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我心里一阵糊涂,“这……这不过一个小小的谎言。或者说,这连谎言都称不上,方老师本来就是老师,我们做晚辈的,自称是他学生,这也没什么错啊。” 童珊珊冷笑一下,站离了开去,“问题不在于你是不是他的学生,而在于,你是一名医生。” 我更糊涂了,“我是医生?这怎么了?”当时心里有个侥幸的念头,“莫非,他想把我留下来,专门给方岳看病?” 于是我结结巴巴说道:“可是……可是我只懂检验,精神科的问题,确实一窍不通,你把我留在这也没用啊。” 童珊珊哼了一声,“我留下你,不是为了让你给他治病。” 我说:“那是为了什么?” 童珊珊再次站定在客厅里,“你既然是一名医生,那么那房间里有些味道,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我稍一愣怔,立即恍然过来。原来,她是猜想到我闻出了福尔马林的味道,心里又放心不下了。 我故意装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你这房间里,除了一点消**水的味道,好像也没什么啊……”说着,我故意将鼻子耸了耸,似乎在认真嗅着什么。 “不许再嗅!”童珊珊紧张喝了一句,我马上假装变得老实,同时有些无辜的问道,“怎么,你这房间里经常闹老鼠还是怎么的,需要用这么大浓度的消**水?” 童珊珊冷冰冰的看着我,“你这小子很能说谎,好吧,你尽管说吧,你越说,我越不能相信你!” 我苦笑一下,故意假装会错她意,“我怎么的,也是在医院里混的人,你房间里有没有用消**水,我需要说谎么?” 童珊珊傲慢的看着我,“好吧,那你告诉我,我那房间里,用的是什么消**水。” “福尔马林啊!”我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说道,脸上神情自若。 童珊珊吃了一惊,“你说……你真的知道那是……那是……” 我笑笑,“其实,闹过耗子的房间,你不必用着消毒水的。不过,你们外行总是把问题看得太严重,大概又不愿听药店里的忠告,自顾自的知道个福尔马林可以强力消毒,就弄这个东西来往家里放,其实,真不必的。你可以随便弄点……” 我正准备就消毒一事,煞有介事的给她做个科普,童珊珊却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好了,你实话跟我讲,除了福尔马林,你还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从她的磨蹭里,我感觉得到,如果不用杀我,她是尽量的不想动手的。这女子毕竟不是生性凶残之人,她心里甚至比我还更愿意我对房间里的秘事一无所知,她自然也就不用动手,不用担当杀人的罪名。 明确了这一点,我心里稍安。我说:“你这房间大概长久没人来,没人住,霉味太重了,弄得人待在里边,除了快要窒息,也没别的感觉了。我建议你啊,以后每天把房间的门窗打开一会,时间久了,那些怪味自然就没有了。” 童珊珊听我说得认真,开始渐渐的相信了。其实,她刚才已经解开了我双手,此时被束缚住的双脚,我自己也能解得开。但为了不让她在情急之下用铁棍,我还是没有自己动手,只是规规矩矩坐在地上。 童珊珊叹了口气,“你就不奇怪,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你闻到的味道么?” 我笑笑,“你们外行都以为,许多药品是禁用的,所以一惊一乍也是常事。” “哦?”童珊珊好奇的抬头看着我,显然我为她找到的这个理由,让她感觉非常放松。 我于是又温和的说道:“其实,福尔马林不算是禁用药品,我不会因此而告发你的,你就放心吧。” 童珊珊点点头,“这样,就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过来,将我双脚也解开了。不过在解开我双脚之前,先将那房间里的灯给关了,同时迅速瞥了一眼那些凌乱的杂物,大概确定了那两副骨架藏在暗处,也就暗自松了口气。 我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房间,甚至不愿回头看上一眼。这神情让童珊珊再次看到放松。 她顺手将那房间门关上了,然后用一个老年人式的语重心长的口气跟我说道:“同学,哦,不,医生,今天这事让你受惊了,希望你不要怪责我们,尤其不要记恨你方老师!” 我点点头,走到门边,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不欺骗她,“你带着方老师去自首吧!” 童珊珊一怔,一脸警惕神色,“自首?自首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那屋子里有两副人骨……” 我话没说完,童珊珊已经全身一软,坐倒在沙发上。 感觉成绩不好,提不起兴致,停更了一段时间。今天朋友找我聊过,决定还是尽可能把故事讲完,这是对故事本身的负责。如果还有跟读的朋友,本猫这里严重道歉了啊:) 鬼推背3: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使骸骨 (说.b.新)鬼推背4:更新时间:24-7-7:53:56。看到童珊珊无力的坐倒在沙发上,我心里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句,“带方老师去自首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b.新 “自首?”童珊珊吃力的抬起头来看我,“真有那么严重么?”7494594 我无语,心里沉重,“两条人命,你说有多严重?” 童珊珊一怔,“两条人命?” 看着童珊珊不解的表情,我也有些糊涂了,“那房间里的,不是两条人命么?” 童珊珊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原来你以为那是方老师做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方……不是方老师,那……那还是谁?”看着童珊珊那瘦弱的身躯,我无法相信是她本人下的手。可如果下手的也不是童珊珊,那还会是谁?这问题让我加剧了内心的恐惧。 不过,随后童珊珊的一句话,让我心里多少有些如释重负。 她疲倦的说:“那是你方老师通过非法手段,从私人手中买的……”同时,她紧张的盯着我,“这事究竟……究竟有多大?” 我心里稍微放松,虽然不知道私人购买这个,究竟多大问题,但至少相较我之前猜想的,这基本上可以说不算什么。何况以方岳目前的健康状况,他应该无需为此负太大的责。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那只是方老师购买的?” 童珊珊坚定的点点头,“这个我可以确定。我手里有他的购买单据,不信,我可以出示给你看。”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直接出示给警察吧。” 童珊珊一脸犹疑,“真的……必须自首么?” 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可是,方老师买这个做什么?他又不是学医的……” 童珊珊神情萧索,“他听信了那些人的胡说八道,非以为这是两副天使的骸骨。” “天使骸骨?”我吃惊的低呼了一声。 童珊珊逐渐缓和了过来,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艰难的向我开口说道:“其实,你方老师一直认为,他女儿其实是一名天使。” 她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做足了心理准备,来迎接我的吃惊。可我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的。” “你知道?”童珊珊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我。 我犹豫片刻,重新走进了房间,并将房门关了起来,“其实,我这次来找方老师,为的正是他女儿的事。” 童珊珊怀疑的看着我,“你真的跟方天琪很熟悉?” 我点点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童珊珊目不转睛盯了我一会,似乎终于相信了我没有说谎。事实上,她大概也明白了过来,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也实在是没有说谎的必要。 童珊珊缓缓舒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跟方天琪,甚至连她被父亲当作天使的事都清楚,那么我想,关于你方老师的事,我确实是没必要瞒你什么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准备往卧室方向走。我猜她必定又要去取那份购买单据来给我看,我忙向她摆摆手,制止了她。因为既然将话头引到正题上,我不如趁此将此行的目的给她讲清楚。 我小心的措着辞,“你……应该跟方天琪很熟悉的吧?” 童珊珊全身颤抖了一下,站在当地,神情有些冷漠,“不,我跟她一点都不熟悉。她……她不喜欢我。” 我默默的点点头,其实,作为方天琪,她不喜欢一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女子,与自己父亲交往,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童珊珊却又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我不该这么说,但如果不是她的离开,你方老师永远都不会接纳我的。” 她这句话,让我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听得出,她并非冷漠残忍到为方天琪的离去幸灾乐祸,可这语气里包含的如释重负,却又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她,方天琪又回来了,她会怎么想?她能接纳她吗? 我忽然想起了那年,方老太太说的自己一直没有逼迫方岳另找妻子,正是因为顾忌到方岳的新妻,会嫌弃、排斥自己的孙女。 那么童珊珊呢?她会怎么做? 可是事已至此,我没有选择。事实上,我也没有资格,将方天琪的事情继续隐瞒下去。 我尽量平静的说:“其实,方天琪,她还在人世。” 童珊珊全身一颤,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语气坚定,“这事说来话长,但事实就是,方天琪她真的还在人世。” “怎么……怎么可能?”童珊珊满脸狐疑的看着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深更半夜的跑来跟我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放谁身上,都会是这表情。我说:“你相信我,我没骗你。我有位朋友,她无意中在一个农村里见到了方天琪,她出事以后,被一位老女乃女乃收养了……” “这……这怎么可能?”童珊珊双眼紧盯着我,“她的后事,是你方老师自己亲自办理的,这……这怎么可能……” 我说:“我也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报了案……” “不可能……不可能……”童珊珊还是不信我的话,“方天琪那么大个人,她就真的得以逃生,被人收养了,这么长时间,她怎么不回家?甚至……甚至连一个电话都不给她爸爸,却要等着……等着你那位朋友无意中见到?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心里明白,此时若要跟她解释代苑那些事,她就更糊涂了。我只能挑重点告诉她:“其实,方天琪的精神状况很糟糕。这么跟你说吧,现在的方天琪,她简直就跟她老爸目前的状况一样,甚至……甚至更严重……” “什么意思?”童珊珊依然盯着我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 我叹息着说道:“现在的方天琪,就是另一个方岳。她整个人痴痴呆呆,已经完全不能与人正常交流,甚至已经记忆全无……” “怎么会这样?”童珊珊似乎终于相信了我的话。 我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并不清楚。这事牵扯极大,我一时无法跟你讲得清楚。何况许多事情,我自己还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童珊珊垂下头去,呆呆的看着地板,“你……你真的没骗我?” 我有些无奈,“我没必要骗你。其实我来这一趟,只想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看能不能因此让他们的病情缓解,唤醒他们对于彼此的记忆……” 童珊珊没有说话,依然盯着地板发呆。这样大约过了将近有十分钟的时间,她才缓缓叹了口气,“那么,如果他们对彼此都没有了记忆,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一时之间,心里也没有了主张。 童珊珊抬起头来看着我,“莫非,你想让方天琪回到这个家里来,然后让我一个人,负责他们父女两人的生活?” 我一时语塞。 童珊珊眼睛里泪光闪闪,“你方老师现在这样,我认了。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给他一个稍微舒服的晚年。可是,如果再加一个方天琪,你让我……你让我……” 我看她激动起来,也跟着站起身来,“你放心,这事总有解决办法的,你……” 童珊珊摆摆手,自己进卧室里去了。我有些担心,跟着走到门边,却不好再跟着走进去。 不过,我注意到她并不像要有什么过激之举,只是走到衣柜边去,取出衣服来,准备换上。 我忙转身走回了客厅。看来,她已经被我说动,打算带着此时还在床上熟睡的方岳,前去自首了。 过了几分钟,童珊珊果然换了一套衣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此前她一直穿着宽大的睡袍,我没有注意,此时她穿上了一条黑色连衣裙,我才注意到,她的小月复微微隆起,显然已有几个月的身孕。 我吃惊的看着她,她却一脸平静,“这是你方老师的孩子。刚才我跟你讲,一个方岳,我认了。其实,我说错了,我现在要照顾的,不止一个方岳,远远不止……” 我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原该恭喜的这一家子,我却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童珊珊却显得越来越平静,“你方老师一直相信她女儿是天使,现在,我只想为他生个普通人,没翅膀的凡人,那时,他就会慢慢忘了自己的天使梦,慢慢清醒过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那房间里“天使”骨架,“对了,你说方老师听信了别人的谎言,以为那是天使骨。那么,我可以去仔细看看么?” 童珊珊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不过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也好,你是学医的,你给看看也好。” 说着,她将我重新引到那房间门口,开门并打开了房间里灯。于是,在明亮的灯光下,我果然看到了那两副所谓的“天使骸骨”。 我蹲去,仔细的察看着。童珊珊却只是避在门外,尽管她脸上并非出现太大的恐惧感,但似乎总有些不舒服的表情,让她不愿近前。 那两副骨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初看并无什么特别。不过,在这两个人的后背上,确实有些骨质的东西微微凸起,让他们与普通人的骸骨显得不太一样。 我毕竟只是做检验的,这方面并不熟悉,不过我感觉得到,这些骨质的东西,确实有让人产生关于翅膀的联想。 这时,童珊珊在外面问了一句,“怎么样?没什么特别的吧?” 我回头说道,“好像还真有些地方让人费解……你以前都没注意到过么?” 童珊珊好奇的“哦”了一声,“我可从来没看过这东西,哪里有特别的?你可别告诉我,这真是两副天使骨架……” 她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跟着走了进来,同时俯来,照我所指往那些骨头上看去。 我说:“你看这骨质突变,果然像极了翅膀的雏形。难怪方老师会想那么多了……” 童珊珊冷笑一下,“什么骨质突变?这我可不懂。我只是觉得,这多半是那些**商人,用来哄骗你方老师的手段。” “嗯,这个也极有可能!”我手里没有任何工具,凭着肉眼,只能更凑近了一点看,“其实还有可能……” “是什么?”童珊珊看着我,此时她也被这像翅膀一样的东西,深深吸引住了。 我苦笑一下,“或许,这本来就是方老师自己所为呢……” 我话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有响动。我和童珊珊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时,却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同时眼前一闪,身上果然被浇上了一桶汽油。 模糊中,只见方岳穿着睡衣,蓬松着乱发,将手里的空汽油桶掷在地上,面对着全身沾满汽油的我和童珊珊,神情呆滞的说道:“谁让你们动我的天使?谁让你们动我的天使了?你们这些魔鬼,全都是魔鬼,你们动了我的天使,我就让你们离开天堂,离开我的天堂,离开天使的天堂……” 他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在向着我们咆哮,然后任凭童珊珊如何哀求,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打开了握在手中的那只打火机。 鬼推背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