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至尊》 第一章 归去来兮 空山寂寂,鸟鸣凄凄,寒树如同画景,镶在山中。 入眼处是一片小湖,平如镜面,映衬着山色倒影,美轮美奂;湖边杂开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四色花瓣在风中摇曳,幽香扑鼻。 距离湖边不远处,有一座小屋,木质结构,四根细梁支撑着茅草屋顶,纸糊的窗户,破旧的墙壁,四面透风,看起来分外陈旧简陋。 屋内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岁上下,三绺长须,面色红润,穿一身灰色儒衫,头发束的整整齐齐,表情严肃,看起来就像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女的只有十六七的模样,豆蔻年华,面若白玉,肌肤如雪,一身翠绿色的轻纱薄衫,衬着如花美颜,如同山中俏丽的花仙子。 此刻,两人正表情凝重的瞧着躺在床上的一名少年,这少年也只有十六七岁,面庞白净,眉宇清秀;只是眼睛紧闭着,表情扭曲而狰狞,仿佛正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那女子说道:“爹爹,韩师弟不会有事。” 男的叹了口气,语带疑虑的道:“闯儿这次太过急功近利,也都是我,无意说到断肠草能够激发武者生成武魂,没想到他傻到去冒险,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法子!”说完,摇了摇头,背过身去,似是不忍再看少年痛苦的模样。 那女子跟着叹气,娇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恨恨之色,说道:“云州林家太过分了,师弟还是武学奇才的时候,舔着脸将女儿送来;一发现韩师弟无法凝聚武魂,就立刻退婚,韩师弟受此奇耻大辱,这才铤而走险。” 她说着话,竟落下泪来,泣不成声。 躺在床上的少年名叫韩闯,东南域云州韩家人,八品宗门青竹宗的弟子,曾经的少年天才,但现在——却成为了青竹宗的一大笑柄,原因无他——他无法激发出自身武魂。 神州大陆以武者为尊,强大的武者能够拳撼天地,掌断山川;便是普通的武者,也有开碑裂石之力;传说中,更是有人由武入道,傲游太虚,与天地同寿;而武者之所以强大,皆在于武魂。 自古相传,武魂乃天地赐给人族的瑰宝,用以强健自身,抵御妖兽。最开始,武魂只有阴阳五行和基于此变异而来的自然武魂;往后一些拥有妖族血脉的小孩,能够激发出妖兽本相兽武魂;再之后,神兵利器之魂也数见不鲜。 时至今日,武魂的种类繁多,已不胜统计,但有一点却是神州大陆人族的共识:若某人无法激发武魂,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武者,韩闯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东南域云州城有韩林两大世家,两家世代通婚,关系紧密,到了韩闯这一代,林家家主林东华,更是将最宠爱的小女儿林绛雪许给了他。 两人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可随着韩闯无法凝聚武魂的消息传出,所有繁华变做泡影;就在几天前,林家遣人上青竹宗,告知韩闯,退婚的事情。 韩闯遭此奇耻大辱,这才铤而走险,服用断肠草,希望以断肠草之毒,激发起体内的武魂;而此刻守在他床边的一男一女,正是韩闯在青竹宗的师傅柳恒博和他的女儿柳青芙。 柳青芙又一次用毛巾沾了一些冷水,敷在韩闯额头,以期替他降体温——她明白,断肠草的毒效是由内而外的,便是冷水能缓解体表的温度,也无法抑制体内的热毒。 泪水又一次从她眼角边滑落,在面颊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线。 “爹爹,你真的没办法解断肠草的毒吗?”柳青芙凄凄然道。 柳恒博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女儿,叹了口气,小小的茅草屋,陷入了沉默。半晌,柳恒博开口道:“青芙,这里你守着吧,我还要回宗门一趟。” 柳青芙“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一双红肿如桃核的眼睛,温柔的瞧着昏迷不醒的韩闯。柳恒博见了,默默叹了口气,留下一颗丹药,转身离开。 “若是他今天能醒来,便给他服用下这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若是他没醒来——哎,一切都是命,对于闯儿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柳恒博的声音自屋外传来,人影却已消失不见。 此刻,躺在床上的韩闯若是知道世界上还有两个人会为他担忧,替他伤心难过的话,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但可惜,他没有更正错误的机会了。 世间关怪陆离之事,总是会有;如庄生晓梦,借尸还魂,灵魂穿越,谁也不知死亡的尽头是什么,地狱——或是另一片空间。 一片漆黑,大学生韩闯对着虚空之中,那飘忽不定的一缕残魂默默道:“你去吧,未完成的事情,我会替你完成的。” 残魂吟吟而笑,终于放弃了抵抗,与韩闯的灵魂融为一体——他睁开了眼睛。 “师弟!你醒了!” 一个喜极而泣的女声引起了韩闯主意,目光流泻过去,只见一眼角带泪,眉宇却笑的绿装女子,坐在床前;前倾的身体,低垂的额头,还有颤抖的双肩,都表明了对他的关切。 “师、师姐——”韩闯下意识叫出声来,声音有些干涩,却满是感激。他苦笑一声,暗道:“原来你还是影响着我。” 吞噬了残魂,消化了记忆,韩闯在待人接物上,不免受到前任的影响,好比看到柳青芙,就觉格外亲切,这种亲切中,甚至隐隐藏着爱意。 “原来你是喜欢她的。” 韩闯摇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喜欢一个女人,却为另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而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前任,死的是值还是不值。 柳青芙显然不知那一瞬间,韩闯想了如此之多,见他还能认出自己,不禁破涕而笑,哽咽着道:“师弟,你终于醒了,快吃掉这颗药丸,爹爹说让你醒来后立刻吃掉。” 说着取过丹药,将韩闯扶起,又倒了一杯水给他。 水面映出韩闯的脸,面色苍白,却能看出原本的俊秀,竟与前世的大学生,有八分相像。 他接下药丸,看了半晌,只觉这黑漆漆的药丸也无甚特别,心想:“这东西真有作用吗?”见柳青芙一副希夷的模样,这才闭上眼,将其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从自胸口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再循环往复,滋润着五脏六腑,好不舒服! “原来这就是丹药。”他心中暗道,抬头却见柳青芙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温柔的目光中,透露着紧张,就连两撇殷虹的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韩闯笑道:“师姐,你怎么了,不会中邪了吧。” 柳青芙杏脸飞霞,青葱一般的手指,在韩闯额头上轻轻一戳,斥道:“小韩子长本事了是不?竟敢调戏起师姐来了,若不是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我非得打你巴掌。”话锋一转,幽幽的道:“你知道我在关心什么,你的武魂——” 她这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韩闯。 韩闯一听“武魂”两字,表情瞬间一苦:本来他的前任拼掉了性命,确实产生了一只武魂,而且还是一只人眼形状的变异武魂,根据前任的记忆,那只武魂的效果逆天到发指——入微。 不要小看这一点,入微效果能帮助本人更好的把控身体,在修炼时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毫不客气的说,只要韩闯看过的武技,凭借着入微效果,都可以模拟下来;战斗时,能看破对方武技的任何破绽,等于克制了绝大多数武魂,如此说来,这能力称得上变︶态中的变︶态。 韩闯吞噬残魂的时候本想将它留下,却不想身后突然生出一道奇怪的紫色漩涡,将那武魂瞬间淹没,此刻它去了哪儿,是否还有作用,他却不知道了。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该死的!那漩涡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对着柳青芙无奈的摊开双手。 柳青芙那希夷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失望,但很快就被甜美的微笑所代替,“不碍的,小韩子修炼这么快,就算没有武魂也会成为一代高手!” 虽然明知道青芙是在安慰他,可韩闯听得这话,依旧露出开心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师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谢谢你,师姐。” 韩闯情不自禁的伸手捋了捋柳青芙额前素乱的长发,柔顺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荡,这一动作让两人同时愣了愣,呆立了片刻。 柳青芙杏脸一红,羞涩的低下头,也不知道她心底打着什么主意。半晌,她抬起头,幽幽的道:“师弟,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韩闯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也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任由柳青芙扶着,走出茅屋。 此时,东方天际朝阳初现,霞光丽彩,耀眼生辉,温暖的阳光投到身上,令人感觉到生命的喜悦;凝眸再望,东北山间,青竹宗的围墙好似一条白练,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韩闯心神一动,突然说道:“师姐,还记得你教我的平波流云掌吗?能再练一次给我看吗?” 柳青芙诧异的看了韩闯一眼,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曾经熟悉的小韩子,变得有些陌生;但瞧着他温暖的微笑,那个“不”字就这样咽在了咽喉里。 “好的,没有问题。”柳青芙说 将韩闯安置在了一块平板石上坐下,她来到野花丛中的空地中央,摇摇头,喝道:“看好了,小韩子!” 话音刚落,双掌成前后即出,脚下踏着八卦步伐来回游走,越走越疾,引得足下罡风阵阵。 平波流云掌只是青竹宗最低级的武技,用以外门弟子入门之用;攻击力平平,但经由柳青芙使来,却平添了一种美艳。 但见她穿梭于花丛中,掌影翻飞,身姿扭转,花中仙子,频频舞动,不过如此。 韩闯眯嘘着眼睛,目光中透出诧意。 柳青芙运足一口气,足尖猛的一点,立掌从胸口推出,接着肘下出掌,一掌接着一掌,在花间攒动;刹时间,掌风呼响,花瓣在空中飘零,被掌风一卷,成漩涡状落下。 便在这时,她身后隐约有一蓝色光圈浮现,此刻,掌法又变,仿佛大海潮生,海面涌起千条白练,向前打去,掌间隐隐有轰鸣之声,如同巨浪拍打着礁石。 韩闯心知这是柳青芙的海潮武魂配合平波流云掌法发出的效果,她每发出一掌就如海啸的叠浪,掌法使到后来,便如千堆白浪,劲力相叠,叫人无从抵御。 韩闯心想:“海啸武魂不愧是变异的自然武魂,普通的一套平波流云掌,在武魂的加持下,竟有如此威力,兼具了速度与力量,眼花缭乱的,让人琢磨不透。” 便在这时,韩闯背后隐隐浮现出紫色漩涡,呈反向运动的同时紫光一闪:原本快若闪电的掌法竟像是在放慢动作一般,一招一式在韩闯面前清楚播放。 出掌、收掌,步伐转动,甚至节奏和真气的变化,任何风吹草动都透过眼睛,传进了韩闯心底,令他感觉通彻、了然 “这难道就是?” 韩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心中生出一种明悟,仿佛师姐的平波流云掌的所有破绽,都一一在他眼底呈现。 他心想:“奇怪,我明明记得那漩涡吞噬了武魂,为什么现在又能看出武技的破绽呢?难道——” 韩闯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那个神秘的紫色漩涡就是自己的武魂,而它的作用就是两个字:吞噬! ... 第二章 一叶障目 黑夜渐逝,曙光初开,晨曦微露中,有人又看到了韩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说是熟悉,只因人人都知道青竹宗有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外门弟子韩闯,说是陌生,只因为太久没人在青竹宗上见到他了。 青竹宗外门弟子一般住在坐忘峰山脚,每隔三月,有一次机会进入宗内武阁,选择一门武技学习;大多数外门弟子都不愿错过机会,唯有韩闯,已经半年没有上过宗门。 这一次他出现在武阁之外,着实让人诧异。 “看到没有,那就是传说中青竹宗不能凝聚武魂的弟子,他居然还有脸面上武阁,真是丢脸啊。”有人这样说道。 有人跟着接话:“谁说不是呢?听说以前他还是个天才,再看看现在,哎。” “如果我是他,宁愿一辈子也不踏进宗门,实在是给宗门丢脸。” …… 周遭的议论声并没有让韩闯停步驻留,他径直走向武阁入口。守阁的是一名青竹宗的长老,斜依在武阁门口,见韩闯上前,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又暗淡下来。 “铭牌。”老人淡淡的道。 韩闯规规矩矩的递上了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墨玉铭牌,长老右手一抚,墨玉微闪了一下,瞬间便恢复了暗淡。 他抬起头,诧异的瞧了韩闯一眼,说道:“外门韩闯?你不是那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弟子吗?为什么还来武阁寻求武技?”这话说的平平淡淡,未见嘲讽。 韩闯微微一笑,道:“青竹宗可有无法凝聚武魂,就不可进入武阁的规矩?” 老人眼睛一亮,眼圈周围的皱纹聚成一团,目光凝视着韩闯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些什么;韩闯并未退让,迎上了老人的审视,温文如玉中,又带着少年的英气,看的老人频频点头。 “你说的没错,确实没有这规矩。”老人恢复了最初慵懒的模样,说,“进去吧,记得只可选择一样,贪多难咽。” 韩闯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弟子明白。” 青竹宗武阁一共分四层,第一层为锤炼基础的功法,自第二层开始,便是补身一直到凝神的武技。 补身、化元、凝神、融魂、生死、至尊、大道,八品宗门青竹宗修为最高者也只到凝神期,外门弟子一般停留在补身,而内门弟子着多为化元初期,只有核心弟子能达到化元中后期的修为。 大多数外门弟子进入武阁,都直上二楼寻找适合补身期的战斗武技,而韩闯此行的目的,却是寻找一门锤炼基础的功法。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深知基础牢固的重要,特别是身兼吞噬这种属性奇怪的武魂,代表着他以后的可塑性会很大,如此一来,更加需要基础牢固。 选择一部适合自己武魂的功法,对于以后的修炼,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径直走向摆放在一楼的书架,目光一扫:书本大多被一层封印结界所笼罩,结界表面写有武技的介绍。 “撼天补气诀?” 韩闯摇摇头,记得前任上一次就是受惑于这本武技霸气的书名,录回去一看,只是一本普通的练气补身功法,练法和效率都甚为一般,唯一的好处是四平八稳,几乎不会走火入魔。 他径直掠过了这本,向右边看去,目光停留在了另一本功法秘籍上。 “五行培元术?”他小声念叨,又摇摇头,如果是身具自然武魂的武者,能够以天地五行之力修补自身,修炼这种功法自然大有裨益,可对他却无甚作用。 有时候,基础功法并不一定要高级,而是要适合自身武魂。毕竟武魂才是武者的基础,武技的选择都应围绕这个基础来进行。 韩闯对于武技修炼已经有了自己大概的规划,考虑到他未来的可塑性和多变性,他需要一本万金油的功法,最好能锤炼肉身强度,又能兼顾战斗。 在否决了数十本功法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放在书架角落里的一本《易筋五拳》。 “适合各类武魂的武者修炼,由外及内锤炼筋骨肉身,以自身之力补人体之隙,非有大毅力者不能练。” 韩闯在看了这条介绍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就是你了。” 类似易筋五拳这样的外门功法,藏内息于肌肉之中,练起来最是幸苦,远不如内家功法打坐练气来的轻松,是以选择这类功法筑基的武者少之又少。 可易筋五拳对于韩闯来说,却似量身打造的功法,不但没有武魂属性限制,更能弥补吞噬武魂和人眼武魂在强化自身上的弱点,同时还兼具了补身期的战斗力;至于修炼幸苦?作为穿越者,韩闯从未将幸苦当成困难,在他看来,那更像是一种历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也先需让人受尽磨难吗? 韩闯摇摇头,准备将其录入墨玉铭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青竹宗的绝世天才韩闯吗?怎么今儿有空来武阁挑选武技呢?” 他眉头微皱,即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林家林绛雪的庶出哥哥林貉,青竹宗中还会有谁会用这种语调和他说话。 韩闯握紧拳头,脑海里分析着林貉的实力:“补身九层,武魂是兽武魂金毛狸,特点是速度奇快,爆发力强,现在的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了拳头,转身冷冷的盯着林貉,仿佛要将他的本性洞穿一般。 林貉十*的模样,面冠如玉,身材修长,穿一身贵公子常穿的白衫,金环束发。 本来也算是俊秀少年,可面颊较窄,给人以刻薄的感觉;鼻尖微微下勾,又让人觉得阴鸷;更兼一脸的轻浮,叫人看了极不舒服。 他身边跟着两人,一人身高七尺,面黑如墨,身形似竹竿,尖嘴猴腮,小眼大耳,穿着文士衫,不伦不类;另一人五短身材,面色惨白,狮鼻阔口,脸上的麻子仿佛满天星斗,端是丑陋无双。 韩闯认得这两人,高的那个名叫林大,矮的叫林二,具是云州府林家圈养的打手,因为能够凝聚武魂,所以有机会进入了青竹宗,一干用度皆由林家供给,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为林貉在青竹宗的跟班。 韩闯皱眉道:“这又不是林家的府邸,你林貉能来,我韩闯为何就来不得?”说着,自顾自的将《易筋五拳》录入墨玉之中。 林貉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咯咯”笑出声来,对身边的林大道:“看看吧,这就是青竹宗外门曾经的绝世天才,听说练功一个月产生气感,三个月突破补身一层,但只是曾经——现在却是一个武魂都凝聚不了废物,我动动指头就能杀掉他,他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韩闯眉头一皱,他虽然不想惹事,但别人已经欺负到头上了,却不能不有所表示,冷冷的道:“我怎样说话是我的事情,不需你管,你管好就自己就行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林貉面孔一凛,咬牙道:“真不知道家主当初看中你什么,就你这样的人也想娶绛雪妹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到韩闯近前,右手聚掌成刀,横扫向韩闯面颊。 林貉嫉妒韩闯曾经与江州第一美人林绛雪定下婚约,是以出手决不留情,这一手已经用上了武魂的力量,他的武魂是金毛狸,补身期便能够加快出手速度。 借助入微的能力,林貉的一举一动都在韩闯的监视中,此刻他只需向前一步,以崩拳攻击林貉胸口,便可破解此招;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间不容发的向后一闪,掌风在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林貉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必中的一记掌刀会被林貉闪开,正待继续出招,忽听得身后一声威严的声音绽开:“武阁之内不许喧哗,不许私斗,若有违抗,逐出宗门!” 林貉一听,心知这是武阁长老在维护韩闯,心想:“有这老家伙相护,在这里的确不好动手,不过来日方长,出了这里我有的是机会。”于是束掌而立,对韩闯道:“这次算你运气,本公子就饶了你!” 韩闯冷冷的一笑,用手抹掉脸上的血痕,舌头轻轻一舔,舌尖卷着血,犹如地狱的恶魔,看的周遭众人毛骨悚然。 “林貉,这条可条口子我记下了。三个月后,外门大比,如果你不幸在擂台上遇见我——就是你的死期!”韩闯“咯咯”的笑声回荡在武阁一楼,语气森然的让人颤栗。 不知为何,虽然明知道韩闯的实力差自己很多,但林貉依旧感觉一股冷气自地底冒出,一路窜上脑门,他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整个人如同被恶鬼附体一般,哆嗦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挺着胸膛声色俱厉道:“好!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遇上的,不过到时候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韩闯微微一笑,向门口走去,身体与林貉交错的瞬间,轻声递出了一句话:“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林貉刚刚凝聚起的气势,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瓦解的荡然无存,想反驳时,韩闯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晨曦微露之中。 “该死的废物,居然敢向我挑战,我一定会在擂台上把你折磨致死!”林貉恶狠狠的道。 青竹宗虽然禁止私斗,但擂台相争,若有损伤,自然怪不得别人,便是宗门也不会追究,林貉打定主意要将韩闯毙于擂台之上,以泄心头只恨。 便在这时,身边的林二凑上来,谄媚的笑道:“大公子出手自然能手到擒来,但这家伙实在配不上让您出手,不如就让我和林大——”说着,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 若是平常,林貉一定会否定林二的提议,相比轻松的杀掉韩闯,他更喜欢在擂台上折辱他,可一想到韩闯刚才那宛若恶魔的森冷目光,林貉就隐隐感觉不安。 心想:“让他们去探探韩闯的底也不错。”于是点头道:“找个好机会吧,记得事情做干净点。” 林二阴恻恻的一笑,说道:“您还不放心我和林大吗?是不是林大。” 瘦高的林大并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韩闯离去的方向,直到林而碰了碰他的手,这才反映过来,随口应了一声:“对,没错,我们做事您放心。” 其实在心底,他有着与林貉同样的感觉,今天这个韩闯,很不一般,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 第三章 易筋五拳 韩闯从青竹宗下山时,已是正午时分,微风送来野花的香气,沁人心脾,便是脸上的那一道浅浅的伤痕,仿佛也不再疼痛;可也只是仿佛,疼痛化作了瘙痒,提醒着韩闯它的存在。 “林貉。”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冷笑一声。 有了吞噬武魂作为依仗,一个林家的庶子,远不能被他放在眼里,但林家欠他的退婚之辱,却要从这里开始偿还。 他缓步下山,渐渐看到了所住的山谷。 空谷幽幽,光线流泻于湖面,泛起的波光,远远看去,犹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光带,镶嵌在蓝天与白云之间;山谷周围,满布着苍绿的杉树和榆树,有些树木一直插到了湖心。 前世,韩闯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何曾见过如此美景;今番一见,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那些胸中的郁气不禁一出,脑海精明,念头通达。 “是了,仇虽然要报,恨虽然要平,却不能沉湎于仇恨与痛苦中,武道修行才是我最终的目的。”韩闯小声念叨了一句,摇摇头,转回茅屋。 刚推门进去,就见屋里站着一人,正午的光线透过纱窗,映出他的背影,一袭熟悉灰色长衫,让韩闯倍感亲切,几乎下意识,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师、师傅。” 他颤巍巍的叫破了来人的身份,几步向前,就要跪倒在地。 韩闯不明白为什么仅凭一个光线映射下的背影,就能认出来人是他的师傅柳恒博,或许是那潜藏在前任灵魂里的情感,太过深沉吧。 在前任的记忆里,是柳恒博将他带上了青竹宗,在他还是天才的时候,总是严厉的督促他勤加修炼,让他不敢懈怠;在他陨落之后,没有放弃,反而不停的鼓励他,想方设法令他振作。 在韩闯心中,师傅柳恒博早已经超过了父亲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待他最好,对他恩情最大的人。 柳恒博闻声转身,看见韩闯完好无缺的站在他面前,眼神一亮,原本古井不波的脸上出现片刻激动表情,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他淡淡的说道:“我听青芙说你醒了,所以来看看,没想到你恢复的这么快。”若是仔细倾听,依旧可以听出声线中的一丝颤抖。 韩闯服毒之后已经奄奄一息,依柳恒博的经验,绝挨不到晚上,没想到他不但醒了过来,而且仅仅一天就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这让他如何不喜,只是习惯让他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韩闯的脸上也闪过片刻激动,同样很快恢复平静,说道:“徒儿不孝,让师傅担心了。”说完,深深的一揖。 这一揖不但代表着他自己,更代表着前任的歉意,这一刻,韩闯内心突然有了一种通明的感觉。 便在这时,柳恒博身上突然泛起了一丝凛冽的寒意,即便韩闯知道这股寒意绝不是针对自己,可依旧感觉阵阵心悸。 心想:“师傅果然是凝真期的高手,便是我能看破他的招数也没用,他仅凭气势也能让我屈服。” 武道修炼,补身期以真气修补人体自身,为修炼打下基础;化元期也是在体内储存真气,真气滋润武魂;直到凝神期,才算真正踏上了武道境界。 如韩闯这般有“入微”能力的武魂虽然强大,但实力如果相差太大,便看破对方的意图也接不下招数。 “谁干的!”柳恒博的声音在韩闯耳畔响起,他手抚着韩闯右侧面颊的伤痕,面色阴晴不定。 韩闯知道若是他开口,师傅一定会替他教训林貉,但这个仇,他想自己报,所有给过他屈辱的人,他都会亲自向对方讨还,而不是假借人手,只有如此,才能念头通达,不至于被心魔所困。 他提前一步开口道:“师傅,这事你不用管,我已经和人约好了外门大比的时候,擂台上见。”说完,笑了起来,一如小时候那纯真自信微笑。 这笑容犹如一根尖细的针,扎进了柳恒博心里,他忘记了已经有多久时间没见过韩闯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像自从被断定无法凝聚武魂开始,他就没有笑过。”柳恒博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在那之后,依旧督促韩闯练武,并非希望他成为绝世高手,只是希望他不要丢下武者的精神。 对于武者来说,武魂虽然重要,但精神才是一切实力的根源。 现在看到韩闯自信的笑容,柳恒博不禁心头一软,开口说道:“你有把握吗?”他在伤口上感觉到了武魂的波动,心知韩闯一定不是那人的对手,但又不想打击韩闯的自信,所以才询问一句。 韩闯笑了笑,笃定道:“师傅,你放心,我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一个有武魂的武者,对上一个没有武魂的废人,柳恒博并不看好韩闯。 他刚想拒绝,正好遇到了韩闯目光,这道目光里的坚定是他前所未见的。他点点头:“好吧,你去挑战他吧,但你记得无论你要挑战的是谁,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支瓷瓶,道:“这里有一瓶补身丹,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师傅替你讨了回来,拿去服用了也好增加几分胜算。” 韩闯眼睛湿润的接下瓷瓶,牢牢将它握在掌心。 补身丹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丹药,却是补身期修炼必不可少的药物之一。自从韩闯被发现无法凝聚武魂,就再没有见到过这东西,实力也一直停留在补身五层的程度。 如果不是这样,依他的修炼速度,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补身八层或九层,便是没有武魂,对上林貉也不至于下风,毕竟,如果没有到化元期,武魂的真正优势并不能完美的发挥。 “师傅——” 韩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恒博伸手打断:“我并没有逾规,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东西,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韩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握着瓷瓶的手,攥的更紧了,指头颤抖,骨节之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暗道:“有了这一瓶补身丹,林貉——三个月后你必败于我手!” 午夜空山,遗留寂静,但与这远山的幽静刚刚相反,近处的山谷中却传来“赫赫”拳风之声。 树叶被击落,被拳风一卷,绕着韩闯的身体旋转,形成了一道激烈的漩涡,漩涡中心的韩闯微闭着眼,时而抚尔一笑,时而眉头微皱。 若外人观来,此刻他的拳术可谓是慢到极致,一拳一拳缓慢而出,每一下都如慢动作定格一般。 只有韩闯以他武魂入微的能力观察自身,发现随着拳术演练,天地元气不断的滋润着身体,体内每一根经脉、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根骨骼,都在发生着缓慢而惊喜的变化。 经脉变得更加粗壮,肌肉更加凝实,而骨骼则变得更加坚固。 忽然,远处密林中,成群飞鸟振翅高飞,在半空中旋转哀鸣,纷纷冲出林间束缚,几下窜向天空。 便在这时,原本柔和的拳术骤然一变,拳风呼啸,犹如阴风怒嚎,那些围绕着身体旋转的树叶猛地爆开,在韩闯脚下形成一片空地。 他双眼一睁,眼眸中精光一闪,犹如浮光一掠,脚踩坚实步伐,双拳交叠而上,一阵阵拳风,向前推出,如同海浪,层层叠叠。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所指之处的杉树应声爆开,木屑飞溅,在触及韩闯身体的时候,被他的护体真气挡开。 韩闯收拳而立,眼神里尽是兴奋之情。 “没想到竟然突破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服用了补身丹,修为从补身五层,一举突破到了补身八层的程度,这一方面要归功于丹药的奇效,另一番则要归功于前任持之以恒的锻炼。 之前的修炼,虽然没有让韩闯突破,但那些力量积蓄在体内,现在被丹药一引,爆发出来,一举突破了补身八层。 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韩闯如此兴奋,真正让他兴奋的原因是,刚才使出那一套拳术——从武阁中带出的易筋五拳。 这门拳法看似普通,实则是锤炼肉体的上层拳术,乃是青竹宗前辈高人观山间野兽之行而创。 共分五拳,分别是“虎拳”、“鹤拳”、“蛇拳”、“龙拳”、“金刚拳”;“虎拳”旨在“练势”,讲究动静变化,刚猛无双;“鹤拳”在于“练精”,讲究稳准狠凝,一击即中要害;“蛇拳”在于“练巧”,精于小巧变化;“龙拳”旨在“练气与神”,锤炼内劲,最为绵长;而“金刚拳”则纯练力,出拳力道十足,所向披靡。 便是韩闯武学见识有限,也觉得这拳法上的道理非常,很多精妙的地方,他尚不能明,但一番演练过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窍穴通达。 有了入微能力的辅助,无论什么样的武技,都能一学就会,是以仅仅一夜功法,他便能将这易经五拳打的似模似样。 “如此神妙的功法竟被遗忘在武阁一层,端是不可思议。或许是没人真正练习过它吧。”韩闯想。 他所料不差,这门易筋五拳之所以被放在武阁一层,一方面因为创立者早逝,使得功法奇妙不显于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补身之法虽有由内及外和由外及内两种,但大多数武者都会选择修炼内家功法,以气补身,由内及外。 因为绝大多数的兽武魂和器武魂本身就有锤炼身体的效果,而自然武魂则能和内家功法相互配合,达到绝佳的战斗效果;是以外家补身之法逐渐没落,乃至现在,几乎无人问津。 韩闯摇了摇头,喃喃道:“可惜、可惜,我不是身兼此五种兽武魂,若是有此类武魂相配合,威力兴许会更大。” 若他能集齐五种兽武魂,修炼这门功法则会事半功倍,但他对吞噬武魂的效果和限制还不甚了解,更加不清楚吞噬武魂后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这集齐五种兽武魂的事情,也只是想想而已。 韩闯无奈的一笑,自语道:“得从武阁一层里找到这种功法,我还有什么不满呢?想想天下武技何止万千,我又怎可能都学的完,学的尽。”如此一想,却是心思通达,不再遗憾。 ... 第四章 杀人! 乌云蔽月,夜色如墨,拂过山谷的寒风掠过湖面,夹着水汽扑面而来,刮的韩闯面颊阵阵生寒。 他一看天色,忍不住摇摇头,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修炼不知时辰,一晃眼已是深夜,他不禁感觉有些疲倦,正待回屋,忽听得不远处的密林中,传出“咔嚓”一声,类似脚踩枯枝的声音。 “什么人?”他面色一凛,对着那片树林喝道:“滚出来!”声音高亢有力,犹如虎啸龙吟。 空山寂静,回答他的唯有呼呼风声和隐约的猿啼。 若是旁人,此刻定以为是山间野兽偶尔踩到枯枝,可韩闯生性谨慎,他曾仔细查看过四周环境,除却飞鸟,并无野兽出没的痕迹。 “一定是有人。”他想,武魂于身后隐隐浮现,一闪即逝,双眸一动,宛如浮光掠影,周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冷笑一声,朗声道:“哪家的魑魅魍魉,东西南北的小鬼,敢来窥探就不敢现身吗?”话音未落,一拳即出,用的却是易筋五拳中,威力最大的金钢拳手段:呼呼两拳,纯以力压人,试图将隐在山林间的人影逼出。 拳风震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整片林子都摇曳起来。 一阵阴恻恻的“咯咯”笑声自密林中传出,声音未落,两道人影如苍鹰一般掠出,其中一人身后冷光浮现,双手聚指成掌,平平推出两掌。 一团宛若实质,似雾非雾的寒气迎上了拳风,两者抵消过后,那寒气并未消散,直奔韩闯而来。 韩闯心知这东西厉害,向后一跃,间不容发间躲开。寒气撞在他刚才所站的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消散过后,在地表凝成了一层厚厚的冰晶。 韩闯立住身形,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相貌丑陋,不是他在武阁遇见的林大林二又是何人。 他冷笑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林家的两只狗!”语调轻松,似是不以为意。 那掌带寒气的是林大,补身八层修为,武魂是寒魄冰晶,属于自然武魂;而犹未出手的林二修为同样在补身八层左右,武魂为一只大力白猿,擅长肉搏;两人一远一近,配合默契,端是不好对付。 林大收掌而立,阴恻恻的道:“看来我两兄弟这一趟是来对了,补身八层的修为,韩闯,你果真藏的很深,难怪敢于挑战林貉!” 刚才短兵相接,已让林大试出了韩闯的修为,补身八层,对于一个没有武魂和补身丹的废人来说,韩闯的修炼速度简直不可思议。但林大却不怕他,韩闯补身八层的修为虽出乎他意料,但没有武魂相助,真实战斗力却在他之下,是以他虽然口中称好,语气却不甚为意。 韩闯显然听出了嘲讽,冷笑道:“看来是林貉让你们来的,他还真是个胆小鬼,自己不敢来,竟派两个手下来送死。” “送死?我看你韩闯是糊涂了吧——”林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故意将语气拖长,然后恍然大悟般的道:“我知道了,你认为补身八层的功力就能胜过我们两兄弟,所以有恃无恐!” 林大和林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瞬间,笑声骤收,林二喝道:“大哥,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既然韩家公子认为能胜过我俩,我们还不赶快上去让他打杀出气?” 林二话锋一转,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厉声道:“我呸,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韩家公子,没有武魂你就是个笑话,被我林家退婚的事情恐怕已经在江州城内传遍了,现在江州城中人人都知道‘韩家有个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再说一遍!”韩闯眼光冷如紫电,在林二的脸上扫了几下,那森然的气质,令林二声音一滞,他怒道:“你这个废物,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话音未落,即出一拳,无甚技巧,于力道控制更是惨不忍睹,但身后浮现出一只猿猴的虚影,白面獠牙,表情凶恶而狰狞。 大力白猿武魂,重在对于力量加持,若是林二修为到了凝神期,便能化出白猿真身,一拳少说也有万斤力道。 可便是补身期,有了大力白猿武魂的加持,他普通的一拳,也有不下千斤力道,若是凿实,便是韩闯补身八层的修为也经受不起。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韩闯冷哼一声,入微的效果加身,林二身上,任何一个毛孔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居然是长臂通背拳,力道叠加,不可硬接;在这之后,还蕴藏着两种变化,我若向后或向旁边躲闪,必会招致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以大力白猿武魂的力量加持,配合长臂通背拳的叠加力量的封锁效果,这林二也非泛泛之辈。” 韩闯微微一笑,既然看穿了林二这一招的虚实,自然也想到了对付的办法。 “既然不能退,那就进吧!” 此时,林二的拳头已至身前,沉重的压力令韩闯呼吸为之一滞,林二脸上狰狞残忍的笑容,就像一只试图将身前人类撕成碎片的猿猴,身后的虚影森然而恐怖。 就在这一瞬间,韩闯欺身而上,就像排练了上百次的动作重演,只需纵身一跃,关键是速度。 蛇形瞬步!易经五拳蛇拳中的身法,能在方寸空间之间斗转腾挪,利于爆发。 韩闯利用蛇形瞬步身法,将补身八层的速度发挥到极致;空气中残留着他的影子,被林二的拳风瞬间撕碎,下一刻,他钻进了对手怀里。 “什么!” 林二大惊失色,运起双腿,极速后退,但大力白猿只增强了他的力量,对于速度却没有丝毫加成,他补身八层的速度完全甩不开韩闯。 狭小的空间里,力量根本无从发挥。甚至成为了一种累赘。 韩闯大喝一声,用出易筋拳法中的“蛇拳”,拳头穿肘而过,在方寸的空间里,如抱圆球,内劲透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向林二胸口日月、天枢两穴。 一连两拳,命中林而胸口窍穴,若不是有大力白猿的武魂相护,此刻林二已然惨死当场,便是如此,再多中几拳,他也支持不住。 林二急忙回防,以夜打八方之术,护住要害。 两人缠斗在一起,只见拳风呼呼,飞沙走石,劲力四溢出。 韩闯心知力不如人,于是“蛇拳”走灵巧的路数,一双妙手时拳时掌,忽来忽去,并不与林二的拳头直接碰撞,每每接触也只是一掠而过,让他有力没地方使。 林二的长臂通背拳经过武魂加持虽然力道无双,但在韩闯小巧灵活的贴身身法面前,就如狗熊一般笨拙,只是无意义空耗劲力,而他的对手只需以逸待劳,等他劲力耗尽,自然成为了瓮中之鳖。 立在场边的林大见此情况,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拥有武魂的兄弟会被一个废物弄的如此狼狈,大喝道:“快甩开他,我要用阴煞掌。”说着手中隐隐有寒光浮现。 ... 第五章 吞没 阴煞掌乃是青竹宗的武技之一,水系的自然武魂拥有者修炼之后,能掌发惊人寒气,冻结对手,林大的武魂乃是冰晶寒魄,冻结效果更是惊人。这两人每次携手对付敌人,都是林大以寒气限制对手活动,林二再以力量正面相击,配合默契,从未失手。 没想到这一次林二被韩闯所激,率先出手,反而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韩闯见状,大笑道:“林大,你若不怕伤着自家兄弟,就出掌吧!” 有入微的能力掌控全场,林大任何一个动作都逃不过韩闯的视线,每每在林大准备出掌时,韩闯总以小巧身法绕到林二身后,以林二的身体为挡箭牌,逼的林大投鼠忌器。 “该死的!林二,你快点躲开!”林大气急败坏的大喊。 他浑然不知,此刻的林二心底正暗暗叫苦,他哪里不想躲开,只是韩闯如同泥鳅一样,总能贴上他,叫他无处闪躲,此刻他真气几乎见了底,眼见就要支持不住。 好容易寻到一个空隙,林二开口大喊:“用那一招!” 韩闯心中一凛,感知分出八分注意林大,只见林大目光一寒,双掌并出,杀入圈内。 韩闯故技重施,以林二的身体为挡箭牌,却在此刻,瞥到了林二脸上狰狞的笑意。 “糟糕!” 他刚想扭转身体,就被林二奋力抱住,那两只胳膊像是铁钳,将他缠在中央。若是平时,韩闯只需猛击林二胸口便可逃脱,但此次林二如同定下必死决心一般,仍由韩闯击打,巍然不动。 便在此时,林大那闪烁着寒光的双掌,狠狠印上了林二的后背,一口鲜血自林二口中喷薄而出。 瞬间,韩闯感觉四周温度一降再降,如坠冰窟,林二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传导器,阴煞掌的寒气,经由他的身体,传递进韩闯的体内,冲击着他的经脉。 “这是!”韩闯大惊,想要挣脱,却无能力为,只能以本身内息相抗。只见林二双眼通红,恶毒的眼神在韩闯脸上扫来扫去,鲜血不要命从口中淌出。 “韩家公子,有你陪葬,我林二也值了!”林二大笑起来,猛地咳嗽两声,吐出的血液里夹杂着内脏碎片。 林大林二自幼修习一种奇怪的功法,能够将功力合二为一。这门功夫虽然厉害,但对身体经脉附和巨大,本需要补身十层圆满时才能使用。 但刚才的情况,若不用此招,林二迟早被耗光劲力而死,是以两人决定铤而走险。这一招乃是江州林家的不传之秘,韩闯也不知晓。 两个补身八层的内息集中在韩闯一人身上,他自然无法抵抗,寒气很快冲进了他的身体,在他体内横冲乱撞。 在寒气的侵蚀下,经脉开始剧烈收缩,感受着体内阵痛,韩闯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柳青芙的如花面庞,师傅的威严身影,仿佛一一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的闭上了自己的眼。 便在他绝望之际,背后突然紫光大作,神秘的漩涡再次出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旋转。 那些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寒气,犹如被驯服的马儿,顺着经脉通路直入韩闯丹田,被同化成丹田里最为精纯的内息,再经由经脉输送到肌肉里储藏。一时间,韩闯感觉筋骨“轰轰”作响,內腑隐有雷鸣之声,似补身八层,到达九层的预兆。 他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这武魂不但能吞噬他人武魂?还能吞噬真气?” 他这边思考着吞噬武魂的妙用,那边林大却惊呼起来:“不!不可能!这是武魂!” 他无法想象一个已经被断定无法激发武魂的废物身上,居然突然出现了武魂,无论这漩涡状的武魂有什么作用,现在出现都是致命的。 刚想撤开手掌,跃出圈外,却发现林二的后背如同吸盘一般,将他一双肉掌牢牢吸住,真气如同奔腾的江河,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很快丹田就见了底。 补身期的武者凝聚真气,藏于丹田,以丹田之气反补身体,是以他们宁愿战败,也要留一些真气的种子,若是连真气种子都没有了,无异于被毁掉了修为,成为废人。 林大这边拼命想要阻止真气外泄,拼命挣扎,而韩闯的身体却如同无底洞一般,将他的内息吞噬入体。 “不!不!求求你……” “放过我、放过我吧……” …… 林大的开始求饶,声调一该最初的嚣张,变得软弱而绝望,韩闯心头不由一软,但很快又硬下心肠。 “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必然会杀我。今番若是他们占据优势,绝不会放过我。还有那林貉,我必杀他!” 如此一想,韩闯封闭耳部窍穴,全力释为。 纳入身体的真气,从初使如同奔流,到断断续续,直到最后,赫然断绝。 韩闯睁开眼眸,推开两具干尸,一缕精芒从眼中一闪而过,他站起身,嘴角浮现出一抹动人的弧线。 一动双手,身体发出“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一般的声响,细细倾听,內腑中夹杂着雷鸣之声,补身九层——成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自古就有的道理。 半空中漂浮着两片虚影,大力白猿和寒魄冰晶,两只无主武魂正悬浮在空中,犹如无根浮萍一般,仿佛只需一阵清风,就会被吹散。 韩闯冷笑一声,心神一动,身后的吞噬武魂,飞速旋转,搅动的气流两两只无助之魂拖进了无底深渊,紫光内敛,然后消失,如同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韩闯眉头一皱,不同于吞噬人影武魂,这一次韩闯并不能使用大力白猿和寒魄冰晶的力量。 “为什么呢?”他想,“难道是吞噬武魂也有限制?” 他摇摇头,吞噬武魂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东西,甚至不是现在的武魂理论能够解释的清楚的。无论如何,在论事两只无主武魂之后,韩闯感觉到了吞噬武魂又强大的一分。 他瞧着地上两具干尸,苦笑起来:“林大、林二,你们两个作恶一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帮来帮你们收尸,也算是你们两人的幸运了。” 朝日初起,晓霞映照,昨夜的一场争斗,并未在幽谷中留下任何痕迹;光线映上了山谷中的嶙峋怪石,显露出石缝之间,绿油油的青苔。 湖光映出了两人的倒影,一老一少,老的长须三绺,一身儒衫,少的白衣长衫,面目清秀,不是柳恒博与韩闯师徒,又是何人。 “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走?”柳恒博问道。他从韩闯口中得知了昨夜的一切,同时也知道了他身负武魂的事情。 韩闯抚尔一笑,嘴角映着阳光,拖出一道长长的弧线:“一年一度的家族年会,我怎会错过呢。”语气轻松,似是不以为意。 “别用这个敷衍我,你已经十年没回去了,为何今年要回去?”柳恒博说,目光没有看向韩闯,而是扫过了水中两人的倒影。在微风拂动下,韩闯的影子有些波折,模糊不清。 “总要回去面对的,不是吗?无论是被林家退婚,还是杀掉林家两人,我若不会面对,只会让它们成为心中的魔障。” 韩闯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湖水中,他的身体逐渐变的清晰明亮了起来。 柳恒博叹了口气,点头道:“那林貉呢?” “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不足为虑。我想此刻,他一定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韩闯一挥手,道:“我这次回去只是为了结一些事情,不会有什么问题,师傅你就放心吧,而且少年人,多出去走走,终归是有好处的。” 柳恒博哑然失笑,韩闯的语气就像一名看透世事的老者,但实际上他只是一名不足十八岁的少年。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少年人是要出去闯闯的。 柳恒博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时,那段外出闯荡的岁月,仗剑行千里,交友满江湖,还遇上了柳青芙的母亲,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好吧。”柳恒博说,语气无奈,“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但记得万事不可强求,有些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韩闯沉吟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 第六章 岳鹤争锋 上 天过午后,万里无云,是一个大好晴天。 岳鹤楼,云州城里最大的酒楼,外表青砖黑瓦,两层高的八角形建筑,飞檐翘角,形态独特,听闻是前朝风水大师的设计,谁也不知这传闻真假,但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倒是事实。 两侧杨柳依依,又临浔阳江,江映楼影,形成一景,不知迷倒了多少文人墨客、王孙公子,也成就了云州城的标志美景之一。 岳鹤楼里有一怪,两层建筑,上层住人,下层就是大堂,未有雅座。是以无论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还是打着摇扇儿的本地公子哥,亦或是寻常贩夫走卒之流,都在大堂里用餐,倒与门口悬挂的“一视同仁”的黑字红底牌匾,隐隐相合。 如此一来,大堂里自然分出了几部分:外地客商坐在南边,靠门的位置;本地公子哥坐在北边尊位;东西两侧着是人数众多的贩夫走卒。长久以来,三者形成了一种未成文的默契:互不干涉,也不越界。 然此际却有一白衣长衫的公子哥,坐在东边贩夫走卒之间,乐呵呵的听着粗人们的闲话,叫北边尊位的公子哥们一阵嘲笑。 “看看此人,一身长衫,却偏偏和粗人们混在一起,实在有辱斯文。” “陈公子说的对啊,不过我好像并未见过此人,难道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的家伙?” “我看根本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家伙,谁不知道今日云州第一美女会在岳鹤楼抚琴,这家伙是想吸引美人的注意。” …… 韩闯耳聪目明,当然听到了公子哥们的议论,对于此等非议,他根本不屑一顾。自从七岁时离开云州之后,他还从未在岳鹤楼里用餐,这一次不过是故地重游,至于林家林绛雪会亲赴抚琴,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奇怪,这岳鹤楼不是我韩家的产业吗?什么时候轮到他林绛雪来抚琴了?”韩闯想,耳朵却微微一伸,听着身边的议论。 “你们听说过吗?林绛雪今会来岳鹤楼抚琴。” “成跛子你也听说了这事?” “当然,岳鹤楼易主之后,主人家第一次见客,我怎会不清楚。” 韩闯眉头一皱,心想:“岳鹤楼易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当下也不做声,扫了成跛子一眼,继续倾听。 那成跛子果真是个跛子,五十岁上下,满头白发,说笑时,脸上的皱纹皱起,如同干枯的核桃。可能是年轻时候肺部受过伤,他每说几句话,便需要喘口气,歇一歇。 “和你们说,这次韩家和林家可是动真格了。” “林家不但退了和韩家的姻亲,还强占了岳鹤楼这块宝地,韩家怎么会咽下这口气——”成跛子顿了顿,俯下身形,低声又道:“听说一会韩家人会来闹事,到时各位可躲远点,不要误伤了。” “是极,是极,我们只是来吃饭的,只要味道不变,可不管主人家是谁。” 韩闯听到事情始末,心乱如麻,暗道:“我原以为退婚的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韩家居然会为我出头,可为什么会丢掉岳鹤楼?没有理由啊,这处名楼可是云州城的标志之一。” 韩家虽不在乎岳鹤楼的收入,却看中名声,若非迫不得已,断不可能将这名楼拱手让人。 他站起身,走到那成跛子身边,举着酒杯,说道:“老哥子,问你个事儿,这岳鹤楼不是云州韩家的产业吗?怎么变成林家的了?” 成跛子正说的高兴,骤见一白面书生凑过来,面色骤然不渝,喝道:“哪儿来的书生啊,去北边坐着,东边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咱们这群都是粗人,不比您细皮嫩肉。”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赶人,旁边众人跟着哄笑起来。 韩闯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这门口不是挂着‘一视同仁’的牌匾吗?为何要分的这么清楚,我是读书人,你是粗人,我们都是人,坐在哪里都一样的。我叫你一声老哥,请您喝杯酒。” 说着,又将酒杯递了过去。 成跛子咀嚼了片刻,脸上乐开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你这话倒对了我的胃口,咱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就当你是真心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他压低声音,道“这韩家和林家表面是姻亲,实际可是在云州城里明争暗斗。” 韩闯一听,脸上浮现出片刻异色,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两家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成跛子不屑道:“那只是表面,一个云州城,两大世家,一山难容二虎啊!” 成跛子又灌了口酒,道:“十年前,韩家公子韩闯被八品宗门青竹宗收入山门,又得到了不世天才的称呼,韩家着实风光了一把,林家还乖乖的把女儿奉上;可风水轮流转,自从韩闯被传出无法凝聚武魂,先是林家退婚,后来韩家的女儿韩馥儿大闹林家茶楼,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这岳鹤楼就是韩家赔给林家的。” 他喘了口气,又道:“只是可惜了韩家,本以为出了个天才,能靠上青竹宗这颗大树,没想到竟是空欢喜一场。” 韩闯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虽然这成跛子言语间颇为不敬,但他并未生气,将心比心,若是闲谈的是他,说的可能更加难听。 成跛子正说话时,北边上位的书生们突然喧哗起来,韩闯闻声望去,只见二楼走出一侍女模样的姑娘,步态频频,婉转婀娜,看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面容俊俏,右侧嘴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痔。 这丫头见楼下杂声赫赫,眉头一皱,朗声道:“诸位请安静一下,今天是岳鹤楼易主的第一天,我家小姐特意来此抚琴一曲,以愉众耳,还请诸位以后多多捧场。” 这丫头用一口清脆的声音说着如此老练的话,着实有些装腔作势的味道,但北边的公子哥们可不管这些,一口一个好字叫着。 这个说:“有林小姐再次坐镇,我等日后自然会多多捧场。” 那个又说:“只要林家一直经营这岳鹤楼,我成泰安一定天天捧场。” 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倒把那小丫头捧了个大红脸,连蹦带跳的闪回二楼。 也并非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好比那成跛子,似是不痛快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这林绛雪长成什么样,弹个琴还要遮遮掩掩的,不痛快,真是不痛快!” 韩闯听的这话,暗道:“我从未见那曾经的未婚妻一面,今番见见也好。”嘴上却说:“想必是极美的,不然也不敢号称云州第一美人。” “不光是美,听说还是一名武者,前不久才被八品宗门落霞宗收为弟子。”成跛子又嘟囔了一句。 韩闯心中一动,口中嚼念着落霞宗三字;云州附近一共有三大宗门,分别是八品青竹宗,七品清风阁,最后一个便是这八品落霞宗。 落霞宗虽称八品宗门,但实际上凝真期以上的不过掌门和几个长老,比起青竹宗是大大不如,不过便是如此,林绛雪能被直接选为落霞宗弟子,也代表着她有特别之处。 韩闯不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前未婚妻产生了兴趣,视线跟着二楼那丫鬟而动。 只见那丫鬟子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外停下,房门有烛光透露,纱窗上现出一个少女的影子,韩闯心中一动,暗道:“这莫不是林绛雪?她要隔着门窗抚琴?果真像成跛子说的一样,遮遮掩掩。”对林绛雪的印象降了几分。 那丫鬟一躬身,朗声道:“小姐,可以开始了。” 人影儿一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琴声透过纱窗传出,渐渐如潮水一般四溢开去,充盈在大堂的每一处空间。 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坠如飞瀑,时而清脆似珠落玉盘,时而婉转低回,如同呢喃细语。 大堂里的众人,无论是北边的公子哥,还是南边的客商,亦或是东西两边的贩夫走卒,都被这琴声所吸引,情不自禁的露出陶醉神色。 唯有韩闯一人,既无欣喜,也无陶醉,只是冷冷的笑着。 ... 第七章 岳鹤争锋 下 如果说用普通瑶琴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便是韩闯心坚如石,也会忍不住击节叫好叫好;可在琴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便明白,真正让大堂里这些人如痴如醉的不是音乐,而是——武魂。 “迷?魂效果的武魂吗?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韩闯小声嚼念。 他正待唤醒众人,却听岳鹤楼门口传来一个女声:“姓林的!快给姑奶奶我滚出来!”这声音用内息递出,震得韩闯耳朵嗡嗡作响。 “补身九层?为什么我觉得这声音这么熟悉?” 他嘴上嚼念着,抬头一看,只见一漂亮姑娘闯将进来,光线之下,看的分明,一身杏黄?色的裳儿,红绸束腰,樱桃小口,长眉入鬓,两撇秀发,自然的垂在肩头。 这本是极美丽的一个姑娘,可惜眉目之间隐含煞气而来,给人以气势汹汹的感觉。 “神州大陆也有这么凶巴巴的女子。”韩闯笑着摇摇头,倒是对这女子产生了一抹好感。 便是如此响动,众人仍然未醒,依旧是一副陶醉模样,那琴声也丝毫不乱,只是在婉转低回间,隐隐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意。 二楼的丫鬟横眉怒视着这姑娘,厉声喝道:“韩家姑娘来这里干什么?这儿可不是你韩家的地头了!” 韩闯猛然想起来人,韩馥儿,他的异母妹妹,在他离家的时候,还是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留着鼻涕的小姑娘,最喜欢跟在他身后“闯哥哥,闯哥哥”的叫着,一晃眼,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为何会来这里?又和林绛雪有什么仇?”韩闯心想,按下出手的欲望,静观其变。 韩馥儿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只墨色长鞭,凭空一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将琴声拦腰斩断。 众人骤然清醒,见场中立着一杏黄衫儿的少女,又见楼上丫鬟横眉怒目,一副怒不可支的模样,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韩馥儿在云州也是有名的美人儿,自然不可能无人认识,不多时,便有北边尊位上的一名公子哥起身道:“韩家小姐,我也知你韩家失了岳鹤楼心中不痛快,可今日大家都是来听琴的,还请您不要再闹了。” 韩馥儿柳眉一竖,狠狠的瞪了那起身说教的公子一眼,然后淡淡的道:“自己着了别人道儿还不知,真是可怜。” 说完,也不待这公子回答,径直向前一步,擎起长鞭,遥指着丫鬟道:“你还不配和我说话,叫那个姓林的小狐狸精出来!” 丫鬟被气的浑身发抖,正想反驳,忽然从房间里飘出一个轻柔女声:“杏儿,你退下吧,我来和韩姑娘说话。”语调婉转,低回悦耳。 韩闯忽觉得房里内息波动,面色一凛,便在这时,房门无风自开,一白衣少女飘然而出,青山眉黛,素里红妆,盈盈浅笑中,梨涡隐现,在光线的映照下,顾盼生姿,愈增美艳。 韩闯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天下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少女,便是玉中美人也颇有不如。” 这白衣女子一现身,便引得众人个个抬头,凝眸驻望,此刻的大堂,安静的几乎连一根细针坠地,也都听得见声响。 “难道这就是云州第一美人,我的前未婚妻林绛雪?”韩闯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对于这个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心中并无怨恨,两人从未见面,只是听父母之言便接下了亲事,并无感情基础;二来这林绛雪也是个可怜人,虽然风华绝代,却连自己的婚事也无法决定,险些成为家族的筹码。 韩闯摇摇头,原本捏紧的拳头不禁放松下来。 只听韩馥儿呸了一声,喝道:“姓林的小狐狸精,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推了与我哥哥的婚事,又抢占了我家的岳鹤楼,今日我来就是向你讨教讨教!”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冷哼,韩馥儿周围的温度极速上升,整个人如同包裹在火焰之中,身后一只燃烧狮子的形象隐隐浮现,吓得众人赶忙让开一圈。 韩闯哑然失笑,心想:“没想到这丫头的武魂竟是一只烈焰狮子,倒是与她的性格相合。” 烈焰狮子属于兽武魂的一种,又兼具了自然武魂的一些效果,算是双属性的武魂,端是厉害无比,这类武魂,又比单属性的武魂厉害几分。 林绛雪秋水似的眼波在韩馥儿脸上扫过,淡淡的道:“韩家小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绛雪并未答应过婚事,也没取消过婚事,一切都是我父亲的主意,无论结亲还是退婚,都与我无关;至于这岳鹤楼——” 她抚尔一笑道:“您莫非忘记了,前几天你曾经砸掉了我林家的一栋茶楼吗?这岳鹤楼就是韩叔叔赔给我家的。” 她幽幽的随着楼梯下楼,步态优雅,不紧不慢,视那烈焰火圈如无物般的靠近韩馥儿。 韩馥儿被逼退半步,猛然警醒,怒道:“你这个小狐狸精,分明是自己勾三搭四,却找出这么多理由来搪塞,真是强词夺理。”长鞭一动,指着林绛雪的鼻尖,又道:“我今天可不是来和你说理的——” 林绛雪笑道:“那是来干什么的?”眼波在长鞭上一扫,无怒亦无惧,视长辫上的阵阵煞气如无物。 韩馥儿被林绛雪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柳眉一竖,喝道:“我是来打架的!”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长鞭抖得笔直,夹杂着火焰,直刺过去,看的韩闯频频点头。 所谓“枪怕圆,鞭怕直”,只这一招,足见韩馥儿在鞭法上的造诣。 韩馥儿鞭子使的漂亮,林绛雪躲得更妙,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身体骤然向后飘去,鞭头堪堪从脸侧擦过,火苗乍气,却未伤到她分毫。 韩馥儿见自己的志在必得的一招,被对方衣阙飘飘,飘逸文雅的躲开,更是怒不可支,喝道:“姓林的!亮出你的兵器,我们好好斗上一斗!” 林绛雪不怒不闹,笑吟吟的道:“既然韩家小姐想考校功夫,小女子哪敢不从,只是事出突然,我并未携带兵器,不如就用这个与小姐过上几招吧。”说完,取下腰间系着的白色绸带。 韩馥儿的长鞭乃是黑鳞蛇的外皮做制,经药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鞭身可柔可刚,柔时如同绕指千柔,刚时不下于神兵利器,如今林绛雪却要用腰间绸带来对付她的长鞭,怎能让她不气,当下怒道: “林绛雪,你看不起我?!” 林绛雪笑道:“谁不知韩家小姐是云州城大名鼎鼎的女中豪杰,一手长鞭织就的烈焰囚笼不知让多少男儿折腰,我怎敢看不起你呢?我们只是过过招而已——”目光扫了扫场中众人,秋水一般的眼波在韩闯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又道:“莫非你想在此动用你的武魂吗?” 不知道为何,韩闯被她目光一扫,仿佛心神被夺,恍惚片刻,虽然很快清醒,也让他惊恐不已,心想:“若是在战斗时失神,这一下就足以要了我的命。”一股凉气自脚底冒出,如坠冰窟一般。 便在这时,几声娇喝之声传入耳际,韩馥儿长鞭使出,顿时卷起了漫天黑影,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影子,好似有几十个人同时持鞭,向林绛雪卷来。 韩馥儿喝道:“便是不动武魂我也能打的你满地找牙。”身后的虚影消散,周遭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韩闯眼睛一亮,心想:“没想到馥儿的鞭法如此玄妙,不但得鞭法精髓,而且快中有慢,急中有徐,暗藏百种变化,只是可惜——” 摇摇头,武魂闪过,入微能力开启,他早已知道韩馥儿的鞭法虽然气象万千,但力量分而不聚,散而不凝,别人只需要将力道集中在一点攻击,便可破开这令人眼花缭乱的鞭网。 韩闯不相信林绛雪会看不出来这一点,随即微微躬身,准备出手营救。 只听鞭影中心的林绛雪赞了一个“好”字,身体如同陀螺似得飞旋旋转,恍如迎风起舞,衣阙飘飘,轻巧的从漫天黑影之中闪出一个空档,一条轻飘飘的绸带从鞭影中心刺出,竟似利剑一般,穿透层层鞭影阻拦,直取韩馥儿的双眼。 正是用了韩闯心中的法子,将力量聚集到一点,任他花招无数,我只一招破敌。 韩馥儿花颜失色,想要抽鞭回救,却又怎么来的急,眼见一双妙目就要毁在此地,便在这时,一个白色人影从东边跃出,挡在长鞭和绸带之间。 韩馥儿定睛一看,只觉来人的轮廓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不想起何时何地曾经相间。 “你是谁!”她不禁疑问。 韩闯抚尔一笑,并不回答,视线转向林绛雪,利芒一闪而过,喝道:“就让我来会会林家小姐吧。”双拳交叠而上,补身九层的内息配合金刚拳力,喷薄而出,浩浩荡荡,层层叠叠,如同海浪一般。 此刻,林绛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异色,在鞭影之中所向披靡的白色绸带,被拳力一击,竟然从中撕开,分成两半,向两边散去。 林绛雪向旁边一闪,拳力余波撞击身后的轩窗,顿时将其震成了碎片,木屑飞溅在林绛雪身上,被她长袖一挡,一一弹开。 林绛雪稳住身形,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插手韩林两家的事情。” 韩闯负手而立,并不理会林绛雪,转而温柔瞧向韩馥儿:“馥儿,还记得我吗?”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韩馥儿看到这熟悉的微笑,记忆里的影子与眼前所见之人不禁重合,眼眶瞬间湿润,颤巍巍的道:“你是、闯哥哥,你是闯哥哥!你就是闯哥哥!”话音未落,整个人扑向韩闯怀中。 软香满怀,韩闯心中一阵激动,血脉亲情令他的眼眶湿润起来,轻抚着韩馥儿的秀发,韩闯用同样颤巍巍的语气说:“不错、馥儿,我就是你的闯哥哥,我就是韩家韩闯。”十年前他的前任少时离家,上青竹宗学武,十年后,一个新的韩闯回归家族。 眼睛猛地一睁,瞧向呆立在一旁的林绛雪,韩闯朗声道:“林家姑娘,劳烦告诉林叔叔一声,被他退婚的韩家韩闯——回来了!” ... 第八章 少年须得扬威名 记忆中的韩家堡依山而建,三面环山,背后是悬崖绝壁,正前方,人工凿成了一条护城河,河中水流淙淙,经年不断。 韩闯小时候,就在此地长大,这里埋藏着他儿时的记忆,欢笑泪水,还有许多许多不可名状的东西,越是靠近,近乡心切的情感就越发强烈。 他不禁拉了拉马匹缰绳,让马匹徐步前行。 原本欢快如小鸟的韩馥儿,也察觉了韩闯的情绪,亦放慢马步,与他并马徐行。 韩馥儿心想:“闯哥哥一定是在为自己无法凝聚武魂的事情而忧心,我得安慰他一下。”于是嘴上道:“其实闯哥哥不必担心的,没有武魂也不代表什么,便是家族里有些闲言碎语,父亲也担当的住。” 韩闯的父亲是韩家当代家主韩栋山,年轻的时候曾经外出离家游历,后来抱着韩闯回来,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至于韩闯的母亲是谁,始终是个谜。 家族内部一种有关于韩闯身份的风言风语,也正是因为这个,韩栋山在韩闯七岁时,将他送上了青竹宗。 如今十年过去,那个伟岸的身影在脑海中留下的记忆,已经残缺不清,唯一还能浮上心头的,只有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永远的自信与威严。 韩闯摇摇头,将复杂的念头抛出脑外,语气温柔的道:“傻妹妹,我不是在想武魂的事情,而是想韩林两家怎么会闹到如此境地。” 韩馥儿面色一变,撅起嘴,露出一副不满的模样,说道:“还能是什么原因,林家那群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你拜入青竹宗展现出天才之姿的时候,他们就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贴上来;后来传来你无法凝聚武魂的消息,他们不但悔婚,而且对我韩家处处相逼。” 韩闯笑道:“所以你砸了人家的茶楼?”眼神戏谑的瞧向韩馥儿。 韩馥儿在马上扭扭捏捏的说不话来,半天才蹦出几个字:“我不过是想替你出气而已。”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微不可查。 韩闯哑然失笑,同时又觉得温暖。以他的眼力,明显看出韩馥儿不是林绛雪的对手,韩馥儿不过勉强补身九层,而那个林绛雪至少也是补身九层以上,再加上迷?魂武魂这种奇妙的属性,林绛雪若想对付韩馥儿,简直轻而易举。 一念及此,韩闯的眼神猛然凛冽起来,小声嘀咕:“这林绛雪不是普通人。” 韩馥儿接过嘴,骂道:“就是这个姓林的小狐狸精最不是东西,不但逼的爹爹赔出了岳鹤楼,还提议将两族年会合二为一,说是让云州人好好热闹热闹,可谁不知道他们近些年攀上了落霞宗这颗大树,实力大增,想在这次年会上落我们韩家的面子,听说落霞宗的少宗主都快成了林家的女婿。” 韩闯眉头一皱,这落霞宗虽然是八品宗门里最弱的一流,但其少宗主少说也会有化元期的功力,“若是他横插一杠,端是不好对付。”他心想。 嘴上说道:“那少宗主来没来云州。” 韩馥儿道:“那倒没有,只是派了落霞宗的一个化元期的长老前来做公证,说是公证,其实到底公正不公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韩闯看着韩馥儿一副不满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管他什么落霞宗的少宗主还是长老,他又不能代替林家下场,我们在场上击败林家,让他无话可说就行。” 听得韩闯的语气,韩馥儿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闯哥哥你要出战?不行、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韩林两家的年轻子弟都憋着劲儿给对方好看,可不会手下留情,你——” 说到这里,韩馥儿猛地噤声,偷看了韩闯一眼,见他面色并无变化,这才继续说下去:“你的武魂——总之就是不行。”虽然见韩闯在岳鹤楼胜了林绛雪一招,但那时双方都没动用武魂,当不得真。 韩闯抚尔一笑,心知韩馥儿是害怕自己没有武魂不是敌手,若是旁人说了这话,他定然生气,可韩馥儿语带焦急,明显是不希望他有所损伤,韩闯只觉得心头一股暖流淌过,温柔的道: “你不相信闯哥哥的实力吗?便是没有武魂,我也能打败所有林家的坏蛋!” 韩馥儿斜着脑袋凝视着韩闯的眼,在这双眼睛里,她看到了坚定,看到的执着,看到了无法阻止的一往无前。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心想:“看来只有让爹爹来阻止闯哥哥了。”长久以来,武魂为尊的思想深埋在韩馥儿的头脑里,虽然韩闯说的信誓旦旦,但韩馥儿依旧不敢相信。 一路向着韩家堡徐徐而去,沿途遇上了不上韩家的佃户,汉子们对韩馥儿露出真诚的笑容,而女人们则打趣的说道:“哟,好俊的哥儿哟?不会是馥儿你的情哥哥吧!” 每当此时,韩馥儿总是杏脸飞霞,低垂着脑袋,莫不作声,不知打的什么注意;韩闯面对众人的调侃,最初还解释几句,可当他在见识了乡间妇女的口舌之利后,就放弃争辩,只是绷着脸,形如泥菩萨,任由马儿驮着向前。 护城河水流淙淙,依旧看的到河底的鱼虾,放下的木桥依然陈旧,仿佛象征着韩家几百年来在云州的赫赫荣光,但便在此时,韩家的荣光正遭受着最严酷的考验。 瞧着身边一脸无忧无虑的韩馥儿,韩闯暗暗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你牵挂的人,就是我牵挂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一点损伤,一点也不!” 熟悉的韩家堡进在眼前,记忆与现实重合,叠加成越发熟悉的场景,吊桥放下,韩闯和韩馥儿牵着马儿走进了云州百年世家韩家。 “大小姐归家!” 一声号子惊起了韩闯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年轻的守门人一脸通红的笑意,如同见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物一样。 “看来馥儿还是挺受欢迎的麻!”韩闯撇了撇嘴,忍不住调笑一句。 韩馥儿杏脸飞霞,嗔道:“哪有的事情!”一溜烟的跑在前面,留给韩闯一个灵动的背影。 “快过来,闯哥哥,我带你去见爹爹,他可想你了。”远处飘来韩馥儿清脆的声音,宛如搅动春天的风铃。 韩家堡内部的布置倒于普通大院无甚区别,假山荷塘点缀于长廊曲折之间,仿佛图画一般,若隐若现。 阳光如水,从林荫的缝隙间洒下,韩馥儿和韩闯一前一后穿过这片庭院,向着议事大厅走去。 韩闯道:“我看还是等等吧,父亲正在和叔伯们商量年会的事情。” 韩馥儿明媚的眼波在韩闯脸上扫过,笑道:“不要管这个,反正谁出场谁不出场大家心头都有数,没什么好商量的,爹爹一定更希望看到他的儿子归家,闯哥哥,快点跟上,你走的这么慢,就像一个扭捏的小媳妇。” 说完,主动拉上韩闯的手,领着他向前。 两个年轻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两颗不安分的心,也在各自跃动。 感受到从韩闯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韩馥儿杏脸飞霞,心想:“我在想什么啊,他是我哥哥,对,他是我哥哥。”接着又有些黯然:“他为什么是我哥哥呢?他要不是我哥哥该有多好。” 女孩的心思自是愁肠百结,未见时想见,真的见了却又烦恼。 便在这时,林荫间突然闪出一男子,青衣黑袍,发束金冠,长相倒是整整齐齐,只可惜那下沟的鼻尖,给人以阴郁的感觉。 “馥儿,你回来拉,这位是?”来人笑道,看起来温文如玉,随和大方。 可韩闯注意到,当他看到他和韩馥儿紧牵的手时,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锐利,就像一柄带血的刀尖。 韩馥儿眉头一皱,面色不愉的道:“韩健,你在这里干什么?” 回忆涌上心头,韩家韩健,论起辈分算是韩闯的堂哥,韩家旁支,身份与韩馥儿和韩闯天差地别;小时候便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现在看来,性格越发阴郁。 韩健也不生气,笑吟吟的道:“家主与诸位长老在议事厅里议事,特意吩咐我在这里守卫,以防闲杂人等进入。”说着话,目光在韩闯脸上扫了两圈。 韩馥儿柳眉一竖,喝道:“这么说你是要拦我进去?” 韩健笑道:“怎么会呢?馥儿你可是韩家的嫡长女,又不是什么闲杂人等。”眼神又在韩闯脸上转了两圈,但见韩闯眼观鼻,鼻观口模样,一时摸不清楚他的底细,心想:“这家伙到底是谁?馥儿为什么和他这么亲近?难道说是——” 韩健那隐藏在皮肉下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 韩馥儿没注意到这点,表情稍缓,但仍没好气的道:“那我就过去了。”说完转过头,对韩闯盈盈一笑,道:“我们快进去,正好爹爹他们都在,好让他们见见你。” 说完,拉着韩闯向内走去,弄的韩闯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早看出这个韩健对他满含敌意,而这敌意源头自然就是韩馥儿了。 想韩健一个旁支,若能娶了韩家嫡长女,可谓是一飞冲天;若他是个好人,韩闯或许不会管这些,但韩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本质: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这样的人——韩闯是断不可能让他接近馥儿的,而且——韩闯冷笑一声,便是他不想找韩健的麻烦,韩健也会找上他。 果然,韩健身子一闪,挡在韩馥儿身前。 韩馥儿怒道:“韩健,你这什么意思?” 韩健笑道:“没什么意思,馥儿您是韩家嫡长女,进去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他——”韩健指着韩闯,“一个陌生人,我要是放他进去就是我的失职,若是家主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韩馥儿刚想说话,却被韩闯拦下,他上前一步,一作揖,平淡的道:“你若是因为这个,不放我进去,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可你不放我进去却是因为馥儿,对吗?” 韩闯上前一步,补身九层的气势,凝而不发,隐隐聚在身上,给予了韩健极大的压力。 只见他上下牙关不停的颤抖,相互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只是嘴上兀自不认:“我不明白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闯冷笑一声,眼神轻飘飘的扫过那张因为气势压迫而扭曲狰狞的脸,缓缓说道: “你希望得到韩家的权势,希望在云州打出自己的名堂,希望成为人上人——这些,我都不介意,可你不应该把主意打到馥儿的身上,真正的好男儿,身份地位应该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依仗着女人。” 韩闯越过韩健的身体,目光森冷的如同看着一堆可怜的蝼蚁,“健哥,还记得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两人身体交错,韩闯轻飘飘的递出了一句。 直到他走出仗远,韩健才从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势中挣脱出来,大声吼道:“谁!你究竟是谁!”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声音,清脆,悠扬,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站在你面前的是韩家的嫡长子,韩闯,也是我的闯哥哥,他回来了!” 韩健顺着声音望去,正好迎上了韩馥儿鄙视的眼神和那将厌恶写在脸上的表情。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理想、抱负、富贵荣华都烟消云散了一般,他脑子一热,指着韩闯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就是那个无法凝聚武魂的韩闯!你就是个废物,废物也敢在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要向你挑战,我要打碎你每一根骨头,让所有韩家人瞧瞧韩家的嫡长子是什么模样!” 韩闯缓缓回头,眼神向韩馥儿示意了一下,然后猛地投向韩健,目光化作了两柄利剑,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洞穿一般。 几乎一瞬间,武魂入微的力量就告诉了他,韩健的信息:修为补身八层,武魂是普通的火武魂,这样的对手韩闯毫无兴趣。 他正准备拒绝,一个威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闯儿,你就和他走一趟擂台吧。” 严肃的表情如同春雪一般融化,变作了无奈的笑容。韩闯认得这个声音,在他传承自前任的记忆深处里,这个威严的声音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这声音的主人不但是他前任的为人标杆,更是继续习武的动力。 韩闯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了,父亲,我就陪他走一趟擂台,让他瞧瞧韩家嫡长子的厉害。” 说完,转身对韩健道:“韩健,擂台上见吧。” ... 第九章 虎影破烈焰 韩家演武场中,众人让开了一片空地,韩闯和韩健两人人摇摇相对,目光在空中碰撞,所不同的,韩闯吟吟而笑,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比试混不在意,而韩健则是一脸紧张模样。 若不是知道韩闯没有武魂,他早已逃下擂台,逃之夭夭,就在刚才,韩闯给他的压力实在太过巨大了,如同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演武场北边坐着两人,上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青衫短须,儒冠束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场中的韩闯;下首坐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手捻长须,神情得意。 两人座位之间隔了仗许,身后各自站着一排少年,韩馥儿就站在中年人身后,一脸焦急的瞧着场中韩闯。 这中年男人就是韩家现在的家主,韩馥儿和韩闯的父亲韩栋山,他身边坐着的老者则是韩家大长老,韩庄北,乃是韩栋山父亲一辈的人,同时也是韩健的亲爷爷。 见场中两人站定,韩庄北满脸得意,微微一笑,道:“家主,你认为韩闯能胜的过韩健吗?我看这一场比试还是算了吧。” 韩栋山还未说话,韩馥儿倒是接了句嘴,道:“二爷爷,闯哥哥一定会赢得,今天在岳鹤楼他还胜了林绛雪一招。” 韩庄北不屑的道:“你当我不知吗?那一场林绛雪并未动用武魂,武魂一动,恐怕韩闯连一招也接不了。”说完,目光不怀好意的扫向了韩栋山,似是等待他的回答。 韩栋山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很久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闯儿十年没有回过韩家,今番一回来,也该让家族的人看看他的实力。”说完,微微一笑,还了韩庄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韩庄北按下怒气,肃声道:“难道家主认为韩闯胜的过韩健吗?就算他有补身九层的实力,可没有武魂,终究成不了大气。”韩闯并未掩饰修为,是以韩庄北有所一问。 只听韩栋山笑了笑,平淡的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韩闯始终是韩家的嫡长子,这一点不会因为一场胜败而动摇。” “你!” 韩庄北就要动怒,却听韩栋山轻巧的一句飘来:“大长老,还是看比武吧。” 此刻场中已然发生了变化,韩健率先引动了自己的火武魂,火光萦绕,整个演武场,仿佛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便是旁边的观众,也感觉温度骤然身高,汗珠不自禁的落下。 真气经由武魂放出,所带来的强大力量让韩健兴奋起来,只觉得对面站着的,不是刚才给予了他耻辱的少年,而是一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蚂蚁。 他双目通红,越发显得丧心病狂。 “韩闯,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 虽然韩健恨不得将对面的少年撕成碎片,可嘴上依旧表现出一副前辈礼让的模样,这与他一贯在家族中的形象相符。 此言一出,便听得长下一阵叫好声: “健哥果然虚怀若谷,此时还给韩闯下台的机会,若是我直接催动武魂上了。” “是啊,健哥是我韩家旁支的楷模,武技超群,品德也是高人一等,我观那韩闯根本挡不住健哥一招!” “听说韩闯不能凝聚武魂,可惜了,嫡系中出了这么一个无能之辈,不过也是我旁支兴起的时候了。” …… 便是北边座位上的韩庄北听得这话也连连点头,赞道:“韩健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了,这种谦虚用在和家族子弟比武的中还好,若是在两族年会时,难免给对方可乘之机。” 韩馥儿撅着一张嘴,就像说一声“虚伪”,却被韩栋山的眼神制止,韩栋山笑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谦虚是好事,但有些时候也需要一点霸气才对。” 说完,目光再一次投到了场中的韩闯身上。 场中的韩闯冷笑一声,轻飘飘的递出一句:“退场就不用了,你是韩家旁支,我是嫡长子,我让你先出手招。”功力相近的武者相争,先手尤为重要,抢占先机便能先一步发挥武魂的作用。 是以韩闯这么一说,引得场边观众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韩闯要让健哥先出招?这不是开玩笑?” “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玩笑了,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居然要健哥先出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我也看那韩健不顺眼,但他再怎么说也是补身八层的高手,火武魂虽然普通,但总好过没有武魂加持的韩闯,看来这韩闯是在青竹宗里呆糊涂了。” …… 无论是热血青年,还是老年持重者,具不看好韩闯,就连韩庄北也冷哼一声,小声的骂了一句:“只会逞口舌之利,不知天高地厚。” 韩栋山却似装作没听见一般,只是微笑着瞧着他这个被誉为废物的儿子。他有种感觉,韩闯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 韩健冷冷的盯着韩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感觉到自尊受到了践踏。在江州城,他哪怕比不上林绛雪和韩馥儿这类“天才”,但也是中人之上的资质。 年不过二十,习武不过十五年,就已经到达了补身八层的修为;武魂虽只是普通的火武魂,但胜在与韩家烈焰无极功完美契合。他一直认为,就算是林家的林绛雪也不能如此无视他。 没想到韩家的一个废物,居然说要让他三招,这是韩健所无法接受的。 “三招之内,我必胜你!”韩健狠狠的说道,同时打定主意要用最羞辱的方式击败他,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韩闯摇摇头,轻飘飘的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而你却如此无知,韩家有你这种人真是不幸。我若想胜你,一招足矣。” 如此淡然的语气成功的将韩健激怒,只见他双手抱圆,用力一和一抹,手掌立刻被两团炙热的火焰包围。 “你激怒我了,韩闯,后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韩健道。 韩闯冷笑道:“火焰刀法吗?没想到你竟然能学的如此武技。” 火焰刀法在韩家所藏的火系武技中,亦算上等,说是刀法,实际却是一种掌力,掌风锐利如刀,随意而发,凭空断发,斩金断铁,不在划下。与火系武魂配合,更是虚无缥缈,不可捉摸,杀人于无形。 韩健阴恻恻的一笑,低声道:“你也害怕了吗?刚才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没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 只听他大喝一声,催掌而上,身后火焰的虚影猛地窜高三丈由余,掌心由红变黑,温度足以融化金铁。 韩健脸上显出疯狂的表情,大喝道:“韩闯,接我这一招吧,狂卷烈焰刀!”双手合十,火焰合二为一,如同一柄丈许有余的火焰刀,向韩闯的头顶劈来。 烈风拂动着火焰,呼呼作响,韩健这一招使出,便是坐在北边尊位上的韩庄北,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对身边的韩栋山说道:“韩健这招已得火焰刀个中三味,气势豪迈,大开大合,一般人绝挡不住。” 韩馥儿见韩庄北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那是旁人,我闯哥哥一定挡得住。” 韩庄北笑道:“这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却听韩栋山大叫了一声“好”,韩庄北抬头一眼,一张干枯的老嘴径直呈了“o”形,怎么也合拢不了。 原来韩闯见这猛烈绝伦的火焰刀劈来,不躲不闪,只用少量内息护住身体,双手捏掌成拳,划出两道玄妙弧线,于两手之间浮现出一猛虎虚影,目光炯炯,宛如活物。 “这是武魂?这不可能!”韩庄北大声惊道,此刻的他已完全失去了方寸。反倒是身边的韩栋山眉头一皱,不确定的道:“不是武魂,应该是某种武技的效果。” 韩闯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引得韩家高层震动,他只见火焰刀气势磅礴,心中豪情一起,决心以势压势,以易筋五拳中的“虎拳”来与火焰刀硬碰硬一番。 双拳平平一送,那猛虎虚影血盆大口一张,狂啸一声,向着火焰扑去。 “轰隆”一声如同雷鸣骤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虎影撞上了火焰刀,拳劲与火焰纠缠在一起,泛起的气流拂的众人东倒西歪,便是北边高台上的韩馥儿也觉面颊生疼。 她心想:“怪不得闯哥哥想要参加两族年会,原来他有如此武技傍身,观这拳法,不必普通的武魂差劲。” 韩馥儿想错了一点,易筋五拳虽然在锻体补身上有奇效,但攻击上却不如武魂强大。韩闯能与韩健相持,一方面是占了补身九层的便宜,另一方面则是韩健骤见虎影浮现,在刀落之际出现片刻犹豫。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势比拼最重的就是一个“勇”字,失去了勇气,自然会落于下风。 虎影吞没火焰,张着血盆大口扑向韩健,他想要逃跑,却哪里跑的掉,一声闷响,韩健的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擂台之上。 没有人在意失败者,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于含笑而立的韩闯身上,依旧是一袭白衣长衫,无风自动,立于场中,如同浊世佳公子,丝毫看不出战斗的惨烈。 众人正待喝彩,突听得高台之上一声唳喝传来:“韩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弑杀同族!”只见韩庄北凌空飞出,含怒一掌,拍向韩闯的面门。 同样的“火焰刀”,韩庄北虽未动用武魂,可他掌心的火焰却呈现出深深黑色,温度比之前的韩健又高了无数倍。 韩闯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不躲不闪,也无任何抵抗的迹象,眼见火焰刀就要印上他的面门,忽听的一声冷哼,韩闯身前骤然飘来一人影,平平一掌,迎上了韩庄北的火焰刀。 一声闷响,韩庄北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燕子翻身,落在地上,退了几步这才站稳,手掌之上已然笼罩了一层厚厚的冰晶。 “韩栋山!你什么意思?!”韩庄北怒道。 帮韩闯挡住“火焰刀”的正是韩栋山,韩栋山出生韩家,却同时具备火焰和寒冰两种武魂,修为之高,无人知其底细,韩庄北本以为自己与他在伯仲之间,没想到他这一出手,就将自己击败。 韩栋山面向韩庄北,似笑非笑的道:“大长老,你难道忘记了这是公平比武吗?韩健没有受伤,只是被震晕了而已。”说完,饱含深意的看了韩闯一眼,别人没有注意到,他可注意到了,刚才一瞬间,韩闯本可以将韩健打成重伤,却在最后关头收手了。 “是不想引人注意吗?”韩栋山瞧着韩闯那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心中捉摸不定。 便是如此,韩栋山借机让韩闯立威的目的便已达到,韩闯的身影,在韩健倒飞出去的那一刻,便已经深深印入了韩家子弟的心中,不可抹灭,无法动摇. ... 第十章 语惊梦中人 云州西边,林家府邸里,几只晚睡的莺儿,在料峭着春寒的橘树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错落的橘树插进湖心,两湖面一分为二,原本平如镜面的湖水,被风一吹,泛起点点涟漪。 林绛雪立于这无名湖边,俯瞰着插入水中的橘子树,只感到心头一阵迷惘,想道:“那少年就是韩闯?传说中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我曾经的未婚夫?” 韩闯的影子突然从她心头飘过,宛若那些漂浮在湖面上的点点浮萍,被风一吹,水波如同花瓣,各自飘零。 “真是我的冤家。”她暗叹一声。 突然,自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她下意识回头,只见父亲林东华一脸愁容的走来。 林绛雪施施然一笑,将那烦恼的影子抛于脑海深处,淡淡的道:“父亲,您来了。” 林东华近前,看了林绛雪一眼,小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吗?” 林绛雪与韩闯那一战,被传的满城风雨,林东华又怎可能没听到风声,若是平常儿女之间的打打闹闹,他倒能一笑了之,但在两族年会之际,任何风春草动都足以挑动这个老人家的神经。 他平视着女儿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犹豫小心翼翼的道:“韩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补身九层?” 林东华怎么也不相信市井传言,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青竹宗会用补身丹培养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至于不用补身丹——那更不可能了。 林绛雪看着她的父亲,只感觉一种莫名的颤抖,隐藏在那刚毅的皮肉之下,深深的,仿佛不易被人察觉,却又如此直白的表现出来。 她笑道:“确实是补身九层。” 林东华两手一拍,伴随着“啪”的一声,皱起眉头,说道:“这可就不好了,两族年会之际,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变数,万一——”林东华瞧着自己的女儿,没有再说下去。 功于计算之人,一定会扼杀所有的意外,可一旦意外发生,他们会不知所措,如同林东华这样。 林绛雪抚尔一笑,淡淡的道:“不碍的,只是一个没有武魂的武者,补身九层又能怎样?” “可你和他在岳鹤楼交过手,并没有占便宜——” 林绛雪一挥手,打断父亲的话,“那是在大家都没有动用武魂的前提下,我若真想胜他,一招足矣。”她说,表情依旧平静。 林东华下意识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出,在这副平静的表情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他真的没有武魂吗?”林绛雪想,很快摇了摇头;便是青竹宗有意隐瞒,林貉的消息也断不可能错的,如果韩闯真的具备武魂,那他的忍耐力,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她暗道:“毕竟只是个少年。”接着又想,“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风过湖面,酝酿微香,点点波澜中,韩闯的影子再次浮现,剑眉星目之中,隐隐藏着令人心悸的煞气,不知道怎的,林绛雪感觉到了不安,深深的不安。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月光透过树影,在韩家的院落里留下了一片斑驳的痕迹。 韩闯立于院中,仰视着头顶那轮宛若玉盘的初升之月,只觉得前世今生,两份纠葛如同层峦叠嶂一般,纷至沓来。 轻微的脚步划过耳畔,他回过神,微微一笑,说道:“您来了。”语气平静,一如知晓了来者身份一般。 韩栋山从阴影中走出,韩家家主的负担让些许白发,爬上了他的鬓角,平常时尚不觉得,如今月光一照,份外分明。 “他已经将你的名字补入两族年会的名单,代替韩健。” 韩闯耳朵一竖,笑了起来,“知道了。”他说,语调平静的宛若头顶静月。此次两族年会非同小可,韩家自然会派出最强的几人出战——代替韩健,韩闯并不奇怪。 “韩庄北呢?难道他没什么意见吗?”韩闯道。 韩栋山笑道:“他能有什么意见?韩健可是在公平决斗中被你击败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可他依旧想杀我。”韩闯意味深长的说,“我的意思是,他差点杀了我。” 韩栋山道:“真的吗?”似笑非笑的扫过韩闯的脸,“可我觉得,你一定不会被他杀掉。” “因为你出手了。”韩闯朗声说,转过身,直视着韩栋山。 在韩栋山出手那一刻,入微的能力让他捕捉到了一抹晦涩的波动,便是惊鸿一瞥,也让他暗暗心惊。他有种感觉——韩栋山要比表面看起来厉害的多。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韩栋山,虽然他能一眼洞穿韩闯的修为,但也觉得,自己眼前始终有一层淡淡的迷雾,韩闯就像始终隐藏在迷雾之中,让他看不透彻,看不分明。 韩栋山微微一笑,嘴角咧开一个含蓄的弧线:“你变得不同了。” 韩闯哑然失笑,重生穿越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透露;但自从灵魂融合了前任,韩闯就知道,韩栋山,韩家,必将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他说道:“当然,我离开家族已经十年了,当然会变得不同,只是这种变化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也说不清楚了。” 韩栋山笑容收敛,缓缓靠近韩闯,月光映出了他的脸,细条分明而刚毅;入微的能力让韩闯感觉到他皮肉之下的颤抖。 韩栋山靠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锐利的视线让他的目光无处隐藏;这一瞬间,韩闯有种被看破的感觉,这让他极不舒服;但很快这种不适就烟消云散 ——韩栋山的右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唇蠕动,说道:“我韩栋山的儿子怎可能会变得更差,即便没有武魂,他也一定会变得更好。” 一股暖流涌上韩闯心头,这一瞬间,韩栋山月光之下的高大身影,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不可磨灭,也不可动摇。 “谢谢,”他说,深吸一口气,噙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韩闯并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更多时候,他会选择压抑感情。 “对了,两族年会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对手。”韩闯勉力一笑,说道。 韩栋山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道:“实话说,林家这一代已经彻底超越了韩家,如果不是你回来,我可不认为韩家有人有希望夺下年会冠军。” 他停了停,又道:“林家这一代有五虎之称,林貉、林东、林强、林跃、林枫,五人都有补身八层以上的修为,林貉在青竹宗,你应该熟悉,林东和林强实力大概与韩健相当,不足为虑,只是这林跃林枫却有些棘手。” 韩闯一挑眉毛,笑道:“怎么棘手了?” 韩栋山道:“林跃的实力大概在补身九层左右,武魂和你妹妹一样,是一只变异武魂,寒霜白虎,同时具备了兽武魂的爆发力和自然武魂的诡异;林枫则是你最大的对手,补身大圆满的修为,武魂是寒铁剑。” “器武魂?”韩闯皱眉道。 韩栋山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器武魂,林家的柔云剑法不适合他的武魂,林东华还特意为他找来一套点星剑诀,配合武魂,端是厉害无比。” 点星剑诀是落霞宗的中级剑法,虽谈不上高明,却也是不传之秘。 “林家能拿到这东西,是依靠着林绛雪和落霞宗宗主之子之间的关系吧。”韩闯笑道。 韩栋山面色一滞,尴尬的道:“不光是剑诀,还有补身丹,不然以他们这一辈的天分,本是和韩家不相上下的。” 韩闯朗声笑道:“看来这落霞宗的公子对林绛雪真是上心,居然把宗门秘典都拿出来,我开始有些同情这个人了。” 韩栋山眉头一挑,道:“怎么说?” 韩闯道:“您真认为他能得到林绛雪吗?”摇摇头,“若我没猜错,林绛雪只是与他虚以为蛇而已。” 他冷笑道:“无论是林跃和林枫我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虽然厉害,却奈何不了现在的我,唯一对我有威胁只有林绛雪。” “林绛雪?”韩栋山诧道。 韩闯面色一凛,道:“对,就是这个林绛雪。”视线投了韩栋山脸上,见他露出一副思索模样,韩闯又道:“父亲,你还没见过林绛雪吧。” 韩栋山似笑非笑的瞧了韩闯一眼,用戏谑的语气说:“她很漂亮?”他深知退婚对于韩闯心理的打击,是以想用这种调侃的方式缓解他的心理压力。 却见韩闯哑然一笑,沉默了片刻,说道:“不可否认,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但这并不重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家的出场名单中一定会有她的名字。” 韩栋山面色一凛,探声道:“林貉尚在青竹宗,她确实有可能代替林貉出场。你和她交过手,她真是一个有威胁的人?” 韩栋山的语气中透露着怀疑,他并非不相信韩闯所言,而是林家林绛雪在十岁之前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天赋,十岁之后又被送走,传言是成为了落霞宗的弟子,观其履历,韩栋山并未看出过人之处。 韩闯默默摇头,心想:“父亲的实力虽然深不可测,却不知为何要隐藏自己,不然韩家漫说是云州,便是整个东南域也可排得上名号。” 他并没有戳穿父亲的秘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也一样。 想了想,他慎重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林绛雪才是林家敢于和我韩家公开对抗的资本,她才是林家这一代中的最强者。” 他瞧着父亲诧异的面孔,一字一句的道:“我在岳鹤楼和林绛雪交过手,发现她的实力绝不逊色于林枫林跃,至少也是补身九层,甚至有补身大圆满的程度。”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担心;你有信心战胜林枫、林跃,为何没信心战胜她?”韩栋山问道。 韩闯摇了摇头,叹道:“武者的强弱并不只在于实力,武魂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同是补身大圆满,林绛雪可比林枫要难对付的多。” 韩栋山凝视着韩闯的眼睛,从这双明亮的眼里的,他看不出任何虚妄的影子,它炯炯有神,熠熠生辉。 “她的武魂是什么?”韩栋山问。 韩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但可能是瑶琴之类的乐器,至少具备了迷?魂的效果。” 韩栋山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迷?魂?” 韩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迷?魂;在岳鹤楼的时候,我曾经见识过这种迷?魂的效果,普通人根本无从抵御,就是我这种修为的武者,也会出现片刻恍惚。” “所以你也没有办法对付她?”韩栋山笑道,似是对此不以为意似得。 韩闯不明白韩栋山为何表现的如此轻松,他的吞噬武魂不怕真刀zhen枪的比试,但若是迷?魂,则有些防不胜防了。 韩栋山重重的拍了拍韩闯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七八岁的时候就被我送上了青竹宗,从小到大我就没有教导过你,今天我就教给你第一课。” 月光映出了韩栋山的脸,肃穆、郑重,令韩闯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佩。 “记住,迷?魂武魂只能迷惑那些心智不坚的人,如果你的心智浑然一体,它不可能有任何可乘之机,一切都在于本心,记得,是你的本心。” 韩栋山右手按了按韩闯的肩膀,转身离开,很快那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月光的阴影之中。 ... 第十一章 箫声扰心,龙拳炼神 父亲的话让韩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迷?魂武魂之所以强大,在于其无相无形直指本心的攻击;若是遇到心灵脆弱者,必然能毕其功于一役,但若敌人内心强大,浑然一体,说不得会反受其制。 韩闯暗暗心想:“那一日在岳鹤楼,我被林绛雪的风姿所迷,内心出现了破绽,所以被她侵入一瞬,若是我能凝神静气,迷?魂武魂也拿我没有办法。”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想:“不对、不对,那一日固然有我心神浮动的缘故,但她也没尽全力,若是她全力催动武魂,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此刻,摆在韩闯面前的就是一扇敞开的大门,对面是明亮光辉的世界,而他却徘徊于门口踯躅不前。 苦闷涌上心头,就像一杯掺满了沮丧的毒酒,迷醉了韩闯的心,眼前,浮现出了林绛雪的影子——笑颜盈盈,但隐藏在笑颜下的森然,却又如此令人不安。 恍惚间,夜风拂面,林绛雪的影子荡开一片波纹,消失无踪。 韩闯回过神来,呓语道:“易筋五拳中虎、蛇、金刚重在练体,而龙拳和鹤拳则重在练精气神,其中又以龙拳为甚,我何不尝试着用龙拳锤炼内心,看看效果如何。” 韩闯是个急性子的人,心念一到,便会行动,韩家的后花园里正好有一片空地,此刻夜深人静,也不会有人窥视,正是练功最好的时间。 他走到空地中央,盘腿坐下,微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演练起龙拳招式。紫色漩涡于身后浮现,缓缓旋转起来,搅动的气流扫开附在地面的落叶,绕着韩闯的身体旋转,构成了一副立体的唯美图案。 ——速度并不快,却隐隐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些漂浮在空中的树叶,正与韩闯融为一体。 龙拳首重最重于自然融为一体,感受植物的脉搏,风的律动,水汽上升与回落,温度的变化,种种感悟都会提升练习者对拳术的领悟。 但这种与自然融合的状态,却可遇不可求,便是拳术的创立者,也只是提出其概念,并没有机会付诸实践;却不想今时今日,韩闯竟然进入了这种状态中。 在入微能力的帮助下,韩闯对于自身,对于周围环境的洞察力本就超过同级别的武者,脑海里又演练着与自然最为贴合的拳术,是以进入这种状态并不奇怪。 韩闯显然并不明白这一点,他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龙拳:双龙戏珠,潜龙勿用、神龙摆尾…… 一招一式演练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涌上心头。 韩闯记得,在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中有这么一句:武学之道,便和琴棋诗画,以及佛学、易理等等繁妙功夫学问无异,愈是钻研,愈是兴味盎然。 初始武技时,他还兀自不信,只觉得金庸先生是随便说说而已,当不得真;此时此刻,他沉迷于龙拳的种种变化奥妙之中,只觉得所有动作,所有手印都玄妙无比,当真如金庸先生所言的沉迷其中。 舒爽之意凝于胸怀,他忍不住起身演练起来:依旧微闭双目,似梦似幻之中,身体按照龙拳的手印运动,手臂轻舒,脚踩八卦,时上时下,时前时后,飘忽不定;然其动作舒展潇洒,冥冥之中,暗合自然轨迹,如那旭日东升西落,水汽上升下沉一般有迹可循;如此矛盾,看起来却又如此和谐,端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远处林间,韩栋山负手而立,目视着正在演练龙拳的韩闯。 当那紫色漩涡浮现,他眼中掠过片刻惊异,但很快惊异便成了微笑,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孩子藏的如此之深,漩涡武魂?那是什么东西?院中的灵气都向那方向聚集,是那神秘的拳法的缘故,还是——武魂?” 韩栋山下意识托起了下巴,便是强大如他,也看不出韩闯武魂的作用,毕竟吞噬武魂在神州大陆上,还从未出现过。 “不论如何,都是件喜事吧,还有这拳法,真没想到青竹宗一个小小的八品宗门,也藏有如此玄妙的拳法”他笑着摇了摇头,辗转回身,没入阴影之中。 韩闯沉浸在龙拳玄妙之中,并未主意到韩栋山的存在,一遍一遍的演练让他气血舒张,经脉欢畅。 双拳之间,隐有音爆之声迸出,犹如风雷齐鸣一般。龙拳之法在于正奇相生相和,韩闯有入微的能力加身,学习任何武学都能事半功倍。 但见他拳间,隐有龙纹浮现,须发微张,眉目含煞,好不威武。 于外如此,于内更是,在吞噬武魂的作用下,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向韩闯身边汇集,被武魂吸纳,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弥补自身。 韩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身经脉、骨骼的加固,非但如此,就连那虚无飘渺的灵识也变得凝练起来。 他心中一喜,暗自心想:“这龙拳在锤炼意识上果真有奇效,我不过才演练了几遍便感觉头脑清明,胸中平静,仿佛连念头都已通达一般,可惜如此高深的武技竟然深藏在武阁之内,无人取拾,真是暴遣天物。” 其实天下武技并非越玄妙越好,有些时候,简单的武技,只要完美配合武魂,依旧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如韩闯的武魂身负入微能力,学习易筋五拳这种需要悟性的武技自然事半功倍。 所以别看这门拳术效果如此显著,换一个鲁钝的武者,无论如何也无法领悟其中的玄妙。 此时,韩闯尚不知有意识海这种东西的存在,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将意识海拓宽,此刻所打下的基础,将会令他一生都受用无穷。 然此际,他只觉得气血流通,身心舒适,精神也涨许多,修为更是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补身大圆满,身体与心念都得到了巨大满足。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密林中传来一阵箫声,音清而细,时断时续,宛若游丝浮空一般。 韩闯初时还觉得这声音悦耳动听,不多久,那箫声变得嘹亮起来,由远及近,高低起和,婉转哀鸣,便如女子在耳边,时而呻吟,时而叹息一般。 其间婀娜软语,细腻温存,叫韩闯听了,不禁面红耳赤;全身真气跟着音乐跃动起来,时快时慢,时缓时急,不受控制的撞击着经脉。 “糟糕!这是迷?魂!” 他骤然反应过来,连忙屏息凝神,对抗着箫声,盘膝而坐,微闭着双目,双手在胸前快速捏出手印。 这是龙拳中锤炼精神的法门,如佛门的手印一般,具能起到凝神静气的作用,练到高深出,任你狂风骤雨,山崩地裂,全然面不改色。 韩闯虽然没练到如此高明境界,但身后吞噬武魂浮现,紫色的漩涡扭转,吸去些许音波,也帮他分担了不少压力。 便在此时,箫声又一急变,原本还算美妙柔和,清新脱俗的调子变成了赤裸裸的挑逗,莺声燕语不绝于耳,音波几乎肉眼可见的扩展开来。 说来也怪,便是如此了,韩家诸人依旧没有反应,仿佛这箫声是专为韩闯而设的一样。 韩闯眉头微皱,双手律动的愈发奇急,只见一条五彩龙影于身前浮现,绕着他的身体,将那音波隔开。 以气化龙是龙拳中极高的境界,原本韩闯是无法用出的,但在箫声的刺激下,他对龙拳的领悟又加深了一层。 有了金龙护体,韩闯在那箫声的音波攻击之下,亦显得游刃有余。他眉角轻轻一挑,睁开眼睛,朗声笑道:“何人来访,不若出来相见!” 这声音顺风尔去,竟将箫声压了过去,声音戛然而止。片刻沉默过后,韩闯敏锐的听到林间传出一阵“簌簌”声,接着,一阵熟悉的爽朗笑声传来: “看来你已经想到对付迷?魂武魂的办法了。” 人影自林中窜出,声音刚至,人已到韩闯面前。 韩闯收功而立,定睛一看,忍不住一阵气结,“父、父亲,怎么是你?”他原以为来人会是韩家的敌人,没想到竟是他的父亲,韩栋山。 韩栋山,手捏玉箫,笑吟吟的站在韩闯面前丝毫看不出尴尬。 他看了一眼,那将将发白的东天,笑道:“刚才我的箫声,应该和林绛雪的迷?魂武魂效果相若,你能在这种箫声中保持清明,定然不会怕她的武魂迷?魂。” 他停了停,视线移到了韩闯身上,叹道:“没想到仅仅一夜时间,你就找到了破解迷?魂武魂的办法,真是后生可畏啊!” 韩闯尴尬的一笑,回答:“也没什么,只是凑巧在青竹宗得到了一门锤炼精神的功法,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韩栋山道:“就是你刚才捏出那套手印吗?的确精妙绝伦,虽是补身期的功法,但运得当的话,亦不属于其他高明武技。”眼波轻扫了韩闯一眼,韩栋山又道:“好了,你也应该实话实说了。” 韩闯心下一惊,暗道:“难道穿越的事情被识破了?”接着又摇摇头,他自问扮演自己的前任惟妙惟肖,就连柳青芙和柳恒博都未看出,更不用说十年未见过的父亲了。 他定了定神,探声问道:“实话实说什么?” 韩栋山哈哈大笑道:“刚才我都看到了,你练功时候身后浮现的紫色漩涡,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就是你的武魂吧。”说着,韩栋山摇了摇头,“没想到青竹宗整整一个宗门都被你骗过了,不过这样也好,你本身天纵之资,若是武魂太好反会遭奸人所妒。” 韩闯听了这话,松了口气,道:“父亲却是错了,武魂的事情是最近才激活的,”他苦笑一声,道:“若没有断肠草,我恐怕依旧是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 “什么!断肠草?!”韩栋山大惊之下,身上自然漂浮出一阵肃杀之意,“柳恒博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让你服用断肠草!” 韩闯心下一惊,暗道:“就刚才那一下,父亲的实力绝对在师傅之上,可为何他要隐藏实力?”嘴上却道:“不关师傅的事情,我是瞒着他自己找来了断肠草。” 韩栋山刚想说话,却被韩闯打断,他凝视着身前这个中年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我不喜欢一辈子做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人。” 静夜如水,便只有微风拂过树林的“簌簌”声在耳边回荡。韩栋山的表情从惊愕,到愤怒,最后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盯着韩闯的眼睛,牢牢抓住他的视线,用平静而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理解你,换做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但我希望那是你最后一次将自己至于险地,无论如何,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需要你去珍惜的人。” 韩闯凝视着父亲颤抖的眼睛,默默点了点头;他清楚看到了那抖动眼眶之中,噙着的泪水,仿佛还带着父亲的体温。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韩闯笑着说道,眼眶之中同样噙满了带着体温的泪花。 ... 第十二章 鼓舞士气 林韩两族年会,算的上是东南域云州的节日,普通百姓们,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犹如迎接新年一般。 街市上人来人往,具是前往观看年会的普通人,以往两族年会分开进行,从不避着观众,算是对家族的一种宣传;家族子弟之间,过招都留有余地,大多点到即止,一幅其乐融融之态。 而今年的年会,却要面对外族子弟,是以增添了不少肃杀了气氛。 云州城好事的公子哥们,联手开出赌局,赌两族年会最后的胜利者。林绛雪的名字高高在上,赔率最低,接下来是林枫和林跃,韩家的韩馥儿排在之后,而韩闯只拍在最后一名。 若不是他在岳鹤楼的一番表现,甚至都入不了赔率榜,理由很简单,在生死相争的擂台上,没有武魂是绝对不可能走到最后的。 投注地点就在距离擂台不远的地方,点账的伙计正忙着为赌客门开票,所开出的,大多是些小额投注——此处只是一处公共投注点,真正的豪客不屑来,只有普通百姓乐于在此赚点零花钱。 年轻的伙计一边手忙脚乱的忙活着,一边照着票#据高喊:“林绛雪!林枫!林跃!林绛雪!韩馥儿!林绛雪……” 这叫做唱票,算是云州公子哥们的创意,有助于提高百姓们的购买热情。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直到那年轻的伙计喊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原本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 “韩、韩闯?!” 这声音里带着惊异与不确信,以至于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韩、韩闯,黄金千两?!” 年轻的伙计声音颤抖,几乎要断绝了一般,可没人在意他的失态,原本嘈杂喧闹的投注点,瞬间安静,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被清楚听见。 沉默了半晌,伙计用扭曲变调的声音高喊:“有人在韩家韩闯身上压了黄金千两!”这不但是黄金千两的问题,更是因为有人用千两黄金来打水漂。 便是最大胆的赌徒也不会赌那排名赔率榜最后一位,赔率高达一赔五十的家伙,没人认为他能赢,就像没人认为韩家会战胜林家一样。 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他探讨是哪个疯子的游戏,或是某个江北的豪哥一掷千金——在一片喧闹的议论声中,韩闯悄悄钻出了人群。 两族年会的会场在浔阳江边的演武场,背靠着岳鹤楼,周围是长达十里的柳阴。 临近年会开幕,江边又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演武场的空间虽然大,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年幼的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欢快的拍着巴掌,水晶一般的眼睛在光线下闪烁,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所酝酿的肃杀之意。 东南域云州,代表着改朝换代的两族年会即将开始,韩家休息室这边,所有参赛子弟,都不禁流露出一抹绝望的神色。 他们知道自己只是年会的配角,甚至自己的家族,都将成为年会的配角,而成为配角的后果,可不仅仅是输掉一场比赛而已。 韩庄北花白的三绺长须迎着江风飘扬,他表情肃穆严峻,就像一只大战之前的豹子。目光扫过所有韩家参赛的韩家子弟,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的躲闪着这锐利的视线。 韩庄北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悲哀,心中暗道:“没想到堂堂云州韩家,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锐利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韩馥儿脸上,这个平素爱笑的女孩,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她明白自己需要肩负的使命——韩家自她而下,无一人能与林家五虎对抗。 “闯哥哥怎么还不来?”韩馥儿的脸上出现片刻失神。 便在这时,韩庄北肃声道:“韩闯呢?他为什么没来?难道没人告诉他今日两族年会的事情吗?” 韩庄北打心眼里看不起韩闯这个没有武魂的废物,至于战胜韩健的事情,他将其归结于一次意外,觉得若是再战一次,胜利者一定是韩健,而非韩闯。 如此一来,他对于韩闯代替韩家参加两族年会,自然非常不满。 见没人回答,韩庄北冷笑道:“韩家历代从未出现过逃避年会的,这韩闯不但一次家族年会都没参加,两族年会都准备弃权吗?真是丢我们韩家的脸!” 手中的龙纹铁拐重重的杵着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啪啪”声。 韩馥儿被这声音惊醒,又听到韩庄北对于韩闯的非议,忍不住仍紧眉头,上前一步,驳斥道:“我闯哥哥怎可能是逃兵,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韩庄北长须一凛,怒道:“那你告诉我,有什么事情能耽搁他?从早上一直失踪到现在?不是避战又是什么?” “这……” 韩馥儿哑口无言,她虽然相信韩闯不会避战,却拿不出任何确切的证据,韩闯此刻并不在此,不是吗? 韩庄北的龙纹铁拐继续重重的杵着地面,发出的声音越发刺耳:“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个没有武魂的废物怎能代表韩家参加两族年会,这不是惹人笑柄吗?” 他停了停,喘了口一口气,说道:“若是他再不来,我就要用韩健顶替了他的名额——” 韩馥儿打断韩庄的话:“可这是家主亲自定下的名单,怎可随意更改!” 韩庄北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家主此刻并不在此,如果他知道了此见状况,也会做出和我同样的决定,你认为家主会偏袒他的儿子吗?” 韩馥儿哑口无言,只能心里暗暗着急。 便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看来要让您老失望了,韩健是注定不可能出现在两族年会的擂台上,因为我已经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韩馥儿,她眼睛一亮,原本忧郁的表情瞬间变得阳光,笑着说道:“闯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韩闯看了惊愕的韩庄北一眼,自顾自的走到场中,锐利如刀是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位韩家子弟的脸,几乎所有被他扫到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脑袋。 韩闯暗暗摇头,朗声道:“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像什么样?毫无斗志!毫无精神!就像一堆被霜打了的茄子!你们真认为林家有那么强大吗?” 场中燕雀无声,便是一向活泼的韩馥儿也噤声不言。林家这一代的强大已经深深印进了韩家子弟的心理,便是他们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底却已认同了这一点。 韩闯摇了摇头,他明白若是仍由这些已经丧失了信心的韩家子弟上场,所得的结果,只会是被人狠狠的羞辱而已。 他朗声道:“我承认林家这一代的强大,无论是林枫、林跃、还是林绛雪,都胜过你们太多太多,这是不可规避的事实;但是除了他们,林家还有谁是你们不能战胜的!” 场中,有些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光亮。 韩闯点了点头,继续说:“不瞒各位,刚才我压了一千两黄金在自己头上。” 场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若不是韩闯在对韩健的战斗中,表现的太过强势,可能已经有人开口质问了。 但小辈的不敢质问,代表老一辈不敢质问。 “什么!你压了一千两黄金!”韩庄北对韩闯怒目而视,手中的龙纹拐杖几乎要挥舞过来。 一千两黄金,便是对韩家这种财大气粗的家族,也是一笔不小的开资。 “韩闯!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韩庄北怒道,脖子上青筋迸出,仿佛只要韩闯一个解释不清,那沉重的龙纹拐杖就会落到他的头顶一般。 韩闯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我是韩家的嫡长子,有权利动用千两黄金以下的资金,大长老还有意见吗?” 韩家确实有这样一个规定,但如果嫡长子令家族受到巨大损失的话,一样会遭到严厉的处罚。 韩庄北粗喘着气,怒视着韩闯那副淡然的面孔,眼神里竟是恶毒。 “韩闯,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韩庄北一字一句的说道。 韩闯微微一笑道:“当然,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不劳大长老费心。” 韩馥儿也站到了韩闯身边,直视韩庄北,说道:“我相信闯哥哥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如果真令家族蒙受了损失,我会和他一并承担。” 说完,对韩闯笑了笑,腻声道:“闯哥哥,你应该将千两黄金压在我的头上的。” 韩闯朗声笑道:“那才是真正的打水漂!” 一番挑逗,气的韩馥儿直跺脚,初时那种紧张感觉,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撅着嘴,不甘心的道:“难道压在你身上不是打水漂吗?”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他们不相信韩闯能赢,不相信他能走到最后。 韩闯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无视了韩庄北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双手虚按,场中立刻平静了下来。 只听他朗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认为我会输,可能第一轮都过不了。但我想说,我押上了一千两黄金,就代表着我有信心战胜林枫、战胜林跃、甚至战胜林绛雪!” 语调回落,从高亢,变成舒缓:“那你们呢?我不可能战胜林家的所有人,所以我需要你们为我扫平道路,你们每战胜一个林家子弟,我就少一个对手;我知道这种要求是极为自私的,但别忘记,我们都属于云州韩家,我们的荣耀是一体的,而现在有人要将这一体的荣耀拿走——我们要团结起来,战胜他们,扫平他们,只有这样,才能保留韩家的荣光。” 压抑、沉默,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无论是站在一边的韩庄北,还是场里将要参赛的诸人,都低垂着脑袋,咀嚼着韩闯的话。 半晌过后,第一个人出声了,一个瘦小的声音首先站了出来,直视着韩闯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我相信你一次,韩闯,因为你战胜了韩健,所以我相信你,我会全力以赴,希望别让我失望。” 韩闯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认为这个人,韩过,韩健的堂弟,也是旁支一族中的实力最强者。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韩闯平静的说道。 有了第一个榜样,表态的人越来越多。 “韩闯,我支持你!” “我也是!” “我也会竭尽全力的!” …… 一直到最后,只有韩馥儿依旧站在韩闯身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韩闯笑道:“怎么了?妹妹,你不支持大哥吗?” 韩馥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我当然会支持你,只是——这个优胜我也想拿,上一次在岳鹤楼输了林绛雪一招,我还想找回场面,所以我可不会让你。” 韩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全力以赴吧,你我兄妹,谁拿到最后的优胜都没问题,”视线转移到韩庄北脸上,“我说的对吗,大长老?” 韩庄北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 第十三章 初战告捷 浔阳江边刮起了难得的东风,混合着水汽,森冷似尖刀,为这韩林两族年会,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意。 韩闯领着韩家子弟施施然,从临时搭建的休息室走出,抬眼便看到父亲韩栋山坐在台上,目光跟着他移动。 韩闯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坐在韩栋山身边的,还有两人;一人韩闯认得,正是林绛雪的父亲,也是林家的家族,林东华。 他人过中年,不见老态,皮肤白皙,身材纤瘦,眉宇间依稀见着青年时的俊朗。此刻他正眼观鼻、鼻观口,口对心的坐在梨木太师椅上,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一般。 两人之间坐着一人,五十岁上下,身着紫色镶金边道袍,金冠束发,神态威严,正目光炯炯的瞧着擂台中央;若韩闯没有猜错,此人正是落霞宗的长老,此次年会的评判,赵寒霄。 果然,韩馥儿很快就对他耳语道:“看到中间那个道士打扮的家伙吗?就是此次两族年会的评判,落霞宗的长老赵寒霄。”语调僵硬,有些恨恨的味道。 韩闯看了韩馥儿一眼,笑道:“怎么了?他惹到我们韩家的小公主了吗?” 韩馥儿一撇嘴,气鼓鼓的道:“他倒是没来招惹我,只是当这个评判却一点也不公正。” 停了停,悄声道:“抽签对战结果出来了,除我之外,第一轮居然全是韩家对林家,就没有家族内部的战斗,这不是明摆着针对我们韩家吗?” 韩家的整体实力就林家要弱,赵寒霄如此安排,却是想让韩家在首轮就丢了个大脸。 韩闯看了赵寒霄一眼,冷笑道:“这一次恐怕他失算了,韩家人可没那么容易被击败。” 韩馥儿眯缝着眼睛,笑出声来:“是啊,是啊,还不是你激励了韩家的士气,不然真有可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两人正说话间,对面林家的参赛选手也依次而出,林绛雪走在最前面,一眼看到了对面的韩闯,见韩闯也在看她,做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口型。 韩馥儿拉了拉韩闯的衣袖,怒道:“那个小贱人一定认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我定会给她一些颜色瞧瞧!” 韩闯失笑摇头,说道:“你呀,遇见林绛雪的时候可要小心,不要犯上次的错误了。” 韩闯虽然不看好韩馥儿战胜林绛雪,但也认为韩馥儿多少会给林绛雪造成一些麻烦,至少不会输的难看。 韩馥儿一听此言,顿时杏脸飞霞,支支吾吾的道:“那次是一时失误,这一次可不会了。我虽然实力不如她,但一旦动用武魂,可不怕她!” 韩闯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信韩馥儿所言;烈焰狮子虽然是极品武魂,但韩馥儿经验尚浅,心智也不够成熟,未必能抵挡迷?魂的效果。 “总之,小心为妙吧,”韩闯说道。 便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道森冷的目光,刺透人群而来,抬眼一望,只见一紫衣少年,正瞪着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韩闯一皱眉,指着那少年,悄声问道:“那人是谁?” 韩馥儿抬头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厌恶,说道:“林家林枫,也是年会上我们的主要对手;对了,听说这家伙一直暗恋着林绛雪,如果你遇到他可要小心点,他的点星剑诀很是厉害,近些年伤在他手上的人可不在少数。” 韩闯了然的点了点头,手托着下巴喃喃道:“剑武魂配上剑法,倒是有点意思。” 韩馥儿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刚想说些什么,对面的林枫突然走了过来,韩馥儿感觉周遭的气温猛地降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剑气吗?”韩闯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此时,林枫已来到韩闯身前,冰冷的眼眸扫过他的脸,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就是韩家韩闯吗?” 韩闯答道:“不错,我就是韩闯。”微微一笑,将森冷之气化解。 林枫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冷笑道:“我能感觉出来,你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弱小。” “谢谢。”韩闯回答,笑容依旧迷人。 林枫没有受到迷人笑容的影响,冷冷的道:“我希望你在遇到我之前,没有输掉,因为我想亲自将你击杀在擂台上。”话一说完,不待韩闯回答,自顾自的走回了林家的方阵。 韩馥儿刚想上前理论,就被韩闯一把拉住;他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有些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你。”视线又一次流泻到了林绛雪的脸色,那完美无缺的面庞上带着妩媚动人的笑意,仿佛一支带刺的玫瑰。 韩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躁动,他知道,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 杨柳依依,映衬着湖光楼色,身后的岳鹤楼依旧如昔一般,在光线的映射下,显出了安静祥和的气质。 而与这气质截然相反的,却是湖畔演武场边的喧闹,无论是小孩、年轻人、或者是耄耋老者,都在谈论着这次年会,噪杂的环境让声音的传递变得困难,便是近在眼前,也需要大声喊叫。 便在这时,坐在两位家主之间的落霞宗长老赵寒霄看了一眼身边日晷的投影,然后站起身,纵身一跃,举重若轻一般,跳到演武场中央,一手使出,别说是普通观众,便是韩闯也忍不住击节叫好。 “久闻落霞宗轻身的功夫是一绝,现在看来,果然有其独到之处。”韩闯微微一笑,有了入微能力,刚才赵寒霄那一手落在他的眼中,便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赵寒霄来到擂台中央,威严的目光扫过下首的观众,伸出双手,向下需按,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非常有幸以公正人的身份参加云州韩林两族年会,此次年会实为云州一大盛事;韩林两家都是我云州城的百年世家,为云州的发展做出过重要的贡献;今翻两族年会,我希望各位参与者本着交流的原则,公平比试;若是有人认输,直接跳出擂台即可,若有人恶意伤人,就别怪我赵寒霄翻脸不认人了!” 他停了停,目光再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朗声道:“现在我宣布,年会正式开始,第一场由韩家韩闯,对战林家林强!” 话音刚落,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林家诸人中走出一年轻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肌肉虬劲,脸上有一道自眼角一直拖到下巴的刀疤,为这年轻的面孔平添了一抹彪悍之意。 他走到擂台边上,双膝一曲,纵身跃起,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身,朝向韩闯的方向稳稳落地,激荡起一片尘土飞扬。 动作虽不如赵寒霄潇洒自若,却也凝实稳重。他微微一笑,牵动脸上的刀疤,变换成一个扭曲狰狞的形象。 “韩家的嫡长子上来吧!让大家看看你的本事!”他高声喝道。 韩馥儿对韩闯耳语道:“他就是林家林强,修为补身九层,武魂是器武魂金晶铠甲,算是器武魂中,比较少见的防御型武魂,普通补身八层的武者甚至连他的防御也破不了;练习的武技是开碑手,你要小心一点。” 韩闯微微一点头,开碑手这门武技他是知道的,虽是林家的普通武技,但修炼难度简直令人发指,光是弄清楚发力原理便需要长时间的经验积累,但练成之后威力却也惊人。 简单来说,这门武技能将真气透过表皮传递,直抵核心,从内部开始破坏,达到开碑裂石的效果,倒与林家的催心掌有些类似,不过催心掌掌力偏阴柔,开碑手则是纯粹的阳刚。 林强冷哼一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但眉眼之间尽是轻蔑之情;这样的态度让站在擂台下的林绛雪暗暗摇头。 一直跟在林绛雪身边的林跃忍不住问道:“绛雪,你怎么了?” 林绛雪皱眉回道:“林强要吃亏了,这韩闯虽然没有武魂,但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林跃失笑的看了擂台上的林强一眼,说道:“此言差矣,若是旁人我或许会担心,但林强吗?你认为韩家那小子能够破开林强的武魂?”得意清楚明白的写在他的脸上。 林绛雪略一戚眉,盯着林跃,正色答道:“林跃,若是你在擂台上遇见韩闯,切不可犯轻敌的错误,我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破掉林强的武魂,但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她收回放在林跃身上的视线,紧盯着刚刚用笨拙姿势爬上擂台的韩闯,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呓语道:“或许我们都小看了他吧。” 场中两人已经摆好了阵势,分立在擂台两边,遥遥相望;与周遭的嘈杂喧闹不同,擂台上的空气安静而凝重,就像暴风雨之间的压抑一般。 “林家,林强!” “韩家,韩闯!” 林强的脸上露出煞气,刀疤扭曲的就像一只攀附在面颊上的多足蜈蚣。 “开碑手!” 他一声喝叫,率先纵身而出,与此同时,身后浮现出一副金晶铠甲的虚影,原本黝黑粗糙的皮肤,变成油亮的古铜色,身体如同铜人一般,尤其是那一手铁掌,隐隐泛起金属的光芒。 拳掌还未近身,韩闯便感觉掌风袭来,直捣面门;林强这一手开碑手,双掌交叠而上,左正右奇,正奇相辅,凌厉无双。肉掌只消接触皮肤,真气便会通过皮肤传进韩闯身体,震撼他的五脏六腑。 这也是林强惯用的手段,以武魂护身,不管对方虚招,全力一掌拍出,逼的对手不得不防。 虽立暴风骤雨的中央,韩闯丝毫不见慌乱,只听他大喝一声“来的好”,身体不退反进,抢前一步踏出,脚下青砖崩裂。 入微的能力让韩闯在短短一瞬间,便将开碑手的奥妙领悟,这一出手,用的却是刚刚学到的开碑手的功夫:掌法随身体半转而出,用的却是脚底、腰腹之力。 “不好,居然是开碑手!林强快躲!”林绛雪在台下大喊,可林强哪里听的到,他正惊讶与对手用出与他一模一样的招式。 开碑手讲究的是将全身真气凝聚于一点,以点破面,刚猛无比,韩闯不但从林强处窥出了开碑手的奥妙,还看出他这一手功夫练得还不到家,只能将真气凝于手掌,却无法凝聚与掌心一处。 同样的招式,比的就是谁的修为更好,谁对武技的领悟更深,在这一点上,韩闯远胜他人。 双掌在空中碰撞,爆发出闷雷般的声响,韩闯感觉一股强烈的真气透过掌心直捣腑脏,他暗自催动吞噬武魂,不过片刻,传入体内的真气便被同化成自身真气,储藏在经脉之中。 仅微微一怔,即恢复正常;反观林强,金晶武魂对这种透体真气毫无防御作用,真气透过皮肤,直捣他內腑,震动腑脏,与韩闯对掌不过一瞬,嘴角便淌出黑色鲜血。 韩闯微一摇头,大喝一声:“分!”双掌一曲,猛地向前一推,即将林强震飞。那硕大的身体在空中急旋飞舞,被擂台边上的柱子一挡,余势未衰,仍似箭般射出,重重的落在擂台之外。 场中一片静默,无论是观众还是韩林两家的子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赵寒霄与林东华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韩闯会用林强的武技来战胜林强,是他早有准备?还是临场学习? 赵寒霄惊疑不定,隐隐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威胁。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悸动,他站起身,视线在韩闯脸上驻留片刻,才朗声宣布:“第一场!韩家韩闯胜!” ——韩家阵营,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就连和韩闯有隙的韩庄北,也忍不住抚须而笑。 ... 第十四章 刀客林平 韩闯取得首胜的直接结果,在第二天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在云州公子哥们开出的盘口中,他的赔率骤降,紧跟着韩家韩馥儿,排名第五。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赌徒,都开始正视韩闯这个韩家嫡长子,或许他们依旧不认为韩闯能够夺冠,但毫无疑问,他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认可。 他的第二个对手是林家一名名叫林润之的旁支,瘦瘦小小,看起来弱不经风,武魂居然是一直柳条。 他上场后试图利用柳条将韩闯缠住,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悲剧的 ——韩闯用虎拳将柳条撕成了碎片,然后一脚将林润之踢下了擂台,用的是柔力,没有伤人,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嗜血的屠夫。 “闯哥哥,太棒了!” 刚走下擂台,韩馥儿就迎了上来,她眉眼带笑,腰间的红绸带随风飘扬。 韩闯笑道:“你不也战胜了自己的对手吗?我们同样都是两胜,我有什么好棒的。” 韩馥儿挤进韩闯怀里,仰着嘴,说道:“你第一轮胜的可是林强,第二轮的林润之也非泛泛之辈。我胜的两个只是炮灰,怎么一样?” 话说的没错,林家为了给韩家嫡长子一些特殊照顾,所以上来就安排了两个硬茬,结果—— 韩闯刚想谦虚两句,突然感觉一道森冷之气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冷面年轻人拎着一把生锈的钢刀经过。 “让一让。”那年轻人说道,嘴皮几乎没有抽动。 “哦,不好意思。”韩闯赶忙让开,目光跟着那背影走动。 “他是谁?”韩闯问。 韩馥儿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到背影,摇摇头,道:“不认识,可能是林家的旁支吧,每次年会都会有些偏远的旁支来参加,这种人我韩家也是有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韩闯笑道,便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让开!麻烦让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支担架而过,韩闯目光一扫,担架上躺着一人,眉毛上凝着厚厚的白霜,脸色和嘴唇格外苍白,就像失血过多一样,这个人韩闯还认识,正是在他讲演时第一个附和他的韩过。 担架很快被抬进了韩家休息室,门口正围了一圈人,韩闯急忙过去拨开一人问道:“韩过怎么了?” 那人一脸恨恨的回答:“林跃在擂台上打伤了韩过,大长老正在为他治疗,不过可能——”眼睛里流露出忧伤的痕迹。 即便不用言语,韩闯也懂得这个眼神的意义,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我去看看吧。” 拨开人群,韩闯走进休息室,韩过躺在病床上,脸色异样苍白,肩膀上的皮肉翻卷,隐隐泛白;韩闯一眼就认出,这是寒霜白虎造成的撕裂伤加冻伤,寒霜白虎的寒气顺着伤口深入了韩过的经脉中,便是治好了,以后也可能无法习武。 韩闯看了一眼正在替韩过推宫过血的韩庄北,悄声问道:“他怎么样?” 韩庄北看了一眼韩闯,自从韩闯替韩家赢得了第一场比试之后,韩庄北对他的态度就大为好转。 “不是很妙,林跃没有手下留情。”韩庄北脸上露出狠狠的神色,“韩过已经失去战斗力,可林家的那小子依旧将寒气打入他体内,我想阻拦,却已经晚了。”他摇摇头,语气悲痛的道:“除非能除去韩过体内的寒气,不然就算治好了,以后也无法习武。” “让我来试试吧。”韩闯说。 “你?”韩庄北脸上露出不确信的神情,下意识就想拒绝;但一想到韩闯回到家族后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拒绝的话语就被咽在了喉咙里。 “好吧,你来看看。”他让开身位。 韩闯来到韩过身边,看着这个年轻人肩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林跃是吗?你最好别遇上我!”身下暗暗握紧了拳头。 深吸一口气,平复掉内心的怒火,韩闯右手搭在韩过的手腕处,一道真气缓缓探入韩过身体。 韩过体内倒是没受到震荡伤害,但所有经脉内壁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影响着经脉的舒张与收缩。有些这些寒气的存在,经脉细如葱管,真气根本无法运行全身,情况真如韩庄北所说的一样,便医好了外伤,今后也无法修炼武技。 “怎么样?”韩庄北一直在旁边观察着韩闯的脸色,见他皱紧眉头,忍住问了一句。 韩闯小声回答:“我试试吧,也许会有办法。”握住韩过手掌,指按合谷、阳溪两窍穴,默运吞噬武魂,在吸力的牵引下,原本静若死水的寒气,瞬间找到了倾泻口,源源不断的灌入韩闯体内。 韩庄北虽不知韩闯用了什么法子,但见韩过面颊逐渐红润起来,心头自然一喜,刚想说两句恭维的话,却见韩闯口吐寒气,面若白纸,唇似金箔,身体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韩闯?” 惊异之中,韩庄北就像输送真气给韩闯,可普一触即韩闯后背,便闪电似的弹开,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处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丝丝的冒着白烟。 正当韩庄北不知所措之际,却见韩闯面上逐渐恢复血色,表情也自然了许多,如果说方才还像是痛苦的话,现在便像是一种享受。 享受?很奇怪的词汇,但韩庄北却找不到其他形容词来形容韩闯此刻的表情。又过了半晌,韩闯幽幽的睁开眼,眼睛里利芒一闪而过。 “你没事情吧,韩闯?”韩庄北探声问道。 韩闯转头一笑,回道:“小问题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冰霜狮子的寒气确实给韩闯带来了一定的困扰:易筋五拳虽然无五行之分,但也属于阳脉拳法,早已将韩闯自身真气同化成了阳性真气;而寒霜白虎的寒气则是最精粹的阴性真气。 骤然入体,引起了体内真气自然相抗,这让韩闯始料未及;但吞噬武魂又一次起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它神奇的将阴阳两种真气合二为一,形成了一种似阴非阴,似阳非阳的真气,虽无属性,却同时具备了两种属性的优点。 韩闯忍不住一笑,心想:“若是林跃知道,自己下重手输入韩过体内的真气,却被吸去,还助我成就了阴阳真气,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虽然林跃为他带来了无边的好处,但他决不会在擂台上手下留情。 “林跃,你是怎么对付我韩家子弟的,我就怎么对付你!”韩闯面颊上,浮现出一抹森冷的微笑。 便在这时,休息室的布帘被拉开,韩馥儿从外进来,喊道:“闯哥哥,该你上场了。” 韩闯笑道:“对手是谁?不会又是林家的吧。” 韩馥儿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说道:“还真是林家的一个旁支,就是刚才从你身边走过的那名刀客,居然战胜了他们林家五虎中的林东,真是不可思议。” “哦?原来是个不听话的林家人。”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族年会虽是个人比赛,但却有个默认的潜规则,若是同家之人相遇,则力保之前商定的种子选手出现,林东贵为林家五虎,自然是林家内定的种子,却不想被一个旁支击败。 韩闯忍不住调侃道:“这下林东华的脸一定气得就跟猪肝一样。” 韩馥儿和韩庄北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刻钟过后,韩闯站在擂台上,与对面那个名叫林平的对手遥遥相望,他这才看清楚对手的全貌。 林平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乌黑的散发整齐的束在脑后,仅有一缕扎眼的白发吹在额前;手中握着一柄生锈的钢刀,刀刃向下,轻杵着地面;视线茫然空虚,仿佛遥望着远方的天际;面色冷峻,仿佛没有感情。 韩闯能清楚感觉到对手的强大:站在擂台边角,默不作声,看似平平无奇,却如同一柄藏在匣子中的,锋利无比的刀。 对于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对手,他不敢大意。 “你很强,但赢得会是我。”他说。 “你也很强,但我不会输。”林平回答。 两人的对话丝毫不带烟火气,就像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台下的观众有些不乐意了,他们被两族年会的激烈所打斗,无论是林跃、林枫、林绛雪、还是韩馥儿和韩闯,在前两场比赛中,都以摧古拉朽的姿态战胜对手。 便普通的选手之间,也战的有声有色,然而场中的两人,却足足静立了有一分钟,没有出手。 场边,刚刚结束比试的林跃来到林绛雪身边,目光炯炯的盯着台上的两人,“那就是上一轮战胜林东的刀客吗?” 林平使刀,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见过他的武魂,强如林东也无法逼他使出武魂,这样一个突出出现的,强大而神秘的敌人,自然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林绛雪喃喃道:“他很强,击败林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想到林家旁支中还藏着如此高手。” 林跃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悄声道:“比你还强?” 林绛雪摇摇头,回答:“不,他不是我的对手。”语气平静,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那比他呢?”林跃用下巴指了指站在远处,闭目而立的林枫,自从比赛开始,他一直这样闭着眼睛,还没有一个对手能让他睁眼迎敌。 “不知道,或许林枫能胜。”林绛雪淡淡的说。 还有一句话,林绛雪没有说出来:若是擂台比试,林枫或许会胜;但若生死相决,林枫必死。 她在林平身上感觉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死气,就像从死人堆里爬出的士兵一样。 “他才二十岁左右,不可能经历过这么多死亡,一定是武魂的原因。”林绛雪心里暗道,同时目光投向了擂台另一边的那个年轻人。 这两天,只要韩闯走上擂台,她的目光就没有流泻到旁人身上,这个男人身上,充斥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引诱着女人去探究,去思考。 林绛雪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却明白,她的武道已经陷入一种障,想要越过这种障,唯一的办法就是忘掉那个男人。 “忘记了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他。”林绛雪轻声呓语。 “你说什么?”林跃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没什么。”林绛雪云淡风轻的回答,“看比武吧,他们就快动手了。” 擂台之上,林平缓缓的擎起了自己的刀,一柄生锈的、沉重的钢刀,如他的外表一样,平平无奇。 ... 第十五章 饮血狂刀,化敌为友 钢刀翻转,锈迹斑斑的刀身映射着别样的光,擂台下,观战的人群依旧在鼓噪,嘴唇蠕动,双手疯狂的挥舞,但这一切,都已不能影响韩闯,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隔绝了外部的声音,远离喧嚣,双目凝眸处,只剩下他的对手。 眼前的林平化作虚态,身后浮现出一柄带血的钢刀——仿佛隐藏在皮肉骨骼之下,令人不寒而栗的狞笑。 “这是饮血狂刀!天啊,这是饮血狂刀!”擂台下,有人在叫喊,就连主席台上的赵寒霄等人,也面色凝重起来。 大约十年前,东南域云州出现了一支名为邪月宗的门派,其中有一长老,司空无忌,武魂名为饮血狂刀;以血为引,以生魂为食,死在他手上的武者越多,力量也就越大。 邪月宗横行妄为,引得云州三大宗门联手将其清剿,在最后一战中,司空无忌饮血狂刀的强大让人至今记忆犹新。 “饮血九变,变变杀人,真是一场劫数。”赵寒霄喃喃呓语,“索性,他身上所聚集的死气不多,应该还处在狂刀一变的程度。”他是此处唯一经历过清剿邪月宗的人,彼时只是落霞宗的一名普通弟子。 “你打算怎么办?”林东华面无表情的问,心底正飞速盘算着,是否值得为了林平而得罪赵寒霄。 赵寒霄思绪了片刻,叹了口气,道:“让林平拜入我落霞宗吧,落霞宗定能将他引入正途。” 林东华默默点了点头,脸上的紧绷的表情,稍显缓和,如果林平拜入了落霞宗,一可保住他的性命,二可让林家获得强援,最符合林家的利益。 林东华刚想答应,场中的林平突然动了,冷峻的表情变得狰狞,手腕一抖,一步迈出,身体由极静瞬间变为极动,惊人的死气裹挟着厚重的刀身,向韩闯劈砍过来。 “饮血一变惊天下!” 一声怒号,便如狂风卷狼一般,在刀锋之间,形成一刀剧烈的血色漩涡;而处在风浪正中心的韩闯,须发被吹散,向后飘扬,犹如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舟毁人亡。 所谓剑重意,刀重势,林平这一招类似“力劈华山”的劈砍看似简单,实则深得刀法味道:气机锁定,早已经封锁了韩闯所有退路,想要活命,只有硬解此招一条路而已。 林东华看着这一刀劈出,忍不住抚须而笑,林平虽然战胜了原本的种子林东,但他终归是林家人,而且他的天赋、实力,都远在失败的林东之上,若能战胜韩闯,实则为林家扫掉了一个最重要的变数。 “结束了,韩闯完了。”林东华笑道。 “也未必。”韩栋山目光一闪。 韩闯嘴角便荡开一抹自信的微笑,武魂入微的能力,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双瞳仿佛化作了漩涡,周遭的一切骤然变得缓慢,对手的招数、心跳,甚至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在韩闯的掌握之中,更不用说——破绽。 他闭上眼睛,此刻此时,已经不需要眼睛来辅助,毛孔的感知足以告诉他一切:龙卷风的中心,看似最强大的地方,往往是风暴的薄弱所在。 “逆!” 一声轻喝,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精光一闪,合身向血色漩涡中心窜去;没有复杂的招式,甚至根本就没有招式,关键是速度——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凝于双手之上,成反向旋转,引动的气流形成了一道反向漩涡,最后猛力一推。 只听“轰隆”一声,血色的漩涡如血花一般绽开,卷动的气流四溢,擂台中央尘土飞扬。 观众们伸长了脖子,就连主席台上,原本稳坐的三人,也有身体前倾的趋势;此刻,谁也不知道碰撞的结果,韩闯胜还是林平胜,在尘土散尽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谁、谁胜了。”林东华颤巍巍的说,此刻,他只能用如此异样的音调来掩饰自己的惊诧,谁也没想到韩闯会用这样的办法来破解饮血一变。 韩栋山没有说话,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尘埃中央——一个人影隐隐浮现。 眼睛里精光一闪,身体后躺,韩栋山稳稳的靠在梨木靠椅上,表情舒适而轻松。 半晌,尘土散尽,人们看到了一个依旧屹立,和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人:屹立的,是韩闯,嘴角带着玩味的微笑;半跪在地上的是林平,面无表情,可钢刀支撑的颤抖身体,告诉了所有人,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再战的实力。 “咳!咳!” 林平重重咳嗽了一声,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吐出,“我输了。”他说,钢刀支撑着身体,颤巍巍的起身,平视着韩闯那张带着和煦微笑的脸,说道: “最强点便是最弱点,知道的人很多,真正有勇气去试的人却很少;如果稍有误差,你的手就没了。”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遗憾,事实如他所说,只需要一丁点偏差,失败的可能就是韩闯。 韩闯摇摇头,笑道:“就像一场赌博,你总要拿出一些赌注,很幸运,我赌赢了。”他不会泄露武魂的秘密,只能将此归结于幸运。 林平冷峻的脸色终于浮现出一抹微笑,“听说你是青竹宗的弟子,我会来找你的。”说完,颤巍巍的走下擂台,夕阳映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其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视线越过人群,来到了另一快擂台,林跃同样战胜了他的对手,双手还凝聚着惊人的寒气,嘴角却露出嗜血的弧线。 如同感觉到了韩闯的视线一般,他眼神扭转,目光从疯狂的嗜血,变做了赤裸裸的挑衅,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一些什么。 韩闯从唇语中读出了这句话的意思:等着我。 ——他笑了笑,走下擂台。 林跃是个不错的对手,比他后上擂台,却率先结束战斗,但林家真正能给韩闯带来威胁的只有林绛雪一人,仅此一人。 主席台上,坐在中央的赵寒霄表情阴晴不定,“他到底是怎么战胜林平的?”赵寒霄轻声呓语,强大如他,也看不出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只纤细的胳膊挡在韩闯身前,他抬头一看,来人原来是林绛雪的丫鬟杏儿,嘴角的小痔高高翘起,如同她趾高气昂的模样一般。 “我们小姐让你去浔阳江边的凉亭一聚。” 韩闯摇了摇,拨开青葱似得手臂,自顾自的向前走。 杏儿踉跄了一下,赶忙抓住韩闯的衣袖,大声叫道:“等等!我们小姐让你去浔阳江边凉亭一聚。” “不去。” 韩闯干净利落的甩出两个字,拖着杏儿的身子向前。 杏儿贵为林绛雪的丫鬟,便是云州的好些公子哥们也会对她和颜悦色,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合身一跃,跳到韩闯身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道: “你这人到底怎么了?我家小姐让你去见她,云州不知有多少公子哥等着这个机会,你别不识好歹。” 韩闯皱眉,悄声自语道:“清风阁的清风拂柳身法,林家人怎么会用?” “你管我怎么会用——”杏儿面色慌乱,赶忙岔开话题,“我们小姐让你去见她,你去还是不去。” 韩闯瞥了杏儿一眼,道:“不去。”说着,便要离开。 杏儿急道:“是关于你们之间婚约的事情,你还不去吗?” 韩闯立住身形,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说道:“你带路吧。” 杏儿表情变急为喜悦,暗道:“刚才还假装不屑一顾,一提到婚约还不是跟着我走,崔姑姑说的果真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韩闯和杏儿穿过人群,来到浔阳江边,夕阳垂于水面,到处是一片发亮的金色,波涛起伏连绵,像是山峦一般,再眺望远方,水连天,天连水,江天一色。 江边有一处赏景的凉亭,据悉已建成百年,百年间,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在亭中留下墨宝,于是这原本平平无奇的亭子,也成了云州的标志之一。 走到百米处,杏儿低声说道:“小姐正在等你,你过去吧。” 韩闯满怀疑惑的走了过去,只见一白衣女子立于亭中,面朝浔阳江,顾盼着远方,似是对韩闯的到来,毫无所觉。 韩闯笑道:“浔阳江潮虽美,但远不如海潮壮阔,碧海潮生,千堆白浪,才让人精神爽朗,心胸大开。” 那女子过头来,盈盈一笑,顾盼生辉;不是林绛雪又是何人。 “你知我心中所想?”林绛雪道。 韩闯随意的耸了耸肩,回答:“我猜的。” “猜的?”林绛雪眼波一转,露出不信的目光,狐疑的道:“这也能猜吗?” 韩闯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我就是猜的。” 林绛雪摇摇头,眼波在韩闯身上一扫,便投向远方:“杏儿应该已经说了我请你来的原因。” 韩闯道:“婚约,我说的对吗?” 林绛雪点点头,道:“这事是我林家不对,不应悔婚,也许我能补偿你——”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 “婚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谁对谁错,都已经即成结果,无法改变;而且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错。” 林绛雪摇头失笑道:“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大多数人韩家人都在背地里咒骂我,比如你的妹妹,一直将我当成了仇敌。”视线又一次回到了韩闯脸上,“我不确定你是口头说说,还是真的这么想。” 韩闯摇摇头,笑道:“这重要吗?” 林绛雪收敛了笑容,肃声道:“对我来说很重要。”她瞧着韩闯的脸,仿佛要从那一成不变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韩闯绕过林绛雪,走掉亭边,面朝着浔阳江,江风吹拂着他的面颊,有些生疼,却又如此清晰。 “退婚的耻辱我一直记得,这个仇我会找林家报的,但我不会针对你,”他转头看着林绛雪,目光中出现片刻怜惜,“一个生活在世家之中的女人,本就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你嫁谁,不嫁谁,都由不得你;韩林两家的亲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无论是我,还是对你。” 林绛雪美丽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那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不会。”韩闯斩钉截铁的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击败你。”他盯着林绛雪的眼睛,牢牢抓住她的视线:“你也会为林家竭尽全力,我说的对吗?” 林绛雪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谁让我们是世家子弟呢?总有一些身不由己,索性我们只会在决赛中遇到,我只需战胜韩馥儿,而你则要越过林跃和林枫两座大山。” “你认为我会输?”韩闯似笑非笑的道。 林绛雪摇了摇头,肃声回答:“从年会开始,我就知道最后站在决战擂台上的,一定是你我,无论是林跃和林枫,甚至那个突然冒出的林平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她走到韩闯身边,与其并肩站在一起:“我请你过来,只是想化解韩林两家的仇恨——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你一定要找林家报仇,而我——一定会阻止你。” “竭尽全力吧。”韩闯说。 林绛雪抚尔一笑,白色的影子宛若清风一般飘出,一转眼,便离开了凉亭。 “记得,你也要竭尽全力。”直到那影子变得模糊一片,林绛雪的声音才施施然传来,一如既往的轻盈、优雅。 韩闯皱紧眉头,轻声呓语:“又是清风拂柳身法?她和清风阁有什么关系?” 一个矛盾解开了,却又升起了另一个疑团,对于年会,对于最后的决战,韩闯突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 第十六章 此子,果真了得 胜者继续屹立,败者离开擂台,这就是两族年会最残酷的地方;欢呼、叹息,在鲜血的刺激下年会终于决出了最后八强。 林绛雪毫无争议的获得一个席位,她甚至没有出过第二招,所有对手都在一招之下被击败;林跃和林枫也依靠强劲的实力突出重围,两人在晋级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狠辣,让人记忆犹新;韩家韩馥儿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几乎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 唯一让人感到意外的,唯有韩家嫡长子韩闯的入围,可但凡看过他比赛的,都有一种感觉:此子深不可测。 赵寒霄走上擂台,目光扫过剩下的八个人,最后在韩闯的脸上停留片刻,暗道:“原本以为林绛雪是是这一届的最强者,但这个韩闯——我也看不透,难道他会成为走到最后的黑马?可惜他不是我落霞宗的弟子,青竹宗——青竹宗啊!” 赵寒霄摇一摇头,将这个可笑、但又不得不考虑的念头抛出脑外,朗声说道:“下一轮比赛,按照分组,韩馥儿对林武、林枫对韩强、林绛雪对林默、林跃对韩闯。” 他深深的看了林跃和韩闯一眼,一个双目赤红,面露嗜血之态;另一个云淡风轻,仿佛毫不介意对手一般,他摇摇头,说道:“倒序开始,第一场,林跃对韩闯!” 伴随着他的宣布,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林跃,林家五虎中排名第三,武魂雪影冰狼;韩闯,曾经的废物,没有武魂,却能一路战胜强手,走到八强。 他们之间的战斗,谁胜谁败都在情理之间,但大多数人,都看好林跃,即便韩闯战胜过拥有进化武魂饮血狂刀的林平,可武魂为尊的念头早已深入了每一个心里。 其他诸人走下擂台,只留下林跃和韩闯两人,站在擂台的东西两边,遥遥相望。 林跃面颊向上一抽,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冷峻的笑容,拱手说道:“终于轮到你了,韩家的嫡长子;说实话,你能打到现在真的出乎我意料,林强和林东真是废物,两个人都没拦住你。” 韩闯微微一笑,回道:“我也没想到在八进一的时候会遇见你,不过正合我意,我真不希望你进入最后的四强。” “是吗?”林跃冷笑,语调张扬。 “当然。”韩闯回答,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 便在这时,林跃语气一变,表情变得狰狞:“你知道吗?我讨厌你,从你和林绛雪订婚开始我就讨厌你;无论你是天才还是废物,都配不上绛雪,你配不上她知道吗?” 林跃的语气显露出少见的温柔:“她是那样的美丽、高贵,是所有林家人心中的女神,怎么可能嫁入你韩家,那是对我林家的侮辱;在得知你们婚约解除的消息后,所有的林家子弟都弹冠相庆,他们认为林家终于去掉了耻辱,但是——” 音调猛地拔高,仿佛两篇金属片摩擦的声音:“我认为还远远不够!不够!你韩闯还没死,耻辱就永远不会消除,谢天谢地,老天给了我杀掉你的机会。” 韩闯心中一阵苦笑,暗道:“没想到又是她。”目光不知不觉的流泻到台下的林绛雪脸上,她微仰着头,无悲无喜,仿佛正凝视着远方的天空。 “那么恭喜你了,不过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韩闯收回目光,说道。 “当然!”林跃叫道,“我时时刻刻都在准备,我知道你不像他们认为的那么弱小,但杀掉这样的你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林跃森然的语调并没有让韩闯退缩,他向前一部,高昂着头,朗声说道:“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变︶态的心理造成变︶态的行为,韩闯突然觉得林跃有些可怜,为了一个女人而陷入魔障,值与不值,只有他自己说的清楚。 林跃没有武器,对于武魂为雪影冰狼的他来说,双手就是最好的武器。 “小心了!” 他身形随声而上,声音刚至,人已到面前,背后蓝色的狼影浮现,双目赤红,展路凶光。 “七截狼爪!” 林跃双手一伸,指甲忽然从皮肉里急弹而出,每根指甲都有五寸余长,幽蓝发亮,指尖发出一股寒气,慎人心脾。 台下的韩馥儿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闯哥哥小心,他爪上有寒毒,不可硬接!” 韩闯微微一笑,朗声道:“不碍的,我早有准备!”说完肩头一滑,肌肉瞬间收缩,林跃的指甲从他肩头滑过,在衣衫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却并未伤及皮肉。 韩闯看了看衣衫上的口子,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用来伤韩过的招式吧,雕虫小技而已!” 就在刚才,林跃的指甲突然又暴涨了一寸,幸好韩闯练有易筋五拳,控制身体肌肉瞬间收缩,这才没有伤到,便是如此,也心下一惊,目光肃然起来。 “你已出过一招,下面轮到我了!” 韩闯大喝一声,欺身而上,五指一并,掌面平伸,以指尖连戳林跃胸口要穴,用的却是易经五拳中,“蛇拳”的手法。 五拳之中,“金钢拳”重力,“虎拳”重势,都是威力巨大的拳法,但要说方寸之间,辗转腾挪、小巧变化,还要数蛇拳最佳,林跃指甲上的寒毒惊人,韩闯不敢轻易尝试,是以用蛇拳与之周旋是最好的手段。 但见他双掌运动如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手腕手肘变化不定,指头真如灵蛇吐信一般,叫人防不胜防。 林跃虽有雪影冰狼的武魂加身,速度力量都有一定程度增强,但韩闯的拳法委实诡异,他一不小心,便被点中手腕,只觉得虎头一麻,手臂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他心下一惊,连忙凝聚真气,气贯指尖,酸麻之感顿时消失,双手在悬空结出一个手印,指甲急弹而出。 “狼影无双!” 身后雪影冰狼一声嚎叫,双目之中红光一闪,合身向韩闯扑去,与那飞驰而来的指尖融为一体。 “好!” 主席台上,林东华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喝起采来;林家本无适合林跃修炼的武技,这一手“七截狼爪”乃是他因缘际和所得,以凶猛爪发激发武魂狼影的凶性,又以寒气来补杀气,形成爪间寒毒,威力之大,实在难以想象。 是以林东华见林跃这招既出,只觉胜券在握一般。 却见场中韩闯微微一笑,入微能力加身,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林跃的狼影无双虽然凶猛,但并非没有破绽,以凶爪激发武魂凶性,以寒气弥补杀气的想法虽好,但林跃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世家子弟,没有上过战场,怎知杀意的真谛。 是以这狼影看似凶猛,但在韩闯眼中,却如纸糊的老虎一般,吓人尚可,但想夺人心志以伤人,却还不够。 有了入微能力,韩闯于后发先至,往往有所心得,在此危机时刻,他临危不乱,不慌不忙的施展易筋五拳的招式,脚踩八卦步伐,左手运出“鹤拳”柔似蒲柳,右手使出金钢拳,猛如洪流。 同时将体内阴阳两种力道分别凝于左右手之间,阴柔与阳刚,两种截然不停的气势与力道在同一人身上出现,端是不可思议。 便是坐在主席台上的赵寒霄也忍不住眉头一皱,暗道:“一心两用,使出阴阳两种拳法,并且都使的恰当好处,阴柔与阳刚相辅相成,竟没有任何相斥,没想到这个青竹宗弟子的拳法天赋竟然如此之高,幸好——幸好他没有武魂。” 吞噬武魂,不在吞噬时,不显露影像,是以赵寒霄并未看出韩闯身具武魂的痕迹,只觉得他拳法通神,不可思议,却并不担心,拳法虽好,但在补身期还有优势,一旦进入化元之上,便是武魂的天下。 是以稍一皱眉过后,他便安稳的靠坐在椅子上,露出怡然自得的微笑。 擂台之上,狼影嘶嚎,却非捕杀猎物时的兴奋,而是一种垂死的挣扎;韩闯所发出的阴阳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流撕扯着狼影,那原本赤红的双目变得暗淡无光。 岌岌可危之时,林跃大喝一声,爪法骤变,忽掌忽指,与阴阳气流之中寻觅到一抹空隙,寒气趁机而入。 他心中窃喜,暗道:“你虽在场面上占据上风,但已中寒毒,我只需要坚持半刻,定然会取胜。”当下凝神静气,一味防守。 便在此时,韩闯“哈哈”大笑起来,喝道:“这点伎俩我会看不出吗?”身体一震,原本应透过毛孔渗入体内的寒气竟被震出。 他所学的易经五拳乃是一等一的锻炼身体的功法,每一块肌肉、皮肤、甚至毛孔都在韩闯的掌控之中,他早已发现林跃的意图,是以闭住毛孔,寒气仅仅是附着在皮肤表面,便被震开。 “这、这怎么可能!”林跃何曾见过如此奇妙的功法,大叫起来。 心神动摇,手上自然一乱;韩闯抓住机会,长臂一伸,呼呼两拳,照林跃心口按下,他暗恨林跃对韩家子弟下手不留情,是以出手绝未留情。 只听“轰隆”一声,阴阳二气聚合一处,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那狼影撕成碎片,韩闯一拳印在了林跃胸口,一声闷响,林跃一口鲜血吐出,倒飞出擂台,重重的摔在地上。胸骨凹陷,眼见就活不成了。 “竖子尔敢伤人!” 主席台上的林东华突然暴起,一掌印向韩闯印堂,这一掌又快又急,化元期的实力展露无遗。 韩闯何等聪明,早就防着林东华发难,掌法袭来之际,默运易经五拳控制肌肉骨头收缩,肩膀向下一陷,林东华的手掌从他肩头擦过。 韩闯反身以爪法反击,用的却是林跃的狼爪功夫,林东华略一迟疑,爪已到身前,这爪法虽无林跃的逼人寒气,却也快捷如风,凛冽似刀,逼得林东华不得不退后。 他刚想继续攻击,却听主席台上,韩栋山的声音传来:“一击不中,岂可在乎?林家家主还是快去看看林跃吧,迟了就没救了。” 林东华狠狠的看了韩闯一眼,走向林跃,见他脸似白纸,呼吸若有若无,连忙掏出一枚丹药喂他吃下。 林东华恶狠狠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韩闯,你敢伤人,我林家定不与你干休。” 韩闯笑着回道:“林跃不知伤了我韩家多少子弟,我只是有样学样而已,难道你林家人能伤人,我韩家人就不行吗?”说完,一脸倔强的看向主席台上的赵寒霄。 此刻,赵寒霄脸上阴晴不定,一方面是关系匪浅的林家,另一方面则是他,甚至是落霞宗的公正声誉,思绪片刻,他肃声说道:“擂台之上,伤亡在所难免,这次、这次就算了。” 说完,余光瞥了韩闯一眼,心想:“此子,果真了得!” ... 第十七章 绛雪含香 小小的插曲过后,年会继续进行,林默对林绛雪,上台之后直接认输,没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两者的实力相差太大,认输也在情理之间。 林枫对韩家韩强,只出一剑,便将韩家韩强击出擂台,韩馥儿也在十招之内击败了林家的林武。 自此,两族年会四强全部决出,四强战中,将由林绛雪对战韩馥儿,韩闯对着林枫。 林绛雪与韩馥儿的矛盾,整个云州无人不知,两者对决自然成为焦点;但韩闯与林枫的对决丝毫不逊色与前者,所有人都想看看,没有武魂的韩闯,能否战胜补身大圆满的林枫。 赔率方面,战胜林跃的韩闯已不知不觉攀升到了第三名,仅次于林绛雪与林枫。 落霞宗的长老赵寒霄再次站上了擂台,视线扫过擂台上的四个年轻人,朗声宣布道:“四强战开始,第一场林绛雪对韩馥儿。”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目光在空中碰撞,激荡起一片看不见火花。 韩闯和林枫走下擂台,将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留给了云州公认的两名美女。 “你要小心,如果、如果不敌就认输。”下台之前,韩闯对韩馥儿说道。 可他从韩馥儿的表情中,没有看到一丝怯懦的痕迹,反而显得雄心勃勃。 韩庄北悄然走到韩闯身边,略一点头,问道:“你怎么看她们两人?”一场年会,扭转了韩闯给韩庄北的印象,他开始正视这个年轻人。 韩闯笑了笑,慢悠悠的回答:“馥儿不是林绛雪的对手,她也知道,可她不会认输;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但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不会如你所愿。” “是啊。”韩庄北叹了口气,“馥儿虽然天赋过人,但我依旧能看透她;林绛雪——”韩庄北摇摇头,又道:“我竟然完全看不透她。” 看不透的人,才是最恐怖的,韩庄北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和韩闯的看法一样——林绛雪必胜。 场中,两个女孩分南北位站定,一个是白衣薄纱,手扶瑶琴,飘飘乎如遗世孤立,羽化登仙;另一个身着杏黄衣,红绸腰,身似杨柳、面若桃花,两人遥遥而视,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韩馥儿从腰间掏出长鞭,握在手上,默运武魂,烈焰雄狮的虚像在身后浮现,整个擂台骤然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林姐姐,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林姐姐了;如果你没有退掉与闯哥哥婚事,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才是。”韩馥儿幽幽的道。 林绛雪将一拨瑶琴,笑道:“不如意者,十之*,谁又能保证不遇上呢,就像你我在年会上相遇一样,说实话,我真不想和你动手,但身处世家之中,就是身不由己。” 台下的韩闯听得这话,忍不住暗自心想:“果真是如此,身不由己,想比父亲也是如此。” 心念未果,只听擂台上,韩馥儿忽道:“不管这些了,错已铸成,便无可挽回——林绛雪,当你林家退掉我闯哥哥的婚事之时,你便成了我不共戴天的敌人,出招吧!” “馥儿,这又何必呢?你不是我的对手。”林绛雪幽幽的说,脸上看不出丝毫笑意。 韩馥儿道:“可我是韩家人,韩家人只会为韩家战斗到最后一刻,亮出你的兵器吧!” 林绛雪眼波在韩馥儿脸上一扫,幽幽的道:“一错铸成,岂可再乎?我让你三招。” 韩馥儿面色一变,喝道:“既然你要如此,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啪的一鞭挥出。 韩闯眉头一皱,接着哑然失笑,依他的眼力自然看出,韩馥儿这一鞭绵软无力,只是做做样子,心想:“馥儿果真骄傲的紧,林绛雪说让她三招,她就出三招虚招,宁愿吃亏,也不愿堕了身份。” 果然,韩馥儿接下来两招都是虚招,绵软无力。 “三招已过,小心了!” 韩馥儿喝叫一声,长鞭忽然探出,犹如灵蛇出洞一般,直指林绛雪胸口俞府穴;这一鞭既出,鞭身上萦绕着一层橙色火焰,灼烧着周遭的空气,发出细碎而密集的“滋滋”声。 两人原本轻描淡写的过招,突然气势一变,犹如暴风骤起,引得台下诸人失声惊呼,就连紧闭着眼睛的林枫也忍不住抬头,仿佛看到场中林绛雪的危机一般。 间不容发之时,林绛雪柳腰一折,身形后仰,长鞭的火焰从她鼻尖一掠而过,却并未伤及皮肤分毫;只见她蜂腰轻渡,身体犹如胡旋舞一般回旋,手中瑶琴旋转,引动的气流牵引着鞭身回旋。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拨弄琴弦,一道无形剑气随音而出,跟随长鞭而来。 韩馥儿叫了声“好”,身形扭转,杏黄衫儿如同胡裙似得展开,引动的力道牵引着鞭头回身撞上那剑气,只听“扑哧”一声闷响,剑气碎裂,而鞭头所凝聚的火焰也突然一暗,韩馥儿趁机跳出圈外,后退几步才止住身形。 她心想:“这林绛雪果然了得,居然能用瑶琴发出无形剑气,我已经动用了武魂,而她连武魂还没动用,看来她的实力至少在补身大圆满左右。” 不过一个呼吸,两人就已经攻守互易一轮,赢得围观群众大呼过瘾。 柔美的光线映照出林绛雪的绝美身姿,手扶瑶琴,白衣风华,乌黑长发束在脑后,云鬓丝毫不见散乱。 “馥儿,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下去吧。”她眼波若水,亦怜亦忧,盈盈脉脉。 “不过一招,胜负之争才刚刚开始。”韩馥儿喝道,又是一鞭挥出,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裹着着一片风火而来。 林绛雪微微摇头,说道:“若你是其他武魂,你我还有一战,只可惜这烈焰狮子却被我完全克制。” 话一说完,身后现出一只似鸟非鸟的虚影,形如雌雉,背负五彩。 台上赵寒霄猛地坐起,手指着那虚影,颤巍巍的道:“这、这可是神鸟青鸾火凤?” 一边的林东华抚须而笑,道:“不错,小女的武魂正是青鸟火凤。” 赵寒霄口中嚼念着:“《大荒东经》有云,‘有五彩之鸟,相向弃沙,惟帝俊下友,帝下两坛,采鸟是司’说的就是这种神鸟,难怪会被那人收入门下,原来是武魂是青鸾火凤,可惜、可惜……” 他默叹口气,缓缓坐下,眼神却不离林绛雪左右。 主席台上三人中,唯有韩栋山不动如山,面无表情的坐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韩馥儿自不可能知道青鸾火凤之名,只见林绛雪武魂一现,心中顿生豪气,心想:“你几次三番都小觑于我,这一次我定会破你武魂!” 顿时精神百倍,将韩家家传的七十二路云中藏焰鞭法施展开来,墨色长鞭随风飞舞,或迎或拒,或扫或卷,夹杂着火焰,将林绛雪包裹其中。 “林绛雪,接我这招吧,烈焰囚笼!” 韩馥儿一声喝叫,身后狮影张开血盆大口,猛的扑上;火焰鞭影骤然收缩,相互缠绕之间,竟让林绛雪无处可躲。 韩闯立于场边,见林绛雪盈盈一笑,心中隐约升起了一丝不祥预兆:“没想到她还有个凤凰武魂,这么说她竟然是双武魂?”神州大陆绝大多数人都有武魂,但要说双武魂之上,则少之又少,每出一个,莫不是天才之资。 韩闯虽不通鞭法,但也看出两人之间盈虚消长变化,只觉此刻韩馥儿已然占据上风——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眼见林绛雪被火影吞没,在场的观众一阵惊呼,有些爱慕林绛雪的公子哥甚至痛苦的闭上了眼;便在这时,场中突变,只听林绛雪的声音从火焰中心传来:“馥儿,这次你可失算了,若论控火,我的武魂可胜你百倍!” 声音刚落,一声巨响,响彻天际,火焰从中心爆开,林绛雪的身影浮现,风华绝代,飘然若仙。 原本合作一团的火焰一份为十个,绕着青鸾飞凤的虚影旋转,而那虚影傲立于火焰中心,如同高高在上的国王一般,压制着韩馥儿的烈焰雄狮,瑟瑟发抖。 “这怎可能!”韩馥儿心中大赫,此时此景,已然颠覆了她的认知:林绛雪依旧是白衣如雪,雅丽飘飘的模样,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出面若桃李的美妙。 韩馥儿轻咬贝齿,一声长啸,手中长鞭再次挥出,看似普通的一鞭,鞭头竟一分为三,倏的向林绛雪手的瑶琴卷去。 “便是输了也不能叫你好过!”韩馥儿心想,下手更快。 韩闯暗叫一声“糟糕”,若韩馥儿能稳定心神,面对林绛雪尚可支持一时三刻,但她急功近利,想要出奇制胜,正中了林绛雪的圈套。 韩闯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恨不得窜上擂台,替韩馥儿挡掉这一击。 林绛雪对着韩闯盈盈一笑,青葱似得手指在瑶琴上轻盈的一拨,一曲雨落霓裳曲幽幽而出。 无形剑气伴随着音波而出,逼的韩馥儿将长鞭舞的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林绛雪微微一笑,贝齿轻起,幽幽的道:“馥儿,没用的,放弃吧。”无形剑气忽然散开,分作宛若牛毛一般的细针,千丝万缕,透过韩馥儿的鞭影,笼罩下来。 一招之下,遍袭韩馥儿周身大穴,这招要是中实,韩馥儿非死即伤,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跳下擂台。 若是平常,韩馥儿定然会拼的重伤,强接此招,但她突然想起韩闯在上台前说过的那句话:“若是不敌,就是认输!”,于是犹豫不决。 眼见细针袭来,死神的脚步临近,韩馥儿轻咬贝齿,恨恨的一转身,骤然跃出,杏黄衫儿在空中飞舞,如轻灵飞燕一般,稳稳的落在擂台之外。 周围的观众先是一呆,进而爆发出最热情的欢呼。主席台上的赵寒霄起身,深深的看了林绛雪一眼,朗声道:“四强战第一场——林绛雪胜!” 韩馥儿的面色一片惨白,身体也摇摇欲坠;便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肩膀,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从她耳畔飘过:“没事的,闯哥哥会替你拿下最后的优胜。”顿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语的温暖,如同冬日暖阳,驱走了失败的严寒。 “第二场——林家林枫对韩家韩闯!”伴随着赵寒霄的宣布,四强战的第二场即将开始。 ... 第十八章 遥遥相望 林枫对韩闯,一个是林家的剑道天才,一手点星剑诀威震云州;另一个则是公认的废物,却在这次年会中异军突起。 谁胜谁败,谁又能知道,观众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在两人登台时,不住的欢呼:声音震动云霄,仿若阵阵惊雷。 韩闯瞧着眼前这个对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一个对手:他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头,皮肤黝黑,面庞棱角分明;紧闭着双眼,两道剑眉紧锁,如同凝聚着一脸愁容一般。 他可不敢小觑对手,特别是剑客;在神州大陆,剑客永远是最难缠的对手之一,一柄长剑,最善于寻找对手的漏洞,一双慧眼,总能寻觅到对手的破绽,最善于以弱胜强,化不可能为可能。 在林枫身上,韩闯感觉到了这种剑客的气质,这绝不同于林平身上的死气,也不同于林跃身上的暴虐之气,而是一种剑客特有的锐利——斩断一切的锐利。 韩闯面色一沉,冷冷说道:“拔出你的剑吧,空手你是胜不了我的。”目光掠过林枫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剑的痕迹,那种锐利仿佛由这具身体发出,而并非是剑,并非是武器。 “哈哈哈~” 林枫突然笑了起来,荡的嘴角看不出一丝表情,仿佛这笑意是从皮肉之下的骨骼发出的“咯咯”声响。 “对付你,我不能用剑,但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他说,笑容收敛,语气淡漠。 韩闯皱紧眉头,冷冷的道:“剑客不是永远也不会小觑对手的吗?你犯了剑客的大忌了。” 林枫立于擂台边角,背负着双手,依旧紧闭着眼儿,口中说道:“不,我没有小觑你,从年会开始时,我就知道你是除绛雪之外,对我威胁最大的人;事实果真是如此,杀气纵横的林平没能阻拦你,林跃也不是你的对手,我甚至在你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所以我不用剑。” “剑客不用剑吗?有些意思。”韩闯道。 林枫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对点星剑诀并不熟悉,我的剑法,并不一定要用剑——”话音未落,背负的右手随意向前一挥,一道剑气从指尖而出,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迹。 “怎么样?我有资格不用剑吧。”林枫淡淡的道。 林枫露了这手,台下的观众都大吃一惊。他们虽见过剑气纵横,却从未见过有人能用指尖发出无形剑气。要知道,剑气锐利无双,刚猛异常,补身期的人体,即便锻炼的再好,也远不如金铁,如此发出剑气,无异于未伤人,先伤己。 主席台上的赵寒霄见观众们窃窃私语,脸上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神色。旁人不知道,同样是剑系武魂的他却知道,林枫这一手看似漂亮,实则并非剑气,而是指力。 所谓点星剑诀,重在一个“点”字,而非“剑诀”,说是剑诀,只因其劲力透过指尖,刚猛异常,类似剑气,却与剑气天差地别。 具赵寒霄所知,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一门功法,能凭空发出真正的剑气。他知晓其中奥妙,却不说破,只是吟吟而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似得。 却说林枫露了这一手,震惊众人,除却赵寒霄,还有一人洞悉奥妙,那便是立在擂台另一端的韩闯了。 有了入微能力,他什么武技看不明白,林枫这一手本欲立威,搅扰对手心神,却不想让韩闯洞悉了玄妙,端是意想不到。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倒是什么东西,原来是指力,用剑武魂催动指力,看来你林家真没有高深的剑谱。” 林枫面色一变,韩闯这话正说到他的痛脚:若林家真能弄到高深的剑谱,他也用不着退而求其次的修炼指法。 只听他恨恨的说道:“便是指法也能胜你!” 韩闯懒散撒的“呸”了一口,道:“还不动手?难道是在交代后事吗?” 林枫怒轰一声,身后一道剑影浮现,“让你看看点星剑诀的厉害。”真气透过指尖而出,连点韩闯胸口要穴。 韩闯身形一闪,轻巧躲过;林枫右手指尖一转,又出两指,韩闯向后三步,结成八卦步伐蓦然向前一跃,双掌拍出,却在近前化掌为拳,劲力透体,直抵林枫胸口。 林枫冷笑一声,喝道:“这又奈我何?”遥遥一指头,真气透指而出,点破拳风,袭向韩闯面颊。 台下韩馥儿一颗心,本就“扑通扑通”直跳,见次情景,更是忍不住惊叫起来,手捂着双目不敢再看。 便在这时,耳畔回荡来一声:“来的好!”她睁眼一看,只见韩闯腰肢一折,指风擦着他的鼻梁而过。 几个呼吸,攻守互易,场面变化之快,叫人目不暇接。 林枫并未追击,韩闯趁机立足身形,一缕头发从额前滑落,飘到面前,仿若一缕黑烟。 他凝视着林枫身后浮现的武魂,淡淡的道:“寒霜剑催动的指风果真有些剑气的味道,可惜指风毕竟不是剑气,少了最重要的坚不可摧。” 别看韩闯轻巧的躲过一系列攻击,若林枫发出的是剑气,刚才他早已受伤,与指风相比,剑气的攻击力和穿透性显然更强,最主要,那种斩断一切的气质让人难以抵御。 韩闯摇摇头,道:“只可惜,武魂寒霜剑,我只看到剑,切未见到寒霜。” 林枫冷笑一声,道:“毋须着急,很快你就会见到。”起落之间,他已知韩闯厉害,心想:“韩家的嫡长子能进入四强,果真并非语气,我每出一招,他都能后发先至,逼的我不得不换招,如此一来,却是落于下风,我到底用不用那招呢?” 此次年会,林枫格外重视,特意准备了一招杀招,本想在决赛时,面对林绛雪用出,却在面对韩闯时,产生了动用杀招的念头。 他按下这个诱人的念头,嘴上道:“你要看寒霜剑的全部威力,我就给你看看!” 一声喝叫,身形直跃,两手展开,浮空而立;背后的寒霜剑虚影紧跟着竖起,剑锋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小心了,韩闯,这才是寒霜剑的真正威力!”两手在空中一合,结出万千手印。 在韩闯看来,林枫的身体仿佛消失,与他身后寒霜剑的虚影融为一体;便是旭日直射,也难抵阵阵寒气。 “韩闯,你知道点星剑诀为何叫剑诀吗?”虚影之中飘出林枫的声音,不待韩闯回答,那声音自顾自的道:“因为点星剑诀的最后一招——是剑招!” “接我这招吧,璀灿星芒!” 寒霜剑发出耀眼的光芒,万千剑气自剑体透出,挟着寒霜之气而来,时而是鹰击长空,斩断飞流;时而如猛虎伏地,撼动山川。 “妙!太秒了!这一招太秒了!” 主席台上,落霞宗长老赵寒霄忍不住击节叫好,同是剑客,他自然看出林枫这招的玄妙,以寒霜剑武魂为剑体,以肉身为剑心,变指风为剑气,实乃是他所见的一等一的剑招。 一招之下,补身大圆满的真气即出,化作万千剑气,攻向敌人。这一招,便是他也只能依靠化元期的实力硬接下来,至于韩闯,他并不看好;如此招数,补身大圆满下堪称无敌。 他下意识瞥了台下的林绛雪一眼,心想:“也许她有办法破解。”便在这时,观众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赵寒霄转头一看,嘴巴不自禁的大张,眼神惊骇。 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韩闯竟突然闭上了眼,嘴角荡出会心的微笑。 “他要干什么?是自杀吗?”赵寒霄心想。 眼见剑气就要洞穿韩闯身体,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身形一动,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从几道剑气的缝隙间穿过。 “不!这不可能!他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赵寒霄心头大喝。 需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剑气,不是指风;剑气斩断一切,便是周遭的空间也会因为其而发生变化,所以你眼睛看到的剑气方位并不一定准确。 赵寒霄见过有人以顶尖的护体神功或护体武魂硬抵剑气,也见过以刚加强大的招式破解剑气,却从未见过有人能闲庭信步的从剑气缝隙中穿过,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忍不住与身边的林东华对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韩闯了,却不想依旧看低了他,此刻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让人忍不住侧目。 剑光波涛中,裹着一道黑影,浮沉起伏,飘忽不定,站在擂台边的所有人,无论是韩林两家子弟,还是不相干的观众,个个骇目静心,紧张的连气都透不过来。 韩闯却如鱼入大海一般,在剑幕之中,愈发自如,进退之间,潇洒自若,眼见就到达林枫身前。 此刻的林枫依旧紧闭着双目,剑光围绕,好像在身子周围筑起了一片无形的剑刃壁垒一般。 韩闯笑道:“不过是个乌龟壳,看我给你打碎他。”双手化掌为拳,用的却是易筋五拳中,威力最大的金钢拳。 拳风破开寒气与剑刃,直抵林枫胸口,眼见就要击实,林枫突然睁开眼,双目之中精光一闪,几根细如游丝的剑光射出。 这是林枫结合了寒霜剑武魂和点星剑诀苦练而出的一门绝技,将人体精气神化作剑气,藏于目中,只需他不睁眼,精气不卸,便能一直积累,骤然放出,攻敌不备,端是杀人于无形。 若是普通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必定中招;但韩闯有入微的能力,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他早知林枫紧闭的双目处有一股惊人的能量聚集,是以靠近之时早有防备。 身形一侧,目剑游丝从鬓角掠过,划落几缕发丝。 “这怎可能!”林枫大惊,目露骇然之色。 刚才眼见韩闯闲庭信步的穿过剑网,他便知自己不得不用这招,于是主动放开防御,任韩闯靠近,是将所有筹码都压在苦心修炼的目剑之中,不想竟被韩闯轻描淡写的躲开,就像他早已知晓目剑存在一般。 心神动摇之下,林枫忘记躲闪,仍由金刚拳拳风击中了他的胸口。 “扑哧!” 一口鲜血喷出,林枫倒飞出去,寒霜剑虚影骤然碎裂,重重的摔在擂台之下,便是此时,他眼中依旧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目光。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下,林枫再也坚持不住,晕厥过去。 主席台上,赵寒霄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只觉得这个没有武魂的男孩身体周围,仿佛存在着一重吸力漩涡,叫他离不开眼睛。 “幸好,他没有武魂;不然青竹宗就又多了一重助力了。” 赵寒霄并未忘记公证的职责,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悸动的心灵,起身朗声宣布:“四强战第二场——韩家韩闯胜!” 韩家阵营里,响起了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 赵寒霄双手虚按,压下欢呼,继续说道:“年会决战将又韩家韩闯对阵林家林绛雪,明日午时,决战正式开始,你两人可有异议?” “没有。”林绛雪说道。 “你呢?”赵寒霄看向韩闯,问道。 “也没有。”韩闯笑着回答,视线越过重重人群,投到林绛雪身上。 “我一定会战胜你的,林家林绛雪。”韩闯在身下默默的握紧了拳头,战胜林绛雪,为林家夺下云州的霸主地位,只有这样,韩闯才能真正完成自己前任的遗愿。 ... 第十九章 强敌忽至 是夜,韩家子弟们开始了狂欢,在他们看来,韩闯能晋级最后决赛已是胜利,至于战胜林绛雪——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在云州城年轻一代的心目中,林绛雪的美貌与强大,就像两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酒过三巡,月亮渐渐升高,韩闯从酒席上溜出,来到了院子里的池塘边,耳畔喧嚣变成了一种隐约的声音,与风拂树叶的“簌簌”声混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幽静深沉的乐曲。 不知怎的,韩闯突然觉得寂寞纠缠着内心,但听一阵清箫传来,吹散了他淡淡的哀愁,转瞬之间,他笑了出来。 韩家只有两个人会吹箫,一个是他的父亲韩栋山,另一个就是韩馥儿;韩栋山的箫声浑厚幽远,总是带着莫名的哀愁;而韩馥儿的箫声则清亮悦耳,犹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驱走了凝于韩闯心中的一抹愁云。 “出来吧,馥儿。”韩闯笑道。 林间走出一清影,杏黄的衫儿,红绸束腰,手持一支黄竹玉屏箫,不是韩馥儿又是何人;她微闭着眼,深深的吸气,缓缓吐出,再吐出,秀美的朱唇在吹口上留下朱红的印记,仿若一朵绽开的梅花。 而那箫声声音就如山涧玉泉一般,缓缓淌出,在石间、在风中、在韩闯的心上,留下最清亮的痕迹。 一曲终了,韩馥儿终是睁开眼,少女的鲜明灵动又一次出现在眉宇之间,仿佛带笑,又含娇羞。 “闯哥哥,我打扰了你吧。”韩馥儿笑道,声如黄莺。 韩闯摇摇头,道:“没有的事儿,我正一个人无聊,你来了倒有个人与我聊天。” 韩馥儿走到韩闯身边,与他并排而立,说道:“是为了明天的决斗?” “决斗?”韩闯哑然失笑,“也算是决斗吧,韩林两家到了今天,也只能用决斗的方式决出胜负了,一山难容二虎啊。” 林绛雪的影子突然又从他心头飘过,如这池塘里的点点浮萍,被风一吹,各自飘零。 韩馥儿悄声问道:“闯哥哥,你有几分把握。” 韩闯笑了笑,又摇摇头,如果上对上林枫他还有十层把握的话,对上林绛雪却只有半分,先不说那迷?魂武魂,就是展现出来的青鸾飞凤已是难以对付。 他轻巧的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把握,你会失望吗?” 韩馥儿笑容一收,一脸坚定的盯着韩闯,朱唇轻启,说道:“不会。” 韩闯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馥儿,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战胜林绛雪吗?如果她胜利我,你不会失望吗?” 韩馥儿抚尔一笑,回答:“以前我是希望你战胜她,现在——谁胜谁败我都不在乎了。”女孩叫人琢磨不清她的意思,但那浅浅的笑容却镌刻进了韩闯的心底。 他摇摇头,两族之中,也只有韩馥儿会不在乎明日的比试胜负。那不仅仅代表着两人之间的胜败,更代表着两个家族在云州的利益划分,说是成王败寇也不为过。 瞧着韩馥儿,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说道:“骗你的,我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她。” “真的?”韩馥儿眼睛一亮,道。 “真的。”韩闯点点头。 “大言不惭!”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韩闯与韩馥儿对视一眼,真气默运,运转全身。 以韩闯入微的能力,便是那个化元期的长老赵寒霄,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潜入他三丈之内,来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只能说明一点——他的实力在化元期之上。 韩闯与韩馥儿对视一眼,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敢问是哪家前辈私闯我韩家,不若出来一聚。” 声音从林中传出,原来是个女声:“哈哈,出来一聚?若是你师傅柳恒博,还有这个资格——你?也罢也罢,我就出来让你们见见,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一道人影从林中窜出,一个起落便来到韩闯身前,却是一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金环束发,长眉入鬓,一身灰色素袍,手持拂尘,似是道姑打扮;然其丰韵冶丽,眼中又隐隐透着一股寒意,给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觉。 韩闯心中一凝,想道:“来人竟然直呼师傅的名号,至少也是和师傅一辈之人,或许还是凝神期的强者,韩家之中,除却父亲,却无一人是她之敌,偏偏父亲不在此刻,这该如何是好。” 心中一动,主意已决,悄声对身边的韩馥儿说道:“一会儿我拖住她,你先走。” 也不待韩馥儿回答,自顾自上前一步道:“前辈既然识得我师傅,那定然是友非敌了,韩家虽不是什么王孙侯爵,但薄酒一杯尚且无虑。” 这道姑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用搬出你师傅的名号,漫说他此刻不在这里,便是在,也需让我三分。”冷电一般的目光在韩闯脸上一扫而过,投到了韩馥儿身上。 “这小姑娘倒是不错,”她冰雪初融般的一笑,进而肃声道:“小姑娘,你若现在拜我为师,我就放了你哥哥,怎么样?” “谁要拜你为师,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韩馥儿见这道姑的态度忽冷忽热,忍不住讥讽一句,可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挡在身后。 韩闯一作揖,盯着这道姑的眼睛,肃声道:“馥儿她年少无知,前辈勿怪。” 道姑一皱眉,冷冷的道:“我正和这小姑娘说话,你插嘴什么嘴,还不退下!”话音未了,左手闪电般探出,行至韩闯面颊前,变抓为掌。 有了入微能力,韩闯第一时间发现了道姑的意图,身体向后一闪,躲过这一巴掌,可身体却被劲风一拂,歪向一边。 这道姑见一掌不中,又是一掌袭来,直取韩闯檀中穴。 檀中穴乃任脉要穴,若被击中,真气顿时便散;韩闯哪敢任她释为,当下真气凝于拳间,呼呼两记金刚拳,试图围魏救赵。 道姑“咦”了一声,回掌一托一送,四两拨千斤的便破解了韩闯这两拳,韩闯也利用回震之力向后一跃,跳出圈外。 “慢着!”韩闯喝道,“前辈究竟是何人,与我韩家有何恩怨,为何要出手偷袭?” 道姑负手而立,冷笑道:“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今日来此只是为了试试你是否有资格和林绛雪交手——” 韩馥儿跑到韩闯身边,检查了一下韩闯的身体,见一切无碍过后,才面朝道姑,恶狠狠的说道:“你是林家的打手吗?若我闯哥哥有个什么差池,恐怕林家也拖不得干系。” 那道姑仰头大笑,灰色的袍子鼓着劲风,鼓鼓作响,只听她说道:“笑话!区区一个林家哪能请动我?我只是想看看一个没有武魂的补身大圆满的小子凭什么能和林家的那个小丫头交手。” “那你现在满意了?”韩馥儿冷冷的道。 那道姑柳眉一竖,喝道:“还需一试。”拂尘一拂,韩馥儿不由自主的退到一边,刚想上前,只觉浑身麻痹,却是被对手点了麻穴。 韩闯心知不是这道姑的对手,但如此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上来迎战;他双肩一晃,试图以小巧“蛇拳”周旋,却不想这道姑比他更快,微风飒然,已袭到他背后,冷哼一声,喝道:“小子就这点本事,还敢与林家那个小丫头交手吗?”话音未落,一爪抓向韩闯的肘间曲池穴。 易经五拳中,蛇拳总为灵动,忽拳忽掌,飘忽不定,然其控制全靠手肘,若曲池穴被拿住,蛇拳也就迎刃破解。 “这道姑实力之强,眼界之高,实在匪夷所思,不若将她引出韩家,再寻办法。” 韩闯心中定计,控制肌肉猛地一收,躲过这一爪,然后游身滑步,以蛇行瞬步之法从道姑身侧滑过,一路遁逃。 那道姑见了大怒,喝道:“若让你逃了,我有何面目见人。”当下纵身跃出,紧追不舍。 韩闯借瞬步之力,先发先制,本以为会甩开道姑一大截,却不想这道姑身随风动,身法竟也高明至极,紧紧跟在身后,这身法隐隐还有些熟悉之感。 韩闯心想:“十里之内,我仗着先动的一点优势,尚可领先;十里之后,她内息绵长的优势便可体现,可惜我的武魂只能吞噬真气,却无速度的优势。” 原本他还认为吞噬武魂算是极品,但此刻,却恨不得换上燕雀飞鸟之魂,好歹能有一条生路。 两人从韩府一路窜出,约莫跑了十里,韩闯渐渐感觉真气不支,而那道姑却越跑越快,越来越轻松。 “小子,束手就擒吧,你还有多少真气?”那道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近在耳畔一般。 韩闯根本不敢回头,只是一味向前,吞噬武魂不知不觉开始运转,缓缓的吸收着周围的天地元气,补充着真气;可便是如此,消耗也远大于补充若,保持这种速度,最多再有五里,韩闯的真气将彻底耗尽。 “不如回头与她拼了,也好过这么等死,但就算全盛时期,我也胜不得她,这该如何是好?” 焦急之中,一个点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枫的目剑能以精气神补真气不足,而易经五拳的龙拳中也有一门积累精气神的手印,我何不一试?” 便在他思绪之时,道姑的冷笑声再次传来:“小子,再跑也没用的,我迟早会将你擒住,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这声音仿佛就在脑后不远,死亡的气息如同一只森冷无情的手,拨弄着他颤巍巍的耳垂。 “拼了!”韩闯狠狠的一咬牙,眼中精光一闪,终于下定决心。 ... 第二十章 神秘剑客 易经五拳之中,虎拳重势、金钢拳重力、蛇拳重速,而鹤拳重巧,此四拳虽侧重点不同,但却有一共同点——以真气为基,气透经脉而出;唯有最神乎其神的龙拳,炼精化神、修身养气,而其基础却在于人体本身的精气神。 在真气几乎耗尽的情况下,龙拳成了韩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或许能击败身后的道姑,或许只能让他苟延残残,但如果不试,只会慢性死亡;机会只有一次,关键是时机。 韩闯催动仅剩的真气继续向前,一边用两手在胸前结出手印;同样以自身精气神作为武器,目剑需要闭目养精蓄锐,缓缓积累,而龙拳则需要结出手印,将精气神凝聚,两种方式各有好坏,本无高下之分,而韩闯却恨不得自己练就了目剑之术 ——只需要回头一射,便可发起攻击。 “该死的!快点!”韩闯心头焦急,可结印的事情却无法快的起来,需要结出百多个手印,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 韩闯已能清楚的听见那道姑的呼吸,没有丝毫波动,似是还有很大余力;借着月光,他看到道姑的影子,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 此时,手印只剩下十多个便将完成,韩闯一咬牙,将那复杂的念头抛出脑外,只一心一意的结印。 复杂的手印自双手流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一瞬间,时光中似乎浮动着一只只泡泡,一切如同暂停。 下一瞬间,韩闯手印结成,印入脑海,便在这时候,身后的道姑忽喝声“着!” 韩闯心头一震,只觉得背后劲风飒然——追兵已近身前。 道姑冷笑道:“真气已断,我看你如何你接下这一招。”拂尘一卷,韩闯的后背如受针刺一般。 索性韩闯练的易经五拳最重身体锻炼,是以身体强度比普通补身大圆满的武者坚韧许多,这才没有被一招制下,便是如此也忍不住呻吟一声,眼见身体就要失去平衡。 “小子!这小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那道姑伸手抓向韩闯后背,冷笑之声未绝,韩闯忽的回头,眼中精光一闪。 “神龙摆尾!” 一声尖锐的吟叫自掌间发出,声势赫赫,震人耳膜;光线犹如钢针似得,刺入道姑双眼,她忍不住一闭眼,只觉一股惊人气劲袭面而来,睁眼一看,却见一头似驼、角如鹿、眼如兔、相似蛇、腹部如蜃、鳞如鱼,爪似鹰、掌如虎,口旁须髯,喉下有逆鳞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这是神龙?”那道姑心头大赫,她虽未见过真正的神龙,却在宗门典籍中见过图形,与这凶悍的怪兽一模一样,也不敢大意,背后虚影骤显,却是一只巨大的蟾蜍。 韩闯身体一震,之前还不敢确信,现在见这蟾蜍影子鲜活灵动,栩栩如生,才确信道姑是凝神中人,也只有凝神期的高手,武魂才会如此凝练。 他心想:“也不知这龙影是否能战胜她。”想要离开,但手脚发软——一记神龙摆尾,抽光了他太多精神,以至于身体虚弱难以自持。 只听那道姑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拂尘舞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龙影四溢劲气一沾着他的拂尘,立刻便给挡开,铮铮之声,崇音密响,如同金属碰撞一般。 只见那巨大的蟾蜍两腮一鼓一缩,张口便一道墨绿色的腥气,龙影与腥气碰撞,顿时暗淡了不少,那蟾蜍并未就此停手,又是同样的动作,一鼓一收,又是一道腥气喷出,龙影又是一震,暗淡了不少。 韩闯见得此景,心中暗暗叫苦:“果真是凝神期的大高手,恐怕这一招还奈何不了她。” 便在这时候,那道姑突然一声厉喝,宛若森然鬼叫一般,韩闯定睛一眼,只见一黑影持剑挡在道姑身前,一剑削断了道姑的拂尘。 韩闯心下一惊,暗道:“拂尘虽是轻柔之物,但经这道姑真气加持,可刚可柔,别是金铁也不足与之相比,却被这黑衣人一剑削断,真是不可思议!” 便听那道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要阻挡于我,难道不怕清风阁的报复吗?” 韩闯这才恍然大悟:“就说她身法熟悉,原来是清风阁的清风拂柳身法。”他在丫鬟杏儿和林绛雪身上都见过这套身法,本来不会认错,然这道姑武功太高,动作太快,是以仅有熟悉之感,却并未认出。 那黑影也不说话,平平一剑刺出,直指道姑胸口期门穴,韩闯只觉眼睛一花,待他看清时,那道姑已然向后飘去。 借着月光,韩闯注意到她胸口染血,似是被刺中穴道,暗道一声可惜,心想:“这一剑只需要再刺进去半分便可置她于死地,可惜可惜。” 经过一场战斗,山间荒野重新归于静寂。那黑影直立的站在原地,也不动作,给人以僵硬的感觉;最让韩闯感觉惊异的人,即便借着月光,他也看不清黑影的脸,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仿本来就是空洞一般。 半晌,他挣扎的起身,壮着胆子说道:“多谢前辈相救,还望告知姓名,我没齿难忘。” 那黑影并未答话,甚至动也没动,依旧站在原地,手持着宝剑,姿态怪异,再配上荒山空寂,令人更加感到神秘恐怖。 韩闯忍不住用武魂入微的能力探究,却觉身前空空如也,并无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莫非是鬼魂?”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便在这时,那黑影猛地掷出一物,月光下看的分明,却是一颗丹药,韩闯下意识的将其接住,拿在手上,只见丹药表面赤红,外壳上雕有龙凤图样。 “你、你是让我吃下去?”韩闯小心翼翼的问。 那黑影点点头,依旧不发一言。 韩闯将这丹药拿在手上,看了有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依旧捉摸不定;一方面入微的能力告诉他,丹药本身拥有惊人的活性,这种活性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就像手中的药丸是一只生物一样。 这足以说明这颗丹药的珍贵,但另一方面,他又不相信有人会平白将这丹药送人,是以迟疑不定。 韩闯朗声说道:“还请前辈告知姓名。”说罢了,上前一步,一作揖;不料腰刚刚弯下,便觉面前光亮一闪,一道凉意直扑面颊——黑影竟一剑刺向韩闯胸口。 韩闯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条件反射的将双手挡在身前,只觉手心一痛,原本捏在指尖的丹药已被剑锋高高挑起;那黑影又出一掌,掌法正中韩闯胸口。 他暗道一声糟糕,浑身酸麻,如同失去控制一般,嘴巴却情不自禁的大张开来。 “你想干什么?”他喝道,声音含糊不清。 那黑影依旧不答话,反手划出一剑,以剑脊拍向浮空的丹药,只听“啪”的一声,丹药径直飞进韩闯口中,入口即化。 一股清凉舒爽之感从胸口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令韩闯说不出的舒爽惬意。他下意识席地盘腿坐下,运起剩余真气消化药力。 这丹药不仅补充着韩闯消耗的真气,还补充着一记神龙摆尾消耗的精气神;身体的倦怠被驱走,连带着精神也感到一阵舒爽,令他忍不住呻吟几声。 微风飒然,凉意扑面,韩闯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身前空空如也,那黑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到底是谁,不但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凝神期的高手,还将如此珍贵的丹药平白送我?难道是我韩家的前辈?”这黑影来的突然,消失的更加突然,引得韩闯浮想连篇。 他下意识摇摇头,韩家真有这种高人,也不会窝在云州这个小地方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他真是一个路过的高手也说不定。”韩闯摇摇头,无奈的笑了一笑。 这一夜是他穿越而来后经历的最奇妙的一夜,先是清风阁的凝神期高手出现,接着又被一个更加厉害的高手相救,最后还平白得了一颗丹药。 若是没有这颗丹药相助,他想要恢复正常实力还需要一些时日,铁定赶不上明日与林绛雪的决斗,但有了丹药协助,他自信只需要一昼夜时间,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先调理一下,就不回韩家了。” 韩闯盘腿坐下,继续调理起来,紫色漩涡在他身后浮现,吸引着方圆十几里的天地源气,配合着丹药之力,修补身体。 几缕枫叶落于身上,如同羽落一般轻盈飘忽,韩闯沉浸于调息的舒适感中,竟未察觉;月黑风高,风卷残叶,韩闯席地而坐,如同一尊没有生息的石像一般。 落叶,将他渐渐被掩埋, 黑夜渐逝,曙光初开,林家府邸的庭院,仿佛被揭去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豁然开朗。 庭院的池塘边站着一女子,冰纨雾鬓、眉黛轻锁,一袭薄纱白裙清丽脱俗,愈显美丽,不是林家林绛雪又是何人。 林绛雪正沉浸于思考之中,忽听的耳畔呼呼作响,回头一看,只见一道姑站在身后,风拂宽袖,云鬓散落,灰袍蒙尘,胸口处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迹,看起来分外狼狈。 林绛雪微一皱眉,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若是韩闯在此,定会大惊;云州中人只知林绛雪拜入了落霞宗,却不知道她有一个清风阁的师傅,其中差别,难以言喻。 却见那道姑杏脸飞霞,道:“我只是去找了找那小子的麻烦——” “你去找韩闯麻烦?”林绛雪面色一凛,眼波在道姑身上转了一转,接着似笑非笑的道:“可您却吃亏了。” 那道姑面露尴尬之色,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回答:“是吃了亏,但不是吃了那小子的亏。” 林绛雪心下一惊,这道姑乃是她的师傅,清风阁长老崔媚娘,实力在凝真初期,云州之内无人能敌,这次却吃了亏,由不得林绛雪不心惊。 她眼波一转,问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不知道。”崔媚娘恨恨的道,“我本想帮你去探探那小子的虚实,没想到韩家身后有人,”语气越发低沉,“我甚至没看清来人面貌,便被他一剑削断了拂尘,若是在晚走一步,恐怕你就见不到师傅我了。”崔媚娘一脸苦笑。 林绛雪摇摇头,道:“不可能是韩家人,韩家的实力怎样绝瞒不过我林家,可能是某个过路的高手。” 她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只需要他不要阻我林家的计划。” 崔媚娘道,“这点你放心,这种高手是不会参与到家族争斗中的,特别是小辈中的争斗,你只需要明天在擂台上战胜那个小子,林家在云州必定声势大涨,你也能安心同我会清风阁了。” 林绛雪失笑道:“你就这么自信我能胜他?万一我失败了呢?” “不可能!”崔媚娘冷笑道,“那小子被我耗光了真气,又伤了精气神,绝不可能一个昼夜恢复过来,明天就是你林家战胜韩家最好的时机。” 林绛雪看了崔媚娘一眼,转身自语道:“其实你不该去的,我倒想与他公平决斗一番。” 恍惚之间,韩闯的影子出现在池塘水面,盈盈而笑,带着少年的英气与爽朗。 “你会手下留情吗?”崔媚娘探身问道。 沉默了半晌,林绛雪幽幽的道:“不会,任何阻挡我林家在云州崛起的人,我都会亲手击败他,这算是我为林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微风拂过,池水泛起一圈波纹。 ... 第二十一章 人争一炷香 这一晚韩馥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窗外响起了五更的号子,这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梦里却尽是韩闯满身鲜血,站在她面前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女拍门而入,叫她起身,她草草梳洗,走出房间,正遇到一脸愁容的韩庄北。 韩馥儿欠身道:“找到闯哥哥没有。” 韩庄北眉头锁的更紧,摇摇头道:“还没有,我已派出了韩家所有子弟,搜索了方圆百里,依旧没有找到韩闯的痕迹,恐怕——” 韩庄北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很明显了。 韩馥儿道:“不可能!闯哥哥一定会从那人手上逃出来的,我们不也没找到他的尸体吗?对了,爹爹说了什么?” 韩闯被袭击,韩栋山的态度却格外奇怪,既不愤慨,也不慌张,仿佛早有所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韩庄北道:“家主说了‘不碍的,到时间韩闯会出现’,你说家主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韩馥儿心道:“爹爹怎可能知晓这些,他爱极了闯哥哥,此刻恐怕是在强装镇定。”嘴上却道:“也许吧,爹爹可能相信闯哥哥,我们也应该相信。”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已升,上至半空,距离正午并不遥远,于是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到会场,如果闯哥哥无碍,会按时出现的。” 韩馥儿虽平时嬉笑,但每逢正事却又格外正经,做出此等决断,实不负韩家嫡长女之名,看的韩庄北暗暗点头,心想:“若是韩闯能有这种大家风范就好了。” 此刻,朵朵白云簇拥在一起,太阳自云后闪发着白光,东方的天色瞬间朦胧下来。 韩馥儿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心中默默想道:“希望天佑我韩家吧。” 韩家一行人来到江边会场,两侧的草坪上已黑压压的坐满了观众,无论的青壮的汉子,还是老人和小孩,甚至平日里不出家门的小媳妇们,此时都伸长脖子,凝视着中央擂台,等待着年会最后比试的到来。 在他们眼中,韩林两家年会只是一场为了凸显新年新气息的比试,但实际上,年会却决定了韩林两家之后在云州的话语权。 两位家主早早的坐在主席台上,韩栋山并未因为韩闯的失踪而有任何异色,反而坐的稳如泰山,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反倒是坐在旁边的林东华显得有些异常,当韩家人入场时,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见没有韩闯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探声说道:“栋山兄,韩林两家年会已经到了最后一场,没想到结局竟是韩闯对林绛雪,你认为他们两个谁要强一些。” 韩栋山微微一笑,斜着眼睛瞥了林东华一眼,回答:“东华兄不是明知故问吗?我那儿子虽然侥幸闯入了决赛,但没有武魂,终归成不了打气,还是你的女儿要厉害一些,青鸾飞凤,那可是传说中的武魂啊。” 林东华眼睛一缝,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笑吟吟的道:“栋山兄过誉了,你家的韩闯可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原以为他过不了林跃和林枫这两关,没想到不但过了,还一路杀进了决赛,实在是一匹令人难以预料的黑马,”目光扫了一眼坐在一边,正闭目养神的赵寒霄,“我说的对吗,寒霄兄。” 赵寒霄微微一睁,笑道:“当然,两位的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只可惜我落霞宗没这个福分,无法收纳两人。”说完,目光投了林绛雪身上。 韩栋山诧道:“林绛雪不是落霞宗人吗?” 赵寒霄苦笑一声,道:“不瞒栋山兄,林绛雪本应是我落霞宗的门人,只是——只是其中出了一些差错,哎,也是我落霞宗容不下这尊大神。” 韩栋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林东华开口说道:“两位,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先开始比武吧。” 赵寒霄看了看天色,又看了韩栋山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后,这才站起身,对四方作了一揖,朗声说道: “多谢各位闪联,观战云州韩林两家年会,鄙人赵寒霄,受两族族长之邀,添为此次两族年会的评判,实是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大意;幸得年会今日只剩下最后一场,由韩家韩闯对阵林家林绛雪,这里我赵寒霄就不多话了,希望场上两人能打的精彩,以娱众人眼耳,也希望场下韩林两家多多合作,携手共创我云州辉煌,现在有请决战两人登场!” 伴随着一声冗长深邃的号角,一袭白衣的林绛雪手捧瑶琴,施施然走上擂台,但见她眉目轻锁,步履生莲,婉转婀娜,宛如一朵弱不经风的娇弱水仙,让人心生怜悯。 仆一登场,台下的人群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赵寒霄见的此景,忍不住笑道:“看来我云州第一美女果真人气逼人,老夫若是能年轻二十岁,必然也不会去做这个道士。” 观众轰然笑道:“您老还是继续做道士吧,云州第一美人可不是您能觊觎的。” 赵寒霄笑道:“是极是极,老夫已老,还要看你们这群年轻人。现在有请韩家韩闯上台!” 号角声起,半晌却未见韩闯身影,台下观众忍不住鼓噪起来:“韩家的小子是不是不敢出战了?” “对,我看是躲起来不敢上台了。” “是啊、是啊,之前对战,除了与韩馥儿那一场,林绛雪从未出过第二招,恐怕韩闯是自知不敌,躲了起来了。” …… 赵寒霄双手虚按,示意观众安静下来,然后朗声问道:“韩家韩闯可否到场!” 韩庄北满脸通红的站了出来,支支吾吾的道:“韩闯、韩闯还未到,许是出了一些变故。” 赵寒霄认得这名手持龙头拐,须发花白的老者是韩家的大长老韩庄北,但就算是韩栋山,他也未必就真心放在眼里,面色一凛,厉声喝道:“这么说韩闯未到是吗?” 韩庄北被这眼神一瞪,不由气势一泄,唯唯诺诺的道:“是~” 话未说便被赵寒霄打断:“两族年会,何等庄严,若是韩闯还未到,就别怪我直接宣布林绛雪胜了。” 台下的韩馥儿见此情景,忍不住喊道:“赵长老,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只我闯哥哥确实有事,未能按时到来,但现场这么多观众都是冲着这场比武而来,而是直接判负,未免太草率了,不如就等他一等,也未尝不可。” 场边的观众也不管赵寒霄是什么落霞宗的长老,便跟着喊道:“是啊、是啊,好容易有场比武看看,等一等也无妨!” “荒唐!”赵寒霄厉声道,“我受两族之邀,添为年会公证,怎可坏了规矩!韩闯若再不到场,我就直接宣布他负。” 观众群里,又是一阵鼓噪,赵寒霄只是不听。 主席台上,林东华目光一闪,笑道:“栋山兄啊,看来第一次两族年会是我林家侥幸取胜了。” 韩栋山面色不变,不紧不慢的道:“不到最后一刻,一切还犹未可知。”他站起身,对着赵寒霄朗声说道:“赵长老,据我所知,按照比武惯例,若发生一人按时到达的情况,应以一炷香为限,香灭人依旧未到,这才判负,我说的对吗?” 赵寒霄想了一想,道:“是有这个说法,但韩家家主别忘了,这可是年会,不是普通比武。” 韩栋山一摆手,接着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普通比武,但如果比武的另一方也同意依照这个规矩行事呢?” 笑容僵硬在赵寒霄的脸上,他干咳了两声,正色说道:“若林家人无异议,我当然也不会阻拦。”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任谁都知道,林东华定不会答应。林家在云州被韩家压制着太久,好容易出现一个翻身而上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笑容已经浮现在林东华脸上,他正想着如何冠冕堂皇的为此事盖棺论定,却被韩栋山打断。 韩家家主,云州最有权势的人,站起身,朗声对擂台上的林绛雪说道:“林绛雪,比武时辰已到,但韩闯还未到,你可愿意按照规矩,等他一炷香的时间。” 林东华面色一变,暗道一声“糟糕”,双眼死死的盯着擂台上的林绛雪,只希望从这个已经不受他控制的女儿口中听到否决的话语;只可惜,那必定是镜中花,水中月的事情。 “听凭韩叔叔吩咐,我没有异议。” 林绛雪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一般,落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中,泛起了心底的那一片悠然的涟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普通观众只觉得林绛雪大气婉约,韩馥儿等人则改变了对林绛雪的看法;韩栋山则像早有所料一般点了点头,嘴角处出现了两道明显的月沟。 反观林绛雪的父亲,林东华,则一脸灰败之意。 赵寒霄目光一扫,将众人万千姿态看在眼里,最后落到了林绛雪身上,便是依他冷漠的性格,也不得不对林绛雪的大气另眼相看。 他又一次起身,朗声说道:“既然两家都没有异议,那就按照比武规矩来办。来人,给我上香炉!” 几名壮汉应声而出,从后面抬出一尊雕有龙凤图案的香炉,放在擂台上,赵寒霄亲自取过一支三尺长香,点燃后对准香炉狠狠一掷,长香稳稳插入香炉之中,不见任何晃动。 “一炷香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赵寒霄深深的看了韩栋山一眼,说道。 ... 第二十二章 少年郎,翩翩而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擂台上点起了香炉,这边距离韩家十余里外的树林中,韩闯睁开了眼。 抖落覆盖在身上的凋落树叶,显出本来身形:文士衫上沾满了尘土,还有些破损的痕迹,看起来分外狼狈。 但在这狼狈的表象之下,却掩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动与灵活,仿佛整个身体的精气神,都回来了一般。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因为习武练拳而粗糙的手掌,变得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原本密布在掌心的沟壑,仿佛被填平了似得,只留下属于人体本身的脉络——一点点浅浅的痕迹。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这到底是什么丹药,为何我服用过后,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补身期武者,修炼真气以弥补自身缺陷,倘若臻至完美,便能成就传说中的不漏之体;然习武炼气,难免损伤,是以不漏之体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而那黑影交给韩闯的那颗神秘丹药,却将他因为练功而产生的暗伤完全治好,现在的韩闯只觉得神清气爽,窍穴通透,真气在体内游走,毫无滞涩之感,距离化元期,只剩下一层淡淡的薄膜,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桶,就会捅破。 那黑影又一次飘上心头,空洞的面孔仿佛深邃的黑洞,让人不寒而栗;韩闯忍不住小声嘀咕:“他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帮我?” 他虽然不知那丹药的具体价值,却也明白,珍贵的丹药绝不是黄金白银之类的俗物所能衡量的。一个能拿出如此珍贵丹药,又有如此实力的人,莫名的帮助他一个小世家的小子,任谁也难以相信。 光线透过浓密的树叶,斑驳的照射在泥土上,泛起的两种独特的芬芳,将韩闯从思考的状态中惊醒。 “糟糕!看天色已到了正午,我还要去参加年会!” 他这才想起今天还有年会的事情,站起身,真气运行至足下,蛇形瞬步即出,身体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两侧的树林飞快向后倒退,耳畔的风,温暖而令人沉醉,足下轻点着地面,每每一触即收,身体轻盈的弹起再落下,几个起落便窜出很远的距离;焦急中的韩闯并未注意到,没有了暗伤的身体,在施展易经五拳时,更加得心应手。 或许在他心中只存在着一个念头,尽量的加速,尽量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年会现场。 日过头顶,白云散漫,正午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林绛雪微闭双目,立于擂台中央,微风拂过,裙摆飘扬。 擂台正前方,香炉中的三尺长香,已然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烟火袅袅而起,画出了一副美丽而玄妙的图案,却被风一吹,骤然消散。 韩闯还没有来,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任何一点消息,就像失踪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关心这一点,徘徊在所有人心里的,只是怀疑而已,利剑似得怀疑而已。 “你们说这韩闯是不是不敢来了?” “我看是的,他一定是怕了云州第一美女。” “是啊,是啊,虽然同样杀入了决赛,但两者实力还是有差距的,不过我至今都看不明白林跃和林枫是怎么输给韩闯的。” …… 围观的人群开始鼓噪,交头接耳,散漫又统一的声音,不时传入林绛雪耳中,便如她这般空明,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一圈涟漪: “他为什么还不出现,难道真像师傅所说的一样,被耗尽了精气神,无法出战?这本应是高兴的事情,为何我却有些遗憾,是因为不能和他交手吗?” 林绛雪古井不波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恨恨之色。 她想要战胜韩闯,想要让林家战胜韩家,成为云州第一世家,但绝不是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她希望堂堂正正取得自己自己所希望得到的一切;可她又无法指责崔媚娘,崔媚娘只是为了让她能够无牵无挂的返回清风阁,仅此而已。 站在擂台上,她能清楚感觉到,主席台上,父亲的得意,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得意也越发明显,她不禁有些羞愧,有些自责。 便在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将她惊醒:“时辰已到,韩家韩闯若再不现身,我就直接判韩家输掉决赛!” 赵寒霄的声音犹如一记响鼓重捶,敲击着林绛雪的心口,她忍不住心道:“父亲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也即将打破这樊笼的桎梏,可为何、为何我却高兴不起来。” 韩闯的影子突然又从她心中飘过,那不甘的目光,仿佛一种无声的痛斥,就像一根细长尖锐的刺,扎进了她的胸口。 “等等!”她忍不住开口。 赵寒霄刚想宣布韩闯出局,却被林绛雪打断,心中自是不满,语气不自然的说道:“林家小姐,虽然你是这次年会决赛的一方,但还请不要打断我的裁决。” 坐在主席台上林东华接着赵寒霄的话,说道:“是啊,绛雪,我知道你想和韩闯比试一场,但是他没出现,这可怨不得我林家。”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瞪了林绛雪一眼。 林绛雪突然感到一阵悲哀,知音难觅,瑶琴诉于谁听。 骤然间她想到了和韩闯在岳鹤楼的初次相见,那一次她输了一招,也意外的发现,这个前未婚夫,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无能,在他身上,存在了一种引人探究的气质。 他们第二次相遇,便是在擂台之下,分属两个阵营,被迫相杀,她希望他被击败,因为她必将会走到最后,如果他输了,她便不需要面对他 ——但他,同样走到了最后。 他说他不怨她,说他理解她,但同时,却表示会向林家讨回失去的一切,她必须与他在最后的擂台上战斗。 “为了家族吗?”林绛雪心中凄凄然的想。 作为世家子弟,便只是一名女子,家族至上的观念也已深入心底,这让她无从抗拒,更无法违背。 “还请再等等,我相信他会出现的。”林绛雪坚定的说。 赵寒霄目光一凛,牢牢的抓住林绛雪的视线,他试图从中寻觅到一丝怯弱,但那坚定的目光却清楚的写着倔强两字。 他朗声说道:“不愧是青鸾火凤的拥有者,但你别忘记了,这不是你个人的恩怨,而是韩家与林家的年会,关系的也不仅仅是你个人的成败荣辱,而是云州的两大家族,你要想清楚!” 台下所有观众的视线停留在林绛雪身上,就连主席台上的林东华和韩栋山也盯着她,决定权在林绛雪手上,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看起来无比娇弱的女孩脸上写满了坚定,“我等着他,我相信他会来的。” “我反对!韩闯已经逾时了,还请赵长老直接判负!”林东华终于忍耐不住,起身大声喝道。 赵寒霄狠狠扫了他一眼,面向林绛雪,朗声道:“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我身为公证,必须考虑到年会的公正性,时间已到,我必须判他输掉比武。” 林绛雪急道:“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难道我们就一直等着他吗?” 赵寒霄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时间了,我们已经按照规矩等待了他一炷香的时间,现在时间已过,作为裁判,我必须要判他输掉比武。” 赵寒霄冷笑一声,不待林绛雪回答,面前观众,朗声道:“一炷香的时间已经道,我现在最后询问一声,韩家韩闯可来到现场!” 声音借由真气,在演武场的上空回荡,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但半晌没有回音。 “看来韩闯不会出现了,他一定出了什么事,该死的!我本应该保护好他的,没想到林家竟然无耻到派人偷袭。”韩庄北一脸恨恨的小声说道。 他虽然与韩闯发生过不睦,但这个老人却是一心一意为韩家服务的,韩家这一代好容易出现一个能与林绛雪分庭抗挣的人,却因为他的疏忽而失踪,他又怎会原谅自己。 韩馥儿走到韩庄北身后,感受到韩庄北深深的内疚,忍不住开口劝慰:“大长老,或许闯哥哥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尽管心有不甘,可无论是韩馥儿还是韩庄北,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相比起年会的胜负,他们更关心韩闯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寒霄满意的看了韩家诸人一样,目光又扫过主席台上的韩家家主韩栋山,见他依旧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忍不住心想:“事到如今,还不急不躁,真不知你韩栋山是涵养过人,还是根本就是无知自大,难道你认为过了今天,韩家在云州的地位还能稳如泰山吗?” 他冷笑一声,将得意与张扬完美的掩藏在皮肉之下,肃然开口道:“现在我宣布,韩林两族年会,最后的优胜者是——” 下首的人群突然鼓噪起来,对着东边方向指指点点,赵寒霄顺着众人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光蕴之中,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的向这边奔袭而来。 主席台上的韩栋山猛地起身,目光炯炯的喃喃自语:“来了,他终究还是赶来了!” 主席台的另一边,林家家主林东华不可置信的大张着嘴,任冷风鱼贯而入,他认出了那是谁。 韩家阵营里,韩庄北老泪纵横,喃喃的道:“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韩馥儿则喜笑颜开的叫喊:“是闯哥哥,一定是他!” 擂台之上,林绛雪的眼神柔和而温暖,面向来人的方向,吟吟而笑。 岳鹤楼中,崔媚娘眼中精光一闪,暗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敢来战?难道是虚张声势?” 便在这时,只听的那一个爽朗的声音随风而来,凿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蜗之中:“各位久等了,韩家韩闯——来了!” 话音未落,人影已至擂台之上。 ... 第二十三章 琴心剑胆 韩闯来了 ——为世所弃的韩家长子,为了出现在年会的擂台上,所付出的,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到的。 看着满场为他而欢呼的观众,他心中满是激动;此刻,他清楚的感觉到前任的灵魂,依旧在这具身体里跳动——他们浑然一体的。 “赵长老,韩闯来了。”他淡淡的说,目光却停留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一袭白纱轻罗,气韵淡雅,体态轻盈,目光盈盈,仿若秋水;侍琴而立,俨然仙子凌波,降临尘世。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满是血腥暴力的擂台上,但世家之间的斗争,却让他们不得不迷失自己。 韩闯正待说话,却被一个暴躁的声音打断:“赵长老,此子来迟一步,香已灭,还请宣布我林家获胜!” 便是不用眼睛,韩闯也知道,会如此说的,只有林家家主林东华一人;抬眼一看,只见他须发微张,目露焦急之色。 韩闯笑道:“林家家主此言不差,但有一点却不对。” 林东华喝道:“何处不对?” 韩闯道:“若我真的来迟一步,便是被判负也无话可说,但这长香明明未灭,你为何说它灭了?” 林东华怒道:“荒唐!你当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瞎子吗?三尺长香明明已灭,何谈未灭之说。” 韩闯眯虚着眼睛,对着林绛雪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喝道:“那也未必!”话音未落,右掌即出,掌风掠过香炉,将覆在表面的尘土拂去,露出短短的一截香尾,众人定睛一看,一点点火星于其间闪烁,微弱的仿佛随时都要断绝一般。 韩闯笑道:“长香未灭,我来的刚刚好。” 林东华冷哼一声,不再辩解,只是盯着作为公证的赵寒霄,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判决。 赵寒霄沉吟片刻,朗声道:“既然你在香灭之前抵达,自然就有比武的资格。”说完也不理会林东华那狠狠的目光,自顾自的做下,眼观鼻,鼻观口,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其无关似得。 韩闯面向林绛雪,微微一笑,说道:“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来迟了,还请不要见怪。”欠身作揖,丝毫不已一身破旧的文士衫为念。 林绛雪脉脉含笑道:“道歉的应该是我才是,师傅她不该去找你。”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回答:“该与不该,都去了,我相信事情绝不是出自你口,既然我能按时赴约,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右手一拂,又道:“说实话,我真不想与你在擂台上一争长短。” 韩闯本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心知林绛雪出生世家,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所以并未将退婚之恨加注在她身上,甚至隐隐的,不想与林绛雪为敌。 只是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玄妙,你越是躲着、藏着,事情就越往你身上撞,直到最后,避无可避,只见正面迎上。 韩闯面对的就是如此情况,曾经的未婚妻却成为擂台上的敌人,无奈而又不得不去击败他,这让他内心感到一阵纠结。 林绛雪仿佛看出了韩闯的纠结,幽幽的道:“有些事情并不由我们控制不是吗?你代表韩家,我代表林家,这一战终归无法避免。”略一叹气,将瑶琴横抱在身前,又道:“且听小妹为你弹奏一曲吧。” 林绛雪双手放开,瑶琴漂于身前,幽幽的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眼波一转,含情脉脉,双手轻抚着琴弦,一曲幽怨的琴声悠然而出,宛如一缕青烟,飘进了韩闯的耳朵里。 韩家阵营里,韩庄北目光一凛,轻喝道:“糟糕!这是迷?魂!” 韩馥儿急道:“原来真是迷?魂,我倒只是琴声悦耳让人沉迷,原来这林绛雪真学有此类武技。” 韩庄北叹息道:“不是武技,若我没猜错,是具备了迷?魂效果的武魂。” 武技迷?魂固然厉害,却无法迷惑实力与自己相当的对手,而具备了迷?魂效果的武魂却能做到这一点。琴声虽只为韩闯而奏,可便是站在场边的韩庄北,也感到真气一阵翻腾。 “韩闯,趁她为成大势,赶快攻击!”韩庄北大喊。 话音刚落,林绛雪的身后,慢慢浮现出一张瑶琴虚影,两头呈五彩之色,仿佛山涧虹桥。 赵寒霄惊坐而起,大声喝道:“这是凤尾瑶琴,这绝对是凤尾瑶琴!她居然是双武魂!” 自古相传,有神女以天地君亲师为弦造成五弦瑶琴,后加入文武两弦成七弦琴,又截取神兽凤凰之羽,融于瑶琴之中,成就凤尾瑶琴,从此世间便有了凤尾瑶琴武魂一说。 原本赵寒霄还当这是传说,没想到今日却在林绛雪身上看到这种传说中的武魂;再加上她身具的另一种武魂,这林绛雪竟是少见的双武魂,而且两种武魂都格外厉害。 一直未有言语的韩栋山此刻说道:“青鸾火凤和凤尾瑶琴相伴而生,两者相辅相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东华兄,恭喜你林家后继有人了。” 林东华眉眼绽开,说道:“哪里、哪里,只是武魂好而已,将来能否有成就,还要看她自己努力。”话虽如此说,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赵寒霄摇了摇头,颇为吃味的说道:“凤尾瑶琴,顶级的迷?魂武魂,即便她实力未臻至绝顶,依靠武魂本身的力量,也能在神州大陆占据一席之地,听闻她还有一手绝妙的琴技——” 微一闭眼,只觉得琴声悠悠扬扬,如泣如慕,顿时闭口不言,静心欣赏,在场的观众也是一样,露出陶醉之色,犹如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一般。 此时此刻,场中的韩闯却沉浸在另外一番境遇中:林绛雪的琴声情至极致,时而婉转低回之间,仿若女子呻吟;时而肝肠寸断,一如美人叹息。 便是韩闯早有准备,也忍不住心道:“这琴声真就如她所言,‘莫道不消魂’”一时间,丹田真气上涌,不受控制的撞击着经脉。 若继续这么下去,不消林绛雪动手,韩闯自然会败,可有了破解迷?魂的办法,韩闯冷冷的一笑,喝道:“区区迷?魂又奈我何?”盘膝而坐,双手在胸前结出手印,汹涌的真气顿时被压制下来。 龙拳手印里有收敛心神的法门,只要习练到家,就如韩闯此刻所表现的一样:风吹雨打,巍然不动。 “林绛雪,迷?魂对我可没有效果。”韩闯笑道。 岳鹤楼上,崔媚娘见得此景,眉头紧皱,心道:“这小子怎么会凝神静气的法门,他才补身期,按理说根本接触不到此类法门。”她却不知易经五拳玄妙,早已突破了补身炼体的程度,进入到凝神炼魂的阶段。 林绛雪眼波一转,目光中透出一道精光,表情似笑非笑的道:“那也未必!” 便在这时,琴声一变,从婉转低回的吴侬软语,一变而为燕赵刀枪之声;北风飘扬,铁马金戈;一时间,韩闯只觉身处战阵之中,被一群铁骑包围。 风拂动旌旗,耳畔骤然响起刀枪齐名之声,何等壮怀激烈,令人血脉喷张,精神亢奋;刚刚才有所缓和的真气涌动,又再一次以更加猛烈的姿态萌发。 事出突然,韩闯一时不察,吃了暗亏,真气猛的撞击经脉,暗红色的血迹从嘴角溢出。 韩馥儿见得此景,忍不住惊叫起来:“闯哥哥,快攻击她,别被她动摇了心神!” 韩闯哪里听的到她的声音,只看见四面八方,人群热烈的欢呼,看见韩馥儿那张焦急的脸,但却听不到声音,仿佛所有声响都被断绝了一般。 韩闯心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龙拳手印也抑制不住瑶琴琴声的迷?魂吗?”他感觉自己身处滔天巨浪的中央,海面千条白练汹涌澎湃,隐隐闻得轰隆之声。 便在此时,耳畔传来林绛雪幽幽的声音:“放弃吧,你是不可能破解我的消魂曲的,凤尾瑶琴,没有破绽,在凝神期前是无敌的存在。” 韩闯心中一凛,暗道:“我就不相信这武魂真有你说的这么强大!”遂以极大的定力坐下,双手运作如飞,结印的速度更加迅捷。 台下的韩馥儿见他入定,便要欢呼,可声音未起,便见韩闯猛地起身,双目赤红如血,乱舞起来。 擂台之上,拳风四溢,真气纵横,林绛雪抚尔一笑,似是毫不在意,身形随风而动,如同在狂风暴雨之中自由穿梭的海燕,同时双手拨弦,琴声丝毫不乱。 眼见韩闯因为真气消耗过大,头顶挥发出袅袅白烟,韩馥儿就要跳上擂台替韩闯认输,却被韩庄北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韩馥儿大声喝道,想要挣脱,但韩庄北的手就如老树枯藤一般,将她牢牢锁住。 韩庄北也不生气,肃声说道:“别着急,再看看,韩闯并没有完全失去控制。” 韩馥儿定睛一看,只见韩闯双目虽然赤红如血,但眼眸之中,隐隐透出一股清明。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再这么下去真气非要被林绛雪耗尽!”韩馥儿狠狠的说。 韩庄北摇摇头,不紧不慢的道:“韩闯做事往往出人意表,实在难以判断。” 便在这时,擂台上的韩闯一声怒喝,双手于胸前结出手印,虚空之中浮现出一只龙形巨影,须发微张,怒目圆睁。 崔媚娘一见这龙影浮现,心头一惊,暗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被我耗尽了精气神吗?怎可能又用出这招?” 赵寒霄和林东华忍不住起身,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听韩闯口中喝叫一声:“破!”那龙影宛如重归世界,发出一声尖锐的龙吟,猛地撞上凤尾瑶琴所营造出来的层层音波。 林绛雪脸色一变,脚下连踏数步,向后倒飞出去,双手迷做乱影,在琴弦上快速拨动,一道道无形剑气飞奔而出,在身前结成一道厚厚的气墙。 韩闯眉头一竖,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右手一指,那龙影伸出一爪,便将音波撕裂,龙头狠狠的装在气墙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琴声骤停,围观众人这才从沉迷中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只见擂台上尘土飞扬,大地龟裂,尽皆惊愕不已。 赵寒霄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拳法,竟然能化出龙影,击破音波和真气。”听其语调,已然有些颤巍巍的味道。 林绛雪所言“凤尾瑶琴,凝神之下堪称无敌”虽然所有夸张,但也相去不远,无论是补身还是化元,都只会锤炼武者身体,只有到凝神期之后,才会凝神炼魂,扩宽意识海。 赵寒霄之所以心惊,一是这拳法能破掉迷?魂效果,二却是韩闯刚才纵然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是属于凝神的力量,这容不得他不心生摇曳。 同样心神动摇的还有林东华,此刻他早已无法安坐,站起身,伸长脖子张望,口中竟是“不可能,不可能”的念念有词。 三人之中唯有韩栋山依旧保持淡定,他见过龙拳手印破解迷?魂,林绛雪的凤尾瑶琴武魂的强大,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仍然相信韩闯能想到办法破解。 “堵不如疏!”韩栋山笑着说道。 “什么?”赵寒霄问。 韩栋山笑着回答:“林绛雪的凤尾瑶琴虽然厉害,但韩闯这一门拳术却隐隐克制精神攻击,先前韩闯想着如何压制音波,正中林绛雪下坏,是以吃了个暗亏;直到后来想通了以疏导之术引导真气,这才一举破解音波。” 赵寒霄见韩栋山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拳法?” 韩栋山看了赵寒霄一眼,随口回答:“不知。” 赵寒霄道:“你不会知?”脸上露出不信的表情,心想:“这韩栋山定是有所隐瞒,没想到韩家有如此惊人拳术,我何不乘机向他要来,添我落霞宗的武阁。” 韩栋山微微一笑,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说道:“赵长老,你别忘记了,韩闯七岁离家,一直在青竹宗习武,这门拳法自然得自青竹宗,与我韩家可没有关系。” 于此一说,却绝了赵寒霄讨要拳法的话头。 擂台上尘土逐渐落下,显露出两道身影。韩闯和林绛雪分立在擂台两边,遥遥相对,面上尽是凝重之色。 韩栋山微微一笑,指着场中说道:“看看吧,比武到现在才刚刚开始。” 便在这时,林绛雪突然将手中瑶琴抛下擂台,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她在干什么?为什么把武器扔了?” 很快,林绛雪便给了所有人答案:铮的一声,只见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软剑,剑身映着光线,火红如血。 ... 第二十四章 魂炼七情 韩闯破得林绛雪凤尾瑶琴,脸色却未见欣喜,反而愈发凝重;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火红软剑之上,半晌才说道: “终于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不甘不愿,不得不为,我心实痛。” 林绛雪听的韩闯这话,心头自然一痛,幽幽的道:“本不想兵不血刃,奈何你的实力之强,实在出人意料,我、我不得不出剑了。”剑身一抖,剑锋直指韩闯胸口。 韩闯敏锐的捕捉到林绛雪目光中的一缕挣扎,又一想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忍不住说道:“林绛雪,你先进招吧。” 剑法最忌羁绊,而林绛雪心中明显挣扎,韩闯这一说,却是点醒她,叫她慧剑斩断念头。 林绛雪眼神一凛,持剑在手,说道:“韩家韩闯,恕我无礼,先进招了。”语未闭,便将软剑当成长剑一般,平平刺出。 所谓“枪怕圆,鞭怕直”林绛雪的软剑多少也带有一些鞭法的味道,这一剑刺出,又平又急,气势收于剑锋,凝而不发,补身大圆满的实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韩闯也不敢大意,双肩一晃,使出蛇形瞬步,后退了五六步,摆出拳法架势,说道:“林家林绛雪,请!” 右手聚指成掌,一掌推出,震开剑锋,合身而上,试图与林绛雪近身搏斗。 韩闯想的没错,一手肉掌若想和兵刃对抗,近身肉搏无异于最好方式,可他却低估了软剑诡异: 那被他一掌震开的剑锋,竟如灵蛇摆尾一般,回扫面颊。 韩闯惊道:“软剑剑法,果真玄妙。”也不慌张,身体如灵蛇一般,随之后退,剑锋从鼻尖划过,带来一丝透骨凉意。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便交手一招,期间攻守互易,暗藏汹涌,若非眼力高绝者,难以发现其间奥妙。 林东华双手揪着大腿,紧张之余,开口问道:“赵长老,你看两人谁能取胜。” 赵寒霄目光不离擂台,缓缓说道:“林绛雪还未动用青鸾火凤的武魂,我倒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火系武魂至尊有何玄妙。” 话音刚落,林绛雪身后,青鸾火凤虚影浮现。 “韩闯,你要小心了!” 林绛雪喝了一声,剑光一起,却不向韩闯正面刺来,而是绕着他身子疾走;身后青鸾火凤扑闪羽翼,凌乱自舞;霎时间,剑光飘渺,火光冲天,好似无数人手持火剑,向韩闯进攻一样。 这剑招快的不可思议,旁观诸人,竟看不请林绛雪的身影。 韩闯心中一凛,暗道:“她这一招将清风阁的清风拂柳身法和剑诀融合,人快剑快,得想个办法制住她的速度才行。” 骤然间,韩闯想到了武侠小说中以慢打快的法门,暗道:“在速度上我不如你,那就让你跟着我一起慢下来。” 韩闯心中定计,蓦然说道:“来的好!”脚下扎稳步,两手微微下垂,目光跟着林绛雪的剑锋而行。 催动武魂,入微的能力让韩闯得意在火影剑光之中,寻觅到林绛雪的出剑轨迹:以直而出,以圆而落,剑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美妙而危险的弧线,攻至韩闯胸前。 台下韩馥儿见得此景,忍不住惊叫起来:“闯哥哥快闪!” 韩闯微微一笑,催动掌力,间不容发的瞬步移形,向后飘着呼呼两掌,正中剑脊,不可思议的将剑锋震开。 “逆流沉沙!” 韩闯高喝一声,又出一掌,慢悠悠的,却如死水沉沙一般,封住了林绛雪左右躲避的空间。 这“逆流沉沙”乃是韩家的一门武技,讲究以柔克刚,以慢打快,韩闯在准备年会时,在韩家武阁中发现了这一门奇怪的掌法,现在用来,正好克制林绛雪的身法。 林绛雪身处掌风之中,只觉得呼吸凝滞,身法不畅,仿佛身处漩涡之中一般。 眼看就有一掌要印在身上,情急之下,她催动清风拂柳身法,身随风动,腰肢轻摆,仿若垂髫杨柳一般向后倒去,韩闯这一掌非但未伤及她身体,反而似配合她跳出掌圈范围一般。 韩闯忍不住道了一声“妙”,逆流沉沙后发先至,以慢打快的法子固然大巧若拙,可林绛雪的身法却又巧妙之极,此刻他若追击,必定会招致林绛雪暴风骤雨的反击。 是以他一击不中,立刻稳住身形,说道:“果真是清风拂柳,曼妙异常,看来要结束这场比试,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林绛雪抚尔一笑,说道:“彼此彼此,你掌法才叫厉害,以慢打快,逼的我不得不变,这一点上我可不如你——但有一点你却说错了。” 韩闯眉头一挑,道:“哪一点?” 林绛雪笑道:“我若想结束比试,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就让你看看武魂青鸾火凤真正的力量。”目光一凛,眼睛里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青鸾火凤,传说的自然系武魂和兽武魂的结合,能够驱使真火,提升自身速度,但最危险的,却还是其尾翎。 七根尾翎,七种色彩,能够发出七道真火,对应着人类的喜、怒、哀、惧、爱、恶、恨七种情感,实力不够的武者,会被这七道真火点燃内心七情,陷入疯狂暴走之中。 这种能力虽然厉害,但如果被人破解,反而会伤及自身灵识。 林绛雪本不想用这一招对付韩闯,可无奈韩闯的实力实在出乎她预料,无论是凤尾瑶琴的迷?魂,还是清风拂柳身法与点星剑诀的融合,都奈何不了他。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要动用这一招。”话音未落,随风飘出,身后七彩光芒大作。 “这是?” 韩闯眉头紧皱,入微的能力居然无法穿透那七彩真火,他并不知这真火的作用,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东西厉害非常。 “这就是你最后的招数吗,林绛雪,真的让我感觉意外。” 韩闯说完,身体猛的向后一跃,使出“蛇形瞬步”的身法,一边躲闪,一边说道:“如果只是这样,你就输定了。” 林绛雪然后回眸,看向韩闯的眼神中带着怜惜与不舍,但很快就被自己的冷笑所打断:“那也未必!” 陡然间,七种光彩从林绛雪身后飞出,化作七只长鞭,从七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向韩闯的身体袭来,竟封锁了他所有躲避的角度。 崔媚娘见的此景,忍不住频频点头,喃喃自语道:“青鸾火凤果真厉害,但她的天赋却更加令我惊讶,竟然将身法与真火离体之术结合,也不枉费我大费心机抢下这个徒弟。” 目光一转,瞧向韩闯,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目光,忍不住冷哼一声:“林绛雪以清风拂柳的身法控制七彩真火,结成的阵势密不透风,想要逃跑可没有办法,只有硬接一途,可这神光是如此好接的吗?” 她心中已然认定了林绛雪胜利可期。 事实也如她所料,场中韩闯面色一凛,心道:“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前也不是,后也不是,看来只有硬接一途。”当下立于场中,落地生根,呼呼两掌拍出。 神遇掌而散,韩闯刚想出言调侃,却见被他震开的真火又从空中袭来,斜飞,直坠,尽是对准他的身体。 韩闯这才看出,这些漫天飞舞的真火,走的全是弧线,相互之间又有联系,击散了一道,其他的又会补充回来,源源不断,仿若阵法。 他吃了一惊,心想:“这东西倒古怪,但并未蕴藏太强的真气,也不知是何东西。”转瞬之间,真火在半空彼此缔结,织成了一张七彩斑斓的大网,笼罩下来。 擂台对面,林绛雪傲立于半空,神色冷峻的结出各式复杂手印。七彩真火虽然厉害,但对于使用者的心神却是巨大的负担,林绛雪随是绝世天才,也不过才补身大圆满的实力,并未接触到凝神炼魂,是以短短的几个呼吸,额头上便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切都是值得的。”林绛雪心想,只要能战胜韩闯,她便可以了解宿愿,一心一意的跟着崔媚娘回清风阁,家族的一切便再与她无关。 她本不想伤害谁,但在破除家族樊笼的诱惑下,她不得不硬下心肠;双手于虚空之中猛力一合,那张大网骤然收缩,欲将韩闯困死在阵势之中。 只要真火照射到韩闯的身体,便会引动人类最原始的情感,喜、怒、哀、惧、爱、恶、恨,无人能逃脱其中。 “对不起了,韩闯!”林绛雪轻咬着贝齿,结出了最后一个手印,便在这时,七彩网中,忽然紫光大作,原本光芒璀璨的七种光彩,竟被这莫名的紫光压了一头。 岳鹤楼上,崔媚娘震惊的起身,不可思议的指着擂台中央:“那是、那是……不、不可能……” 便是以她的见闻,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韩闯如泰岳一般,屹立于擂台中央,身后一道深邃的,令人恐惧的紫色漩涡,隐隐浮现。 武魂,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武魂,韩家韩闯的武魂。 ... 第二十五章 决胜,惊变 原本喧嚣的演武场,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紫色漩涡震惊,当然,有些人仅仅是因为它的出现逆转了局势;有些人——则知道那是什么。 赵寒霄想过韩闯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却没想到这个胜利结果竟然是如此得来 ——武魂,神州大陆最强大,同时也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是武者的一切。它就这样清楚的出现在,一个已经被断定无法凝聚武魂的武者身上。 没有一丝预兆,甚至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 双眼死死盯着场中那傲然屹立的身影,赵寒霄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自然百转千回:“早有所闻,青竹宗韩闯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但没有武魂,终不能成大气;但现在他有了武魂,是否会重拾天才之名?对我落霞宗又是怎样一种压迫——不、我不能让这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眼中射出了两道晦涩的寒光,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东华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张着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当这紫色漩涡出现,一切功名利禄、所有王图霸业,仿佛都化作了泡影;尽管他已经竭力压制,可脸上的绝望却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不、不、不可能。”他反复的嘟囔着,声音断断续续,尖锐异常。 反观韩栋山,依旧坐在椅子上,微笑着,从未变换过表情,只是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猛地变得明亮起来,就如同三月天空里的星,但也仅仅是一闪而没,很快就消失不见,甚至让人怀疑,那一瞬间的明亮,是否只是一个错觉。 紫色漩涡快速旋转,其势如环,在身前结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型气旋;大的、小的,密密麻麻,犹如一身紫色的盔甲;青鸾火凤所发出的七彩真火被这些气旋无声无息的吸去。 所谓的“七情”,就被这样斩断了,不留任何余地,甚至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林绛雪似乎明白了,自己注定无法带走这场胜利。 沮丧,绝望,或许还有一点点庆幸,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思,林绛雪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韩闯那白玉一般的脸上。 “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吗?”她心想,表情黯然。 没错,这便是韩闯最后的招数——吞噬武魂。 世间武魂千千万万,相生相克者,更不知毫几,林绛雪青鸾火凤的七彩神光虽然厉害,却正好被吞噬武魂所克制——就算是光,也无法逃脱黑洞的吸引。 “扑——”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林绛雪口中喷出,血污染红了白色轻纱,在胸前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图案,然而此刻,她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惨淡的一笑,她虚弱的道:“原来你一直都有武魂,还是如此奇妙的武魂,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胜利在望,可韩闯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就像面前的一切都无语无关似得,蓦然道:“我没有骗过任何人,一月之前,我确实没有武魂。”眼眸凝向远方的白云,仿佛那里,寄托了他对于过去的回忆。 林绛雪笑着摇摇头,真火被摄去,心神受创,她的面色愈发苍白,声音也更加虚弱:“我真的错了。” 韩闯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虚弱的一笑,道:“我不该要求父亲解除婚约,如果——”她停了停,摇了摇头,又道:“可惜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看着林绛雪那夹杂着痛苦的惨白微笑,韩闯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林家的错,是林家悔婚在前,是他们不仁——但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孩是值得敬佩的。 她不过是想逃脱樊笼,又有什么错呢?这世间本没有什么是错的,只是所站的角度不同而已。 矛盾的念头韩闯他无法言语,只能低头沉默。 林绛雪见他沉默,幽幽的道:“世家的女子,从一出生开始就身不由己,我以为仗着父亲的宠爱,能够逃脱着一命运,却不想那一日,父亲兴高采烈的对我说‘我已经为你定亲了,是韩家的嫡长子韩闯,青竹宗的绝世天才。” “呵呵,绝世天才。”林绛雪温柔的一笑,牵动了心神,咳嗽了两声,又道:“他却不知我从不在乎所谓的绝世天才,那时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韩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静默无声的叹息,世家之中,太多的身不由己。 林绛雪嫣然一笑,道:“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直到我十五岁那年,两种武魂意外觉醒,先是被落霞宗收入山门,又被我师傅,也就是崔媚娘劫了过来,她要我拜师清风阁,那时我就知道,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林绛雪虽然虚弱,但说到此处,脸上依旧料峭着笑意,与那春风合作一并,拂动着韩闯的心弦。 “人人都应掌握自己的命运。”他突然说道。 林绛雪略一咀嚼这话,笑了起来,说道:“我喜欢这句话,真的喜欢。”凝眸在韩闯脸上,仿佛正在寻觅着那认真的表情,是否一如既往的真诚。 她缓缓开口:“这一次参加两族年会,我希望拿下最后的冠军,算是为为林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没想到最后遇见了你。”眼眸扭转,望向那深邃的,不可思议的紫色漩涡。 “没想到天下间还有正好克制我青鸾火凤的武魂,真是时不予我,命也不予我” 她笑着摇摇头,身后的虚影逐渐变得暗淡,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可韩闯却注意到,她手中软剑并未垂下,萦绕着身体的真气,也未散去。 他冷冷的道:“林绛雪,你还不认输吗?” 林绛雪凝视着一侧的浔阳江,江面水平如镜,两岸垂柳依依,可惜这美景,她却无心欣赏。 “我还未败,怎会认输!” 但听她轻喝一声,精神骤振,手中软剑一抖,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锋摇摆不定的指向韩闯面颊。 柔云剑法,云州林家最基础的剑法,相传林家的先祖依靠这一门剑法屹立于东南域,只可惜后代无法领悟剑法的精髓。 韩闯没想到林绛雪心神受到重创后,依然有如此实力,心下一惊,剑尖已指东打西的刺向面颊。 他一连退后几步,心里想道:“看她模样已是强弩之末,我若下重手自可轻易伤她,但如此一来,韩林两家的仇怨便不可化解,不若耗光她的真气,也好平和收场。” 于是只以蛇形瞬步躲闪,并不还击。反观林绛雪,虽然心神受创,但真气还在,剑锋之上,火光萦绕,犹如一条蜿蜒而上的火舌;更兼心无杂念,剑法愈显圆润如意。 一个是挥洒自如,一个是心有所忌。攻守之势一目了然,倒让观战的观众看了个热闹。 很快就有人说道:“原以为韩家那小子的武魂有厉害,原来只能收去那些火焰,在战斗中却毫无用处。” 亦有人符合:“是啊、是啊,本以为他会一举胜之,没想到竟然被林绛雪压着打,真是大失所望。” …… 林绛雪自不可能听到周遭理论,她全心全意的投入剑法之中,剑招灵动,宛若活物,劈、斩、截、撩、挑、钩、刺,等等招式莫不恰到好处。 观战的崔媚娘见得此景,频频点头,心道:“一套简单的柔云剑法也能施展出如此威力,她的剑术悟性果真令人难以置信,可惜那个小子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韩闯入微能力展开,笼罩场中,林绛雪的一招一式都在他掌握之中,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心惊。 “这不过是普通的柔云剑法,但在她使来却慢中有快,轻中有巧,行云流水,剑招天马行空,衔接的却严丝合缝,稳健轻灵,若是再让她这么释为下去,先被耗光真气的反而是我。”心中定计,卖了个破绽,脚下踉跄,就要跌倒。 林绛雪见状,眼中精光一闪,一剑刺来。 崔媚娘道了一声“糟糕”,以她的经验,早已经看出韩闯是一诱敌之计,可林绛雪心神受创,哪里注意到这些,出手即用了全力,剑身发出“嗡嗡”的嘶鸣。 见剑锋袭来,韩闯微微一笑,身子随旁边一倒,剑身从他腋下穿过,他顺势而上,使出虎拳中最凶猛的擒拿手法,狠狠扣住林绛雪的手腕内关穴。 “你认不认输!”韩闯喝道。 林绛雪表面柔弱,实则心高气傲,哪里会主动认输,只听她冷哼一声,手腕一抖,就想反手一剑。 可就在这时,体内真气,却源源不断的从内关穴涌出。 “你干什么!”她大喝道。 韩闯微微一笑,道:“只是让你认输而已。” 林绛雪柳眉一竖,道:“除非你把我扔下擂台。”话音未落,左手伸出一巴掌,扇向韩闯面颊。 韩闯右手一挡,反手一扣,将她左手扣住,又一拉,将其拉向自己;两人身体紧贴着,纠缠在一起,显得格外暧昧。 一缕幽香沁入鼻观,惹得韩闯心笙摇曳,只听耳边传来林绛雪幽幽的声音:“快放开我,我认输。” 韩闯这才反应过来,如此动作,却不应该出现在擂台之上;刚想放开林绛雪,耳畔却传来一声厉喝:“还不放开我徒儿!”一只墨绿色的手掌向他身侧袭来。 原来崔媚娘见林绛雪被擒住,以为韩闯要下杀手,遂顾不得比武规矩,出手相救;用的却是自创的五毒神掌,出手毫不留情。 韩闯心下一惊,连忙震开林绛雪;此时掌风以到身前,夹杂着腥臭,令他头晕目眩,几近晕厥。 林绛雪一个踉跄,大叫一声:“师傅,手下留情。” 崔媚娘心中一滞,暗道:“杀了这小子虽然容易,但却得罪了云州世家和青竹宗,于我清风阁大大的不利,但绛雪明显对他动了感情,若不杀他,必成绛雪心中魔障,这叫我如何是好?” 心中犹豫,手上力道立减五分,转瞬便要印韩闯胸口,此时此刻,无论收发已由不得崔媚娘,她心想:“也罢也罢,是生是谁就看你的造化了。”也不收力,更不加力,只是仍由着一掌发出。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都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主席台上的三人,也来不及阻止。 入微能力展开,一瞬间,韩闯感觉到了韩栋山和韩馥儿的绝望与不舍,感觉到林绛雪的心痛与悔恨,更感觉到了赵寒霄与林东华的窃喜。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犹如幻灯片一般,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韩闯突然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仿佛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清晰起来,透过墨绿色的毒物,他一眼看到了那一只杀人的手掌,如同吐信的毒蛇,露出自己狰狞的面孔。 身后的紫色漩涡运转到了极致,一掌探出,没有任何的掌法,只是单纯的武魂运用,掌心凝聚着巨大的吸力。 一声闷响,一掌对上了一掌,巨大的劲力,将韩闯震飞出去,毒气被他吸入体内。 恍惚中,韩闯感觉身后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打入他的身体,柔和的滋润着经脉。 ... 第二十六章 五毒神掌 恍恍惚惚,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闯渐渐恢复了知觉,可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并不太冷,似是一张柔软的棉被覆着身体,这原本微乎其微的重量,却成为了一种负担,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崔媚娘向他走来,大声的叫嚷。 “你胆敢伤我徒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接着,林枫与林跃的身影齐齐出现,月沟一般的弧线挂在他们嘴角,口中发出着“嗤嗤”的冷笑声。 “韩闯,你也有今天!” 林东华阴笑着出现在他面前,指着他的脸色,大声喝道:“胆敢挡我林家崛起者——死无葬身之地!” 跟着又出现了林绛雪的影子,盈盈弱弱,仿若垂髫杨柳似得身姿,迎风摇摆。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我已经认输了,你为什么还要吸干我的真气。” 韩闯在迷糊之中,忍不住叫出声来:“不!我不是要伤害你,不是要伤害你!”双手胡乱的挥舞,直到触及到一双柔软纤细的胳膊,韩闯如同找到了避风港一般,将其牢牢的抱住。 一缕幽香沁入鼻观,韩闯只觉得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润的手心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了,闯哥哥,你醒来了,睁开眼看看我谁?” 韩闯幽幽的张开眼,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心中仍然有些惴惴不安。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依偎着韩馥儿。 “我不是在梦中吗?”韩闯小声嘀咕了一句。 韩馥儿抚尔一笑,轻轻说道:“哪有这么好的美梦,你被崔媚娘打了一掌,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 韩闯一皱眉,心想:“没错,我是被崔媚娘打了一掌,可现在却没有任何不适,这是为何?”他暗中查看了身体,真气运转全身,并无桎梏。 “崔媚娘后来怎么样?”韩闯问道。 韩馥儿脸色一变,轻咬着贝齿,恨恨说道:“还能怎么样?她是清风阁的长老,云州上下谁不让她三分,再加上爹爹检查后,发现你并无性命之忧,于是就这么让她走了——那个臭婆娘走的时候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清风阁比青竹宗还要高上一级,在云州可是首屈一指的门派,派中长老自然会有些娇纵的脾气。” 韩馥儿接着话道:“那也不能视我云州世家于无物啊,爹爹说那一掌几乎要了你的命。” 韩闯摇摇头,笑道:“她若想要我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一掌,她已经手下留情了。”话虽这么说,可韩闯依旧记得这一掌伤痛,那腾空而起的瞬间,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若不是服用了神秘人的丹药,他可能早就命丧黄泉。 他心中恨恨道:“清风阁崔媚娘,这一掌我记住了,来日必定原物奉还。” 只听韩馥儿说道:“最可恨的还是林绛雪,居然没有任何表示就走了,你可是对她手下留情,若不然早就将她打下擂台去了。”面色一变,惊道:“可你为什么要对她手下留情——莫非?” 韩馥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韩闯如同被点中了心事一般,羞了个大红脸,嘴上连忙说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不想云州两大世家彻底分裂而已。” 嘴上如此说,但在心底深处,却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只觉得,林绛雪这样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子,怎么也无法放下。 “我真的喜欢上她了吗?”韩闯暗道,摇摇头,心想,“不,一定不是这样,只是一种欣赏,欣赏而已。” 他给了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只是这个解释听起来,却又如此的苍白无力。 “对了,闯哥哥,你受了那贼婆娘一掌,没什么事儿吧?”韩馥儿道。 韩闯蓦然记了起来,那一掌、那一掌掌中带毒,不偏不倚的印在他手掌之上,毒气瞬间侵入了体内。 “我身上还有余毒?”韩闯不由心头颤栗,嘴上却强自镇定的道:“没事,你闯哥哥壮的像条牛一样,对了,你叫父亲来一下,我有事和他商量。” 韩馥儿疑惑的看了韩闯一眼,嘴上道:“好、我这就去。”转身离开,顺手将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韩闯一人,窗外的树影斑驳,犹如森林里恶鬼狰狞的利爪,韩闯将手掌从棉被里伸出,只见掌心处凝聚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在武魂入微的窥视下,韩闯发现,那是毒素凝聚而成的一点。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凝于表皮,未深入经脉,看样子我是没有中毒了。只是这毒素在手掌上,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韩闯立刻将手掌放回被子里,闭眼假寐。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韩栋山的身影印着烛光出现在房间内。 他走到床边,看了韩闯一眼,自顾自的坐在韩馥儿离去的空位上,嘴上说道:“好了小子,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韩闯无奈的睁开眼,说道:“馥儿都和你说了?” 韩栋山笑道:“她一见到我就大声说你已经醒了,我想不知道也不行。让我看看你的身体。”说着抓向韩闯的手腕。 韩闯眼疾手快,手腕一收,藏在被子里。虽然面对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正是因为这一分血脉的关系,让韩闯更加无法坦言。 韩栋山先出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接着微微一笑,说道:“你一定是看到掌心处的毒素了吧。” 韩闯心中一震,说道:“你怎么知道?”接着哑然失笑,心想韩栋山一定是早已检查过自己的身体。 韩栋山板起面孔,肃声说道:“闯儿,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韩闯如实道:“毒。”声音有些颤栗,人类对于毒物总有些天生的恐惧,更不用说毒物攀附在自己身体上了。 韩栋山点点头,道:“你中的那一掌大有来头,是清风阁长老崔媚娘结合自身武魂青玉蟾蜍,创出的一门名唤五毒神掌的掌法。以青玉蟾蜍之毒为基,结合五毒变化而成,死在这门掌法下的高手不在少数,而你似乎有一些特别。” 韩闯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他不清楚韩栋山所指的到底是什么,只能含糊的回答一句:“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说着摊开手掌,掌心处的黑色印迹清晰可见。 韩栋山叹了口气,说道:“闯儿,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吗?你的武魂效果到底是什么?” 韩闯沉吟片刻,抬头看见韩栋山那炯炯闪烁的目光,欲言又止。 “你大可以放心的说,这里只有你和我,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的存在。”韩栋山道。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你见过我身后的紫色漩涡,也见过它吞噬掉青鸾火凤的真火,应该知道它的效果。” 韩栋山笑道:“但它的效果绝不仅仅是吞噬真火这么一点,我说的对吗?于万千光影中,找到最薄弱的一点,一次次的以弱胜强,甚至破解了林绛雪圆润如意的柔云剑法,让你表现的如此出人意料的,应该也是你的武魂吧。” 韩闯点点头,说道:“没错,紫色漩涡,我管它叫吞噬武魂,作用只有两个字‘吞噬’,无论是真气,还是对手的武魂。” 他笑了笑,用一种谨慎的语气道:“很奇怪的武魂,对吗?” 韩栋山严肃的点点,回答:“不光奇怪,而且令人生畏,普通武者只会拥有一种武魂,像林绛雪这等天才,也不过拥有两种,而你却有无数的可能——但你还没回答我那种找到人弱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韩闯眼波一转,笑道:“入微,我管它叫入微,是我吞噬的第一个武魂的效果,掌控周围所有的一切,任何风吹草当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所以你才能找到林枫剑法中的破绽,找到崔媚娘毒掌的弱点。”韩栋山了然的点点头。 韩闯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但掌握弱点是一回事,利用弱点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能挡住崔媚娘的毒掌,吞噬武魂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只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究竟是算好还是算坏。” 韩栋山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好事,还有被当场毒死更加糟糕的结果吗?” “难道没有么?”韩闯意有所指,目光在韩栋山脸上掠过,希望从这欢愉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忧郁的痕迹。 韩栋山笑道:“当然有,但在你手上所发生的情况和那些情况完全不一样。若我没猜错,崔媚娘的掌心也有这么一颗毒素结成的黑痣。” 韩闯眉头一挑,缓缓的道:“您的意思是?” 韩栋山大笑起来,说道:“你还不明白吗?虽然我不知道是何等机缘巧合,在你掌心出现这种黑痣,但毫无疑问,你已经拥有了五毒神掌。” 韩闯笑道:“这么说我不就成了崔媚娘吗?” 韩栋山面色一凛,说道:“不,你和她大不相同。她的实力在凝真期左右,掌力较你要深厚许多,有青玉蟾蜍的辅助,毒素源源不断;而你实力不够,又没有武魂辅助,五毒神掌的威力却差了许多。” 韩闯只道自己已经学会了五毒神掌,听父亲这么一说才明白,他这五毒神掌不过是个花架子,是以原本高涨的气势为之一泄,幽幽的道:“那这东西要来有何用?” “何用?”韩栋山猛地拔高语调,不可思议的瞧向韩闯,“你可知道这东西是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制敌神技?掌力不挤,让你难以伤到高手,但对你实力差不多的敌人,却能做到一击必杀,毒素虽然无法补充,却可作为出奇制胜的法宝;你可知道崔媚娘为了闯出这门武技吃了多少苦?现在平白让你拿去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韩闯听得这话,又是惭愧,又是感激。惭愧是自己处处想着一步登天,失去了武者的坦荡之心,感激是父亲一言惊醒了他,为让他越陷越深。 韩栋山笑道:“所以你的‘五毒神掌’,大可作为一个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知道吗?” 韩闯说道:“知道了,我想,我会正确使用它的。” 毒掌用之为善者为善,用之为恶,才为恶,韩闯对这一点介意。 见韩闯一副坦荡模样,韩栋山笑道:“有了入微能力作为指引,天下武学在你眼中,根本没什么秘密存在,配合吞噬武魂的诡异多变,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怪不得赵寒霄赛后找到我,让我说服你改投落霞宗。” 韩闯在青竹宗只是外门弟子,此时改投别宗,算不得欺师灭祖,只有内门弟子才是各大宗门的核心,若是改投其他宗门,必然会招致原属宗门的追杀。 韩闯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在青竹宗过的不错,师傅也待我极好,我就准备这一次回到宗门,就参加宗门大比,加入内门,改投他派的事情就此作罢好了。” 韩栋山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青竹宗毕竟是云州第二大宗门,在内门学武,对你的发展也更有好处。我这就去回绝赵寒霄,你先休息吧。” 韩闯点点头,看着韩栋山的背影走出房间,不是为何,他感觉这个背影有些奇怪。 “错觉吧。”韩闯笑着摇了摇头,瞧了一眼掌心处的黑痣,只觉得这一次,那刺眼的黑痣要顺眼许多。 霜冷露寒,窗外的树影迷乱了眼,韩闯在迷迷糊糊之中,沉沉睡去。 ... 第二十七章 教你剑术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闯幽幽转醒,睁开眼,见天还未亮,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将屋外的寒气递到了床边,他忍不住一个哆嗦;又见窗口树影瞳瞳,宛若鬼爪,忍不住想到演武场中,和崔媚娘最后对上的那一掌,小声嘀咕: “易经五拳虽然能够锤炼身体,但在战斗上,与我的武魂却没有配合,更没有任何增益;那日我面对崔媚娘,就只有本能的用吞噬武魂对抗,除此之外,却没有丝毫办法,看来是时候寻找一门适合武魂的武技了,只是我这武魂——” 他忍不住起身一笑,吞噬武魂万千奇妙,要找到适合的武技真是困难无比,便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喘息声,韩闯目光一凛,冷冷的喝道:“谁在门外!” 就见一道人影在窗外一闪而过,韩闯飞身弹起,奔出门外;一道人影宛若惊鸿,一晃眼,已然站在屋顶之上,皎洁的月光印出他的轮廓,头戴兜帽,虽然看不清楚面貌,却让韩闯有种熟悉的感觉。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韩家!”韩闯一边牢牢盯着来人,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左右,原本应侍立在门口的下人,软软的躺在门边。 用入微能力窥探过去,发现下人还有呼吸,韩闯这才松了口气,朗声说道:“敢问前辈何人,为何擅闯我云州韩家?” 来人也不答话,手指一勾,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跳出围墙,向远处的树林窜去。 韩闯心道:“也不知来人是谁,但见他并不伤人,可见并无恶意,我且跟过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足下生风,跟着人影的去向一路飞奔而去。 月光印出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在石间树顶此起彼伏,宛若波浪一般,韩闯原本以为凭借补身大圆满的实力和蛇形瞬步精妙,能够很快追上对手,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和对手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丝毫缩短。 此刻他已用尽全力,额头雾气蒸腾如烟,可黑影距离他,依旧不远不近,从未发生过变化。 见身前的人影身形潇洒,闲庭信步,韩闯忍不住心想:“便是凝神期的崔媚娘也不可能在轻身功夫上压制我,他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心中烦躁,足下步伐渐乱,速度也就慢了下来;便在这时,前方轻飘飘的飘来一个声音:“凝神静气,观风之变化,身随风动,意由心生,散而不乱,闲庭自若,切不可思虑太多,徒生变肘。” 这声音沙哑无力,仿佛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音,可听在韩闯耳中,却不次于黄钟大吕;堂堂之音,将他震醒,他忍不住心想: “他说的没错,世间身法迅捷,皆在于减少空气阻力,我有入微能力加身,能够轻松掌控细微的风向,随风而上,定能追上他。” 遂收敛了心神,展开入微能力,身行随风而上,此时此刻,韩闯并无想要追上来人的意思,只是按照蛇形瞬步的步伐踏出,加上补身大圆满的真气完全爆发,一时间,竟与那人影并肩而行。 “哈哈哈!果然悟性过人!” 那人影大笑一声,一改方才的轻盈飘逸,迈开大步,越走越急,顷刻之间便将韩闯甩在身后。 但此时,韩闯已无与来人争胜之心,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寻觅着风的脉络,不知不觉,对于身法的理解又加深的几层。 两人一前一后,又跑出数十里,来到林间的一片空地,那人突然停步说道:“韩家韩闯,果真不负我赠药之恩。” 韩闯猛然惊醒,刹住脚步,忙道:“您是?”只见他怔怔的瞪着眼,似乎想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面孔。 与记忆中的情况一样,那近在眼前的面孔始终隐逸在一层深色的迷雾之中,叫他看不通透。 来人笑道:“你看这招。”说罢,也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木剑,平平的一剑刺向韩闯胸口。 韩闯心下一惊,暗道:“真是那一招!”他认出这是那一只神秘人喂他吃药时,用的一招,剑手一体,快若惊鸿,令人避之不及。 韩闯心生比较之心,以蛇形瞬步向后连退三步,想要躲开,却听神秘人轻笑一声,道:“你认为这就可以了?” 那柄木剑犹如附骨之疽,紧随着韩闯的身形滑动,他刚一停下,便稳稳的落在胸前,抵住胸口,只需再向上一点,便会刺穿咽喉。 韩闯动也不敢动,身体微微向后仰,说道:“前辈所来为何?不会是来向我炫耀剑术的吧。” 神秘人?大笑一声,将木剑收回,说道:“你说是炫耀剑术也可,说是戏弄于你也可,你这条命可是我救的,我想要戏弄你,便可以戏弄你。” 韩闯立直身形,点头称道:“不错,感谢前辈救命之恩。”若没有那颗奇妙的丹药,他早已死在崔媚娘的掌下,所以说,这神秘人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思虑至此,他又说道:“我这条命是前辈救的,前辈尽可拿去,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想要折辱于我,却不可能。” 韩闯目光炯炯的盯着神秘人手中木剑,前倾的身体,紧绷的双肩,说明他已作为随时搏命的准备。 面对一个实力,速度甚至武魂都远胜过自己的对手,搏命或许是唯一求生的方式。 神秘人显然洞悉了韩闯的想法,哈哈一笑,说道:“你放心,我既然救你,便不会再来要你的命。” 韩闯松了口气,神态放松下来,说道:“那倒要感谢前辈不杀之恩,只是不知前辈所来为何?” 神秘人道:“所来为何?还不是为你而来,难道韩家还有第二个人值得老夫屈尊降贵吗?” 韩闯诧异的指着自己,说道:“为我?不知我身上有何吸引前辈注意的。” 神秘人肃声道:“我看了你和林家那个小丫头的比武,吞噬武魂,而且吞噬到了有入微能力的武魂,啧啧,未来真是不可限量。” 韩闯面色一凛,冷冷的盯着神秘人。无论吞噬武魂还是入微能力,都是他的秘密,这个世上,知道这两件事的只有韩栋山和柳恒博两人,这两人绝对不可能说出去,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韩闯心想:“这人竟能看破我的武魂,不知是何来路。”嘴上却说:“前辈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吞噬武魂,入微是什么东西,我更加不知。” 神秘人听得这话,先是仰头大笑,接着笑容猛地一收,肃声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也不知跟谁学的!”话锋一转,冷笑道:“别人看不出你吸取了林家小丫头的真气,我会看不出吗?还有刚才,若没有入微能力,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身随风动的轻声要诀。” 韩闯一时语塞,只狠自己刚才争强好胜,若从最开始便能心如止水,也就不会被这神秘人试出究竟。 事已至此,他索性也就放开,朗声回道:“好,我承认我有吞噬武魂和入微能力,那又如何,世间武魂千千万万,比吞噬武魂奇妙的武魂恐怕不在少数,就说林绛雪的青鸾火凤便不在吞噬武魂之下。” 神秘人啧啧笑道:“青鸾火凤能引动心火,自然玄妙无双;你这吞噬武魂虽然克制它,却也未必比它更好,我在意的不是吞噬武魂,而是另外一点。” “入微?”韩闯眉头一挑,道,“不知前辈看重它哪一点?” “哪一点?”神秘人摇摇头,说道:“若没有入微能力,你绝不可能走到年会的决赛,吞噬武魂虽然厉害,但你应该还没修炼到能隔空吞噬的地步,无论是林枫还是林跃,在武魂上都有碾压你的实力。” 韩闯听不生气,平静的道:“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神秘笑道:“你嘴上说入微能力不过尔尔,其实内心却极其看中它,我说的对也不对?” 韩闯眉头一皱,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将自己洞穿,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烦躁,不安。 他缓声说道:“前辈说的没错,我确实看中它,能够看出所有招式的破绽,这样的武魂没人会不喜欢,只是不知这一点与前辈何干?” 神秘人冷笑道:“与我何干?你看看这是什么?”话音未落,身后浮光骤起,金色光华勾勒边际,中心处隐隐升起一只眼睛。 没错,正是一只眼睛,人类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珠正牢牢锁定着韩闯,一股寒气自脚底涌上,令韩闯感觉不寒而栗。 “你、你是?”他颤巍巍的道。 “我们拥有同样的武魂。”神秘人微微一笑,身后的虚影骤然消散,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般。 韩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诧,小心翼翼的道:“前辈早已看出我吞噬过人眼武魂?” 神秘人笑道:“人眼武魂?倒也贴切,不过我一般将它称之为天眼,呵呵,不管如何称呼,我想它在我们身上的作用是一样的,而你——” “我怎么样?”韩闯忍不住脱口而出。 神秘人摇头道:“而你却没有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这话语如同一柄重锤敲击着韩闯的胸口,让他忍不住心想:“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无法发挥武魂最大的作用,要不然也不会被崔媚娘打上一掌。” 一念及崔媚娘那夹杂着毒气的一掌,韩闯手心就隐隐作痛,仿佛那凝聚在皮肉表面的毒素,再次翻涌了起来。 神秘人安静的站在一边,冷冷的盯着韩闯,月光印出他身体的轮廓,在一袭黑衣的表面闪上了一层闪亮的银光。 而他的脸——始终如昔,隐藏在一层漆黑的迷雾之中,谁也看不清楚,那迷雾之后的表情,是笑、是怒,是冷、是热,是隔岸观火、还是关怀备至,谁也不知。 但韩闯却能隐隐的感觉到,那双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它在注视着他,无论悲喜,无论冷热,它的主人在等待着他最后的抉择。 “你找我、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韩闯肃声说道。 神秘人点了点头,笑道:“很简单——”绕了半圈,来到韩闯身前,“教你剑术。”话音未落,将手中木剑向空中一抛,月色光华笼罩之下,剑身反射着异样的银光。 ... 第二十八章 习剑 世间武技纵有千千万万,但也逃不出拳脚与兵器两大门类,剑乃百兵之首,使用者众多,远的不提,就算是云州城内也有不少风尘游侠,以剑为武器。 然世间用剑者繁多,真正能被称之为剑客的,却没有多少,原因为何? 大多数用剑作为武器,却并不懂得如何用剑,就像农夫打架也会挥舞拳头,但没人认为他精通拳法一样。 韩闯接住神秘人抛来的木剑,手腕骤然一沉,剑尖触地,发出“咣”的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响,他诧异的抬起头,问道: “为何会如此沉重。” 这柄木剑大大超出普通长剑的重量,就算是同等大小的玄铁剑,也不会有如此之重。 韩闯又试了一次,使出吃奶的劲,剑尖才缓缓抬起,颤抖不已,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直到他以真气透过手腕,这才将这木剑握住;然而此刻,他却面色赤红,头顶蒸腾如烟,看的出,已尽了全力。 神秘人见此情景,笑道:“这可是深海铁木所制,重量堪比玄铁,韧性能比拟精金,入水即沉,绝非一般人能够使用。” 韩闯瞧着那颤巍巍的剑尖,忍不住摇头道:“你予我这个东西干什么?我又不会用剑。” 虽然他也会几路粗浅的剑法,但在这神秘人面前,却不敢枉称会用剑。 神秘人笑道:“正因为你不会,我才要教你用剑,你会了我还教你干什么——只有剑法才会发挥天眼武魂入微的最大效果。” 他停了停,慢悠悠的说道:“所谓‘刀走白,剑走黑’,剑法最重轻捷便利,剑本轻、薄、细、短,对付其他兵器时,只有掠过其锋,遇隙削钢,以身法和招式变化取胜。对于真正的剑客来说,再没有比能瞬息看透对手的招式更好的武魂了。” 韩闯道:“你的意思是说,拥有入微能力的我,最适合的是修炼剑术?” 神秘人肃声道:“没错,正是剑术,如果你有一手出色的剑术,也不会被崔媚娘的毒掌所制,你想想我是怎么对付她的。” 韩闯略一摇头,脑海中浮现出神秘人向崔媚娘刺出的一剑,电光石火之间,剑光刺破掌影,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速度、力道、对招式的把握,缺一不可。 神秘人笑道:“怎样,动心了是吗?和我学习剑术是你最好的选择。” 韩闯目光一凛,正色说道:“我承认自己动心了,也承认你说的剑术是我最好的选择这一说法,但我为什么要和你学习,难道韩家和青竹宗没有好的剑法吗?” 他虽然如此说,可心底还有一层想法:“这黑衣人来历神秘,三番两次的救我,又要教我剑术,这世上真有这么好心的人吗?” 神秘人像看穿了韩闯的想法一般,“哈哈”笑了起来,语带调侃的道:“你是怕我害你?你看我像坏人吗?”目光中透出两道寒气。 韩闯也不躲闪,迎上目光,冷冷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平白给了我一颗丹药,又要平白教我剑术,容不得我不怀疑你,至于你是好是坏,只有你自己知道。” 韩闯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天上掉的馅饼,大多数都是陷进。 笑声戛然而止,神秘人喝道:“韩家韩闯,别忘记你的命可是我救的。”上前一步,身上气势一起,压迫韩闯。 一时间,韩闯只感觉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身体骨骼被压迫的“咯咯”作响,他强行挤出一点笑容,淡淡的道:“你若要我这条命就拿去,若不说清楚目的,我是不可能和你习剑的。” “哈哈哈!果然是云州韩家人,一身傲骨,和你父亲一样。” 神秘人将气势一收,韩闯立刻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他粗喘着气,头顶蒸腾如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消耗过度。 他心想:“这神秘人的到底是何等修为,给我的压力比凝神期的崔媚娘还要大上许多,难道他是融魂期的高手?” 云州没有融魂期的高手,即便是整个东南域,融魂期的高手也不多,韩闯开始怀疑神秘人的身份,本想顽抗到底,但一听到“父亲”两字,心脏猛地颤动一下,以木剑杵着地面,强行起身问道: “你和我韩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神秘人冷冷的道。 “那你认识我父亲?”韩闯又问。 “见过一面。”神秘人回答。 韩闯心想:“父亲十多年没出过云州,他说见过我父亲,定然是在十多年前,父亲外出游历那一段时间。” 韩家诸人谁也不知,那段时间里,在韩栋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他抱回了一个孩子,就是韩闯,并且从老家主手中接过了韩家——那是他从前最为排斥的事情。 韩闯朗声问道:“在哪里见的?” 神秘人沉吟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惑,我可以答应你一点,只要有一天,你能凭借剑法胜我,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我的、韩家的、还有你父亲的一切。” 韩闯并不认为神秘人会骗他,他能感觉到这一点,眼睛一亮,道:“真的?” 神秘人冷冷的道:“自然。”话锋一转,“那你现在愿意和我习剑了?” 韩闯眼神里精光一闪,起身就要一拜,却被神秘人拦住。 “我只指点你,不必拜师,你可是有自己的师傅。”神秘人道,语气有些森冷。 韩闯抚尔一笑,说道:“那我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神秘人似笑非笑的道:“你认为呢?” 话音未落,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木剑,遥指着韩闯的胸口,喝道:“小心了!”一剑刺出。 这一剑未用真气,也未用武魂,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在韩闯眼中却快若奔雷,他下意识将手挡在胸前,下一刻,便觉得手腕一痛,木剑脱手而出。 神秘人收剑而立,喝道:“你差得太多了,连最基本的握剑手法都不对,怎配用剑?” 韩闯回击道:“可是你让我用剑的,又说我不配用剑?这是什么道理——” 话未说完,便被神秘人打断:“住口!捡起木剑,继续来!” 韩闯一咬牙,双手将木剑捡起,还未挥动,便听神秘人喝道:“手法不对,又不是双手重剑,单手持剑!”话未说完,又是一剑,将韩闯手中的木剑打落。 韩闯默默的将木剑捡起,单手持剑而立,神秘人?大声喝道:“站稳!剑客就要有剑客的样子,你若是地痞流︶氓就应去寻一根棍子而不是用剑。” 韩闯尝试着站稳,可这柄深海铁木剑重量奇重,压着他的身体向一片偏去,眼见就要摔倒,神秘人探出一剑,抵住他的腰间,同时说道:“这是为了训练你的臂力,不要认为剑客是一群依靠真气打架的傻瓜,更多时候,我们依靠的是洞察力,用最少的真气达到最大的效果才是我们的追求。” 说完走到韩闯面前,继续道:“掌指向上,用食指和拇指的力量带动整个手掌,手腕肩膀一定要松弛,看看你紧绷的就像木偶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韩闯虽然心中不忿,但仍然依言照做,果真轻松了不少,脸上刚露出一点笑脸,便听神秘人又一次喝道: “站姿不对!你两腿平行站位,是在给对手出剑的目标吗?我若是你的对手,看到这个站姿一定会乐开花,浑身都是破绽还不知道隐藏,是觉得自己目标不够大吗?身体侧一点,挺腰抬头。” 一边说着,一边用木剑纠正着韩闯的姿势,或是点一点下巴,或是触碰一下腰间,又或者猛力的拍打着大腿,直到韩闯完成一个完美的站姿时,这种骚扰才会停止。 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不错,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持剑而立的姿势,也叫做剑桩,是剑客发明出来的煅体动作;非常不错,我说过你适合修炼剑术,普通人没有两三年学不会这个姿势。” 韩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虽然他知道神秘人说的没错,别看这一个简单的剑桩,姿势必须分毫不差,普通人只有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达到现在的效果,有了入微能力和易经五拳打下的基础,韩闯在控制自身肌肉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才能在短短的一点时间内,学会剑法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剑桩。 韩闯刚刚拿出一个完美的剑桩,臂力不够的缺点又显现出来,身体虽然能保持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可持剑的右臂却不自觉的向下低垂。 韩闯忍不住说道:“如果剑掉了怎么办?“ 神秘人冷笑一声,凑到韩闯耳边,森然的声音凿进了韩闯的耳蜗:“剑和手是一体的,你的手会掉吗?” 话音未落,又是一剑挑向韩闯的手腕,只听“啪”的一声,木剑重重的掉在地上。 神秘人摆了摆手,冷冷的道:“恭喜你,你的手已经掉了。” 接着大声喝道:“再来!给我重新开始,直到练到手持这柄深海铁木长剑,纹丝不动的地步,我只给你五天的时间,如果五天之内你依旧做不到这一点,只能说明你不适合练剑。” 韩闯狠狠的一咬下唇,口中荡开一股血腥的气味,冷冷的道“知道了,我一定会完成的!” 说完,不待神秘人提醒,自顾自的将掉落的木剑捡起,继续拿起了剑桩姿势。 ... 第二十九章 剑术之本 几天下来,韩闯已将剑桩拿的稳稳当当,神秘人开始教他练剑,所谓练剑并非按照剑谱一招一式的学习,而是不断的重复用剑最基本的技巧。 劈、斩、截、撩、挑、钩、刺,穿、抹、扫、点、崩、挂、云,在一遍又一遍单调的重复之中,木剑仿佛与韩闯的手臂融为一体,就像神秘人常常挂在口边的话一样:剑是手臂的延伸,韩闯已经能够做到运剑如飞。 这一日,圆月高悬,到处是一片发亮的银色,林间枝头仿佛笼罩了一场薄雾轻纱。 空地之中,韩闯正按照神秘人的吩咐,练习着最简单的剑术技巧——刺,所谓刺可不是简单的运剑向前,而是以腰间力量推动,联动整条手臂,最后劲力运行到手腕,再由手腕控制力道收放,或重重的一刺,或轻巧的一送,力道不同,所达到的效果也就不同。 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要求对身体肌肉的控制,精确到极致,便是韩闯这种有入微能力和易经五拳基础的人,也练习了整整三天,方达到此刻的境界:平平一剑刺出,剑带劲风,却凝于剑身之上,左右气流丝毫不乱。 只一剑,就将身前碗口粗的大树穿个了透心凉,拔出剑身,伤口边缘却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啪!啪!啪!” 三声断开而分明的掌声自身后响起,而韩闯却面色不变,视那掌声如无物一般,只见他微微动了动嘴巴,小声说道:“真是难得,你居然为我鼓掌。” 月光映出了身后的影子,黑衣黑袍,头戴黑帽,依旧叫让看不清面貌,神秘人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略带戏谑的道:“你做的好,为什么我不会夸奖你?” 韩闯冷笑道:“我之前做的也不错。” 神秘人笑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已经学会了所有用剑的基本原理,最为重要的劈、斩、截、撩、挑、钩、刺都颇具火候,剩下的穿、抹、扫、点、崩、挂、云也有所涉及,所以我才夸奖你。” 他啧啧两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才一个月时间,你就掌握了这些东西,真不愧是身具天眼武魂,入微能力的武者。” 韩闯转过身,面向神秘人,冷冷的道:“您是在夸奖您自己吗?” 这一月来,他过着如同地狱一般的生活:之前,他从未觉得练武是一件艰难而痛苦的事情;有了入微的能力,无论什么武技,他只需一看就明白,一练就会;可依照神秘人的方法练习剑术,却整整耗费了三个月时间。 没有任何具体的剑招,只是一遍又一遍枯燥的重复,成百上千次的练习,让他忽略了手中深海铁木剑的重量,真正将其做到如使臂掌一般。 神秘人笑了笑,说道:“不,我可没有夸奖自己的意思。”他走到韩闯身前,“知道当初我学习这些东西用了多久吗?” 韩闯摇了摇头。 神秘人笑道:“一年,整整一年时间,无休止的练习,不知道练断了多少根铁剑,而你——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神秘人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寥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韩闯冷笑道:“可我依旧胜不了你,虽然没有动手,但我知道我无法胜你。”韩闯明白,想要知晓父亲的秘密,就必须战胜身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可现在的他,无论在实力上,还是剑术上,都不是对手。 “那是自然,”神秘人说,“你只是学会了这些技巧,没有融会贯通,自然不可能胜我。” 韩闯目光一凛,道:“怎么融会贯通,剑招吗?” 在他的想法中,剑法是由一招又一招精妙的剑招组成,招与招之间,完美的衔接,精巧的轮转,构成一套无与伦比的剑法;至于基本技巧,虽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 神秘人笑道:“剑招?”声音夸张而尖锐,就像韩闯千百次刺穿树心的声音一样。 “那是没用的东西,我也不会教你任何剑招。”他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世上哪有教人习剑,不教人剑招的?韩闯心中一急,怒道:“你教我剑术,却又不教我剑招是何道理?” 所谓剑术,最后还是在落在术的身上。何谓术?就是克敌制胜的方式,落到剑上,便是剑招,剑招是由用剑的基本技巧组成,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在韩闯的意识里,学会剑招才能真正称得上剑客。 但显然,神秘人不这样认为,他冷笑一声,说道:“没什么道理,你不需要学习任何剑招。” 韩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不需要?我可不这么认为。” 神秘人笑了笑,又道:“或许旁人需要通过剑招来让剑术融会贯通,但你不需要。”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挑,忽得一剑刺向韩闯胸口;微风飒然,韩闯下意识横剑一扫,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化解。 神秘人?大叫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剑招。”右手手腕抖出三朵剑花,似左,似右,似中,飘忽不定的刺向韩闯胸口三处穴道。 韩闯目光一凛,开启入微能力,三朵剑花在他眼中融为一剑,落点正是气户穴;气户穴在人体锁骨附近,这一剑若是刺到,韩闯立刻便会失去战斗力,他不敢大意,一剑探出,架住神秘人的宝剑,横起剑脊,猛力一崩,顿时将这招数化解。 神秘人借这一崩之力,跳出圈外,收剑而立,笑道: “看到没有,对于你我这种有入微能力的武者来说,任何剑招都是没有意义的;我用剑招挽出三朵剑花,而你却能第一时间找到我落剑的位置,破解我的招式,你用的也并非什么精妙的招式,只是扫、穿、崩,三种基本原理而已,可见剑招并不是最重要的。” 此刻,韩闯也明白了神秘人的意思,收起木剑,沉思起来:“他说的没错,我有入微武魂,所有花招于我眼中就像被肢解牛,我先看破别人的花招,再用最简单的招式应对,如此一来,确实不需要所谓的剑招,可为什么我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呢?” 冷风拂过,扬起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韩闯那张洋溢着朝气的脸,那虬起眉头凝聚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入微的能力让他学什么都快,但经验却是阻碍他进步的一大障碍。 神秘人见到此处,“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寒风拂过枯枝的声线。 韩闯皱眉道:“很可笑吗?” 神秘人道:“当然,当然可笑。”他停了停,继续说,“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剑术,看来你忘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韩闯口中小声的嚼念,一个念头很快涌上心头。 “你的意思是说——剑意?”他探问道。 剑意在剑客中,被传的神乎其神,因为真正拥有它的人,实在太少;据传,拥有剑意的剑客能够以弱胜强,化不可能为可能,但很少有人见过,因此在大多数人眼中,那只是流传于传说中的事情。 可韩闯恰恰是见过剑意的那些少数人中的一个。 “你的意思是说林绛雪最后用来对付我的那套柔云剑法,就是因为有了剑意,才会显得与众不同?” “不错,”神秘人回答,“当时我就在场边,说实话,当她使出剑意的时候,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闯打断了他的话:“可最后赢的依旧是我。” 神秘人不屑的道:“那是因为你的吞噬武魂克制她的青鸾火凤,心火被噬,她在心神不宁的状态中使出剑意,若非如此,也不会中了你的陷进,破了自己圆润无缺,以柔化刚的剑意。” 听到这里,韩闯面露尴尬之色;神秘人说的没错,若不是他耍了个小聪明,林绛雪未必会败的如此之快,若是林绛雪太相信自己的武魂,所以未在开始就用剑意制敌,这才给了韩闯可乘之机。 想通了这一点,韩闯心头的疑惑稍稍缓解,说道:“好吧,依你所说,剑术优劣取决于剑意,那怎样才能得到剑意?” 神秘人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韩闯脸上满是讥笑。 神秘人道:“不错,我确实不知道。” “每个人得到剑意的方式都不同,有些人会在战斗中领悟,有些人会在演练中领悟,甚至有人在打坐练气中,也有所得;这就是剑意,来无影去无踪,虚无缥缈,只有悟性达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抓住自己剑法的特点,才有可能领悟到剑意。” 韩闯点点头,说道:“抓住剑法的特点,这话说的没错。若我没看错的话,林绛雪的剑意在于一个‘柔’字,却对我没有任何借鉴价值;而我若想领悟剑意,落脚点应该在一个‘破’字。” 神秘人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领悟了这一点,没错,世间剑意有千千万万,但适合自身的可能只有一条,与其去借鉴别人的经验,不如以自己的身体为根本,练就自己的剑意;你能看破天下武学招式,‘破’之一字,对你来说最恰当不过。所以我教你练习剑招,因为那是别人的经验,并不一定适合你,反而会让你走上歧路。” 韩闯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经神秘人这么一说,却笃定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他暗自想道:“不错,上乘剑法就应该自成一体,如若仿照他人,练别人的剑招,练得再好,也落了下乘。” 刹那间,他见过的各种武技在脑海中涌现:自己的易经五拳、林枫的点星剑诀、林平的饮血一变惊天下、林绛雪的柔云剑法和若风拂柳身法,甚至崔媚娘的五毒神掌,所有这些前人的武技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必定是适合创立者的武魂和身体。 韩闯不禁想道,他所学的易经五拳的创立者,可能便是身具五种兽武魂,点星剑诀的创立者,拥有剑武魂;更不用说饮血狂刀和青玉蟾蜍这一类特别的武魂了。 武技并不在多在杂,而在于适合自身,只有依照自身条件创立的武学,才是真正适合自身的武学,可如果自成一体呢?韩闯仿佛正徘徊在一扇明亮大门的门口,可急切之间,却找不到那枚最重要的钥匙。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哥哥!你在这里吗?家里有人找你!” 神州大陆不同于前世的花花世界,夜间少有娱乐活动,所以这个世界的人,作息时间也于前世之人不同;此事月明星稀,大多数人都已经就寝了。 韩闯认得这是韩馥儿的声音,心中奇怪,暗自想道:“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人来找我?” 念头刚至,就听身边的神秘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了。”人影一闪,御空而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韩闯吃了一惊,心想:“这是什么身法?居然如此神鬼莫测。”一时间,对这亦师亦友的神秘人,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闯哥哥!你在这里吗?” 韩馥儿的声音逐渐逼近,韩闯收敛心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应了一声:“馥儿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 第三十章 麻烦上门 月如钩,清冷—— 韩馥儿拨开一片浓密的枝叶,目光捕捉到韩闯的身影:白晃晃的文士衫,看起来就像林间飘荡的幽魂,手中的木剑如同玩笑一般。 她不明白韩闯为什么要在这里练剑,用的还是木剑;木剑唯一的好处是足够轻盈,能够作为孩童的玩具,但在她三岁之后,就有一柄三尺短剑,从此再没有见过木剑——这可笑的东西。 带着满腹疑惑,韩馥儿远远的叫道:“闯哥哥,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韩闯的嘴角露出两道月沟,说道:“来练剑。”说完,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练剑? 听到这话,韩馥儿哑然失笑,半晌才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用一支木剑来练剑的吗?”眼波在韩闯身上扭转,似要拆穿他的谎言。 没人用木剑练剑,小孩也不会。 韩闯听得此言,微微一笑,淡定自若的回答:“只要功夫足够,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韩馥儿撇了撇嘴,嗔道:“好了,说不过你,每次都是你有道理。林家林绛雪来找你,快随我回家吧。” 韩闯眉头微皱心想:“年会之后就没见过林绛雪,此刻她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嘴上说道:“她说了什么事吗?” 韩馥儿摇摇头,回道:“没有,只说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当面谈。这个林家大小姐总是神神秘秘的,谁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要不我替你回绝了?” 韩闯摇摇头,笑道:“不用,见见也好,也许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馥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引着韩闯向韩家大院走去,银灿灿的月光洒在身前,勾勒出一条通往韩家堡小径,曲曲折折,远远的望不见边。 两人回到韩家,正要进门,韩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一个人进去见她吧,你就不用来了。” 韩馥儿眼睛眯成两条月牙儿,似笑非笑的道:“呵呵,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见韩闯一副愕然表情,她继续笑道:“就算有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家和我韩家虽然有仇,但如果林绛雪嫁入了韩家就是我韩家人了,我可是非常支持你的,闯哥哥。” 韩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指着远处道:“你丫,真是想象力丰富,我和林绛雪才见过几次面,能有什么秘密;天太晚了,你先安歇了吧,我一个人去见她就好了。” 韩馥儿眉头一挑,缩着脖子,促狭道:“知道拉、知道拉,闯哥哥要去见未来的嫂子了,我这个小姑子就不打扰了你们了。”一转身,蹦蹦跳跳的离开。 韩闯并没有注意到,韩馥儿转身那一刻,泪滴从眼角滑落,在如玉的面颊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水迹。 爱一个人是卑微的,卑微到了骨子里,会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瞧着韩馥儿远去的轻盈背影,韩闯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推开院落大门,走进属于自己的小院,风送花香而来,韩闯从中嗅到了一种别样的味道,如梦如幻,如痴如醉,让他忍不住停步驻留。 过了一会儿,他清醒过来,暗叹一口气,自语了一句:“风过犹凝酝酿香,可惜这香味却不是我喜欢的。” 此刻夜已渐深,斗转星横,万簌俱静中,飘出一阵幽幽的琴声,如泣如慕,如怨如诉,本已经十分哀怨,再配合上韩闯突然沉静下来的心境,更显凄楚。 纱窗上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姿态窈窕,轻柔娇弱,韩闯立在门口,朗声说道:“我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阵,门里才飘出一个熟悉的女声:“进来吧,这可是你韩家的地方。” 韩闯摇摇头,跨步向前,刚想推开木门,就听“吱”的一声,房门自开;韩闯望去,只见林绛雪独坐厅中,凝神远望,动也不动,便是他走到桌前,那对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也未聚焦在他身上。 韩闯自顾自的坐到林绛雪的对面,盯着她,同样动也不动;桌上放着两杯清茶,尚冒着青烟。 韩闯不知道这茶是换了一杯又一杯,还是在他进门时,刚刚倒上,就如同面对着这样的林绛雪,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样。 便在这时,林绛雪突然将茶杯一举,目光投到韩闯身上,朱唇轻启,说道:“原以为你不会来,结果你来了,为了你能来见我,干一杯。” 韩闯瞧着身前的茶杯,杯中的茶水只有半满,水面还微微颤动。 他说道:“这是茶,不是酒。” 林绛雪将茶水一饮而尽,幽幽的道:“我倒希望它是酒。” 韩闯摇摇头,以同样的动作将茶水喝掉;清香绕于唇边,真有几分酒的凝重与醇美。 他盯着林绛雪的眼睛,缓缓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你的来意吧。” 林绛雪眼波一转,笑道:“没有来意就不能来找你吗?原来你是这样的讨厌我。”故意做出一副气恼模样。 韩闯摇摇头,道:“考虑到此刻韩林两家的关系,我们两人确实不适合见面。” 林绛雪冷笑道:“典型的胜利者的语气,我讨厌这种语气。” 韩闯不为所动,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林绛雪道:“有事。” 韩闯面色一沉,说道:“什么事情。” 林绛雪闭口不言,只是冷冷的笑着。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出奇的静谧,却如同酝酿着暴风雨的天空,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令人隐隐感到不安和恐惧。 便在这时,韩闯忽觉耳边微风飒然,下意识向旁边一闪,一柄生锈的钢刀从耳畔擦过。 连续一个月练剑的本能发挥了作用,他以指代剑,一指戳向来人下肋,他背对敌人,看不见敌人的身影,却能凭感觉知晓敌人的位置,这一指先是以“扫”字诀出,招到半途,便扫为刺,端是又快又疾,愈险愈秒,便是坐在一边的林绛雪也忍不住叫出一个“好”字。 韩闯本以能一招制敌,却不想敌人也非乏乏之辈,面对这秒到巅峰的一指,不躲不闪,径直一刀力劈华山,劈向韩闯后脑。 若韩闯用的是真剑,定然不怕,以为这一剑一定是他先刺中对手,但以指代剑,先天不足,他不得不变招。 运起蛇形瞬步,身形凭空向旁横移了半步,钢刀擦着侧脸而过,落下了几率青丝。 韩闯趁机转身,横指一扫,敌人趁势跳开不再攻击,这时韩闯才有机会看清敌人面貌。 “林平?怎么是你?”韩闯惊愕的道。 袭击他的人,正是在年会上,被他打败的饮血狂刀的主人林平,但此刻的他又与那时有些不同,熟悉的面孔,完全陌生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陌生感。 他持刀而立,动也不动,只是一个劲的小声嘀咕:“不对、不对。” 此刻,韩闯也瞧出了一丝不对劲,原来的林平虽然少言寡语,神态冷漠,但眼睛里却总是发亮,此刻这对眸子却想笼罩了一层薄雾轻纱,暗淡无光。 视线投到林绛雪身上,韩闯希望这个女人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绛雪点点头,说道:“他是在试你。” 韩闯诧道:“试我?” 林绛雪对林平说道:“褪下外衣吧,林平。” 林平依言将外衣褪下,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虬劲的肌肉,可韩闯的目光却聚集在他胸口的几处淤青上。 他指着那明显的淤青,问道:“这是什么?” 林绛雪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视线凝聚在韩闯脸上,继续说道:“大约三天前,杏儿发现他奄奄一息的倒在林家后山的草丛里,将他救回了家,我在他胸口偏左的位置发现了一处致命伤,是被人用掌力震撼伤的。” 林绛雪起身,走到林平身边,指着他胸口的瘀伤,说道:“就是这里,当时这里有一块乌黑的掌印,幸好他的心脏和旁人不同,张在右边,不然这一掌必定会要了他的命。” 韩闯看了看林平,见他依旧是那副混混噩噩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他现在怎么了?” 林绛雪眉头一挑,回答:“那一掌虽然没要他的命,但对他的伤害也不小,我将他救回来,就变成现在这样。”她摆了摆手,继续道:“失忆了,除了刀法,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原本静默无声的林平突然开口:“我是叫林平,对吗?”目光炯炯的瞧着韩闯。 韩闯点点头,回答:“没错,你就叫林平,是云州林家的旁支。” 林平低下头,似是在咀嚼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林平看了一眼林绛雪,说道:“你果然没有骗我。” 林绛雪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又对韩闯说道:“不瞒你说,林平身中的那一掌有些蹊跷,阴柔劲力透过肌肉,直抵內腑,和韩家家传的催心掌有些相似,所以我怀疑——” 韩闯冷笑道:“你怀疑是我韩家人所为?”站到了林绛雪对面,“这么说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绛雪摇摇头,说道:“不,我相信不是韩家人做的,韩家上下除了韩叔叔和韩大长老,就只有你有一掌震伤他的实力。韩叔叔和韩大长老的人品我信得过,绝不是他所为——”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韩闯冷笑道。 林绛雪失笑的摇摇头,眼波一转,说道:“我毫不掩饰之前对你的怀疑,你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林绛雪咄咄逼人的目光让韩闯有些心虚,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淡定自若的回道:“不是我做的。” 林绛雪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刚才不是试过了吗?你不会催心掌,真气虽冷,却不是走阴柔的路子,所以伤林平的另有其人。” 韩闯冷笑道:“既然肯定了不是我所为,那你应该走了。”说着右手一挥,“呼”的一声,打出一道劲风,房门应声而开。 韩闯肃声道:“请吧,不送了。” 林绛雪抚尔一笑,秋水似得眼波在韩闯面上一扫,说道:“你就这么心急,不听我说完吗?” 韩闯道:“那你说吧,说完了就走。” 林绛雪笑容一敛,肃声说道:“既然不是你动的手,那我就必须提醒你小心了,如果我没猜错,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 韩闯眉头一挑,说道:“你林家人遇袭,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绛雪道:“林平之前可谓是默默无名,在年会上展示了过人的潜力后,却遭致了杀身之祸,你想想年会上还有什么一鸣惊人的人。” 林绛雪的话说的很明显了,凶手无论是谁,要杀的就是在两族年会上一鸣惊人的武者,而这样的武者,除却林平,就只有最后取得冠军的韩闯了。 韩闯沉吟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这只是推测而已,你没有证据。” 林绛雪点点头,道:“谁说这只是推测,我请教过父亲,云州附近具备阴柔掌力的掌法除了韩家催心掌,还有落霞宗的嵩阳神掌。” 韩闯冷笑着打断了林绛雪的话:“谁不知嵩阳神掌是至刚至阳的武技,怎回有阴柔掌力。” 林绛雪摇了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嵩阳神掌练到高深,能够阳极生阴,模拟出阴柔真气的效果,而两者的外伤症状几乎没有区别。” 话音未落,林绛雪的身影从韩闯身前飘过,幽幽的留下了一句话:“听说你就快回青竹宗了,这几天小心一点。” 韩闯目光一凛,刚想问些什么,林绛雪的身影却已至门外,便在这时,她的声音再次飘来:“林平以后就跟着你,青竹宗要比清风阁更适合他。” 韩闯瞧了一眼目光又恢复浑浊的林平,忍不住苦笑一声,心中暗道:“说了半天,原来是给我找麻烦的。 ... 第三十一章 紫电狂雷 白昼,白的耀眼,没有太阳。 有人说是乌云遮蔽了阳光,有人却说是阳光躲在了乌云背后,但夕阳即将落山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日,云州城里忽然没有了风,大概风也知道了,年会风波已经平息,于是偃旗息鼓,躲了起来。 云州最大的酒楼岳鹤楼,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唯有掌柜的算盘声在大厅里回荡。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了,究竟是在等谁。”小二悄悄指着酒楼里唯一的客人,一名坐在窗口的白衣少年,小声问道。 掌柜的狠狠盯了小二一眼,小声斥道:“什么叫他?那是云州韩家的大少爷韩闯,云州年轻一辈的最强者。” 胜者王侯,败者寇,云州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林绛雪,转而叫韩闯挂在嘴边,无论是公子哥,还是一个普通的掌柜,或许新来的店小二是唯一不熟悉他的人。 小二缩了缩脖子,偷偷瞥了韩闯一眼,小声说道:“他就是韩闯?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掌柜的知道他在等谁吗?” 掌柜的目光一凛,瞪了小二一眼,斥道:“好好做你的事情,不该问的别问。”可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偷瞥着门口,韩家少爷将岳鹤楼包场,所等的人一定不简单。 夕阳西沉,耀红了半边天空,光线投到纸糊的窗户纸上,映出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一个五十岁上下,穿着镶金边道袍的道士走进了酒楼,径直走向了韩闯。 “原来是他!”掌柜想到了来人,正是两族年会的公正,落霞宗的长老赵寒霄,“他来这里干什么?”正思绪的时候,忽觉身体骤冷。 抬头一看,两道森冷的目光向他射来,吓得掌柜的不敢再看——赵寒霄可不是什么善类。 教训了不懂事的掌柜,他迈着方步,施施然走到韩闯对面坐下,自顾自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韩家大少爷,考虑的怎么样了?” 事实上,今日是赵寒霄约见韩闯,而不是韩闯约见赵寒霄,约见的目的也很简单,想让韩闯加入落霞宗;落霞宗和青竹宗同在云州,同为八品宗门,竞争自然格外激烈,只是落霞宗这一代人才凋零,渐渐落了下风,若再没有绝世天才补进,可能就要沦为九品宗门了。 是以,赵寒霄对韩闯是求贤若渴,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韩闯微微一抬眼皮,轻声回道:“恐怕要让赵长老失望了,青竹宗始终是我的第一选择。” 赵寒霄听的这答案,不以为意的道:“韩家公子恐怕没明白,我落霞宗虽然在声势上不如青竹宗隆重,但胜在资源丰富,你若拜入落霞宗,不必和其他天才争夺资源,我保证内门会全力支持你修炼。” 韩闯举起酒杯,望着落日在杯低的余晖,笑了笑,说道: “我这人有个毛病,不是自己争取来的东西,用着不舒服,所以只能不好意思了。”他抬头迎上了赵寒霄森冷的目光,毫不避讳,毫不退让。 赵寒霄心里暗暗恼火,以他堂堂落霞宗长老的身份来邀请韩闯加入内门,已经算是屈尊降贵,但没想到韩闯竟然毫不领情。 他忍不住心底暗道:“好吧,又一个不识抬举的人,我倒要看你怎么安全的回到青竹宗。”面色不变,但身下握紧的拳头却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心。 收起阴毒的心思,赵寒霄叹了口气,装作遗憾的道:“我见过很多天才,可最后成功的始终只有几个,为什么?他们走错了路,我不希望韩家公子也走错路,那实在太可惜了。” 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将酒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清澈的液体流入喉里,带来一阵火辣的触觉。 他说道:“对了又怎么样,错了又如何?那是我自己选的路,不劳您费心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加入落霞宗,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目光冷冷的扫过赵寒霄那表情僵硬的面颊,“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赵寒霄心中一凸,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知道了什么?难道是知道了林平的事情?” 找上韩闯之前,他同样找上了林平,要求这名刀客加入落霞宗;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竟被林平拒绝了,恼羞成怒之下,他对林平下达了必杀令。 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放在台面上来讲,他只能冷笑一声,装傻道:“我不明白韩家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 韩闯的目光投到了窗外,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仅有些落日的余晖,灼烧着西边的天空。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听闻落霞宗的嵩阳神掌练到深处是会阳极生阴的。” “他怎么会知道嵩阳神掌的秘密!” 赵寒霄刚想解释,却见韩闯笑了笑,对着空气一声招呼:“林平,我们走吧。”一道灰影不知从何处闪出,侍立在他身边,不是林平又是何人。 此刻的林平除了眼神有些僵直,哪里还有受伤的模样,他看也不看赵寒霄一眼,恭敬的对韩闯道:“少爷,要走了吗?” 韩闯皱眉道:“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少爷。”转头,笑着对赵寒霄道:“你见过的,林家林平,他已经准备拜入我青竹宗了。 赵寒霄看到林平出现,宛如看到鬼神一般,目光中尽是惊恐, “你、你……”他指着林平说不出话来。 韩闯笑了笑,带着林平走出岳鹤楼,到门口的时扔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声音刚至,人影却已没入夕阳的余晖之中。 回到韩家,韩闯在大厅里遇到了正襟危坐的韩栋山,韩栋山的目光望着韩闯: “你去见了赵寒霄?”他问。 “是的。”韩闯如是回答。 “你拒绝了他?”韩栋山又问,双眼入如火般的射向韩闯。 韩闯并不慌张,慢悠悠的回答:“没错,我拒绝了他。”语气理所当然,不卑不亢。 韩栋山望着韩闯,韩闯望着韩栋山,两人互相望着,气氛凝重。 韩栋山走向韩闯,边走边说道:“这么说你肯定是赵寒霄动的手?” 韩闯摇了摇头,道:“不是他,如果我没看错,他擅长的应该是剑法,如果要杀一个人,他一定会用剑,而不是用自己并不擅长的掌法。” 韩栋山手托着下巴,露出思考模样:“这么说落霞宗还来了一个人?” 韩闯道:“没错,而且应该是内门弟子之一。” 韩栋山抬起头,看着韩闯,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 韩闯回答:“我检查过林平的伤势,背面一掌正好印在后胸,劲力透过身体,在正面形成掌印,这一掌应该是偷袭,而偷袭者的实力绝对没有突破化元,如果是化元期的高手偷袭,即便林平的心脏长在右边,也不可能生还。” 韩栋山的目光落在韩闯脸上,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离家许久的儿子。 “不错,你观察的非常细致;袭击林平的人很可能是落霞宗的内门弟子,”韩栋山话锋一转,肃然说道:“但有一点你却做错了。” “去找赵寒霄,对吗?”韩闯似笑非笑的道。 “你不希望你遇到任何危险。”韩栋山道,接着摇了摇头,虽然见面的时间不多,但足以让他了解到韩闯的坚韧,决定的时候,绝不会因为他的反对而放弃。 韩栋山肃声道:“这样吧,这几天你就待在我身边,尽量不要离开韩家。” 韩闯摇摇头,道:“待在你身边他们是不会出手的,而且你护的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辈子,有些事情,我总归是要去自己面对。” 韩栋山刚想说话,却被韩闯打断:“不用说了,这件事我自己能够处理,不过是一名落霞宗的弟子,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实力在补身大圆满左右,将嵩阳神掌练到了极高明的境界,而他却对我一无所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别忘了还有一个赵寒霄!”韩栋山急道。 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还有您吗?今天晚上我就会给他动手的机会,而您只需要找赵长老喝酒就可以了,我倒想看看,赵寒霄知道自己损失了一名内门弟子,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韩栋山瞧着韩闯那认真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我会配合你的。” 是夜,无月,也无星,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墨盘。 韩闯独自一人走在浔阳江边,垂下的柳条掩藏着他的身姿,仅仅隐约透出一点身影,标志性的白色文士袍,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反倒是腰间挂着的一柄木剑,容易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以身诱敌?韩闯不怕吗? 不!他不认为自己不害怕,事实上,那颗镶嵌在肌肉骨骼后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速率远远超过正常的速率。 他紧张,甚至害怕,但又没有办法,若不将这潜在的杀手引出来,只会让他更加惴惴不安,此刻他最大的依仗便是腰间挂着的深海铁木剑——没人知道他会剑法,就算是韩家子弟,也认为那柄木剑只是一个可笑的装饰,却不明白,可笑的背后往往隐藏杀机。 一个路人走了过来,头戴斗笠,千疮百孔;身穿粗布,鹑衣百结;看样子与普通的街头乞丐没什么两样,只是那一成不变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姿势,让他看上去像个跛子。 一个乞丐,一个跛子,韩闯目光一凛;乞丐怎么可能在无人的深夜在浔阳江边走动,跛子又怎可能控制步幅一成不变,入春的浔阳江边,寒气虽远不如隆冬时节寒冷,但也不是一名穿着破烂单衣的普通乞丐所能承受的。 韩闯冷一笑,心道:“就是你了!” 跛子缓缓接近,韩闯却越发冷静。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跛子身体一斜,突然向下倒去。 “你怎么了?” 韩闯假意伸手去扶,同时开启入微能力。就见乞丐趁着倒下的机会,蹭上他的身体,肘下出掌,以极快的速度拍向他下腹。 韩闯早已看透敌人动作,自然不会让他得手,大喝一声:“嵩阳神掌!就是你了!”间不容发间,催动蛇形瞬步,身躯一伏,向后一飘,躲开那致命的一掌。 同时拔剑而出,劈向敌人头顶;这招使的十分险恶,令人猝不及防,不料敌人武技也极其精湛,一掌拍向韩闯手腕,迫的韩闯不得不变招,手腕一旋,一剑扫出;与此同时,乞丐的第二章掌拍向韩闯的剑脊。 只听“铮”的一声,如同金属碰撞的声音一般,两人一沾即走,双方都暗暗心惊。 韩闯抬头一看,与自己对敌之人的斗笠已经落地,露出了一张阴鸷的脸,三十岁上下,尖脸鹰鼻,身形消瘦的就像一干标枪。 他两掌凝聚着一层金属银光,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早听说你有一种预判的能力,我还不信,现在一试之下,果真如此。”乞丐笑了起来,声音“咯咯”的含在喉咙里,就像破旧音箱发出的嘶鸣。 韩闯冷冷的盯着他,并未接口,入微的能力让他对身前的敌人了如指掌,这是一个补身大圆满,甚至半步化元的对手。 乞丐见韩闯不说话,却不以为意,自顾自的道:“难怪赵长老如此推崇你,可惜可惜……” 韩闯心中暗道:“这乞丐手掌上的银光是嵩阳神掌练到极高境界,手掌坚硬如金属的效果;至于武魂——应该是一种变异的自然武魂,如此人物,一定是落霞宗内门的佼佼者。” 与青竹宗内门人才鼎盛不同,落霞宗内门的佼佼者也就半步化元的实力,可就变是这样,韩闯也感觉压力巨大,不知不觉,将手中木剑握得更紧了。 他冷笑一声,道:“可惜什么?” 乞丐笑道:“可惜你不识趣,不愿加入我落霞宗,所以才有今日的杀身之祸。”事实确实是如此,如果韩闯加入落霞宗,自然可避免一切危险,但如果是那样,韩闯也就不是韩闯了。 他怒极反笑,喝道:“你就这么肯定死的是我?我看死的一定会是你!” 乞丐“咯咯”笑了起来,“好、好、好,我落霞宗内门黄瀚好久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了,居然还只是青竹宗的一名外门弟子,你看不起我落霞宗,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落霞宗内门弟子的厉害!” 话音未落,自称黄瀚的武者笑容一收,双手摊开,闭目而立,身后隐约浮现出一圈散发着“滋滋”声的紫色的电弧,头顶天灵出,隐约又一团电云浮现。 韩闯眼中精光一闪,他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这名名叫黄瀚的落霞宗内门弟子,居然拥有号称自然系武魂中霸道的电系武魂。 紫电狂雷——青竹宗里记有这个武魂的名号。 ... 第三十二章 苦酒入喉 紫电狂雷,一种令所有敌人都头疼的电系自然武魂,能够让武者的武技中,附带电系麻痹效果,这种效果几乎是不可抵挡的,除非你不与他接触。 由此可见,即便不用偷袭的手段,黄瀚要杀林平,也并非一件困难的事情。 甚至在面对韩闯的时候,他也认为自己赢定了,而韩闯所需要做的,就是给他迎头痛击。 “很好,紫电狂雷,原来是这种东西。”韩闯笑道。 剑在手,心中亦无旁骛,便是狭窄的空间里,狂风浪卷,他依旧巍然不动,双目牢牢的锁定着黄瀚的双手——当武魂出现,掌心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层紫色电弧。 威力巨大的紫电狂雷,配合上至阳志刚的嵩阳神掌,即便韩闯的对自己的剑术有十足的信心,也不敢大意。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对持着;一阵寒风拂过,扬起的发丝遮住了韩闯的眼,便在这一瞬间,黄瀚突然动了。 “嵩阳神掌!” 他不准备留手,一上来就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试图一击便将韩闯毙于掌下。 双掌一前一后,身后紫色的电弧狂躁起来,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滋滋”声响,一如藏在云浪中,暗涌的杀机。 那双银色手掌如同山岳横移,重重压来,补身大圆满的功力毫无掩饰的显露出来。 韩闯早已看出黄瀚的功力非同小可,却没想到他的真气里,带着雷电特有的霸气,将本就处于补身大圆满的真气,推上了一层,掌风扑面而来,身体仿佛受到了电弧的影响,呼吸一滞。 “来的好!” 他大喝一声,长剑展开,快如闪电般的刺向黄瀚掌心,一道剑光迎着风雷而上,就像迎浪而上的一叶扁舟。 以点破面,以弱胜强,剑客最擅长的事情;早在定下诱敌的计划之前,韩闯就相好了破解嵩阳神掌的办法。 对于这种至阳至刚的掌法,若不能躲开,便只有迎难而上一种办法,就像风暴中央往往存在着一个无风的地带一样,嵩阳神掌的破绽也在掌心。 黄瀚见韩闯妄图与他硬碰硬,心中一喜,暗道:“你若用刚才那种身法躲闪,尚可以支持一段时间,若和我硬碰硬,就是死路一条。” 他自信自己的掌法和武魂,能将韩闯一举击溃,是以面对那平平刺来的长剑,不但不躲,反而迎剑而上,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无比惊愕。 掌风根本无法阻止剑身的突进,只听嘘的一声,极其尖锐的声响,就像皮球被突然戳破的声音一样,木剑突破掌风与电弧的层层阻隔,点中了黄瀚的掌心。 “啊!” 黄瀚惨叫一声,如遭电机似得,倒退了两步,面色赤红,表情狰狞。 韩闯身形一晃,借着一震之力,向后飘去,优雅的落下,文士衫不染一点尘埃。 他冷笑一声,道:“落霞宗的嵩阳神掌也不过如此。” “扑哧”一声,黄瀚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衣衫。 嵩阳神掌是落霞宗至刚至阳的武技,配合紫电狂雷武魂施展,绝对称得上是声势逼人,可电光石火之间,韩闯便找了这门掌法最大的破绽,最强点亦是最弱点,掌心劳宫穴便是它的破绽所在。 这一剑刺出,黄瀚本不在乎,为了弥补嵩阳神掌的破绽,他早已用秘法锤炼手掌,将掌心炼的如钢似铁,寻常刀剑绝不能伤,却不想今日遇见了深海铁木铸成的宝剑,比之寻常刀剑更加锋利,一时大意,吃了大亏,被破了幸苦修炼的嵩阳神掌。 他抹去嘴角的血痕,大声喝道:“韩闯,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名剑客,看来在年会上你还保留了不少,别以为破了我的嵩阳神掌便可以万事无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不待韩闯答话,右手猛力一捏,一团紫色电球在掌心出现,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声,“看你如何接我的漫天花雨。”一手将这电弧组成圆球抛出。 韩闯眼疾手快,向旁边一闪,电球擦着他头皮而过,撞在身后树干上,突然裂开,迸发出无数电弧,顿时便化作了一张电网。 韩闯见此情况,连忙施展蛇形瞬步,向旁边一闪,有了入微能力,电弧运行的轨迹绝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见他在电网之中左突右穿,身形潇洒,脚步自然,宛如舞蹈一般。 “漫天花雨?名字倒是好听,可也奈何不了我。”韩闯一边闲庭信步的游走于电网之中,一边出言嘲讽。 黄瀚大怒道:“好啊,让你看看这个!”双掌一合,快速结出一道手印。 韩闯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风骤起,云卷紫电,奔雷手!”一道碗口粗的闪电从掌心迸发,向韩闯刺来。 如果说嵩阳神掌是黄瀚的常规武技,那这一手与自身武魂完美贴合的奔雷手就是他压箱底的功夫。闪电本是这世上最霸气的自然现象之一,奔雷手乃是用嵩阳神掌的真气运行方式,依靠他紫电狂雷武魂的作用,发出一道闪电。 威力虽然巨大,却是未伤敌,先伤己,发出这道闪电之后,黄瀚也面孔一白,呼吸更加急促,可他的脸上却带着如同胜利的笑意,但很快,笑意便被一种惊悚所取代。 闪电是由一条条细如牛毛的电弧组成,决不可用掌风剑气荡开,韩闯一声冷笑,身后吞噬武魂骤现,电弧还未触及他身体,便被漩涡吞噬而去。 “你、你怎么做到的!”黄瀚大惊失色。 “怎么做到的?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韩闯笑着说道。 或许奔雷手对于其他武者来说,确实难以处理,但对于拥有吞噬武魂的韩闯来说,这道闪电却如补品一般。 当然,也不能说吞噬武魂就已经无敌了,若黄瀚的实力再强一些,韩闯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碾压他。 武技被破,武魂被克,黄瀚心生惧意,见韩闯这凶险的四剑下来,心知若不接下这招,决计不可能逃出。 手腕一翻,使出嵩阳神掌的架势,左掌奋力劈下,挡下韩闯的木剑,韩闯哪里会让他如意,木剑向后一撤,又是三朵剑花绽开。 “就让你看看我到底隐藏了多少!” 韩闯和神秘人学剑,所学的皆是用剑的基本原理,这些原理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得以融会贯通,黄瀚一来,正好成了他练功的靶子。 劈、斩、截、撩、挑、钩、刺,穿、抹、扫、点、崩、挂、云,他将这些习练熟悉的基本招式随意组合,自由挥洒,时而如巨浪滔天,气势逼人,时而如蜻蜓点水,波澜不惊,奇招妙招,层出不穷,逼的黄瀚疲于应付。 两人越斗越急,越打越快,黄瀚头顶蒸腾如烟,少了嵩阳神掌,奔雷手又被破,他只能用掌法架势,纯以真气迎敌。可他本就不擅长招式,只觉觉每出一掌,韩闯的剑都能指向他破绽所在,打的格外别扭。 反观韩闯,他的剑术讲究就是一个“破”字,按照神秘人的说法,他要想领悟“破”字的剑意,必须先练成快剑,学会在狂风骤雨之中,找到对方的破绽,并一举破之。 随着剑术的融会贯通,韩闯渐渐占据了上风,眼见黄瀚就要支持不住,他忽然大喝一声,右掌一圈,似左反右而来,同时左掌化掌为拳,攻向韩闯前胸。 一掌一拳用的却是不同的武技,韩闯见了也忍不住暗道一声“好”,心想:“这莫不是就是金大侠所言的左右互搏?” 殊不知这一手分心二用已经是黄瀚压箱底的功夫,若让他继续施展,也不可能,但仅此一招,也给韩闯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前后左右都被掌风封锁,唯有上空是黄瀚掌风所无法顾忌的之处。 韩闯用出蛇形瞬步,身形扭转,窜到一丈来高,正好越过黄瀚头顶,接着身形急坠而下,凌空一击,刺向黄瀚头顶。 黄瀚见状,双掌翻飞,奋力两掌将剑锋震开,但护体真气却被削去了不少,韩闯借着他一震之力半空中拧身而下,反手一剑,刺进了他咽喉。 刺穿人的咽喉是什么感觉,之前韩闯从未尝试过,但此刻之后,他会告诉你:长剑刺进敌人的咽喉,会有一种莫名的滞涩感,接着就像什么东西被捅破了一般,所有念头都化作了虚无,只记得那血—— 那暗红的血液顺着木剑的脉络低垂,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韩闯看着兀自怒睁着双眼,一脸惊愕之色的黄瀚,默默的叹了口气。 “安息吧。” “嗖”的一声拔出木剑,黄瀚的尸体应声倒地,落霞宗内门强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云州这个小小的地方。 杀人者人恒杀之,自古就有的道理。 一团紫色电弧从尸体上飘起,是黄瀚的武魂,紫电狂雷;韩闯身后的漩涡猛烈旋转,电弧向着那幽暗的深渊滑动,缓慢而又不可阻挡,韩闯微闭着眼,真气运转全身,等待着吞噬的完成。 直到最后一丝电弧消散在空气中,韩闯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 “可惜,又没有得到武魂的效果。”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说吞噬武魂还有什么他最无法理解的话,便是这一点了,明明将对手的武魂完全吞噬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 “难道必须要天眼武魂这类的极品武魂吗?”韩闯笑着摇了摇头,身后的漩涡骤然消失。 凌晨,天空没有雨,却乌云密布,因此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仅有屋内的一点灯光映出了两个人的脸。 一个道士一个俗人,赵寒霄和韩栋山,两人坐在一张酒桌上,桌上还摆放着刚温好的酒。 酒很烈,入口苦,咽下去更苦。 赵寒霄抬头看了眼天色,开口说道:“韩先生,没想到我与你会坐在一张酒桌上喝酒。” 韩栋山微微一笑,回答:“我也没想到赵长老会拿出这等好酒来招待我。” 赵寒霄摇摇头,看了一眼兀自晃动的酒面,不无寥落的道:“这酒入口苦,咽下去更苦,所以名叫苦酒,难得你愿意来喝,我自然会给。” 韩栋山笑出声来,目光中透出两道利芒,嘴角浮现出两撇月沟。 “酒是你酿的,你酿的苦酒你自己喝下去才苦,这酒在我喉咙里,却是甜的,甜的像蜜。” 赵寒霄目光一凛,紫电一般的眼睛在韩栋山脸上扫了一扫,长吁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这种自信,会将苦酒当成甜酒。” 韩栋山一伸舌头,指着自己的舌尖,说道:“我们的舌头不同,酒沾上你的舌头是苦酒,沾上我的,就变成甜的了。”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犹如这没有月光的夜晚。 突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轻巧而恭敬。 韩栋山开口说道:“你的弟子来了。” 赵寒霄道:“是我的弟子,看来你心中的甜酒要变成苦酒了。” 韩栋山瞧着窗外斑驳的树影,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我先走了。” “请”赵寒霄笑道。 韩栋山起身离开,开门时与门口的一名灰袍人错身而过,他清楚的感觉到,那隐藏在单薄灰袍下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苦酒就是苦酒,甜酒就是甜酒。”韩栋山心想,毫无留恋的离开。 灰袍人走进屋,赵寒霄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什么事?”他说,目光聚焦在来人的脸上,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稚嫩、清秀、瑟瑟发抖。 “是黄师兄。”灰袍人说,声音颤抖。 赵寒霄面色一凛,道:“黄瀚怎么了?”想到韩栋山离去的背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很快,灰袍人就给了他答案, “黄师兄——死了。” ... 第三十三章 箭影弓魂 曙光显现,不但远处的云中泛起青光,就连近处的山景,也像突然间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揭去了一层薄雾轻纱,轮廓豁然开朗。 去往青竹宗的官道上,韩闯和林平骑着马儿徐徐而来,一个面庞带笑,另一个面无表情。 两人是瞒着韩家所有人纵马离开,那时天还未亮,早起的鸟儿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替他们送别一般。 一路向东,两匹消瘦的马儿驮着他们前行,身体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沉默寡言的林平突然开口:“你不和他们告别吗?” 韩闯笑道:“告别又如何?徒添伤感。” 可以想象韩馥儿那婆娑的泪眼和抽动的嘴角,那是韩闯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林平遥望着远处的天空,几只鸟儿像是陷入了某种惊恐之中,在空中扑闪着翅膀,尖锐的叫声回荡在那一片天际。 “别离是一种共通的无奈。”他幽幽的道。 韩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诡异的寂静萦绕在两人周边的空气,唯有那些飞鸟的影子和声音,让他感觉到一种生气。 离开固然是残酷的,但倘若不离开,只会让韩家陷入危险。 越过了一个山头,太阳跟着爬上了山坡,为不远处的山岚,勾上了一层金边;但这绚烂、美妙、甚至恬静的美景,却被一阵杀声破坏。 彻底的破坏,荡然无存。 “去看看?”林平问。 韩闯挑了挑眉,说道:“当然。” 两人纵马转过一个山坳,入眼是一片茂密的松林,绝对比大多数松林都要茂密,里面全是人,拿着刀。 ——有两帮人正在展开厮杀。 看他们的装束,一边是云州顶天镖局的镖师,另一边则衣衫褴褛杂乱无章,不问便知是纵横山野的强盗。 强盗之所以被叫做强盗,第一,在于他们缺乏正规的军事训练,因此战斗力低下;第二,则是他们的数量——一般都如蝗虫一样。 镖师们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无奈人数劣势,只能围成一个小圈,相互保护,圈中停有一辆马车,车夫倒在马前,一箭穿胸,眼见就活不成,一名独眼镖师拿着盾牌挡在车前,身边是一个胖子 ——胖子脸上的肥肉不停颤抖,眼神里尽是惊恐,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韩闯心道:“这些强盗也太大胆了,居然敢抢jie顶天镖局保的人,若是让镖头路老头子知道了,还不将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打杀了。” 但见这些强盗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韩闯心中又有些不忍,在青竹宗的时候就听说过,云州附近的乡村正闹饥荒,这些强盗想必就是附近的村民,没有吃的,只能以抢jie为生。 林平看了一眼韩闯,似是在等他的命令,韩闯踌躇片刻,心里想道:“看那胖子一身绫罗绸缎,又膘肥体壮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叫这些人抢了他也好,难民抢jie本就是无奈之事,我又何必去绝了人的生路呢?” 主意打定,朝林平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有些时候,你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惹上你,原本唯唯诺诺的胖子,见韩闯两人到来,眼神一亮,竟不顾危险的扯开嗓子大喊:“韩闯救命!快来救救我!” 这一下算是吸引了所有强盗的注意,转头一看,见是两名文士打扮的少年,群盗哄然大笑,哪里会将他们放在眼里,纷纷喝道: “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站远一点,别妨碍大爷们办事。” “是啊,赶快回家吃奶去吧!我们的刀枪可不张眼!” 韩闯和林平你看着我,我看着里,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韩闯瞥了一眼那目露哀求之色的胖子,感觉面部轮廓有些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心想:“居然能认出我,看来是韩家的熟人,那就不得不救了。” 也不管群盗的嘲讽和威胁,纵马上前一步,大声喝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拦路抢jie,眼中还有王法吗?” 他从未有路见不平的机会,这一番话,却是按照前世电视里的台词说的,一说出口,便惹得群盗轰然大笑: “哈哈,我没听错吧,这小白脸竟然和我说王法?” “要是真有王法老子家里四口人就不会饿死了!” “小娃娃,我劝你还是走吧,别管这闲事,你管不了!” “别和他废话,一并打杀了便是,看他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错!” …… 领头的汉子倒有些见识,见韩闯纵马而上,又稳稳立住马步的动作,心知来人若不是久经训练的士兵,便是武技高明的武者,当下对左右低声道:“这人不可轻视!” 右手高高一举,向下一按,嘲讽威胁之声顿时停止,汉子上前一步,作揖道:“这位小哥,这里可没什么强盗,我们只是向金家讨口饭吃的农民,云州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粮食歉收,金家不但不提高粮食收购的价格,反而乘机压价,村民们活不下去了,这才落草为寇” 经汉子这么一说,韩闯倒想起那胖子是谁;云州金家,在云州也是仅次于韩家和林家的家族,主要经营着云州附近的大米生意,这胖子就是柳家嫡长子,金三富,与韩闯算的上一起长大的发小。 韩闯皱着眉头,心想:“久闻这柳家为富不仁,现在看来,倒有几分是真的,只是不知金三胖子是否和他老爹一样脾气;不论如何先救下他再说,不然这群愤怒的难民一定会将他撕碎。” 主意打定,对林平使了个眼色,林平微一点头,如同旋风一般扑进战场,好个林平,一声不响,钢刀出鞘,在人群之中左穿右插,挥舞起来,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满地皆是折断的兵器。 无论刀枪,只要消碰他的锈迹斑斑的钢刀,便应声而断,看的韩闯频频点头,心想:“林平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经历了生死考验,对饮血狂刀的理解更深一层,看他这般释为,毫不费力,想必快要领悟饮血第二变了。” 却说那金三胖见此情景,眼睛一亮,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镖师,肥胖的身体如同皮球一般登上马车,站在车头高出,大声喝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来了,保护我杀出去!”模样就像一只挣扎的皮球。 镖师们得到了指令,立刻挥舞兵器,与强盗战作一团,人数虽依旧劣势,但气势一起,却渐渐占了上风。 韩闯心想:“这金三胖倒有些彪悍,只是不知实力如何。”却见胖子说完这话之后,立刻躲在了持盾的镖师身后,仅仅露出半张脸,嘴里还兀自不停的喊道:“上!上!杀出去!” “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货!”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在这时,忽觉微风飒然,定睛一看,一支利箭裹挟着真气,破空而来。 他面色一凛,暗道:“不想强盗中还有这等高手。”木剑横在胸前,只听“咣当”一声,利箭正好点中剑身,韩闯身形一晃,将劲力卸掉,抬眼望去,只见那领头的大汉手持一张墨色混铁长弓,背后浮现出黑如墨色的弓箭虚影,仿佛向外冒着森然的冷气。 “竟然是无血追魂箭和夺命连环弓!” 韩闯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接连遇到如此变︶态的武魂,普通弓箭手,弓或箭的武魂只有其一,而这大汉却同时身负无血追魂箭和夺命连环弓两种武魂,修为也有补身大圆满的程度,实难想象这等高手会落草为寇。 正当他感叹命运神奇,那大汉又是一箭射来,听得利箭破空的刺耳之声时,箭矢已到了身前。 韩闯往外一跳,手中木剑反手一挥,正中箭尾,正待喝叫,只听又是弓箭破空之声传来,一连三声,练成一串,如同一声长长的弦鸣。 汉子见一箭未成,以连珠箭的手法,又补了三箭,沿着第一箭的轨迹而出,飞至韩闯身前,骤然分开,分袭他天灵,胸口,和小腿三处。 “果真是夺命连环弓,声到箭到,名不虚传。” 韩闯微微一笑,有了入微能力和一手快剑,他不惧怕与任何人比试速度,将木剑挥的水泼不进,只听一连三声“哐当”之声,三支夹杂着补身大圆满真气的箭矢,被他一一击落。 韩闯再次大声叫道:“你还要打下去吗?” 那汉子没想到自己倾尽全力的三箭被韩闯如此轻易的接下,猛抽了一口冷气,恶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即将脱困而出的胖子,大声喝道:“好!你是厉害,但也只是金家的一条狗,我与你拼了!” 身躯猛地一伏,右手将弓弦拉到圆满,指尖缝隙间出现四支真气凝成的箭矢, “追魂夺命,无血无痕!”那汉子大喝一声,身后的武魂光芒大作,四支真气凝成的箭矢破空而来,刺向韩闯身体。 这真气箭矢可不比普通箭矢,乃是汉子全身功力凝聚而成,配合两种武魂,不但穿透力极,速度更是快到极致,便是以韩闯的速度也感觉到强烈的威胁。 稍一晃神,箭矢已到眼前,韩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启吞噬武魂,身前出现一张巨大的漩涡。 箭入漩涡之中,犹如石入湖心,泛起层层涟漪,却在下一刻消失不见。韩闯只觉如同遭受了重击似得,后退几步,刚刚立定身形,只觉胸口一闷,鲜血沿着嘴角渗出。 吞噬武魂虽然能克制所有真气,但这箭矢也是汉子全身功力所凝,威力非同小可,韩闯虽化解了这一招,却也受了不小的内伤;但相比起对面的汉子,韩闯这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汉子耗尽了真气,筋疲力尽的用铁弓箭杵着地面,半跪着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韩闯,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似得。 韩闯一边抹掉嘴角的血痕,不以为意的笑道:“怎么样,我说了你不行吧。” 此刻镖师们已与林平汇合,杀出了一条血路。汉子见次情况,当机立断,大声喝道:“不用管我,所有人分散而逃!” 一声令下,强盗门如潮水一般退去,顷刻间,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他一人,与韩闯等人对持。 “要杀便杀,老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想让我求饶——办不到!”他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高大的身影身上,便是刚才还是生死之敌,现在也忍不住心生佩服。 “好一条汉子!”韩闯暗道。 ... 第三十四章 金牌 韩闯笑道:“金三胖,你说这人该怎么处理?” 金三富从镖师身后钻出,忙不迭的跑到韩闯身边,嫌恶的看了那大汉一眼,谄媚的笑道:“依我看、依我看就放了他吧。” “我呸!,谁要你金家人可怜!”汉子大喝一声,目光中尽是鄙视,仿佛和金三富站在同一片土地上,都是让他难以让忍受的事情。 铁弓一横,就要以铁弓自尽,韩闯眼疾手快,一剑点中他手腕,将其铁弓挑开。 “你干什么?老子要自尽你都要管吗?”汉子大喝道,怒目圆睁,脖子上尽是突起的青筋。 韩闯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没要你死,你能死吗?林平,给我看好他!” “是!” 林平应了一声,走到汉子身边,锁定他的气机。 韩闯指着这汉子,对金三富道:“你看看这人,对你恨之入骨,我若放了他,他会继续来杀你,你们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若再来这么一次,恐怕……”目光环扫,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镖师,都忍不住低下头。 他们敬重汉子,但更多的却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打算,这是人之常情。 环视了一周,目光最后停留在金三富身上,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彷徨、犹豫、紧张,这些金三富从未体会过的情感,一一涌上心头,他尝试着深呼吸,尝试着用韩闯的话语来说服自己,直到最后,这些尝试一一失败,而他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还是、还是放了他吧。”他说,话一说完,脖子一缩,便躲回了镖师身后,悄悄的探出半张脸,瞅了汉子一眼,又躲了回去,就像一只唯唯诺诺的土拨鼠。 “把他扔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金三富大喝道,语气充满了恐惧的声色俱厉。 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金三胖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眼神示意林平放开汉子。 那汉子站在场中,活动了下手脚,冷冷的盯着韩闯,肃声道:“别以为你们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们,东河村,夏溪村和羊坪村三个村子里想要杀你们的人可不只我这一波。” 韩闯走到汉子身边,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麻衣褂子,灰色麻裤,表面尽是破洞,身上唯一算的上好东西的,也只有落在一边的铁弓,并非什么名贵的弓箭,只是很普通的一张混铁大弓,但韩闯相信,这就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夺命连环弓无血追魂箭的主人尽如此落魄。 韩闯摇了摇头,弯腰将铁弓捡起,递到汉子手里,说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夺命连环弓,无血追魂箭的主人可不会是无名之辈。” 汉子似乎对这个战胜他的男人并无太多恶感,当然,好感也是半点没有,但见他语气温和,犹豫了片刻吐出两个字:“无命。” 韩闯摇摇头,道:“无命?这可不像一个名字,你总该有个姓,人都有自己的姓。” “我没有。”汉子目光冷峻起来,“我就叫无命。” 站在旁边的金三富突然恍然大悟道:“我听说过你,云州总兵府里的第一弓箭手,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出手袭击我?” 无命恶狠狠的盯了金三富一眼,吓得他赶忙缩到了镖师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嘟囔了一句:“我只是问问而已。” “问问而已?哈哈哈!”无命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太多的无奈,听着让人心酸。 下一刻,笑声停止。 “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袭击你?好,我告诉你。” 无命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出生在东河村,是东河村的乡亲们用百家饭将我养大,我用的弓是村里的顾铁匠亲手打的,穿的衣服是村里的大娘们一针一线缝的,你金家趁着旱灾,削减了粮食收购的价格,让东河村的村民怎么活?东河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明白吗?” 说最后,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叫喊起来,声音隆隆,震动着众人的耳膜,韩闯冷冷的盯着无命,盯着那几乎要从虎目中渗出的泪滴,他觉得那一定是滚烫的,带着最炙热的体温。 他明白这种感受,一个村子的人养育了你,当这个村子遇到威胁的时候,你必须义无反顾的回来,这叫知恩,无命就是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金三富的身上,就连他雇佣的镖师们,也一脸鄙视的望着这个出生金家的胖子,所有人都知道金家做了些什么。 或许金家的权势让他们敢怒不敢言,但并不妨碍他们向金三富投来鄙视的目光。 树林里回荡着诡异的宁静,仅有一些飞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如同杜鹃啼血的哀鸣。 无命冷笑一声,打断了这种诡异的宁静,开口说道:“所以你们最好杀了我,要是放我回去,明天、后天、终有一天我会回来,” 他指着金三富,嘴角荡开了两道冷冷的月沟:“我一定会回来绑了你,向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父亲索要赎金,如果三个村子的村民在他眼中无足轻重的话,那么你呢?他的儿子,金家的接班人,你的份量是否足够敲碎他那颗铁石心肠的心?我很期待。” 无命的话就像巫师的咒怨,凿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那幽冷的音调,便是林平这种身具饮血狂刀武魂的武者,也不寒而栗。 刀出鞘,血气弥漫,森冷的眼眸,等待着命令,只要韩闯一声令下,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没有一名弓箭手能逃过他的追杀,即便是夺命连环弓和无血追魂箭的主人也不例外。 那泛起的杀气,将他周围的树叶绞碎。 韩闯摇摇头,示意林平收起杀气,然后对金三富说道:“金三胖,人都想杀你了,你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别告诉我你是来踏青了。”抬头看了眼左右,继续道:“这里可没什么好风景。” 金三富谄媚的一笑,从镖师身后钻出,绕到韩闯身边,说道:“还是韩老大了解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 “哼!”无命冷哼一声。 金三富装作没听见这声冷哼,笑嘻嘻的对他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我父亲呢——确实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我这个做儿子的就来弥补了。” “弥补?你怎么弥补?”无命冷冷的道。 他见惯了官商之间的虚伪,对于金三富这类的人,更是敬谢不敏,这也是他拥有两种极品武魂,却不名于世的原因。 金三富也不理他的态度,一挥手,手下的镖师递上一只锦盒;他麻利的从锦盒中取出一只腰牌,扔给无命。 无命瞧着手中的腰板,黄金铸成,上刻有百鸟朝凤的图案,正中心用铁画银钩的笔触雕有一个大大的金,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 “别以为这东西就能收买我。”无命冷哼一声,将这金牌抛回。无论这东西有多么贵重,在他眼中,都远不如三个村子的村民来的重要。 金三富尴尬的一笑,对韩闯说道:“韩老大,还是你告诉他吧,我说了怕他不信。” 韩闯从金三富手中取过金牌,看了几眼,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金家调粮的腰牌,能够在金家所有米行中,无限制的调取大米——好个金三胖子,这东西一定是你偷来的,你父亲可从未将他交给过别人。” 金三富挠了挠脑袋,尴尬的道:“也不能叫偷,只是让我家老头子喝了点酒。” 在韩闯犀利目光的注视下,金三富情不自禁的干咳了两声,说道:“好、好,我说实话,是我家老头子酒后给我的。” “是被骗到的吧。”韩闯笑道。 金三富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肥肉颤动不已。 韩闯摇摇头,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于我无用。”蛇形瞬步即出,人影一闪,来到无命身前,以近身擒拿的手法将金牌硬塞给了无命。 “别着急扔掉,你也听到这金牌的用途,你绑架金三胖,所图的不就是粮食吗?现在粮食就在你手中,拿着他走吧。” 无命看着失而复得的金牌,指着金三富,冷冷的道:“我不需要他的施舍,将他绑了一样也能达到目的。” 韩闯摇摇头,道:“是,确实有能达到目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真让你绑架成功,村民们面对的可就不是普通的镖师,而是总兵府的铁骑,你有多少支箭,多少把弓,能对付多少铁骑?” 目光停驻在无命的脸上,韩闯相信聪明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 第三十五章 异变 正当无命犹豫之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不似人类的嘶鸣,成群的飞鸟,仿佛被这令人不安的声音震慑了一般,吓得振翅高飞起来,在半空中盘旋哀鸣。 “糟糕!山寨出事了!” 他大喝一声,也不答话,接过韩闯手中的金牌,发了疯似得,朝飞鸟骤起的方向飞奔而去。 韩闯见状,引着众人一路紧跟,第六感告诉他,有事发生。 越靠近林间,那不似人类的嘶鸣声越是隆重,其间夹杂着人类的吼叫与刀兵之音,便无命不说话,韩闯也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在攻击强盗的山寨,或者说,攻击山寨的未必就是人。 他目光一凛,脸上虽无什么明显的表示,却将手中的木剑握得更紧了。 远处的喧闹声愈发清晰,无命的脚步也越发焦急,作为弓箭手,他轻身的功夫本就不错,但在这嘶鸣的刺激下,却能与韩闯全力运作时不相上下。 林平跟在韩闯身后,原本木然的表情变得动荡不安,仿佛前方是什么令人惊悚的东西。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林平快步窜到韩闯身边,说道。 韩闯一皱眉,回答:“怎么?你知道那是什么?” 林平先是沉默不语,半晌才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有种熟悉的感觉。” 韩闯心中一惊,要知道林平可是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现在居然对某件事物产生了熟悉的感觉,这也由不得他不心惊。 “有问题吗?”韩闯担忧的问。 林平摇摇头,道:“没问题,我的刀随时都准备好了。” 饮血狂刀,从无畏惧,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林平才会得到饮血狂刀的传承,人择武魂,武魂同样择人,若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物,是不可能得到极品的武魂的。 韩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林平了说法。 便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闯入了韩闯的耳中:“这位兄弟说的没错,等会恐怕是一场恶战。” 韩闯稍一回头,便看到了一张满是肥肉的脸,故作严谨紧张的姿态,但眼中却充满了隐藏不住的笑意。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会让韩闯心惊,最主要——这个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准确的说,他本不应该跟上全力施展轻身功夫的一群人。 金三富,一个本认为是武道废物的人,竟在轻身功夫上,与韩闯等人不相上下,甚至看他轻松的模样,还有所保留。 “你——” 韩闯刚想说话,便被金三富打断:“从这声音来听,应该是一种名叫虬龙血蟒的妖兽,实力在化元期左右,你们可要小心了,这东西比普通的化元期武者要难对付的多。” “你怎么知道?”韩闯问。 金三富笑了笑,回答:“别忘记了,我金家做的可是走南闯北的生意,别人不识得妖兽,我却能从嚎叫声中听出。”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他压低声音嘀咕。 是啊,化元期的妖兽,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韩闯眉头一挑,心中满是不安。 若真如金三富所说,这声音是由一中化元期的妖兽所发,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即便他、林平、无命三人合力,也未必对付的了化元期的妖兽,这就是妖兽,拥有得天独厚的身体优势,要比同级别的武者更加强悍。 对于化元期妖兽的忧虑,让他暂时忘记了追究金三富能够跟上他们的原因,甚至让他忽视了那一瞬间,胖子眼中闪烁的皎洁。 一群人急匆匆的向山林深处狂奔而去,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并没有选择山道,而是直接从密林上穿过,林平走在最前面,用钢刀开路,韩闯负责戒备。 周围没有任何野兽,甚至连一点其他生物的生息也没有,越是这样,韩闯越感到不安。 动物的感知永远比人类敏锐,它们不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有他们害怕的东西。 是什么?不言而喻。 “再快一点,就快到了!”无命焦急的喊道,若不是他的铁弓实在不适合斩开密林,此刻跑在最前面开路的一定是他。 与韩闯和林平不同,作为山寨的一份子,甚至领头人,他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平没有说话,蓦然点了点头,只是挥舞的频率又快了不少,几乎跟上了他们最快的轻身功夫。 众人一路狂奔,接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此刻他们能清楚的听到兽吼中夹杂着人类绝望的吼叫,刀兵之声,火焰之声,甚至孩子的哭声连成一片,让本就焦急万分的无命更加暴躁。 “你他妈给我快点!”他大声吼叫着,完全没有弓箭手应有的冷静。 林平没有说话,依旧按照原速挥舞着钢刀,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茂密的枝叶被斩断,接着被真气荡开,散向一边。拔刀,下劈,横扫,相比上次和韩闯在擂台上战斗时,林平的刀法更加简洁,也更加实用。 可没人注意他的刀法是否进步,甚至没人注意到,他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武魂,所有人,包括韩闯,在靠近那个声音的时候,都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气息,深邃、压抑、令人不安。 便在这时,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金三富突然开口:“小心了,妖兽就在前方,那不是普通的妖兽,而是化元期的虬龙血蟒,即便在化元期的妖兽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原本滑稽的表情,此刻显得格外严肃, “虽然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云州城外,但明显已经被激怒了,一只被激怒的妖兽战斗起来是不死不休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不用你提醒!”无命恶狠狠的说,虽然他接受了胖子的金牌,但并不代表他原谅了胖子和他的家族的所作所为,他依旧讨厌这个养尊处优的胖子,以至于忘记追问他轻身功夫的事情。 “等等!”韩闯忽然停住脚步。 几乎在第一时间,林平也停止了开路的动作,无命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韩闯,喝道:“为什么停下来,马上就要到了!” 韩闯摇摇头,冷静的道:“无命,别着急,现在我们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即便赶到了战场也是于事无补,我想我们还是各自调理下身体为妙。” 与无命不同,拥有入微能力的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只虬龙血蟒的强大,即便他们还没真正面对这只化元期的妖兽,但那隐隐渗透出来的凶残暴虐的气息,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目光冷冷的盯着前方为开辟的区域,人类的惨叫让韩闯背脊发凉。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林平,这位饮血狂刀的传人,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比他更加强烈,更加冷酷无情的暴虐气息正囤积在前方,这种气息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准确来说,是让他的武魂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觉得韩闯说的对,现在的你不适合动手,即便赶到了战场也于事无补。” “难道就让村民们这样去死?”无命,这个云州的汉子,虎目中噙满了泪水,倘若不是韩闯帮助他得到了金家的金牌,倘若不是韩闯曾经战胜过他,他已经和这个阻挡他营救兄弟人,刀兵相对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心中依旧充斥着不满,嘴上的表示虽然不多,但握紧的拳头却说明了很多问题。 便在这时,一个在他无比厌恶的声音突然飘来:“放心,根据我的计算,你的兄弟们依托着寨门绝对能顶上一刻钟。妖兽虽然比武者强大,但它们的智慧却在人类之下,想要破掉寨门只有猛冲猛打一种办法,我建议听韩闯的,大家先恢复了体力再说。” 无命转过头,双眼死死的盯着被他视作仇敌的胖子,期颐从胖子的目光看中一丝虚伪与阴险,但那双并不算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唯有真诚而已。 韩闯从身后拍了拍无命的肩膀,说道:“先别急,我们都知道人命的重要,但请相信我,调理好自己的身体,等待机会,这才是面对化元期妖兽唯一的胜机。” 无命身体猛地一震,想要反驳,但声音压在了咽喉里,仅仅嘴皮动了动,最后颓然的点了点头。 “就按你们说的办。” ... 第三十六章 血战妖兽 妖兽,一种奇特的生物,庞大的身躯强悍的身体,让它们比普通武者更加难以对付;故老相传,人类之所以被赐予武魂,就是为了对抗妖兽,这不仅仅是武者的使命,甚至是整个人类的使命。 故老相传的故事告诉韩闯等人,人类与妖兽,是不死不休的。 一刻钟的调息就像是一种煎熬,所有人都紧皱着眉头,强迫着真气运转全身,若不是胖子说,寨门还未被破掉,恐怕他们早已拔地而起,飞奔而出,去和这只虬龙血蟒拼个你死我活。 “轰隆!” 一声震天的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金三富面色一变,大声吼道:“寨门破了,就是现在!” 原本静坐在原地的几人突然拔起,全力飞奔而出。缠绕的藤蔓显然无法阻止全力释为的武者,还未接触的到几人的身体,便被四溢的真气绞成了碎片——面前阔然开朗。 “嗷吼!” 一声兽吼如同钉子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突然之间,狂风大作,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韩闯等人扫来。 “快躲!”韩闯大吼一声,在空中扭转姿态,以蛇形瞬步瞬间向前挪移了一个身位,将长剑横在胸前,迎上了拿到裹挟着劲风的黑影,其他两人借着他的阻挡,身体向下一坠,逃脱了黑影攻击的范围。 林平落下地面的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通体血红的巨蟒伏在一块巨石之上,围身粗壮,如同直径仗长的水缸;身上鳞片好似遁甲,蛇头表面布满粗细不均的纹理,就像人用剑划出的伤痕一样;最引人注意的喊是那双眼睛,在光线的映射下,闪烁着幽蓝的冷光,毫无感情,冷酷的不可思议。 “这、这就是妖兽吗?”林平喃喃的道。 出生林平旁支的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妖兽,没想到第一次便见了化元期的虬龙血蟒,那冷酷的气息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栗。 那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远是一种源自于人类身体本能的颤栗。 “韩闯快躲!”旁边的无命喝道。 与林平不同,无命在总兵府做弓箭手时,多次跟着云州总兵猎杀过妖兽,此刻见这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虬龙血蟒,虽然惊惧,却还能保持冷静。 刚才扫向他们的只是血蟒的尾巴,此刻他两人已经安全,唯有尚在半空中的韩闯,还处在危机之中。 别看血蟒身形硕大,但速度绝对不慢,甚至在绝对速度上,还要超过无命的箭。 韩闯吸引了血蟒的注意,那如同擎天巨柱似得蛇尾瞬间扭转,迎上他的身体。 黑影逼近,韩闯清楚的看见,蛇尾上厚重如遁甲似得鳞片,在光线的映射下,闪烁着赤红的光,如同血迹一般。 蛇尾扫来,虽无四溢的真气,但仅仅是裹挟的劲风,便刮得韩闯面颊阵阵生疼。 “绝不可硬接!”韩闯暗道。 事实上,没有武者愿意和妖兽硬拼。 韩闯将长剑依旧横在胸口,在接触蛇尾的一瞬间改变方向,便刺为挑。 一股巨力骤然推着韩闯身体向上,借着这股力量,他轻巧的纵身一跃,从蛇尾上空越过,同时反手一剑,刺了一下那鳞甲的缝隙,可除却“咣当”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和一阵绚烂的火光之外,并未其他任何反应。 韩闯只觉自己的剑,刺在了一片坚固的盾牌上,要再进一步,无比艰难。 “嗷嚎!” 愤怒的嘶鸣声,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血蟒显然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向半空中的韩闯咬去,锋利的毒牙如同两柄利剑,刺向他的身体。 韩闯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若是普通人,必定会命丧在这凶狠的一口之下,但韩闯可不是普通人,危急时刻,他足下轻点,以登云梯之法,借着左右脚互点之力,身体猛地拔高了一仗,间不容发的躲掉这致命一击。 可即便如此,身体被劲风一擦,如同被子弹集中似得,急坠而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扑哧!”一口鲜血喷出,还为等韩闯回过神来,蛇尾就从半空中重重的劈来,如此情景,便是旁边的林平和无命也心头大赫,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三人之中的最强者韩闯,在一个照面之下,就被逼入了绝境。 “快躲!”林平大喝,身后血影浮现,一柄带着无边煞气的血刀虚影,直指血蟒。 饮血狂刀本就是霸气之极的武魂,但林平修为不够,面对强悍的虬龙血蟒,这点血煞之气根本毫无作用。 只听一声兽吼,荡开的音波宛若实质似得撞上了林平的胸口,将他震飞,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不得不说,林平这样做也并非毫无效果,至少那攻向韩闯的蛇尾突然一滞,就在这一滞之中,韩闯启动蛇形瞬步,从蛇尾的攻击范围中挣脱而出。 只听“轰隆”一声,硕大锋利的蛇尾将岩石撞的粉碎。 见此情景,众人的骨缝之间都冒出冷气。 这样强大的妖兽真是我们能战胜的吗?无命扭头看着寨门被破,张皇失措的村民们,听着耳边老人的祈祷,孩子的哭声,心中一横,站到了虬龙血蟒面前。 “你想要伤害他们,就从我的尸体上爬过!” 取箭、搭箭、拉弓,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凝滞,没有一丝犹豫,如同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 身后无血追魂箭、夺命连环弓的虚影骤然浮现,森然的冷气锁定血蟒那硕大的身体。 “啪”的一声,箭矢从弓弦上飞出,出乎意料的缓慢,可这缓慢到不可思议的一箭,却毫无凝滞的穿透了血蟒的防御。 无论是蛇尾的急扫,还是那写扬起的石块,都诡异的从这支箭矢的身边擦过,它们没能阻止箭矢在空中的飞舞,反而像是衬托着它在空中的曼妙身姿一般。 无命看着自己射出的那支箭,他自信这支箭一定能射中目标,因为这是他射过的最坚定的一支箭。 “中!”无命握紧了拳头。 “嗷嚎!” 又一声嚎叫,并非因为尊严受到挑衅的嚎叫,只是一种单纯的痛苦,无命那一支必中的箭,稳稳的钉在虬龙血蟒浑身上下最柔软的部位——眼睛。 “它要发狂了,快躲开!”金三富姗姗来迟,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喊。 虬龙血蟒的眼睛最虚弱,最容易穿透,却不是最致命的地方,无命这坚定的一箭威力巨大,但远不足以杀死一只化元期的妖兽。 或许这一击让它受了重伤,但受伤的妖兽才是最恐怖的妖兽,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巨蛇在痛苦的翻滚,那如同剑锋一般的蛇尾,胡乱的扫动,一名见无命射中妖兽,正在欢呼的精壮汉子被蛇尾扫向半空,身体被拦腰截断,血水如同洪流似得涌出,惨不忍睹。 “狂石!” 无命口中发出悲呛的怒吼,就要冲上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却被韩闯一把推开。 “弓箭手在后射箭,林平,你和我上!” 嘴角依旧垂着血痕,可韩闯的眼睛里却同样泛动着疯狂的痕迹;如果说一只受伤的妖兽是极度危险的生物的话,一个受伤的人,同样的危险。 神秘人从未传授过韩闯与妖兽过招的剑术,他所学的所有招式,都是与武者过招的招式,但并不代表着韩闯拿这只血蟒毫无办法。 剑术随心,剑术因时而变,剑术可以轻盈飘逸,同样也可以如同刀法一样刚猛,面对一只受伤的化元期妖兽,韩闯决定正面硬撼了。 是蜉蝣撼大树,还是最后的疯狂,即便被点中的林平心中也没底,可他依旧与韩闯并肩而已。 “三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杀死一只化元期的妖兽?这有可能吗?” 密林身处,一名躲在暗处的老者喃喃自语。 ... 第三十七章 七寸之下 原本只是普通村民的强盗们,何曾见过化元期妖兽这种恐怖的存在,哭喊声连成一片,大人、小孩、甚至老者,绝望的悲呛冲击着人类的心灵。 韩闯与林平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决绝,即便为了身后这些人,他们也必须顶住这只发狂的妖兽。 “上!” 韩闯挥剑冲了上去,林平也不甘落后的拔出了刀,与此同时,一支箭矢从身后射出,先于他们射中了血蟒的另一只眼。 “嗷!~” 又是一声恐怖的嚎叫,蛇头上鳞片翻起,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就是现在!” 韩闯大吼一声,长剑刺向鳞片翻起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有了入微能力,他能把握到那一闪即逝的机会。 “扑哧!” 长剑没入皮肉之中,一声惨叫,血液溅起,血蟒剧烈翻腾起来,强大的力量将韩闯摔落在地,没有任何一丝缓冲,后背着急,滑出一段很远的距离。 林平见此情景,大喝一声,挥刀而上,有了韩闯作为掩护,林平顺利绕到血蟒身前。暴虐的煞气冲击着他的心灵,几乎下意识的,那属于饮血狂刀的气势蒸腾而起。 “饮血一变惊天下!” 身后饮血狂刀虚竖立,刀锋指向处,正是蛇头。与剑相比,刀的攻击更加暴虐,也更加直接。 饮血一变锁定了妖兽的气机,林平试图将其一刀两断。 “碰”的一声,刀锋压在遁甲一般的鳞片上,火花四溢,可即便这样,也未入皮肉分毫,与此同时,蛇尾横扫而来。 “什么?” 林平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时间竟忘记了躲闪,蛇尾重重的撞在他身上,将他扫向天空,天旋地转,林平唯一的感觉。 狂暴的攻击并未停止,即便被射瞎了双眼,血蟒依旧准确的掌握了林平的方位。一声兽嚎,虚空之中浮现出两只龙爪虚影,对着他狠狠抓下。 “化龙!居然是化龙!”金三富半跪在地上,惊愕的无法颤栗。 化龙乃是蛇族特性,只要直至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开始转化,化成龙形后,实力更添万分。 这只化元期的虬龙血蟒虽然并未真正化龙,却也开启了这一过程,实力比普通的血蟒又高上一筹。 眼见林平就要命丧龙爪之下,韩闯从斜刺里杀出,长剑在空中划出一刀美妙的圆弧,扫向两只虚化的龙爪。 这一剑刺去,仿若长虹急卷,劲风震荡,引得剑身一阵轰鸣,实乃是韩闯所出的最强一剑。 剑气包裹着剑身,凝而不发,碰上龙爪的一瞬间,便将虚化的爪印搅碎。 “快走!”韩闯大喊。 林平扭转身形,从蛇身的包围中跃出。 “嗷嗷!” 到手的猎物被放走,血蟒怎能不怒,愤怒的嚎叫两声,狂风大作,飞石骤起,正对准韩闯那消瘦的身体,便在这时,一直箭矢袭来,不偏不倚,正中飞石中心,“轰隆”一声,飞石被震成了碎片。 韩闯趁机闯入血蟒身下,长剑对准最为柔软的小腹,又下往上一撩,只听“哧”的一声连响,血液飞溅,染红衣衫。 韩闯这一剑,竟将血蟒直接剖腹;可还等他庆祝,蟒身剧颤,便他将甩飞,重重的落在地上。 林平赶忙过去将他扶起,问道:“怎么样?哪里伤了。”一向冷酷的他,竟表现出了少有的热诚。 韩闯只觉浑身上下无一不痛,整个人仿佛被一列火车猛烈撞击过一般,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还行,没死。” 便在这时,远处的金三富突然大喊一声:“别大意,还没完。” 韩闯起身一看,只见原本在地上翻滚的血蟒竟缓缓屹立起来,硕大的影子将他们笼罩,韩闯定睛看去,除却双眼插着两支铁箭,身下哪里还有什么口子可言。 “怎么会事,我不是将他开膛了吗?”韩闯大喊。 无命手提长弓窜到他身边,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化元期的妖兽,只要元气不绝,就很难将他杀死。”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更加猛烈的嚎叫声,如同利剑似得凿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便是韩闯这种武者,也不由内腑震荡,普通人更是直接捂着耳朵,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地面如同地震一般剧烈震动,一股凶横暴虐的气势悄然升起,将韩闯等人完全笼罩。 身体受创,內腑震荡,韩闯几乎站不来,环顾四周,已无人能在这化元期的妖兽面前站立。 “要怎么才能杀死他!”韩闯大喊。 无命茫然的摇了摇头,他虽猎杀过妖兽,但化元期的妖兽却连见也没见过,更不知如何能杀死他。 便在这时,刚才还在远处的金三富连滚带爬的窜到韩闯等人身边,气未喘云,便开口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如何杀死他!” 韩闯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紧紧抓住金三富的胳膊,急切的问道:“怎么办?” 金三富道:“打蛇打七寸,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虬龙血蟒虽然开始化龙,但仍属于蛇类,腹下七寸位置一定有一处软肋,只要你能刺中这处软肋它就完蛋了。” “要是没刺中呢?”林平急问。 “那你就完蛋了。”金三富急道。 “我来!”无命大喝一声,取箭拉弓一气呵成,却瞄准了半天也射不出去。 “怎么了?”韩闯问。 无命回道:“它身体太大,将七寸位置保护的严严实实,我根本看不到要射的地方。” “还是我上吧。”林平说道,“韩闯你受了重伤,这里只有我最适合完成。” 韩闯摇摇头,道:“你有把握靠近它三尺之内吗?” 林平默然,他刚才也试过靠近,可不但没有机会出刀,反而被血蟒制住,若不是韩闯相救,他很难活的下来。 这也是刀法的缺陷,正面相搏固然气势惊人,可一旦遇到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对手,就缺少周旋的资本,而且他轻身功夫也远不及韩闯,根本无法靠近血蟒。 眼见血蟒正在缓慢的恢复元气,金三胖忍不住斥道:“别说那么多了,快想个办法,等它恢复过来,这里所有人都要玩完。” “不用犹豫了,只有我最适合。” 韩闯微微一笑,用蛇形瞬步脱身而出,曲折而上;无命面色复杂的看着韩闯的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原以为韩闯与云州城里大多数公子哥一样,看不起他们这些贫民子弟,没想到他竟愿意为这些没有关系的人,出生入死,这样的人绝当的起“英雄”二字。 血蟒仿佛发觉了韩闯的意图,大吼一声,散落在地上的巨石应声而起,砸向他那消瘦的身影。 韩闯眉头微皱,此刻他立于半空,无处借力,只能扭转身姿,尽量躲闪,可这砸向他的巨石并非一块,而是密密麻麻如同雨点一般。 拼了! 他轻咬下唇,准备即便被巨石击中,也要贴近血蟒身体出剑,肌肉收缩,完全做好了抗击的准备;便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即便砸在他身上的巨石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下来。 “韩闯放心上去,我掩护!” 无命取出铁箭,以连珠手法连续出箭,将袭向韩闯的巨石一一震碎。 “好!”韩闯大吼一声,继续曲折向前。 有了无命的全力支持,他在飞沙走石之中,显得越发游刃有余;血蟒显然不想坐以待毙,张开血盆大口,一道炙热的火舌喷薄而出。 好个韩闯,面对火舌,不退反进,吞噬武魂骤然浮现,漩涡扭转,巨大的吸力将火舌吸入漩涡中心。 吞噬武魂并非无敌,只要敌人的真气超过了韩闯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便会伤及自身。 毫无疑问,血蟒喷出的真火已经超过韩闯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只能以体内真气对抗着侵入身体的火焰,很快,真气便消耗殆尽,炙热的火焰灼烧真经脉,眼前一片模糊。 “要死了吗?”韩闯心想,隐约之间,看到了一片红光,红的像血。 ... 第三十八章 诡异血珠 黄昏,夕阳晚照。 云州城外的密林中,晚风依依,落叶飘零,烟火缭绕处,肉香阵阵,到处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三个村子组成的山寨中,汉子们用钢刀将血蟒剥皮拆骨,将新鲜的蛇肉扔进沸腾的铁锅里,看着肉块在沸水中翻滚,开心的如同孩子。 山寨中心的一处篝火旁围着四人,其中三人华衣美缎,一看就不像匪类,另一个人则是粗布麻衫,与寨中的其他人,并无二致。 这四人正是韩闯、林平、无命,和金三富。那一日,在危机时候,韩闯被火焰包围,在大家都认为他即将死去的时候,突然刺出一剑,正中血蟒七寸处,红光闪耀,强大的妖兽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韩闯也就此昏迷,两天一夜,这才转醒,让一直担心他的其他人,松了口气。此刻是他醒来的第一个黄昏,三个村子的村民正喜气洋洋的准备着全蛇宴,来报答拯救他们的恩人。 妖吃人,人吃妖,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 “你到底是怎么刺出那一剑的,明明都已经脱力了,为何还有这样的能力。”一向少言寡语的林平,此刻正不停的向韩闯追问。 众人跟着点头,就像林平所说的一样,在他们看来,韩闯已经败了,可最后,他却莫名奇妙的胜了。 只一剑,没有真气的平平一剑,甚至没有多少劲力,仿佛垂死之人的无力挣扎,却击杀了一条恐怖的妖兽,这由不得别人不心惊。 或许他们可以用击中要害来解释,但显然也是解释不通的,试想毫无真气的一剑要刺破血蟒的表皮,即便是最柔软的小腹,看起来也不可能。 韩闯疑惑的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 众人摇头,做出一副不信的样子。 韩闯翻着白眼,摊开双手,无奈的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说实话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说完,他低下脑袋,自顾自的用铁钎拨弄着锅里的蛇肉。 且不论众人的种种疑惑,韩闯自己也疑惑不已,按理说他已经乏力了,却能战胜妖兽,只有一个可能,也是剑客最特别的地方。 神秘人教我剑术的时候曾经告诉我,剑客可不是一群只会用真气猛冲猛打的傻瓜,难道我无意中领悟到了什么? 他此刻回想,却发现那时的情景模模糊糊,特别是那平平无奇,却又妙到巅峰的一剑,更是无迹可寻。 “或许是神迹吧。”他小声嘀咕。 这时,远处负责处理血蟒尸体的汉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循声过去,只见原本威风凛凛的血蟒已被开膛破腹,一颗血红的珠子,正静静的躺在腹腔之中,正是韩闯一剑刺中的位置。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无命问道,询问的目标却是他一种看不顺眼的金三富。 不得不说人类关系的玄妙,之前还喊打喊杀,却因为一起同生共死,两人的关系得到缓和,此刻却已经无那剑拔弩张的情况。 金三富拖着肉肉的下巴,思考了片刻,不确定的道:“这东西,这东西有些像西北的朱红果,又有些像东海的红珍珠,却又都有些差别,能让我摸摸吗?” 无命点头同意,那名负责开膛的汉子将政客血红的珠子挖出来,奇怪的是,血蟒腹腔中鲜血淋漓,可这珠子上竟无丝毫血迹,准确的说,当它脱离血液浸泡之后,原本应该附着在表面的血迹,竟化作血珠滚落了起来。 那精壮的汉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奇事,双手一抖,珠子就要落地,韩闯眼疾手快,一般将它接住,只觉得珠子入手冰凉,表面似乎并不像目视所见这般光滑。 他将血珠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只觉得怪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递到了金三富手中。 “三胖,你见多识广,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金三富将珠子捧在掌心,转了几圈,看了又看,不确定的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朱红果和红珍珠,这两样东西我都见过,可这东西我却没见过。” 韩闯眼中掠过一片失望的神色,他们四人中,只有金三富算是见多识广,其他人不过是云州的土豹子,既然金三富都没见过,他们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一点头绪都没有?”韩闯疑惑的问。 金三富点点头又摇摇头,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有些头绪,但也不确定。” “说说吧。”韩闯盯着金三富说道,这种时候,有头绪总比没头绪强。 金三富将这珠子在手上转了几圈,说道:“你看珠子,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个标准的圆球,手感粗糙中带着均匀,天生地养的东西怎可能生成这样,若我没估计错误的话,这一定是人工制作的。” “人工制作?”无命开口道,“谁能制作出一个标准的圆球?”无命虽见识不多,但也见过总兵府里的珠宝工匠,即便是那群号称云州最好的工匠,也不该说自己能将珠宝打磨成标准的圆球。 肥肉在脸上一颤,金三富倨傲的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会有人有能力做出标准的圆球……” 他话未说完,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这东西、这东西能让我看看吗?” 一直为发表任何意见的林平,正直勾勾的盯着胖子手中的血珠,从素乱的呼吸便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不光金三富没见过林平如此渴望的表情,便是韩闯这个与他相对熟悉的人,也没见过;他一直以为林平除了刀,生活里就没有其他,现在看来,却有些偏颇了。 “这才像个真正的人麻。”韩闯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 “给他吧。”他说道。 金三富蓦然点了点头,将血珠递给林平,林平小心翼翼的接下,珠子刚一入手,就见掌心红光一起,映红了他的脸。 “这是什么?”韩闯诧道,木剑出鞘,紧紧握在手中,生怕有事发生。 却见林平咽了口唾沫,震惊的目光从四人脸上一划而过,颤巍巍的道:“如果、如果我没猜错,”他微一闭眼,很快便猛地睁开,朗声道:“这东西应该和我有关系!” 其实不用他说,光是那灿烂的红霞众人便知道这东西与他有关,只是具体有什么关系,他不说,谁也不知。 林平右手一抹,红光骤然消散,原本血红的珠子变作墨色,失去了正常的光彩。 韩闯盯着这珠子,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一件熟悉的东西就在面前,而他却感觉陌生一般。 “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他说道。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林平身上,却见他拧着眉头,露出思索模样;众人也不打扰,只是这么盯着他。 半晌过后,伴随着林平的一声叹息,他终于幽幽的开口:“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一些了。” 众人脸上表情不一,联想到林平奇怪的表现,他们确实猜到了一些东西,只是这时候,适合说话的只有一人。 众人将目光投到了韩闯身上。 韩闯点点头,也不拐弯抹角,当然不让的道:“林平,若我没猜错,饮血狂刀武魂,应该不是天生的吧。” 林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失忆了,但却清楚的知道,我的武魂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产生的。” 话未说完,便听金三富鼓噪道:“这怎么可能,后天产生武魂?” 其他人虽没说什么,可表情却也十分古怪;武魂天生天养,这是神州大陆的常识,或许有些武魂还未觉醒,隐藏在身体里,但绝不可能出现后天产生武魂这种事情。 好比无中生有,便是神仙中人,也没有这种本事;但经历过穿越的韩闯却清楚知道,不光是林平,就连他的吞噬武魂,也是后天产生的。 无中生有的武魂,出现了两个,这是否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 ... 第三十九章 旱灾源头 武魂有先天后天之分,任谁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一个事实就这样摆在他们面前,容不得他们质疑;要说林平会说谎,在场的其他三人都不相信,如果他说自己的武魂是后天产生的,就一定是后天产生的。 韩闯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也并非不可能,我的武魂也是后天产生的。” “你的也是后天?!”金三富惊叫起来,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可是亲眼见证了韩闯在年会上如何击败林绛雪,即便是青鸾火凤和凤尾瑶琴这种极品武魂,也被韩闯的武魂克的死死的,若这种东西真是后天产生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能说什么?只能说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金三富两步窜到韩闯身边,谄媚的笑道:“大哥,能告诉我怎么后天产生武魂吗?” 韩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媚的笑意清楚明白的挂在脸上。 “不能!”他说,随之,金三富脸上的肥肉微颤,笑容僵硬。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金三富怏怏的说。 韩闯摇了摇头,对林平笑道:“好了,你能告诉我,你的饮血狂刀武魂是怎么产生的吗?” 林平先是一愣,尔后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能。”他说道,“我失忆了。”又补充了一句。 如此举动看的韩闯直摇头,心道:“看来失忆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至少不会让人想起一些痛苦的事情。” 依饮血狂刀上一任主人的性格,想要得到他的武魂,恐怕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时,就听林平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饮血狂刀武魂是怎么产生的,却知道一定与它有关。”他指着手中的血珠,“若我没猜错的话,云州最近的旱灾可能也与他有关。” “你说的是真的?”一提到旱灾,无命就坐不住了,那可是害的三个村子落草为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天灾人祸,谁愿意当强盗呢? 金三富看着无命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只觉得心底骤然升起一团冷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缩去,就要缩走的时候,突然被韩闯叫住: “金三富,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笑容僵硬,四肢僵硬,同时被三道凛冽的光锁定,金三富根本迈不开步子,只能谄媚的一笑,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别装了,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笑容一收,金三富无奈的道:“好吧,我承认我知道一些东西——”突然感觉众人的目光又凛了不少,他赶忙又道:“可我发誓,我不知道这颗珠子的事,一点也不知,旱灾的事情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推测。” 韩闯玩味的一笑,道:“那就说说你的推测吧。”气势一起,将金三富完全锁定。 被韩闯气势锁定了的金三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肌肉僵硬,便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更糟糕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身边虎视眈眈的无命,金三富相信自己的回答倘若有一丝不对劲,身边这个丧心病狂的弓箭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吧,我说!”他颓然的摇了摇头。 韩闯将气势一收,笑道:“这才对麻,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动粗。” 金三富看着韩闯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就如同妖兽的狞笑一般,令他不寒而栗。 “其实也没什么,”他右手一挥,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金算盘,手指在轻快的拨弄着算珠,说道:“云州的旱灾来的确实有些诡异,你们想想,云州这二十多年来何曾有过旱灾?一连两个月,滴雨不下的事情更是从未有过,这由不得我不去怀疑。”说着说着,金三富的脸上露出倨傲的笑容。 “说重点!”韩闯厉声喝道。 他可不想看金三富在他们面前,就像一直卖弄着弹跳的蚂蚱一样,卖弄学识。 金三富身子猛地抽动两下,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金家面对自己的老爹侃侃而谈,而是面对这三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身体一收,原本的兴奋变作沮丧,可脸上却偏偏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总之,就是经过计算,我成功的找到了旱灾的源头。” “在哪里?”无命急切的问,匆忙之中,他根本未有考虑旱灾这东西是否真有源头,只觉得但凡有一线希望,就应该追问下去。 毕竟,三个村子的村民就此沦为强盗,云州府也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这么逍遥,终会派兵剿灭他们的;可如果旱灾的问题得到解决,村民们就可以回乡重操旧业,就算是云州府也不会计较太多。 急切的希望让无命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可他却毫不在乎。 金三富似乎被无命吓了一跳,颤巍巍的道:“这个、源头,对、是有一个源头。”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对着后方大喊:“金二,拿地图来,云州的地图。” 金二是负责金三富安全的武师,算是他那个无良老爹为他配置的打算,混在镖师之中,一路保护他。 这个人韩闯等人都见过,就是那个举着硕大盾牌,将金三富护在身后的武师,实力也有补身九层的样子。 金二忙不迭的过来,恭敬的将地图递到金三富手上,又在金三富挥手示意过去,忙不迭的离开,哪有一丝武者的尊严可言。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便韩闯这种出生世家的公子,也忍不住暗骂一声:“万恶的金钱!” 地图到手,金三富又恢复了那唯唯诺诺的模样,谄媚的一笑,指着地图上云州城外三个村子的位置,说道:“你们看,这是东河村,这是羊坪村而这里就是夏溪村,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几人同时摇了摇头,要说这三个村子的位置有什么特别,也就是呈“品”字排布,可事实上,这正是东南域村庄的标准排列方式,根本没什么特别可言。 “你们啊!所以说读书少,真可怕!”金三富指着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人顿时面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回应。林平不用说,林家旁支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一个乡下的土豹子;韩闯虽是世家子弟,却也从未进过一天学堂,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上了青竹宗;至于无命——更不用说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胖子的有意无意的嘲讽,正中三人的软肋上,倒让人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可也仅仅是一时而已,很快韩闯就恢复了正常。 “我说金三胖,你是想死还是怎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韩闯身上了,别说是金三胖,就算经常与下里巴人打交道的无命也不习惯如此直白、粗俗的句子。 好吧,应该说,他们从未见过任何一名穿着文士衫的世家子弟说出这样的话。 韩闯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羞愧的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我只是让他快点说而已。” 众人笑了笑,并不言语,只是玩味的眼神却说明了许多问题。 金三富谄媚的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品字形的结果本来没错,错的却是品字形的中间,”他指着三个村子中间的一片山脉地带,“黑风岭,就是这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无命对着地图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怏怏的说道:“黑风岭有什么问题?我们三个村子的人经常上黑风岭,也没见什么问题。” 金三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诡异的一笑,直到众人毛骨悚然时,才开口说道:“这就要从我的武魂说起了。” 话音未落,就见他将算盘高高一举,如同皮球一般的身体仿佛瞬间变得高大英武起来;便在这时,肥硕的身影背后,隐隐浮现出一个武魂的虚影,只是这武魂——竟然是一支,算盘。 ... 第四十章 知天命 暮色已临,晚霞流觞,山巅上还露着太阳的半张脸,羞红了云彩,同样羞红的还有金三富的脸,厚实的脸皮也满是无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皮面充血是如此显而易见。 世间武魂千千万万,总有那么一两奇葩,但金三富这武魂——未免太奇葩了一点。 “哈哈哈~居然是一支、一支算盘!” 旁人或许还有一些避讳,韩闯却已忍不住笑出声来,捧腹、弯腰,前俯后仰,毫无形象,与他关系不错的林平甚至后退了半步,装出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样子”。 金三富苦丧着一张脸,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势,荡然无存。 “笑吧、笑吧,你到底想不想听我的解释!”金三富不满的道。 韩闯目光闪动,收敛笑容,道:“你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这算、算盘有何奇妙之处。”虽无笑脸,但任谁都看的出,他只是强忍着笑意而已。 金三富长长吁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又叹息一声,可怜兮兮的瞧着韩闯,半晌过后,这才开口:“我这算盘名叫金算盘,是我金家世代相承的武魂,作用也很单一,就是三个——” 话到这里,金三富卖了个关子,直到总人口中抽起了冷气,这才畅快淋漓的道:“知天命!” 韩闯三人对望一眼,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知天命这三个字说来简单,却又困难,简单是便是一个普通人,也可说自己能知天命,难,就难在即便天下第一的武者,也不敢说自己事事皆知。 金三富说自己的武魂能“知天命”,自然不是浮夸之言,试想想,若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金家怎可能从一介屠夫世家,成为云州排名第三的世家,更不可能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 无命忍不住道:“你说的是真的?” 金三富蓦然点了点头,缓缓道:“不错,我的武魂确实能够‘知天命’。” 韩闯悚然道:“若你真能事事皆知,那金家不就天下无敌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试想,以他的入微能力也不可能做到事事皆知,左右比较,又觉得金三富所言并不可信,或者至少,有夸大之嫌。 金三富霍然走到韩闯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身前的算盘凌空悬浮,另一只手在算珠上滑动。 虽然周遭喧哗依旧,可不知为何,韩闯的心房却静的可怕。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过后,金三富骤然停手,目露骇然之色。“不可能,我竟算不出你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我就说胖子是在吹牛吧,哪有人能知天命。”无命首先笑了起来。 金三富霍然回首,厉声道:“吹什么牛?我算不出他,却能算出你。”同样的动作对着无命又来一遍,胖子脸上带着奸诈的笑容,令无命感觉骨头缝里一阵冷风吹过。 “你、你要干什么,告诉你,我可不相信你说的。” 胖子“呵呵”了一声,凑到无命耳边耳语了片刻,就见无命脸色勃然一变,看着胖子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惊惧。 “好吧,我相信你。”他颓然道。 金三富面庞带笑,肥硕的皮肉在脸上颤动不已,任谁都看的出他的倨傲;不过很快,这种倨傲就烟消云散了。 “可你算不出他。”林平走过来,冷冷的道。 金三富面色一变,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总有一些人是算不出来的,要不你让我试试?”说着就要去搭上林平的手,却被林平轻巧的闪开。 “我可不要你这个神棍来算命,而且我也不信命,只信我自己。” 一句话,将金三富气的牙痒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委屈的看着韩闯。 “你呢?你也不信我吗?” “不,我信。”韩闯沉吟了片刻,道:“刚才他给我算命的时候,确实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金三富笑嘻嘻的道:“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所以说我的武魂还是有用的,我算不出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我实力差距太大,二就是你的未来并不确定。总之,不谈这个,先说旱灾的问题。” 韩闯点了点头,他知金三富是故意绕开算不出自己的窘境,也乐的由他。 金三富笑容一收,肃声说道:“东河村、羊坪村、夏溪村这个三个村子的位置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三者之间的黑风岭,若我没算错,这只虬龙血蟒就出自黑风岭,而且很有可能是黑风岭中心一霸,既然现在它出来了,我想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而且这结果,与我计算相符。” 韩闯心中一凛,若真像金三富所说的那样,他们还真需进黑风岭一趟。 他沉默了半晌,道:“无命,黑风岭你熟悉吗?” 无命浓眉轩起,道:“要说熟悉,也熟悉,我出生东河村,从小就在黑风岭上打猎;但听你们所言,似乎有要进黑风岭的中心地带,这我就不熟了。” 韩闯诧道:“你从未去过?” 无命无奈的一笑,摊开双手,说道:“从没进去过,老人们总说黑风岭中心地带一到深夜就有恶鬼出没,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就当了真,吓到不敢进去,后来长大了,成了总兵府的弓箭手,不害怕了,却没有机会再进。” 说话间,无命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可很快笑容就消失不见。他手托着下巴,沉沉吟道:“你们不说我还未必想的到,一说我倒是想起了,最近黑风岭确实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韩闯目光一闪,肃声道:“什么事情?” 无命道:“黑风岭外围似乎出现了许多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妖兽,大多都是补身期上下,要知道这些东西,一般都在核心地带出现。” 韩闯眉头微皱,道:“看来黑风岭的中心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何止是一些问题,阴阳五行被完全破坏,水气凝重,恐怕问题还不浅。”金三富指着林平手中的血珠道,“若我没看错,这东西就是异变的时候产生的,我虽看不出它的用途,却能感觉到其中澎湃的火系能量,只是在一个水气凝重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件凝聚着火气的东西,我就不知了。” 林平点了点头,附合道:“确实很很强的火系能量,而且不只是这一点。” 金三富惊道:“还有什么?” 林平眉头紧皱,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和你们说过,在这东西身上,我觉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没错,这东西似乎与我的武魂有些联系。” 他紧握着血珠,淡淡的光芒浮现,“同根同源,没错,就是同根同源,就是这种感觉。” 林平却不知,他这一番话在韩闯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旁人不知林平的武魂的来历,他又怎会不知,饮血狂刀,一个曾经让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难道是邪月宗的遗宝?”韩闯心底惴惴不安。 金三富显然也知林平武魂的来历,一听这东西与饮血狂刀有关,面色立刻一变,支支吾吾的道:“依我看,我们还是别去,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你说什么!”无命怒瞪着金三富,凛冽的眼神仿佛要将对面的胖子撕碎一般。 金三富缩了缩脑袋,颤巍巍的道:“你不知道——他那武魂——总之我的建议,还是别去,一切顺其自然。”说完话,便将目光投到韩闯身上。 不知不觉中,韩闯已成为这个四人小团体的领头人。 闪耀的篝火,照着韩闯那张清秀、温和、平静的脸,使他这张平如镜面的脸,也有了一些激烈的变化。 所有人都瞧着韩闯,特别是无命,这名出生东河村的汉子,死死的盯着韩闯, 一分钟 两分钟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篝火的“滋滋”声变得细不可闻,他的脸才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看着四散在篝火旁,欢快的品尝着蛇肉的村民们,韩闯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无命的目光,他一定要去闯闯传说中的黑风岭。 “去!我们一定要去看个究竟。”他坚定的道,即便不是为了那些村民,为了念头通达,他也要进去看看。 ... 第四十一章 疑云重重 第二天,四人告别了村民,深入黑风岭,一路上,韩闯忧心忡忡,心情并不好,可比他心情更糟糕的却是天气,天气坏透了。 明明昨夜无云也无风,可今日一进黑风岭,天空却下起了大雨,这场雨从早下到晚,没有停歇,没有舒缓,看样子是停不了了,按照金三富的说法,这雨便是云州水气聚集,云州的水气都到了这里,其他地方自然就没雨了。 春雨最是撩人,若是人的心情好,则会更好;若是心情不好,则会更加糟糕,韩闯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还要走多久。”他开口问道。 “也许、还要一会儿。”回话的是无命,语气满是无奈。 他以为到了生长的地方,便不会迷路,事实恰恰相反,黑风岭变化的不光是中心,连外围的地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原本村民门踏出的山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茂密的灌木,还有不时出现的妖兽。 雨水侵湿了蓑衣,水滴顺着斗笠的边缘落下,在半空中展出一朵细碎的水花,双手沾到了一丝凉意,反倒让无命清醒了不少,绕过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就在那里。”他手指着前方说道。 顺着无命手指的方向,韩闯看到幽谷远处,有点点心火,不是目力极好的人,根本看不到。 “难道是人?”他想,下意识就迈步向前,却听耳边一个声音如惊雷似得爆开:“小心!”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被一条胳膊挡住。 出手的正是金三富,自从进入黑风岭开始,他就沉默寡言,这是他第一次说话。 韩闯诧道:“怎么了?” 金三富将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后“金算盘”武魂浮现;只见他微闭着眼,嘴边不停的念叨,而金算盘的算珠,也在不停的运动,从上到下,或几珠联动,或单珠独动,看似杂乱,却处处充满了玄妙。 半晌,金三胖睁开眼,冷笑道:“小小伎俩也能瞒住我?”右脚一提身边的一块石头,面前的场景骤然一变。 韩闯惊愕的发现,自己一行四人正站在一处峭壁边缘,俯视着漆黑一片的深谷,那里还有什么火光可言,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刚才的动作,若是在向前一步,恐怕就——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什么?”韩闯问道。 “阵法,”金三富回答,“若不是我的武魂,恐怕我们这四个人就被困在阵法之中了。” 韩闯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脚下,深不见底的漆黑,假使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坠下去的话,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布下了阵法。”他问道。 “不知道,”金三富回答,接着笑出声来,“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这话虽然有些自嘲的意味,却又显得洋洋得意,配合着那颤动的肥肉,倒叫人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韩闯对无命招呼了一声道:“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双臂一振,向深谷下面跃去。 事发突然,金三富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狠狠的一跺脚,厉声斥道:“莽夫!果然是韩家的莽夫!” 看的另外两人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虽然不以为意,却也觉得韩闯的行为有些托大。 韩闯此举是求死?其实不然,漆黑一片的深谷对别人来说,是个绝境,对他来说却来去自由。 他施展轻身功夫,半空中,扭转身形,身体向岩壁贴去,撞上岩壁的一瞬间,拔出深海铁木剑,插入峭壁之中,同时左手击出一掌,接着掌力,拔出木剑,身体向外荡出,如此一来,连续十几次,才到了谷底。 韩闯以手挡雨,点燃一根火折子,四下察看,见并无异状,这才喊道:“没事下来吧。” 很快,一条长绳垂下,无命等人虽无他这等绝世轻功,却早已准备了登山用的绳索;金三富下得谷底,见到韩闯,冷着脸道:“莽夫,韩家上下果然都是莽夫,你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拉个绳索下来不可以吗?” 韩闯摆了摆手,并未解释,其实在他下来之前,便用入微能力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了,纵身一跃,没想到金三富竟将他当成一介莽夫。 “莽夫就莽夫吧。”他心想,有时被人看低,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对了,现在应往什么地方走?”他开口问道。 金三富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他。”手指着无命。 无命无奈的摇摇头,道:“别问我,我说过我没来过这里。”四下走了一圈,见这山谷到处是嶙峋怪石,脚底也凹凸不平,忍不住说道:“奇怪、奇怪。” 韩闯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无命摇摇头,俯身抚摸着身侧的岩石,喃喃道:“我在云州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岩石,你们过来看看。” 韩闯拿着火折手过去,火光照出了无命所指的岩石,表面有些细碎的孔眼,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竟于那血珠最开始的颜色相同。 林平将血珠取出,放在石边,珠体突然红光大作。 金三富见的此景,急道:“你做的?” 林平茫然摇了摇头,指着珠子道:“它自己闪的。” 金三富目光一闪,道:“你拿着这珠子向前,只要红光变弱就转向,我相信它会带着我们寻到答案。” 用一颗没有生命的珠子带路,也只有金三富这种人才能想到这种办法,别人不说,就算是手握血珠的林平也兀自不信,忍不住开口道:“你认为这办法可行?” “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吗?”金三富反问,接着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东西既然是人为制造,自然有其作用,若我没猜错,它能带着我们去往想要去的地方。” 林平和无命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将信将疑,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韩闯,将最终决定权交给这个临时的领头人。 韩闯略一沉吟,说道:“就按金三胖说的办吧,反正也没什么头绪。”他右手抚摸着那千疮百孔的石头,无命只看到这些石头与云州产的石头不同,而凭借入微能力,他却发现这些石头中,根本没有火的存在。 五行缺火?火到哪里去了?一念及此,那颗原本就惴惴的心,显得愈发不安了。 无论如何,众人依着金三富的办法前进:林平拿着血珠走在最前,金三富和无命紧跟在后,韩闯走在最后,展开入微能力,窥探着周遭,果真如他所料,这里所有的岩石都是五行缺火,所以才造成表面千疮百孔的这种情况。 林平一步步向前,众人一步步紧跟,沿途竟没有发现任何一只妖兽,甚至连野兽的痕迹都没发现。 “看来黑风岭的确出了问题。”林平小声说道。 几人顺着血珠的指引,越过两座山坳,隐隐的听到水声响动,可面前并无水潭,叫人惊讶。 “等等!” 金三富突然叫住众人,只见他原地转了几圈,目光投到几颗随意散落的石子上,沉吟了片刻,突然冷笑道:“雕虫小技而已,看来这人对阵法也是一知半解。” 连出几脚,将几颗碎石踢开,前方的场景又一变,原本是死路一条,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水声就是从那甬道之中传出。 韩闯目光一凛,看了其他三人一眼,说道:“看来就是这里了,金三富,你先留下,我们三个进去。” 金三富摇摇头,道:“不,这人在阵法上只是下九流的人物,但毕竟会布阵,你们几个进去,我不放心,而且你们把我留在这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一起进去的好。” 韩闯想了想,也是,保护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处在自己眼前,他点点头,道:“那你跟紧一点。”一侧身,钻进了甬道之中。 他们并未注意到,远处正有一双眼睛,在静静的窥视着他们,森冷的、不怀好意的。 ... 第四十二章 邪月无痕 甬道不长,很短。 短到用极短的时间就能穿过,于是无论从实际来看,还是从感官来说,它都足够的短,跨进去是一个世界,迈出来——又是另外一个,而两个世界,甚至只需要几步的距离。 前方豁然开朗,这时黑夜渐散,曙光初现,映出了甬道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四人这才发现水声的来源—— 瀑布,百丈高,如白练般的急坠而下,形成一个水潭;水潭边上有一处山洞,黑漆漆的,光线透不过去,人眼也看不穿;瀑布拍打着岩石,溅起白色水花,将洞口掩藏,若不是心细之人,一定会将它忽略。 但韩闯四人可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家伙,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处山洞。 虽然朝霞的映射,为瀑布勾上了一层七彩斑斓的色带,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那洞口的阴森,仿佛听见了那掩藏在水声之下的,寒风划过的“呼呼”声响,令人骨头缝里都暗暗发麻。 “进去吗?”林平道,看了一眼手中的血珠,红光大作,毫无疑问,指向的正是面前的山洞。 大家都不发一言,只是低垂着脑袋,陷入沉思,半晌过后,韩闯率先开口:“金三胖,看看还有阵法没有。” 小心总是没错的,金三胖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金算盘”武魂浮现,一会儿功夫,他摇了摇头。 韩闯目光一闪,道:“那就进去吧,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太可惜了。” 与其他人一样,他不知道洞子里有什么,甚至不知道这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凿出的洞穴,但他明白自己一定要进去,那深邃的洞穴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弱,隐隐约约。 思罢,他纵身一跃,跳过水潭,在空中一个极速横移,用蛇形瞬步穿越水帘,竟连衣衫也没沾湿半点。 林平和无命其他人对视一眼,也学着韩闯的样子,跳过水潭,只余下金三富一人,站在水潭对面,唯唯诺诺的看着水面,眼神中满是恐惧。 韩闯心念一动,高声喊道:“金三胖,就你了,别磨蹭,快过来。” 却见进来之后,一直表现淡定的金三富,嘴唇发青,眉宇之间露出惊恐之色。 “我怎么过来?”他几乎是扯着嗓子高声叫喊,声音就像一只垂死的公鸡。 最与金三富不对付的无命见此情景,“哈哈”大笑起来,高声吆喝道:“原来金家的嫡长子还怕水?我算见识到了。” 金三富足下轻点了两下,怒道:“谁说我怕水了,只是、只是、你们都飞过去了——我、我怎么过去!” 原来金三富虽有能知天命的金算盘武魂,但无奈武学天赋太差,所有功夫都学了个半桶水;便是韩闯等人,要想越过水潭,穿过瀑布,滴水不沾也需用一些手段,而他呢?能不掉进水潭里就不错了。 韩闯与金三富自小相识,当然知道他的窘迫,于是笑道:“你跳,我这边帮你过来。” 金三富喊道:“你怎么帮我过来?” 韩闯道:“你跳了就是。” 虽然有了韩闯的保证,可金三富依旧犹豫了,谁也不知韩闯这话说的是算也不算,更不知他是否有能力帮自己过去。 别看金三富长得白白胖胖,实际内心心细如尘,综合韩闯的表现,他觉得刚才那话只是安慰他,或是诱使他做出疯狂事情的妄言,并不可信,于是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我可不信你,你从小就鬼精鬼精的,相信你,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韩闯本想帮金三富一把,没想到他竟然怀疑自己的能力,当下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得摇摇头,道:“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接你。” 双臂一展,与刚才一般无二的动作从瀑布里越回了金三富身边。 韩闯道:“抓好了,别叫出来!”也不待金三富答话,一把提住他的腰带,纵身跳起。 “你干什么!救命啊!我怕高!怕水!”金三富愣了愣,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凄烈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就像案板上的生猪。 韩闯并未理他,前两次单人独行,以他的绝世轻功倒是游刃有余,这次带了一人,还是个超过两百斤的胖子,就显得有些吃力了,未到瀑布便已经呈下坠姿态。 无命见得此景,眉头一条,心想:“韩闯还是太托大了,带一人飞过水潭瀑布,少不得要出点丑。” 思绪未落,就见韩闯在半空中,足间连点数下,身体凭空纵高,堪堪在下落之前穿过瀑布。无命定睛一看,韩闯身上只有几滴水珠,同样连衣衫都未沾湿,不禁心生佩服,暗道: “没想到他的轻身功夫如此厉害,怪不得声名响彻云州。” 韩闯倒没在意无命想些什么,脚踏实地之后,见金三富仍然紧紧抱着他的腰,忍不住白眼一翻,无奈的道:“金三胖,松开吧,已经到了。” “什么?已经、已经到了?”金三胖唯唯诺诺的四下探腿,确定自己脚踏实地之后,这才睁开眼,松开韩闯,窜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看样子他是真的吓到了。 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向着洞口走去,来到洞边,停了下来,划燃火折子,照亮了洞口的一片,就见漆黑幽暗处,内嵌着一道石门,表面布满青苔,正中央雕刻有一座鼎的花纹。 韩闯高声喊道:“金三胖,过来看看。” “来了!” 金三富正大口的呼吸着,听韩闯叫他,心知一定发现了什么,应了一声,便忙不迭的跑过来。 看见洞口石门上的鼎状花纹,他目光一凛,犹豫道:“这、这东西我见过。” 韩闯道:“哪里见过?” 金三富摇摇头,右手抚上了花纹,只觉这石门看来粗糙,实际摸上去,却没有坑坑洼洼的感觉,虽然历经风雨,但依稀可见当年精湛的抛光功夫。 他看了韩闯一眼,缓缓说道:“若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邪月宗的标志。” “等等,你说是邪月宗?那个邪月宗?”无命道。 邪月宗虽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但在它的故事在云州可谓是无人不知,行事诡异,手段毒辣,实力更是强劲无比;若不是三大宗门联合起来,现在的云州可能早已是邪月宗的天下。 金三富点了点头,道:“对,我曾经在一本介绍邪月宗的书上,见到过同样的标记,是邪月宗一名长老的独有标记。” “邪月宗的长老?”韩闯下意识的看向林平,见他神色无异,这才开口道:“林平的武魂就是邪月宗一名长老的武魂,也难怪他会与血珠产生感应。” 话未说完,就见金三富怔怔的站在门口,目露疑惑之色,韩闯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金三富沉吟片刻,说道:“不是不对,而且是非常奇怪,这名邪月宗的长老应该是擅长用剑的,并不擅长阵法,为什么我们来时会有阵法拦路?” 韩闯脸色忽变,道:“你的意思是说?” 金三富肃然点了点头,道:“你们看这表面青苔的颜色,还是嫩绿的,一看就是近期新发,若我没猜错,最近一定有人进过这山洞,甚至,他可能还在山洞里。” 他下意识的看了林平一眼,道:“你真的记不得自己怎么得到饮血狂刀武魂的吗?” 林平茫然的摇了摇头,若不是林绛雪相救,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当金三富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心痛感油然而生。 “我有种感觉,不好的感觉。”林平道,视线投到了韩闯身上,“是关于你的。”他幽幽的说,古井不波的脸上满是歉意。 韩闯先是一诧,接着笑着拍了拍林平的肩膀,朗声道:“什么时候你也成了神棍了,还不详的预感?不会有事的。” 金三富摇了摇头,道:“无风不起浪,预感有时候挺准的,你还是小心为妙。” 韩闯挑了挑眉毛,不以为意。 ... 第四十三章 森罗二鬼 雨突然停了,就像它的降落一样,无迹可寻,也许它必须要停,因为已经到该停的时间,就像过去的人,就应该被遗忘一样。 邪月宗的一名长老,名字被人忘记,恐惧却留了下来;没有人不忌惮他,无论是生是死,因为——那是邪月宗。 “进去吧。”林平突然道,打破了久久萦绕的沉默,他看起来冷漠如昔,只是那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内心的躁动。 是什么在躁动?是心吗?或许吧,林平不知道,其他人却知道。 韩闯点头道:“我推开门,你们掩护我,看仔细了再进去。”小心总是没有坏事的,特别是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小心会救了你的命。 其他人应了一声,聚精会神的盯着韩闯,一会儿推门的时候,只要有丝毫不对劲,他们就会出手。 目光扫过几张坚定的脸,韩闯点了点头,掌心贴着石门,真气一吐,只听“轰隆,轰隆”的声音,如雷声滚动。 那扇石门移开,出乎意料,并不十分费力,就像底下安有滑轮一样。 无暗器,无毒烟,没有诡异的声响和一柄从天而降的刀,一切都是那样平静;金三富赶忙点燃了火折子,照亮洞口,三人凝眸看去,洞内豁然开朗。 地面平整,侧壁光滑,就像一处人工凿成的密室一样;两侧壁两边悬挂着火把,金三胖赶忙过去将几支火把点燃,火光立刻将洞子照亮。 众人这才彻底看清洞中情景:洞子并不算深,一眼望去,尽头是一道门,散发着金属的光泽,门上雕有龙形图案;金属门两侧立有两尊一人多高的石像,相聚五仗远,左边的石像手中拿着一把刀,右边的则拿着一柄剑。 石像的面貌十分奇怪,并不像佛堂里的塑像一样慈眉善目,而是面孔狰狞,宛若恶鬼,再配上洞里那阴森的气氛,令人更加感到森然可怖。 金三富沉吟了半晌,对韩闯等人说道:“左刀右剑,森罗二鬼,果真是他——” 韩闯道:“是谁?” 金三富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林平,此刻林平就像着了魔一样,目光茫然的缓缓向左边那尊石像走去。 韩闯刚想阻拦,却被金三富拦住, “嘘,没有危险,他可能想起了些什么。”金三富道。 就见林平走到石像面前,抚摸着石像手中的刀,温柔的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刀,突然,他猛地跪地,对着石像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在干什么?”韩闯问。 金三富目光一闪,叹息一声,道:“当年邪月宗内长老众多,可最厉害是长老却只有两名,两人一刀一剑,并称森罗二鬼,在云州掀起了一段血雨腥风,他们的名字早已被忘记,云州宗门内,称呼用刀的叫刀鬼,用剑的叫剑鬼,若我猜错,刀鬼应该算是林平的师傅吧。” 韩闯眼神一闪,道:“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邪月宗也早已被三大宗门剿灭,宗门长老更是无一生还,这刀鬼又怎可能是林平的师傅?” 金三富冷笑一声,道:“三大宗门怎可能彻底将邪月宗剿灭,刀鬼剑鬼又哪里是那么好杀的,若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他们毁灭的只是这两人的肉身,两人的灵识却躲在武魂中。” 韩闯脸色一变,道:“那饮血狂刀不会?” 金三富打断了他的话,“自然不会,既然饮血狂刀被林平吸收了,那刀鬼的灵识就一定已经不存在了。” 金三富还有句话没说:既然林平会这么激动的给刀鬼的塑像磕头,说明刀鬼是自动放弃灵识,成就林平。 韩闯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金三富的解释。这时,林平已经起身,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眼神依旧是暗淡无光。 韩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什么。” 林平眉头一皱,猛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金三富道:“并不难解释,记忆不会消失,只会储藏在头脑里,一旦遇到自己熟悉的事物,就会下意识的流露出来。”接着将刚才的推测告知了林平,林平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金三富的说法。 无命见几人又是跪拜石像,又是分析,忍不住说道:“好了,我们可不是来认亲的,前面有道门,我们进不进,怎样进,这才是关键的地方。” 与林平和韩闯等人不同,无命迫切的想要解决云州旱灾的问题,是以语气有些急躁。 韩闯不以为意,目光在石洞中一扫,见洞中布置空旷,只有两尊石像和一道金属门,于是向门口走去。 “小心!”金三富高声喊道。 “没事的。”韩闯摆了摆手,走到金属门门前,用手一触只觉手感冰凉麻木,就像摸着一块冰。 “莫非是寒铁?”他心下骇然。 拥有器武魂的武者,到达凝神期,若想发挥武魂的奇效就需要打造神兵,为武魂寻一躯壳,寒铁正是打造神兵利器的重要材料,普通武者能拥有一小块已是万幸,而这里却用整整一大块作为大门的材料,容不得韩闯不心惊。 更加令他心惊的还在后面,前一道石门虽然沉重,但他运起真气却等将其轻松推开,可这扇寒铁铸成的门,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就像卡死了一般。 韩闯转身对其他人道:“你们来搭把手,看看能不能将它推开。” 众人应了一声,连忙上前,一起用力之下,寒铁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愤怒之下,韩闯拔出深海铁木剑,在寒铁门上重重的一划,只听“哗啦”一声,火花四溅,韩闯被反震之力震开了一步,正当他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却被金三富叫住: “等等,让我看看先。” 金三富冷笑一声,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特别的。”武魂浮现,算珠在虚空之中,飞速运动,不过几个呼吸,金三富头顶便蒸腾如烟。 半晌,他叹息一声道:“蛮力是打不开这道大门的,找找看有什么机关,我只算到这么多。” 众人已对金三富的计算之道深信不疑,是以各自开始寻找。韩闯走到右边剑鬼的石像面前,忽觉得这石像握剑的方式有些特别,与神秘人教他的握剑方式大大不同,忙道: “你们过来看这石像的右手!” 众人闻声而来,定睛一看,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不错,确实有些奇怪。”金三胖手托下巴道。 “可有什么奇怪的,却说不出来。”无命诧道。 唯有林平紧锁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 这三人一个不擅武技,一个是弓箭手,另一个则是刀痴,只觉得石像握剑的右手有些奇怪,却不知怪在哪里。 唯有韩闯这个算是半个剑客的武者,看出了端倪。 “你们看这右手,正常单手持剑的手法应该是拇指和食指用力,架住剑柄,其他手指轻扶着剑柄,起一个辅助作用。 而这只手却拇指向下,其他手指用力,这样的手法更像是持棍,而不是持剑。 韩闯此言一出,金三富首先明白过来,两手一拍,眉飞色舞的说道:“对了,就是这一点不对,剑鬼是剑客,剑客自然不能让自己的石像发生这种错误,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点错误是他故意留下的。” 韩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他故意留下一个错误,好指引后来人,找到打开大门的机关。”右腿狠狠的在地板上一跺,只听“咣当”一声,石板碎裂,一只摇杆正出现在碎裂的石板之下。 众人顺着摇杆的位置向上望去,正是石像右手拇指手指的方向。 ... 第四十四章 石像傀儡 韩闯毫不犹豫的推动了摇杆,这看似冒失的动作,却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默默注视着周遭,只要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便能第一时间得知。 寒铁大门开始颤抖,并未打开;中央龙形浮雕处,一块龙鳞缓缓转动,露出背后的机关——一个底座,其上空空如也。 金三富微微一笑,早有所料的对林平说道:“把血珠放上去吧,它是打开这地方的钥匙。” 林平点了点头,将血珠取出,放在底座上,一瞬间,红光耀满了空间,众人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 “小心!”韩闯大喊,脚下的地板开始颤动,准确的说,是缓缓向下降去,那道寒铁大门正在逐渐远离他们,在高处静静的窥视着他们。 “原来是个升降梯。”韩闯想。 能设计出这样的升降梯并不奇怪,事实上很多密室都有如是设计,但在拿一道全由寒铁铸成的大门作为幌子,就有些惊悚了。 毕竟寒铁的价值,就算凝神巅峰的武者也不能忽视。 “各位小心了,可能有机关。”金三富突然高声喊道。 升降机下落的速度骤然加快,韩闯等人还不及调整,就听“砰”的一声,微风飒然,侧壁突然间发出一排弩#箭,左右乱射,封锁了所有角度。幸亏金三富提醒,众人早有准备,这些弩#箭还未近身,便被他们的护体真气弹开,紧接着,又是一排弩e箭射出,速度更快,劲力更强。 韩闯挥出一掌,将弩e箭震断,又一个箭步窜到金三富身前,水袖一抖,替他拦住大部分攻击。 “金三胖不错啊,这都能算的到。” 说完又出一掌,将还未射出多远的弩e箭震落。 这弩e箭机关设计在下降过程中,若不是金三富提醒,韩闯等人便是不被射成马蜂窝,也好不到哪去。 钢刀出鞘,横在身前,林平以这种方式挡住了大多数弩e箭;无命则将铁弓做刀来使,将弩e箭一一荡开。 几分钟过后,如飞蝗似得弩e箭逐渐平息,众人这才喘了口气,韩闯苦笑道:“设计这机关的人真是该死,居然想要我们的命。” “恐怕是不想让我们进去吧。”金三富冷笑一声,捡起一支弩e箭,锋利的箭头上闪烁着蓝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韩闯目光一闪,道:“我偏要进去,看看他能奈我何。” 箭雨过后,升降机很快就到了底,入眼处一片大厅,上空吊着十几颗夜明珠,厅中左右侍立则两排石像,约莫十几个样子,与门口的两尊石像不同,这里的石像不但雕工粗糙一些,就连大小也小上一号,大约相当于十岁小孩的高度。 再仔细一看,每尊石像都握有一柄石剑,观其形态,显然已开了锋,配合上厅中幽冷的气氛,让人更加感觉森然。 韩闯刚想上前,就被金三富拉住,“怎么了?”他问道。 金三富摇摇头,沉吟了片刻,对他说道:“这些石像不简单,若我没猜错,是一种叫‘侍剑童子’傀儡,里面藏有机关,能控制石像活动,当年邪月宗有一名精通机关建筑的长老,并未战死,这墓室大概是出自他的手笔。” “墓室?”韩闯诧道。 金三富点了点头,道:“就是墓室,侍剑童子一般用做剑客陪葬。”话说到此,墓室中埋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韩闯目光一闪,道:“那现在怎么办?” 金三富道:“走过去,小心一点。” 韩闯拔出了自己的深海铁木剑;林平将生锈的钢刀横在身前;而无命则早已搭箭上弓,三人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金三富向前,而处在保护圈中的金三富则手持一支算牌,时不时的顾盼左右,样子猥琐极了,丝毫没有方才的冷静。 四人刚走过一石像身边,就见那石像身体突然前倾,手中石剑一举刺向韩闯小腹,这一剑又快又急,一点也不逊色于补身大圆满的武者,甚至比补身大圆满的武者多了一分坚定。 幸好韩闯早有准备,见石像目中一闪,随即闪开,那一剑刺空,点在地上,激荡起尘土飞扬。 他大声高喊:“你们后退!”膝盖不弯,身体不曲,以蛇形瞬步窜到场中,所有石像在同一时间对他发起攻击。 好个韩闯,临危不乱,落地之后身体一旋,持剑横扫,“铮!铮!铮”也不知道几声刀兵碰撞的声音,韩闯与身边的石像交错一招,便知这些石像虽无真气,但光凭劲力和身体,也有补身大圆满的程度,当下也不敢乱来,借着震荡之力弹起,踩着其中一尊石像的脑袋逃出圈外,刚一逃出,这些石像立即静止不动。 无命等人还在惊愕之中,就听韩闯大声喊道:“用箭射射看。” 无命几乎下意识一箭射出,正中一尊石像的脑袋,可还没等他欢呼,“咣当”一声,铁箭便被弹开。 “这怎可能?”无命心头大赫,要知道他刚才虽然出手匆忙,却也用了七八层的功力,便是普通岩石也会被射个对穿,可这些石像却纹丝不动。 他兀自不信,又射了几箭,无一例外被弹到一边。 这时,金三富开口道:“算了,不用再射了,没用的;侍剑童子的材料不是普通岩石,又经符咒加固,你我这种实力是不可能损坏它的。” 无命两手一摊,道:“那怎么办,灭又灭不了他们,过又不去,难道在这里傻等?”他可是看见刚才韩闯硬闯的下场,便是拥有蛇形瞬步的韩闯,也险象环生,更不用说他们了。 韩闯走到无命身边,对他说道:“至少有有一点对我们有利,只要我们不进去,他们就不会攻击。” 无命无奈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金三富,见他也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便知他毫无办法。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说道。 韩闯咬牙,狠狠的道:“你们在这等着,我试试看能不能硬闯过去。”若说这其中可能硬闯过这石像阵的只有拥有入微能力的他一人而已。 金三富摇摇头,道:“不可能啊?不对啊?”眉头紧拧,明显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韩闯诧道:“哪里不对?” 金三富喃喃道:“这些机关的威力不对。” 无命怒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机关还没把我们弄死?” 他本以金三富会收回这话,却不想他竟下意识“恩”了一声,倒是把无命气了个半死。 “好、好,原来你是认为我们死了才正常。” 韩闯瞧着眉头紧锁的金三富,心头突然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设计这些机关的人,不是不想让我们进去,而是在考验我们?” 金三富点点头,道:“不错,首先是升降机里的弩e箭,虽然厉害,但绝对奈何不了化元期的高手,便再突然也不能,那些人都是能瞬间调动真气的高手;还有这些石像,只是阻拦我们,并未下杀手;据我所知,无论是森罗二鬼,还是设计机关的邪月宗长老,都是凝神巅峰的强人,这样的人,即便已经作古,想要杀掉我们几个闯入墓穴的补身期的小子,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我觉得这些机关可能不是阻拦我们,而是试探我们。” 韩闯沉吟片刻,道:“试探?会是谁?” 金三富将目光移到了林平身上,道:“如果我猜错,你在得到饮血狂刀武魂的时候,一定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视线重新回到韩闯身上,“若我没猜错,剑鬼正在为自己的武魂选择一个传人。” 韩闯刚想说话,就被身边的无命所打断:“你们这分析来分析过去,一点用都没有,不管他是想阻止我们,还是想传承武魂,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闯过这里,”他指着不远处的石像,大声喊道:“谁能告诉我这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二十几年还能运作?” 韩闯眼睛忽的一亮,欣然道:“对了,问题就在这里,我想到过去的方法了。”他微微一笑,抬眼向上看去。 ... 第四十五章 九曲连环 顺着韩闯目光的方向望去,无命看见高悬在头顶的十几颗夜明珠,夜明珠虽然名贵,但无命却不需要名贵的东西,从前他只需要一张弓,现在他需要一支箭,一支射落这些夜明珠的箭。 “射下它们,那就是石像的动力之源。” 韩闯的语气极淡,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事实正是如此,射落几颗夜明珠对无命来说,就是微不足道。 取箭、搭箭、拉弓,同样的动作,无命重复了成百上千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更没有以为厌恶而产生的凝滞——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动作是否有效,他毫不怀疑,像是成千上百遍的演练一样,关键是速度。 “嗖!嗖!嗖!搜……” 分不清多少声弓箭离弦的声响,最后连成一片,无命知道自己一共射了十二支箭,因为头顶有十二颗夜明珠。 光线暗淡了下来,可依旧有些光,源于前方。 韩闯说道:“可以走了。” 金三富迈开右脚,姿势怪异,这不是他习惯的姿势,他习惯先迈左脚,右手之人都习惯先迈左脚,右脚再慢慢跟上;先迈右脚让本就不协调的姿势更加怪异,也让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 石像就在前方,可按照他这么走,要走到何时为止? 他当然这些石像是危险的,他当然知道只要再上前一步,便会步入危险,所以他停了下来,左脚踏地,右脚悬空,停止动作。 “真的没有问题?”他问道。 韩闯回答:“当然,相信我。”温和的声音总会给人安全感,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金三富依旧感觉到了危险。 这一步并不算大,可他却走了好久,右脚悬空,久久没有落下。 “相信我,跨过去吧。” 又是这个声音,该死的,我为什么会相信他? 计算是金三富的特长,但这些石像却是他计算不出来的东西,如果韩闯错了,他会怎么样?会死?还是会中几剑,然后被救回来,他不知道。 他的心跳加速,血液变冷,手也变冷,掌心也变冷,不变的是悬空的右脚,许久—— 微风飒然,刮着面颊,有些疼,一个人影超过了他,那是林平,饮血狂刀的主人,他悠然而过,穿越了那些石像,危险没有发生,一切平静,金三富长吁一口气,酸疼的右腿接触到了地面,一股冷气渗透鞋底。 石像没有动,没有在他过来时动。 穿过了这些冰冷的、没有生息的、静止石像,韩闯等人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可便是如此,紧张的心也没有丝毫放松。 面前是一片坦途,九个山洞一字排开,横列在韩闯等人面前,同样的空幽,同样的默无声息,如同死寂。 金三富朝着地面吐了口唾沫,恨恨说道:“九曲连环,死中有生,我讨厌这种东西。” 设计这墓穴的人,或许不会阵法,但却十分聪明的利用了这自然形成的奇观,做成了最难的阵法。 所谓阵法,不过是一些术数理论的结合,直接知晓方法,就很容易破解,而面前的九曲连环则不同,破解它的方法只有一个——赌运。 金三富从来不屑赌运,有了“知天命”的金算盘武魂,他也不需要赌运,可这一次,却不得不赌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金三富笑着说道,脸上的肥肉淤积在一块,像是一颗大大核桃。 但此刻没人有心情去嘲笑这个笑容,所有人都感觉到面前九个山洞的诡异,特别是韩闯,他甚至隐约听到了一阵呼喊的声音。 韩闯随口说道:“随便吧,先听好消息。” 金三富耸了耸肩膀,道:“好消息是这是最后一个陷进,过了这九曲连环,就会到达墓室,我想我们所要的答案就在墓室里。” 无命道:“那坏消息呢?” 金三富笑容一僵,说道:”坏消息、坏消息就是我也没办法破解这九曲连环。” 韩闯皱眉道:“你不是号称能‘知天命’吗?” 金三富苦笑道:“你也说是‘号称’了,既然是号称,自然也有算不到的时候,比如这九曲连环……”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韩闯道:“九曲连环怎么了?”上前一步,那呼唤的声音越发明显。 金三富道:“这是自然形成的阵法,还不是我现在的能力所能破解的。事实上,也没有破解它的方式,你只靠赌。” 韩闯失笑的摇摇头,道:“我的赌运一向不好。” 金三富两手一摊,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要走出这九曲连环,除非你运气特别好,这九个洞中,只有一条是生路,其他八条都是死路。” 九选一的机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面对生死,没人能泰然处之。 韩闯脸色一变,道:“没有其他的方法吗?” 金三富摇摇头,“除非我的实力到达凝神期。”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无命身上,走到这里,他们气数已经用尽,想要再走下去,只能靠运气;但那些保守旱灾侵扰的村民却没有选择,若他们不将事情查清楚,村民们迟早是死路一条。 “向前还是向后,由你决定,我们不会有意见。”韩闯道,说完,目光炯炯的瞧着面前的九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山洞。 武道修行的路上总会遇到无数障碍,真正的强者不是躲避障碍,而是越过它们,甚至击碎它们,将所有的障碍踩在脚下。 如果今天他退缩了,必将会在心里留下一个解不开的结,成为他进军无上武道的最大障碍。 所以他希望无命走下去,不是还有九分之一的机会吗?韩闯虽然赌运不佳,但那是从前,输了那么多,终有一次会赢的,不是吗? 无命咬了咬牙,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选一条路,如果我没能出来,麻烦带着村民们移居到其他地方。” 他深深的看了金三富一眼,补充道:“金家少爷,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说完,走到洞口,九处洞口吹出同样的冷风,无命站在冷风中央,须发微张。 一只手掌拍了拍他的胳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要赌就大家一起赌吧,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无命转过头,正好看了韩闯的笑脸,一如既往的温和;泪水在这个坚强男人的眼眶中打着旋儿。 “虽然我从不赌博,但也不介意陪你赌一场。”林平上前一步,武魂浮现,血煞弥漫,“我也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得到饮血狂刀的。” “你们都疯了!一群疯子!九分之一的机会啊!这可是九分之一!”金三富上串下跳的大喊大叫,配合上他皮球一般的身型,显得格外滑稽。 三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微不可查。 他大喊道:“好了、好了,你们三个都赌的气,难道我就赌不起吗?”上前一步,与三人并排而立,“我可是金家的大少爷,赌注比你们大的多!” 韩闯摇摇头,戏谑道:“别忘了,我也是韩家的少爷。” 金三富嗤之以鼻,道:“你那个少爷也就是个虚名,你会甘心继承韩家吗?” 韩闯笑着摇摇头,他的目标是冲击武道,确实没有继承韩家的打算。 “好了、好了,总之我们一起赌就是了,九个洞,是一人选一个,还是一起走一个。” 无命眉头一挑,道:“当然一起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过我们选那个洞好,我看中间的那个不错。” 金三富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是选风水吗?看的顺眼的就选,告诉你,外表看来,这些洞口是一模一样的,只能赌运。” “也许未必。”韩闯目光一闪,指着坐起第二座山洞道,“相信我,就走这一条路。” 他微闭着眼睛,耳畔的呼唤愈发清晰。 ... 第四十六章 地龙冥火 冷风如刀,将心当成鱼肉。耳畔的呼喊也被这“呼呼”风声遮盖,但韩闯的心,却从未有如此坚定。 认准一个方向,向前,哪怕是死;坚定,可心依旧在快速的、不规则的跳动。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韩闯叹了口气,继续在洞穴里摸索;洞穴很窄,只能并排过两人,他与林平并排,金三富和无命并排;他们为后两人挡住前面的风,后两人为他们挡住后面的。 前方有光亮,很好,能出去了,韩闯心想。 他注意到林平握紧了自己的刀,锈迹斑斑的刀,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这让韩闯有些嫉妒;神秘人说过,他的天赋适合用剑,手却不适合,手指短而细,看起来弱不经风,指尖的力量也不足,持剑时,就像大姑娘捏着绣花针。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手腕不够灵活,有些人的手腕天生灵活,他不属于那一类,所以他嫉妒林平拥有一双完美的手,但此刻,这双手这正微不可查的颤抖。 “还有多久。”林平在他身边嘀咕,语气平静。 韩闯微闭着眼,感受了一些那几乎被风掩藏起来的呼喊,说道:“快了吧。”他不确定,就像不确定几分钟之后,自己的生死一样。 “对了,金三胖,如果我们选错了,会在什么时候死。”他对金三富说道,语气同样平静。 金三富淡淡的道:“死?从来没想过,或许我们选对了路也说不定。” 韩闯目光一闪,笑道:“真的吗?看来我的感觉不错。” “是运气不错。”金三富插嘴道。 韩闯点了点头;感觉、运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形而上学了,但死亡还未发生,不是吗? 一阵鸟类的嘶鸣传来,就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他却没看见鸟的影子。 幻觉吧,他想。 “也许,我们真的选对了也说不对。”金三富托着下巴,淡淡的道。 倘若这次真的不死,他将世家子弟的繁文缛节丢在一边,一定会喝光云州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嫖最容易找到的、最好的女子。 他不会再在意别人对他的坎帕,那怕将他看成一个只知道败家的窝囊废。 “韩闯,出去后我请你喝酒。”金三富突然道。 “好啊,最好的酒,要管够。”韩闯目光一闪,回答。 “自然。”金三富道,肥肉在脸上抖了抖,金家没有买不起的酒,只要这个世界上,他就能弄到。 “算我一个。”无命道,只要是喝酒,他就喜欢,更不用说和朋友一起喝酒了。今天之前他和金三富算不上朋友,但今天之后,他想他们是了。 “也算我一个。”林平淡淡的道,他从不喝酒,酒会让手掌麻痹,握不紧刀,但紧握长刀的感觉太累了,他想要休息。 冷气袭击着后背,一波一波的,平了又起,起了又平,像是永不停歇停歇,这让原本开始憧憬生活的金三富,有些惴惴不安。 “要不我们停下来歇歇?”他说,恢复了唯唯诺诺。像金三富这样的人,你不指望他始终保持勇气,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可靠的。 这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向前走多远,光亮也向前移动多远;你加速,它加速;你减速,它也减速;你静止不动,它同样静止不动。 无论韩闯等人费了怎样的经历,光亮始终在他们面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这样的发现显然是叫人沮丧的,因为你无论多努力,注定会失败。 韩闯摇摇头,道:“就在前面,我有这种感觉。”那种呼唤的声音又一次变得清晰,将风声掩盖了下去。 韩闯已经成为这支四人小队的核心,既然他说向前,众人也没有意见;只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遇到什么危险 ——突然,光亮停止了前进,他们趁机缩短了与那光亮的距离,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幻觉,可当他们继续前进,而那光亮始终待在原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兴奋了。 “快了,就快了。”金三富大叫了起来,声音撞击着冰冷的四壁,泛起恐怖的嘶鸣。这就是洞穴,再欢快的声音,经过四壁的折射,也会叫人心生恐惧。 韩闯领着头,大步向前,终于——触及到了光亮,他看不清楚光亮之内的世界,那到底是平静,还是危险? “快进去,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洞子里待了,管他是生是死的。”金三富喝道,压抑的恐惧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即便逃离的结果是未知的。 韩闯转头看了无命和林平一眼,两人的表情平静,可眼神里却充斥着不可能抑制的兴奋。 “好吧,大家小心一点。” 韩闯手贴着光亮,摸了摸,就像抚摸着空气一般,没有触感;他犹豫了片刻,终于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未知的光亮之中,身体没入光边,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被吞没,整个过程都无声无息。 无命三人对视一样,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温度骤然升高,就像身处炙热的火山口,韩闯下意识的将蓑衣退下,睁眼一看,又是一座大厅,空空荡荡的,身前的地面铺着一整块石板,一道道白色细线在石板表面划出了九乘九的“井”字方格,尽头是一座持剑的石像,相貌与门口的剑鬼一模一样。 石像脚下躺着一具化骨的骷髅,深邃的眼眶中,仿佛绽放着漆黑的光。 那是谁?会是森罗二鬼中的剑鬼吗? 韩闯不信,若是墓室,主人的实力是不会这样随意散落的;可那又是谁?盗墓者吗?什么样的盗墓者能进到这里?韩闯下意识摇摇头。 他正待一马当先的向前查看,就被金三富叫住:“等等,事有不对,这些石板有问题。” 韩闯转过身,诧异的瞧着一脸严肃的金三富,道:“怎么了?”在他看来,石板就是石板,再不对也是石板,最多不过是机关,无论是毒箭还是石像阵,都没有拦住他们。 金三富将食指放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捡起一块石子,对着韩闯身前的空地抛了出去。 “蓬”的一声,地面震动,突然间,石板上冒出一道火舌,炙热的温度瞬间将石子气化,看的众人一阵咂舌。 “这——这是什么——”无命指着那片地板问道,表情惊恐而怪异,他不是没见过机关,总督府里的匠人也设计过各种毒辣的机关,其中不少都让他束手无策,却从没有一个机关,会令他如此恐惧。 金三富眼睛一眯,冷冷的道:“有些意思,”他走到那片石板前,向左丈量了一番,又线右丈量了一番,一边走,一边啧啧道:“极为精巧的机关。”说着,又扔了一块石子,石子还未落地,又是一道火舌蹦出,瞬间将其吞没,火舌落下时,哪里还有什么石子的影子,只剩下袅袅青烟和一股空气被灼烧后的刺鼻味道。 众人不禁觉得骨头缝里刮过一阵寒气,心想这建造墓室的人是不是疯子,前几关不难,最后一关居然用上了如此强大的机关。 金三富道:“这东西叫地龙冥火,我们身前的石板是又一整块陨石铸成,人眼看不出什么,实际表面用极高超的手法,雕刻有一条龙形图案,我们只需要按照龙形图案走过去,便不会引发机关。” 他点点头,补充道:“这种机关是邪月宗特有的,只有内门子弟才会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无命忍不住问道。 金三富笑道:“也不看看我金家是做什么的?云州上下,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过过我金家的手,邪月宗的典籍尚在我父亲的书房里摆着。” 自从邪月宗被灭,武技典籍大多被三大宗掠夺一空,剩下的记载奇e淫巧计的典籍,三大宗门看不上,大多流落民间,被金家收购也不意外,这一番解释倒合情合理,无命也不再追问。 金三富手托着下巴,啧啧道:“这就对了,前两道机关是为了考验闯入者的实力和分析能力,这一道机关却是为了确保闯进这里的,是自己人,看来剑鬼不希望邪月宗之外的人来打扰他。” 韩闯道:“你既然自己这机关的名称,也一定知道破解之法吧。” 金三富谄媚的一笑,回道:“当然,剑鬼煞费苦心的让那名擅长机关的长老为他修建墓穴,没想到到头来便宜了我们。” “呵呵”一笑,又道:“现在就看我了。”一闭眼,武魂浮现,金色算珠打的“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不一会儿,他猛地睁眼,目光一闪,道:“右起第三格起步!” 话音未落,韩闯振臂一跃,纵身而出,稳稳的站在右起第三的方格里,只觉脚下一沉,方格骤亮,显出龙形一角;一切平静,没有火舌喷出,他长吁一口气,对着金三富竖起了大拇指。 金三富得瑟的一笑,道:“跃到左起九格。” 韩闯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出,稳稳的落在第二排左起九格的位置,与刚才一样,方格骤亮,龙形图案浮现——又对了一格。 无命兴奋的大喊起来:“可以啊金三胖,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能耐!” 金三富鄙视了瞧了他一眼,倨傲的一笑,道:“我的能耐多着呢?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无命确实有些小看之前的金三富,被当事人这么一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韩闯喊道:“别磨蹭,快点告诉我下一步怎么走?”虽然一路平静,可毕竟站在机关中央,他依旧感到惴惴不安,只想要快些走出机关。 金三富反应过来,谄媚的报出一连串步子:“左起三,右起二,右起九,左起四,” 依照金三富的指引,几个起落,韩闯便已经来到方格的边缘,距离走出机关只有三步,一个能算远,也不能算近的距离。 “后面是什么?”韩闯开心的喊道,即将走出死地,容不得他不开心,可很快,这种开怀的心情就烟消云散了。 “我、我不知道,或许——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算出来。”金三富涨红了脸,唯唯诺诺的道。 刚才他只算出六各的步数,只为在其他几人面前显摆,这才提前说了出来,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尴尬。 “什么?你不知道?”韩闯猛地拔高音调,声音尖锐的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他算是被金三富坑到了,若是他早点说不知道,韩闯定不会自告奋勇的跳出,现在可好,卡在原地,今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咬着嘴唇,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恶狠狠的说道:“金三富,你最好快点。”不过看他那一脸愁容,便知道这“快”是快不起来的。 ... 第四十六章 活人献祭 “该死的!”韩闯暗骂一声,顺着原路飘回,招手对金三富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还没破解完成就让我过去?” 金三富小声嘀咕:“谁让你过去了,你不是自己冲出去的吗?” 韩闯目光一闪,恨恨道:“你说什么?” 金三富立刻收起了不忿表情,肃然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说,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不对。” 以韩闯的入微能力,金三富说了什么他自然知道,只是他明白,这事不能怪金三富,毕竟,如果没有他的话,他们也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想通了这一点,韩闯说道:“还有三步,以我的轻身功夫,可以直接越过去,这样就不用去踩石板这么危险。” 金三富面色一变,急道:“千万别、千万别,地龙冥火要是这么好破,就不叫地龙冥火了;这种机关可不是触压式的,而是感应式,只要从空中掠过,便会引动机关。” 金三富的解释让韩闯想到了前世电影里防盗用的红外线报警器,也是感应式的,只要被红外线扫到,报警器就会自动报警,只是这地龙冥火是直接喷火而已,不给你任何活命的机会。 他略一沉吟,想到那两颗石子,确实未及落地,就被火舌吞没,于是也信了八分,嘴上说道:“那如何是好?” “容我再想想办法。”金三富尴尬的道,其实他已经黔驴技穷了,若是他的实力能达到凝神期,自然可以算是其后三步,但他却是个补身期的小角色。 韩闯摇了摇头,开启入微,企图吞噬这机关的奥妙;武魂入微的能力对生物尤为好用,但对于死物却半点作用也没有,在他眼中,这些石板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平突然开口道:“让我来试试。” “你有把握?”韩闯诧道。 林平犹豫了片刻,道:“好像想起一些事情,可以一试。”事实上,当看到这九宫方格时,他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碎片,却足以让再前进几步。 韩闯走到林平面前,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脸,肃声道:“我要的不是可以一试,而是确定?你确定吗?” 他不希望林平去冒险,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冒险的话,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林平摇了摇头,表情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嘴角勾起,在眼角的位置消失,很容易让人忽视的一个微笑,但韩闯却清楚明白的看到。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平说道。 踏上方格,依照韩闯原先的路线,走到方格尽头,与韩闯刚才一样,只剩下最后三步,任谁都知道最后三步的艰难,韩闯屏住了呼吸,金三富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平,而无命则紧张到上下牙关不停的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 “左三右四!”林平高喊一声,身形随之而出,一个优雅的起伏,上前两步,点亮了两格子,也让焦急的等待的其他人松了口气。 “好,最后一格了。”韩闯高声喊道,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不安。 林平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别看他刚才动的坚定,跳的潇洒,实际却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毕竟——谁都不想死,特别是死在这个空幽、森冷的地方;前两步走的顺利算是灵光一闪,可这最后一步,却真的要看运气了。 一共九个,比刚才的九曲连环更加难以选择。 “是右边第三格吗?”林平的目光投到那一个格上,心中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但很快便摇了摇头,“不、不是。”他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那是左起第五格?”林平看着这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格子,犹豫的摇了摇头。 是左是右,到底是哪一格?他真的分不清楚,那些隐约从脑海中飘出的记忆也到此为止,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彻彻底底的空白。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韩闯,你要干什么!”回头一看,就见一道黑色身影冲他而来,他下意识一闪身,错开半个身位,黑影轻点着他站立的方格,一跃而起。 不错——正是韩闯,就像他所决定的那样,如果要赌,这个去赌的人只能是他,赌注也只能是他的性命。 方格的空间虽不小,容纳两人立足却也困难,横越而过看起来不难,但要落足之点恰到好处,也不简单。 若非韩闯的蛇形瞬步已到了一定火候,根本就做不出来,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对着林平微微一笑,道:“你就留在这里吧,探路的事情让我来做。” 未等林平回答便跃向正前方的一个方格,正中央,无左右之分,赌的就是龙首之位,应在正中央,非左非右的位置。 “不要啊!” 金三富和无命在身后嘶吼,林平想要抓住韩闯的衣衫,但这些都阻挡不他继续前进的决心,向前踏上方格,“咯噔”一声,石板下陷,所有声音都沉淀下来。 紧张,无与伦比的紧张,超乎寻常的紧张化作了了然无声的静默——突然,就像一颗石子被投入了江心,荡开一片波纹。 光亮骤起,尖锐的龙吟呼啸而过,一道龙影从足下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一个回旋,钻进了正前方的石像之中。 地面如同地震一般震动起来,金三富高喊:“快过去!” 几道身影同时腾空,“蓬”的一声,地面开始出现龟裂,裂痕从在方格盘面上一路蔓延,最开始只有粗壮的几道,到后来,细碎的分支遍布整个九宫盘,直到最后,缝隙如同蛛网一般,九个盘分割成一块块毫无规则可言的碎片。 “轰隆”一声,地面完全塌陷了下去,激起一片尘土,而韩闯等人却飘至石像面前,锋利的石剑正悬在他们头顶。 韩闯的目光停驻在,靠着石像的那具骷髅上,就在刚才,他有一种感觉,这具骷髅竟是活的,很荒谬,但韩闯发誓——他感觉到了。 金三富粗喘着气,拍了拍韩闯的肩膀,对他说道:“别看了,它不是剑鬼。” 韩闯道:“你怎么知道?” 金三富笑道:“你忘记了剑客的特征吗?”他指着骷髅的手指道:“你看看他哪里像一名剑客。” 韩闯哑然失笑,正如金三富所言,这只手掌绝不是剑客的手掌,用来持剑发力的食指和拇指指骨,完全没有磨损,反而是掌骨磨损严重,力又地下生,长期练武足底会有磨损,可这具骸骨却没有,说明,他甚至不是一名高明的武者。 “也不是弓箭手。”无命显然看出了这一点,补充了一句,“指尖和下巴都没有磨损。”长时间练习弓箭,指尖和下巴也会出现磨损,这具骸骨同样没有。 金三富绕着它转了一圈,笑道:“若我猜错,它就是在我们之前,进入这处墓穴的人,也是在墓穴外围布下幻阵的阵法师。” 韩闯摇摇头,不以为意的道:“从何而知?” 金三富忙不迭走到骷髅面前,指着悬在脖上的,不起眼的黑色玉坠,道:“这东西叫玉破魂晶,是阵法师用来布阵的材料;掌骨的磨损是因为长年累月托举罗盘,”一边解释,一边学出阵法师托着罗盘的动作。 “可你别忘了,那个阵法师才进来不久,而这个人却已经骨化了,看起来死了很久。”无命反驳道。 金三富摇了摇手指,笑道:“这可不对,他可没死多久,最多一个月时间。” 无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别开玩笑了,你当我没见过死去一个月的尸体?依这里的温度和尸体,尸体怎么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骨化?” 金三富啧啧了两声,鄙视道:“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抬眼望向剑鬼的石像,缓缓的道:“若我没猜错,他特意赶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无命道。 金三富阴恻恻的一笑,口中吐出一个字眼:“献祭!” 献祭,一个极其敏感的词汇;献祭一说从古至今就有流传,传说洪荒时代,古人便会有用活人祭祀上苍,以求风调雨顺,到了现在,活人献祭已很少见,更多的人选择用三牲献祭。 但金三富口中所说的献祭一定不是三牲献祭这种普通的东西,而是——活人献祭。 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此刻,便是韩闯也没有说话了,下意识让开了那具骸骨几步,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细细查看石像表面,外表黑漆漆的,不像岩石,用手去摸,坚硬结实,如同生铁铸成。 紧皱着眉头,手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对金三富说道:“你说的献祭是怎么一回事?”他虽是世家子弟,但从小就被送上了青竹宗习武,见识方面远不如金三富,他所问的也不是献祭为何产生,而是为何会有人在这里用自己的生命献祭。 金三富了然的点点头,回道:“凝神期的武者陨落过后,灵识不会立刻消散,而是隐藏在武魂之中,直到能量耗尽才烟消云散;邪月宗有一门功法,能够让陨落武者的灵识在武魂中沉睡,直到被人唤醒。” 他指着地上的骷髅道:“若我没猜错,这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唤醒藏在武魂中的剑鬼的灵识,至于手段——”冷笑两声,“自然是血祭了。” 众人没想到邪月宗还有如此邪?恶的手段,心下一惊,便在这时候,一阵飘忽的阴鸷笑声,从四面八方出来:“哈哈哈,没想到云州还有人知晓邪月血祭的事情,本想留你一条活路,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下。” 韩闯目光一闪,向着错愕中的金三富高声喊道:“小心!” 金三富下意识的一侧身,便觉胸前一疼,用手一捂,掌心一片湿润,不用看便知是鲜血。 他还愣神的时候,韩闯纵身越到他身前,冷冷的盯着前方,淡淡的道:“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惊愕的望去,只见虚空如同水波纹似得震动,一道漆黑的暗影浮现在面前。 长剑出鞘,遥指着暗影,韩闯冷冷的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我是谁?你不是见过吗?” 原本躺在地上骷髅,突然暴起,一掌印向韩闯后心。 ... 第四十七章 活人献祭 “该死的!”韩闯暗骂一声,顺着原路飘回,招手对金三富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还没破解完成就让我过去?” 金三富小声嘀咕:“谁让你过去了,你不是自己冲出去的吗?” 韩闯目光一闪,恨恨道:“你说什么?” 金三富立刻收起了不忿表情,肃然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说,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不对。” 以韩闯的入微能力,金三富说了什么他自然知道,只是他明白,这事不能怪金三富,毕竟,如果没有他的话,他们也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想通了这一点,韩闯说道:“还有三步,以我的轻身功夫,可以直接越过去,这样就不用去踩石板这么危险。” 金三富面色一变,急道:“千万别、千万别,地龙冥火要是这么好破,就不叫地龙冥火了;这种机关可不是触压式的,而是感应式,只要从空中掠过,便会引动机关。” 金三富的解释让韩闯想到了前世电影里防盗用的红外线报警器,也是感应式的,只要被红外线扫到,报警器就会自动报警,只是这地龙冥火是直接喷火而已,不给你任何活命的机会。 他略一沉吟,想到那两颗石子,确实未及落地,就被火舌吞没,于是也信了八分,嘴上说道:“那如何是好?” “容我再想想办法。”金三富尴尬的道,其实他已经黔驴技穷了,若是他的实力能达到凝神期,自然可以算是其后三步,但他却是个补身期的小角色。 韩闯摇了摇头,开启入微,企图吞噬这机关的奥妙;武魂入微的能力对生物尤为好用,但对于死物却半点作用也没有,在他眼中,这些石板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平突然开口道:“让我来试试。” “你有把握?”韩闯诧道。 林平犹豫了片刻,道:“好像想起一些事情,可以一试。”事实上,当看到这九宫方格时,他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碎片,却足以让再前进几步。 韩闯走到林平面前,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脸,肃声道:“我要的不是可以一试,而是确定?你确定吗?” 他不希望林平去冒险,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冒险的话,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林平摇了摇头,表情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嘴角勾起,在眼角的位置消失,很容易让人忽视的一个微笑,但韩闯却清楚明白的看到。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平说道。 踏上方格,依照韩闯原先的路线,走到方格尽头,与韩闯刚才一样,只剩下最后三步,任谁都知道最后三步的艰难,韩闯屏住了呼吸,金三富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平,而无命则紧张到上下牙关不停的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 “左三右四!”林平高喊一声,身形随之而出,一个优雅的起伏,上前两步,点亮了两格子,也让焦急的等待的其他人松了口气。 “好,最后一格了。”韩闯高声喊道,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不安。 林平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别看他刚才动的坚定,跳的潇洒,实际却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毕竟——谁都不想死,特别是死在这个空幽、森冷的地方;前两步走的顺利算是灵光一闪,可这最后一步,却真的要看运气了。 一共九个,比刚才的九曲连环更加难以选择。 “是右边第三格吗?”林平的目光投到那一个格上,心中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但很快便摇了摇头,“不、不是。”他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那是左起第五格?”林平看着这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格子,犹豫的摇了摇头。 是左是右,到底是哪一格?他真的分不清楚,那些隐约从脑海中飘出的记忆也到此为止,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彻彻底底的空白。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韩闯,你要干什么!”回头一看,就见一道黑色身影冲他而来,他下意识一闪身,错开半个身位,黑影轻点着他站立的方格,一跃而起。 不错——正是韩闯,就像他所决定的那样,如果要赌,这个去赌的人只能是他,赌注也只能是他的性命。 方格的空间虽不小,容纳两人立足却也困难,横越而过看起来不难,但要落足之点恰到好处,也不简单。 若非韩闯的蛇形瞬步已到了一定火候,根本就做不出来,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对着林平微微一笑,道:“你就留在这里吧,探路的事情让我来做。” 未等林平回答便跃向正前方的一个方格,正中央,无左右之分,赌的就是龙首之位,应在正中央,非左非右的位置。 “不要啊!” 金三富和无命在身后嘶吼,林平想要抓住韩闯的衣衫,但这些都阻挡不他继续前进的决心,向前踏上方格,“咯噔”一声,石板下陷,所有声音都沉淀下来。 紧张,无与伦比的紧张,超乎寻常的紧张化作了了然无声的静默——突然,就像一颗石子被投入了江心,荡开一片波纹。 光亮骤起,尖锐的龙吟呼啸而过,一道龙影从足下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一个回旋,钻进了正前方的石像之中。 地面如同地震一般震动起来,金三富高喊:“快过去!” 几道身影同时腾空,“蓬”的一声,地面开始出现龟裂,裂痕从在方格盘面上一路蔓延,最开始只有粗壮的几道,到后来,细碎的分支遍布整个九宫盘,直到最后,缝隙如同蛛网一般,九个盘分割成一块块毫无规则可言的碎片。 “轰隆”一声,地面完全塌陷了下去,激起一片尘土,而韩闯等人却飘至石像面前,锋利的石剑正悬在他们头顶。 韩闯的目光停驻在,靠着石像的那具骷髅上,就在刚才,他有一种感觉,这具骷髅竟是活的,很荒谬,但韩闯发誓——他感觉到了。 金三富粗喘着气,拍了拍韩闯的肩膀,对他说道:“别看了,它不是剑鬼。” 韩闯道:“你怎么知道?” 金三富笑道:“你忘记了剑客的特征吗?”他指着骷髅的手指道:“你看看他哪里像一名剑客。” 韩闯哑然失笑,正如金三富所言,这只手掌绝不是剑客的手掌,用来持剑发力的食指和拇指指骨,完全没有磨损,反而是掌骨磨损严重,力又地下生,长期练武足底会有磨损,可这具骸骨却没有,说明,他甚至不是一名高明的武者。 “也不是弓箭手。”无命显然看出了这一点,补充了一句,“指尖和下巴都没有磨损。”长时间练习弓箭,指尖和下巴也会出现磨损,这具骸骨同样没有。 金三富绕着它转了一圈,笑道:“若我猜错,它就是在我们之前,进入这处墓穴的人,也是在墓穴外围布下幻阵的阵法师。” 韩闯摇摇头,不以为意的道:“从何而知?” 金三富忙不迭走到骷髅面前,指着悬在脖上的,不起眼的黑色玉坠,道:“这东西叫玉破魂晶,是阵法师用来布阵的材料;掌骨的磨损是因为长年累月托举罗盘,”一边解释,一边学出阵法师托着罗盘的动作。 “可你别忘了,那个阵法师才进来不久,而这个人却已经骨化了,看起来死了很久。”无命反驳道。 金三富摇了摇手指,笑道:“这可不对,他可没死多久,最多一个月时间。” 无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别开玩笑了,你当我没见过死去一个月的尸体?依这里的温度和尸体,尸体怎么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骨化?” 金三富啧啧了两声,鄙视道:“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抬眼望向剑鬼的石像,缓缓的道:“若我没猜错,他特意赶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无命道。 金三富阴恻恻的一笑,口中吐出一个字眼:“献祭!” 献祭,一个极其敏感的词汇;献祭一说从古至今就有流传,传说洪荒时代,古人便会有用活人祭祀上苍,以求风调雨顺,到了现在,活人献祭已很少见,更多的人选择用三牲献祭。 但金三富口中所说的献祭一定不是三牲献祭这种普通的东西,而是——活人献祭。 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此刻,便是韩闯也没有说话了,下意识让开了那具骸骨几步,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细细查看石像表面,外表黑漆漆的,不像岩石,用手去摸,坚硬结实,如同生铁铸成。 紧皱着眉头,手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对金三富说道:“你说的献祭是怎么一回事?”他虽是世家子弟,但从小就被送上了青竹宗习武,见识方面远不如金三富,他所问的也不是献祭为何产生,而是为何会有人在这里用自己的生命献祭。 金三富了然的点点头,回道:“凝神期的武者陨落过后,灵识不会立刻消散,而是隐藏在武魂之中,直到能量耗尽才烟消云散;邪月宗有一门功法,能够让陨落武者的灵识在武魂中沉睡,直到被人唤醒。” 他指着地上的骷髅道:“若我没猜错,这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唤醒藏在武魂中的剑鬼的灵识,至于手段——”冷笑两声,“自然是血祭了。” 众人没想到邪月宗还有如此邪?恶的手段,心下一惊,便在这时候,一阵飘忽的阴鸷笑声,从四面八方出来:“哈哈哈,没想到云州还有人知晓邪月血祭的事情,本想留你一条活路,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下。” 韩闯目光一闪,向着错愕中的金三富高声喊道:“小心!” 金三富下意识的一侧身,便觉胸前一疼,用手一捂,掌心一片湿润,不用看便知是鲜血。 他还愣神的时候,韩闯纵身越到他身前,冷冷的盯着前方,淡淡的道:“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惊愕的望去,只见虚空如同水波纹似得震动,一道漆黑的暗影浮现在面前。 长剑出鞘,遥指着暗影,韩闯冷冷的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我是谁?你不是见过吗?” 原本躺在地上骷髅,突然暴起,一掌印向韩闯后心。 ... 第四十八章 暗影幽魂 任谁也没想到,死去多时的尸骨会突然暴起,向韩闯袭击;这一掌又快又急,以直而出,以弧而落,用的竟是高明的掌法,击向竟是韩闯的后心,力图将他一掌毙之。 武者中流行着一句话,永远不用将你的背面对向敌人,因为背后没有眼睛,看不见后面的阴谋诡计,可这样一条举世皆认的公理,在韩闯这里并不适用。 韩闯微微一笑,如同背后长眼一般,右手肘下出剑,正中骷髅眉心,真气一吐,骨头碎了一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他淡淡的道,杀死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只要他想杀你,你就有机会杀他,破绽总是在就要成功的一瞬间露出,被杀是因为没能抓住破绽,韩闯显然不可能抓不住破绽。 所以——只一剑,没有过多的技巧,只是隐蔽的一刺,简单却试用。 暗影明显一愣,他也没想到韩闯会这样化解袭击,更没想到韩闯会先问他的名字,已经很久没人问过他的名字,以至于他忘记自己的名字; 他疑惑的道:“名字?我的名字早已经忘记了。”正说话的时候,突然一剑刺出,“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可别怪我先拿你们祭剑。”长剑寒光一闪,已到韩闯胸前。 韩闯微微一笑,这一剑虽然突然,但有入微能力的他,又怎会被偷袭击败,横剑一撩,飞身而上,荡开暗影这一剑,反刺对手眉心,同样的剑招,简单实用。 这暗影也是了得,倏的一个转身,持剑横扫,猛烈异常,却是将手中长剑当作大刀来使,一时间,倒真有些刀法的波涛汹涌。 便在这时,金三富突然一拍脑门,大声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假剑非剑,似是而非,你就是剑鬼,只有剑鬼才这么用剑。” 二十多年前,云州有一个传闻,剑鬼用的不是剑,而是刀;他的所有招式都是刀法,以剑诀来催动刀法。 这本是愚蠢之事,可剑鬼天纵奇才,就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武技融为一体,威力反倒比原本的招式更大。这本是极好的事情,可坏就坏在剑鬼是个杀手,江湖上有种说法,正派人物创新招式叫推陈出新,邪派人则叫离经叛道。 毫无疑问,剑鬼就是离经叛道的人,至于后来加入邪月宗,就不难理解了——一个离经叛道的人,若想过下去,就要加入一个离经叛道的组织,邪月宗就是这样一个组织。 韩闯目光一凛,荡开袭来的长剑,喝道:“原来你就是剑鬼,失敬失敬。”脸上毫无恭敬的表情。 剑鬼又以剑诀催动刀法,一连砍出三道剑风,同时喝道:“既然知道本座的名号,还不束手就擒。” 韩闯身子倏转,躲过剑风,笑道:“笑话,若是二十年前的你,我自然不是对手;可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寄居在武魂上的灵识,能否拿下我还犹未可知,有什么资格让我束手就擒。”又是一剑刺出,合身而上。 一个是二十年前的凝神期剑客,另一个是拥有入微能力的武者,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奇招怪招层出不穷;两人越打越快,越打越急,短短几个呼吸,便过了几十招,竟是一个平手之局。 如此局面,韩闯还好,得知对手是剑鬼之后,他便报着拼命的意思,对于平手之局不以为意;剑鬼则不同,以他堂堂凝神期剑客,即便只剩下一缕灵识,竟在几十招之内拿不下一个晚辈,多少有些脸上无光。 可韩闯剑术诡异,他生平仅见,与其过招,自己无论出何种招手,对方都能未卜先知一般,剑鬼生平斗剑无数,可像此刻这样憋闷的,前所未有。 “好小子,拿命来!”他大喝一声剑尖一摆,侧身疾刺了十三剑,分袭韩闯周身要穴,这一招并非他假剑非剑的招式,而是真剑招。 剑鬼并非一味的“离经叛道”,武道是疏通同归的,无论“离经叛道”还是推陈出新,到最后都是一样,所以无论剑招还是刀招,到最后,只用剑法使出,就是剑招,这“疾风连环十三剑”,便是这样一招纯正的剑招。 “疾风连环十三剑”,以暴风骤雨的速度令对手防不胜防,往往剑鬼一出此招,对手不得不推,只要一退,便会被他暴风骤雨的攻击压迫到死,可这一次,他却失望了。 韩闯不退反进,身子向前一腾,走偏锋而过,穿侧翼而出,长剑一圈,将剑鬼的剑势完全圈住。 只听“铮铮铮”几声声响,疾风连环十三剑竟被韩闯以更快的剑势挡住,更令剑鬼惊讶的是,韩闯所用的招式并非精妙招式,只是一些普通的刺、扫、撩、点,却每每都能击在他剑势弱处,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饶是剑鬼几十年的心性修为,也忍不住惊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如你所见,你出一剑,我就出一剑。”他说的如此轻巧,实际对面前的这个灵识却格外忌惮,与他交手的人中,给他压力最大的毫无疑问是清风阁的长老崔媚娘,但若要说招式上给他压力最大,就要数面前这个剑鬼了。 不愧是二十年前凝神期的剑客,虽未必恢复修为,但光凭剑术,也抵得过一个普通化元期高手,若不是韩闯入微能力正好克制他的招式,说不定现在已经败了,便是如此也压力巨大。 韩闯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我看束手就擒的应该是你吧。”他虽压力巨大,却知再这么下去,胜利的一定是自己。 剑鬼的招式再快再多,也有个极限,而他的招式却是无穷无尽的,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你出几招,我便出几招,我每一招都破掉你的招式,就赢了。” 此言一出,却听剑鬼诡异的一笑,“你真的认为自己赢定了吧?”,猛力一剑,将绕上他剑势的韩闯震开,同时跳出圈外。 韩闯正准备追击,剑鬼的身影如同水波似乎一荡,消失不见,虚空里飘来他嘲笑的声音:“二十年了,二十年过后,云州的年轻一代居然忘记了本座的武魂;好!今天本座就让你们看看暗影幽魂的厉害!” 话音未落,剑鬼突然出现在韩闯身后,剑光一闪,袭向他后背,韩闯手起一荡,将剑鬼的长剑震开,反手一刺向他胸口。 剑尖刚触及胸口,剑鬼便消失不见,虚空中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哈哈哈,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武魂,暗影幽魂,无论你刺中我多少次,都没有用。” 话音未落,剑鬼再次出现,这一次出现在韩闯身前,韩闯反应极快,一剑刺中他的身体,却与上次一样,剑鬼消失,又出现在他身后。 如此一来,即便韩闯有入微能力,但面对剑鬼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击,也只得疲于奔命。 无命和林平从开始就打算出手,可两人战作一团,根本容不得他们插入,现在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他们更不知道应如何插手。 金三富看了半晌,突然高声喊道:“你看见的都是虚影,真身就在你身边,只要你能找到他的真身就破解了他的武魂!” 剑鬼愤怒的声音传来:“多管闲事,我先杀了你,再来收拾他。”一柄长剑刺向金三富胸口。 金三富不过有一个极品武魂,但在战斗力上,实在无法与其他三人相比,是以长剑袭来,竟呆立在原地,不知躲闪。 眼见剑尖就要刺中他胸口,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一柄生锈的钢刀,架住长剑,瞬间,血煞弥漫,杀气纵横,不是林平又是何人。 剑鬼大惊道:“饮血狂刀,刀鬼是你什么人?” 林平手腕一推,震开长剑,淡淡的道:“不知道。” 剑鬼冷哼一声,以为林平是不屑告诉他,事实上林平还真不是这么想的,若不是韩闯和林绛雪,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关于武魂的事情。 剑鬼一击不中,接着反震之力飘向空中,冷笑道:“呵呵,管你是刀鬼的什么人,此刻就算是刀鬼亲至,我也绝不手下留情。”话未说完,人便消失。 金三富反应过来,大声喝道:“大家背对背站,免得被他偷袭。”韩闯有入微能力,不怕偷袭,可不代表其他人不怕,若真叫剑鬼杀死了其他人,他也难免一死。 众人按照金三富的吩咐站定,剑鬼并未再次出手袭击,可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森冷的剑气正围绕着他们——剑鬼并不是放弃,而是在等待机会。 就像暴风雨之间的宁静,气氛有些紧张,就算是林平韩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武者,也皱紧了眉头。 谁也不知道剑鬼会在何时发起攻击,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像这样高强度集中注意力的行为,并不能坚持太久,剑鬼正是认准了这一点,才和他们打起了消耗战。 “哈哈哈,你们还能坚持多久!”令人不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凭借声音判断剑鬼真身的方位。 无命怒道:“有本事你出来,我们真刀真e枪的干一场,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 剑鬼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小娃娃不是趁着本座刚刚苏醒,想要夺取本座的武魂吗?既然有这想法,就应该有死的觉悟,至于英雄?小娃娃,你问问你身边那个胖子,本座当年是干什么的?” 无命果真问道:“金三富,他是干什么的?” 金三富面色一变,苦涩的回答:“根据记载,剑鬼是一名、是一名——杀手。” 和一名杀手讲英雄、讲堂堂正正,显然是可笑的,无命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对金三富说道:“金三胖,你鬼主意最多,现在有什么办法?” 金三富苦笑一声,道:“办法?我哪有什么办法?” 无命急道:“你不是能算吗?算算他在哪里不救行了。” 金三富尴尬的道:“他生前的实力在凝神期巅峰,就算死了,真气不在,灵识却没半点削弱,若我也有凝神的实力,倒可以克制他,但是我只有补身期。” “这么说,我们不是完蛋了?”无命急道。 金三富还未开口,就被韩闯打断:“也未必,也许我有破解这暗影幽魂的办法。” ... 第四十九章 破敌 韩闯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武魂,隐匿真身,以假身幻影不断攻击,待对手露出破绽时,突然发动真正的攻击,这就是剑鬼杀人的手法,也是他二十年前能贵为云州第一杀手的原因,没人能逃过他的追杀,一个都没有。 不得不说,这样的武魂实在太适合杀手,剑法相比来说已经是其次的了,剑鬼已经死去,他甚至不需要掩藏呼吸与心跳,真身潜伏在大厅的某一个角落里,静静的窥视。 大厅里,空空荡荡,有风吹过,没有声响,沉静的几乎能听到各自的心跳,韩闯等人背抵着背,精神高度集中。 放松? 只会让剑鬼有机可乘, 拼死一搏? 只会死,而无法搏斗, 足下的靴子如同钉死在地板上一样,每向前挪动一小步,都格外的小心,也格外的轻微。 “现在,怎么办?”说话的是无命,这个耿直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危险正降临在他头顶,即便面对虬龙血蟒这等顶级化元期妖兽,也没有这种感觉。 人给人的压力,永远比野兽带给人的大,因为人更聪明,也更无情。 金三富摇摇头,目光直直的凝视着身前,东南西北,他不知这是哪个方向,但一定是其中之一,他们每个人守卫一个方向,不敢大意,更不敢走神。 大意代表着被攻击,走神代表着死——没人愿意死。 “没有办法,”金三富说,“只能耗着。” 虚空中,剑鬼的声音突然飘来,明明深邃悠远,却又近在耳边似得:“说的不错,只能耗,看看是我先耗死你们,还是你们先耗死我。” 话音未落,身影便在金三富的方向浮现,漆黑的身躯,血红的眼睛,一柄幽蓝的剑。 “铮” 如这世上所有的剑一样,剑尖颤动,发出嘶鸣,剑光一闪,正如冷电精芒,飘渺不定,金三富已经集中了精神,却依旧看不清剑指的方向。 上或是下?左或是右? 犹豫的时候,剑尖已挑破他的皮肤,胸前一片冰凉。 “咣当!” 一张弓横在金三富面前,替他挡住这致命一击,同时也让完美无缺的防御,出现了一丝破绽。 仅仅是一丝,但却足够了。 金三富目光一闪,忽的明白剑鬼的意图,他是四人中最薄弱的一点,即便只需要防御一个方向,也不可能接下任何一招剑招,看似完美的防御就因为他,显得如此可笑。 “小心!”他大喊一声。 四人身后竟然同时出现鬼影,无命因为帮金三富挡住了致命一击,根本无法防御后背,其他人各种对付着剑鬼,也无力帮他,他只能在瞬间扭转身体,以期避过要害。 “扑哧!” 剑锋没入手臂,一触即走,鬼影消失,毫不拖泥带水。 无命的手臂,血溅如柱。 众人消灭了各自身后的鬼影后,赶忙将他护在中心,以防剑鬼补上致命的一剑。 虚空中,传来剑鬼嚣张的嘲笑:“啧啧。我这招鬼影重重还不错吧,你们真认为我没办法打破防御了?太天真了,我有一万种方法杀掉你们!” 韩闯冷笑一声,淡淡的道:“一万种方法?那就来杀掉我吧。”话音未落,纵身一跃,跳出防御圈。 金三富大惊道:“你干什么?快回来!” 像韩闯这样,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剑鬼的攻击之中,是最危险,也是最不理智的事情。 韩闯道:“保护好你们自己,我没事。”说着对林平做了个放心的姿势,林平点了点头。 与金三富不同,林平足够了解韩闯,知道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剑鬼的声音传来:“他说的没错,你们保护好自己吧。” 鬼影又现,被早已准备好的四人消灭。 “不错、不错,比上一次好,”剑鬼戏谑道,话锋一转,“可你们还能坚持多久,还能坚持多久!哈哈哈!” 嚣张的笑声让金三富恨不得用手中的算盘将这死不绝的剑鬼砸开瓢,但显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 脸色苍白,身体发软,就连手持算盘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刚才那一剑虽然被他挡住,却也拿出了全盘功夫,现在—— 他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韩闯看了他一眼,对林平道:“你保护他们!” 林平点了点头,肃然道:“交给我。” 林平一个人抵挡不了剑鬼多久,韩闯必须速战速决,这一点他知道,剑鬼同样知道。 这个躲在阴影里的家伙,嚣张的大笑起来:“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吗?” 韩闯冷笑道:“不试试谁知道呢?” 剑鬼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不错、很不错,不得不承认,虽然你实力很弱,但已经拥有了成功的资本,只可惜——”语气中带着说不出寥落。 “可惜什么?”韩闯淡淡的道。 “可惜你注定会死在这里,死在我的剑下——”一道鬼影在韩闯身后浮现,幽蓝的长剑划破虚空,无声无息的刺向他后心。 什么是刺客,这就是刺客,无声无息的杀死对手;剑鬼知道,只用虚影是对付不了韩闯的,所以他现出了真身,与虚影一模一样的真身。 没人会料到剑鬼会突然显形,似乎连韩闯也对此没有反应。 剑锋划破他的护体真气,挑破他的衣衫,甚至——剑鬼感觉剑尖已经触及了他的皮肤,就在他认为韩闯已经死定的时候,韩闯突然消失了。 蛇形瞬步! 狭窄的空间里,凭空挪移,没有任何预兆,不给人任何准备的空间,易经五拳中的绝世身法,在此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韩闯出现在真正的剑鬼身后。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但你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杀人是会露出杀气的。”韩闯道。 他早已发现,鬼影攻击虽然凛冽,却没有杀气,只有真身出现的时候,杀气才会显露出来,无论多高明的功夫,都无法隐藏这一刻的杀气。 就是那么一瞬间,关键是不能让剑鬼逃掉,让他看到机会,是最好的方法;毫无疑问,破绽就在即将成功的一瞬间出现。 没有多余的动作,韩闯摒弃木剑,以虎拳中擒拿手法将剑鬼拿住,吞噬武魂骤然开启,紫色漩涡猛烈的旋转起来。 现在的剑鬼从本质上来,只是一个武魂,一个失去了躯体寄托的武魂,这样的武魂是逃不过吞噬武魂的吞噬的。 剑鬼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力量正一点一点被韩闯吸走。 没错! 就是吸走,他身后的那道诡异的漩涡,正不知疲倦的,贪婪的吸走自己的武魂本源。 “不!”剑鬼大吼一声,如同恶鬼的嘶鸣。 可无论他怎样嘶吼,韩闯都不为所动,眼睛浮现出两道漩涡的虚影,嘴角勾起完美的月沟。 “不!不要!” 剑鬼不甘,他不甘心自己二十年的设计毁于一旦,只需要五天,再有五天,只要他吸取了足够的火系能量,借由那个以为自己好运,得到了传承的阵法师的灵魂,就能得到重生 ——韩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恶鬼重生,所带来的只会是地狱。 没有了第一次吸取林大和林二真气时的生涩,也没有吸取林绛雪真气时候的愧疚,这一次,韩闯全力发挥,吞噬武魂的旋转速度达到极致。 凄烈的惨叫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金三富和无命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在面前的一切:剑鬼正在逐渐消失,不错,正是逐渐消失,他们不知道韩闯是怎样办到的,但他确实办到了。 不但破解了暗影幽魂,还一举将剑鬼置于死地。 金三富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对身边的林平说道:“他、他是怎么办到的?” 林平狠狠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知道。” 三个字,没有任何意外的打消了金三富继续追问的念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命的表情则坦然许多,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后,他的眼神里尽是兴奋之情,还有什么比消灭掉剑鬼更令人兴奋的呢? 只要除掉这个源头,村民们就能回到家乡,再也不用为旱灾担忧了;至于手段?无命从不在意这些。 真气,源源不断的真气充斥着韩闯的肌肉,修习了易经五拳之后,他的身体肌肉储藏真气的能力要比普通人?大一倍,可即便是这样,武魂本源化作的真气也将他撑满。 很快,他感觉自己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要突破了吗?”他想,没有任何犹豫,将肌肉里的真气运转到丹田,不断的压缩,再压缩,以无上的控制力,疯狂的压缩! 这就是补身突破化元的奥妙,将气态的真气压缩成液态的真元,能量的质量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盘膝而坐,紧锁眉头,表情时而愉悦,时而痛苦,韩闯感觉自己已经到了那个临界点,只需要迈出最后一部,便能达到腹中有雷鸣的化元期,为此,他不惜将全身真气飞速的运作起来,窍穴仿佛化作了漩涡,飞速旋转。 “他在干什么?”金三富突然问道。 林平目光一闪,淡淡的回答:“突破。” 便听一声猛烈的轰隆声,韩闯猛地睁开了眼,双目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成了!”林平那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化元期,韩闯终于突破到了化元期,但让他真正微笑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感觉到自己拥有了暗影幽魂的能力。 ... 第五十章 了结 深夜,夜凉如水 月过中天。月下林间,站着一人,仿佛与这孤绝的月色融为一体。 是因为他太过安静? 还是太清冷? 都不是! 他隐藏在月下林间,扮演着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落霞宗的赵寒霄是一个和蔼的老者——大多数熟悉他的人,都这样说;和蔼的老者是大家对他的定义,也是他一贯表现出来的状态。 他是老者——不假,却不和蔼,甚至——他就是落霞宗手中的一柄剑,用来清理掉其他宗门天才的一柄剑。 含而不露,凝而不发,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赵寒霄杀过太多的人,大多年轻人,年轻的天才,杀戮天才让这个资质平庸的老者兴奋。 有时他会疲倦,但兴奋支持着他,这种感觉,就像将那些曾经超越他的天才,斩于马下一般。 他隐藏在林间,月光背面,月色映出他的身形,却映不出他的脸;他掌中有剑,一柄蛇皮黑鞘,陈旧不堪的剑,吞口像是钉了两支钉子。 没人认得这柄剑,除了劫杀天才时,他从不用它,它不像剑,两边削平,前无剑尖,看起来就像一块铁片;但谁也不会怀疑这柄剑的锋利——死在它身上的天才可不少。 赵寒霄有些紧张,因为他又要动手了,每当动手之前,他都很紧张;天才——一个高高在上的名号,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有什么底牌,化元期巅峰的实力虽强,却不能无视一切。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很多天才,是他无法正面碾压的。 既然无法碾压,那就偷袭吧,偷袭是个不错的手段,杀手从不避讳偷袭,那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杀人方法,赵寒霄不承认自己是杀手,却酷爱偷袭。 三面横山的山谷只有一个出口,他站在必经之路旁的树林里,压低了斗笠的帽檐,虽然有些阻挡视线,却能隐藏他的脸。 这次杀的人,很不一般,韩家小子,不同以往的天才,赵寒霄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是一名天才,但他仍然决定动手。 弯月走到最高处,开始落下,用一种缓慢的,肉眼都会忽视的速度。 山谷中走来了四个人,衣衫褴褛,神情疲倦,十分狼狈,赵寒霄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这次的目标,走在最面前,一柄长剑斜挂在腰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不出丝毫疲倦,四人中最特别的一个。 其他人,脚步多少有些虚浮,可他却脚步沉稳,丝毫不减散乱。 不是好迹象,赵寒霄想,接着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紧张的过分了,一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值得他这样紧张吗? 他对自己说不,可素乱的呼吸,颤抖的双手,还有从发髻间渗出的汗珠,出卖了他,彻彻底底。 目标停住了,站在七尺之外,忽然朗声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赵寒霄没有动,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一次击杀清风阁的天才时,那个漂亮的姑娘也这么说,实践证明,只是她多疑性格的发作,他并未被发现。 “这一次,也是那样。”赵寒霄想,下意识侧过身去,隐藏在月下阴影之中。 “不出来是吗?那么你小心了。” 目标笑了,笑的讥讽,那只本以为是装饰的木剑突然出鞘,平平一扫,一道剑风划向他隐藏的地方。 他发现我了! 赵寒霄目光一凛,跳出林中,只听“咔嚓”一声,回头一看,刚才躲藏的地方,枝叶被完全截段,平白矮了一截。 他骤吸一口冷气,惊道:“你怎么发现我的,韩家公子。” 韩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入微能力让他对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事实上,早在进入山谷前,他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背后跟着他们,只是距离很远,他不敢确定。 这一次,对手近在眼前,他当然能发现。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落霞宗的赵寒霄长老。” 赵寒霄突然笑了,同样的讥讽与冷酷,将身上的伪装一去,露出本来面貌,道:“没错,就是我,落霞宗的赵寒霄,取你命的人。” 无命眼尖的扫到赵寒霄的剑,忽的惊呼起来:“铁片杀手,竟然是你?” 无命出生云州总兵府,自然在档案中看过这种兵器的描述,杀戮宗门天才的杀手,所有人都认为是邪月宗的余孽,没想到,竟是赵寒霄。 无命担忧的道:“韩闯,你要小心,这家伙是来杀你的。” 韩闯笑了笑,对他说道:“我知道,没事的。” 如果之前,他还忌惮赵寒霄三分的话,现在—— 同为化元期,他可不惧怕这个落霞宗的长老, “听说铁片杀手只杀三大宗门的天才,没想到我也上了这个名单,真是三生有幸。” 赵寒霄冷笑道:“你本来是上不了的,可惜,你不知收敛,年会上表现的实在太耀眼了,甚至击败了我原本的目标林绛雪,所以不好意思,我会先杀你再杀她” 韩闯冷笑道:“崔媚娘在她身边,你杀不了她,这才是你选择先杀我的真正原因吧。” 被点破了谎言的赵寒霄也不尴尬,淡淡的道:“说的不错,太对了,我都不忍心杀掉你了。” 他停了停,眼眸一闪,温和的道:“你现在加入落霞宗还来得及,我依旧是那句话,‘落霞宗能提供给你,青竹宗所不能提供的东西’”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道:“铁片杀手和每个天才都是这么说的吗?” 赵寒霄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很少有人,有开口的机会。” 事实正是如此,如果不是他意外的被发现,同样不会给韩闯开口的机会。 韩闯挑了挑眉毛,清秀的嘴角勾出两道完美的月沟,道:“我的回答也是一样” “不!”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赵寒霄的心头,他杀过很多很多天才,却从未因任何一人而惋惜,但面对韩闯,他却生出的惋惜的感觉,可很快,这种惋惜的感觉变成了兴奋。 因为他知道,他将杀死一名真正的天才。 “可惜,真是可惜,你为什么不加入我落霞宗;你是那样的特别,特别到我有种感觉,你的未来是无限的。” 韩闯道:“我能将它看成是一种夸奖吗?” 赵寒霄道:“当然,这就是一种夸奖,我从不夸奖将死之人,你是个例外。” 韩闯长吁一口气,道:“这么说,你是准备动手了?” 借着月光,赵寒霄看到韩闯那坦然的表情,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但很快,这种不安就被兴奋所压下。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在月光的映射下,反射着刺眼的银光。 “你准备好了,死在我的剑下了吗?”赵寒霄道。 韩闯目光一闪,道:“死的一定是你。”横剑而出,一股与赵寒霄并力的气势缓缓升起。 “化!元!期!”赵寒霄缓缓的念出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疯狂的。 他知道这个字所代表着意义,如果说一开始,他有必杀韩闯的信心的话,现在那必杀的信心,已经动摇了。 夜风拂面,冷气飒然,孤绝的月光投到两人身上,配上这幽冷空寂的气氛,令人更加毛骨索然。 无命下意识的看着两人,缓缓说道:“我们要去帮忙吗?” 林平摇了摇头,淡淡的回答:“不,我们和他差的太远了。” 补身大圆满,化元初期,不过相差一个等级,实际的差别,却是天翻地覆的,两个化元期武者交手,林平他们三个有任何插手的可能。 他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韩闯。 他胜,则他们生;他败,则他们死。 忽然之间,剑光一闪,赵寒霄出剑了,闪电般的刺向韩闯的心。 正如他对大多数天才所做的那样——一剑穿心,他要看看,天才的心,是否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 ... 第五十一章 离去的剑 金三富坐客栈的床上,床很硬,若不是很硬的床,他一定认为自己正在梦中;直到现在,他还迷迷糊糊的,头脑中不停浮现刚才出现的画面。 我看到了什么? 我没疯吧, 不,我一定是疯了。 是啊,若不是疯了,他会相信刚才看到的画面,若不是疯了,他怎会认为自己不在梦中。 金三富坐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水碰杯底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不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赵寒霄那一剑又快又急,闭眼想想,真是闻所未闻的一剑。 有些人剑快,却不准,所以并不危险;有些人剑急,却不稳,所以并不凛冽,赵寒霄那一剑,不但快急,还兼顾了准和稳。 杀手的剑! 这是杀手的剑,只有杀手的剑才会具备如此特征,没有花哨的动作,用剑简单直接。 穿心而过! 金三富记得自己惊叫了出来,对,声音沙哑,就像绝望的公鸡,他看见杀手的剑,洞穿了韩闯的前胸, 致命伤,这种剑伤一定致命,即便不会当场死亡,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没有任何药物能治疗心脏的伤口,所以当心死了,人也就死了,彻底死了。 金三富下意识就想上去拼了,也不论那不善争斗的算盘,是否真算做武器,他只是不想坐以待毙。 赵寒霄不会放过他,既然他们看到了他的脸,认得他的身份,他就不会放过他。 如果注定要死,便是猥琐的胖子,也希望死的轰轰烈烈。 可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即使隔着老远,金三富也能清楚看见赵寒霄脸上的惊愕,惊愕的出乎意料。 韩闯竟然消失了,过程与剑鬼类似。 下一刻,他出现在赵寒霄身后,一剑刺穿了对手的咽喉。 “我说过,死的一定是你。” 金三富不确定赵寒霄是否听到了这句话,韩闯那一剑,直接穿过了他的脑干,死亡瞬间来临,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眼眸对着金三富,渐渐变作了灰白。 赵寒霄倒了下去,瞪着灰白的眼珠,已经死透。 韩闯淡淡的道:“你不该来惹我的。” 是啊,不该去惹他,金三富想。 韩闯慢慢的拔出剑,慢慢的,从赵寒霄的咽喉中,拔出木剑,鲜血顺着木纹的脉络,一滴一滴落下,将地面热染红,红的像是火,冷的像是冰。 金三富狠狠的摇了摇头,将这个画面从他的脑海里甩出,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想起这一幕。 他的武魂到底是什么?金三富问自己,没有答案。 云州的擂台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韩闯的武魂,一个紫色漩涡,但没人知道那有什么用,韩闯的武魂就像一个谜,只有少数人,知道谜底。 “看来我要重新评估韩家的实力了。”金三富小声嘀咕。 夜色正浓,天空如墨,像是金三富的心,混混沌沌的。 他曾经借着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算过韩闯的未来,可惜,只是一片空白,甚至在计算他过去的时候,金三富看到的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就像被浓雾笼罩起来那样。 云州有两大武道世家,韩家和林家,算是云州的霸主,但金三富知道,真正能影响云州的,却是他们金家。 要说金家没有野心,任谁也不相信,韩林两家争斗不止,背后就有金家的影子,这一次韩闯离家,金家在韩家的内线也提前告知了金三富,所以金三富才到韩闯出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没想到遇到无命率强盗来袭。 时也命也,也算歪打正着的和韩闯拉上了关系。 金三富亲自出马,就是为了看清韩闯这个人,一个天才,特别是一个身在青竹宗庇护下的天才,只要足够聪明,绝不是他们金家所能动摇的了的。 思绪再三,他准备给父亲写一封信,刚来到书桌前,就见桌面上压着一张字条。 这本是最显眼的地方,可人在思绪混乱时,往往会将最显眼的地方遗漏。 金三富拿起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好自为之。 双手一抖,字条滑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金三富赶忙将其捡起,攥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这四字并非用毛笔写出,而是用指头画出;但铁画银钩,风清俊朗,可见写字的,是个男人;再一看,四字排布自由,隐约带着锋利之感,俗话说字如其人,金三富猜测写这字的,是个剑客。 剑客! 他又是一惊,韩闯不就是剑客吗?难道他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 金三富摇摇头,他自问一路上掩饰的极好,绝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可这字眼却如匕首一般,刺进了他的心里。 在惶恐与惴惴不安中,他决定出去看看。 韩闯的房间与他在同一楼层,间隔三间屋子,他蹑手蹑脚的探出脑袋,左右一看,确定无人,这才走出。 无命的房间还亮着等,窗户纸上映出他威武的轮廓。 想必他也睡不着吧,金三富想。见识了韩闯的神奇后,任谁也难以入梦,包括他。 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路过林平的房间时,探头一看:灯已灭掉,房间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也只有他才能睡着,这两人是一类人。”他小声嘀咕。 蹲着身子走过林平的房间,在韩闯房间前停下,同样灯灭,房间里静默无声。 金三富心中一慌,暗道:“难道那字条真是他写的?”犹豫再三,还是对着木门轻敲了两下。 “韩公子,在吗?”——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提高音量道:“韩公子,在吗?”——依旧没有回应。 金三富轻轻一推门,房门“吱”的一声打开,吓得他向后跳了一步——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他探头一眼,漆黑的房间里空荡荡,被褥整齐的叠在床上,床单整齐,一看就是无人睡过的模样。 “难道真是他写的?”金三富心中一惊,头顶冒出一排冷汗。 他明白韩闯的意思:一个人不能太过贪婪,一个世家也是一样。 ... 第五十二章 游龙戏凤 天降破晓,山色渐清。 晨曦微露中,两匹瘦马托着两人缓缓而来,一个是面庞带笑,嘴角勾起完美弧线,另一个面无表情,如若僵尸,这两人正是离开客栈的韩闯和林平。 他们未与金三富和无命告别,就独自上路,自然是看出了金三富的意图,一个别有用心者,还是少接触为妙。 韩闯一边走,一边向林平解释了这一点,听的林平心中一动,说道:“这么说来,金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出生贫民,虽然失忆,依然保持了原本性格,最见不得世家龌龊,听韩闯这么一说,刚刚对金三富升起的那一点好感,就烟消云散。 韩闯摇摇头,笑道:“其实他是个不错的朋友,只是身处世家之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愿做,却不得不去做。” 林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道:“你也是世家子弟。” 韩闯笑道:“可我并没有留在韩家,这就是我和他的区别。” 林平沉吟片刻,冷冷的道:“有道理。” 韩闯笑着摇摇头,对于林平的沉默寡言,他早已习惯,相比起那些满口谰言,口不对心的家伙,他更喜欢林平这个话虽少,却字字出自内心的人。 忽然间马蹄声响,后面有两匹快马袭来,韩闯将自己的瘦马拉到路边,想要让开道路,让后面的人先行。 却不想后来者竟咄咄逼人的朝他马身上一撞,马匹吃痛之下,前蹄腾空,竟将韩闯甩出。 韩闯瞥到一人影从他面前滑过,目光一凛,心想:“好蛮横的家伙,我给你让路,你却故意撞我,若不给你点教训,还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好欺负?” 横身一跃,跳到那人马背上,抓住骑手的后腰,用力一掷,将他拉下马来。 “哎呀!” 一声清脆的声响——韩闯顿时傻眼。 你说怎的?这声音清脆诱人,竟似女子的声音,他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女子,红衣紫裙,秀带束腰,一张雪白的面庞,如粉妆玉砌似得,只是面带娇蛮之色,叫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可就算看着不顺眼,也是韩闯欺负了人家姑娘,正想道歉,就见姑娘手中马鞭一扫,朝他头上抽来。 “好个刁蛮的丫头!”韩闯心想,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随意的一接,便将马鞭拉住,狠狠盯着她。 这姑娘拉了两下,见拉不动他,干脆弃了马鞭,从怀里掏出一只梅花镖,狠狠掷来,韩闯目光一凛,右手一夹,便将梅花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定睛一看,镖身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的模样。 “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还了得。”韩闯怒道,跳下马,抬手就是两巴掌;姑娘原本白玉一般的面颊,立刻肿了起来。 她手抚着面颊,愣了愣,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眶中滚出,怒道:“你竟然敢打我!” 韩闯冷哼一声道:“你还想杀我!”狠狠的将梅花镖扔在地上。 这时,另一个骑士下马,是个年轻的公子,面冠如玉,白衣白帽,打扮倒与韩闯有几分相像,只是年纪大了一些。 他阴沉着脸,走到姑娘和韩闯之前,肃声说道:“不知舍妹何处得罪了公子,竟下如此重手。” 韩闯见他步履沉稳,气势凝而不发,心知也是个武者,于是指着地上锤毒的梅花镖,说道:“你自己看看!” 韩闯本以为这白衣公子未上来就与他争斗,应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却不想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梅花镖,径直对韩闯说道: “我不管舍妹对你做了,只看到你打了他,一个男人欺负女孩就是不对!”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真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驳的韩闯无言以对。 他只能没好气的道:“那你想怎样?” 那男子瞥了一眼韩闯竖在腰间的深海铁木剑,正色说道:“我要你把剑!” “妄想!” 这深海铁木剑虽不见得有多名贵,但也是世间少有宝剑,这样一柄剑,在识货的人眼中,价值千金也不为过,韩闯不过是打了那姑娘两巴掌,这白衣公子就让他用剑来赔,分明是早已看中他腰间宝剑。 视线越过白衣公子,投到那姑娘身上,她躲在白衣公子身后,作了一个鬼脸,哪里还有刚才雨带梨花的模样,心中顿时明白。 韩闯怒极反笑,道:“好!好!你要我的剑,就直接说,哪里需要这么拐弯抹角。不过你能否拿到,就要自己的本事了。” 白衣公子听的这话,不怒反笑,道:“这就对了,你是愿意将剑赔给我?” 韩闯道:“我何时说愿意赔给你了?” 躲在白衣公子身后的姑娘,突然冒出半个脑袋,笑道:“说了,你就是说了,我刚才都听到了。” 韩闯摇了摇头,心知此事还需用武力解决。 白衣公子目光一闪,突然伸出抓向韩闯腰间宝剑。 韩闯心中一凛,白衣公子这抓可不简单,一共蕴藏着三种变化,若一步应对错误,则会直接落于下风,心想:“还好我有入微能力,不然少不得要被夺去宝剑。” 遂探手而出,将白衣公子的手掌截住。 白衣公子先是一愣,接着笑道:“有些意思。”变抓为掌,扫向韩闯胸口,韩闯同样横掌如刀,平扫而去,两人手掌又一次架在一起。 韩闯用力一推,竟推他不动,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竟在此荒山野岭遇到一个化元期的年轻人,真是不可思议。” 却不想对手也是同样心惊:“观这人外貌,似是比我还小两岁,居然也有化元期的实力,莫非是某隐士家族的成员。” 这白衣公子乃是潞州白家公子白玉京,那姑娘是他的妹妹白玉凤,两人为青竹宗内门大比而来,在山路上看见韩闯和林平两人,认得韩闯腰间的宝剑是难得一见的深海铁木剑,遂想拿来把玩几天,却不想遇到了硬茬。 白玉京的实力虽比韩闯高上几分,但比试招式却那里比的上韩闯的入微能力,渐渐的落了下风。 白玉凤眼里不及,只当自己哥哥占据上风,于是在一旁鼓噪道:“哥,快打败他,再快点他就坚持不住了。” 却不想白玉京此刻正暗暗叫苦,韩闯的手掌像一块吸铁一样,将他缠住,令他不得脱身,每每与其掌风交错,真气便会少上一分。 两人在狭窄的空间内,以为小巧擒拿手法过招,白玉京头顶蒸腾如烟,显然已经消耗过度,而韩闯则和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此刻,便是白玉凤眼力再拙,也看出不对劲了,想要插手帮助大哥,身边却站着一人,只一瞪眼,便吓得她不敢动弹。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动了?”她心想。 其实也怪不得白玉凤,林平的饮血狂刀武魂实乃虐菜神器,心智不坚,实力又不如他的人,根本无法在他面前动弹;他早已看出韩闯占据上风,是以悄悄锁定了白玉凤的气机,让她无法插手。 又过了一会儿,白玉京脸色惨白,显然是真气不振的模样,反观韩闯,吞噬武魂不断的吞噬天地元气,弥补了消耗的真元,脸色和开始时没什么变化。 白玉凤在一边看的着急,泪水不自禁的落了下来,带着哭腔道:“你放了我哥哥,快放了他!” 韩闯微微一笑,道:“要我放他也可以,你须依我一件事。” 白玉京听得此言,心中一凛,拼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大声喝道:“静妹别听他的,快走,去找爹爹来为我报仇!” 韩闯盯着白玉京看了看,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条汉子。”话锋一转,道:“可惜她已经走不了!” 话音未落,林平露出了一身杀气,血煞弥漫,封锁空间;白玉京一见此景,立刻面若死灰,道:“凤妹,我们不可给白家丢脸,他要杀,让他杀了便是,不可求饶。” 韩闯和林平对视一眼,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他们本不想杀掉这对兄妹,此刻见两人一副英雄好汉的模样,就更不会杀了。 韩闯无奈的笑道:“别,别着急求死,我还没说要你做什么?” 白玉凤原本哭的雨带梨花,此刻听韩闯这么说,倒是稍先缓和,哽塞了两声,说道:“你、你要我做什么?” 虽然白玉京让她别答应韩闯,但毕竟自己的亲生哥哥遇到危险,在亲人和家族荣誉中,白玉凤还是选择了情人。 白玉京叹息一声,知事无反悔可能,只能怒瞪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要为刚才自己做的事情道歉。” 白玉凤原本以为韩闯会让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想到只是道歉。 她兀自不信的说道:“只是道歉?道歉就可以了?” 韩闯冷哼一声,道:“真心实意的道歉。” 白家小姐从小就养尊处优,何时会更人道歉,话到嘴边,竟不知如何去说。 韩闯目光一凛,喝道:“你不愿。”手上加了一把力,白玉京立刻汗如雨下。 白玉凤见哥哥已经支持不住,哪里还有什么犹豫,立刻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纵马撞你,也不该用用毒镖打你。” 话未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了下来。 韩闯和林平对视一样,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戏谑,两人同时一收力,纵身跳上白家兄妹的快马。 “这两匹马,我们就借用了,要我们还的话,来青竹宗要。” 白玉凤扶着已经虚脱的大哥,坐在路边,正好听到韩闯的话,目光一闪,心道:“青竹宗吗?我们一定会上的,今天的屈辱我白玉凤一定会向你讨回来!” 韩闯不知道,他已经为自己惹上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麻烦。 ... 第五十三章 我真的没欺负她 天高云淡,风朗气清,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青竹宗坐忘峰下,出现了两骑,风尘仆仆,匆匆而来。 这两人便是从云州来此的韩闯和林平,一路游戏而来,并不慌张,是以初春出发,暮春时节才到。 坐忘峰就像一座高塔耸如云霄,在山下远远的望上去,只见雾气弥漫,如同轻纱薄帐一般。 几月之前,在这坐忘峰上,韩闯还只是一个补身六七层的普通外门弟子,顶着废物的名号,有着青竹宗耻辱的称呼。 短短几个月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但对这青竹宗的少年来说,却早已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耻辱与羞愧烟消云散,而他现在也已是化元期的高手,便是比之青竹宗内门的佼佼者,也不逞多让。 此刻立于山脚,韩闯几次想纵马狂奔,上山探望,但终于还是欲行又止。 他翘首云杉,心中叹气,暗道:“师姐不知是否在山上,一想必是会在的,外门大比即便比关内门的事情,她也会留在山上;师姐对我是极好的,这次回山,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看看她?” 都说近乡心切,但放在韩闯身上却是近人心焦,自从知道自己的前任对柳青芙有些暧昧的情愫之后,便下意识的想要躲开那个美丽的女子,只是越是想躲,心中却是纠结,也越是无法放开。 情爱本是难以控制的事情,可韩闯不想让自己被其左右。 想到此处,他不由长吁一口气,心中则是苦闷。师姐是极好的女子,但他——他却没有那么好,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们两人,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微风拂面,温暖宜人,林绛雪的影子又一次浮出心头。 不知道她怎么样?在清风阁是否待得习惯?有崔媚娘护着她,想必待遇是极好的。 见韩闯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林平忍顾不住开口:“你怎么了?”依旧表情淡漠,若不是韩闯对他已极其熟悉,真以为他的心,也如表面这样。 韩闯苦笑一声,回答:“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 林平冷冷的道:“想到了就想到了,何必被那些事情影响。” 韩闯苦笑着说不出话来,林平总是这样,能够云淡风轻的处理一些纠结的事情,他可做不到这一点,思想太过复杂,可能是现代人的通病。 他正在心烦意乱时,忽听的马铃阵阵,回头一看,身后有一骑跑来,骑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体态修长,眉目清秀,穿一身灰袍儒衫,腰边左右各插着一只判官笔。 “前面的两位朋友,敢问此地是不是青竹宗坐忘峰?”少年朗声说道,声音柔柔的,有些吴侬软语的问道。 韩闯瞿然一省,回道:“不错,这里就是青竹宗。” 少年两手一错,大笑道:“终于到了,哈哈哈。”说完,下马,见了个礼,又道:“想必两位也是来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的吧。” 青竹宗外门大比并不限定只有宗门外门弟子参加,若是愿意,五湖四海的年纪合适的年轻人,都能来参加,无论参加人数多少,最后决出十个进入内门的名额,当然,你也可选择只参赛,不入门,青竹宗倡导来去自由。 这也让外门大比成为云州几洲年轻人相聚的一次盛会。 韩闯见这少年微温如玉中,又不失豪爽,当下好感大生,回道:“不错,我们也是来参加外门大比的。” 少年道:“你们是青竹宗弟子?” 韩闯回道:“我是,他不是。” 少年笑嘻嘻的道:“原来是这样,我是从江南一带过来的,听说青竹宗大比不限外人参加,原以为是个噱头,没想到这是如此。”两手一拍,发出一声亮响,“这就对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拿下最后的冠军。” 一瞬间,笑容僵硬在脸上,韩闯不知该说什么好,若是一个嚣张跋扈之人在他面前说拿下冠军之类的话,他一定会出言讥讽对方不自量力。 可这少年却一副温润模样,倒叫人说不出口,不知道如何应付,只能讪笑着说道:“那就要提前恭喜兄台了。” “那是。”少年高昂着头,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便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冷哼:“想的倒美,胜利一定是我大哥的!”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韩闯猛地一拍自己额头。 这声音他不但熟悉,而且与这声音的主人还有一番过节,正是在云轴城外撞他瘦马的,被他欺负的那名少女。 她怎么会到这里?难道真是为了两匹马? 想到这里,韩闯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去贪图两匹快马,就算贪图了,也别报青竹宗的名字。 当时是爽了,可现在好了,人找上门来了。 青竹宗虽然讲究随性而为,但对于强抢之事还是有忌讳的,若是让坐忘峰上持戒律的弟子知道了,少不得要找他麻烦。 韩闯干笑着转过身,努力做出一个和蔼可亲的模样,道:“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小贼!你果真在这!”白玉凤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人。 正是因为这人,让潞州白家蒙受了屈辱,也让她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白家小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一路上白玉凤催着自己大哥快马加鞭,就是想要追上韩闯两人,找他说个清楚。 可现在人真站在面前,她又无话可说。 说什么?白玉凤虽然刁蛮,但也知道有错在先的是他们,对方不过是自卫而已;就算她能罔顾这一点,执意找韩闯算账,又会怎样? 她又打不赢韩闯,还能怎么办?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时,身边的白玉京干咳了两声,神色无异的说道:“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了,你们是在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的?” 韩闯本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对方高高拿起,轻轻的放下,他自不好调试,和颜悦色的说道:“不错,我们是来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的。” 白玉京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两撇完美的月沟在嘴角浮现,口中却阴恻恻的道:“那就好,我还不知去什么地方报仇,” 他停了停,若有所思的看了韩闯一眼,又道:“你记着,千万不要输在别人手里,我一定会在擂台上向你讨回一切。”说完,便纵马向前,看也不看韩闯一眼。 白玉凤学着自己大哥的模样,纵马从韩闯身边走过,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大哥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韩闯只能无奈的苦笑两声,自己种下的苦果,就要自己吃,他明白这一点。 林平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说道:“你要小心了,这个人很强。” 韩闯道:“我知道他很强,上一次将他压制只是沾了他不知我底细的便宜。” 林平点点头,遂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那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直到白玉京兄妹走远,才靠到韩闯身边,小声问道: “兄弟,你到底对那姑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若说我什么都做,你相信吗?” 少年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 “当然不信,你看看她看你的眼神,那目光就像要把你大卸八块一样。”说完,他直起身子,郑重的拍了拍韩闯的肩膀,肃声说道:“最主要,她还有个实力强劲的哥哥,兄弟,好自为之了。” 说完,翻身上马,幽幽的向着坐忘峰的方向走去,林平也摇了摇头,跟随而去,只留下韩闯一人,呆立在山脚。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嘟囔道:“我这招谁惹谁了?” ... 第五十四章 打架王赫连墨 韩闯一夹马肚子,纵马跟上两人,对那少年说道:“我真没对那姑娘怎么样。” 那少年先是一楞,然后挤眉弄眼的道:“是、是,我知道,兄台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样貌,怎可能去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话锋一转,“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观那位姑娘虽性格跋扈,但也是蛾眉皓齿、风姿绰约,兄台会有此心,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麻。” 韩闯听到他前半段还没事,一听这后半段脸色立刻就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大声喊道:“老子和她一点事都没有!” “哈哈哈!” 少年终于笑出声来,在马背上前俯后仰,毫无形象;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林平,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气得韩闯是七窍生烟,几近疯狂。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他心想。 只听那少年说道:“好了、好了、兄台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这位兄台说的没错,那个公子实力可不简单,便是我也没必胜的把握。” 韩闯苦笑一声:“原来是变着法的抬高自己。”嘴上说道:“这个就不劳兄台费心了,我想必是能对付他的。” 少年眼睛一亮,道:“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他心想:“刚才那公子分明是化元初期,便是我对上了,也不能说说胜就胜,这人竟说能胜。若不是不知对手深浅,便是自有依仗,我且探探他的底细。” 遂躬身问道:“敢问兄台大名?” 韩闯一摆手,回道:“在下青竹宗韩闯。” 少年眼睛一瞪,立刻做出一副高山仰止的模样:“原来是韩兄弟,久仰久仰,我早在江南就听过您的名号了,那真是、那真是——远播海外啊!” 演技浮夸! 韩闯立刻给这少年下了个定义,先别说的他的威名是否真能传到江南一带,便是传过去了,也是恶名滚滚——无法凝聚武魂、天字第一号废物、青竹宗的巨大耻辱,这些才是他之前的名号。 一念及此,韩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用一种怪异的音调说道:“阁下的那一句久仰可不识吧,青竹宗韩闯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少年怒目圆睁,大声说道:“谁说!站出来!谁不知道青竹宗韩闯是少年天才,拳打四方,脚踢八面,声名远播——” “行了、行了,”韩闯打断了他的话,“别恭维我了,若是让青竹宗其他人听到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少年望了韩闯一眼,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就听边上的林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他说的没错,他确实有个名号非常出名,但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什么名号。”少年语气不自然的说道。 韩闯白了林平一眼,对他说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情。” 一路上,韩闯就对林平说了自己在青竹宗的低位,同时将宗门的注意事项也一并告知,没想到此刻林平禁用这些事情来揶揄自己,真是—— 遇人不淑啊!韩闯仰天长叹。 少年疑惑的看向林平,问道:“你们别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名号?” 林平用下巴指了指韩闯,道:“让他说吧。” 韩闯见少年的视线投来,只能苦笑的道:“名号?如果这也算做名号的话,”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青竹宗的废物,反正他们是这样称呼我的。” 少年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他是看不出韩闯的实力,但即便看不出,也隐隐有所感觉,这个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的时候,实力一定也在化元期以上;但就是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年轻人,却被青竹宗的其他人称为是“废物”。 “难道青竹宗的废物都有这没强的实力吗?这还是八品宗门吗?”少年心想。 韩闯看的这少年表情,心知他想着什么,于是说道:“几个月之前我还是一个无法凝聚武魂,修为也只有补身六七层左右的外门弟子,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废物。” “什么!”少年大惊道,“你几个月之前,实力还只有补身六七层?” 韩闯点点头,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一会儿上了坐忘峰,你自然会听到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的。” 说完还摆了摆手,云州两族年会的事情,虽然让韩闯声名鹊起,但显然,这样的正面声名不可能传到青竹宗诸人的耳朵里。 不过是云州城里的两世家,堂堂青竹宗还真看不出眼,他们没听到,便是听到了,也只会认为是矮子里拔高而已。 这少年听得韩闯说的郑重其事,已经信了八分,心想:“几个月之前还是补身六七层,也就是说他在几个月时间内,直接将修为从补身期提到了化元期,这样的修炼速度,实在是—— 变︶态!对,彻头彻尾的变︶态! 少年只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 韩闯自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笑着对他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反应过来,正色说道:“我叫赫连墨,江南赫连墨。” 韩闯微微一笑,学着少年刚才的模样,朗声说道:“原来是江南的赫连大哥啊,久仰久仰了!” 赫连墨苦笑起来,说道:“韩兄弟别久仰了,我这名声、我这名声也不见得好听。” “怎么?还能比我难听吗?”韩闯笑道。 赫连墨支支吾吾了半晌,实在受不了韩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说道:“在江南,我有个外号——打架王‘赫连墨’” “扑哧”一声,林平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就是打架王赫连墨?”语调说不出的怪异。 “你听过我的名字?”赫连墨兴奋起来。 林平脸色怪异的说道:“略有耳闻。” 接着,林平将自己耳闻的说了出来,惹得韩闯大笑不止。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打架王,果真名不虚传。” 原来赫连墨出生江南大世家赫连世家,武魂是一只名唤“战兽”的兽武魂,这种兽武魂的强大毋庸置疑,可偏偏有一点瑕疵: 拥有这种武魂的武者,无法通过正常的修炼提升修为,只有依靠不停的战斗才积累真气,如此一来,赫连墨只能开启了自己“打架王”的生涯,最开始是自己家族里的兄弟姐妹,后来是家中侍卫,直到最后,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开始了在江南一带的挑战生涯。 每到一地,便挑战当地的年轻俊彦,一次打不赢,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在战斗中不断提升修为,直到将对手击败为止。 对方忌惮赫连世家,自然不可能下死手,可面对一个三天两头就来挑战的疯子,也烦不胜烦,最后只能联名向赫连世家逼宫,让赫连家将他逐出了江南。 离开江南的赫连墨听说云州青竹宗大比的事情,觉得有架可打,立刻赶了过来,这才遇到了韩闯和林平两人。 韩闯似笑非笑的看着赫连墨,只觉得相比起自己,他的生活经历丝毫不差,一路横扫江南一代的年轻俊彦,这份实力绝对让人刮目相看。 “看来他说要拿下最终的冠军,倒也不是无稽之谈。”韩闯心想。 赫连墨脸色涨红,尴尬的道:“好了,不说这个,我们快上山报名吧,我已经等不及会一会云州附近的年轻才俊了。” 韩闯看着双目放光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这赫连墨四处挑战虽然是迫不得已,但韩闯却觉得,他已经喜欢上了不断挑战的生活。 失败的沮丧,胜利的喜悦,不断前进的动力,韩闯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单调乏味了。 我是不是也应该多找找人,打打架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 ... 第五十五章 打架王出手 坐忘峰的东面有一条山道,本来可以直通山顶,今日不知怎的,路基被毁去大半,坑坑洼洼的,马不好行。 这条路又是群山环绕之中的孤道,想要选择其他道路,却是不可。 无奈,韩闯三人只能弃马徐徐而上,沿着山路向前,两侧是清峰绿树,倒不觉单调,只是走的有些幸苦罢了。 走了一会儿,赫连墨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说道:“青竹宗的山路就是这样的吗?这是想让人上去,还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走遍大江南北,从未见有宗门的驿道如此难行,倒像是故意刁难行客似得。 韩闯若有所思的点六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许是最近阴雨连绵,引动了山洪,毁掉了路基,我下山之前,这路还是挺好走的。” 赫连墨看了韩闯一眼,指着被冲毁的路基说道:“我看可不是什么山洪,最近虽然阴雨连绵,但你看这里,明显是被人用铲子破坏的,定是有强人不想让我们上山,该死的!” 韩闯定睛一看,果真如此,心中不由一沉,暗道:“莫不是山上出了什么事儿?不然师姐他们怎么会容人破坏山道?” 须知宗门驿路,相当于人类的脸面,人尚且看脸,这宗门就更不用说了,若是脸面没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正待回答,忽然从斜侧里杀出一群武士,头戴毡帽,身穿毛皮袍子,脚蹬皮靴,人人腰间挂着一把利刃,形如新月,弯成弧形,在阳光的映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一看就锋利异常。 韩闯心中一惊,暗自想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会在坐忘峰上出现,难道宗内真出一些事情吗?”他倒不担心青竹宗被人攻上了上门,若真是如此,云州早就闹翻天了。 这群武士从中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从通道里走出一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材纤瘦,相貌清秀至极,粉妆玉砌的脸上凝着两道淡淡的眉毛,与这些蛮汉子站在一起,更显得温文潇洒。 赫连墨心中暗暗嘀咕:“这人张的怎么一脸姑娘的模样。”他本是清秀之上,但与之相比,却又显得粗俗了一些,下意识撇头一看,心想:“恐怕只有韩兄弟能在相貌上胜他一筹了。” 韩闯若知道赫连墨将注意力放到这少年的相貌上,一定会跳脚怒骂;这少年虽然生的俊美,气质不凡,但他却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年的手指上。 纤瘦、修长,这样的指头若不练剑,实在是暴遣天物。 正思绪时,就听少年开口说道:“敢问各位可是来参加青竹宗内门大比的?”声如黄莺,带着一丝童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韩闯上前一步,一作揖,朗声说道:“这位公子有礼了,我等三人就是上山参加青竹宗内门大比的。” 少年“恩”了一声,眼睛微微一闭,正当韩闯以为没事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猛地睁开, “回去!”少年说道,原本淡淡的眉毛突然一竖,倒有些威武的意味。 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赶我们走?可这是青竹宗的地盘啊,又恰逢外门大比的时候,人人皆可上山,凭什么让我们走? 韩闯面色一沉,肃声道:“阁下说的什么意思?” 这少年微微一笑,潇洒的转身,背对着韩闯等人,说道:“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让早点下山,从何处来,就往何处去,别来了。” 韩闯尚未说话,赫连墨首先忍不住跳出来,说道:“你凭什么让我下去,你是什么东西!” 江南打架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算那些傲到眼睛张在头顶的江南世家子弟,也不敢对他这样说话。 少年猛地转身,玩味的盯着赫连墨,招手道:“有意思,又一个不怕死的,王先生,麻烦把他打发了。” 话音未落,从这群武士身后跳出一人,红发红须,一身大红的绸缎袍子,足下登着一双赤红的皮鞋,一看就不是中原样式。 少年话音刚刚落下,他人已至赫连墨面前,眯缝着眼睛,不屑的望着身前的小孩,懒洋洋的道:“连公子,你说的可是这小子。” 原来这公子姓连?韩闯心想,脑海将云州世家过了一遍,并没有“连”姓的世家。 这群里到底是何人?观这王先生的实力也在化元期左右,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为何我从未听过? 就听那连公子“哧哧”一笑,也未看一眼,径直说道:“对,就是他,顺便将另外两个也打发了,来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的俗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三个。” 王先生目光一闪,笑道:“明白了。”转身对韩闯三人喝道:“你们三个小子,一起上吧,老夫不想浪费时间!”说话的时候竟用余光瞥人,嚣张至极。 赫连墨是什么人,江南赫连家的长子,若不是这该死的战兽武魂,他就是赫连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到大,何曾受到如此无视,当下大喝道:“不用他们,本少爷一个人就能将你摆平。” 说话间,抽出腰间挂着的两支判官笔,欺身而上。 江南赫连家有一门武技,名唤竹木石碑帖,将书法融入武术之中,自成一派。 施展起来,笔走龙蛇,潇洒自若,别具一格。 赫连墨嫌它潇洒由余,杀气不足,于是加以简化,去除华而不实的招式,形成了他独有的,打架专用竹木石碑帖。 他这一出手,便用上了这门功夫,双笔斜飞,笔尖直指对手窍穴。 林平正要上去帮忙,就被韩闯拉住,只听他笑道:“不用担心,赫连墨可没这么容易对付。” 林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见两支判官笔如同虬龙一般袭来,王先生目光一闪,喝了一声“来的好。”大红水袖卷舞成风,向笔尖卷去。 赫连墨打架经验丰富,竹木石碑帖又是一等一的化元期武技,笔尖真气凝而不散,堪比任何神兵利器,见袍子袭来,不躲不闪,正面迎上。 只听“扑哧”一声,王先生的袖子未能卷动他的判官笔,却被双笔在衣袖上划出了两道口子。 也幸好王先生轻功了得,真元深厚,是以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金笔刺穴,可便是如此,脸上也被赫连墨的判官笔拉开了两道口子。 赫连墨讥笑道:“王先生,还想着让我们三个一起上吗?连我一人你都对付不了。” 王先生面色一红,怒道:“竖子尔敢!”顿时运起了自己的武魂,一只血红的手掌隐隐浮现。 “血手印吗?”赫连墨不屑的一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血手印虽是一种特别的武魂,能加深武者的掌力,并且在掌力中带上一种特别的属性,但赫连墨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武魂,竹木石碑帖这种一等一的刺穴武技,正好是天下掌法的克制,是以不以为意。 身子一抖,战兽武魂浮现,黑毛覆面,青面獠牙,面如金刚,看上去尽是一只双臂遒劲有力的大猩猩。 见的那血手印,既暴虐喝了两声,双手锤击胸口。 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赫连墨用如此暴虐的武魂,催动小巧武技,就像让一只大猩猩舞文弄墨一般,怎么看也让人感觉不和谐。 但赫连墨可管不了这些,在他的字典里,只要打架顺手,没什么和谐不和谐的,战兽是他的武魂,竹木石碑帖是他最强的武技,强强结合的结果自然是更强。 果然,显出武魂的赫连墨打的更加凶猛,运笔如飞,哪管什么字帖不字帖,只知认穴刺穴,倒是暗合了竹木石碑帖狂草的韵味。 ... 第五十六章 柳青芙现身 王先生遭此奇耻大辱,怎会不怒,顿时运起了武魂,以期用血手印之威压迫赫连墨,却没想到赫连墨的武魂更加凶猛。 他非但没有压住对手,反而被对手隐隐占据上风。 “该死的,这小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等奇怪的武魂。”王先生心想。 说是奇怪,只是因为战兽武魂,任谁看都是一种凶残暴虐的兽武魂,但凡凶残暴虐的兽武魂,只能驱使一些直来直去的武技,但赫连墨竟能用这种武魂催动这等刺穴的小巧武技,实在不可思议。 其实王先生不知,赫连墨的战兽武魂乃是为战斗而生,别说一个小小的小巧武技,任何武技到他手上,都能发挥的淋漓尽致,所以战兽武魂,也有战斗之王的称呼。 和战斗之王战斗,王先生自然被压制的吹不过气来。 慌乱之中,他大喝一声,顿出杀手,左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右掌从肘下穿出,击向赫连墨胸口,这一招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更不用说抵挡。 可赫连墨是寻常人吗? 当然不是! 他只觉对手掌风如刀,刮向他胸口,当下双笔左右分开,交叉穿梭,一招之间,点出十余道真气,遍袭王先生全身。 旁边观战的连姓少年见得此招,眼睛一亮,心想:“这一招用的巧妙,王先生若全力扑他,必会被他先点中全身要穴,而他不过身受一掌,以小伤换大伤,却是值得;若是回身救援,就落了下风,必将遭致他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也不知王先生和如何选择?” 其实他打心眼里希望王先生选择以伤换伤的做法,便是输了,也不叫对手好过。 却不想场中的王先生知道厉害,宁愿陷入被动,也不愿受伤,连忙横掌护身,身体横斜三步。 赫连墨见王先生退避,不禁嘲讽道:“老匹夫,也就这点胆量。”就如连公子所设想的一样,对王先生展开了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论功力,王先生自然稍高,但赫连墨拥有一等一的战斗武魂,又有一等一的刺穴功夫,他自然不是对手,不过一会儿,便被逼的只有招架之功。 连公子见此情景,摇了摇头,大喝一声:“王先生,退下吧。” 王先生一听这话,心生退意,就要抽身而走。 赫连墨好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打架的对手,怎么会让他轻易退去,运笔如飞,越打越快,一对判官笔好似龙蛇一般,忽左忽左,绕上王先生的双掌,叫他脱不得身。 便在这时,只听耳畔一声暴喝:“赫连兄弟小心!” 赫连墨认得这是韩闯的声音,下意识向后一躲,一道剑光从他头顶划过,削去了鬓角的几缕情丝。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个俊秀的连公子正手持长剑,面带讥讽之色的看着他。 王先生趁机脱困而出,退到连公子身边,躬身说道:“多谢连公子出手相救。” 连公子收起长剑,淡淡的道:“不碍的,王先生消耗过多,还请好生休息。” 王先生听罢了,狠狠的盯着赫连墨一眼,退到人群之后。 赫连墨被削去了鬓角的头发,也不生气,只是王先生的逃脱让他恼火,于是说道:“你这人还讲不讲规矩,说好了单打独斗,你干嘛插手!” 连公子抚尔一笑,真是百媚纵生,说道:“我何时答应和你们单打独斗了,除非——” “除非什么?”赫连墨道。 “除非你们三个能对付的了我们全部!”连公子眼神一凛,微一招手,所有武士在同一时间拔出了弯刀。 赫连墨何曾见过这样的人,忍不住怒道:“姓连的,你当我不敢吗!”双笔舞出两个笔花,就要合身而上,却被韩闯和林平一左一右的拉住。 “你们干什么?”赫连墨怒道。 韩闯凑到他耳边,耳语道:“他们是想激怒你,别中计。” 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不知我三人如何得罪了公子,让公子在费尽周章的毁去道路,将我们拦在此地。” 连公子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我可不是针对你们,我是针对所有来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的武者。” 虽然早有准备,可这样一个答案仍然叫韩闯心底一惊,暗道:“这不是公然和青竹宗叫板吗?也不知这连公子是何许人也。” 韩闯诧道:“你又是为何要针对这些武者,他们和你可是无冤无仇。” 连公子轻拂了一下发丝,将长剑扔给身旁的武士,笑道:“没有冤仇就不能拦路吗?我愿意,我喜欢,难道你有意见吗?”眼波一转,语气柔和起来:“不过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让你们过去。” 韩闯笑了一阵,然后笑容猛的一收,阴恻恻的道:“我若是希望所有人都能过去呢?” 连公子冷笑一声,道:“那就要看看你们三个,能否打杀了我们这一群人。” 韩闯面色凝重,身上的气势开始隐隐攀升。 先不说这个不知深浅的连公子,就他身边的这些武士,没一个修为低于补身八层的,其中的佼佼者距离化元期也只差一步。 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韩闯冷冷的道:“你难道就不怕青竹宗干涉吗?” 连公子不以为意的笑道:“青竹宗?别说青竹宗的门人弟子不在,便是在这里,我也——”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你也怎么样?” 韩闯定睛一看:翠绿色的青衣薄纱,衬着如花美颜,频频走来,如同踏水凌波,好似花间仙子一般,不是他的师姐柳青芙又是何人。 他刚想说话,就见柳青芙递给他一个噤声的眼神,遂不再言语,只是眼睛眯出了一条缝,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师姐发挥。 连公子脸色一变,阴晴不定的转过身,对柳青芙道:“你是何人?” 柳青芙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以为你忘记了。”走到那群武士身边,海潮武魂发动,虚幻的海水卷起千堆浪花,竟一一人之力,压的这群武士喘不过气来。 韩闯目光一闪,心想:“青芙师姐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压倒众人,来看她的修为距我离开之时,又提升了不少,旁人说我是天才,我看柳师姐才是天才。” 坚挺柳青芙说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青竹宗门人,青竹宗内门弟子柳青芙。” 柳青芙在笑,但任谁都能感觉到,这笑声中隐藏的森然。 一时间,海潮涌动,海面涌起千条白练,隐隐的有轰轰隆隆之声传来。 “我们走!” 连公子一咬牙,恨恨的道,现在他还不是柳青芙的对手,走是最好的选择。 柳青芙也不阻拦,收起武魂,只是笑着,讥讽而冷酷,仍由这些人离开。 直到这群武士的背影消失,她才卸下了森冷的笑意,变成了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小韩子,你终于回来了。”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与韩闯每次午夜梦回时,所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毫无理由的,他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从这一抹笑意中,他看出了柳青芙的思念,那是一种亲人之间的,不可割舍的思念。 “是、是的,师姐,我回来了。”韩闯的声音颤巍巍的,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激动。 赫连墨悄悄碰了碰身边林平的手腕,小声问道:“这是谁啊,怎么韩兄弟有些不对劲。” 林平狠狠的盯了赫连墨一样,小声回答:“嘘,住口,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林平少言寡语,不代表他是傻瓜,更不代表他好无情商,从韩闯的只言片语中,他早已得出了一结论,那个被他常年挂在嘴边的师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 第五十七章 并不简单 韩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上山上。 跟着柳青芙,一路施施然走来,就像有一种强大的牵引力,牵引着他。 漫无目的的聊着,天南海北,总是柳青芙在说,他在应。 可便是如此,也是柳青芙说三句,他应一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灵气,倒像是块大木头。 林平和赫连墨一直瞧着他们,跟在身后看着这三问一答,眼神里尽是无奈。 “他一直是这样?”赫连墨问。 林平耸了耸肩膀,回答:“大概吧。”他不知韩闯面对柳青芙的常态,只能猜测,在某些时候他是这样的,当然,这样的时候并不算多,却也不会少。 前面两人并未受到身后灼灼目光的影响,依旧有说有笑。 说了一些闲话过后,柳青芙透了口气,柔声问道:“家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韩闯愣了一下,回道:“我拿了冠军。” 柳青芙捂着嘴,抚尔一笑,伸出青葱似得指头,在韩闯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小韩子,还是喜欢往自己连上贴金。” 韩闯哭笑不得,他知道便是自己说了,也无人会信,毕竟——几个月之前,他还只是一名补身六七层的普通弟子,想要凭借这样的实力拿到年会冠军,实是天方夜谭。 他并没有解释,笑着说道:“这年头,说真话也没人相信了。” 柳青芙目光一闪,道:“真的?” 韩闯道:“不相信?” 柳青芙狡黠的一笑,道:“我相信。”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三个字还没说完,她就轻推了韩闯一把,又道:“鬼才相信你!” 韩闯身子微微僵硬,摇了摇头,笑道:“这么说你是鬼了?” “你才是鬼。”柳青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目光,看的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你不信,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也没人会相信,他想。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奇迹发生,但当奇迹在自己身边发生时,却总有人不敢相信。 解释? 解释有什么用,倒不如在外门大比上用行动说话。 韩闯不是一个善于争辩的人,所以他手脚勤快,讨人喜欢。 “对了,刚才那群人是什么人?师姐怎么就这样将他们放走了?” 一提到刚才那群武士,柳青芙如花似得笑颜就变做了苦笑:“今年的外门大比吸引了不少不速之客,刚才那个连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有身份?”韩闯试探的问。 能在青竹宗如此嚣张的,一定有身份,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为所欲为。 柳青芙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西域连家,听说过吗?这个连公子就是西域连家的当代继承人,早在一个月前就来到坐忘峰,妄言要拿下外门大比最后的优胜。 “连家?”韩闯咀嚼着这个名字,隐约在什么地方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柳青芙看他样子,笑着解释:“西域连家在中原并不出名,但却威震西域八百年,算是西域最顶尖的世家,实力比起我青竹宗也不差。 世家比之宗门,天然就占据劣势,即便是不入流的宗门,也能比的上普通的世家,而这西域连家能与青竹宗相提并论,足见其在西域的威势。 韩闯恨恨的道:“所以你们就纵容他在坐忘峰下为所欲为?” 外门大比就像青竹宗的脸面,青竹宗被人当面扇了耳光,韩闯自然不高兴。 柳青芙并未生气,只是平静的道:“小韩子你刚回来,不知道这次外门大比,实在是——” “怎么了?”韩闯问。 柳青芙叹了口气,回答:“原本外门大比对外开放一来为了发现更多的人才,而来为了扩大我青竹宗的影响,却不想这一次,竟来了如此多的青年才俊,老实说,我青竹宗外门这次恐怕要——”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青竹宗外门虽然人才济济,但哪里比的上东南域,若整个东南域的年轻人,有三分之一来参赛,最后的十个名额定会被他们包圆,而他们一定不会加入青竹宗,这无异于给青竹宗打脸。 “所以我们默认了连公子的行为,也算帮我们挡回了一些人。”柳青芙无奈的道,“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做,只能交给别人。” 韩闯虽心头不满,但也知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于是说道:“我明白,只是那连公子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真是个大傻瓜。” 柳青芙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小韩子,你可错了。” 韩闯道:“错在哪里?” 柳青芙轻点了下他的额头,道:“这连公子可不是大傻瓜,相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想要拿下最后的冠军,自然希望参加的人少一些,人越少,局面就越简单,似他这种有绝对实力的人,就越容易脱颖而出。” 韩闯翻了翻白眼,嘲讽道:“说到底就是害怕阴沟里翻船,胆小鬼一个。” 柳青芙摇摇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像他这样的夺冠热门自然是众矢之的,他在明处,对手在暗处,总归有些惴惴不安;现在在山下设卡,拦住所有参赛的武者,一来淘汰一些实力不行,只会耍小聪明的人,二来也能试出那些对他有威胁的人的深浅。” “这么说来,他倒是深思熟虑咯?”韩闯不以为意的道。 在他看来,武道修行就是不断的破绽迷惘,如连公子这般,连一个小小的外门大比的挑战都不敢接受的,怎能去攀登武学巅峰;他却不知,并非每个人都有攀登巅峰的志向,有些人不过是想站在半山腰,看着被他甩在身后的人而已,他们的眼睛不会向前,自然看不见前面道路。 “小韩子、小韩子?”柳青芙见韩闯有些失神,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没事情,师姐,”韩闯回过神来,道,“对了,这次参加大比的有什么热门选手?” 柳青芙笑道:“这你就问对人,我正好负责大比报名的事宜,若是别人,还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韩闯一躬身,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说道:“还请师姐不吝相告。” 柳青芙扬了扬脖子,说道:“这是自然。” 停了停,又道:“要说这次外门大比虽然参与者总多,但东南域最顶尖的天才却不屑一顾,所以来的大多是些三流天才,其中值得注意的一共也没几个,排名在前的就有就刚才见过的西域连家的连公子,还有有我青竹宗外门第一刀客之称的狂刀项华,这两人的实力就算比我,也差不了多少。” “再接下来,就是外门中有着拳霸之称的薛穆扬,潞州白家长公子白玉京,这两人实力差我一些,但胜在武魂特别,也有争夺冠军的希望。” 潞州白玉京?不会就是那个和我有仇的白玉京吧,他转过头,和林平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冤家路窄说的就是如此吧。 他们本以为白玉京和白玉凤是上青竹宗讨公道的,没想到两人是来参加外门大比。 柳青芙见韩闯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 韩闯道:“不,没什么,只是在路上见过这白公子。” 柳青芙笑道:“那就还,这潞州白家可以说是我青竹宗的旁支,三代之内的武者,大多出自我青竹宗,你与他相好,也算留下了点香火情。” 香火情? 韩闯尴尬的一笑,香火情什么的,却是没有,但要说血海深仇倒是有一些,虽然韩闯不是很在意,但世家子弟大多在意面子,白玉京想必是不会和他罢休的。 当然,韩闯可不会告诉柳青芙真实的情况,便是说了,也只徒添烦恼;于是干笑两声,说道:“我确实与白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但并不相熟,这香火情恐怕谈不上了。” 柳青芙并未发觉韩闯语气中的异常,只当韩闯的意思是两者身份悬殊,不可一概而论,于是解释道:“小韩子别想那么多,这白公子我见过,温文尔雅,气质不凡,是个不错的人,这种人交朋友贵在交心,不会在意身份这种东西。 韩闯情不自禁的翻了翻白眼,心想:“交朋友?不喊打喊杀就好了。”一想到山脚下,白玉京那阴恻恻的表情,韩闯便知这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对了,还有什么人值得注意的。”韩闯主动岔开话题。 柳青芙手托着下巴,俏丽无双的眼波在韩闯脸上一扫,笑盈盈的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的道:“我也想参加这次外门大比。” 柳青芙心下一惊,道:“这可不成,若是往年去了也就去了,可今年强手众多,你就算想要锻炼自己,也不该选在今年。” 韩闯心中柳青芙依旧将自己当成那个补身六七层的小子,也不解释,只是说道:“好师姐,我就是去见见世面,我发誓,如果遇到对付不了的强人,就主动认输。” 瞧着韩闯那双明媚的眼珠,哀求之中透露着坚决,那拒绝的话就这么咽在嘴巴,说不出来。 “好吧,好吧,就依你,不过我们先说好,遇到你不能对付的,立刻就给我下来!” 事实上,以以前韩闯的实力,外门大比这种盛世中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是他所能对付的,但这话柳青芙可不敢随便说,以免触碰到韩闯的自尊。 “知道了,师姐,”韩闯道:“你就告诉我有那些值得注意的对手吧。“ 值得主意的对手?每个都是!柳青芙想,嘴上却说:“其实有实力争夺最后冠军的除了上面说的四个,还有外门的几个弟子,另外东南域的几个世家子弟也有可能问鼎,真要说,化元期以上的武者都有问鼎可能,毕竟这个层次的武者,实力相差不大,谁也不知道对方藏着什么。” “恩。”韩闯点了点头,对此深有体会。 要说实力,他并不比白家白玉京强,但白玉京错就错了错误估计的韩闯实力,上来就与他比试小巧擒拿的手法,这才被他一举拿下;若两方摆开阵势,最后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我知道了师姐,我们这就上山报名,不打扰你了。”韩闯说道。 “要不要我陪你们上去?”柳青芙似笑非笑的道。 韩闯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似得,说道:“这可不用,再怎么说你也是负责这次报名的弟子,让别人看到了可不好。” 柳青芙想想也是,于是不作勉强,只是嘱咐了两声,便转身离开。 直待柳青芙的背影远去,韩闯才褪去了一脸乖巧的笑容,小声嘀咕道:“看来想要拿下最后的冠军,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 第五十八章 生死擂台 午后,青竹宗,有雾,有浓雾。 有浓雾笼罩着青竹宗的山门,依稀可见几个看门的童子,他们的脸很清秀,身体也很消瘦,穿着最低级的道服,手持道剑。 青竹宗里道士不多,青竹宗里有道士,青竹宗里用剑的道士不多,但总有几个道士用剑。 但这几个孩子却不是用剑的道士,他们也不用剑,道剑也不是剑,装饰而已。 按照神秘人的说法,韩闯会用剑,仅仅停留在会的层次,距离精通还很遥远,可他却是广场里最会用剑的人。 广场里很多人,男人女人,佩剑的很多,会用的少,能被称之为剑客的,更少之又少。 韩闯领着林平和赫连墨,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所有看到他的人,都面带惊讶之色。 “他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为什么会来?” …… 他面无表情的来,面无表情的穿过,所以表情始终没有变化——面无表情。 赫连墨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韩闯冷冷的回答:“因为我来了。” 赫连墨又道:“为什么你来了,他们会惊讶。” 韩闯道:“因为他们只会用眼睛看人。” 赫连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和一个以打架为嗜好的人,讲诉禅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否明白,就算不明白,表情也是一样——赫连墨对所有的人怒目而视。 浓雾遮蔽了阳光,温度有些低,两侧的枯枝早已掉落,地上的落叶无人清扫,虽是正午,但露珠依稀可见,在树叶上,凝出了一道白茫茫的霜,就像人的眉毛。 一个长着白眉毛的男人走了过来,面色阴沉的就像输掉了一只手的赌徒,他只有一只手,另一手上安了个钩子,反射着寒光。 他忽然唤道:“韩闯!” 这人是青竹宗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矮子中的高个子,补身大圆满中最厉害的几个,名字早已被人忘记,所有人都叫铁臂白,因为他有一只铁手,和一对白白的眉毛;他和韩闯无冤无仇,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联合了后勤,克扣过韩闯的补身丹。 韩闯认得他,但不愿意搭理他,并没有放慢脚步,连看到都没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 “你给站住,废物!” 铁臂白显然生气了,气恼着一个废物对他视而不见,那不是说,连废物都能无视他吗? 白色的眉毛高高挑起,居高临下的道:“韩闯,你这个废物也来报名参加外门大比?别丢我们青竹宗的脸了。” 青竹宗的团结,体现在团结着不丢宗门的脸,若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将老鼠屎挑出来。 韩闯来到报名点前,冷冷的道:“我可是青竹宗外门弟子?” 铁臂白不知韩闯何为突然说这么一句,愣了愣,答道:“当然,” “外门的耻辱。”他补充了一句。 韩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道:“既然我是外门弟子,那报名参加外门大比有什么不对?” 说罢,也不理铁臂白,径直对负责报名的弟子说道:“师兄,麻烦加上三个名字。” 这名负责报名的弟子一名只是年纪大了,被淘汰的外门弟子,从未有人郑重其事的叫过他师兄,听韩闯这么一叫,倍感亲切,说道:“师弟,要加哪三个名字。” 人都是这样,你对他客气,他便对你客气,你对他不客气,他也不会对你笑。 韩闯听到这语气,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青竹宗韩闯、云州林平、还有江南赫连墨!” “嘶~” 抽气的声音, 从所有听到江南赫连墨这个名号的人的口中,发出了抽气的声音,即便他们不认识赫连墨这个人,但江南赫连家,却没有人不知道。 大多数家族连一个最普通的宗门也比不上,但如果说有哪个家族能和八品宗门青竹宗相比的话,那就是江南赫连家了。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没想到一个废物竟和赫连家的人走到了一起。” “是啊,这就是命啊,似你我这种只知道下死功夫的人,就认识不了赫连家的人。” “大概是赫连家的旁支吧,看样子也不是嫡系子弟。” …… 信与不信,善意与恶意,各式各样的事情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他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也没跳动一下。 “师兄,麻烦快一点。”他抽空提醒了一下正在愣神的师兄。 毛笔一挥,几个漂亮的汉字出现在名单上, “好了。”那名师兄笑着回答。 韩闯点了点头,引着林平和赫连墨就要离开,却有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准确来说,这不能说是一只手,只是一只金属铸的钩子,但它又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手的作用,所以姑且称之为手。 “让开!”韩闯冷冷的道。 拦住他的正是铁臂白,那个曾经联合后勤人员,克扣他补身丹的家伙,他并未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韩闯已经今非昔比,仍然认为他是那个可以任自己欺负的普通外门弟子。 “老子要是不让又怎么样?”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韩闯,气势汹汹的说道。 林貉看到了这一幕,嘴里不禁突出两个字:“傻瓜”,即便是他也摸不清韩闯的底细,但铁臂白出手,却正好帮了他大忙,摸一摸韩闯的底。 就见韩闯古井不波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肃声说道:“你确定你要拦你我?” 这声音阴森森的,从唇齿的缝隙中蹦出,犹如昏暗森林里,寒风拂动老树的声音,在配合上韩闯阴沉的表情,更加令感觉不寒而栗。 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铁臂白向后退了一步,情不自禁,接着他感觉羞愧—— 我为什么要后退? 难道是害怕他? 我怎么可能害怕他,一定不可能。 有些凶人是真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吓到;另一些,则是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只会欺软怕硬,毫无疑问,铁臂白就属于后一种,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赫连墨察觉了,所以他想笑,又不敢笑,于是别着,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就像涨气的青蛙。 想笑不敢笑的不值赫连墨一人——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想笑,有些笑了,有些憋着。 笑声就像冰冷的锥子,刺进了铁臂白的心,他的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这样说,一看就外强中干。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只会这几句吗?来点新鲜的。” “你!” 铁臂白上前一步,攥起了拳头,正想向面前这张让他嫉妒不已的小白脸砸下去的时候,突然身前出现一个高大的声音。 铁臂白愣了愣,抬头一看,看见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林平挡在了韩闯身前。 “想要动他,先过我这一关。”钢刀出鞘,血光绽放,武魂饮血狂刀,出现在他身后。 林平从不懂得什么叫藏拙,更不明白什么叫嚣张,他只知道,别人欺负到头上了,就一定要反抗。 煞气弥漫,血色纵横,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后退,让开了一大片空地。 这边的情景倒吸引了另一波人,白玉京,这个曾经被韩闯羞辱过的潞州白家少爷,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手托着下巴,喃喃道:“这是?饮血狂刀?”语气惊讶而怪异。 跟在他身边的白玉凤诧道:“大哥,什么是饮血狂刀。” 白玉京道:“据说是当年邪月宗长老刀鬼的武魂,怎么会在这个小子身上出现。”上次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韩闯身子,没有注意到林平这个人,补身大圆满的修为确实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但若加上饮血狂刀的话,就另当别论。 是个劲敌啊! 他突然发现自己小看了韩闯,看看围绕他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 饮血狂刀的主人,江南赫连家的打架王赫连墨,更不用说他自己那让白玉京捉摸不透的实力。 白玉京突然发现自己的对手就是个谜,神秘到他根本就无法看清。 “大哥,你怎么了?”白玉凤摇晃着白玉京的手,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大哥露出如此奇怪的表情。 恐惧? 不,不是。 惊讶? 也不是。 似乎是一种隐隐的兴奋与不确定的迷茫。 他在兴奋什么?又迷茫什么?白玉凤根本无从知晓。 “就算他的武魂是饮血狂刀又能怎么样?实力只有补身期,根本无法发挥出武魂的实力,绝不是大哥你的对手。”白玉凤笑吟吟的道。 白玉京无奈的看了小妹一眼,心想:“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担心的并不是林平,而是那个躲在林平背后,露出一脸灿烂笑容的年轻人。 “韩闯!是男人就别躲在外人背后,有种和我上擂台一对一。”铁臂白扯着脖子大喝道。 老实说,他害怕了,害怕面前这个全身弥漫着惊人杀气的年轻人,这要杀多少人才能积累如此浓厚的杀气? 他不知,也不敢去想,刚才那一瞬间,他唯一想到的是有多远走多远,最好永远也不用面对这个男人。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能退缩,如果退了,一辈子都不能在青竹宗抬起头来。 韩闯摇了摇头,轻轻拨开挡在他身前的林平,冷笑着说道:“躲在别人背后?如果我没记错,这可是你铁臂白的拿手好戏;当你克扣我的补身丹时,有没有想过明目张胆的站在我面前?不,你没想过,你会躲在别人的背后,做一只隐藏在阴影里的老鼠!” “你!” 铁臂白刚想反驳,就被韩闯打断:“我可不像你,只会在人后使坏。”话锋一转,“你不是要教训我吗?我给你一个机会,只有一个,青竹宗后山的生死擂台,你敢上吗?” “哈哈哈!” 韩闯大笑着从铁臂白身边走过。 一入生死擂,生死由命不由己,没人能肯定自己能从擂台上活着下来,那是一个没有规则,只有生死的地方。 铁臂白的身体在颤抖,不由自主的颤抖,韩闯狂笑的模样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还有周围人讥笑的表情,仿佛他才是青竹宗最大的废人一样。 不!我不是废物!你才是废物!韩闯你才是废物! 铁臂白猛地转过身,用尽最大的力气嘶吼:“好!我们生死擂台上见个生死!” 一片哗然,周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十年未开的生死擂台,会在今日开启。 ... 第五十九章 一决生死 暮鼓声停了,余音犹在,回山的柳青芙疯狂的赶到后山,那里有她最在意的人。 她并非带着愉悦的心情而去,她焦躁而疯狂,她最在意的人要去死,她不得不去阻止这个任性而疯狂的想法,即便这会让在那个人人颜面扫地。 那又如何。 只要他活着就好,颜面这东西又值几个钱。她又一次加快脚步。 后山有一处凉亭,亭子里有一座巨大的、千斤重的鼓,橙黄的鼓面陈旧的,就像凝聚了几千年的尘埃,却依稀可见昔日的庄严宏大,但柳青芙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东西。 此地已聚集了不少人,男人女人,热闹的就想坐忘峰下的集市。柳青芙从未见过后山有如此热闹的场面,想必只有生死擂台开启时,才会如此。 不!千万不要!她对自己说,可又明白,韩闯的任性不由她而改变。 “开始没有。”她粗喘着气,随意拉住一人问道。 那是一个姑娘,兴奋异常 “你来的正好,刚刚开始!” 柳青芙没等她说完,便向人群中央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喊:“等等!等等!”可那娇弱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海之中,连一点细碎的浪花,也没泛起。 就听一声庄严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两人可想清楚,生死擂台一开,必有一生一死,便是我也不可能提前打开擂台。” 柳青芙认得这是守护擂台的司徒长老的声音,在青竹宗里,这个老头就像个闲人,永远守护着生死擂台,人们都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而今天,他又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不!不要开始!千万不要!”柳青芙大喊,可她的声音又怎能于沸腾的人群相抗衡,即便是身边的人,也听不清楚这个姑娘在说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明白,司徒长老,但此战——不可避免!” 这是韩闯的声音,没有了几个月前的稚嫩,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可柳青芙宁愿它一辈子稚嫩下去,做男人有做男人的责任,而担负责任,往往相当于担负危险。 “傻师弟啊!你为什么要答应!” 她停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韩闯的就是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明白这个师弟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就像他背着自己和爹爹使用断肠草一样。 祈祷, 柳青芙所能做的,唯有祈祷而已,祈祷着奇迹的发生,她向来不相信奇迹,却又不得不相信。 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呢?” 另一个声音传来:“我、我……”语气唯唯诺诺的,完全没有韩闯的坚定果决,可到最后,他依旧说了一句: “我没有意见。” “好!现在我就开启生死擂台,你们两人好自为之吧!”苍老的声音在叹息,多少年了,他早已忘记自己经历过多少决斗,从风貌正茂,一直到垂垂老矣,本以为可以安度余生,却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光—— 呵呵,最后的时光—— 无论什么言语也无法阻挠生死擂台的开启,老人明白,柳青芙明白,只要决斗的两人愿意,处处都是生死擂台。 柳青芙缓缓挤到了前面,只见擂台上,韩闯和一个白眉毛的男人遥遥相望,她认得那个人,铁臂白,在外门高手中虽不算突出,但也是极厉害的存在。 “希望奇迹会发生吧。”她喃喃的念叨着,泪水打湿了眼眶。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暮色、春雨。 暮色中的春雨总是令人哀愁的,尤其是坐忘峰的雨,洒在落寞的石壁上,染湿了泼墨一般的青苔。 这青苔下埋藏了多少前辈,有多少前辈因为决斗,而葬身于此,化作了青苔的养料,无人知晓,没人在意,青竹宗的弟子们,向来只在意决斗时的疯狂,这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雨水打在韩闯脸上,顺着他面颊的弧线一路向下流淌,少许灌进了嘴巴里,大多数则汇集在下巴上,形成一滴又一滴大颗粒的水滴。 他遥望着自己的对手,感受着这个对手的颤抖与恐惧,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铁臂白。” 铁臂白身体一震,颤巍巍的道:“当、当然。”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紧张与不自然,准备好了一说,自然是自欺欺人。 可那又如何,就像司徒长老所说的,生死擂台一旦开启,除非一人死,不然不会打开。 “铮” 长剑出鞘,发出令人恐怖的嘶鸣,剑尖兴奋的颤动,韩闯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兴奋。 仇,就要报了,欺辱过他的人就要死了,所有阻碍他念头通达的人,都要被抹去。或许有些残酷而冷血,但武道修行不正是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吗? “动手吧,我不想在这儿耽搁太久。” 铁臂白毕竟是一名补身大圆满的武者,知道事到如今,避无可避,很快平静了下来。 “你变了,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他说,声音有些颤抖。 韩闯笑了笑,道:“你之前就认识我吗?我打赌你不认识,只是听说外门有那么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 “无法凝聚武魂啊!”韩闯睁开眼,遥望着远方,视线正好落在观战的柳青芙身上,“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几乎每一个晚上,我都会问自己,为什么,我为什么无法凝聚武魂,是因为老天都放弃了我吗?” 他猛地转过头,不再看柳青芙,将那骇人的视线投到铁臂白身上,“不!后来我知道,不是老天放弃我,而是他嫉妒我!他嫉妒了我了!” 天妒? 台下一片哗然,在神州大陆,没人敢说这样的话,天人感应,你说什么,老天都会知道。 “轰隆!” 一道闪电像是在应答韩闯,照亮了半边天空,韩闯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看到没有,我说过,他嫉妒了。” 疯子!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在这么说,这是只有疯子才会说出的言论。就连守护着生死擂台的司徒长老,都不禁摇了摇头。 天妒? 他眯虚着眼睛,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铁臂白的表情狰狞而恐惧,他想要尽量变现的凶悍,但恐惧却不由自主的用上心头,他试图将其扔掉,但失败的尝试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面前这个——疯子,因他而恐惧。 “废话少说,战吧!”铁臂白大喊道。 他感觉自己再不大喊,就没有机会喊出声来了。 武魂浮现,是一只黄金狮子,最普通的兽武魂之一,与这台下大多数的武魂没什么两样,但足够对付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 铁臂白最擅长的是刀法,用铁钩代替刀,配合上黄金狮子武魂,一钩挥出,就像黄金狮子一爪挥出,便是山中猛兽,也承受不起;但此刻,他有种感觉,他的对手是一种比山间猛兽还危险的存在。 他的对手,依旧站在原地,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遥望着天空,这让他非常老火,同时也让他暂时挥去了萦绕在脑海的恐惧。 气势从他身上升起,一点一点的升高,他感觉力量正充盈自己全身。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杀了你,决不留情。铁臂白握紧了拳头,快速提升的力量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他在等,在等自己的气势攀升到顶点,劈出人生中最璀璨的一刀。 恐惧——只有用最璀璨的招式将其毁灭,恐惧才不复存在,他清楚知道这一点。 气势一点一点的攀升,再攀升,他双目赤红,面孔狰狞的就像一只恶鬼。 擂台下,柳青芙忍不住大喊:“师弟,快攻击!不要让他在积蓄气势了。” 声音很快就被一阵喧闹的叫喊所掩盖。 擂台上,韩闯向她微微点头,像是在对她说别担心一样。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若死了,叫我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韩闯为什么不动,就连善用刀林平也感到疑惑,补身大圆满的铁臂白虽和韩闯有天渊之别,但若仍由他继续气势,谁也不知那一刀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身边的赫连墨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站在擂台上的是自己,他小声问林平:“他能胜吗?” 林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能!” 或许除了他们,没人认为韩闯能胜,但他们却相信韩闯一定能胜利。 “韩闯,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勇气,居然任由我继续气势,但如果你认为我会手下留情那就错了,我会毫不留情的砍下你的脑袋。” 话音刚落,铁臂白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向半空,身体在空中折成一个弓形。 “是碎空刀!居然是碎空刀!没想到铁臂白竟练成了碎空刀,更没想到他竟能用钩子发出刀招!” 有人认出了铁臂白的刀法,像是宣判了韩闯死刑似得,大吼大叫起来。 碎空刀,青竹宗的化元期的武技之一,武技至化元期开始分出等级,天地玄黄,黄级最低,天级最高,碎空刀正是一门黄级高阶武技,在青竹宗的众多刀法中,也算首屈一指。 任谁也没想到,铁臂白积蓄了气势之后,竟能以补身期的实力,催动化元期的刀法。 在这些人看来,韩闯已经是死人了。 便在这时,韩闯也动了,身体随风而动,迎着碎空刀的刀气而上——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平平一刺。 没有人看出这一剑怎么刺出的,它是那样的玄妙,那样的神奇,所有人都陶醉在那一瞬间的美妙之中,当他们醒来,那支可笑的木剑,早已穿透了铁臂白的咽喉。 铁臂白瞪大了眼珠,不可思议看着插在他咽喉上的那柄木剑,他想要说话,却不能发声,想要动,却发现力气正在逐渐远离,他的眼珠里充满了恐惧,但很快,这种恐惧就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韩闯淡淡的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缓缓拔出剑,拔出插在铁臂白咽喉里的剑。 ... 第六十章 各自踌躇 暮色,辽远的暮色。 天空是灰的,云层也是灰的,夕阳的辉煌已经落下,留下的仅是一些半死不活的余光,不多不少,刚刚让天空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颜色。 青竹宗开始沉睡,薄雾轻纱笼罩之下,如同山水水墨画一般,一片灰蒙。 韩闯的心,同样是灰蒙蒙的,他正面着自己最在乎的人的审视,那眼光一度陌生到令他抓狂。 一个女人死死的盯着他,漂亮的女人,熟悉的女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熟悉到他不能去说谎。 在这间屋子的小楼上,紫色轻烟萦绕,模糊了各自的脸。 “说,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这个“他”指得自然是铁臂白,因为讨厌这个名字,所以柳青芙用“他”来代替。 韩闯看了柳青芙一眼,说道:“如你所见,他撞上了我的剑,就是这样。”这明显是一句托词,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的武者,自己撞上别人的剑? 可即便明知道是托词,柳青芙也毫无办法,她还能怎么样?厉声斥责韩闯的隐瞒,还是平心静气的让他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她做不到,一点也做不到。韩闯实力飞升,本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柳青芙却高兴不起来,她只觉得面前的韩师弟变得陌生了,陌生到让她认不出来。 “好了,我不会追问你了,”她看着韩闯眼睛,淡淡的道,“但你也别认为自己就无敌了,比你厉害的人还有很多,不可大意。” “知道了,师姐。”韩闯回答。 简短的交流过后,柳青芙离开了韩闯的位于湖边的小屋,临走时路过赫连墨和林平身边,狠狠的盯了这两人一眼,仿佛认定了是两个家伙是将她懂事的师弟教坏的罪魁祸首,弄的赫连墨哭笑不得。 柳青芙的背影消失,赫连墨走到韩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好笑而又无奈的道:“韩兄弟,看来我替了背锅了。”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怎么了?不愿意?” 赫连墨连挑眉毛,说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乐意之至。只是——”他偷瞥着韩闯,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不必支支吾吾的。”韩闯道。 “那我就说了。”赫连墨缩了缩头,问到,“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韩闯诧道:“什么怎么办到的?” 赫连墨怒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怎么杀死铁臂白的,他可是补身大圆满的佼佼者,积蓄气势所发出的一刀已经达到了化元期的程度,可你却轻描淡写的将他杀掉了?怎么办到的?” 韩闯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正色说道:“是他撞上了我的剑。” “恩。”赫连墨点了点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韩闯所说的,但在见识了这场比试之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身边这个兄弟的实力。 在这具平平无奇的外表之下,似乎隐藏着惊人的力量。 “他真是一个傻瓜,竟然自己撞到剑锋上。”赫连墨顺着韩闯说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韩闯笑道,“他是傻瓜,毫无疑问。”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亮升起,月光刺透了灰蒙蒙的天空,泰然自若的投在窗台上,映出了窗台边上,几只绿油油的爬墙虎。 西域连家的连公子坐在客房房间里,手持着茶杯,仰望着窗外的明月;王先生坐在他身边,盯着手中的茶,沉默不语。 便在这时候,连公子突然开口道:“你怎么看?” 王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是个劲敌。” 连公子转身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他那一剑,那一剑太特别了,你看出是哪家的剑法没有?” 王先生又摇了摇头,道:“没有哪家剑法会是那样,平平而出,平平而落,看似平平,却有令人过目不忘,真是——” “真是奇怪对吗?”连公子道,“我也觉得奇怪,碎空刀虽不是什么高深武技,却也是黄级上阶武技,在青竹宗的刀法中,也算首屈一指,没想到竟被人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王先生猛地一抬头,骇然道:“破解?!”眼神里流露出兀自不信的目光。 要知道杀一个人,和破解一个人的招式是两码事;要杀一个人,只需要将剑插进他的胸口,不需要考虑太多,甚至不需要理会对方的招式,只需要——比他快;而破解一个人的招式则不同,你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手的破绽,并且完美的利用这个破绽。 想要在破解对手招式的同时杀人,更是难上家难,时机的判断,出手的准确性,还有信心决心,缺一不可。 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你看清楚他那一剑了?” 连公子目光一闪,摇头道:“不,没看清,那一剑太快了,快到我的眼睛也捕捉不到剑影。” 回想起来,韩闯甚至没有动用武魂,只是对着铁臂白冲过去,至于最后那一剑是如此刺出的,没人看清楚。 “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啊。”连公子道,“看来要取得最后的冠军,我们需将他的名字加入到最危险的名单中。” 王先生眼皮一挑,道:“他?值得吗?” 韩闯那一剑虽然璀璨,但绝不值得他如此郑重其事,同样的事情他也做得到,甚至会比韩闯做的更加完美。 连公子摇了摇头,道:“别小看他,小看他的人会吃亏的。还有一点我们不能忘记,他还没使用武魂。” 虽然他同样看不透韩闯的真正实力,但仅凭这破招破人的一剑,便将他摆在了与自己同样的位置。 “我需要韩闯的全部资料,最好三天内送达。”连公子目光一闪,果决的道。 “是,我会安排下去的。”王先生一低头,回道。 连公子叹息了一声,仰望着清冷的月色,口中喃喃道:“还真是妙到巅峰的一剑。” 同样是青竹宗的客房,同样是两个人,昏暗的灯光映出了两张脸,一男一女。 男的生的俊俏,女的生的漂亮,仔细一看,竟有七八分相似,同样淡淡的眉毛,同样柔和的面部线条,只是表情各自不同而已。 自从看了韩闯和铁臂白的比武过后,白玉京的脸上就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 风在呼啸,从西面吹来,如同鬼卒挥舞着长鞭,抽冷了他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冰,如同沉入了大海。 白玉凤实在见不得自己的哥哥这样,忍不住开口劝道:“大哥,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不过是战胜一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而已,你也能轻易做到。” 白玉京心情阴郁,但面对自己的妹妹,还是和颜悦色的道:“你不懂,杀死一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简单,但要先破解碎空刀,却难上加难。” 白玉凤不知其中的奥妙,笑吟吟的道:“有什么好难的,比他先刺中不就行了。” 听得这幼稚的言语,白玉京笑出声来,宠溺的摸了摸白玉凤的脑袋,说道:“要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大哥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面色一沉,喃喃自语道:“杀人易,破招难;破招的同时要杀人,难上加难,这个韩闯,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 白玉凤虽不动破招和杀人的区别,但见自己大哥说的信誓旦旦,也不由语气肃然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白玉京拧着眉头,缓缓开口道:“大概是要立威吧,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厉害。” 白玉凤诧道:“大哥不是说外门大比之前,最好藏拙吗?” 白玉京摇摇头,道:“或许他在为自己蓄势吧,能够领略到那一招奥妙的,也只有化元期的高手,或者他是专门做给这些人看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人害怕吗? 白玉京下意识摇了摇头,韩闯那绝妙的一剑,虽然让他惊讶,却绝不至于令他恐惧,就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自己有九层把握在擂台上战胜他。 可不知怎的,白玉京感觉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韩闯依旧在隐藏,显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还真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啊。”白玉京心想。 ... 第六十一章 何为剑意? 上 静水湖边,绝无人迹。 一切都静悄悄的,好似世界只剩下天空的一轮弯月和那插入湖心的树木。 无他物,风吹,静静的吹,吹皱了一干静水,泛起波纹。 可这里真就无人吗? 不! 湖边就有一人,微闭双目,抱剑而坐,一动不动。 在他身后又坐着两人,不同的动作,同样的状态——如同雕塑似得,纹丝不动。 这三人正是韩闯、林平、赫连墨,自从报名之后,三人就住在韩闯位于坐忘峰山脚下的木屋中。 床不够,就以地为席,没被子,就以天为被,过上了潇洒自在的生活。 生死擂台之后,青竹宗里流传着他们的传言,但无人见过他们,就像他们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他们却还在这里,静静的坐在原地。 他们怎么了? 是死了? 还是被人点了穴? 亦或是被这静谧的风景陶醉,忘记了动弹? 都不是! 坐在最后面的赫连墨睁着眼睛,一脸无奈的看着身前的背影;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上山和那群参加外门大比的家伙提前决斗,也不愿在这静静的坐着。 对,什么也不干,只是静静的坐着,任意山风拂过面颊,任水汽沾湿脚底,任蚊虫在他面前嗡嗡的过,在他年轻的面颊上,狠狠咬上一口。 他都纹丝不动,因为身边的两人,同样纹丝不动。 足足过了两顿饭的功夫,身前的林平终于睁开了眼,眼中尽是喜色,而韩闯还未睁开眼,口中却说道:“今天就练到这里了,明天继续。” 没错! 他们正是在练功,用一种奇特的方法练功;静坐——真是一个不错的手法,便是林平也感觉自己收获颇多,那停滞不前的修为,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但这样的修炼,对赫连墨似乎没有效果,他第一个起身,无奈的苦笑道:“我真是疯了,和你们在这里静坐,若想提升真元,还不如找人?大战一场,静坐有什么用?” 一开始,他还觉得新鲜,可过了不久,便觉得无趣的,试想让一个好动之人静静的坐上一天,实在是一种残忍的、不人道的事情。 韩闯抚尔一笑,温和的说道:“现在整个青竹宗,谁会跟你打架?” 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就像受到了生死擂台开启的刺激,青竹宗的弟子们大多开始收敛行径,争执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和睦而已。 当然,这和睦还能维持多久?恐怕不长了。 赫连墨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说道:“还不是你用雷霆手段做掉了那个叫铁臂白的家伙,大家看了他惨死的模样,自然心有余悸。”他缩了缩脖子,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韩闯那云淡风轻的从铁臂白的咽喉里抽出木剑的模样。 便是他觉得恐惧,那场面——越是想起,越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就像骨头缝里掠过了一阵寒风。 韩闯笑着摇摇头,道:“术而已,不值一提,而且结果是好的,不是吗?争斗少了,和气多了,所有人都开始考虑后果了。” 他虽没有再上山,但从柳青芙口中,也得到了一些信息,比如他已经被排入外门大比十大种子之一。 不同于连公子等人的藏拙,韩闯更希望顺其自然。有人惹到我了,便去打他,没人惹,就偃旗息鼓。 按照柳青芙的话说,他就是一头懒驴。 好吧——懒驴也不错。 赫连墨靠在林平身边,小声说道:“小林子,听说没有,这次优胜的奖品竟然是无相功法。” 无相功法在整个东南域算是大大有名,也是青竹宗能拿的出手的最强的几个功法之一;普通功法,或阴或阳,只能择其一练习,之后选择武技,也是或阴或阳,只能选择一路,而这无相功法却能调和阴阳,使之后修习武技之路畅通无阻。 青竹宗虽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宗门,但因为无相功法的存在,在东南域也算赫赫有名。 当然,你必须最后拜入青竹宗,才能拿到功法,也算是青竹宗吸引天才的一个手段。 林平微一皱眉,淡淡的道:“关我什么事,我又得不到。”他说的没错,先不说韩闯,便是身边这个打架王,他也不是对手。 当然,这是在他未突破化元期之前,若他能突破化元期,一切则又不同。 赫连墨自讨没趣,怏怏的点了点头,道:“也只有你才无欲无求,能够视这种奇妙的功法如无物。” 韩闯笑出声来,道:“这么说你是有想法咯?” 赫连墨仰着脑袋,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自然,我自然有想法,不光是我,那个什么连公子,什么白玉京,都是冲着这东西来的,调和阴阳,想想都觉得美妙,我若学会了这一手,一定会让自己更上一层。” 林平忍不住道:“你就别想了,不可能的。” 赫连墨脸色一变,怒道:“什么不可能!我也是化元期的高手,就会比那几个人差?” 林平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用下巴点了点身前的韩闯,道:“你先打败他再说。” 赫连墨的脸一下就跨了下来,支支吾吾的道:“他就是个变︶态——对,彻彻底底的变︶态!” 韩闯无语的摇了摇头,变︶态之说还要源于昨夜。 赫连墨这几日闲的无聊,拉着韩闯印证武学,两人约定只比武技,不动武魂,这样即能比出高下,又能不伤元气。 赫连墨本以为依自己的打架经验,定能几招之内拿下韩闯,却不想一番比试下来,输的竟是他,无论他出什么招式,韩闯都像未卜先知似得,点中破绽所在,甚至有些招式还未出手,便被破解。 这一战,绝对是赫连墨出道以前最憋屈的一战,没有机会,从头到尾被牵着鼻子走。 这才有了赫连墨学着韩闯的模样,在湖边静坐。 可他却不知,他静坐就只是静坐,韩闯静坐却是在悟剑。 神秘人曾经说过,要想发挥简单剑招全部作用,就必须领悟剑意,本来韩闯对剑意并不执着,只是想顺其自然,但发觉外门大比中,也有几个强大的敌手之后,对于剑意的需求就越发迫切了。 无论是那个不知深浅的连公子,还是白家白玉京,亦或是未曾某面的内门刀王项华和拳霸薛穆扬,都不是好对付的对手。 若是韩闯只想进入内门,那大可不必担心,无论如何,他都是在前十之列;但他真正在意的却是那本无相功法。 身为青竹宗弟子,他对无相功法知道的比林平和赫连墨更加清楚,这门功法不但能融合阴阳,练到高深,还能模拟出其他功法的效果,可以说,以这一门功法为基本,就能施展天下的武技,正好与韩闯的吞噬武魂相配。 相比起赫连墨,韩闯对无相功法更是志在必得。 只是—— 剑意啊—— 那可是虚无缥缈的剑意啊—— 抱剑而坐,感受风之律动,大地的气息,太阳东升西落,月光的无双清冷,虽让他心境更加贴近自然,但那剑意—— 他无奈的笑了笑,口中喃喃道:“或许时机未到吧。” 赫连墨听到了这话,诧道:“什么时机未到?” 韩闯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赫连墨和林平对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他们虽不知道韩闯心中想的什么,却也明白,那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林平拽赫连墨回到了木屋之中。 月光清冷,夜色如墨,空气中飘扬着莫名的香味,像是野花,更像是幻觉。 “破。” 韩闯轻轻的念叨,抛一颗石子,直入江心,泛起点点波纹。 ... 第六十二章 何为剑意? 下 石子,一颗不规则的石子。 坠入江心,荡开了一圈似圆非圆的波纹。 赫连墨和林平的离开,为韩闯营造了一个独自一人的世界,安静,空寂,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的打扰,片刻时间,他便心若止水。 心神完全融入剑术推演之中,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用过,所见过的剑招。 简单的、复杂的,一遍又一遍,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他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沉于思,沉于忆,沉于演练,跟沉与剑。 周遭的一切化作碎影,在他眼前,仿佛不在存在,剩下的仅仅是剑,他的剑,唯一的剑。 剑,是一种武器,平常的武器,可它又与平常的武器不同,甚至可以说,它是一种身法和尊容的象征。 古时的武者需与妖兽搏斗,以求生机,用的大多是刀,而非剑,剑的实战价值一度令人怀疑;那时候,只有王侯将相,贵族子弟,才会佩剑,仅仅是佩剑而已,他们并不当剑是一种武器,只将其当成一件装饰,与女子发髻上的钗并无二致。 直到剑术产生,人们才真正开始重视剑的实战价值,将其与诗书分开,划拨于武者的武器而非文士的装饰。 剑术推动了剑的发展,而剑本身又有轻盈飘逸的贵性,是以,用者的越来越多,剑术也越来越繁杂。 但韩闯的剑术却只有两个字——简单。 由刺、挑、劈、抹、挽、撩、断、点等组成,轻快,迅捷,洒脱、漂移,灵活多变,又至简至拙,虽然变化繁华,但出剑落剑却干净利落,叫人看了有种畅快淋漓之感。 神秘人说过,剑客是一种善于寻找破绽的武者,而剑术则是一种击人破绽的武技,无论是破招,还是破人,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是所谓的剑术,剑法还有剑道的说法。 道之一字,实在太大,韩闯也不敢说自己明了,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好比林绛雪的剑,讲究一个柔,这就是她的道,也是她的剑意之所在;而剑鬼的剑,则讲究一个快字,不同于韩闯的“破中带快”,他的剑是最纯粹的快,快到肉眼也难以捕捉;赵寒霄并未找到自己的道,如果能找到,那一定是一个“杀”字,就像林平的饮血狂刀,杀气来铸道,虽然落于下乘,却胜在简单。 韩闯微闭着眼,将众人的剑道在自己脑海里一一过滤,只觉得那一扇紧闭的门儿,竟似开非开,仿佛只需要他一用力,便能闯过,可当他想要用力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门在何方。 迷惘, 不知所措, 这是韩闯习武以前第一次遇见所谓的障,而这一重障,却让他在门前徘徊,看不请前方,也看不清后方。 韩闯突然睁开眼,目光一闪,长剑出鞘,在清澈的湖边舞起剑来;青影在月光下流转,剑光在湖影里翻飞,韩闯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不知疲倦的舞剑,另一个则在一旁冷静的观看。 赫连墨被这赫赫剑声吸引,看到这一幕,以为韩闯走火入魔,就要上前将他唤醒。 林平一把把她拉住,沉声道:“不急,现在他正在悟剑,最忌被人打扰,我们在一边看着就可以。” 赫连墨急道:“可他这般舞下去何时是个头,莫非要等到他真气耗尽?”外门大比就在眼前,现在若是伤了元气,可不好办。 却听林平沉声道:“别着急,相信他,他心里有数的。” 赫连墨急道:“人都疯了,怎么可能还有数?” 林平摇了摇头,道:“你是关心则乱,好好看看他的眼睛,是否真是疯狂的迹象。” 赫连墨定睛一看,顿时放下心来,韩闯的肢体虽然疯狂,但眼睛总是清明的,代表着他有一份理智来压制着此刻的疯狂。 传说中,武道修炼到高深时,会产生一个自我,一个本我,说的大概就是韩闯这种情况。 “那我们怎么办?”赫连墨道。 林平沉声道:“别让任何人打扰到他。” 赫连墨点了点头。 韩闯知不知道两位朋友正在为自己担心,他完全沉静在悟剑的世界里。法与术融为一体,两者相辅相成,进而上升到道。 我以前的认识是错的,韩闯想。 他以为自己的剑意在于一个“破”字,其实不然。破是术的一种,不可能成为支撑剑意的道,好像林绛雪的“柔”,剑鬼的“快”,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剑意,至多只能算是半步剑意。 那真正的剑意又是什么? 师法自然,信手拈来? 还是以气御剑,杀人与千里之外? 又或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 还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明悟。 韩闯停了下来,双手抱剑,坐在湖边,体会着思索的美妙与神奇。 赫连墨道:“他怎么了?是悟透了还是没悟透?” 林平摇了摇头。 失败与成功,也只有韩闯自己明白,剑在于心,剑术由心而发,剑意也是一样。 他正想说话,忽然听见一阵嗡鸣的声响,声如海潮,层层叠叠,其势若惊雷一般,眼睛一亮,指着韩闯,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是——这就是剑意,他悟到了,真的悟到了。” 盘膝而坐韩闯睁开眼,微微一笑。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剑意只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出剑落剑,皆由心生,顺势而为,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什么,那就是顺其自然了。 林平说的即对又错,他找到了支撑自己剑意的那个道,却未真正形成剑意,顺其自然只是一种道,却并非真正的剑意,真正的剑意拥有无限可能,而韩闯只是找到了通向其中一种的道。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剑,喃喃道:“停!”那剑声真就停了,湖边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寂静无声。 林平和赫连墨正待上前,突然一道月光如天柱一般,射向韩闯头顶,木剑铮铮作响,自行挑出,闪电般的挡住那一缕月光。 “剑随心动,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领悟了剑意。”林平走了过来,对韩闯说道。 韩闯缓缓站起,张开双眼,看着自己的两位朋友,心中欢喜异常,不禁微微一笑。 月光映出他的笑脸,本就俊秀异常,此刻更是温润如石,锋芒具敛。如果说之前的韩闯是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现在的他,就像长剑成宝,藏在匣中一般。 往日的锐气不见了踪迹,变成如珠玉一般圆润而充满智慧。 韩闯笑道:“不,我并没有悟出真正的剑意,只是有了方向而已。” 林平笑道:“有了方向也是好的,至少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 赫连墨兴奋的跳了出来,喊道:“先别管什么悟到什么程度,来,我们先来打一架,看看你到底进步了多少!”迫不及待的抽出双笔,遥指着韩闯。 上一次他输的急不服气,但输了就是输了,也不好不认;这一次见韩闯得意突破,遂趁机挑战,也是希望能找回场子。 但显然,赫连墨找错了人。 “你确定?”韩闯似笑非笑的说。 “废话!当然确定!快来让我看看你到底进步了多少!” 话音未落,双笔便交叉而上,笔上雕琢的龙形仿佛活了一般,化作龙影,彼此纠缠着,向韩闯袭来。 双龙戏水, 正是经他改良后的竹木石碑帖中,最凛冽的一招,赫连墨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也知韩闯已今非昔比,一上来就用了自己最大的杀招。 韩闯微微一笑,若是之前,面对赫连墨的杀招,他少不得一阵手忙脚乱,但现在,找到了剑意之道的他,在实力上,已经凌驾于赫连墨之上。 龙影翻飞之中,韩闯找到了一条空隙,小小的空隙,被旁人忽视的空隙,却被他找到。 一剑刺出,顺势而为,没有丝毫的勉强与纠结,这一剑是完美无缺的;龙影碎裂,韩闯的剑余势不减,在赫连墨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稳稳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样?赫连兄?” 赫连墨已经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自己最强的招式被破解,对手的剑,搭在自己的肩上,若是性命相搏,此刻他的咽喉一定已被刺穿。 他苦笑一声,道:“看来我是没希望了,不过你要答应我,拿到无相功法后一定借我看看。”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你要先加入青竹宗。” 赫连墨苦笑道:“就知道你有这个要求——没问题,我会加入青竹宗的。” ... 第六十三章 三试 转眼几日过去,便到了青竹宗大比的日子。 这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有太阳,太阳挂在天顶,洒下的日光,落在广场的布告栏前。 布告栏是用来宣布一些小事而用,大的事情,掌教会召集所有弟子,在广场上训话。不过一个外门大比,只是外门的事,外门无大事,所以只用布告栏宣布,掌门也没有出现,长老也不在,负责外门大比的,大多是内门弟子。 布告栏上公布了此次外门大比的规矩:先是三轮淘汰赛,轻功,功力,心智,所有都符合标准,才有资格进入循环赛,循环赛是将通过淘汰赛的武者分成若干小组,小组中人相互交手以算积分,最后取积分排在前两位的进入决赛。 决赛采用一场淘汰的赛值,决出最后进入青竹宗内门的名额。 其实韩闯根本不用在意这些,依他的实力,夺下那最后十位名额几乎板上钉钉,就算是最终冠军,他也有八分把握。 “就让这次外门大比,成为我腾飞的起点吧!”韩闯心想,身下握紧了拳头。 淘汰赛并不在青竹宗内进行,而是在青竹宗后山的幽幽谷,幽幽谷是一个很阴森的山谷,韩闯等人到来时,阳光正烈,但谷口依旧烟雾弥漫。 烟雾之中,依稀可见一名青衣男子,站在谷口。 赫连墨小声念叨:“也不知道他会如何考我们。” 韩闯笑着摇摇头,考量的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淘汰一批鱼目混珠之人,他不是鱼目混珠的人,不怕被淘汰。 那青衣男子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是外门大比负责考究你们轻身功夫的青竹宗弟子白燕,欢迎各位到来。” 白燕一报出自己的名号,立刻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原来是白燕,没想到这一轮淘汰赛就由他来主持。” “是啊,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内门核心弟子来考验我们,也不知道这考验难到什么程度。” 赫连墨听得众人议论,忍不住问道:“这白燕是谁?怎么像个女人的名字。” 韩闯狠狠盯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白燕师兄是内门十大核心弟子之一,有着浪里白燕的称呼,乃是十大核心弟子中,轻身功夫的最强者,由他来负责考验我们轻身功夫,并不奇怪。” 赫连墨讪笑一声,道:“没想到这个名字娘兮兮的人,还是内门十大核心弟子,我看他实力也就化元后期的样子。” 韩闯摇摇头,道:“核心弟子不能以实力来划分,若要说,内门弟子多数都有化元中后期的修为,白师兄能在核心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宗门之中,只有内门弟子才算的上真正的弟子,所以外门弟子对宗门情况并不算十分了解,类似白燕这种核心弟子,韩闯更是只见过几次,所以不知白燕的底细并不奇怪。 这白燕虽是核心弟子中修为偏低的一名,但一手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加上武魂浪里白燕,也让他在十大核心弟子中,偏居中流,虽远不及前几位,但也不是最后一名,比之普通的内门弟子,更是有天渊之别。 这里就看出武魂的差距了,化元期的武者,就能够发挥出武魂的真正威力,武魂强者,越级挑战也不是问题;武魂弱者,便是输给修为不如的人,也不足为奇。 赫连墨正想再询问一下核心弟子的情况,就听白燕朗声说道:“我就不废话了,来说说这次的考核。” 白燕向旁边一战,两手一挥,萦绕在谷口的雾气顿时消散。 韩闯目光一凛,只见原本应该畅通无阻的谷口,被一块高约二十仗巨石所阻,巨石表面光滑,一看就经过特别打磨,普通武者,便想要借力而上,也不可能。 白燕说道:“第一轮考验,我不管你用任何方法,只要能进得山谷,便算合格!”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去鼓噪起来: “这山谷只有一个谷口,三面横山,约莫千仞,想要从两侧绕过,绝不可能,看来只有用轻功越过这阻路的巨石一条法子了。” “废话,我也知道要从这巨石上越过,可你看这巨石,大约有二十仗高,表面光滑,根本借不上力,这里何人能越过,看来青竹宗是存心不让我们过关啊!” “是啊、是啊,人怎么可能从此处越过,除非插上翅膀飞过去还差不多。” “是啊,人力怎么可能一跃而过呢?” 韩闯没有加入鼓噪的人中,只是看着这巨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有些意思! 白燕双手虚按,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真不可能吗?我青竹宗还没这么大的闲心陪各位玩这种游戏。”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也不见用力,便腾空而起,半空中足下连点,以登天梯的手法借力而上,眨眼工夫,便飞到巨石顶端。 “看到没有,若没有这种轻身功夫,恕我青竹宗不欢迎了!”白燕面色一凛,生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以一己之力,将鼓噪的众人压了下来。 赫连墨身子一颤,小声对韩闯说道:“果然是青竹宗核心弟子,这一手轻身功夫,真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韩闯微微一笑,道:“他还未动用武魂,传说中武魂浪里白燕能极大的提高武者的轻功,区区二十仗,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 林平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只是小试牛刀而已,真正厉害的轻身功夫是在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能做到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程度。” 赫连墨听两人这么一说,心下骇然,小声说道:“真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林平用下巴指了指韩闯,说道:“你问他吧。” 韩闯笑道:“我是能做到,但也要对手没有锁定空间的武魂,若是遇到了能锁定空间的武魂,轻身功夫再好也没用。”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平。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林平的饮血狂刀其中有个效果就是以血煞之气锁定空间,逼的对手必须和他硬碰硬。 林平笑了笑,未再言语。 这时候,有第一个尝试者走到前排。 “俺来试试。” 说话的是一名光头大汉,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皮肤黝黑,肌肉遒劲,背后背着一柄金丝大环刀,伴随着左右时的左右摇摆,刀上金环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这不活脱脱一个光头张飞吗?”韩闯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是张飞?”赫连墨道。 “一个很黑的男人。”韩闯认真的回答。 两人说话的时候,光头大汉已经完成了热身,脱掉皮袄外衣,拎着金丝大环刀,来到巨石前,此时白燕已从巨石上跳下,走到他身边,道:“你要拿着刀上去吗?” 这口金丝大环刀少说也有百余斤,若想拎着它上去,可不容易。 “没事,我要想上去,还非得带上这口刀。”大汉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那么请便吧。”白燕耸了耸肩膀,然后让开。 大汉立于巨石之下,久久不动,台下众人不禁鼓噪起来: “干什么的,快点啊,大伙儿都等着!” “是的,磨蹭什么啊,要上就快上,不上就下来让爷试试!” 大汉不为所动,依旧屏息凝神,积蓄着力量,直到力量积蓄到一个顶天,突然双腿微曲,猛地发力,如同炮弹似得窜上高空。 见此情景,韩闯忍不住“咦?”了一声,他起势虽猛,但高度明显不够,不到十仗便后继无力,正当众人嘲笑他时,他突然大喝一声,身体如弓,将大环刀抡滚圆—— 以刀插入石壁,借力而上,虽是取巧的法子,但无异于为那些轻功不好的武者做了个榜样。 看到这里,赫连墨不禁大叫一声“好”。 韩闯却皱起了眉头, 没这么简单!他想。 ... 第六十四章 轻功 惊悚 当光头汉子从空中跌落时,表情只剩下惊悚。 一脸横肉的脸色挂满惊悚,叫人看了,同样惊悚。 他为何惊悚? 显而易见,任谁志在必得的一刀,竟被弹开,都是这幅表情。那柄金丝大环刀准确的砍到石壁上,却仅仅激起了一片火花—— 光头汉子的身体向后弹去,在半空中失去平衡。惊悚中的他,并未调整身姿,没有让自己的落地,看起来冠冕堂皇—— 就像一个失败的杂技艺人,用最耻辱的方式,跌在地上,便是激起的一片尘土,也无法隐藏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惊悚,这就是惊悚,台下鸦雀无声,鸦雀无声的惊悚。 有些人自信,以为他们知道自己能行;有些人自信,却是因为他很无知,但无知的人不一定自信。 倘若无知切自信,那就是一场灾难了——光头大汉就是一场灾难。 韩闯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他太小看这种测试了。” 太阳升起,木叶上凝着春霜,比刚才更显得清冷;而更加清冷的却是人们的心—— 光头大汉的失败,直接在他们头顶,浇上了一盆凉水——彻骨的凉,比水更凉。 赫连墨紧皱眉头,喃喃道:“他竟失败了,真是不可思议。” 林平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的内心,而韩闯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刚才怎样,现在仍然是怎样。 “他不但无知,而且傻,傻的无药可救。”韩闯小声念叨。 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之为傻? 重复同样的事情,却希望得到不同的结果。 台上 光头汉子挣扎的爬起来,便要上前再试,他很傻,傻的无药可救,但有人不会让他继续傻下去。 一只手挡在他前面,莹白如玉,却纤瘦无肉,即像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又像一名垂暮之年的老者。 这只手, 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叫人分不清,何种才是它真正的形态,但它拦在光头汉子之前,却是事实,不可争辩的,不可否认的。 “每人只有一次机会。”白燕冷冷的说,态度与最开始,天差地别。 那汉子目露不忿之色,大声喊道:“老子刚才是不小心——” 话未说完,便被那只充满矛盾的手,拂下了擂台。 一拂 轻轻一拂,就像戏子摆动水云袖子,光头大汉如遭重击似得,倒飞出去。人群立刻散开,汉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白燕看都不看他一眼,朗声说道:“下一个是谁?” 鸦雀无声 目视了光头大汉的失败,实力不够,妄想投机之人,开始惴惴不安。 他们不傻,不像光头大汉那么傻。假若他们上去,所用的办法一定也是一样的,一样的办法想要得到不同的结果,那就是傻了,没人希望成为傻子,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下。 白燕摇了摇头,又道:“下一个!” 无人应答,无人出声,有些人害怕,有些人不屑;空气中凝聚着一种诡异的静谧,静谧的不可思议。 仿佛有雾,却又无雾,太阳过了最高点,正缓缓下落,雾未散去,却被穿过,光线映出了白燕的脸,带着浅笑,讥讽而冷酷。 便在这时,一个韩闯认识的人走了出来, “不如让我试试吧。”他同样在笑,笑的温文如玉。 白玉京,潞州白家的少爷,家族和青竹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出场,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眼球。 “他是谁?怎么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能过去吗?” “你居然不认识他?” “怎么了?他是谁?” “潞州白家的少爷啊,别看他一副文弱的模样,那功夫可是——” “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 韩闯顺着众人的眼神望去,只见曾经被他逼迫着道歉的白玉凤,蹦蹦跳跳的跟在白玉京身后,一身湖水蓝的衣衫,青色腰带,青丝随意的束在脑后,既不死板,又显得自然,倒是极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 白燕显然是认得白玉京,气势一收,不复刚才的锋芒毕露,说道:“有把握吗?” 白玉京一笑,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自然,”他停了停,又道:“只要过去就可以吗?无论方式?” 白燕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白玉凤,笑道:“自然,过去即可。” 白玉京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拉着白玉凤的手,走到巨石面前。 在巍峨的巨石面前,白玉京原本高大的身材,显得那样渺小。 他要干什么? 为何要拉着一个姑娘的手? 众人的疑惑很快解开,就见白玉京微微一笑,搂着白玉凤的腰,纵身一跃—— 台下一片哗然: “原来是要带一个人上去,这都可以?” “你行你上啊,你若能带一个人上去,白燕也不会说什么。” “这姑娘真是幸运,这样就上去了。” …… 武魂在白玉京身后浮现,却是一只全身莹白,头顶一抹丹红的仙鹤,羽色朴素简洁,体态飘逸雅致,高高竖起的脖子,颇有一翻贵公子的气度。 赫连墨目光一闪,骇然道:“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武魂,红冠月鹤,传说中一跃能跃过弯月的武魂,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武魂,真是人不可貌相。” 韩闯翻了翻白眼,心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人家生的一副好皮囊,配上红冠月鹤更是丰神俊秀,你倒好,明明生的唇红齿白,却有一只战兽作为武魂,真是——”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当着赫连墨的面说出来的,战兽武魂虽然好,却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按照他的话说:这武魂若能文雅俊秀一些就更好了。 可丰神俊秀的战兽还是战兽吗?就像一名书生提着金丝大环刀,还那是书生吗? 就听那红冠月鹤一声轻啸,扶摇而上,眨眼时间,便带着白玉京和白玉凤飞上了巨石,整个过程,比之刚才白燕上去时,还要简洁,还要轻松。 当然,这不能说白玉京的轻功就要胜过白燕,两者还是有很大差别,只是白燕当时没有动用武魂,纯以轻功扶摇而上而已。 但无论如何,白玉京通过了,带着一个人通过,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一点。 白燕面色一喜,朗声道:“通过!”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接着赞叹声,连成了一片。 巨石之上,白玉京潇洒的对众人挥了挥手,这才跃下,又引得众人齐声赞美,直说这白家少爷温文尔雅,气质不凡之类的话。 在一片赞美声中,韩闯到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不过是命好,得了个极品武魂,有什么好炫耀的。” 不用回头也知道,能发出这种酸溜溜的声音的,一定是赫连墨这个家伙。 韩闯笑吟吟的道:“不能这样说,拥有一个飞行类兽武魂确实方便,但若没有,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弥补,就像刚才的白燕,没动用武魂,却用了登天梯的方式上去。” 这话一出,赫连墨倒没觉得什么,林平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白燕双手虚按,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我们已经有了前两个通过的人了,下一是谁?” 场上又一次陷入了沉静之中,白玉京虽然过的潇洒,但不具备可模仿性。 谁能拥有一只飞行类兽武魂? 这复杂的难题被白玉京轻松破解,却未给其他人任何明示,反而让这些人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只有具备了飞行类兽武魂的武者才能上去。 白燕目光一凛,道:“没人了吗?没人我可就宣布全部不通过了!” 众人一片哗然,窃窃私语起来: “王大哥,不如你上吧,你的金燕身法也是一绝,相比能通过的。” 那被点到名字的王大哥,脸色立刻一变,尴尬的道:“金燕身法、这身法确实不错,可我今天肚子不舒服,再看看,看看先。” “那李大哥你上?” “还是先看看,我也没有把握。” “云兄弟?” “岳师弟?” …… 众人的一番推让看在白燕眼里,也是一阵苦闷异常,他心想:“是不是这题目真出的难了?除了白玉京就没人能上去吗?” 其实不然,这题目虽然不简单,但能上去的却也不少,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出这个风头而已。 便在这时,又一白衣公子从人群中走出,手拿着折扇,不紧不慢的来到白燕身边,说道:“既然没人上,那我来献丑吧!” “连公子。” 韩闯喃喃念出这个名号,嘴角荡出一抹微笑,若还有人能轻松的上去,只有这个不知深浅的连公子了。 直到现在,韩闯也只是隐约感觉到他有化元期的修为,武魂是什么,武技是什么,根本不得而知。 是以,他深深的看着连公子一眼。 连公子像是有所感应,朝韩闯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转头道:“这巨石高二十仗,若想直接跃上,非得有白兄这等绝世身法,或者有刚才位白公子那种飞行类兽武魂,其他的方法麻,却是——呵呵。” 他干笑两声,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其他人若想去,飞得取巧不行。这番话说的不错,但却是废话一句,谁不知道一定要取巧,问题是怎样取巧。 刚才拿光头大汉也是取巧,却出了个大丑,谁也不不愿意再出一个大丑,是以,台下的人听连公子这么一说,尽皆鼓噪起来: “什么东西哟,不行就下来吧!别在上面浪费时间!” “是啊!装什么装啊!” …… 便是赫连墨,虽然明知这道关卡拦不住连公子,也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故弄玄虚。” 只有韩闯等少数几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作为负责外门大比的核心弟子,白燕当然认得这个连公子。但认得是认得,却没有什么好感。 在山下设卡这种事情,虽得到青竹宗内部默认,但任何一个青竹宗弟子,见到这个连公子,心里都不会舒服。 为何? 这连公子摆明就是来打脸的,狠狠的打脸,而且被他打了你还不能生气,还要笑脸迎人。 白燕虽然成熟稳重,但终归只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锐气和火气还是有的,见连公子出来说了一大片话,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肃声说道:“多说无益,连公子,请吧。” 这态度,比之刚才对白玉京,何止相差千里,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这连公子呢? 若他勃然变色,就不是西域连家的连公子了。 连公子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笑着来到石边,众人视线聚焦在他身上,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却不似前面两人那般用尽全力,而是明显有所保留。 他要做什么? 答案很快就揭晓。 ... 第六十五章 过关 赫连墨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从前他不相信飞檐走壁,现在信了,彻底信了。 如果说白玉京的武魂让所有人惊讶的话,那连公子则是凭借超乎寻常的轻功,让人震惊。 不! 准确的说不是超乎寻常,而是异于寻常。 你何曾见过有人的轻功是紧贴着石壁而上,平直快速,就像极其迅捷的攀爬,不给人任何思考的余地,甚至是时间。 仅仅一眨眼——便上去了。 赫连墨怔怔的说道:“他、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那石壁毫无棱角,表面光滑异常,漫说是攀爬,就算落脚也不可能,但连公子就这样上去了,用一种颠覆的方式,巅峰了所有人的认识。 韩闯低头敛目,思绪了片刻,说道:“你听说过壁虎游墙功没有?” 赫连墨摇了摇头,他虽然出生江南赫连家,但大半生都在打架,对于各门各派的武技,并无研究。 韩闯继续说道:“我倒是在一本书上见过这门轻功的介绍,壁虎游墙功,名字虽然恶俗,但施展出来,能贴壁攀行,迅捷无双,是一门攻防一体的轻功。” 何为攻防一体的轻功? 好比韩闯的蛇形瞬步,施展起来,能在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移形换位;防,能让对手摸不到衣角;攻,能让缠绕上对手身体,让对手怎么也甩不开。 不像普通的轻功,只能平平而来,平平而去,施展时还需要换气,这就是攻防一体轻功的厉害。 可就连韩闯也没想到,连公子竟有一门功防一体的轻功。 他抿嘴一笑,明媚的眼眸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是个敌手,真是个敌手。” 有了前两名成功的案例,胸有成竹者开始一个个上台,有些凭借飞行类武魂,有些凭借绝世轻功,甚至还有依靠神兵利器一步一步凿壁登顶,无论哪一种方法,只要登上了巨石,白燕一概视其通过。 当然,也有自不量力者,最后如那开头的光头大汉一般,失败而归的。没人嘲笑他们,失败的总是大多数,成功的少之又少。 暮色降临,天黑了。 黑暗的谷口只有一盏灯。 白色灯笼透出的火光,几乎是死灰的颜色,就像那些失败者的眼睛。 挂钩在风中摇晃,寒风仿佛在叹息,叹息着一些人的离去,叹息着一些人的坚持。 人,渐渐少了,无论是离去的人,还是坚持的人,都少了。 剩下的一群人,目光炯炯的盯着白燕。 白燕面无表情,一天的劳累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起来与开始时一样。 “下一个!”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调,甚至连说话时,配合的挥手动作也是一模一样。 然后一个不同的人走到了他身前,白燕皱了皱眉,又是一个白衣公子。 并非他厌恶这些白衣公子,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只是赏心悦目的——大多是绣花枕头,有真才实学的毕竟是少数。 青竹宗需要的是真才实学,而不是绣花枕头;外门大比比的是武技,而不是外貌。 穿白衣的并未是高手,佩剑的未必是高手,穿白衣并且佩剑的,同样未必是高手。走上前台的韩闯,恰恰是一个穿着白衣且佩剑的人,看起来就像云州附近的公子哥,面庞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尽管白燕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可他却不以为意。 巨石就在面前。 在台下看着与尽在眼前的感觉绝对不同,当他在台下的时候,会觉得二十仗,是一个不高的距离,仿佛只需轻轻一踮脚,便能越过。 当他走山前台,站在巨石之前,才感觉这石头的巨大。 二十丈,很高,高到顶端成了一个黑点。 此刻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认为可以能够越过,却又没有十足把握的人。 这其中不包括韩闯,他只是不喜欢被很多人看着。 屈膝、发力。 一个起跳的过程,也是一个起跳的瞬间,没人看出他是怎么动的,当人反应过来,他已到巨石的最顶端,遥遥看下,所有人都变成了蚂蚁。 白燕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以至于忘记了宣布结果。 快! 他的第一感觉, 太快! 第二感觉。 如果说白玉京的轻功代表着潇洒,连公子的轻功代表着诡异,那韩闯的轻功则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快! 超乎寻常的快,绝对的快! 有些人快,像是离弦的箭,尚能看见虚影;有些人快,像是飘渺的烟,尚能嗅到气息;韩闯的快,是快到极致,没有任何感官能够捕捉。 “我通过了吗?” 巨石上,声音传来,将低头敛眉的白燕惊醒,他下意识说道:“通过!”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他即将失去什么总要的东西。 他会比我还快吗? 白燕想,却不敢深究,他害怕一旦深究,自己将失去核心弟子中,最快的人,这个沉甸甸的称呼。 “下一个。” 他机械的喊出,又一个白衣公子走了上去。 白燕很庆幸自己没有穿白衣,不然所有穿白衣的人,都比他年轻,比他帅气,甚至连身上的气势,也与他相距不远。 后生可畏啊! 他叹息。 可谓的又岂是后生,他突然有种感觉,不久之后,青竹宗将会改朝换代,对于他们这样的老人,是好是坏,谁也不知。 赫连墨耸了耸肩膀,没有理会尚沉浸在沉思中的白燕,将目光投在身前的巨石上。 韩闯跃上巨石显得很轻松,不代表对他来说,也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术业有专攻,赫连墨的专攻是打架,打架包括轻功,但远远不只有轻功,但同样,会打架的轻功就不可能差。 “我上去了!” 他轻啸一声,身体扶摇而上,同时将腰间的判官笔掷向半空,身体窜上,正当旧力已丧,新力未生之时,足下正好点着方才掷出的判官笔,再次拔高了身体,同时又将另一支笔抛起。 如此一轮,终登上了顶峰,双手一招,两只与他心声相寄的判官笔顿时飞了回来。 台下诸人目瞪口呆! 不要认为这是简单的事情,借力而上,谁都会,但能做到赫连墨这般,将手中武器抛弃当垫脚石的,却是凤毛麟角。 要做到这一点,力度、判断、对身体的控制力,缺一不可,赫连墨能做到这一点,也要依赖于他的打架经验和战兽武魂,对于自身的控制几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变︶态!彻彻底底的变︶态!白燕自认为对身体的控制还不错,却也远未能达到那一程度。 “下一位!” 他近乎失神的高喊。 一道孤独的人影走了上来。 这人走的很慢,但很有韵味,没有一步一停的凝滞感,更没有停顿;虽然听到白燕的高喊,但却面无表情,他既没有像之前的武者一样回应,也没有受到影响。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在这暮春的微寒中,这样的衣服显然有些单薄,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走到白燕身边,错身而过,白燕感觉这个人——是冷的。 冰冷如刀。 有些人冷,只是外冷内热,性格使然;这个人的冷,却是内外皆冷,冷到了心里,冷到了骨头缝里。 他背着一把没有刀鞘、用破布缠绕的钢刀,脊背挺的笔直。 白燕情不自禁的勾勒起他的性格,倔强、坚定、或者有些冷漠,一定是这样,心冷的人,都是这样。 林平走上了前台,目视着白燕,说道:“我可以开始了吗?”除了韩闯,他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此时也是一样,那冰冷的声音,配合上毫无感情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白燕笑了笑,试图用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来化解林平传递的冰冷,但最后却发现,这笑容已然料峭着春寒了。 他是什么人? 为什么来这里? 以白燕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林平的实力,在补身大圆满和化元期之间,这种实力,在来参加此次外门大比的武者中,只算中等,但不知为何,林平给他的感觉,却比那些化元期的武者,还有危险。 他干笑了一声,道:“当然。” “呼” 是冷风呼啸的声音,凛冽异常,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将空间让给林平。 林平却也看不看他一眼,来到巨石之下。 高! 这是林平的第一感觉, 很高! 第二感觉, 高不可攀。 第三感觉。 如果仅仅是高,不会拦倒那么多人;如果仅仅是高不可攀,不会让那么多人失败;表面的光滑和坚固才是阻止这些人攀登的大敌。 光滑让人无处借力,坚固让兵器无法插入,正常来说,实力仅仅只有补身大圆满,轻功也不是其特长的林平,无论如何也越不过这一关。 但他,却有自己的办法。 没有多少准备动作,纵身跃起,到达最后位置时,突然抽出那柄裹在破布里的刀。 一柄破刀,锈迹斑斑的破刀。 “他要干什么!想要将刀插进石壁?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啊,最开始那个光头就是这样做的,已经证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拿着神兵利器。” “有锈迹斑斑的神兵利器吗?” …… 场下议论纷纷,总结起来就是三点—— 第一,方法不对。 第二,兵器不行。 第三,他不可能成功。 除非那柄锈迹斑斑的刀是一柄神兵利器,但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 剩下的武者笑了,笑的讥讽,讥讽着林平的不自量力,但他们却忘记了,决定武者实力的——从来就不是他手中的武器,而是—— 他的心。 “饮血二变世无双!” 一身暴喝,身体拉伸如弓,血气纵横,杀意弥漫。 白色的灯笼在血风下摇摆,中心的火光忽明忽暗。 没人注意到这点变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平身上,他们被那惊天的杀意震惊,被那无边的杀气夺去了心智。 饮血狂刀第二次绽放,第一次在两族年会的擂台,他输给了韩闯,第二次,他不会再输给自己。 气势攀升,再攀升。 不同于普通的刀法,武魂饮血狂刀的存在,能让刀在劈出的瞬间,达到气势的顶点—— 轰隆! 一声巨响,烟尘与石屑铺满了天空。 浓烟之中,一道人影稳稳的握着自己的刀,而那柄生锈的刀,正牢牢插在坚硬的石壁中。 而下一刻,林平已经出现在巨石顶端。 他的轻功虽然普通,但半空借力而上,却是轻松自然。 “通过!” 白燕失神的高喊。 巨石这头,之前通过的韩闯和赫连墨笑了出来。 赫连墨说道:“看来他通过了,我还说过去带他过来。” 韩闯笑道:“他不会让你带的,而且他也不可能过不来。” 赫连墨道:“他只有补身大圆满,我原以为他过不来的。” 韩闯收敛了笑容,喃喃道:“你应该相信他,饮血狂刀的传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赫连墨没有再说话,这不是一个笑容,不好笑。 ... 第六十六章 九重契合度 清晨 初晴 初晴的清晨笼罩着一层雾气,早起的春寒,在窗棱上凝出淡淡的白霜。光线泰然自若的投在床边,床上空无一人。 早在光线投到床边之前,床上就已经没有了人,韩闯已经离开,早早的,在幽幽谷里等待。 第二场功力比试,被安排在今天,并未连夜进行,也算给一群心力交瘁的武者,一个缓和的时间。 阻路的巨石早已被搬走,通过第一轮轻功测试的武者,顺利进入山谷。 谷里阴森森的,却没有风,连风都冻死了。 韩闯缓缓而来,看着依旧不少的人群,叹了口气:“看来这一论,又要淘汰不少。” 赫连墨揉了揉眼睛,慵懒的说道:“淘汰的越多,对我们越好。” 韩闯冠玉般的面庞,带着淡淡的促狭,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不害怕自己被淘汰吗?” “笑话!” 赫连墨提高音量,将些许睡意,丢到了脑后,大声说道:“我怎么可能被淘汰!” “有何不可能?” 一个人影来到,步履轻捷,无声无息。 赫连墨定睛一眼,不是林平又是何人。他脸上的表情一乐,似笑非笑的道:“我可不像某人,差点被淘汰。” 林平表情一变,几乎要反驳,但很快,这种波动就消失在他脸上,他重新恢复了那古井不波的神情。 “随你说吧。” 韩闯无奈的瞧着两人,一冷一热,一动一静,真不知是前世结了怨,还是怎么能,竟能一见面就吵起来,也算是一对奇葩。 他脸上的表情一敛,露出淡淡的威严,说道:“先看第二轮的测试是什么吧。” 前放有木头搭起的平台,平台上放着一块石头,浑厚如墨,浑然一体;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普通的石头不会放在台子中间。 赫连墨指着这石头问:“那是什么?”脸上尽是疑惑的表情。 又是那句话,他虽是江南赫连家的长子,可读书的机会——真就不多。 韩闯低头敛目,暗暗笑了一番,才淡淡的道:“你可听过试金石一说?” 赫连墨眼睛一亮,指着那黝黑的石头道:“这就是试金石?” 试金石是一种试验功力的石头,其质地坚硬,偏偏韧极强,无论任何攻击打在它身上,只会令其变形,不多几分钟就会变回原样,是以成为用来试验武者功力最好的材料。 但这种石头极为少见,赫连墨只听过它的名号,却从未见过实物,今番一见,心里也有些震动,直感觉不虚此行。 韩闯颔首一笑,道:“就是它,想必今日,就是拿这东西来给我们做测试。” 赫连墨心中一喜,乐呵呵的道:“那感情好,我还从没用过这么高级的东西。” 韩闯摇摇头,笑而不语,目光投到那缓缓走上前台的女子身上。 “师姐,没想到是你。”他喃喃的道。 那走上前台的身影正是韩闯的师姐柳青芙,这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按理说,柳青芙不是核心弟子,没资格主持外门大比,但细一思量,却也能想通。 这一论比试的是功力,柳青芙的武魂海潮,对功力有巨大的加成,是以让她来主持这一论比试,也不奇怪。 就见她一身湖水绿的罗衫,俏生生的站在试金石之前,微微含笑的望着场中的韩闯。 她鬓发如云,雪白的面颊微染红润,如同一株含羞带防的花朵。 韩闯暗自一笑,柳青芙的样子哪里像考试的老师,分明就是一个娇弱女子。 就算台下的武者们,也不禁鼓噪起来: “怎么让个女的来考究我们,这青竹宗还有没有人啊。” “是啊,是啊,上一轮还是核心弟子白燕,这一轮竟是个姑娘,还是个漂亮姑娘。” “我说姑娘啊!还是快点下来吧。” …… 鼓噪的都是些世家子弟,青竹宗外门弟子可知道这个师姐的厉害,看着身边嘴巴噼里啪啦说不停的人,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韩闯眉头微戚,小声嘟囔了一句:“胡闹!” 便在这时,刚才还笑的犹如柔风细雨的柳青芙,表情一变,锐利的目光扫向台下,冷笑一声道:“你们是认为我不够资格吗?” 噤若寒蝉 任谁也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经风的姑娘,竟有如此冷峻的目光,一瞬间,仿佛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刚才嘲笑的最厉害的几人,竟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牙关打抖,站立不稳。 柳青芙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道:“你们几人,已经被淘汰了,快滚出幽幽谷。” 森冷的语气竟让人生出绝望之感。 “我、我这就滚,这就滚!” “是是,我马上就滚!” 那几人如同疯子一般,冲出谷外。 韩闯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嘴角挡开一抹了然的笑意,化元后期——原来师姐已经到了化元后期。 柳青芙的武魂海潮,是一种变异的极品自然武魂,越级挑战根本不在划下,之所以没有晋升核心弟子,只因为修为不够。 这一次修为达到化元期,自然也算得的上准核心弟子一级,虽比不上核心弟子中,那几位佼佼者,但比之前的白燕之流,还是要强上不少。。 一念及此,韩闯也不禁为柳青芙高兴起来。 “哼!” 却听一声冷哼凿进了耳朵里,原是柳青芙看到了韩闯最开始的轻视目光,特意做给他看,弄的韩闯哭笑不得。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他心里想。 身旁的赫连墨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说道:“你这个师姐,的确是——不同寻常啊。” 韩闯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何止不同寻常,简直简直凶残,你是没见过她真正发怒的模样。 不过就柳青芙刚才那一手,韩闯就自问做不到,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够,而是吞噬武魂对于人心的影响不远不及海潮,特别是在营造压力方面。 韩闯打断刚才跑掉的几人,一定承受了非同一般的压力。 他还了赫连墨一个“你现在才知道”的表情,遂低头顺目,不再言语。 柳青芙点了点头,冷若寒霜的脸上带上些许笑意。 “相信各位看到这枚试金石,也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了吧。没错!你们可以用各种方式攻击试金石,只要能在石上留下一寸深的痕迹,就算通过了。” 一名武者吆喝起来:“是不是用兵器也可以啊!” 柳青芙笑着点点头,道:“当然可以,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只要你有这个能耐。”说完,莲步轻移,行走迅疾,如在荷塘湖面上轻荡,很快走下擂台。 这话说的轻巧异常,倒让一些没见过试金石的人,心存侥幸,心想:“光凭掌力我或许不能在试金石上留下一寸的痕迹,但若使用兵器,那还不容易?” 只有那些见过试金石的武者,才面露凝重之色,一寸的痕迹,若不是身怀攻击性武魂,就只有实力达到化元期才有可能在试金石上留下一寸的痕迹。 “现在开始吧。”柳青芙说道,“谁第一个上。”目光投到韩闯身上。 感受到柳青芙那戏谑的目光,韩闯不禁缩了缩脖子,心道:“谁爱第一个上就第一个上,反正我不上。”微闭双目,如老僧入定一般,视那火辣的眼神如无物。 柳青芙见他这幅模样,不禁恨的牙痒痒,刚向发飙,一声粗狂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人都不上,那俺先上了,俺最讨厌扭扭捏捏的男人了!” 此言一出,倒把场中大半的男人羞红了脸,尽皆向出声者怒目而视。 说话的汉子也不生气,径直跳上擂台,黑熊一般的粗肉,铁皮似遍体顽皮,一对交叉在一起的浓眉,须发根根直立,又兼有狮鼻阔口,狰狞的好似林中恶鬼。 这等面貌,只一个字形容——丑!。 汉子上台,倒压下了一片鼓噪的声音。 但凡人丑,又能获得潇洒,必有过人之处。 韩闯未将视线集中在这汉子的面貌上,而是集中在他身后背着的一对黝黑板斧之上。 这对板斧足有半人高,至少百斤上下,便是被汉子的庞大身躯半掩着,也能感受到那锋利的斧口的森冷,可以想象,这样的板斧拿在手中,委实威武。 用如此威武的武器,加上铁牛一般的身材,直接让韩闯忽视了他只有补身大圆满的修为。 赫连墨凑到韩闯耳畔,小声道:“我看这人能过,能用这种武器的,都有不凡之处。” 赫连墨虽然不及韩闯有入微能力,但胜在打架经验丰富,对手实力多少,几乎一眼便知。 只听那台上的汉子朗声说道:“俺大黑牛最讨厌玩一些弯弯扭扭的,我说姑娘,这石头恐怕不够俺大黑牛一劈啊,要是劈坏了,可别让我大黑牛赔。” 柳青芙眯虚着眼睛,笑着说道:“不碍的,你尽管劈去,绝不会让你赔的。”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做出请的手势。 大黑牛也不相让,上前一步,走到试金石之前,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穆异常。 只见他缓缓从身后拔出板斧,黝黑斧面反射出寒光,射进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大黑牛身上生出。 此人不凡! 所有人都看出此人不凡! 刚才嘲笑他相貌的人,一一个都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他,盯着他,没有任何分神,没有任何错乱。 “力劈华山!” 突然间,他大喝一声,将双斧举过头顶。 武魂大力牛魔王虚影浮现,本就魁梧的大黑牛忽然胀大了一圈,头顶冒出两支锋利的犄角,那对原本威武的板斧在他手中就像玩具一样。 “九重契合度!竟是九重契合度!” 有人惊叫了起来。 契合度是兽武魂的一种特别熟悉,契合度越高,所能武魂所能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如果趋势武魂时,改变了自身形态,带上了一些武魂的铁色,毫无疑问就是九重契合度了。 拥有九重契合度的武者,即便只是补身大圆满的武者,也能轻易战胜普通的化元期。 不可思议! 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即便高傲的白玉京和连公子,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黑牛。 没人在意他那一斧是怎么劈下的,也没人在意他究竟在试金石上留下了多深的痕迹。 他们在意的仅仅是——武魂,那疯狂的武魂! 武魂虚影消失,大黑牛粗喘着气,脸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俺通过了吗,姑娘?” 柳青芙回过神来,突然觉得面前的大黑牛,仿佛也并不十分丑陋,反而有些可爱。 或许是因为笑容吧,有些笑容天生就会赢得人的好感。 瞧着试金石上,深约一尺的缺口,她微微颔首,蛾眉轻挑,笑着说道:“当然,恭喜你闯进了下一关了。” ... 第六十七章 功力 嘶~ 森冷如刀,森冷如刀的抽气声,自人们口中发出,凿进了人们的耳朵里。 这声音冷的像冰,却比冰更加锋利;锋利的如刀,又比刀冷。 人皆有自信,便是贩夫走卒之人,也会在某一方面沾沾自喜。 武者的自信,源自于武技,场中大多数武者都自信自己的武技,但大黑牛的表现,却颠覆了他们的认识。 有人能在试金石上留下一尺的斧痕?还只是一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 在此之前,谁都不愿意相信,但亲眼所见之事,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即便是再自信的人,此刻也会对自己的武技产生动摇。 当然,也有一些心存侥幸者,信心爆棚。 他可以,我为何不行? 很快,第二个测试者走上擂台,一个红发红须的大汉,使掌,掌法不错。 但只是不错而已,距离在试金石上留下痕迹,还差了很多。 很快,他怏怏的走下擂台。 这世界上自信的人很多,所以自不量力的人也很多,一连几个人上台,都未在试金石上留下多深的印记,那黝黑的石头就像一座巨大的障碍,阻挡了他们的梦想。 台下的武者沉默了,如果说大黑牛给予了他们信心,那接下的几人,则是彻底摧残了他们的信心。 信心动摇,无人刚上,场面骤时冷清下来。 柳青芙紫电一般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武者,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她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道:“还有谁继续挑战?” 一个人走了出来。 年轻人,皮肤干瘦,干瘦的就像老头,却长着一张年轻的脸,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高挺的鼻子让脸颊更显得消瘦。 怎么样形容这样的脸?大概是矛盾吧,明明应该充满了鲜活与生动,却表现的死气沉沉。 他是谁? 所有人都疑惑。 在第一轮轻功测试中,他是最后几个上场的人,所以见过他的不多,认识他的,就更少了。 他走的很慢,但无停顿,一步一步的,稳重而有力,脊背挺的笔直,代表着倔强,而倔强似乎是他的本性。 这是一个冷淡的人,极冷,甚至比林平还要冷。韩闯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让他和林平站在一起,不知回发生什么情况。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像是心有所感,林平问道。 “没什么,”韩闯回答,笑意依旧料峭在嘴角。 场中,男子走到柳青芙面前,视那倾国倾城的面庞如无物,冷冷的道:“我来试试。” 普通人说话,都有语调的变化,他却没有。 这是一个极冷的人,柳青芙想,抿嘴微笑,巧笑嫣然,却并不说话,仿佛只需要穿着这个裁剪合度的湖水绿衣衫,站子一边盈盈而笑便可。 这男子也不理会她,看也不看多看她一眼,视那笑容如无物,径直走到试金石前,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障碍。 他眼中除却这快黝黑的石头,别无他物。 此刻,试金石恢复原状,大黑牛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从表面上看,它黝黑、光滑,闪烁着黑光,如同绸缎一般。 就像想象中一样,这是最好的测试功力的材料,永远不用担心它会损坏。 这汉子也不言语,运起一掌,也不见武魂,也没有气势,平平的在试金石上一按—— 嘶~ 掌下渗出阵阵白烟,寒气逼人。 当他抬手时,试金石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一寸深的掌印,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恰到好处。 正是这恰到好处的掌印,给人的震撼却比刚才大黑牛一尺深的斧痕更大,这样的控制力,这样的收放自如,便是许多内门弟子也不如。 “我通过了吗?”他说,语气一如既往。 柳青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这缝隙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当然,恭喜你,通过了测试。” 她甚至看也不看那掌印一眼,便宣布了这个消息。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所有人都认同了这冰冷男子的实力。 男子离开,一个人走,天地间的寒气仿佛更重,寂寞也就更浓,众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由他离开,没有人出声,甚至连鼓掌叫好的声音也没有。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别人为他鼓掌叫好。 直到那人走远,一切恢复原状。 赫连墨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也能做到。” 一向不够言笑的林平竟破天荒的调侃了一句:“你可以?” 赫连墨面色一红,支支吾吾道:“大概吧,我一定可以。” 这两句相互矛盾的话,说明了他的底气不足。想要在试金石上留下印记不难,想要云淡风轻的留下印迹也不难,但若要控制到一寸的痕迹,还要云淡风轻,却是难上加难。 赫连墨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也没有信心爆棚,若他真能做到,一定会理直气壮的说:“这没什么,小意思。” 现在他犹豫了,那便代表他做不到。 韩闯和林平都知道这一点,但不约而同的没有点破,只是一脸淡笑的盯着赫连墨,直将他盯的头皮发麻。 “好吧,我承认我做不到。”他摊开两手,说道。 不知为何,在韩闯和林平面前,他总会成为那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又有一人走上擂台,老熟人,白玉京,依旧一袭白衫,一尘不染,风度翩翩。 “柳姑娘,我来了。”他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赫连墨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淡笑中的韩闯,口中嘟囔道:“看来你的情敌可不少。” 韩闯哑然失笑,他从不将白玉京当成情敌,第一,他并不爱柳青芙,爱她的是这具身体的前一任主人;第二,柳青芙不喜欢白玉京,从此刻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淡淡的敌意,就能够看出。 但不知为何,白玉京的眼神让他极不舒服,恨不得在那俊秀的面庞上,狠狠的打上两拳。 可是—— 他忍住了。 “白公子,开始吧。”柳青芙说,语气淡漠的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事实上,她真希望自己和白玉京是一对陌生人,陌生人就不必虚伪的微笑,就可以肆意表现出自己的厌恶,而不用担心任何连锁后果。 但很可惜,他们不是陌生人,所以她只能微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白玉京自讨没趣,眼神里掠过一片黯然,但很快就调整心绪,来到试金石前。此刻,前一人留下的一寸深的掌印还未消失。 柳青芙见状,蛾眉一挑,冷冷的道:“再等等。” 白玉京摆了摆手,道:“不需。”话音未落,一掌按下,同样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势,只是轻轻抬起,轻轻放下,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残留的掌印上轻轻一抹,便将那掌印抹去。 “我通过了吗?”白玉京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双眼痴迷的盯着柳青芙。 抹去一个掌印,显然要比留下一个掌印更加困难,如同记忆,抹去总比得到困难。 柳青芙讨厌这痴迷的目光,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看了一看,冷冷的道:“白玉京,通过了。” 这一次连恭喜两次都削减了,足以看出她对白玉京的不耐。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的,会表露,不喜欢的,也会表露。 白玉京失望的离开。 失望不是因为测试失败,而是因为又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失败,接着他又笑了起来。 失败就失败吧,反正已经习惯了。 一个又一个武者上台,有欣喜,有失望,也一些庆幸。 正午,太阳高挂,高挂在天顶的太阳,终于扫去了幽幽谷的森冷,就连春风也活了过来,拂动着人们的面颊。 柳青芙屹立于风中,面若挑花,俏生生的盯着韩闯,她希望韩闯赶紧上台,但韩闯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赫连墨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们是不是上了?” 韩闯笑着摇摇头,道:“不急。”如此两字,若让柳青芙听到,少不得要怒骂一声。 赫连墨下意识的瞥了柳青芙一眼,一咬牙,道:“你不上去,我可就上了。”说完,大步走上擂台。 赫连墨腰间挂着两支笔,两支判官笔,一看就是擅长刺穴功夫的武者,但凡擅长刺穴功夫的武者,功力大多不深。 为何? 若是功力身后,何须用刺穴这种麻烦的功夫。 没见过他的一些人,对他并不看好,报之以嘲笑。 赫连墨视这些嘲笑如无物,走上擂台,对柳青芙说道:“师姐,他不愿意上,我上来了。” 你上来有什么用,柳青芙狠狠剜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的道:“那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后面还有许多人。” 赫连墨微微一愣,手挠着脑袋,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柳青芙。 是表情吗? 他已竭力营造出一种如梦春风的微笑。 那是语气? 他柔声细语,就像一名读书人。 那是长相?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如昔,相信也是面冠如玉的。赫连墨的不自信,只有在韩闯面前才会出现。 当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 “师姐,温柔一点,温柔一点好。”他好死不死的说,正中柳青芙的软肋。 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女人,女人都会刁蛮,都会耍小性子,只是有些隐藏的很少,有些却从不隐藏而已。 柳青芙气的牙痒痒,恨恨的道:“谁是你师姐,你是青竹宗的弟子吗?快点测试,别耽搁了时间。” 她这一番轻轻拿起,慢慢落下的话,倒是着实了两人有关系的事情,看的台下诸人讪笑不已。 就说韩闯,他冠玉般的脸,就笑开了花,直到柳青芙狠狠盯了他一眼,才低头敛目,故作出一副深沉姿态。 赫连墨见柳青芙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只能失落的摆了摆手。 漂亮姑娘谁不希望,可漂亮的姑娘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何必自找没趣了。 “只是可惜我那韩家兄弟,天生一个榆木脑袋,你若不去点透,他是不会明白的。”赫连墨想。 韩闯若是知道赫连墨将自己形容榆木脑袋,一定会用手中的深海铁木剑,将他刺个透心凉。 要你再说我是榆木脑袋!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之前回家族参加年会,也有躲避柳青芙之嫌;当然,自己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春风从西边吹来,从东边而去,带来了野花的杂香,草木的芬芳,香的有些异样,与平常的草木野花之香,略有不同。 擂台上 赫连墨走到试金石旁,笑容一敛,严肃起来。 每当他打架前,都会异常严肃,无论对手强弱,都会一视同仁;所以才能在取得一次又一次战斗的胜利。 他认得清自己,同时绝不轻视对手,每一次出手绝不留情,正是这种态度,成就了他江南打架王的威名。 现在他要面对自己从未面对过的试金石,一个没有生命,死气沉沉的对手。 这样的对手,最令人不安,你不知道它有什么弱点,不清楚它的强弱,所有与人对敌的经验,一概无用。 你所能相信的和凭借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毫无疑问,赫连墨有这样的实力,但他仍然不敢大意。 ... 第六十八章 功成 赫连墨手持判官笔,回忆起当年,在江南的一些事情。 那时他还年轻,当然,现在他也不老,但那时的他,一定比现在年轻,风貌正茂,一腔热血。 某一天,一个年轻人,上门挑战赫连家。 赫连家从不缺乏挑战者,妄想一夜成名的年轻人,总是将江南赫连家当成他们挑战的对象,有些人成功了,如愿离去,有些人缺失败了,再没离开。 那下着雨,小雨,淅淅沥沥的,年轻人的袍子,像蛇皮一般的裹在身上。 赫连墨早已经记不起他的相貌,只记得大约有补身七八层的实力。 十五六岁,补身七八层,不错的实力。 那时的赫连墨,也只有补身七八层。 一个补身七八层的小子,自然不可能引起赫连家的注意,至于挑战——就像个笑话,可赫连墨并不当其是笑话,他接下了挑战。 所有人都说他傻,这样的挑战,赢了是理所当然,没人会因为你战胜一个不知名的对手,而歌颂你的伟大;输了则是世纪末日,人们会说,某年某月的某个雨天,赫连家的长子输给了一个补身七八层的小子。 赫连墨不想输,所以准备充分,但准备仅仅是针对自身。 就像这一次面对试金石一样,他对对手一无所知。 武魂是什么? 擅长什么武技? 是否拥有一些奇特的技巧,他一概不知。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毫无心机的独自来到山后的破庙,他还记得那里陈旧不堪,满是灰尘,就连佛龛上也爬满了蛛网,佛像更是缺了两个耳朵。 挑战的年轻人从这缺耳的佛像后钻出,两人打了起来。 打的很激烈——老实说,打斗的过程赫连墨已经忘记,只记得打的激烈,那是他第一次打架。 人都有第一次,第一次都很生涩,可赫连墨没表现出第一次的生涩。 他就像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依靠经验战胜了对手。 这是赫连墨第一次打架的过程,从那开始,他走上了江南打架王这条不归路。 人都怕他,怕他找他们打架,他们怕输;而面对一个杀不得,又一次一次前来挑战的疯子,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输。 过程只在于,你能坚持多久。 一个月, 两个月, 在赫连墨的记忆里,没人能坚持过三个月,他遇到的最强的对手,是一名化元期的武者,比他大十岁,也是个年轻人,但他更年轻,年轻的有些过分。 那时的他只有十八岁,补身大圆满的修为,却依靠战兽武魂带来的出色战斗技巧,击败了化元期的对手。 这个对手,他一共挑战了两个月,每天不停。 击败对手后,他步入了化元期,同时也传来了被家族驱逐出江南的消息。 心痛吗? 或许不。 或许离开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去除了沉重的枷锁,可以不必再去面对,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 家族终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可那时的他,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得到了自由,失去了家,就是这种感觉。 目光一闪,赫连墨恢复了清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青竹宗的测试擂台,面对的也不是敌人,而是一颗试金石。 此时,试金石上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石面恢复了光滑,焕然一新。 很好,判官笔出,战兽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游荡全身,令他情不自禁的大吼出来。 此刻的他,双目赤红,仿佛战兽的眼,变成了他的眼,身上澎湃着一种古老的凶残气息; “九重契合度!第二个九重契合度!”台下的人惊叫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青竹宗外门大比上,竟能一连遇到两个拥有九重契合度兽武魂的武者。 风静静的吹,轻柔的扬起柳青芙额前的发丝,将那一脸惊容,暂时隐藏。 即便是她,也没想到会在自己主持的测试中,出现两个拥有九重契合度兽武魂的武者。 天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青竹宗兴盛的开始吗? 便是一些五六品宗门里,也很很少会一连出现两名武魂达到九重契合度的武者;修为可以提升,武技可以学习熟练,但武魂这种天赋,却是求不来,也学不来的。 柳青芙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投在韩闯身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韩闯竟能和这种武者混在一起,那他—— 岂不是也很恐怖。 柳青芙的脸上掠过一缕莫名且晦涩的悲伤,好像记忆里的那个小韩子,正在离她远去,渐渐远去。 韩闯并没有察觉到柳青芙的异常,只是看着擂台上,焕发着神威的赫连墨,悄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林平说道:“他又进步了,没想到他竟能提高自身天赋。” 林平古井不波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羡慕,说道:“我也没想到,他的运气,太好了。” 韩闯冠玉般的面庞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不是运气,而是心。” “心?”林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是心。” 韩闯横了他一眼,将深海铁木剑拿在掌心,小心的抚摸,如同抚摸着自己的肌肤。 林平面色一变,看了一眼手中的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韩闯微微一笑,将剑收好,说道:“就是心,每个武者都有自己最初的武道之心,抓住了它,便能让自己的武道更进一步。” 他长吁一口气,叹道:“只是没想到赫连墨竟有这种运气,提升天赋?那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天赋之所以被称之为天赋,就在于它是由天而赐,在一个人出生时,便已经注定。 好比韩闯的前任服用断肠草,断肠草只能凝聚武魂,要你身体里有武魂种子才能凝聚,无中生有,那可不行。 赫连墨将战兽武魂的契合度提升到九重,虽然不是无中生有,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天赋的提升,这种提升,甚至让他从一名普通天才,直接晋升到绝世天才,比之拥有双极品武魂的林绛雪,也丝毫不差。 看场中众多武者那疯狂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多么羡慕,又是多么嫉妒。 毕竟—— 武魂—— 那才是武者的根本。 韩闯瞥了一眼隐于人群中连公子,便是这个一向表现的眼高于顶的西域连家公子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骇然之色。 赫连墨的表现——实在太出乎预料了。 擂台上 赫连墨已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眼中空明,而中空明,观众甚至是擂台,仿佛都已不再存在,在他眼中,只有矗立在前方的敌人。 就是那个他初次战斗时的年轻人,他在笑,笑的讥讽而冷酷,正如他从佛像后转钻出来的第一个表情。 “赫连家的嫡长子,不过如此。” 赫连墨还记得这句话,记忆犹新,他不会忘记那嘲笑的嘴脸,即便嘴脸本身已经模糊,但那种感觉——却刻骨铭心。 愤怒! 难以言喻的愤怒! 刻骨铭心的愤怒! 愤怒的本能的驱使着手中两支判官笔,在空中幻化出绚烂的、夺人眼球的幻影。 竹木石碑帖—— 原本清雅飘逸的武技,在他使来,却充满了暴虐的气息,那是一种粉碎一切,撕裂一切的气息。 白光一闪,双臂交错而上,向着试金石——刺去,快若闪电,急如奔雷。 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甚至不给人,任何升起反应时间的空间,就那么平平刺去,两支判官笔,在空中化作了两道白光。 只听“噼啪”一声,晴空中,一道闪电骤然浮现,像是天公的怒吼,凿进了所有人的心中。 “那是什么?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精妙的刺穴功夫,但大多只会为繁琐精美,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招式而沉迷,却从未想过,有一种刺穴功夫,竟如此霸气。 白光插进了试金石体内,一穿而过,毫无凝滞,如果赫连墨面前的是一个人,这个人已经死了,真元通过笔尖,导入他的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完全震碎。 在战兽武魂的趋势下,刺穴的功夫,也可以产生毁灭性的破坏力。 虚影落下,赫连墨恢复了正常,看着被自己刺穿的试金石,他有些羞涩的挠着脑袋,此时的他,露出与大黑牛相若的傻笑,但任谁都看的出,傻笑是一种伪装。 韩闯俊朗的面庞上出现忍不住的笑意,可其他人的脸上,却只惊悚而已。 惊悚的看着那细小,却显而易见的两个孔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化元期内,竟有人能将试金石洞穿。 这是何等功力啊! 其实这些人也高看了赫连墨,若不是武魂契合度晋升九重时,爆发的力量,他也不刺穿试金石。 如此一幕,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可一却不可二,能出现一次,但不可能出现第二次。 此刻的赫连墨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知被洞穿的试金石,能否复原,只能装出一副傻笑模样,说道:“要、要我赔吗?” 柳青芙柳眉一竖,狠狠的盯着他,一双杏目似乎要将他身体洞穿。 “赔?”她猛地拔高了语调,然后突然杏脸飞霞,将语调降了下来,柔声细语的道:“怎么会让你赔呢?你太小看试金石了,别说洞穿了,就是将它劈成两半也能复原。” 赫连墨听得这话,立刻开怀大笑起来:“这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这东西无法恢复呢?不过说实话,它怎么这么弱。” 扫去心头阴霾的赫连墨开始口无遮拦,“老实说,我还没用全力,我若是用了全力,呵呵——” 话未说完,但这“呵呵”一声已足够令人讨厌了。 柳青芙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若让你再说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还是快点让你离开了好。”于是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的道:“好了,赫连墨你通过了,可以离开了。” “我通过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说道:“能再试一次吗?” “你!” 柳青芙就要暴起,终在最后一刻,忍住了冲动,冷笑着道:“我劝你还是离开吧。”她已经打定主意,若这个家伙还不离开,就让他瞧瞧自己的厉害。 赫连墨不亏是打架王,立刻心有所感,讪笑着道:“好、好,我这就离开,这就走。”跨出一部,跳下擂台,再众人的哄笑声中,逃也似得跑向远方。 柳青芙抚尔一笑,立住身形,朗声说道:“下一个,下一个谁上。” 韩闯笑吟吟的走上擂台,道:“我来吧。” ... 第六十九章 分析 这一轮对韩闯的挑战甚至还不如上一轮,在试金石上留下一寸印迹,对别的武者来说也许困难,但对于韩闯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别忘记了他的身份。 剑客 何为剑客? 除了是最会找人弱点的武者之外,还是最会运用真元的武者。 简单的平刺,便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上台后的韩闯也不说话,运剑一刺,便在赫连墨留下的两道小孔之间,留下了一道剑孔,同样一穿而过,但却远不如赫连墨来的气势磅礴。 他这一剑,是那样的悄无声息,以至于当他飘然走下擂台时,台下的武者还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了?放弃了吗?” “不知道,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青竹宗从前的那个废物韩闯吗?他也能闯过第一关?” …… 疑惑者,不明者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场中真正看清韩闯动作的,不过几人而已。 连公子就是其中一人,作为西域连家的嫡长子,他有自己的傲气。 来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已经算的屈尊降轨,若不能取得最后的冠军,则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有些人的自信源自于自己的实力,而另一些人的自信,则源于骨血之中;连公子毫无疑问属于后一种。 西域连家,纵横塞外八百年,东南域家族中,少有的不逊于宗门的家族,而连公子更是连家的佼佼者。 打一出娘胎开始,他事事都是第一,连家嫡长子,四岁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全部第一,武技上,六岁习武,一年后便不需要师傅,他的剑比拥有武魂的剑客的剑更家犀利,他的刀比拥有刀武魂的刀客的刀更有锋芒。 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为了第一的名号而生的人,但此刻,面对韩闯这快到不可思议的一剑,他却感到了一种威胁。 快!真快! 尽管只是一种淡淡的威胁,却像一颗危险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并且终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下一个!”柳青芙喊。 连公子施施然走上前台。 韩闯从幽幽谷回到木屋,已是深夜。 深夜的月光爬上天空,照亮了一片湖面,波光粼粼。 他不禁想到了林绛雪, 不知她在清风阁过的怎么样?是否也和我一样,正在进行外门的比试? 不! 想必是不必的,以她的天赋,加上崔媚娘的关系,直接进入内门也不是不可能。 内门啊! 一进入内门,就算真正的宗门弟子了,两个宗门之间,就是敌人,你死我火的敌人。 韩闯突然有些心烦,烦的异常,只感觉这静水迷糊的波光,凝成了林绛雪巧笑倩兮的影子,却忽的被风一吹,又如无数花瓣,各自飘零,心中更增凄楚。 赫连墨走出木屋,见韩闯立于湖边的孤寂身影,忍不住上前,对他说道:“你怎么了?” 韩闯转头,冠玉般的面庞上出现一抹笑容,淡淡的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 赫连墨道:“明天的比试?” 韩闯摇摇头,说道:“不是。” 赫连墨径直坐到韩闯身边,对他说道:“其实我也不但比试,我们是注定会进入青竹宗内门的人。” 听得这话,眼中一阵失神,喃喃道:“注定了吗?我却有些、有些怀疑了。” 赫连墨看着失神的韩闯,不明就里的摇了摇头,道:“注定的事,已经注定,躲也没用。” 韩闯微微一笑,抬起手,拍了拍赫连墨的肩膀,淡淡的道:“是啊,注定了就注定,躲也没用,没用就好,没用就好——”随意捡了一块散落在脚边的石块,用力一掷,石入江心,翻起层层涟漪。 赫连墨自不可能知道韩闯心中所想,但却能感觉到他的孤寂与狐疑,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恐惧与确定。 “身似浮萍,心似浮萍,说来凄凉,可浮萍又有什么不好?至少它能随波逐流,不用去决定什么,亦不用去考虑什么。” 他学着韩闯的模样,拾起一块散落在脚边的碎石,用力一抛,湖面又泛起了一圈波纹,与之前的波纹连成一片。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浮现:“两个人,三更半夜的,不去睡觉,待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回头,韩闯也知是林平测试归来,不用问结果他也知道,林平定是轻松通过了测试。 相比起第一轮轻功,第二轮比试功力看似很难,其实只是划定了一个标准;标准之上的武者,能轻松度过,而标准之下的,无论耍什么花招,也无法度过。 毫无疑问,拥有武魂饮血狂刀的林平,属于前面一种——他过了,过的很轻松,轻松的有些惬意。 韩闯转头,明媚的眼波一扫,淡笑着道:“我们在等你啊,不得到你顺利通过的消息,我们怎么睡得着?” 赫连墨接着韩闯的话,说道:“是啊、是啊,小平平不凯旋而归,我们怎么睡得着呢?”本一句正经的话语,却被他说的嬉皮笑脸,倒叫人哭笑不得。 林平板着脸,肃声说道:“你再敢叫我小平平,小心我刀下无情!”说着,将长刀一横,做出一个出刀的起手式。 赫连墨脖子一缩,躲到韩闯身后,装出一副怯生生的音调,说道:“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说说就好,打打杀杀麻,实在太煞风景了!”这最后一句,却又恢复了原本的顽皮颜色,眼光明亮的就行天顶圆月。 林平嘴角荡开两道浅浅的月沟,持刀而立,气势凝而不发。 “可我不是什么君子。” “但我是君子!”赫连墨站起身,“君子可不和你一般计较。” 韩闯算是被这两块活宝逗乐了,忍俊不禁道:“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还是想想之后的测试吧,我们虽有十足把握,却也不能大意。” 收敛笑容,韩闯又道:“据我观察这次外门大比可是卧虎藏龙。” 赫连墨拉住林平一起坐下,不屑的道:“卧虎藏龙不假,可高手就那么有些的几个,而且也未必胜的了我。” “自大!” 林平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虽口中不信,但对赫连墨的说法,还是基本认同的。之前,没有武魂九重契合度的赫连墨,在一干武者中,便是顶尖存在,现在天赋得到提升,更是有资格争夺最后的冠军。 至于他,原本只有补身大圆满,现在突破到化元期,也有一争的资格。 目光下意识的投到韩闯身上,若说三人之中,有谁最有可能获得最后的冠军,那非得是韩闯莫属了。 神秘的武魂,快到极致的剑法和身法,林平真不知道有谁能和韩闯一决高下;或许那个未露伸手的连公子可以,但也仅仅是可以而已。 两人之间,他依旧看好韩闯。 却见韩闯摇摇头,淡淡的道:“不要大意,别的不说,就今天遇到的那个干瘦的年轻人,就是一劲敌。” 赫连墨身体一震,显然是想到那年轻人不可思议的真元控制力,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奇怪,这样的人,之前我竟然没听说过。” 韩闯道:“这不奇怪,比如林平,你之前听说过他吗?” 林平翻了翻白眼,道:“为什么又用我举例。” 韩闯还未说话,就听赫连墨抢先说道:“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麻。之前我就不知道你的名字,现在你的实力也仅比我差一点。”他高昂着脑袋,像是一只自豪的小山羊。 林平目光一寒,手捏刀柄,冷冷道:“哦?这么说你认为自己能胜我?” “那是自然。” 这一次赫连墨可没什么怯生生的表现,而是直接迎上了林平的目光。 韩闯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两位、两位,不要再吵了,我们一致对外可以吗?” 说话间,气势一起,竟以一己之力,将两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算你走运。” 林平冷哼一声,盯了赫连墨一样。 赫连墨则依旧是一副嬉笑模样,仿佛对此不以为意。 韩闯也不理会两人,自顾自的道:“就我现在观察的结果来看,我们三个需要主意的一共有几人,第一就是那不知深浅的连公子,老实说,我看不透他。” 拥有入微的能力的韩闯会看不透一个人,这也算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连公子就想隐藏在迷雾之中,仅仅露出的一鳞半爪,便让他心惊。 “你们若是遇见他,一定要小心,我虽看不透他,但也知道他最拿手的一定是用剑,剑客的厉害我就不多说了。” 赫连墨和林平两人,也不吵闹了,同时肃然点头。 韩闯点点头,继续道:“这第二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我同样看不透他,但知他最擅长的是掌。” 赫连墨接着说道:“不错,他的手掌宽大,虽然很瘦,但掌心密布老茧,是常年练习掌法的原因,我想他能有如此控制力,一定与武魂有关;既然不是使用武魂,那大概就是兽武魂和自然武魂的一种。” 韩闯点头道:“对于这种擅长控制的人,我们必须一上来就抢占先机,绝不能给他任何施展控制力的机会。” 他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剩下的就是我的仇人白玉京了,至少化元中期的修为,武魂是红顶月鹤,从武魂来分析,他应该擅长身法。” 林平道:“他遇到我,死定了。” 之前他不敢这么说,因为自己的实力只有补身大圆满,虽然饮血狂刀自带封锁空间,算是强攻与控制系一体的武魂,但实力的差距让他不敢轻言胜过白玉京,现在他也有化元期的修为,自然就不将白玉京放在眼里。 韩闯点点头,道:“若是林平遇到他,自然好对付,赫连,你若遇到他,记得用战斗技巧挤压他的空间。” “知道。”赫连墨嘴角微勾,笑道。 “其他的还有我内门的几名高手,比如刀王项华,武魂是刀系武魂中的极品武魂,霸王刀,此种武魂配上霸气无双的刀法,实在难以对付。”韩闯皱眉道。 赫连墨惑道:“连你也感觉棘手吗?” 韩闯长吁一口气,叹道:“你认为外门第一人是白叫的吗?听说他修为也有化元后期,之所以今年才参加外门大比,是不想只成为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 赫连墨身体一震,道:“你的意思是说?” 韩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错,他绝对有实力战胜排位靠后的核心弟子。” ... 第七十章 心志不坚 暮春,寒夜 暮春的夜,寒气森冷如刀,刮的人阵阵生疼;在这寒冷如刀的夜里,在青竹宗山脚的一所别院中,有两人倚着窗棱,说说笑笑。 两个男人,二十多岁,一着黄衫,一着玄衫。 着黄衫的男人相貌俊朗,面冠如玉,微笑时,嘴边荡开两朵梨花浅窝,竟几分姑娘的相貌;着玄衫的则身姿强健,雄姿英发,黝黑的脸上错落着胡须,根根竖立。 着黄衫的便是青竹宗外门中,有着拳霸之称的薛穆扬,虽然外号中有个霸字,但人长得却与霸气不沾关系,倒像是一名书院里教书先生;着玄衣的便是韩闯等人谈论的刀王项华,刀王没有佩刀,只有在拳霸这里,他才不佩刀。 月圆,雾浓。 圆月在雾气中隐藏着身姿,仅仅露出半边脸,叫人见了,倒有些弯月的凄凉与朦胧,美的心碎。 但项华和薛穆扬却没有欣赏月色的意思,两人倚窗而立,并非为了欣赏月色,只为呼吸着无拘无束的空气而已。 作为外门弟子中排名靠前的两位,不用参加大比之前的三试,倒让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这夜里,两人刚喝过酒,脸色还残留着酒精带来的兴奋——他们觉得愉快极了。 “刚才的酒还真烈,够味,够劲,可你喝的实在太少,每次都很少。”项华醉眼婆娑,连舌头都在口腔中打着旋儿,本来极好的官话,说的倒有些异域强调。 薛穆扬笑着摇头,明媚的眼波在柔和的月色下闪耀,半晌才说道:“喝酒我可不如你这个大酒坛子,未免喝醉,只能少喝,所以每次先醉的都是你。” “真没劲,每次都是这样,和你喝酒真是没劲,没一次能痛痛快快的,你、你就不是个男人,男人哪能不喝酒的?”项华抚着黑亮的长须,呵呵笑道。 薛穆扬流光溢彩般的明眸转了转,有些恍然,但很快就清醒过来,笑道:“美酒于我,可无甚吸引力;倒是你,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几日还是少喝为妙。” 项华胡须一翘,指着薛穆扬“哈哈”大笑起来:“薛穆扬啊薛穆扬,我说你不是个男人吧,你还不认,区区一个外门大比,可能难住我?” “也未必!”薛穆扬将眼神移开,流泻到桌上的几只白玉杯上,右手一挥,其中一只,便飞入他手中。 “我看这次倒有几个棘手的家伙。”他轻轻晃动着玉杯,看了又看,最后抿了一口,回答的漫不经心。 “我看你是多想了,这一次来的人虽多,但顶尖的能有几个,又有几人能胜过你我?”项华冷哼一声,目露不屑之色。 对于这些慕名而来的世家子弟,他是不屑一顾。世家虽比普通人家强,但在宗门眼中,也强的有限,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比他这种八品宗门里修炼的天才,也是大大不如。 这是常态,也是一种习惯的认识。 薛穆扬无奈的摇摇头,同位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他生性谨慎,事无巨细,便是一点小小的瑕疵,也会思绪半天,直到将其弥补;项华的性格则与他相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对他看的上的人,自然诚心相交,热情万分,看不上的,却连瞧也不瞧一眼。 可以说,刀王项华是骄傲之极的,这样骄傲不仅源于他的实力,更源自他的战绩——与人交手一百二十八次,无一败绩。 “那也应该小心。”薛穆扬道,“听说西域连家的小子来了,潞州白家的小子也来了,外门最近又冒出了几个天才,远的不说,就说近在眼前的,韩闯你听过吗?” 韩闯的恶名在青竹宗所传甚广,项华怎会没听过。 “自然,听说那小子无法凝聚武魂,真是可惜,当年我还见过他,根骨、悟性,无一不是上佳之选,可惜这武魂,哎!”他长吁一口气,似在叹息着如此英才,却早天妒。 薛穆扬目光一闪,随意的将白玉杯放在窗棱上,柔声说道:“听说他修为突飞猛进,在生死擂台上一剑斩杀了补身大圆满的铁臂白。” 项华眉头微戚,疑惑的道:“铁臂白没动用武魂?” 薛穆扬白了他一眼,道:“生死擂台,不是生便是死,谁会留手?” “那他是怎么办到的?”项华精神一阵,醉意渐消。 薛穆扬又白了他一眼,心想:“就知道你会对这个感兴趣。”嘴上道:“这才是最精彩的地方——”流彩似的目光在项华脸一扫,猛地凛冽起来:“他并未动用武魂,只一剑,便刺穿了铁臂白的咽喉。” 项华心中大惊,眼珠一瞪,虎须一凛,道:“此言当真?” 铁臂白虽不是外门最顶尖的人物,也算是顶尖人物之一,补身大圆满的修为,配上黄金狮子武魂,外门中能稳胜他的倒也不多,更不用说不动武魂了。 项华自问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但他是谁?青竹宗外门弟子中排名第一,有实力去挑战核心弟子的超级天才。 是以对恶名满满的韩闯能做到这一点,甚是惊奇,恨不得立刻找他较量一番。 薛穆扬抿嘴一笑,摸清了项华的武痴属性之后,他更是不急不躁的给自己斟了杯酒,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直到项华的眼里的渴望几乎要滴出水时,才惬意的生了个懒腰,说道:“自然不假。” 他半寐着眼睛,在头脑里勾勒出那完美无缺的一剑。 对! 就是完美,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韩闯和铁臂白比试时,他正好在生死擂台附近,远远的看着这完美的一剑,这一剑的风情,让他目眩神迷。 “你遇到他时一定要小心他的剑术,那剑术……”薛穆扬斟酌了片刻,终还是说道:“那剑术就是完美无缺的剑术。” 项华的目光一凛,表情严谨而肃穆。他了解面前的薛穆扬,拳霸长得似乎不霸气,可他的霸气却藏在心里,若是不真心佩服,他是不会如此推崇的。 完美吗?那就只用有实力来碾压了,项华想想。 不错,面对完美的剑术,任何人想到的办法,都是用实力碾压,彻彻底底的碾压。项华那颗好战的心,开始沸腾了。 清晨,大好晴天。 笼罩着天空一夜的浓雾,终于散去,露出世界被来的面貌,阳光就像顽皮的孩子,流泻在每个人的衣角,暖暖的,可当你想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却轻巧的躲开。 阳光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定。 同样令人捉摸不定的还有三试的内容。 心志? 如何测试? 难道在头顶悬一把刀?或是让人跳进火海? 韩闯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样。 赫连墨碰了碰韩闯的胳膊,戏谑的道:“怎么了?紧张了吗?不过是一个测试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看看我。”他拍了拍胸脯,“我就信心满满的。” 你那是无知好不,韩闯心想,白了他一眼,酸溜溜的道:“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的确,无论是轻功还是功力,考究的方式无非就那几种,都有迹可循,而这心志?心志又如何考量?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问柳青芙,她却只是笑笑,也不回答,理由是不能给选手过多的提示,好吧,那就不提示吧。 一名名叫陈鹤的内门弟子将通过第二轮考验的人,引入幽幽谷中的一处山洞,说道:“你们依次进洞,谁能从另一边走出来,便算通过。” 这是什么测试? 便是韩闯也有些不满了,甚至没告诉你应该干什么? 等等,山洞? 自从上一次遇到剑鬼之后,韩闯就对山洞格外敏感,下意识用入微能力探究了一番,只觉得这洞窟黝黑深邃,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 莫非是阵法? 经历了剑鬼那一次考验,他早非当初的吴下阿蒙,见这山洞空幽,第一时间就往阵法的方向想去。 很快,陈鹤就解释道:“此处有我派前辈高人布下的阵法,也是我派中考验人心志最好的方法。入洞者来我这里领一道灵符,若通过另一次洞口,我自会有所感应。” 话到这里,他便不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道:“谁第一个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任谁也不敢先上。 陈鹤面色一变,似笑似嘲的道:“难道没人敢上吗?还是这一次参加外门大比的,尽是一群胆小鬼。”说完,目光望人群中一扫,眼神里尽是轻蔑。 激将法! 即便知道是激将法,也有人上当,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了传来,高声说道:“不过是一处小小的洞窟,量你青竹宗也不敢加害我们,拿符来吧!” 陈鹤并为在意年轻人的语气,递给他一张黄符,负责的道:“若是承受不住,只管望后跑就是了。” 年轻人冷哼一声,道:“不劳费心。”话音未落,便大步流星的踏入洞中。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侧耳倾听,只觉洞窟里静默无声,甚是诡异。 可诡异之中,却有人觉得侥幸——无声无息,不就是好消息了,兴许人早已过去了,所以才无声无息。 便在这时,只听洞窟里传出一声凄烈的惨叫,众人刚想上前,就见方才还踌躅满志的年轻人,竟抱着脑袋飞奔而出。 但见他衣衫平整,面白无尘,绝不像受到袭击的模样,可面色惨白,双目圆睁,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他在洞里经历了什么? 他见到了什么? 是什么会让他如此害怕? 无人知晓。 几个相熟的武者将他扶到一边询问,他理也不理,只是一个劲的小声念叨着“别过来,快走,快走来”之类的言语,眼神茫然。 其中一名武者怒视着陈鹤,高声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陈鹤冷冷的一笑,脸上尽是讥讽之色,道:“你认为我对他做了什么,我就站在这里,动也没动,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人看了恨得牙痒痒。 那武者也恨得轻咬牙齿,一副恨不得将陈鹤撕碎的模样,可却又哑口无言。 为何? 青竹宗内门弟子岂是他能战胜的;想要倚靠众人之力,又有谁会帮他;就算说理,陈鹤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是众人所见。 是以他只能对陈鹤怒目相视,倒是他身边的一位年纪稍长的武者看出了些端倪,走到陈鹤面前一作揖,说道:“还请出手相救。” 陈鹤微微一笑,盯了依旧对他怒目而视的武者一眼,淡淡的说道:“这才像话。”走到年轻人身边,似怜似讽的瞧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心志不坚,又怪得了谁呢?” 话音未落,闪电般的伸出一爪,抓向年轻人手中的黄符;这年轻人虽然心神摇曳,但本能尚在,见有人抓来,身体自动反应就要躲开,那哪里躲得过陈鹤如紫电般的一抓,黄符顿时落到陈鹤手中。 他冷冷的一笑,道:“这样的实力,也不知前两关是怎么过的。”右手用力一抓,黄符顿时化作了一片碎屑。 年轻人?大喝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陈鹤道:“抬回去,休息一日便会恢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说完,拍了拍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的事情一般,淡淡的道: “下一个!” ... 第七十一章 破阵 韩闯已经走进了洞窟,洞窟入口很窄。 比看起来窄,他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进入,进入之后,却豁然开朗,虽然依旧一片漆黑,但能感觉宽敞了不少。 周围是一片草木衰败的气息,腐朽、深沉,像是暗示着死亡,但韩闯更愿意相信,死亡只是一时的,有枯荣才会不朽。 他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木剑横在胸前,以防御任何可能到来的攻击。 虽然头一个年轻人出来时,衣衫整齐,绝不像是遇到攻击的模样,但谁又能知道所有武者遇见的都是同样的事情呢? 也许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老虎正等着,韩闯想。 进入洞窟时,他表现的很潇洒,进入之后,却很谨慎。 谁也不像如第一个年轻人那样,疯疯癫癫的逃出,韩闯不介意疯癫,却介意逃出,他不想逃出,想走到终点。 风平浪静。 就连草木衰败的气息,也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这让他松了口气,步调自然起来。 难道是吓唬人的?他想,接着摇了摇头,青竹宗的测试可不会这么无聊。 便在这时,微风飒然,他停住了脚步;让他停住脚步的,却而不是飒然而过的微风,而是身前的两道身影。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这是两个人,两个死去的人,正如所有死去的人一样,面孔苍白的就像是鬼。 韩闯感觉很不安,甚至惊恐。 冷风呼啸而过,拨弄着额前的碎发,每一晃动,便让人觉得不安。 但真正令他不安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身前的两道人影。 他认得这两人,记忆清晰。 这两人正是他穿越而来后,杀死的前两个人——林大和林二,高瘦的是林大,矮胖的是林二。 他们复活了? 不!没有人能死而复生,一定是假象。韩闯安慰着自己,踯躅向前,步子更小心了,速度更慢了。 “呼!” 一声响动,一只手拦在韩闯面前。这是一只怎样的手?蜡黄的颜色,皮肤包裹着骨头,瘦的不可思议。 这是林大的手,林大拦住了他,这不像林大的手,林大的手没这么瘦,也没这么有力。 韩闯抬起头,就见林大阴森的一笑,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没有犹豫,一件刺出,直刺胸口 洞窟外,静默无声。 无声的静默似乎为正午的太阳蒙上了一层阴影。风,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就像晦涩的耳语,令人冷的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默无声息的盯着那漆黑的洞口,他们在等待,等待着第二个失败的人。 很久 很久 时间过去,很久 如果用很久也无法形容等待的煎熬,那就用很久很久——现在就是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之后,依旧没有声响从洞中传出,无声无息,却更令人紧张。 赫连墨看了陈鹤一眼,这个青竹宗的核心弟子,正微闭着双目假寐,一副老有神哉的模样。 他轻咬着牙齿,恨恨的道:“韩闯怎么还没出来?” 身旁的林平一抬眼,道:“你希望他出来?”语气不善。 赫连墨磨着牙齿,声音从齿缝里传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平道:“最好不是。”同样深深的看了陈鹤一眼。 赫连墨注意到,这道目光里包含着忧心,于是说道:“你知道洞里是什么吗?” “不知,”林平闭上眼,微微一震,“也不想知道。” 无论洞子里的东西是什么,都让他感觉不安,这种不安,在很久很久的静默之后,变得更加浓烈。 赫连墨长吁一口气,说道:“既然是考验心志,他遇到的定然不是简单的物饰,恐怕。” 林平猛的睁眼,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彻骨冰凉:“你的意思是说?” 赫连墨沉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无论如何,做好准备吧。”他如此一说,却不知道说的是韩闯,还是说的他自己,或者 ——两者皆有。 陈鹤微微睁眼,不着痕迹的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暗道:“这两人,倒有些意思;可洞里的那个人,却更有意思。” 他面庞带笑,洋洋得意。 洞穴中,风声鹤唳。 外面听不见声音,不代表里面无声,相反,韩闯的喘息声连自己都能听见。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已经变成了铁臂白,那个有着钩子手和白眉毛的男人,那个被他一剑刺穿咽喉的对手。在此之前,他战胜了所有曾经被他杀死的对手,遇到的挑战一次比一次强烈,战斗也一次比一次艰难。 他喘息,因为筋疲力尽。 他欢喜,因为这是最后一个,只要战胜面前的铁臂白,无论这是现实,还是噩梦,都会彻底结束。 这是到此为止,他杀过的最后一个人,不会有错。 可铁臂白绝不是这么好战胜了,甚至韩闯都不知道,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是否是真的铁臂白。 铁臂白没这么厉害,不会给他如此大的压力,更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口,而此刻,他伤痕累累。 “该死的!” 又一次被击倒在地,铁臂白似乎不想就这样杀死他,每一次用钩子将他击倒,都不会继续攻击,只是远远的站着,露出讥讽而冷酷的笑容。 “放弃吧,只要你向后走,我也拿你没办法。”铁臂白说,语气无悲无喜,就像那个陈鹤的语气一样。 韩闯颤巍巍的站起来,怨毒的看着面前的这道身影。 “不可能,” 一剑刺出,刺向对手胸口。 对手像早有准备一样,手钩一横,挡住这一剑;毫不费力,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知道什么是傻瓜吗?傻瓜就是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却妄想得到不同的结果。” 钩子一横,韩闯又一次被震飞,倒在地上,铁臂白冷酷的声音,再次凿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还有武魂,动用你的武魂吧,我可不相信什么无法凝聚武魂的鬼话。” 痛,刺痛。 地上的碎石划破了韩闯的手臂,温热的液体顺着伤口淌出,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产生了错乱的想法。 这是真的!铁臂白没有死,而是特意躲在洞窟里等着他,整个测试就是一出陷进,为的是让铁臂白无声无息的将他杀死。 阴谋,这就是一场阴谋,阴谋的主角就是他,为了杀死他。 不! 不可能! 韩闯又一次站了起来,依旧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自信自己的剑,自信自己的剑,穿过了铁臂白的咽喉。 从喉结处刺入,截短断了颈骨,刺穿脑干,从后脑穿出;那一剑是必杀的一剑,中剑者必死。 “哈哈哈哈!” 韩闯冷笑了起来,笑声撞击着冰冷的四壁,发出恐怖的嘶鸣。 “我明白了!” 铁臂白眉头微戚,冷冷的道:“你明白什么?”他并不急于再次将韩闯打倒,仿佛韩闯已经是瓮中之鳖一样。 韩闯目光一凛,剑指铁臂白,大声高喊:“你是假的,对吗?” 铁臂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起来:“你认为呢?”话音未落,又是一脚,正中韩闯小腹。 韩闯被踢飞出去,却面带笑容。 “咳咳!”咳嗽两声,突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泡沫,韩闯再次站起来, “你害怕了,”他说,“如果不害怕,你不会这么着急的给我一脚。” “笑话!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铁臂白笑容一敛,向韩闯冲了过来。 银亮的铁钩高高举起,黄金狮子虚影浮现,他的面孔狰狞而扭曲,像是在告诉韩闯:这是最后一招。 一招, 一招过后,一切都将结束,生死立判。 韩闯没有任何犹豫的迎着铁臂白的身体,冲了过去,却不是像挥舞手中宝剑,而是径直冲了过去。 没有出手,没有防御,就像前方是洞窟的出口一般,冲了过去。 铁臂白狰狞的面孔出现片刻慌张,而当韩闯近在他身前,却仍然必出一招的快步上前时候,这种慌张到达了极点! 恐惧!轮到他恐惧了;害怕!轮到他害怕了。 决心, 他看到了韩闯的决心,那是一种视死忽如归的决心,这决心令他恐惧。 “不!” 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阳光明媚。 春天没有蝉,但暮春时节,却能听见蝉鸣的声音;或许那发出声音的小生物,正躲在某块照不到太阳的树干上,窥视着一群屏息凝神的武者。 它在看笑话? 或是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陈鹤突然睁开了眼,目光中,掠过一缕惊讶之色。几乎在他睁开的同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的脸上有朵花?”陈鹤微微一笑,抹了一把脸,之后甩了甩手,似是要将那并不存在的污垢甩掉,事实上,这张平凡的脸上 ——一尘不染。 “你知道我们在等什么。” 说话的是赫连墨,其他人,要么不屑说话,要么不敢说话,只有他,即想,又敢,所以说了,说的轻快,可他的心脏,却正在扑通扑通极速的跳动。 陈鹤抚尔一笑,手指着赫连墨,道:“我喜欢你,小伙子,你一定能通过测试的。” 赫连墨冷笑一声,道:“你喜不喜欢我,我管不了,但我不喜欢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将你揍一顿。” 他狠狠咬着下唇,仿佛要让唇线消失无踪。 陈鹤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志向远大的小伙子。”他经历过太多仇视的目光,对于此,已经免疫了。 “好了,我知道你关心什么。”他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洞口,说道,“刚刚进去的那个人——”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赫连墨,故意拖长的音调,直到赫连墨的额上青筋暴起,就要发作的时候,才露出无奈的笑容:“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他通过了。” 失望、兴奋,武者们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同样松了口气。 赫连墨长吁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盯着陈鹤,恶狠狠的道:“我一定会揍你的,我发誓!” 没人当这是真的,即便陈鹤也毫不在意;人的一生,无法实现的诺言太多太多了,多到了超过他们记得自己许下的诺言数量。 只有一个人不这么看, 林平,他从赫连墨的目光里,看到了坚持,嘴角不禁勾起两道晦涩的月沟,心想:“被江南打架王盯上了,你还真是倒霉。” 陈鹤自不知,这是自己郁闷生涯的开始,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此刻略过不提。 太阳懒洋洋的照着陈鹤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起来。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快点,别浪费时间了。” “我来!” 赫连墨死死的盯着陈鹤,大步向前。 ... 第七十二章 不好,真不好 黄昏,残阳夕照。 整个天地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变得柔和而瑰丽,静水湖面,夕阳映入,被风一吹,泛起点点波澜。 这点波澜比起韩闯心中的波澜,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自从结束了心志测试之后,韩闯回到了湖边,怔怔的看着湖面,也不言语,更没有半点表情。 这样的状态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落。 夕阳、晚霞、湖面,精致的他,一系列意向构成了一副凄楚的画面,便是赫连墨和林平见到此景,不由心中一叹,无可奈何,他们都通过测试,但在洞中所见的各自不同。 好比赫连墨,见到的是自己的父亲,赫连平,那个将他赶出家族的男人;而林平则见到了韩闯,这个第一次战胜他的男人。 虽然所见的各自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见到的都是各自最大的敌人,至于韩闯,韩闯见到了什么,他不愿意说,没人知道。 两个人只能由着他,静静的待在湖边,或许平静的湖面,能令他平复掉内心的波澜。 可波澜真有这么容易平复吗? 未必吧,容易平复的波澜,从不值得韩闯静思。 他在想着什么? 是铁臂白吗? 当然不是,铁臂白有什么值得让他想念的,他真正想到的却是自己,为什么他会在洞里见到曾经被自己杀死的人,是杀意太重? 韩闯脸色一沉。 武道修行,最重念头通达,一旦念头不解,便会成为之后修行的巨大障碍;韩闯视修行为最终目标,自然不会任由这念头肆意发展。 可有些念头,却是他一人无法解开的。 心念及此,思绪更加混乱,便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韩子,又多愁善感起来了?” 青竹宗,甚至整个世界上,会叫韩闯小韩子的,只有柳青芙一人。不同于往日的调侃,这声“小韩子”充满了温柔与关切,韩闯的心,突然一颤。 幽香扑鼻,荡人心魄,韩闯暗自苦笑,转过头,正看见柳青芙,迈着莲步而来。 她肌肤如雪,在夕阳的映射下,更显出白里透红的健康,宛如一朵绽放开的花瓣。 “师姐,你知道了啊。”韩闯长叹一声,略有些无奈。 好事不出门,坏事一定会传千里的。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眉头微戚,语带忧虑的道:“怎么了?是不是在幻阵里看到了些什么?”她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动的韩闯。 “总会看见一些不愿看到的东西的,要不怎么叫测试呢?”韩闯笑着安慰她道,便是在笑,也充满了苦涩。 柳青芙紧咬樱唇,见韩闯这寥落的微笑,伸出手,拂起他额前散落的乱发,忧心忡忡的说道:“看到了什么,能告诉师姐吗?” “看了什么?” 韩闯微怔,随即笑道:“这重要吗?” 柳青芙银牙一咬樱唇,轻推了韩闯一把,道:“怎么不重要,以前有个师兄,就是在幻阵中看到了不想看的东西,结果郁郁而终,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她眉宇之间,尽是忧心之态,唇齿之际又带着恨恨之色,倒叫韩闯有些羞愧。 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何要让师姐替我担心,我这是太该死了。他这么一向,念头愈发的郁结。 “其实也没什么,师姐你杀过人吗?”韩闯道。 “杀人?” 柳青芙茫然的点了点头,颇有些凄凄然的味道,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莫非小韩子是看到自己杀过的人,如此一想,却是越想越有可能。 于是拍着胸脯,朗声说道:“当然,师姐我当然杀过人,但我发誓,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韩闯点头,柳青芙生性善良,若说真杀过人,那所杀的也一定是大奸大恶,不得不杀之人。 可他杀的人呢? 尽是一些挑衅过他,或是想要杀他的人? 为何我就不能宽容一些呢?他摇摇头,亦不知道那些人是该杀还是不该杀,只能怏怏的道:“师姐,若有人要杀你,那你是杀还是不杀呢?” 柳青芙显然没想到韩闯会问出这个问题,微微一怔,不确定的道:“想必、想必会杀吧。” 韩闯眼中掠过一缕失望之情,“想必,想必你会犹豫吧,师姐;我了解你可比你了解自己了解的更深,你一定会犹豫的。”笑着摇摇头。 柳青芙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如果是该杀之人,我一定会杀,决不留情;只是来杀我的人,却未必是该杀之人;但我明白,有些时候,身为武者,有太多的迫不得已。爹爹曾经说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所以我说的想必,也是说如果在非常时期,我一定会杀。” “是吗?非常时期就应该杀吗?我若不杀他,他就来杀我,我只有杀了他,自己才安全,这算是非常时刻吗?”韩闯双目失神,微微戚眉,喃喃自语。 若是普通武者,即便杀意纵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韩闯拥有吞噬武魂,注定不平凡,是以这个“杀”字,却怎么也不敢太过逾越。 可他越是在意,念头便越是郁积。 便在这时,柳青芙做了有个让韩闯惊讶,同时也让她自己惊讶的动作:从后楼住了韩闯的脖子,将樱桃小嘴凑到他耳边,轻声呓语:“我不知道什么叫非常时期,但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任何危机到你生命的人。因为你是我的师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师弟。” 话未说完,便弹开身子,羞涩的跑开,留下韩闯一人,目瞪口呆着嗅着那尚且残留在空气中的幽香,这幽香是那样的醉人。 他微微一笑,起身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师姐。” 走回木屋,正好迎上了赫连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都看到了?”韩闯道。 赫连墨点头,两人又没避讳,他没看到才奇怪。 韩闯冷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了一句话:“最好管好你的嘴巴!” 赫连墨大长着嘴巴,愕然片刻,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追着韩闯的背影而去,一边走,一边高喊道:“喂喂,你说的什么意思啊!” 韩闯的声音从屋内飘来:“就是说,让你管好自己的嘴!” 参加外门大比的武者,都被最后一轮心志的考验折磨的有些神经,便是通过了考验的人,也少有很快恢复正常的。 这也自然,任谁再次面对那些不想去面对的事情,终会在心中产生一丝破绽;为了让武者们弥合破绽,或者说,为了让大家以最好的状态,参加之后的擂台赛,青竹宗决定将擂台赛的时间押后三天。 三天时间里,武者们以各种方式放松,有些去山间苦修,有些在河边垂钓,甚至还有去抽空去城里做了一些不轨的事情。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便到了。 擂台终于摆在了青竹宗的广场中央,通过三测考验,得到参加擂台赛资格的,一共有十六人,至少也有补身大圆满以上的修为。 韩闯出乎意料的在场中看到一个熟人,林貉,这个曾经在武阁挑衅过他的林家旁支,竟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将修为提升到了补身大圆满。 “看来你也没偷懒麻。”韩闯瞧着林貉,心里想。 此时的林貉心中正忐忑不安,三试之后,他已经清楚的知道,韩闯的实力在他之上,想到他们之间还有一战之约,双脚就情不自禁的打起抖来,恨不得立刻离开。 他却不知,此刻的韩闯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擂台刚摆上,柳青芙这个准核心弟子便走上擂台,宣布外门大比的评委人选,韩闯一听这人,不禁乐开了花。 一共三名长老,其中就有他的师傅柳恒博。 此刻,柳恒博正一脸欣慰的盯着他,心中满是欢喜。 “没想到闯儿竟也能闯到这里,看来韩林年会上传来的消息是真的。” 作为青竹宗的长老,他早已听到了韩闯在两族年会上,大放异彩的消息,之前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已经确信。 显然——能够通过青竹宗外门三试的武者,绝对有资格在两族年会上问鼎。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恒博兄,听说这次也有你的弟子进入擂台赛,你不是自那个韩闯之后就没收过徒弟吗?” 说话的是青竹宗掌管刑法的长老陆伯寒,修为虽不及柳恒博,在宗内的地位却在柳恒博之上。 柳恒博也不敢怠慢,连忙回道:“路长老,进入擂台赛的正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韩闯。” 陆伯寒惑道:“他不是无法凝聚武魂吗?” 陆伯寒身居内门要职,从不理外门之事,是以并不知晓韩闯近期崛起的事情。 柳恒博还未回答,就听身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这个弟子心机深的很,我看他不是无法凝聚武魂,而是隐瞒了实力,好一鸣惊人!” 出言嘲讽的是内门另一位长老岳重楼,低位与柳恒博相当,实力也相若,年纪也一般大小,两人在宗门算是对头。 他还有一个身份:被韩闯杀死的铁臂白就是他的记名弟子,虽只是记名弟子,但死在一个废物手上,依旧让他脸上无光,是以出言嘲讽。 他心知陆伯寒最忌心思阴毒之人,是以言语之间,点出了韩闯心机深沉这一点;果然,听到这话之后,陆伯虽沉声不语,但面上已经明显露出不愉之色。 柳恒博脸色一变,肃声道:“我是他的师傅,他隐没隐藏实力,我会不知道?陆长老,在此之前,韩闯真是一名补身七八重的武者。” 他这边刚开始解释,那边岳重楼又阴恻恻的道:“那可不一定,他能骗的了整个宗门,就骗不了你这个师傅吗?” 这话一说完,陆伯寒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缓缓说道:“好了!不要吵了,只要他通过了擂台赛,我是不会拦他的,这是青竹宗的规矩。” “是!” 岳重楼立刻低眉敛目,但在低头的一刹那,眉宇之间却露出一抹喜色。这个韩闯,即便真进了内门,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心想。 韩闯自是不知,自己还未进入内门,便已经竖立了大敌,只是依照正常的规矩,抽签,领号牌。 看着手中一号的牌子,又看看林貉那苦涩的表情,他不知该感叹命运神奇,还是林貉倒霉了。 他和林貉同时分到了第一组,同组的强人还有那个补身大圆满的大黑牛。刚刚平伏下来的杀意又蒸腾了起来。 不好!真不好! ... 第七十三章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唱名声罢,韩闯和林貉登上了擂台。 分别从左右走,登上同一座擂台;擂台十丈见方,地白无尘,在此之前,空空如也,两人走上台后,便分立在左右,摇摇相对。 韩闯和林貉遥遥相对,玩味的微笑与复杂的神色,自信的身躯与瑟瑟发抖,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韩闯只觉得世界如此之小,没想到当时的一句玩笑此刻竟能成真:他真在擂台赛的第一场遇见了林貉,这个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现在却对他无甚感觉的男人。 韩闯道:“没想到真的在第一场就遇到了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林貉道:“我也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进步的如此神速。” 韩闯擦拭着深海铁木剑的剑脊,如果抚摸着自己绸缎般光滑的皮肤。 “你后悔吗?”他说,“如果你再胆大一些,和林大与林二一起来,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林貉紧咬着嘴唇,仿佛要让唇边消失无踪。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在武阁的时候,就将你杀掉,给了你喘息的时间。”他说,目光怨毒。 韩闯抚尔一笑,道:“真的吗?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摇摇头,道:“你杀不了我,过去不能,现在更不能。” 林貉看着韩闯那云淡风轻的笑容,握紧了拳头。 没有人愿意在外门大比的最后一刻被淘汰,即便林貉明白,两者的实力差距太大,即便他明白,对方就像一只盘旋在艳蓝天空里的秃鹰,等待着啄食他的尸体。 他还没有死。 他也想吃掉这只鹰。 只要他还没失败,就有胜利的可能,即使 ——这个可能是如此的渺茫与不切实际。 他见韩闯和铁臂白的比试,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仅仅一线,但足够了,他自信一线生机就足够了。 感受到从那双目中射出的阴鸷的光,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人总是这样,要挣扎,想胜利,错误的预估自己的能力。 “出招吧,不然你没有机会。”他淡淡的说,语气平静而冷漠,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林貉低头敛目,就像在蓄势一般,可下一刻,他突然动了,身形如闪电一般窜出。 武魂金毛狸,特点就是速度奇快,爆发力极强,也是林貉唯一的机会。相比起在生死擂台上,被韩闯斩杀的铁臂白,他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奇快的速度,快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影子,而他早已动了。 你要认为林貉只有速度那就错了,爆发的速度产生力量,那一瞬间的攻击,不会比铁臂白弱,甚至更强,强到了突破补身大圆满的限制。 一招,双手化作骨玉一般的莹白,在光线的映射下,绽放着银白的光,这是林貉最强的武技——骨玉手。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双肉掌,练的如钢似铁,骨玉手虽然只是黄级中阶武技,比之铁臂白的碎空刀大大不如,但却是最适合林貉的武技。 在他看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快到一个限度,任何武技都是杀招,而他所需要的,仅仅是让身体适应这种速度。 骨玉手,恰恰是一门锤炼身体的武技,林貉选择它,要比铁臂白选择并不适合自己武魂的碎空刀要高明许多。 手掌靠近,距离韩闯的胸口,一步之遥,林貉的双目中闪过一缕凶光。 他兴奋, 无比的兴奋, 只要一想到这双肉掌,即将穿过对手的胸膛,他就莫名的兴奋。 这一招凶狠,置人于死地,擂台赛本不能置人于死地,可人都有失手的时候,不是吗?陨落的天才就不是天才了,杀死天才的普通人,会变成新的天才。 热血沸腾,仿佛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林貉的手掌距离韩闯的胸口只有半寸的距离,他清楚的感觉到,对手胸膛的温度。 温热的,但很快就会变成冰冷。 手掌贴上了韩闯的胸口,感受着胸口的欺负,林貉笑了出来,笑的疯狂而凶残。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韩闯的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下一刻,长剑出鞘, 再下一刻,剑光一闪。 “啊!” 一声痛苦的嚎叫划破天际,血花飞溅,一对断掉的肉掌,在空中翻飞,“扑腾”一声,掉在擂台之上,林貉的手——被沿着手腕,齐根斩断。 “你、你好狠!”他握着血如泉涌的断手,死死的盯着韩闯,眼神里的怨毒,犹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他的一身功夫,全在手掌上,现在手掌被韩闯削断,即便最后能接上,也不复从前的功力。 他被废了,彻彻底底。 他恨。 恨意滔天。 滔天的恨意让他忘记了,韩闯对他已是留手;那不可阻挡的一剑,既能削断他的手掌,一定也能削断他的脖子。 韩闯视那怨毒的眼神如无物,抹去剑身上的鲜血,收剑回鞘,懒洋洋的走下擂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怨毒、不满、复杂、惊惧。 那又如何? 横眉冷对千夫指! 韩闯根本不理这些人目光,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微闭着双目,假寐起来。 主席台上 陆伯寒冷哼一声,道:“此子端是狠毒。” 外门大比虽不忌伤残,但大多数比试都点到即止,毕竟大家都是师兄弟,没必要弄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可韩闯一上来就削断了对手的手掌,若他是迫不得已,也就算了,可他明明有能力点到即止,只能说,他有意为之,有意用雷霆手段,震慑诸人。 这一番雷霆作风虽然震慑了大多数人,但也令陆伯寒心生不满。 岳重楼也在一旁帮腔道:“我说了,此子心机颇深,听说那林貉曾与他有过冲突,没想到他利用外门大比,公报私仇;听说外门中与他有隙的弟子不在少数,这一轮他能废人双手,下一轮说不定就取人性命,我看不如取消了他的资格好。”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像是随口一句,却让柳恒博心中一凸;可他身为韩闯的师傅,此时却不方便发言,只能静静的瞧着陆伯寒。 陆伯寒手捻三尺长须,沉吟片刻,道:“算了,规矩就是规矩,不可打破,只要他不杀人,我们就不便出声。” 如此一说,却是否决了岳重楼的提议,但柳恒博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他心知,自己的徒弟已经在陆伯寒中心,贴上了心狠手辣的标签。 被掌管刑法的长老盯上,显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柳恒博暗叹一口气,心道:“闯儿啊闯儿,你为何就不能收敛一点?”他却不知,韩闯已是收敛了不少,若不是与柳青芙的一番谈话,让他收敛一些杀心,此刻的林貉已是一具尸体。 擂台赛并没有因为这段插曲而停止,依然有条不紊的进行,但大多实力不济的武者,都有些畏首畏尾了。 也是,有了林貉的前车之鉴,谁还刚猛冲猛打,实力不济的,大多稳字当先,支撑个十几招,让面子不至过不去,然后直接认输。 虽同样是输,但总好过缺胳膊少腿,一时间,擂台赛少了一些剑拔弩张,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但有些人,天生就讨厌其乐融融。 赫连墨战胜了自己的对手,面无笑意的走下擂台。 “该死的,就是个乌龟壳!” 韩闯和林平听得此言,皆微微一笑。 也算赫连墨倒霉,遇到了一名擅长防守的武者,一手铁壁十八式虽进攻乏力,但防御却绰绰有余,再配上武魂铁壁玄龟,便赫连墨,也不好直接打破这防御;只能仗着自己功力深厚,技巧出众,一点一点磨掉对手的真元。 眼见对手真远耗尽,赫连墨正向着在破开这个乌龟壳后,如何狠狠教训对手之时,对手竟一个箭步跳下擂台 ——认输了。 好嘛,你认输就认输吧,偏偏还补上一句:“俺不是你的对手,不和你玩了。” 把赫连墨气的七窍生烟,便是已经下台,嘴里仍然叫嚣着:“这个家伙,像只乌龟不说,还害的我白耍了半天,让人当猴看了。” 韩闯和林平对视一眼,尽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没错,这乌龟壳确实讨厌,赫连墨这一番释为,不但空耗了真元,还让人看去了一些招式,确实有些得不偿失;可真正让他气急败坏的却是对方跳下擂台。 你说你要认输就早认输啊,那我们还耍个什么劲。 当然,比试已经过去,结果是好的,一切都好。 擂台赛继续,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 在之前三试中没有出过场的拳霸薛穆扬走上了擂台,韩闯目光一闪,暗道一声:好个妙人儿。 他并未见过薛穆扬,只听拳霸的名号;原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竟是一名浊世佳公子。白玉一般的面庞,高挺如大理石一般的鼻梁,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便是在面对对手时,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而他的对手——一见拳霸上台,立刻就拱手认输了,他竟不出一招,就取得了胜利,赫连墨见状,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该死的!你们怎么不对他死缠烂打,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帅?” 韩闯听得此言,抚尔一笑,道:“你的对手是个乌龟壳,自然能挡你几十招不败,这薛穆扬的对手却是用剑的,观他气质锐利,只能放不能收,想必是一名主攻的剑客,锐不可久,这种人要么几剑解决对手,要么就被解决,他自知不如薛穆扬,认输也在情理之中。” 赫连墨虽觉得韩闯说的有些道理,可依旧愤愤不平的道:“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韩闯白了他一眼,道:“这可不是运气,你若上台,那剑客少不得要与你做过一番,这就是威势;薛穆扬长期以来,在青竹宗内形成了威势,让人不战而怯。” 他暗叹一口气,第一轮对林貉下重手,何尝不是一种威势,要知道之后的对手很强,真元能少用一些,便是少用一些。 赫连墨听得此言,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怏怏的道:“人的影,树的皮,我是没影没皮的那个,所以注定艰难啊——” 他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颇有一些诗人的气质,可接下来一句话,却把得之不易的诗人气质破坏的荡然无存: “该死的!怎么我这组的四个对手全是王八?” 韩闯扑哧一笑,赫连墨那组的四个对手,竟是外门有名的玄龟四兄弟,四人都是玄龟武魂,修炼的都是铁壁十八式,真元相差武技,这样的四个对手,可谓是小组赛里最难缠的随后。 林平微微一撇嘴,口中蹦出一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就连赫连墨也憋不住了,大笑起来:“是啊,池浅王八多啊!” ... 第七十四章 漫天花雨 千手观音 三人正说笑时,就见刚刚走下擂台的薛穆扬含笑而来,走到韩闯身边,突然开口:“你就是将外门搅的天翻地覆的韩闯?” 薛穆扬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唱名时所有人都在,自然也就知晓了各自名号。 明知故问者,大多是话中有话,故韩闯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承认,反而是赫连墨走过来,挡在身前,皱眉道:“你这不明知故问吗?” “哈哈哈。”薛穆扬笑了起来,明媚的眼波突然一闪,笑容收敛,道:“有意思,果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也不看赫连墨一眼,径直对韩闯道:“我很期待和你交手,相信你不会藏拙了。”话刚说完,也不理几欲疯狂的赫连墨,自顾自的离开。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赫连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韩闯摇头笑道:“他可是外门排名第二的高手,能过来与我们说话已经是不错了,你还要他怎样?” 赫连墨怒道:“他那是来下战书,是在挑战我们!” 林平插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分明是来挑战韩闯的,和你有什么有关系?” 赫连墨恨恨道:“和你林平也没关系。” 林平白了他一眼,眼神中尽不屑之色,道:“是与我无关,所以我没往自己脸上贴金。” 韩闯见两人又有吵闹起来的趋势,开口劝道:“好了,你们两个还是留些力气应付下面的比试吧。” 林平冷笑一声,视线越过韩闯,投到赫连墨身上,道:“是啊,你还有一池的王八要解决。” 此言一出,顿时把赫连墨恨的牙痒痒,几欲抽出笔来和林平决斗。 反正也不会真打起来,韩闯索性也不管两人,只是看着擂台之上的比试。 连公子,白玉京依次出场,虽然不能令对手不战而降,却也没费什么功夫就战胜了对手,甚至同他一样,连武魂都未显露;外门排名第一的刀王项华同薛穆扬一样,仅仅出场在擂台上一站,对手便不战而降。 很快,又轮到韩闯登场,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一位姑娘。 着一身紧身黑衣,身形窈窕,体态健美,蕾丝黑纱蒙面,裸露出来的皮肤,透着莹白的光,走擂上步态频频,倘若平地生莲,光看气质便知是个美人儿。 对手是女子,漂亮女子。 韩闯也不便上来就将她打下擂台,依照着规矩先报了姓名:“在下韩闯。” “小女子苏婉云,”声音柔柔的,竟与林绛雪有些相似。 林绛雪啊!韩闯又想到了那个女子。 也不知她过的怎样?想必是比我好的。 思绪来时迅捷,却时也迅捷,韩闯很快就回过神来,对身前的女子说道:“苏姑娘,你先出招吧。” 苏婉云眼睛一眯,笑道:“为何不是韩公子先出招,难道公子看我是个女人,就想让我吗?” 这话说的柔柔弱弱,声音好似空谷黄莺,甚是动听,韩闯也忍不住心生摇曳,便在这时,就见女子手中清光一闪,微风从指尖飒然而过。 韩闯目光一凛,入微能力霎时启动,看的真切,却是一根梅花针向他袭来。 梅花针又细又小,侵入牛毛却韧似金丝,寻常掌风都挡它不得;苏婉云这一下,手腕一抖,用力更是特别,梅花针以平直而出,却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直点韩闯胸口。 莫要小看这一弧线,大多数暗器都只能直来直去,能在空中划出弧线,却是将暗器的快、准、狠体现的淋漓尽致。 间不容发之间,韩闯向旁边一闪,梅花针擦着他肩膀而过。 苏婉云笑道:“现在公子还要让我吗?” 韩闯定睛一看,就见自己肩膀上,被梅花针划出了一道口子,心下一惊,暗道:“好厉害的暗器。” 需知道刚才韩闯已经躲开了那一记梅花针,但四溢的劲力依旧划破衣衫。苏婉云的修为或许不及韩闯,但绝对也相差不多,这是一个化元期的暗器高手。 韩闯笑道:“是韩某自不量力,没想到居然会有化元期的暗器高手来参加外门大比。”摇摇头,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最后剑尖下垂,这是谦恭之礼,代表了他认可了苏婉云的实力。 苏婉云妩媚的一笑,宛若江南茶花院中绽放的一朵红茶花。 “能与韩公子一战,实乃我的幸运。”话音未落,武魂骤现,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背后却生的无数只手。 “竟是千手观音!”韩闯惊道。 千手观音若勉强划分,算是器武魂中的一种,与普通器武魂最后化出神兵不同,千手观音却能化作不朽金身。 这武魂的具体效果,韩闯不知,却隐隐能够感觉到危险。 “原以为这组中只有大黑牛拿的上台面,却不想这个拥有武魂千手观音的女子,才是大敌,失算了失算了。” 不知敌情,韩闯自不敢贸然攻击,只是摆出架势,静待对手攻击,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擂台下 拳霸薛穆扬走到项华身边,小声的问:“你怎么看?” 项华漫不经心的道:“什么怎么看?”虽然回答,可眼神却不离擂台。 擂台上两人,一是被他引以为大敌的韩闯,另一位这是身具千手观音武魂的暗器高手,两强相争,不拿出全部本事,很难取胜,这是项华最好的观察对手的时机,所以对薛穆扬的到来,并不十分热情。 薛穆扬也不生气,他了解项华的性格——武痴一个,只要看到神奇的武技便会废寝忘食。 他笑着说道:“我是你觉得他们谁能胜?” 项华愣了愣,眉头紧锁,沉思了好久,才开口道:“韩闯!”语气却说不出的坚定。 薛穆扬目光一闪,道:“为何是他?” 项华粗狂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了然的微笑,道:“我自信自己能胜过这位苏姑娘,所以他能胜,问题仅仅是如何才能胜的漂亮!” 薛穆扬眼波一动,道:“你是将他放在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上?” 项华扭头看了薛穆扬一眼,说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两人相视而笑。 韩闯并不知晓外门一二号人物对他的评价,现在,他正精神高度集中,注视着苏婉容的手。 那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 手腕纤细葱白,手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掌纹圆润无缺,这是一只极漂亮的手,漂亮到令人目眩神迷。 但如果你仅仅感觉它漂亮,那就错了,它又是一只极危险的手:指甲被削成了锋利的三角,尖端在光线的映射下闪耀,指头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运动起来,化出无数的影子,叫人目不暇接。 有那么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韩闯甚至觉得自己被迷惑了,也正是这一瞬间,这只手,突然在韩闯眼前消失。 快到极致,让眼睛无法捕捉。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无数朵边缘锋利的金花,犹如漫天花雨,向他袭来。 梅花针只是最普通的一种暗器,苏婉云怎会用最普通的暗器来对付韩闯;韩闯削掉林貉手掌的那一剑,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一剑的快,那一剑的准确,让她直接抛弃了用梅花针对付韩闯的打算。 普通的暗器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普通的暗器手法,也不会快过他的剑。 苏婉云一出手,就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暗器金花,一种边缘锋利的花形暗器,能在空气中滑翔,改变飞行姿态;同时,她用上了自己最厉害的暗器手法——漫天花雨,经过武魂千手观音的加成,九朵金花同时从她手中飞出,竟在空中化出千多幻影,真如雨丝曼落一般。 漫天花雨,千手观音。 这是她最强的招式,也是最无解的手法。 擂台下, 薛穆扬和项华皱紧每天,苏婉云的漫天花雨,便是他们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接下。 “你会怎么破解这一招。”薛穆扬突然问道。 项华愣了愣,指着薛穆扬笑道:“如果是我,会一刀劈向苏婉云的身体。”这是最直接的,也是最简单的方法;苏婉云的暗器虽然厉害,却不会让项华受到致命的伤害,反而项华的一刀,苏婉云绝对挡不住。 薛穆扬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项华笑道:“那你呢?你会怎么办?” 薛穆扬想了想,想要找到一个不伤害苏婉云,又能让她知难而退的办法,可到最后却发现,他与项华一样,只有一种破解漫天花雨的方式。 沉默了半晌,薛穆扬开口道:“你还认为他能胜吗?” 项华愣了愣,粗狂的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当然!我从不怀疑自己。” 真的不怀疑吗? 薛穆扬笑了笑,并未说话,即便谎言也会弄假成真,何况是这真真假假的话。 场中, 韩闯出剑了,剑光一闪,铮铮两声,一朵金花被他拂向一边——苏婉云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接着举剑一隔,第二朵金花正好磕在剑脊上,火花四溅,他退了一步——苏婉云笑容依旧。 第三朵,第四朵金花纷至沓来,韩闯回剑一扫,化元期的真元突然爆发,将两朵金花碾成粉碎——苏婉云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 就听韩闯的笑声传来:“暗器——又能奈我何。”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韩闯一次又一次的挥剑,但听一阵“铮铮”之声,第五、六、七、八,九朵金花都被一一荡开。 “不!这不可能!”苏婉云心中大吼,目光中尽是惊悚。 她已经很高看韩闯的剑了,但没想到,韩闯的剑,竟比她想象中的更快更准。这些被荡开的金花,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一个回旋,掉头继续向韩闯袭来。 九朵金花在空中结成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网,将韩闯的身形笼罩在光网之下。 擂台下 项华握紧了拳头,薛穆扬皱眉不语,赫连墨则紧张的大喊大叫起来,便是一向以冷漠视人的林平,脸上也浮现出一层忧虑之色。 苏婉云原本紧张的面孔恢复平静,只要韩闯被这金花密网罩住,就绝没有逃出的可能。 可就在这时候,韩闯却微微一笑,笑的坦然而镇定。 “他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苏婉云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失望、沮丧、或许还有一点点庆幸。 韩闯一声高喝,振剑急驰,但见场中剑光与金光交错闪烁,如流星掠空,一朵朵的金花坠落在地,竟被韩闯的剑气削成了两段。 项华和薛穆扬对视一眼,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他竟能如此准确的找到幻影中的金花?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剑光化作一条银龙,将金光彻底绞杀,余势未减,袭向苏婉云的胸口。 苏婉云就像一朵风中摇曳的牡丹,怯生生的站在原地,只等着风卷花落的命运。 ... 第七十五章 苏家的规矩 苏婉云空荡的眼睛里,仿佛真的看见了死亡。死亡就在她眼前,化作一支剑。 一支木剑,一支比精铁宝剑,还要锋利的木剑。 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划开她的咽喉,鲜血就会涌出;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没人会救她,没人能越过这支剑的主人,上台救她,她已经认命了。 她在等待, 等待着这支耷在自己肩头的木剑,划开她的咽喉。 她感觉到冷。 不知是身体冷,还是剑冷,或是剑锋传递的气息,令她不寒而栗。 “动手吧。”她说,微闭着眼睛,视死如归。 她要让这个男人明白,视死如归的不仅仅是男人,女人也可以。 她尽量仰着头,露出葱白的脖颈,以方便用剑者选择划开伤口的角度。 这剑,凉如水,她感觉。 凉如水的剑,在锁骨的位置滑动,再滑动,像是情人的抚摸,苏婉云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羞红。 剑并未破开皮肤,她感觉到羞辱,对手像一只捉到老鼠的猫,而她正是那只被羞辱的老鼠。 “你还等什么?”她睁开眼,修长的睫毛轻轻一抖,没有楚楚可怜,只有倔强,她是一个倔强的女人。 那支剑,缓缓移开,冰凉的感觉消失,怅然若失。 “谁说我要杀你。” 苏婉云第一次认真的听这男人的声音,温暖、柔和、毫无杀气,一定也不像想象中那样。 对了,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苏婉云突然生出这个奇怪的念头。 很快,倔强的性格便将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下,她朱唇轻起,说道:“为什么不杀我?” 男人的声音飘来:“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想杀你。”苏婉云脱口而出,接着又像烈士一样,亮出了自己的脖子,修长、雪白、纤细,颈下的锁骨漂亮极了,也魅惑极了。 可那个男人的声音依旧冷静:“就因为你想杀我,我就要杀你吗?” 难道不是吗?苏婉云想,嘴上却说:“好吧,既然你不杀我,那我们算平手了。”这句无理的话,在她说来,却理直气壮。 韩闯凝视着黑纱上的眼睛,从这双明亮狡黠的眼里,映出了他自己的面孔。 他笑了出来,说道:“不,你输了。”手中木剑,漫不经心的一挥。 “啊!” 苏婉云呻吟了一声,就觉脸上冰凉,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却发现遮面的黑纱不见了踪迹。 “很漂亮,为什么要挡着。”韩闯说,目露赞赏之色。 这是一张极漂亮的脸,肤如白雪,面色桃花,樱桃小口,美不胜收,但最让韩闯满意的,还是那双早已见过的眼睛,黑纱遮面时便有说不出的韵味,如今与面庞融为一体,却显得的特别。 就像挂在苍穹里的一颗星,折射着一种纯净的光辉。 而这本是矛盾的,因为这女子,想要杀他,便是现在,这对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杀意;可又是和谐的,即便是这目光中闪烁的杀意,也如此纯净,纯净的一尘不染。 韩闯满不在乎的张了张嘴,说道:“现在我赢了吧。” 苏婉云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半晌,懒懒的道:“你赢了。”转身走飘下了擂台。 “我会继续挑战你的,直到战胜你!”声音飘来,人影却已消失在远方。 一个奇怪的女人,韩闯摇摇头,走下擂台,正好看见赫连墨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眼中尽是调侃的表情。 “你怎么了?抽筋了?”韩闯问。 赫连墨笑容一僵,怏怏的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韩闯诧道:“我知道什么了?” 赫连墨“呵呵”一笑,眉头一挑,轻佻的说道:“你真不知江南苏家的规矩?” 韩闯诧道:“苏婉云也来自江南?” 赫连墨拍了拍韩闯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少年啊,没想到你竟然无知到这个地步,连江南苏家这个完全由女人组成的家族都不知道。” 韩闯虽知,自己的见识,大多来自于书本,看似广博,其实有限,但被赫连墨这样直接点出来,面上依旧有些挂不住,于是反驳道:“苏家是江南的家族,你这个江南知道不足为奇,我可是生活在云州,不知道也不奇怪。” 这话一出,便是不苟言笑的林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韩闯面色不愉的道。 林平强忍着笑意,说道:“江南苏家可是全由女人组成的家族,带面纱的女人啊!”他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这一下韩闯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一个全由女人组成的家族,又怎可能没有名气,特别是一群带着面纱的漂亮的女人。 他尴尬的说道:“好吧,算我无知,江南苏家有什么规矩?” 他说的漫不经心,实则耳朵竖起,等待着赫连墨的回答。 赫连墨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特别是看向韩闯的眼神,包藏着羡慕、嫉妒、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几次想要说话,却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直到韩闯目光一凛,威胁之亲溢于言表时,他才说道:“传说苏家有个规矩,揭开苏家女人面纱的第一个人男人,要么死,要么娶她为妻。以为她的实力,想要杀你几乎不可能,所以——你明白了吧。” 赫连墨的目光更加直白了,羡慕、嫉妒、兴奋,溢于言表。 对于韩闯来说,苏婉云的事情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就算赫连墨说的信誓旦旦,他也不信有女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嫁给他。 开玩笑?即使苏婉云愿意嫁,他也不愿意娶。漂亮的女人天底下到处都是,而真正让他动心的漂亮女人,却没有多少。 显然,苏婉云不是其中之一。 比试继续,嘲笑了韩闯半天的赫连墨,上场面对玄龟四兄弟中的老三,同样的铁臂十八式,同样的武魂玄龟,同样的应对方式,甚至连跳下擂台时,那一脸欠揍的笑容也一模一样。 “你厉害!俺不和你打了,认输了!” 一脸憨厚的笑意显然无法平息赫连墨的怒火,他指着那跳下擂台的对手,大声喝道:“有种别跑——我保证、我保证打不死你!” 扑哧! 正在喝水的韩闯一口水喷了出来,若不是对赫连墨知根知底,他还真怀疑这小子也是穿越货,看来逗比不仅仅存在于原来那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有。 相比起赫连墨的艰难前行,林平的比赛则顺利很多,饮血狂刀之下,没有一合之将,许多原本看轻低他的武者,也将他视为真正的竞争对手,饮血狂刀,有资格成为任何人的对手;唯有遇到同样使刀的刀王项华时,林平选择了退让。 “你怎么不去挑战他?”韩闯问。 林平冷冷的道:“还不是时候,现在的我还不够强。” 刀王项华很强,强到了林平在他面前,根本拔不出刀。 连公子和白玉京的比赛依旧波澜不惊,就像韩闯所预料的那样,两人连武魂都未动用,就战胜了自己的对手;至于薛穆扬和项华,更不用说了,连林平都没拦住项华,目前还没人敢于面对他们出手。 总之,韩闯觉得自己倒了大霉,居然在小组赛就遇到苏婉云这种难缠的对手,好在这也并非全无作用,至少,接下来他也难得的享受了一盘薛穆扬和项华的待遇,对手直接认输——就连大黑牛也例外。 “俺不是你的对手,就不打了,留着力气。” 韩闯终于体会了一把赫连墨的感觉,气势汹汹的上台,准备拿人祭旗,结果人不和你打,直接认输了。 就像鼓胀的皮球,被扎了一针一样。 好吧,无论如何,小组赛结束,决出了八强的名额:拳霸薛穆扬,刀王项华两位内门佼佼者,占据两席;连公子和白玉京两名与青竹宗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世家子弟,也占据了两席。 之后赫连墨、林平也顺利出现出现,最后两人则是韩闯和大黑牛,一共八人,进入淘汰赛环节。 这八人,加上走掉的苏婉云,和那名在掌力测试中,表现出惊人控制力的武者,有资格成为青竹宗内门弟子。 当然,其中必定有些是不愿意的,比如连公子和白玉京,明显只是来搏了名声而已。 几位长老似乎对这次的外门大比颇为满意, 岳重楼说道:“项华和薛穆扬不愧是我内门的佼佼者,我看他们定能包揽大比的前两名,也不枉我们拿出如此珍贵的奖励了。” 无相功法有多珍贵?算是青竹宗的震山功法了,若不是笃定项华和薛穆扬有绝对实力,他们也不会将其拿出来。 陆伯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此外门大比的激烈程度确实出乎我的预料,没想到外门和世家之中,竟出了这么惊才绝艳之徒。别的不说,就是那算那个被淘汰的苏婉云,也是天才中的天才,金身类武魂啊。” 陆伯寒的眼神里,闪过一缕说不出的羡慕。即便是他,也对千手观音武魂垂涎不已。 柳恒博点头,却不说话,他的全付精神都集中在韩闯身上,刚才韩闯与苏婉云的一战,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韩闯被网到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徒弟输定了,没想到韩闯竟然以一种无法想象的姿态,战胜了苏婉云。 现在回想起韩闯的剑法,依旧让他惊叹不已。 精巧、细腻、速度极快又不失准确。 “奇怪,没听说韩家擅长剑法啊?”他心想,接着笑着摇了摇头,暗道:“或许是闯儿另有奇遇吧。” 只是他无论多看好韩闯,也觉得他的路就走到此为止了,经过淘汰赛洗礼的武者,都是化元初期这个层次的佼佼者,项华和薛穆扬从小就由青竹宗重点培养,连公子、白玉京和赫连墨是世家中的佼佼者,而那两个最不起眼的小家伙,一个拥有武魂饮血狂刀,另一个则是武魂契合度九重,如此看来,韩闯还真是岌岌可危。 可真是这样吗? 韩闯笑着领取了自己的号牌,而身边的赫连墨,则一脸苦涩的看着他。 没错! 韩闯下一轮的对手,正是这个江南打架王。 “能让我吗?”赫连墨可怜兮兮的说道,看那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韩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尽全力吧少年,我不用武魂就是了。” 赫连墨眼睛一亮,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 第七十六章 苏家没有规矩 夜、晴、星稀、无雨 有一女子走在路上,她五官精致,皮肤细腻,宛如白玉雕成,凤眸清凉,修长的眉毛探入鬓间,圆润的红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她美则美矣,但骨子里透出一种清冷与淡漠,便是施施然走在路上,也眼如清水一般。 入眼处是一片静水湖面,月光洒下,半湖银光;湖边立着一男人,丰神俊秀,面冠如玉,体形修长,气质淡雅,一袭白衣,随风飘扬,说不出的清雅潇洒。 这男子正是韩闯,而那女子,却是被他揭开了面纱的苏婉云。 苏婉云走了过来,紫电一般的目光,在韩闯的背影上一扫,开口说道:“我来了。” 这话说的清清冷冷,倒与孤寂的月色两相适宜。 韩闯转过身,明媚的眼睛微微一敛,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来的这么早,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苏婉云暗恨韩闯揭开了她的面纱,本不欲来,却不知怎得,随着月光就走来了;此刻见的韩闯,那恨恨的心儿又飘荡起来,口中不屑的道:“你让青芙师姐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韩闯瞧着身前的女子,只见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罗裙,身姿刚健婀娜,没有了黑纱遮面,秀美容颜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眉宇之间,带着一种淡淡的纠结,叫人看了有些心疼。 “我找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韩闯走过来,微闭着眼睛,轻轻一嗅,幽香扑鼻,沁人心脾,整个人,仿佛都舒爽了不少。 苏婉云眉头一皱,下意识后退一步,语带戒备的道:“有什么事快说,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打哑谜。” 韩闯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简单,只需要你动动口就可以了,容易的很。” 苏婉云杏目一竖,道:“什么事,说来听听,我再考虑答不答应。”生怕韩闯会对她不轨,悄悄扣了几枚金花在指尖,虽然伤不了他,却能阻他一阻。 韩闯这边自不知道苏婉云所想,他只是想要几枚金花暗器而已,之间在广场里,脑袋一热,答应赫连墨不动武魂,回来一想,却是大大不妙。 若是对付之前赫连墨,武魂不动也就不动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赫连墨的战兽武魂达到了九重契合度,实力较之之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差别。 韩闯想要不动武魂胜他,颇为不易;思来想去,也只有用今日见苏婉云施展的暗器手法,配合上一手剑法,才能战而胜之。 他有入微能力,任何武技,只需看上一眼,便能明白,特别是此种无属性要求,但技巧性极强的武技,别人看来神乎其技,在他眼中,却并没什么秘密,所缺的,只是暗器本身而已。 一念及此,韩闯脸上带着微笑,说道:“说来简单,我想要你几枚金花。” 苏婉云长吁一口气,“只要不是意图不轨就好。”不知怎的,心中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该死的!苏婉云你怎么了,这人可是你的生死大敌,你不能去想他,绝不能。”想到这里,却是杏脸飞霞,美艳的不可方物。 女子,特别是冷艳的女子,一旦冰雪融化,便会令人觉得美艳的不可方物;此刻的苏婉云就是这样一个美艳的女人,雪骨冰肌,面颊上浮现着两朵醉人的酡红,看的韩闯愣了一愣,不禁在脑海里与其他遇到的一些绝色女子比较。 林绛雪虽同样很冷,但少了一份单纯,多了一份聪慧;柳青芙则是另一面,活泼跃动之美,叫人看了心也会随着她一起而动;白玉凤则更加贴近现代的女孩,有些任性,但骨子里却十分脆弱,若非如此,也不会因一句道歉的话,而痛哭。 苏婉云的美则是最特别的一种,美的冷艳,美的纯净,就像一朵静静开放在莲塘的水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两道冷光从面颊掠过,令韩闯清醒过来,他咳嗽了两声,尴尬的道:“我只要你几枚金花,每天擂台上用。”面色窘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丝毫没有开始时的潇洒,倒想是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大男孩。 不知怎的,苏婉云觉得这才是韩闯真正的性格,她喜欢看他这样。 “我便是给你也没用,你不动漫天花雨的手法,控制不了这种暗器,如果你实在要用暗器,不如选择梅花针,不需什么特别的手法,只要真元强劲就可以了。”苏婉云一摆手,玉手指尖出现了两枚绽着寒光的梅花针。 梅花针是最普通的暗器,就像苏婉云所说的一样,不需要大多技巧,只要真元强劲,劲力足够就可以;而且梅花针不会被掌风击落,出针无声,是最好的偷袭暗器之一。 故苏婉云虽说的清冷,实则处处在为韩闯着想。 韩闯也明白这一点,展颜而笑道:“梅花针可奈何不了赫连墨,只有你的金花才能给他造成麻烦。” 苏婉云抚尔一笑,道:“那也要看谁用,我用自然能伤你,你——”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屑。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你只管给我就是了,会不会用是我的事情。” 不知怎的,此刻再见韩闯这温和的笑容,苏婉云感觉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直接两枚梅花针甩过去,让他瞧瞧这普通暗器的厉害。 思绪再三,终是忍住了这个念头,手腕一抖,掏出几枚金花,递给韩闯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你就给你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暗器可比梅花针难用多了。” 暗器金花,形如七瓣花朵,边缘薄而锋利,能借风滑翔,直弧不定,让人防不胜防;也正是因为这一特性,须要有高明的暗器手法才能催动;东南域的暗器手法,以她苏家的漫天花雨为首,也只是堪堪能运用得当而已。 若不是有武魂千手观音,苏婉云也不可能将其使的巧夺天工,犹如艺术一般。 韩闯接过金花,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了,明天就等着看赫连墨出丑吧。”有了暗器金花,他自有把握战胜赫连墨,不过显然,苏婉云不这么想。 她眉头一皱,语气不善的道:“这暗器可不是你想想中的那么简单,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韩闯微微一笑,道:“不劳费心,我用的好。” 苏婉云冷笑一声,心想:“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不在乎,看来要给你一些教训才明白厉害。”思绪一到,手上自然一抖,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掷出一枚金花,向着韩闯脑袋飞去。 苏婉云存心给想给韩闯一些教训,这一镖使的又快又急,偏偏又在空中飘忽不定,叫让看不出落点。 韩闯眼睛一亮,叫了一声“好”,顺手将手中金花抛手,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速率,金花同样在空中飞的又快又疾,却同样左右摇摆,飘忽不定。 苏婉云一直紧盯着韩闯的动作,见他用于自己同样的手法掷出金花,忍不住惊叫起来:“漫天花雨!” 不错,韩闯用的正是江南苏家漫天花雨的手法,乃是他今日在擂台上现学的手法。 只听“咣当”一声,两朵金花撞在一起,绽开火花一片,同时下坠,又同时盘旋而泣,走同样的弧线回旋,又在空中撞了一次,这才落地。 那“咣当”两声声响,倒是将苏婉云从震惊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她面色凝重,一脸严肃的盯着韩闯,紫电一般的目光在这张玉石般的面颊上扫了又扫,似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你怎么会使我苏家的漫天花雨?”她厉声问道,几枚金花扣在指尖,只消韩闯一个回答不慎,就准备发起暴风骤雨的攻击。 漫天花雨是苏家的不传之秘,便是入赘苏家的男人也不可能学会,只有苏家女子中的佼佼者,才能得以传授,而且都是口口相传,没有秘籍。 其用劲方法更是诡异无双,一个人要想学会,必须由师傅手把手的教导,韩闯能学会这一手,说明他身边一定有个苏家的女子,而苏家女子将漫天花雨传给外人,只有一个结果——死。 苏婉云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这个揭开她面纱的男人,本就应该死,可真到动手时,她又心软了,那扣在指尖的金花,仿佛变得沉重起来。 “说!你为什么会使我苏家的漫天花雨,告诉我!” 韩闯自不可能知道苏家内部的事情,但见苏婉云纤细的手指正微微抖动,便知她此刻心境不宁,于是解释道:“我可没偷学你的功夫,我是光明正大的学的。” 如此解释,更做实了有苏家女子将漫天花雨教与他的事实。 苏婉云微一闭眼,很快睁开,眼眸中原本的不忍化作彻骨冰寒,“我再问你一遍,教你漫天花雨的究竟是谁!” 韩闯眉头一皱,手臂一挥,将寒气挥去,开口说道:“不就是你吗?” “胡说!”苏婉云厉声斥道:“我何时教过你这门手法的!” 韩闯“呵呵”一笑,道:“不就是在擂台上的时候吗?我看你使过,就学会了。” 苏婉云摇摇头,眼眸依旧冰冷,“不可能,谁能看上一遍就将漫天花雨的手法学会,定是有人教给你,她是谁?” 苏婉云咄咄逼人的质问让韩闯感觉极不舒服,可毕竟是自己学了人家的功夫,别人气愤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这漫天花雨是苏家的不传之秘了。”他心想,苦笑了一声,解释道:“苏姑娘,我并没骗你,其实我有种能力,任何武技只需看一遍便能明白诀窍。” “胡说!世界上哪有人有这种能力?”苏婉云以为韩闯仍在胡言乱语,手腕一抖,就要射出金花。 韩闯见到,忍不住摇摇头,继续解释道:“这一点你可以向赫连和林平求证,他二人都是知情的。” 不知是韩闯举出了证人,还是语气诚恳打动了苏婉云,苏婉云眼中的杀气渐收,虽然金花依旧扣在指尖,但却能冷静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闯长吁一口气,正色说道:“自然。” 寒气散尽,周围的空气终于有了些温度,那只扣着金花的手,终于放下。 “就相信你一次,”苏婉云说,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韩闯对着那窈窕的背影高喊。 “什么事?”苏婉云并未转身,只是声音飘来,孤冷中带着温柔,仿佛这寒夜之中,绽的一缕温度。 韩闯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苏家的规矩——” 话未说完,便被苏婉云打断:“苏颉从没有什么规矩。” 声音刚至,人影便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苏家真的没有规矩吗?”韩闯若有所思。 ... 第七十七章 留手? 云多,一个阴天。 云多的时候,天未必阴沉,但阴沉时,一定多云,厚重的云层遮蔽了阳光,仅在边缘透出一些淡淡的青光。 青光照在青竹宗广场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口中,印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此刻已是正午,天色却如黄昏一般灰暗,主席台上坐着三人,表情各自不一,柳恒博是担心,岳重楼则窃喜,陆伯寒沉静如水,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三人正襟危坐的注视着前方的擂台,擂台上站着两人,一着月白衫儿,一着玄色青衫。 两人正是这场比赛的对手,着月白衫儿的是韩闯,面带不羁的微笑,仿佛胸有成竹;玄色青衫的,则是赫连墨,不知是觉得两人白衫太过相近,还是觉得白衫不够潇洒,他特意换了一身玄衫,也褪去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此刻——甚是严肃。 也容不得他不严肃,对手难求,好对手更是难求,若想求到不会趁机下死手的好对手,更是难上加难。 韩闯和赫连墨正是这样一对对手,他们是朋友,是兄弟,但不会在擂台上手下留情,同样也不会致对方与死地。 主席台上 岳重楼眯着眼,笑道:“恒博兄,没想到你徒弟这么快就对上了赫连家的公子,听说两人是朋友,但相比赫连墨不会手下留情的,看来韩闯的晋级之路就到此为止了。” 他脸上带笑,心中窃喜,却是觉得韩闯已经输定了。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虽然韩闯杀死了铁臂白,虽然战胜了苏婉云,但这次他的对手却是赫连墨,有着江南打架王之称的赫连墨。 赫连墨是一个疯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每一场战斗,他都会拼尽全力。 柳恒博微微一笑,说道:“那也未必,你看我徒弟一脸轻松,反倒是赫连墨面露紧张之色,就像你说的,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最是了解,我看这一场韩闯赢了。” 如果之前,柳恒博一定认为韩闯输定了,但见识到韩闯与苏婉云一战中使用的剑法,他觉得韩闯未必会败了。 武魂虽然重要,但有些时候,功法武技,也是衡量一名武者战斗力的标准。 岳重楼冷哼一声,道:“看着吧,我可不认为韩闯还会有上次的运气。” 柳恒博笑而不语,心想:“运气?若是运气好便能走到这一步,青竹宗还弄什么测试?” 台上的几人窃窃私语,场中的两人遥遥相对。 赫连墨上台之后,尴尬的一笑,说道:“你真不动武魂?” 虽然韩闯答应他不动武魂,但谁也不知是否是一句玩笑之言,若是玩笑,赫连墨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即便武魂契合度到达了九重,但只要一想到韩闯那神秘的漩涡武魂,他便浑身颤抖。 那武魂!太可怕了! 赫连墨想要晋级,却不是为了奖励,而是能有个打架的地方,所以他不想输,真的不想输。 江南打击王久不打架,手自然有些痒了,前几场和几只乌龟打了个天翻地覆,甚不过瘾,本想着淘汰赛时,打个痛快,却不想遇到了韩闯。 只能怪他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 韩闯微微一笑,眼珠一转,说道:“我答应你的,自然会遵守,何况我也不想这么早暴露武魂。” 两人皆用真气传递声音,是以声音能直入对方的耳朵,不怕旁人听去。 赫连墨先是一乐,接着苦着脸道:“不行不行,你不动武魂,这架打的不会痛快,不如我也不动武魂如何?” 韩闯摇摇头,笑道:“你的一身本事都在武魂上,不动武魂不是我的对手。你我情况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赫连墨虽是江南赫连家的长子,也习得竹木石碑帖这种地级武技,但说到头来,还是依靠武魂全方位提升他的力量、速度、感知、控制力,才能有如此实力。 相反,入微能力已与韩闯的骨血融合,便是不动武魂,也会自然发动,更兼一手快到极致的剑术,便是不动武魂吞噬的能力,韩闯也能发挥七八层的实力,是以说不可一概而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赫连墨“呵呵”了一声,道:“只是你不动武魂,我有些胜之不武。”每次交手,他都几剑败于韩闯之手,自从战兽武魂达到契合九层时,就像找回场子,如今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他嘴上说胜之不武,其实心里求之不得。 韩闯眼神一眯,便知他心中所想,不以为意的笑道:“若是我输了,你得到无相功法会不给我参详吗?” 赫连墨目光一凛,正色道:“自然不会,你我心底一体,我的就是你的。” 韩闯笑道:“这不就结了吗?我们谁胜都一样,再说,我早就言名,不动武魂便不动武魂,怎能朝令夕改?而且便是如此,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此言颇为狂妄,便是赫连墨也眉头微戚,道:“你是否说的有些过了?” 韩闯眼波一转,说道:“过与不过,要试过才知道。” 赫连墨摇摇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破解我这九重融合度的战兽!”目光一凛,战兽虚影在身后浮现。 “赫!” 他大喝一声,气势骤起,脚下的擂台碎裂,浮现出无数道龟裂的痕迹,似是因容纳不下他四溢的真元而解体。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竟暴长了一倍有余,原本就高高的个儿,此刻就像一名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 主席台上 陆伯寒突然眼睛一睁,目光中绽放出惊人的神采:“真是九重契合度的兽武魂!” 岳重楼谄媚的一笑,道:“是啊,而且听说赫连家已经将他逐出了家族。” 陆伯寒目光一闪,笑道:“真是天助我青竹宗,无论如何都要将这赫连墨收入门墙,论天赋,他比项华和薛穆扬更加强大。” 两人一唱一和间,竟将韩闯视若无物,仿佛他已经遭到了淘汰一般。 也是,场中诸人,见这九重契合度的兽武魂一出,大多都认为韩闯败局已定,只有少数几人认为他还有胜利之机。 “你认为他会赢吗?”薛穆扬说道。 项华笑了笑,回答:“自然。” 场中 赫连墨的身体里澎湃着惊人的力量,如果说之前的力量只是小溪的话,现在就像大海一样宽广。 九重契合度的战兽武魂,不但提升了他的感知和身体控制力,更将身体力量速度,推到了顶点。 此刻,便身前站着他从未战胜过的韩闯,也毫无畏惧,反而充满信心。 “韩兄弟,你小心了!” 赫连墨心知这种惊人的状态无法持续长久,是以招呼了一声,双肩一晃,欺身上前,腰间两只判官笔自动飞到他手中。 “竹木石碑帖,狂风乱竹卷云动!” 一招使出,双笔交叉而上,宛若两条翻飞的蛟龙,素乱之间,却又与狂风卷浪的狂草意境暗暗相合。 韩闯横剑在胸,未曾动手,身子侧立,目注剑锋,脚步一前一后,拿出一个标准的剑桩,凝重异常。 神秘人教他学剑时,就曾说过:剑桩乃是剑法的起手式,只将有剑桩练的沉如山岳,静若千湖,才算会用剑。 观韩闯此刻拿出的剑桩,当真是沉如山岳,静若千湖,便是对面狂风卷云,他自巍然不动。 看的主席抬上的柳恒博连连点头,心想:“闯儿的剑法也不知是谁所传,但却能直入剑之正途,真是不可思议。” 便是他,年轻时也曾迷恋过那些眼花缭乱的剑法,直到四十岁之后,才明白古拙胜巧的道理,可那时剑术已经定型,想要回改,却难上加难。 赫连墨若知道柳恒博心中的想法,一定引以为知己,韩闯只这么渊停岳侍的一立,便将身体护的严丝合缝,气势浑然一体一点破绽不露。 他以竹木石碑帖中的狂风卷狼一招,相试本以为能在气势上压过韩闯,没想到韩闯竟在这一招中屹立不倒,倒上赫连墨有些进退不得。 “得想个法子破了他这剑桩才好。”他心想。 手中连动,变拙为巧,口中蓦然说道:“小心了!”笔如白练,却不向韩闯正面刺来,而是绕着他的身子斜走,专找隐穴刺下。 笔尖凝着真元,化出幻影无数,好似有几十人同时用笔向韩闯进攻,有了九重契合度的战兽武魂加成,赫连墨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到达了一个极致,这招式快的难以形容,旁人只见光影闪烁,不见人影。 陆伯寒手捋着三尺长须,微微一笑,道:“这一招用的极好,古拙不成变用巧,江南打架王果真名不虚传。”说着还看了一眼柳恒博,似是等他评价。 柳恒博微微一笑,说道:“巧是巧妙,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你还记得漫天花雨吗?” 韩闯能在漫天花雨中保持不败,自然也能在这漫天笔影中脱身,只见他长剑连挥数下,每一下都正好挡住赫连墨的判官笔。 赫连墨仗着劲力占优,想要震开韩闯的长剑,可韩闯每一剑都击在他出笔薄弱之处,而且一触即收,不给他任何变招的机会。 就像一个身形敏捷的小孩,挑衅一个手脚笨拙的大人,大人虽然力量占有,却拿小孩没有办法。 只听一片“铮铮”的金属碰撞声,韩闯依旧不动如山,未曾移动半步,便挡住赫连墨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赫连,看来你要使全力了。”韩闯笑道。 赫连墨面色一凛,心想:“他的眼力如此之强,任何虚招在他前面都没有任何作用,正面气势比拼又破不了他的剑桩,这该如何是好。” 任赫连墨打架经验无比丰富,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无解的对手。你想要正面碾压又碾压不了,想要以招式取胜,偏偏对方不吃虚招,这该如何是好。 其实韩闯也不像赫连墨想的那样轻松,有了战兽武魂的加持,赫连墨在力量速度上都远胜于他,虽然只有化元初期的实力,但几乎能发挥化元后期的攻击力;如此一来,逼的韩闯只能全力防守。 他心中暗道:“幸好提前找苏婉云要了金花,不然真不知怎么战胜这个天生的战斗狂人,不过暗器虽好,还需找个机会。” 注意打定,眉头一戚,喝道:“赫连,小心了!”轮圆了长剑,竟似刀招一般劈砍过来。 赫连墨没想到韩闯会突然发难,连忙收回双笔,想要架住韩闯的长剑,却不想剑到半途,变劈为刺,挑开赫连墨的的两支判官笔。 此时赫连墨中门大开,自是武者大忌。韩闯也不留情,剑光一闪,刺向胸口。 “恩?” 场边观战的项华突然眉头微戚,薛穆扬连忙问道:“怎么了?” 项华道:“这一剑、这一剑有些不对。” 薛穆扬诧异的望想场中,只见韩闯这一剑平平刺出,整个剑身化作了透明,只有剑尖的寒芒隐约可见,正是快到极致的标志。 “有何不对?”薛穆扬问。 他精通拳脚功夫,但兵器上的造诣却不及项华,并未看出这一剑有何不对。 项华沉吟了片刻,说道:“好像,好像慢了一些,比平时慢。” 薛穆扬沉默不语,他相信项华不会看错,所以才沉默不语,心想:“难道他留手了?” ... 第七十八章 胜赫连 韩闯留手了吗? 显然没有。 他只是知道,即便自己爆发出最快的速度,也会被战兽武魂加持的赫连墨,捕捉到剑锋的痕迹,所以他没必要快。 那他为什么要放慢剑速? 如果快不行? 岂不意味着,慢更加不行。 快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而慢 ——则机会全无。 除非—— 他这一剑并非是要战胜赫连墨。 事实上,韩闯也想过用快剑战胜赫连墨,这一剑,仅仅是让他后退而已。 事实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后退避让,是最好的办法,战斗经验丰富,六感敏锐的赫连墨自然知晓这一点。 剑锋就在眼前,赫连墨甚至感觉到了,那冰冷的温度。 这剑,冷,很冷,冷的刺骨。 当冷的刺骨的剑,刺来时,任何人的反应都是——躲开。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赫连墨长啸一声,平地拔起,叫道:“好剑法。”双臂展开,疾如飞鸟的向后跃去。 他相信武魂加持后,自己的速度在韩闯之上。 他后退,剑前进。 他快,剑快。 他慢,剑慢。 那只冰冷的剑,始终指着他的鼻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逼迫着他,不停后退,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赫连墨心想:“他要干什么?是要将我逼下擂台?太小看我了。”眼见就要被逼到擂台边缘,他微微一笑,身形猛地拔高,展开双臂,如飞鸟般越过韩闯头顶。 登天梯的轻身功夫,并不算高明,但用在此处,却迁到好处。 没有多一点,没有少一点,韩闯感觉,赫连墨的身子,擦着的发髻飞过。 这是最好的结果,再好不过。 他心中一喜,嘴上却道:“你以为这样就跑的了吗?”反手剑出,一道剑气如同长鞭似得,甩向赫连墨面颊。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赫连墨笑道。 若是旁人,人在半空,自然无处借力,可赫连墨天纵奇才,竟在空中扭转身形,足下连点,凭空借力,躲开那道致命的剑气,身形却已飘至擂台的另一边。 十丈见方的擂台,不过一个呼吸,他从一头飘向另一头,足见轻功之妙。 可隐隐的,赫连墨嚼出了一丝不对劲,中心暗道:“他这剑、不够快,若是如平常一样快,我虽能躲过,却少不了狼狈一番,莫非是故意让我?” 但见韩闯脸上那狡黠的微笑,又觉得相让一说不大可能,就在他疑惑不决时,却听韩闯“哈哈”大笑,说道:“赫连,你可中计了。” 话音未落,手中黄光一闪,赫连墨定睛一看,却是数朵金花飞旋而来,每一朵都又块又急,在空中左右摇摆,飘忽不定间,又隐隐暗合了某种规律。 主席台上,陆伯寒骤然惊起,大喝道:“这是漫天花雨,他竟然学会了漫天花雨!” 所有人都知道,漫天花雨是江南苏家的不传之秘,现在出现在韩闯手中,怎容得他们不惊讶。 岳重楼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阴恻恻的说道:“恒博兄,我要恭喜你了,没想到你徒弟竟能在一夜之间,得到苏家女子的芳心,真是深不可测啊!” 他这番话名是称赞,可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任谁都听出,是在讥讽韩闯无德,偏偏柳恒博还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的弟子天纵奇才,漫天花雨这种暗器手法,看一遍就能掌握? 还是称赞自己的弟子风流潇洒? 柳恒博心里正恨得牙痒痒,暗道:“闯儿啊闯儿,你难道就不知道苏家的女人不能招惹吗?”视线投到场边观战的苏婉云脸上,只见她眼眸连闪,却无惊讶之色,反而杏脸飞霞,羞涩之清溢于言表,更做实了柳恒博的猜测。 此刻他已经不关心场中的胜负结果了,反而担心起之后的事情。 “听说江南苏家蛮横霸道,会不会对闯儿不利呢?”如此一想,柳恒博更加心烦意乱了。 同样心烦意乱的还有场中的赫连墨,当韩闯露出阴谋得逞的微笑时,他就觉得事情不妙,而漫天花雨出现时,他的脸色可以用面若死灰来形容。 虽然没有武魂千手观音的加持,无法将金花化出千朵虚影,但韩闯的实力在苏婉云之上,所能控制的金花数量更是苏婉云的一倍。 苏婉云只能同时控制九朵金花,而韩闯则能控制十八朵之多,而且每一朵上所带的劲力,都比苏婉云来的更加强烈。 若赫连墨的修为有凝真期,以他九重契合度的战兽武魂,当可以凝出战兽真身,那时即便站在原地,仍由这种劲力的暗器加身,也伤不了他;但他毕竟只有化元初期,远谈不上金刚不坏之身,只能挥舞双笔,尽量抵挡。 韩闯挡住漫天花雨,一方面是因为入微能力,让他能够轻松捕捉到金花飞行的轨迹,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剑法即准且快,运剑能跟上金花的速度。 反观赫连墨,虽然战兽武魂能提升他的六感,但毕竟不是专司感知的武魂,感知能力远没有韩闯的入微那么强大;另一方面,他的动作虽快,但运笔却不及韩闯准确,更兼韩闯只需要对付九朵金花,而他要对付十八朵之多,不得已,只能以夜打八方之术对应,将双笔舞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只听“铮铮铮”的几声声响,裹挟着真气的笔尖,不知和金花撞了多少下,不知斩断了多少朵金花,这连番撞击差点让赫连墨吐血。 为何? 苏婉云施展漫天花雨时,每朵金花所含的真气平均,抵挡者只需要按照一个节奏释为便可,而韩闯的这一手盗版的漫天花雨,却能在每朵金花上夹带不同的真气。 不同强度,不同属性,阴柔阳刚,各式各样,他虽不能将阴阳两种真气融合,却能不停转换,让赫连墨苦不堪言。 是问当你运起全部真气,挥出一招,最后却挥了空,是何种感觉,现在赫连墨就沉浸在这种状态中。 场边 苏婉云目光连闪,显然是看出其中的奥妙,心想:“他果真是天纵奇才,不但只看一次,就学会了漫天花雨,还能加以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另一边 观战的薛穆扬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他竟能学到漫天花雨这种手法,看来赫连墨要败了。” 项华点了点头,道:“我本以为赫连墨会逼他使出一些底牌,但没想到竟连他的武魂也无法逼出来。” 薛穆扬微微一愣,诧道:“他不是无法凝聚武魂吗?” 项华白了他一眼,道:“你也相信这种鬼话?无法凝聚武魂的武者,怎么可能在这种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我他看不是无法凝聚武魂,而是凝聚出来的武魂太过强大,故意藏拙而已。” 一想到最近十年,青竹宗接连有天才陨落,项华就一脸阴沉,说道:“这不失为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没想到整个青竹宗都被他骗了,还以为他是个废物,其实真正废物的是我们。” 薛穆扬笑容一敛,面色不愉的道:“话不能这样说,他天赋虽强,但和不是你我的对手。” 项华眼色茫然,小声的嘟囔道:“现在不是,三年后呢?五年后呢?我们终会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的。” 薛穆扬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场中的韩闯,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道:“或许三年五年后,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 场中 韩闯又是一把金花撒出,瞬即腾空而起,如蜻蜓点水一般,跟着一团乱飞的金花而上,平平刺出一剑。 这一剑才是他最快的一剑,剑光蓦的一亮,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赫连墨忙于对付袭向他身体要穴的金花,根本就注意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即便他注意到了,也无可奈何,这一剑是如此之快,快到了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剑锋的痕迹。 赫连墨用尽平生本事,斩断了最后一只金花,木剑,却无声无息的搭在了他的肩头,剑锋微颤,冰凉如水。 “你输了,赫连。”韩闯冠玉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赫连墨沉默不语,闭上了眼,仿佛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他手指微颤,心也跟着颤动,渐渐的,整个身体也颤动起来。 他在思考的这一剑,在空中摩擦而过的痕迹,从这些痕迹中,拼凑出韩闯出剑的轨迹。 但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输了就是输了,他可以找一万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输,却无法改变输掉一场比试的结果。 判官笔,自动回到腰间,束在腰带上,嗡嗡作响,像是诉说着它们的不甘。 这一刻,韩闯甚至有些后悔,但很快又坚定起来,若是故意输了,才是对赫连墨最大的侮辱。 良久, 比很久更久之后,赫连墨慢慢睁开眼,目光如剑;他望向韩闯,脸上的如此显而易见。 “是啊,我输了,又输了,恐怕会一直输下去。”他神色复杂,苦笑着摇了摇头,“认识你,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战兽不甘的嚎叫声,响彻天际,但终还是消散,赫连墨的身体恢复了原状;他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形一晃,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韩闯赶紧去扶,却被赫连墨推开。 “不需要,我可以走下擂台。” 说完,他走下了擂台,就像刚才所说的一样,走下了擂台。 踉踉跄跄,步履蹒跚。 迈出了最后一步,他长吁一口气,表情坦然,却又一些不甘,握紧了拳头,转盯着韩闯,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漫天花雨的。” 赫连墨明白,真正击败自己的,不是韩闯的快剑,而是那笼罩着他,让他无法尽情施展武技的漫天花雨。 是以,他不甘。 韩闯明白这种不甘,也明白输掉一场比试的痛苦,拍了拍赫连墨的肩膀,淡淡的道:“昨天,擂台上,我看了一遍。” 言简意赅,清楚明了,再明了不过。 赫连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只看一遍就能学会?” 韩闯笑道:“你不是听林平说过吗?” 赫连墨摇摇头,脸色古怪的道:“我以为林平在说笑话。” 韩闯板起面孔,一板一眼的道:“你看林平像会说笑话的人吗?” 赫连墨瞧着场边面无表情的林平,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不会说笑话的人,说起真话才像笑话。” 韩闯摇摇头,走下擂台,正好引上了苏婉容那说不出道不明的目光。 柔的像水,却比水更凉。 ... 第七十九章 最强防御的刀 “此子,不简单啊。”陆伯寒叹息道。 也不知是叹息韩闯的天赋超群,还是叹息如此天赋超群的人,偏偏心术不正;他的叹息声中,包藏着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柳恒博低眉敛目,小声说道:“还是看下去吧,后面还有人上场。” 陆伯寒点了点头,他是一个重视规矩的人,重视规矩的人从不破坏规矩。 柳青芙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走上擂台,仰头唱名:“下一组!云州林平对青竹宗项华!” 韩闯和赫连墨向林平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刀王项华,青竹宗外门第一人,精通十八般兵器,尤善用刀,一路走来却未出一刀,对手往往直接认输。 在小组赛时,林平便输给过他一次,那一次,他同样没有出刀,林平知难而退,现在却已退无可退了。 林平眼中无悲无喜,就要登台,却被一只胳膊了拦住。 “算了,你不是他的对手。”韩闯说,紧皱着眉头。 刀王项华的实力已达化元后期,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便是核心弟子中,稍弱的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一个人,实已经超出了林平所能应付的范围。 林平推开韩闯的走,走上擂台,他走的很慢,却没有停滞,一步一步,坚实有力。 “我想看看,我能否在他面前拔刀。” 声音刚至,人却已经登上擂台。 一步, 擂台震动, 两步, 地脉涌动, 三步, 周围的空气绽出一群明显的波纹。 蓄势! 刀法最重势,之前林平从不蓄势,因为从未遇到过,需要让他蓄势的对手;可在刀王项华面前,自己若不蓄势,就没有出刀的机会。 他必须蓄势,必须要让自己的气势,一步步到达顶点。 劲风鼓动绸缎的灰袍,呼呼作响,他凝视着对面的那个人:那个并不高大的对手,仅仅随意的负手而立,却沉如山岳,静若千湖,隐隐的有一种与自然合而为一的感觉。 他厌恶这种感觉, 刀走霸气,不应这样。 “云州林平!” “青竹宗项华。” 两人见礼之后,便是相互注视,谁也没有动作,如同被点中了穴道一般。 赫连墨皱着眉头,诧异的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韩闯微微摇头,赫连墨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境界却远不如林平高远。 “气势。”他说,“刀法最重气势,两个人,正在进行气势的争夺,谁若胜了,便可不战而屈人。” 韩闯说的没错,擂台上两人正在进行气势的争夺,这种争夺甚至比真刀真e枪的比拼更加危险,稍不注意,便会在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破绽。 刀与剑一样,追求的都是完美无缺,有破绽的刀客,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风骤起,迷人双眼。 一片落叶飘至两人之间,瞬间便被截成两段。 韩闯目光一闪,道:“好厉害的刀势。” 此刻,若有人不识好歹的冲到两人之间,结果也如那轻飘飘的落叶一样,被截成两段。 这就是刀势,缥渺无踪,却又危险万分。 便在这时,林平突然开口:“你很强,比我想象中的强。” “你也不弱,没我想象中的弱。”项华古井不波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笑容自嘴角开始,到眼角便消失无踪,只有那么一瞬间,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 林平没有笑,项华可以笑,因为他游刃有余,林平却必须用全副劲力抵抗着项华的刀势。 他笑不出来,排山倒海的刀势,压的他喘不过气,可表情却依旧没有变化。 “一刀如何。”他说,语气淡漠,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项华又笑了笑,笑容里有赞赏,更有果决, “正和我意。” 林平目光一凛,包裹钢刀的破布瞬间被撕裂,那柄熟悉的,锈迹斑斑的钢刀,飞如他手中,人刀合一,林平的气势又长了一份,竟能隐隐与项华分庭抗挣。 项华依旧是那样,负手而立,只是眉头微戚,说道:“你的刀不够好。” 林平能笑了,所以他冷冷的一笑,说道:“却是很适合我。”话音未落,武魂饮血狂刀骤显。 那滴血的刀尖,高高扬起,刀锋所向,正是项华的脑袋。 陆伯寒皱紧眉头,二十年前剿灭邪月宗,他作为青竹宗的普通弟子,远远的见识了刀鬼饮血狂刀的厉害。 刀锋所向,无一生还,那道人影越杀越疯狂,直到最后,脚下犹如骨海尸山。 此刻林平给他的感觉,虽不及刀鬼的疯狂,但本质却是一样的,一模一样。 森冷、压抑、杀意纵横,整个擂台仿佛变成了修罗地狱;便是场边的观众也忍不住哆嗦,而处于杀意中心的项华,却仅仅皱了皱眉。 他叹息一声,说道:“听闻修炼饮血狂刀,需要不断的杀人,能积累到这样的杀气,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林平平静的回答:“一个也没有,不杀人,也能练成饮血狂刀。” 杀孽固然能成魔,却终会疯狂,刀鬼最后,便是杀的太多,被杀念控制,耗尽最后一滴精血而死。 林平虽不知这一段往事,但冥冥之中,却有种感觉,拥有饮血狂刀的他,绝不可多造杀孽。 项华眼睛一亮,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不杀人的饮血狂刀到底有几分威力!” 林平将锈刀立在胸前,目视刀尖,说道:“那么你看好了!” 气势骤起,地上的瓷砖,瞬间被碾成了粉碎,林平双目赤红,须发在飓风的鼓动下,向后飘扬。 “饮血二变世无双!” 普通的钢刀,突然化出巨大的刀影,裹着劲风,带着林平必杀的信念,向项华劈了过去。 这一刀,很慢。 慢到了所有人,都能看清它的轨迹。 这一刀,很强。 强到所有人都看的清,却无人敢说自己能够接下。 这一刀震荡了空气,封锁了项华身边的空间,强攻与封锁,逼的他必须硬接。 陆伯寒站了起来,这一刀的强势超出了他的预计,如果之前他还认为项华必胜的话,现在已经不确定了。 面对这么强的一刀,没人能说必胜。 项华微微一笑,一声龙吟,刀已出鞘。 刀神乌黑暗淡,映着太阳,也丝毫不见光华,但这刀一出鞘,森寒之气骤然升起,在刀王项华身后,一团寒气浮现,眼尖之人,甚至能捕捉到,寒气之中,若隐若现的刀锋。 寒刃! 韩闯一眯眼,便认出了这种武魂。 寒刃不是刀,却有着刀的锋芒;寒刃不是冰,却比冰更冷;寒刃动冻结一切,也能摧毁一切。 寒刃是最好的进攻,也是最强的防守。 寒刃一出,擂台的空间瞬间降低下来,项华的身体周围,凝结出了一片冰晶,那是被寒气冻结的杀意。 乌光一闪,刀归鞘,没人知道这一瞬间,项华到底做了什么,只看到那柄乌黑的刀,回到了刀鞘之中。 林平的刀影依旧,斩断冰晶,直逼项华头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项华竟然闭上了眼。 他要干什么? 是放弃抵抗? 还是根本来不及抵抗? 赫连墨甚至兴奋的就要跳起来,别看他平常和林平不对付,但林平若胜,最开心的就是他了。 可这种愉快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林平的刀影在距离项华额头三寸的地方,突然化作了冰棱,节节碎裂开来。 林平古井不波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惊愕,但下一刻,他收刀而立。 “我输了。”他说,并无遗憾。 他输给了项华,只是输在了功力上,他无法突破项华的防御,而不是无法出刀。 项华眼色复杂,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赢了,却让林平出了刀,一刀,却让他完美无缺的心灵上,产生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裂痕。 赫连墨怏怏的低下头,口中喃喃道:“这就是刀王项华的实力吗?真是不可思议,他竟能挡住这样的一刀。” 林平蓄势爆发后的一刀,攻击力几乎增至了化元期的巅峰,却依旧被项华轻描淡写的接下,赫连墨甚至认为,化元期内,没有任何人能击破项华的防御。 他转过,看了看韩闯,心中一动:“或许他可以。” 接着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吧。”他喃喃的道。 如果说林平的刀,是他所见过的攻击最强的刀;那项华的刀,则是他见过的,防守最强的刀。 冻结一切,冰封一切。 ... 第八十章 太极十八剑式 林平稳稳的走下擂台,突然栽倒在地。 饮血狂刀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武魂,刀出鞘,必见血,敌不亡,我便亡。实际,他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能自己走下擂台,已是用了最大的意志力。 韩闯扶着他,两指搭在脉搏上,脉象素乱的让他心惊。 “怎么样?”赫连墨急问。 “性命无忧。”韩闯回答。 赫连墨放下心来,道:“我先送他回去。” 韩闯点点头。 一段插曲过后,比赛继续进行,上台的两人是西域连家的连公子,和内门排名第二的拳霸薛穆扬。 拳霸之所以叫拳霸,是因为在年少时,得异人传授了一门名唤疯罗汉的拳法,此种拳法正能配合他的武魂无上金身,施展时,浑身成古铜色,状若疯狂,霸气从生,别看薛穆扬是一白面公子,真正战斗起来,那疯狂的劲头绝不比林平差。 林平只是对别人狠,而他则是对别人和自己,都狠。 可即便这样,薛穆扬也奈何不了连公子,这让韩闯惊讶万分,同时也重新评估了连公子的实力。 连公子用剑,一支精铁铸成的剑,三尺长,两指宽,虽然锋利但绝称不上特别,可正是这样一柄普通的宝剑,却将薛穆扬的拳法完全压制。 “这剑法?” 陆伯寒冷冷的道,看想柳恒博。 青竹宗里,对剑法最为熟悉的,就是柳恒博,柳恒博用剑,剑法眼花缭乱,年轻时,有着落花神剑的称呼。 他的剑就像落花,纷繁、美丽,叫让看了,永远不会忘记。 而连公子的剑,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他的剑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捕捉到出剑、落剑的痕迹;他的剑又很简单,仿佛只是在原地画着圈圈。 这种即慢又简单的剑,实于天下剑法大相径庭。 就见他东画一个圈圈,西画一个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圈圈中套着圈圈,任薛穆扬拳劲如潮,都被这些圈圈套住,根本无法伤到连公子分毫。 而连公子偶尔的反击,却能让他手忙脚乱。 柳恒博见到这一幕,轻捻长须,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知陆长老是否听过太极这一门剑法。” 陆伯寒心下一惊,急道:“你说的是一百年前,东南域有着太极剑神的张一丰真人创下的剑法?” 柳恒博点头,道:“听问张真人年轻时,曾受西域连家大恩,故将草创的太极剑法留了一副本在连家,一共十八式,总称太极十八剑式;只是百年来,连家从未有人施展过这一剑法,所以渐渐被人遗忘了;没想到这连公子竟是天纵奇才,学会了太极十八剑式,看来薛穆扬此战要败了。” 旁边的岳重楼冷冷的一笑,道:“我看也未必,太极剑固然玄妙,但观连公子的年纪,能领悟到几分奥妙犹未可知,我看薛穆扬此刻攻势正盛,定能一举击破连公子的防御。” 攻守之势,相生相克,全看运用之妙。 场中局面正如岳重楼所说,连公子偶有攻招,能给薛穆扬造成一番麻烦,但总的来说,却处在守势之中;反而是薛穆扬,气势正盛,一手疯罗汉拳法,配上无上金身,疯狂的凿击着太极剑圈,光听激荡起来的声响,便知他每一拳的劲力何止千斤。 柳恒博摇摇头,不屑的道:“刚不可久,别看薛穆扬此刻打的漂亮,其实消耗在连公子之上,太极十八剑式最厉害的便是借对方之力以为己用,随势屈伸,任对手狂风骤雨,我只当清风拂面。太极十八剑式只是十八之数,实则剑式之繁,无始无终,变化无穷,想用蛮力破解,难上加难。” 他虽为点名,却已不看好薛穆扬了;猛冲猛打是薛穆扬的风格,却又正中太极十八剑式的下怀,算的上正好被克制。 陆伯寒听罢,也点头道:“没想到一次外门大比竟出现两名惊才绝艳的剑客,先是你的弟子韩闯有一手快到巅峰的快剑,接着是连公子意在剑先的太极剑,就算被打败的饮血狂刀和战兽,也是武魂中的佼佼者,一下有这么多天才出现,不知似乎福还是祸。” “哎。” 柳恒博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运势一说最为玄妙,上一次云州出现如此多惊才绝艳年轻人,还是邪月宗兴起之时,可强极一时的邪月宗,最后却落的一个宗灭人亡的结局。 正思绪时,却听陆伯寒的声音突然传来:“你说韩闯的快剑遇上连公子的太极剑会怎么样?” 柳恒博没想到陆伯寒会问出这个问题,正如饮血狂刀和寒刃之间,一个是最强的进攻,一个是最强的防守;只是林平的实力远逊于项华,所以防守战胜了进攻。 而韩闯和连公子?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两人若真遇上,结果不好猜测。” 陆伯寒又道:“那这两人遇上项华会如何?”项华是青竹宗致力培养的嫡系,在陆伯寒心中的分量自然要重许多,但有如此一问,却是已经不相信项华占据绝对优势了。 柳恒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若我来选,依旧是项华的赢面大些,只是这三人,都不可以常理来推测,或许——” 他抬眼看了一眼陆伯寒,见他面色不变,这才说道:“或许会有变数说不定。” 便在这时,只听得场边有人叫了声“好”,场中局面立变。 原本被压着打的连公子突然发力,画圈之余,剑从弧线而出,剑圈渐渐笼罩住薛穆扬,身后一道太极图案隐隐浮现。 “竟是武魂阴阳太极图,配上太极剑,难怪,难怪!”柳恒博一边苦笑,一边叹息,却不是苦笑为何,叹息又是为何。 旁边的陆伯寒道:“难怪什么?” 柳恒博看了他一眼,说道:“难怪赫连家几代人都无法练成太极剑,原来这太极十八剑式需修炼阴阳两种真气,也只有拥有武魂阴阳太极图的武者,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此刻尚不知韩闯体内也有阴阳两种真气,故这样说。 “难怪他会来参加青竹宗外门大比了。”陆伯寒反而笑了起来,他已知道连公子来此的目的。 拥有阴阳太极图,连公子虽然可以同时修炼阴阳两种真气,却无法做到阴阳调和,是以为修炼真气必须时刻保持阴阳平衡。 现在他修为尚浅,倒没有什么,一但修为到了高深之时,真气便越发难以控制,若没有调和阴阳的功法,几乎一定会走火入魔。 而整个东南域,能够以功法调和阴阳的,只有青竹宗的无相功法。 知道连公子是为了无相功法而来,陆伯寒反而松了口气,无相功法只传青竹宗内门弟子,就算你取得最后胜利,也必须加入青竹宗,如此一来,却是和青竹宗绑在了一起。 感情往往是脆弱的,彼此利益的结合,才是最精密的关系,陆伯寒已经憧憬起西域连家和青竹宗联手的盛况。 就在这时,场中响起了一阵惊呼,连公子终于凭借太极剑的神妙,以为阴阳两种真气交叠而出,磨掉了薛穆扬最后一丝真气,将他打下擂台。 他已胜利,但并未下台,而是站在擂台中央,剑指着韩闯,高声喊道:“韩家公子,那天在山脚下,你未出手,我也未出手,我们未分胜负,这一次在遇到我之前,你千万不要输,我可是非常想和你分出个胜负,看看你们两人的剑,谁更强。” 此言一出,台下又是议论纷纷: “连公子出言挑战韩闯,韩闯真有这个实力吗?” “是啊是啊,我看韩闯没这个实力,他的剑虽然快,但收拾一个赫连墨都费了如此心机,想必不会是连公子的对手。” “是啊,连拳霸都不是连公子的对手。” …… 韩闯视这些议论如无物,冠玉般的面庞,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等着和你交手。”拥有入微能力的他,当然看出来连公子还有所保留,但同样,他也没有竭尽全力。 而且连公子的剑术,让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以慢打快,借力打力,倒有些意思。”韩闯心想。 ... 第八十一章 白玉有瑕剑无瑕 之后, 白玉京对大黑牛的比赛无甚看点,大黑牛虽然拥有九重契合度的兽武魂,但无奈实力只有补身大圆满,强攻系的武魂,正好被红冠月鹤克制,想要胜利自是千难万难。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抓住白玉京的衣角,便被打下了擂台。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白玉京在战胜大黑牛后,竟学着连公子的模样,向韩闯发出了挑战: “在遇到我之前,千万不要输给任何人。” 韩闯有些不屑一顾,连公子说这话,尚有几分实力作为底气,你白玉京有什么?可看到台下群情热烈的模样,又见白玉凤握着拳头,不停的向他示威,他只能默认了这次挑衅。 好吧,缘分有时就是如此奇妙,下一轮,韩闯的对手正好是白玉京。 最快的剑对最快的轻功,战势一触即发。 “请了。”韩闯拱手道。 白玉京没有还礼,甚至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死死的盯着韩闯,半晌之后,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韩闯啊韩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你给我的屈辱,我会擂台上一一还给你的!” 他始终没有忘记,在来时路上被韩闯击败的事情,那是白家的耻辱,更是他的耻辱,不可磨灭,不能忘记。 韩闯眉头一挑,不以为意的道:“如果你真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白玉京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听说你最厉害的武技是学自苏婉云的漫天花雨,我倒想看看,是漫天花雨厉害,还是我白家的鹤啸九天厉害。” 韩闯微微一笑,心想:“我最厉害的功夫可不是漫天花雨。”嘴上却说道:“既然你想见识漫天花雨的厉害,我自然会满足你。” 鹤啸九天是白家的不传之秘,号称东南域最快轻功,他倒想见识一下,这轻功比起自己的蛇形瞬步,究竟强在哪里。 “白玉京,小心了!” 白玉京只觉心头一寒,一朵金花无声无息的到了他双目之间,森冷的气息刺激着他的双眼。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大喝一声,红冠月鹤浮现。月鹤如人,预感到危险,高昂着修长的脖颈,一声鹤唳。 鹤啸九天,于空而翔,人眼不可及。 白玉京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不! 韩闯看的真切,不是身影消失,而是速度到了极致,人眼无法捕捉。 “胜负已分了,韩闯!”空气中回荡着白玉京嚣张的笑声,自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就刚才,他施展同样的一招,将大黑牛玩弄于鼓掌之间,韩闯虽然更加强大,但只要跟不上他的速度,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一手轻功何止是快,简直快到了极致,蛇形瞬步与其相比,在绝对的速度上,也自愧不如。 但是——韩闯从不怕身法快的人,入微能力自动展开,他早已捕捉到了白玉京的身影,不动声色,连发六朵金花,列成两个品字飞去,在白玉京身前散开,封锁在上下、左右、前后,将他包围在当中。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看见我!” 包围圈的中心,空气一荡,白玉京的身影浮现,但见他眉目含煞,表情狰狞的恨不得将韩闯吃掉一般。 不等韩闯回答,他腾身跃起,如蜻蜓点水,彩蝶穿空,在金花的缝隙中窜出,但听一阵密集的“铮铮”之声,却是金花撞在他刚才所站的地面上,扬起一大片尘土。 众人看的目眩神迷,见金花了落地,在地上排成两个“品”字,无不叫好,便是苏婉云眼中也异彩涟涟。 韩闯一手学自她的漫天花雨,已经青出于蓝,其中变化巧妙,更是让她心动不已。 “我是不是应该告知妈妈呢?”苏婉云想,接着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 白玉京虽然毫发无损,但月白的衣衫上,沾满了尘土,连白净的脸上,也被金花划出了两道伤口,伤口虽不伤,但留着血,看起来分外狼狈。 他本是心胸狭窄之人,见众人讪笑,只当是笑他,却将一腔怒火发现在韩闯身上。 “我要杀了你!” 身形再闪,融入风中。 韩闯目光一凛,道:“你当只有你自己会轻功吗?”蛇形瞬步一出,却是紧跟着白玉京的身影而去。 台面上兵器交接的“铮铮”声不绝于耳,两人身形委实太快,台下诸人,只能看到两道淡淡的虚影。 “谁会胜?是白玉京还是韩闯?”有人说道。 “我看是白玉京,白家的鹤啸九天毕竟是东南域第一轻功,即便白玉京修为不到家,但相信韩闯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看韩闯能胜,别忘了快剑可是韩闯的一诀,白玉京虽然身法略好,但韩闯的剑速能弥补这一点。” “我看是白玉京!” “我看是韩闯!” …… 乱糟糟的议论,凿进了白玉凤的耳朵里,她的心情糟糕透顶;如果给她第二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去招惹韩闯这个煞星,看着擂台上的两道白影,她隐隐觉得自己为白家招惹了一个不能招惹的敌人。 “希望大哥能战胜他吧。”白玉凤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台下的议论并未传进白玉京的耳朵里,此刻他只知机械的施展轻功,试图甩开韩闯,可每一次刚刚甩开一点距离,便被韩闯追上。 韩闯手中的长剑如同附骨之疽似得,紧跟着他,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 “该死的!” 无奈之下,白玉京只能拿出兵器抵挡,竟是一把铁质的折扇,世人都知道白家身法鹤啸九天的厉害,却不知道白家的铁扇功夫也是一绝。 挥舞时,如团蝶翩飞,扇影无数;可韩闯的剑也不是吃素的,快若流星,急如闪电,不多时间,便在白玉京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他耗死。”白玉京银牙一咬,大喝一声,真气爆发,将铁扇轮圆了,如同大刀似得劈在剑上,稍稍将韩闯震开一段距离,转身大喝一声:“蝶恋花残!”扇子在他手中疯狂旋转,真气四溢,裂开空气。 韩闯眼神犀利无双,蛇形瞬步一出,绕弧行而上,穿梭于无数道真气劲力之间,竟如穿花蝴蝶一般,甚是轻松;几步之间,便已经来到白玉京身前,伸手一抓,闪电般抓向他肩膀。 虎爪擒拿手! 他久为用过的招数,又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是一招的精彩,只有少数人能够看见。 台下,陆伯寒早已惊的站身来,他是少有的能捕捉到两人身影的武者,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令他更加惊讶。 “他的轻功竟然高明如斯!” 陆伯寒原以为韩闯只是剑术超群,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厉害的轻身功夫,更何况他的年纪还如此之小,若不是亲眼见证,他真的不敢相信。 柳恒博面带微笑的说道:“我这徒弟的实力,连我这个做师傅的也看不清楚;本以为他上一场已经用尽全力了,现在看来,还有所保留啊!那的不说,就这一抓,还记得武阁中有一本易筋五拳吗?就是那本书里的招式,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话音未落,便大笑起来。 一旁的岳重楼面色阴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胜负已分了。”陆伯寒微笑着坐回了座位。 台上,韩闯以近身擒拿的功夫将白玉京拿住,死死的扣在身下。 “白公子,看来你的轻功还没练到家?” 白玉京一听此言,气得顿时昏了过去。 韩闯也没过于难为他,只是随意一抛,便将他抛向白玉凤的方向,用的却是柔力,白玉凤伸手一接,便将大哥接住。 见大哥昏迷不醒,忍不住怒道:“姓韩的,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韩闯刚想走下擂台,被白玉凤这么说,停住脚步,似笑非笑的道:“难道白家小姐看不出来吗?你大哥只是昏了过去,也难怪,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击败,是我也会昏过去。” 白玉凤一脸愤然的盯着韩闯,贝齿狠狠咬着下唇,似乎要让唇边消失无形,堂堂白家继承人,竟两次被韩闯羞辱,此仇不报,白家难以在东南域立足。 “你给我等着,韩闯!”白玉凤恨恨的道,抱着自己的大哥远遁而去。 柳青芙无奈的看了韩闯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白家在青竹宗内门的势力很大,以后千万小心。” 韩闯表面点头称是,实则颇不在乎,白家在内门的势力很大又如何?想要对付他,也要看看门规。 他不与这些人往来,但这些人如何惹上他,他下手绝不留情。 柳青芙他看这幅模样,便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只能暗叹一口气,上台履行自己的职责。 “下一场,西域连公子对青竹宗项华!” 所有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叫了起来,这是擂台赛自开始以来,最难以预料的一场比试。 刀王项华常年排名外门第一,已经有了挑战核心弟子的实力,再家上常年在青竹宗内积累的人气,若是遇见别人,大多数人都预测他会胜利,但是他遇到不是别人,而是连公子。 西域连家的嫡长子,刚刚战胜了外门排名第二的拳霸薛穆扬,一手太极十八剑式使的出神入化,遇见这样一个对手,谁也不能说稳胜。 ——刀王项华也不能。 ... 第八十二章 最后一个外门弟子 刀王项华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搭在自己肩头的剑。 这是一支普通的剑,金铁铸成,三尺长,两指宽,剑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与坠饰,平平如镜,反射出他愕然的脸。 就在刚才,这支普通的剑,突破了他的防御,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和痛改前非的机会,就这样——搭在了他的肩头。 剑凉,所有剑都凉,这支剑格外的凉。 只需要往斜上一送,剑便会刺穿咽喉。 这支剑的主人战胜了他,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所有人都认为,太极十八剑式是连公子的杀招,就连项华也这样认为。他不害怕太极十八剑式,那剑法虽然玄妙,却伤不了他。 没有最强的进攻,就破不了他的防御,不能破掉他的防御,就对他没有威胁。在他看来,连公子正是这样一个对他没有威胁人,也许他们会打很久,但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他。 可结果—— 结果却是现场的鸦雀无声, 即便最大胆的预测家,也不会想到项华败的如此之快,仅仅剑光一闪,剑身便搭在项华的肩头,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韩闯身上。 快剑! 那是他的标签,现在却成了别人的致胜杀招。 韩闯神色复杂的看着连公子,他面冠如玉,相貌堂堂,粉妆玉砌的脸上,凝着两朵淡淡的眉,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的笑,讥讽而冷酷,就像锋利的利剑,刺穿了所有青竹宗弟子的心,他们知道,青竹宗的骄傲,刀王项华败了。 “我、败了!” 即便不甘,即便不愿,那又如何?项华已经勇气再次面对那神鬼莫测的一剑,快到极致,甚至不给他驱动武魂的时间。 武者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明知道对手要干什么,却无力阻止。 连公子竟仅凭一剑,就让刀王项华心生了无力感。 主席台上,陆伯寒沉默无语,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但当结果真正发生,他才感觉到刻骨的疼痛。 青竹宗外门第一人, 输了。 青竹宗, 输了。 对于这个视宗门利益如一切的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你们看清楚没有。”他问,语气淡淡的,无悲无喜。 柳恒博摇摇头,与他不睦的岳重楼同样摇了摇,能让两个矛盾重重的武者,得到统一的结果,光凭这一点,也足够让连公子骄傲。 “他的剑,比韩闯的更快。”柳恒博犹豫再三,说道。 他不知道韩闯的剑,究竟能有多快,但相信,绝不可能超过连公子;那一剑,仿佛超越了空间的束缚,从出剑到落剑,皆在一个瞬间完成。 甚至是他,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淡淡的影子——他可是凝神期的武者啊,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自己能接下这么快的一剑。 “他也是胜之不武。”岳重楼说,“如果项华能将冰封千里用出的话,那一剑再快也没有办法。” 冰封千里是项华的绝招,也是他最强的防御招式,号称化元期内,无人能突破。 “狡辩!” 陆伯寒斥道,掀恶的看了岳重楼一眼,他第一次发现,岳重楼的面孔竟是如此令人厌恶。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是对手是偷袭,还是正面击破防御,输了就没有借口。”他长叹一口气,道:“看来第一次,我青竹宗外门要失去外门大比第一的位置了。” 虽然知道连公子必会加入青竹宗内门,但陆伯寒依旧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被夺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得。 便在这时,柳恒博说道:“也未必,不是还有一人吗?” 岳重楼冷笑道:“你那个徒弟?他最拿手的快剑都没别人快,拿什么和连公子斗?” 陆伯寒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的表情已经说了一切——他也不相信韩闯能战胜连公子。 看着两人,柳恒博叹了口气,道:“看看吧,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会有吗? 当项华失魂落魄的走下擂台,当连公子剑指韩闯挑衅,当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时,奇迹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一个奇迹的倒下,是另一个奇迹的开始。 韩闯走上擂台,脚步沉重缓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他脊背笔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连公子说道:“没想到你的剑,能有这么快。” 连公子抚尔一笑,垂下剑锋,笑着说道:“人都有未知的一面,我有,你也有,不是吗?” 韩闯耸了耸肩膀,说道:“只是你的未知,还真是令人惊讶的未知,就是不知道,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快。” 连公子目光一闪,道:“快又如何?慢又如何?你会在意快慢之间的差别吗?” 韩闯道:“不会。”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能够明白;无论是连公子的剑,还是韩闯的剑,最危险的都不纯粹的速度,而是那洞穿对手破绽的嗅觉。 “出剑吧!”连公子说,同时将剑平举,微微朝下,眼睛目视着剑尖,就像之前韩闯对付赫连墨一样,侧身,前后脚站好,拿出一个标准的剑桩。 韩闯却没有动,只是摇摇头。 连公子微微一笑,道:“别认为我是让你,只是你不出剑,就没有出剑的机会了,我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快。” 韩闯横剑在胸,拿一个与连公子一模一样的剑桩,说道:“你不是说剑的快慢没有任何意义吗?” 连公子咧开嘴,露出一派莹白如玉的牙齿,说道:“确实没有关系,但我想看看你我的剑,究竟谁更快,难道你不想吗?” 韩闯摇头,笑道:“当然,没有人会不想。” 连公子挑了挑眉,又道:“那你还等什么,出剑吧。” 韩闯笑道:“你在等什么,我就在等什么。” 连公子道:“我在蓄势。” 韩闯道:“我也在。” 刀有刀势,剑同样有剑势,不同的剑法有不同的势,但所有快剑的势都是相同的。 汗水落于眼眶,韩闯眨了眨眼。 连公子突然动了。 ... 第八十三章 快慢之间 一剑,袭来。 韩闯能感觉到,这一剑,剑锋的森然,正撩拨着眉间的肌肤,就像一只冰冷的手,指尖带着锋利的指尖。 眼前却已不见剑,剑已变成了一圈光团,将连公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韩闯微微一笑,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挥,以弧而出,在虚空中化了个圆。 这不是普通的圆形真气,而是体内阴阳二气所化,两道真气头追着尾,嘴追着头,连成了一个圈。 “铮!”的一声,连公子那快到巅峰的一剑,被这个圈圈荡开。 “太极十八剑式!”柳恒博惊站起来,毫无疑问,这正是连公子的太极十八剑式,两人倒是奇怪,互用对方的杀招,叫人看不明白;但同时,众人又不得不承认两人在剑术上的天赋。 “奇才啊!” 陆伯寒叹息道,眼见两个奇才,一个是另有所图,一个心狠手辣,他便觉得一阵惋惜。 韩闯又是一剑,依旧在画着圈,却已来到连公子身前,借着他刚才的力量,在连公子身前画了个圈。 劲风骤显,仿若剑罡。 连公子知道这招的厉害,他无比熟悉,所以无比惊讶,几乎是下意识的,运起绝世身法,身体凭空后移,剑罡从他面颊划过,落下了几缕青丝。 连公子跳到擂台边上,神情复杂的看着韩闯,幽幽的道:“太极十八剑式,你从哪里学到的。” 韩闯瞧着连公子,微微一笑,道:“你用过,所以我学了。” 连公子长吁一口气,道:“韩公子还真是天纵奇才,连某不服不行。” 眉间带着淡淡的笑容,韩闯说道:“连公子这是要甘拜下风吗?” “谁说我要认输的,我不过是服了你韩闯而已。”连公子“哈哈”一笑,却将方才的幽怨之情,一扫而空。 “你的天资,我佩服;但此刻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韩闯眉头一挑,横剑在胸前,眼波一转,说道:“那我倒要领教一下连公子的高招了!”语气不悲不喜。 连公子微微一笑,犹如太阳绽开一角,道:“那你就小心了!”目光骤然一凛,长剑刺出,又是快剑,却不是只刺一剑,而是一连刺出了三十六剑,三十六道剑气破空而出,结成地煞三十六阵,刺向韩闯全身要穴。 这三十六剑,依旧没什么剑招,只是最简单的刺,却将刺之一字,演练到了极致,便是场边用剑的柳恒博见了,也忍不住一声叹息:“老夫习剑三十年,竟不及他对剑术的领悟,真是可悲啊!”刹时间,人仿佛了老了十几岁。 陆伯寒压下内心的激动,劝慰道:“话不能这样说,各人有各人的道,但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剑术习到高深时,无论繁简快慢,都是一样的,恒博兄何苦找了相呢?” 柳恒博微微一怔,看了陆伯寒一眼,却是眉头渐舒,笑意展开,就连胸中的郁结之气也为止一出,笑道:“这话说的极是,殊途同归,妙,正是殊途同归。” 场中,韩闯自不知道柳恒博与陆伯寒的交谈,他正一心一意的应对连公子的快剑。 这一次,他并未用太极剑抵挡,他的太极剑只是初学,还未登堂入室,绝抵不住这快剑。 所以——他以快对快,就像连公子所说的:他也想见识一下,两人的剑,谁更快。 “嗡”的一声剑吟,长剑刺出,仿佛只刺一剑,却分出三十六道剑气,正好对上了连公子的剑气。 剑气相互抵消,“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连公子道了声好,身随剑动,合身而上;他身姿轻盈,如同乳燕归巢,剑凝于剑锋,含而不发,却是上乘剑术的标志。 韩闯见状,不甘示弱,同样以剑引身,足下踏北斗七星而上。 两道人影战作一团,剑气冲霄,劲风四溢;外人只听到“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却不知道擂台之上的风险。 两人近身搏剑,具已亮出各自武魂;连公子的阴阳太极图自用不说,每次两剑相交,便可将一部分劲力反弹给对手;对手若是普通武者,早已无法支持。 可韩闯是谁? 吞噬武魂的拥有者! 吞噬武魂玄妙无双,紫色漩涡发动,每一次两剑相交,便能将对方剑上的真气吸去一些,如此一来,就算阴阳太极图反弹真气反弹的再厉害,也是无用,根本伤不到他。 两人以快剑斗了数百招,韩闯逐渐占据上风,但见他眉目含笑,翩翩不凡,出剑愈发潇洒自若;反观连公子,则有些后继无力,脸色惨白,头顶蒸腾如烟,显然是消耗过大的标志。 一连刺出三剑,韩闯笑道:“连兄,看来这一场我要胜了。” 连公子勉力抵挡了三剑,脚下却连退三步,仍冷冷的一笑,道:“那也未必。”剑势一转,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剑法都有本源,乃是这个人第一次习剑时领悟的道理,如今危急时刻,连公子却是祭出自己剑术本源,以慢打快,后发先至,力图反败为胜。 只见他和与薛穆扬一战时一样,不顾韩闯的剑势,只是原地画着圈圈。 东一个,西一个,大圈圈,小圈圈,圈中套着圈,圈里有圈,其势纵横悠远,连绵不绝,一时间,竟将摇摇欲坠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快剑只是他的杀招,慢剑才是他的根本,快慢本无差别,就看谁的破绽更少。 太极十八剑式,无疑是一门破绽极少的剑法,此剑法一出,韩闯便觉剑气进入剑圈之中,就像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他心里暗道。 与连公子斗快剑,吞噬武魂能趁机吞噬连公子的真气,消弱对手,增强自己;可当太极十八剑式一出,连公子剑就不与他碰实了,每每一触即收,不给他发动武魂吞噬真气的机会,反而会将他的真气带到一边。 “不愧是张一丰真人创立了剑法,即便只是草创,也威力无穷。” 韩闯一边时不时出剑试探,一边用入微能力窥探这剑法的破绽,只觉得连公子的剑招越来越慢,到了后来,好似剑尖上悬着千斤重物一般。 徐徐的东画一个圈,西画一圈,与刚才的急攻快打,大相径庭。 场下的观众见了最开始的快剑的针锋相对,骤见这慢之又慢的剑法,自然觉得不大痛快,有些心急之人,甚至高喊起来: “那姓连的,不行就别硬撑了,耗时间算什么英雄!” “是啊,我看他能连胜薛穆扬和项华定是侥幸,是这两人没适应他的剑法。” “对,他刺刀王项华那一剑,分明就是偷袭,胜之不武。” “韩闯,我看好你,一定要将这个外来子干掉!” “对!一定要干掉他!外门大比的冠军不能落到外人手中!” …… 喧闹的叫喊声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要知道最开始,可没人看好他。 有说他自不量力的,外门排名前两名的高手都折了,你一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黑马,上去有什么用。 而现在,当他们看到韩闯的胜利希望时,风向全变了,即便是有墙倒众人推的嫌疑,可在韩闯耳里,这声音依旧动听极了。 不过瞬间,他就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寻找连公子剑法的破绽上。 这世界没有完美无缺的剑法,可面前的太极十八剑式,却看似完美无缺。当剑圈发动时,持剑者只需要用少量的真气,便可抵挡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初时,韩闯还觉得自己的劲力是被引向一边,现在每出一剑,都能感觉到自身劲力反弹,不甚强烈,但当他真气耗尽时,这样的招式便足以置他于死地。 其实要破这剑法并不困难,韩闯也想的到,只需不攻,这防守的剑圈便无处借力,但不攻却是个无胜无败之局,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擂台之上,不胜则败,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所以韩闯选择的也是不胜则败的法子。 他要进攻,持续的进攻,直到找到对方的破绽为止。 ... 第八十四章 刚刚上路 耳聪,目明。 观风之变化,剑气纵横。 在台下众人看来,这是如此奇怪的一战,对战的两人,一个只是不停的平刺,另一个则是不停的画着圈。 平常之人,自看不出简单招式间的风险,只有那些耳聪目明,心有沟壑之人,才能一窥究竟。 项华呆立在陆伯寒等人身后,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两人的剑,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输的不冤——一点也不冤。 之前他还以为,若是准备充分,自己能挡住连公子的快剑;现在看来,便是挡住了又有何用,不过是将对手的慢剑引出来而已。 “他用快剑胜我,想必是不想耗费过多真气。”项华心想,心中凄苦。 他堂堂外门第一人,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 “何必苦恼!”身前传来一个正大恢弘的声音,却是陆伯寒不忍他半空而逝,点拨于他。 “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若是每个人都如你这样,输了一场,便心灰意冷,那不是人人都不得寸进吗?” 项华何曾不知道这一点,可不甘,不愿,但却无能为力;他明白这一输,不是一场比试的事情,而是这一辈子,再没有战胜两人的可能。 陆伯寒叹息一声,道:“有些人,本就是应运而生,我们这些普通人是羡慕不得的,但却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来弥补运势的不足。你可知道我年轻时,在外门中排名第几?” 项华摇了摇头,心想:“陆长老能位列刑堂长老,当年必定在外门也是名列前茅的。” 却听陆伯寒说道:“我当年就如同这个韩闯一样,在外门排名垫底。” “怎么可能!”项华惊道。 陆伯寒摆了摆手,道:“这是事实,两位长老都清楚。” 柳恒博与岳重楼相视苦笑,当年陆伯寒确实是外门排名垫底,即便后来发奋图强,也只是堪堪进入内门。 当时他两人,一个外门第一,另一个第二,自然看不上陆伯寒,却不想三人同进内门之后,陆伯寒后来居上,在实力上,竟超过了两人。 陆伯寒笑了笑,眼睛一眯,像是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半晌才说道:“所以说项华,你不必沮丧,即便天资不如人,也可以靠努力来弥补,世上修为最高的人,从来都不是天资最强的人,而是最努力的人,你要记住这一点。” 项华听得此言,眼睛一亮,心中郁结之气去了大半,恭敬的道:“弟子明白。” 陆伯寒收捻长须,微微一笑,又将视线投到了场中,看着场中正在对敌的两人,心中不停的叹息。 其实那话,他只说一半:若是天赋强的人,同时也很努力,天赋弱的是不可能有任何追上的机会,两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一念及此,陆伯寒的眼神竟有些茫然。 天赋!天赋啊! 场中,韩闯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乌龟壳竟如此厉害,能支持这么久的时间。” 自己的剑法被形容成乌龟壳,若是旁人定会恼火,可连公子却微微一笑,道:“乌龟壳也好,上乘剑术也罢,只要能胜你,就对了;你破解不了我的太极剑,自然伤不到我,耗到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 一边,手中却一乱,一团团剑圈划出,真如花团锦簇一般。 韩闯眼波一转,不以为意的笑道:“你就这么有自信?”手中连刺三剑,点在剑圈上,真气却无一例外的被带开。 连公子眼神猛地一凛,阴恻恻的道:“无相功法我志在必得,谁也不能和我抢。” 韩闯大笑起来,但瞬间,便将笑容一收,目光凛冽的盯了连公子一眼,道:“无相功法能调和阴阳,你想要也是自然,可你真的这么自信自己能够得到吗?”话锋一转,道:“我若不攻,最多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神色之间甚是自傲,像是笃定了最后的解决一般。 连公子阴鸷的一笑,道:“原来你也认为太极十八剑式是一门只防不攻的剑法,太可惜了,可惜啊,你错了!” 他目光一闪,原本圆润如意的剑势,多了几分凛冽,所有密布在身前的剑圈圈突然剧烈旋转起来。 “我就让你看看太极剑是如何进攻的!” 话音刚落,所有剑圈融为一体,在连公子身前浮现出一只太极阴阳的标志。黑白相间,猛烈旋转,到最后,黑白两种图案竟不分彼此。 “太极连转!” 太极图案仿佛与连公子的武魂阴阳太极图融为一体,阴阳两种真气猛的爆发,化作无数剑气,攻向韩闯身体。 这一招太极连转,乃是太极十八剑式的最后一招,将前十七剑积累的剑气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好像雨点般的向对方打去,所谓柔极生刚,太极十八剑式的最后一剑,就是如此。 刚烈到了有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剑气! 最恐怖的剑气,血肉之躯怎能抵挡剑气。 “快闪!” 台下,柳青芙见剑气逐渐合拢,向韩闯撞去,忍不住大声叫喊。 可韩闯就像没听到她的声音似得,依旧站着不动。 连公子眉目含笑,胜券在握。 剑气,刺穿了韩闯的身体,将他搅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眼。 没有痛苦的惨叫,没有淋漓的鲜血,甚至没有任何刺到实物的感觉——剑气一穿而过。 虚影! 连公子突然明白,那是虚影!只是一道虚影! “什么虚影能瞒过我,为什么我没感觉真气运行的痕迹!”旁人或以为,是韩闯用速度躲开了剑气,但连公子却明白,他早已封锁了那一片空间,没有任何人能逃出来。 剑势的封锁,绝不在刀势之下。 可韩闯却逃脱了,无声无息。 他在哪? 一道剑光告知了所有人答案。 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是平平一刺,却让人有种无处抵挡的感觉。 主席台上,柳恒博呆如木鸡,若他没看错,那是—— “剑意!” 陆伯寒沉声说道。 剑意是每个剑客的追求,剑意代表着剑术的生命,只有有了剑意,剑术才是获得,没有剑意的剑术,只是一潭死水。 生动灵活,完美无缺,就像寒光掠过水面,泛起点点波纹,这是动与静的极致结合,犹如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 “嗡” 一声剑鸣,袭向韩闯的剑气,瞬间消散; “嗡!” 又是一声剑鸣,护在连公子胸前的太极图,瞬间破灭。 “嗡!” 第三声剑鸣,木剑竟化作了透明,下一刻,抵在了连公子的眉间。 广场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也能听见。 “啪嗒!” 一滴血落地,绽放出绚烂的血花。 韩闯收剑而立,说道:“你输了。” 连公子的眼神里,尽是茫然之色,或许他还沉湎在刚才那一剑的玄妙之中;那一剑不快,他能看的清楚;那一剑不强,没有任何生息,可那一剑竟让他生出了无法抵挡之心。 他胆怯了。 “那是剑意吗?”连公子喃喃的问,依旧双目无神。 韩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剑意? 那或许算是一种剑意吧,目光扫过静谧的广场,扫过主席台,扫过柳恒博那惊愕而兴奋的眼,韩闯默默叹了口气。 在这些人眼中,这或许算是剑意吧,但他明白,这不过是剑意的雏形,真正的剑意应该是极度完美的,而这一剑,距离完美,还太远太远。 韩闯不禁想到了神秘人在教他剑术时,说过的一句话:领悟了剑意,才是剑道的真正开始。” 从前他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剑意无穷,剑道同样无穷,他不过,才刚刚上路而已。 ... 第八十五章 南阿剑经 韩闯搬进了青竹宗门口的白色小屋,当他走进屋子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力尽并非因为和连公子的战斗,而是战斗之后的庆典。 他喝了酒,好多酒,从不会醉的他终于醉了,醉眼婆娑的从陆伯寒手上接下了无相功法的秘籍,还有一本陆伯寒自作主张加入的南阿剑经。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周遭绿油油的眼睛。 他们嫉妒了! 连公子在笑,项华表无表情,薛穆扬则不停的灌着酒,白玉京走了,赫连墨没来,林平躺在病床上,柳青芙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所有人都嫉妒了! 无相功法还好,是之前说定的奖励,众人虽眼红,却觉理所当然;而那南阿剑经剑谱则是陆伯寒个人的馈赠。 谁不知道陆长老不用剑,但不用剑的长老,给出的剑谱未必就坏;剑谱的好坏还在于剑谱本身,并不在于是谁拿出的。 韩闯看着这些人,冒着绿光的眼睛,便知道这剑谱不错。 岂止不错,简直好的不得了,一本玄级剑谱可是很多剑客梦寐以求的,就说太极十八剑式,也不过是玄级上阶的武技。 这小屋是用山间的白石砌成,平凡朴实,只是一间普通内门弟子住的房间,却是韩闯在青竹宗里,住过的最好的房间。 小楼,独立的院落,院落前还有一片池塘,池塘里散落着一些莲藕。 虽来时是夜里,但可以想象,白昼时,绿水清波的料峭模样。 这是内门中最好的一间房,自然是为最优秀的内门弟子准备,陆伯寒认为韩闯是最优秀的内门弟子,所以为他准备了最好的房。 可住在这最好的房里,韩闯却没有最好的心情,他感觉自己,正被架在火架上烤。 “不好不好!这可不好。”他小声念叨,在床上打了个滚,坐了起来,眼中哪里还有宿醉的模样。 吞噬武魂不但能吞噬真气,还能吞噬酒气,这可是极好武魂,不但能斗武,还能斗酒。 韩闯从怀里掏出了两枚玉佩,盯了半天,玉佩在昏暗的油灯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罢了,给都已经给了,还回去像什么样子。”韩闯一咬牙,心神沉如玉佩当中。 没错,这两枚玉佩中记载了无相功法和南阿剑经剑谱,心神沉入,韩闯率先翻开了无相功法。 看了一看,顿时频频点头。 这无相功法不愧是青竹宗镇宗的功法之一,所记载的内容,也并非简单的调和阴阳。 要知道一名武者,就算天资有限,一辈子,也能精通个十种八种武技,可大多数人,只能精通两到三种,至多不过五六种,再多就没有了。 为何? 全因每一种武技都有各自的真气运行线路,相对独立,却难免冲突;修习两三种武技尚可做到精通,一旦多了,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有了这无相功法,却可避免休息过多武技导致的走火入魔。 “这么好的功法,为何会出现在我青竹宗呢?难道别人就不眼红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看下去,这一看,却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无相功法虽然有调解体内真气的作用,但无奈没有增幅真气积累的作用,是以在真气修炼的速度上,比不上别的功法。 好比一普通功法,胜在四平八稳,绝不会走好入魔,好处便是能修习更多的武技。 “唉!看来赫连是无缘修习这无相功法了。”韩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接着又笑出来,道:“可正适合我。” 这话说的没错,拥有吞噬武魂的韩闯,根本不担心真气修炼速度,反而担心真气积累过快,导致走火入魔;这无相功法却好似天生未他设计的一般,为他免除了后顾之忧。 “好,那我就练来看看!” 韩闯本是心急之人,功法在手,又没问题,让他不练,却是很难,当下依照功法所记在的修炼起来。 无相功法一共有十层,前五层都是筑基之用,讲诉如何纳气,直到第六层才开始讲诉如何做到调理真气。 韩闯本身已有化元期的修为,是以修炼的极快,不过两个时辰,就已修炼到无相六层的程度。 此刻,圆月高悬,月色透过纱窗闯进房间,将房内照的一片敞亮;韩闯盘膝坐在床上,月光映出了他月削一般的脸,脸色时明时暗,头顶蒸腾如烟。 就见他吐出一口寒气,眼睛猛地一睁,带着说不出的笑意,心想:“这功法真有些意思,看似简单,实际越来越难,我不过修炼到七层就无以为继了,看来要练到十层还真需要化元巅峰才行。 韩闯并不在意这些,来日方才,他有的是时间,遂将载有无相功法的玉佩放到一边,心神沉入另一枚玉佩上。 这才刚刚翻看,便听他轻“恩”了一声,眉头微戚,脸上满是疑惑。 “奇怪,这剑法这真是奇怪!” 韩闯虽未练习过任何剑法,但也知天下剑法大多讲究一个“破”字,如太极十八剑式这类的剑法,看似自己画自己的圆圈,却是在破掉对方的攻击。 这可门南阿剑经,却真像自己施展一般,与其说它像剑法,不如说它像一门锻体之法。 好比整张剑谱上并无剑招,只有八副图案,算是八种举剑的姿势,以韩闯的眼里自可看出,这剑法用来对敌全无用处。 “难道真是锻体功法?”他想。 化元期的煅体功法与炼气功法更加难得,但凡突破到化元期,都是完成补身,身体已臻至最佳状态,所以到了化元期,便少有锻体的功法,可一旦功法涉及锻体,便非同小可。 韩闯摇摇头,想起陆伯寒将这玉佩讲给他时说的话:“这门剑术是我进入内门后,有一次做宗门任务,在一出隐蔽的山洞里得到的,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皆拜这门剑谱所赐,但我天资有限,只学了两张图便学不下去,现在将这剑谱交给你,希望你以后能有说成。” 当时他说的郑重,可韩闯却不甚在意,现在想想却大不应该。 “没准还真是一门锻体的功法。”韩闯想。 可惜锻体功法不可一蹴而就,要不他现在就想试试验这功法的威力。 其实韩闯想的没错,这南阿剑经名为剑术,实际真是一门锻体的功法,讲究以剑气锻体,那八副图案,正是把式特别的剑桩。 拿剑桩时,体内剑气充盈,不断锤炼骨肉,虽然痛苦万分,但却能让骨肉在一次次的锤炼中,变得越发坚韧。 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锻体功法,陆伯寒将它归为玄级武技,只是依他的资质只能练到第二幅,若真有人能练通八副图案,通晓八式剑桩,便能将身体锤炼成无上剑体。 有易筋五拳打下的良好身体基础,韩闯可以说是练习这门锻体功法最合适的人,将来练成剑体,也未必不可能,只是他还未开始修炼南阿剑经,不知这功法的玄妙。 韩闯将玉佩收好,合身躺下,头脑里想到在外门大比中经历的点滴得失,只觉得若让此刻的自己,再去完成一遍,一定会做的更好。 月虽浓,夜已深,深夜的困烦如同一波波的潮水,侵袭着韩闯的神经,不知不觉,房间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 第八十六章 开启 黄昏前后,客栈最热闹的时间,吃饭的,坐满饭厅的每一张桌子,跑堂的伙计满头大汗,端着一大盘子,从厨房里跑出。 快到大厅时,伙计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这因为繁忙而不耐的脸,变得轻快起来;手托着大盘子,盘子里满是酒菜,可伙计跑的并不慢,手中的重量日复一日,他早已习惯。 掌柜得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道:“小心点,五月十八,不宜见血。” “知道了,掌柜的!”伙计乐呵呵的道。 每月的十八,夜里都是圆月,圆月不能见血,是东南域潞州的一个习俗;悦来客栈是通往潞州的一座小客栈,客栈里住着些去往潞州的商人。 除了商人外,就属武者最多了,吃饭时,钢刀压在肘下的,定是武者无疑。 伙计路过一张放着钢刀的桌子时,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便在欲倒未倒之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起。 托住他的是一个男人,络腮胡子的男人,戴着斗笠,看不请面孔,穿着短衫,裸露出来的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谢了,客官。”伙计看了一眼打瞌睡的掌柜,小声的道。 “你运气好,五月十八,不宜见血。”男人说,他的声音粗狂中带着冷酷,宛如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音,甚是难听。 伙子不由哆嗦了一下,颤声道:“知、知道了,谢、谢谢。”快步离开。 男人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喝下,辛辣的味道让他有了片刻清醒。 “五月十八,不宜见血。”他小声的念叨,又喝了一碗。 一声健马的嘶鸣从门口传来,掌柜的猛地醒过来,大声喝道:“小二!去看看谁来了,大夏天的,能让人省心一点吗?” 客栈的生意极好,服务态度也极差;受不了极差服务的,可以离开,但要做好露宿荒山的准备。 方圆百里只有一家客栈,再有,就需要进到潞州城了。 “好叻!”伙计应了一声,似是唱出来一般,说不出的好听。 他正向走去门口,却见一名白衣少年走了进来。 面如冠玉,眼似流星,两片淡淡的眉毛紧拧着,说不出的纠结,虽然佩剑,却是一柄木剑,木质的剑鞘,木质的剑柄,想必剑身也是木质的。 他进来便向柜台去,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住店。” “客满了。”掌柜的懒洋洋的回答。 少年眉头一皱,道:“那就吃饭吧。” “桌满了。”掌柜的继续懒洋洋的回答。 少年紧拧着眉头,目光一扫饭厅,扫到那持刀的汉子身上时,眉头却施施然展开。 “不碍的,我和人拼桌子。” 少年留下一句话,施施然,向那刀客走去。 客栈里的武者很多,桌上的刀也很多,但刀客却只有一个,少年走到这唯一的刀客身边,自顾自坐下,说道:“兄台,不介意拼个桌子吧。”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若受的了,就坐吧。”身体自然散发出一阵杀气,却只在他周身三尺的范围,只指向少年。 少年眉头微戚,但见桌上有酒,很快就笑了出来,说道:“不介意我喝酒吗?”手却握住酒壶。 这是一只漂亮的手,莹白如玉,指头修长,手腕处的皮肤,光洁的就像鸡蛋。 男人看了一眼这只手,皱了皱眉,道:“喝吧,五月十八,不宜见血。” 少年“呵呵”一笑,自顾自给自己倒碗酒,别看他面白无须,可倒酒时却极豪爽,满满的一碗,丝毫不作伪。 “喝酒!” 酒碗悬在半空,似是在等待男人的回应。 男人看了他一眼,目光一闪,将自己的酒碗迎了上去。 “咣当!” 一声脆响,两只碗撞在一起,没有一滴酒溅出来。 “好功夫!”男人叹了一声,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火辣辣的,令他格外清醒。 “好酒!”他赞一声。 少年也是一饮而尽,豪爽的样子,叫让忽视了他的面目是如此年轻。 “确实是好酒。”他说。 “你叫赵巍梁是吗?”少年眼睛一闪,突然问道。 男人沉吟了片刻,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酒,翁声说道:“不错!” 少年的嘴角挡开一抹笑意,延伸到眼角,消失无形。 “好!我找你很久了。”少年说。 男人冷笑一声,道:“杀我?”又灌了一碗酒,酒劲上涌,脸色泛红。 少年道:“自然。”同样灌了一碗酒,面不改色。 男人四顾了一圈,沉声道:“明天来,五月十八,不宜见血。” 少年笑道:“杀人未必会见血。” 男人明显一楞,眉头紧皱,半晌才喃喃的道:“我的刀,没这么快。” 少年盯着自己腰间的木剑,幽幽的道:“可我的剑,足够快。” 一剑,无声无息,大堂里依旧乱哄哄的,客商们在闲聊,武者们在喝酒,没人注意到男人这一桌,少了一个人。 更没人主意到,自从那个少掉的人,消失之后,他就没有动过,低头敛目,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有生息。 夜,渐深。 圆月爬上天顶,这月很浓,很冷,也很清。 少年在月色中走来,喃喃自语:“赵巍梁,外号一刀两断,潞州第一杀手,化元后期高手,可惜可惜。” 这少年正是加入了内门的韩闯,外门弟子,加入内门之后,才能算是真正的青竹宗弟子;外门弟子,青竹宗只供应少年的补身丹,来去自由,便是投了其他门派也没什么。 内门弟子则是青竹宗的核心,享受更多的福利,同时还要完成宗门任务,宗门内有一处玉璧,玉璧上每日贴出任务,完成任何获得一定积分,用积分兑换武技或丹药;内门的竞争,丝毫不必外门轻松,韩闯入门短短几个月,便听说有三名内门弟子在完成任务时牺牲。 杀他们的,正是这名名叫赵巍梁的刀客。 杀死赵巍梁这个任务,也高高悬在玉璧的顶端,只是再韩闯之前,无人敢接而已。 传中说赵巍梁的刀很,快到刀光一闪,便一刀两断,可没想到,即便是一刀两断的刀,在韩闯面前也没出刀的机会。 不是他慢,而是韩闯快,又快了。 修习了南阿剑经之后,韩闯感觉自己的剑,越来越快,之前还能看出一些影子,现在却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快到极致的剑,即便赵巍梁这种化元后期的高手,也抵挡不住。 月光洒在韩闯身前,勾勒出一条曲折的小道,他看似走的不紧不慢,实则每一步踏出,身体变自然前移。 缩地成寸! 若是有武者见了,必定会认出;缩地成寸不是身法,而是形容身法快到极致的一种说法。练习过了南阿剑经之后,韩闯便能通过蛇形瞬步,使出缩地成寸的绝世身法。 山间有一处野庙,是韩闯在潞州的落脚点;走过洒满月光的土地,来到庙前一口水井边,韩闯吊起水桶,用井缆打了一桶水,浇在头上。 井水从他发髻滑落,从他的衣服上,剑边,之间滑落,冰冷的触觉,令他清醒。 “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有意思的任务?”韩闯笑着自语。 便在这时,“嘟”的一声声响将他惊醒。 是青竹宗内门的传讯器,一只玉佩,类似前世的手机。 韩闯打开传讯器,一个女声蓦的钻进了他的耳朵:“小韩子,快回宗门,又有有趣的任务了。” 韩闯笑了笑,这声音宛如玉珠滚在雪上,又软又润,说不出的好听,不是他的师姐柳青芙又是何人。 ... 第八十七章 针锋相对 速至阴山,急。 当韩闯回到青竹宗,见到柳青芙留下的字条后,轻骑狂奔了七百里,日夜不停,跑坏了三匹马,赶到了阴山。 阴山横卧在云州的西南面,犹如一名倚天侧卧的巨人,阻断了云州通往西南诸州的道路。山涧之中,只有一条依山而建的羊肠小道能通过,开山凿石而出,悬在悬崖峭壁上,颇有一些古栈道的风骨。 这条道难走,却不是因为道路狭窄,颠簸难行;而是因为猖狂的山中盗匪。 云州中心,有三大宗门震慑,盗匪之辈自不敢放肆;可云州边境则不同:俗话说的好,天高皇帝远,三门宗门的手再长,也不足以将阴山护在臂掌之类。 久而久之,阴山便成了云州盗匪最为猖狂之地。 索性,三大宗门虽然不能护到这里,却也开通了保镖护镖的任务,任何人,只要付得起钱,便能享受宗门弟子的庇护。 柳青芙口中所说的有意思的任务,便是保护一只商队,通过阴山,这本是极容易的事情,可是—— 为何让我速至阴山?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再一次加快马步,两侧树影不停的后退,光线也忽明忽暗起来。 还未见到柳青芙的身影,韩闯隐隐感觉不安。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这是过阴山唯一的道路,我顺着这条道走,一定会遇上青芙师姐的。 便在这时,远处的密林中,突然升起了一道亮光;骤然扒光,浮于百丈的空中,绽放着与众不同的紫光。 韩闯目光一凛,心道:“这是我青竹宗的信号,莫非师姐她们遇到麻烦了?”当下弃马而行,以缩地成寸的绝世身法钻入密林之中。 还未到达位置,便听得一阵夹杂着刀兵的喧嚣声,凿进了耳朵里: “柳青芙,这趟镖本是我落霞宗所保,你横插一杠也就算了,还敢命令我?是何意思?” 落霞宗? 韩闯眉头一皱,对于这个宗门,他绝无好感,自己无力培养天才也就算了,还要扼杀其他二大宗门的天才,云州在东南域中实力垫底,落霞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就听一清脆的声音反唇相讥:“郭衡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你要抢夺着发号施令的位置,无非就是让我青竹宗的弟子打头阵,我柳青芙可没这傻,若让青竹宗打头阵也行,落霞宗和清风阁也必须派人进来!” 听到这里,韩闯便已明白争执的由来:应该是三大宗门通知一趟镖,人人都想保存实力,所以都想争那领头人的位置。这落霞宗的郭衡阳看来是之前的领头人,将青竹宗诸人放到最前线上,这才激起了柳青芙的愤怒。 韩闯忍不住笑了笑,摇摇头,心想:“师姐对师弟师妹们爱护有佳,绝不可能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争这领头人的位置,也是不得不为。” 便听又一女声轻飘飘的飘进了耳朵里:“两位息怒,以小女子看,不如两位共同发号施令如何?”这声音听起来弱不经风,却隐隐带着一种魅惑的味道,功力修为,甚至还在柳青芙和郭衡阳之上。 清风阁! 韩闯一阵恍惚,心想:“也不知道林绛雪在清风阁过的如何?”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想必会比我好吧。” 这时,那个叫郭衡阳的落霞宗弟子,扯着嗓子道:“顾仙子不必再说,今天定要做过一场才是。只是——”他冷笑一声,又道:“柳青芙,青竹宗除你之外,恐怕没什么高手在这里吧。” “铮”的一声,似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韩闯目光一凛,心想:“师姐走的匆忙,只带了赫连和林平几个新加入内门的弟子,他们虽然天赋出众,可毕竟入门较短,怎可能是落霞宗内门精锐的对手。”脚下不禁又快了几分。 就听柳青芙怒道:“好你个郭衡阳,手下败将也敢猖狂了?” 郭衡阳道:“柳青芙,单打独斗我可不如你,但你别忘记了,我落霞四秀向来一体,有本事,你一人能破掉我们四人的剑阵!”这话初时听来,有些怏怏,到最后,则尽显疯狂之色。 韩闯心想:“原来这郭衡阳还是师姐的手下败将,只是不知道落霞四秀是什么东西,剑阵又是什么东西?” 韩闯入内门时间不长,自不知道落霞宗有以郭衡阳为首的四名内门弟子,修习了一种名唤四象锁元的剑阵,号称化元期之下无敌。 这四人同吃同睡,同来同双,共同对敌;对手一人,他们四人应战,对手十人,他们依旧四人应战,仗着这门剑阵之威,倒是在三大宗门之中,罕逢敌手。 韩闯躲在树上,通过叶影,观察着场中:柳青芙正一脸愤恨的带着赫连墨等人与落霞宗对持。 落霞宗领头的四人竟然是四个矮子,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却不小,看起来就像四只皮球,可韩闯丝毫不敢轻视几人,这“四只皮球”虽外形不堪,但个个精气十足,一看就是真元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高手。 韩闯注意到,赫连墨等人身上几乎人人带伤,就连柳青芙的脸色也有些惨白。 难道阴山的强盗真如此之强? 韩闯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便在这时,只见柳青芙不顾众人阻拦,上前一步,柳眉狠狠的一竖,指着临头的郭衡阳,怒道:“好!你要做过一场就做一场,我倒要看看落霞宗的四象锁元阵法有厉害!” “师姐,不要!” “师姐,你还有伤!” 柳青芙横掌如刀,稳稳的一挥,制住身后的赫连墨等人,说道:“你们不要上来,要破四象锁元阵,我一人足矣。”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都不听师姐的话了吗!”柳青芙语气转厉,大声斥道。 赫连墨等人不得不听从柳青芙的吩咐,个个脸上带着不忿的神情。 郭衡阳一见此景,眼睛一眯,阴恻恻的道:“就是麻,不过是一群化元初期的小子,你们师姐是不想让你们送死,乖乖的站在一边就是了。” “你!”赫连墨上前一步,指着郭衡阳,怒道:“若不是我们个个带伤,怎容得你们落霞宗在此猖狂!” 话未说完,便咳嗽了两声,脸色潮红,似是伤的极重。 “赫连!”苏婉云上前,将他扶到一边。 郭衡阳看着赫连墨,冷笑一声,道:“漫说你们受伤了,便是没受伤,也破不了我的剑阵。”目光中尽是嘲弄之色。 “够了,郭衡阳!”柳青芙怒道:“废话少说,动手吧!”做出一个运掌的起手式。 武魂浮现,大海潮生。 ... 第八十八章 剑困青芙 郭衡阳四人对视一眼,拔剑而上,将柳青芙围在核心。 这四人虽然不是兄弟,却自入门开始,便同吃同住,又兼修习四象锁元剑阵,心神早已相通,见郭衡阳一个眼神闪过,占据不同方位,四支长剑向柳青芙展开攻击。 “糟糕,看来师姐要败了!” 韩闯在树上看的真切,这四人不但配合默契,竟还同是剑武魂,所习功法又是水火土风四象属性的功法,四人踩着玄妙的步点而上,将柳青芙围在当中,即便柳青芙实力在他们之上,也难以脱困。 柳青芙喝道:“好啊,原来这就是四象锁元阵,果真有些意思,看我来破它!”话音未落,脚踩八卦步伐,依次而上,避开袭向身体的一剑,拍出一掌,掌风直逼郭衡阳面门。 柳青芙善掌,修习的武技乃是玄级中阶的碧波清灵掌,施展起来招数纷繁复杂,双臂挥动,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更有武魂海潮的加持,掌力层叠,滔滔不绝,绝不弱于以掌力雄浑著称的掌法。 她原想以此掌破阵,却不想掌法在四象锁元阵中竟无法施展,四剑紧逼,让她无法挥洒自如,想用层叠掌力轰出一个口字,却觉击在棉花上一般,似不着力。 刚才她一掌拍,郭衡阳瞬间转移了方位,四人中的另一个人,从正前方削出一剑,便将她掌力削去一份,也不纠缠,立刻遁走,又换一人,又是一剑,又将掌力削去了一份,如此三四次,便是柳青芙掌力不弱,也被消化殆尽。 过程说的复杂,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瞬间之后,攻守互易,郭衡阳目光连闪,长剑直指柳青芙喉下气舍穴。 柳青芙大惊,匆忙之间,右掌柔劲一拂,正中剑脊,火星蹦飞,长剑被击偏。 柳青芙也不好过,这剑上的力道犹如四人真气叠加,水火土风,四象转换,阴阳杂糅;她一时不差,吃了暗亏,胸口一闷,口中一甜,鲜血似要喷出,却被她咽下。 郭衡阳冷笑一声,喝道:“柳青芙,这一剑的滋味怎么样?我四象锁元阵化元期下堪称无敌,就算青竹宗的核心弟子来了,我也不怕。” 说话间,又刺出三剑;这一次不仅他一人攻击,其他三人也配合而上,四支长剑如附骨之疽,指向柳青芙身体要穴。 柳青芙大喝一声:“郭衡阳,你胆敢伤我!”真元爆发,双掌急挥,一时间将四支长剑压了下去。 看到这里,韩闯眉头一皱。 他一眼看出这四象锁元阵是根据水火土风的佛家学说中,组成世界的四种元素而化,假托道家四象之说。 小小的一个剑阵,便是一个世界,水火土风蕴与其中,人想要与世界相抗,要么实力能超过布下“世界”的四人实力的总和,要么只能随波逐流,因势利导,如柳青芙这样猛冲猛打,虽一时可占上风,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青竹宗这边,普通弟子见柳青芙占据上风,大都欢呼起来,只有赫连墨等少数人眉头紧皱。 “师姐要败了。”赫连墨小声说道,“可惜我这伤,竟不能助她一臂之力!”盯着场中的郭衡阳,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苏婉云同样秀眉紧皱,自从被韩闯挑落面纱之后,她便再没戴过,便是面色纠结时,也异常貌美。 赫连墨心中一动,道:“你用漫天花雨试试,这阵法既不能从内破,那就从外破试试!” 苏婉云略一沉吟,点头道:“我试试。”起身,指尖扣着一把金花,大声喝道:“师姐小心!”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散出一把金花。 金花在空中飞舞,宛若风中落下,似慢实急,刺向郭衡阳等人。 苏婉云认穴极准,一把金花甩出,所指的全是身体要穴。本以为就算不能破绽,也能让几人手忙脚乱一番,却听郭衡阳“呵呵”一笑,不屑的道:“没想到青竹宗里还有江南苏家的女子,漫天花雨虽厉害,可小姑娘你却连得不到家!” “水火土风,万千世界!” 只听四人同时大喝一声,后背劲风鼓动,真气脱体而出,竟在剑阵周围布下了一层气墙。 水火土风,四种颜色的真气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令人目不接暇。 苏婉云所放的金花撞在那气墙之上,“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一支能穿透过去。 苏婉云从未见过如此惊异的情况,不禁呆立在原地。这时,一支金花被真气反震回来,直指她胸口而来。 事发突然,距离有远,韩闯想救也来不及,便在这危机时刻,赫连墨欺身而上,用身体帮苏婉云挡住了这一镖! “不!” 苏婉云立刻抱起倒下的赫连墨,检查起的伤势。 “不碍的,小伤,小伤而已。”赫连墨吐了一口血,虚弱的道。 幸好他有战兽武魂,打架经验又丰富,危急时刻,避过了要穴,那朵金花只插进了小腹绵软之处,未伤及窍穴。 虽是如此,可伤口颇深,血流不止,他看起来依旧面色惨败,状若尸体一般。 林平赶忙上前,给他处理好伤口,连同苏婉云一道,将他到人群中,这一切完成,韩闯才松了口气,可阵中,局势又变。 正如韩闯所料一样,柳青芙已落下风,四支长剑如同走马灯似得将她围在正中,任她掌法通神,也挣脱不出,一不留神,肩膀中了一剑,血流不止。 郭衡阳见状,嚣张的大笑起来,喝道:“柳青芙,我看你能流多少血!”使了个眼神,四人心意相通,攻势立即猛烈了几分。 柳青芙根本来不及封血道,便被逼的不得不靠身法游手。 又斗了一会儿,四象锁元阵越收越紧,柳青芙春如白纸,面似金箔,身上香汗淋漓显然是消耗过度的征兆。 比试到此刻,她已经输了。可她性子外柔内刚,誓不愿在手下败将面前示弱,碧波清灵掌展开,身姿优美,可用的尽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却是打算豁出性命,也不让郭衡阳四人好过。 在此情形下,她想要脱身,固然不可能,但郭衡阳想要击败她,却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郭衡阳脸色数变,心想:“这柳青芙果真厉害,想必也有了青竹宗核心弟子的实力,又是青竹宗长老的女儿,我若下恨手,恐怕不美;可若不下狠手,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该如何是好” 此刻的郭衡阳,颇有一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 第八十九章 扇成猪头 柳青芙的碧波清灵掌已臻至极高境界,修为也有化元后期,此刻拼起命来,竟然让四象锁元阵摇摇欲坠。 “师兄,怎么办。”落霞四秀中的一人问道。 眼见再不下恨手,柳青芙便会脱困而出,郭衡阳目光一凛,其他三人心领神会。 “柳青芙!对不住了!”郭衡阳喝道,阴恻恻的一笑,高喊:“以剑为基,水火土风,剑铸世界!” 四人身后的武魂虚影突然腾空而起,在头顶融合成一柄巨剑,水火土风,四种真气震荡全身,发出四道亮光,直指巨剑。四人身体绕着中心的柳青芙,旋转起来,速度之快,只是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阵中剑气纵横,水火土风始终真气封锁空间,柳青芙身法渐被压制,只能依靠深厚的真元抵挡,一旦真元耗尽,少不了一个力尽被擒的下场。 “柳青芙,你认输吧,四象锁元阵可是化元期无敌,你别指望会有凝神期的高手来救你。”郭衡阳的声音自虚空里传来,飘忽不定。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声音里的嚣张之情溢于言表。 柳青芙一咬银牙,厉声叫道:“郭衡阳,你已经自己赢定了吗?我看未必!碧波千叠浪!”话音未落,她双手交叠而双,连出四掌,掌掌凶横异常,震动着周遭空气,荡开一圈又一圈波纹,竟纯以掌力对抗阵法的天地之威,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只可惜人力毕竟有些,哪有天地之威这般无穷无尽,待柳青芙掌力稍弱,便她崩溃之时。 韩闯在树上看的清楚,见柳青芙形势危急,非得自己出手不行,无暇多想,蓦的一声长啸,犹如大头苍鹰,临空而下。 剑出鞘,剑锋所指,正是郭衡阳的后心。 “谁!” 郭衡阳大惊,不得不分出一半精神,对付这突如其来的剑,故阵法运行,出现了一丝凝滞。 若论真实本领,修习了南阿剑经和无相功法的韩闯,并不比柳青芙高明,但他却自信可以破阵。 一方面,他曾经在剑鬼的墓地接触过阵法,这四象锁元阵虽然是假托道家四象,却也不能逃脱道家八门生克之法,只要按照此法,便能破阵。 韩闯在树顶居高临下,用入微能力看了许久,对这四象锁元阵法,早已了然于胸,一声长啸吸引了郭衡阳死人主意,便以闪电般的身法,切入阵中。 韩闯早已经看出,四象虽然不分主次,但郭衡阳却是四人的核心;所有指令都是由他发出,其他三人依次照办,是以一出手,就向他先行攻击。 韩闯的实力与柳青芙差不多,但剑法的破坏力却远在柳青芙的掌法之上,更兼此刻阵法正对着柳青芙,是以他这剑应付起来,要比应付柳青芙的攻击,难上数倍。 郭衡阳看了一眼场中苦苦支撑的柳青芙,目光连闪数下,面孔狰狞的喝道:“帮我挡住!” 只听“铮”的一声,郭衡阳三名师弟各出一剑,将韩闯当在圈外,这一挡虽救了郭衡阳,也让四象锁元阵的阵势突然一乱。 可阵法最厉害的一式,剑铸世界有了郭衡阳的维持,并未崩塌,头顶巨剑依旧散发着剑气,不停攻击着柳青芙。 现在就看,是韩闯先突破三人围剿,还是郭衡阳先将柳青芙拿下。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韩闯目光一凛,快剑刺向一人手腕,没了剑阵的支持,这名落霞宗的内门弟子甚至没看见韩闯是怎样出剑的,手腕便中了一剑,手中长剑脱手而出,被韩闯趁势一击,向另一个人飞去,这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自己人的长剑刺中小腹。 “滚!” 韩闯一脚将他踢出了阵势。 此刻,挡在韩闯之前的只剩下最后一人,而柳青芙也在剑气的攻击下,油尽灯枯,几乎仅凭意志力在坚持。 “陈丹!挡他一刻!”郭衡阳急吼,双手快速结出手印,双手向下一压,喝道:“水火土风,剑镇九州!” 那头顶巨剑缓缓向着柳青芙镇压下来,这一招已不是擒住柳青芙这么简单,而是想直接要了她的命。 韩闯见状,大喝道:“你敢。”刚上前一步,就被一人一剑挡住。 陈丹,落霞宗四秀中最低调的一人,此刻竟挡在了韩闯身前。 “郭衡阳,放心释为吧,我会挡住他的。”话音未落,脚踏禹步,从龚位出,立刻占据了生门位置。 人与阵法合一,真气立即充盈。 韩闯双眼一瞪,喝道:“让开,否则要了你的命。”手上却已一剑刺出,他人快剑快,誓要一举将此人击杀的模样。 只听一声断金碎玉之声,两支剑在半空碰撞,韩闯没想到陈丹竟有如此修为,心下一惊,但见柳青芙已在苦苦支撑,把心一横。 蛇形瞬步趁时线旁边一闪,避过陈丹剑锋,又以虎爪擒拿手,抓向他的肩膀。 这一招正是他用来对付白玉京的一招,世人都知道他善用剑,却不知道他近身擒拿的手法也是一绝,虎爪擒拿手虽然只是易经五拳中的一门武技,但按照级别划分,绝对是玄级的武技。 加之修习了南阿剑经之后,韩闯的身形更加鬼魅,这快若疾电的一抓,竟让陈丹出现片刻失神。 “出去吧!” 正是这片刻的失神,韩闯拿住他的肩膀,用力向外一甩,将他整个人甩飞,自己站在了生门之上。 木剑插地,真气爆发,只听“轰隆”一声爆裂的声音传来,地面沿着阵势,爆开了一圈。 “扑哧!” 郭衡阳如遭雷击似得,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衣衫,少了他的主持,阵法立破,头顶那危险的巨剑骤然消失。 “你!” 郭衡阳指着韩闯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韩闯人影连闪,还未等他说话,便已经串到身前。 “啪啪!” 直接两巴掌,郭衡阳脸上顿时浮现出两道鲜红的掌印,韩闯的巴掌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要你欺负我师姐,要你暗算我青竹宗,要你弄出这种该死的阵法。” “啪啪啪!” 脆响连连,便是旁边青竹宗和清风阁的弟子也不忍想看,个个低头;落霞宗的弟子更是人人面带愤慨之色,若不是韩闯以一人之力破开了四象锁元阵,他们早冲上去就这个侮辱宗门的王八蛋就地正e法。 可一是韩闯之前的表现太过耀眼,二是他此刻的作为太过疯狂,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劝慰,眼睁睁的看着五短身材的郭衡阳,被韩闯拿住衣领,扇成了一只猪头。 ... 第九十章 仙子凌波 “咳咳!”两声秀气的干咳打破了沉寂。 “韩公子,还是算了吧,你快吧他打死了。”一个温婉如玉,又魅惑丛生的声音在韩闯耳边响起。 不用回头,韩闯也知道说话的是清风阁的顾仙子;他不知顾仙子是谁,只听刚才郭衡阳是这样称呼她的,想必是清风阁的领头人。 将郭衡阳往地上一扔,韩闯意犹未尽的拍了拍手,笑道:“看在顾仙子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胆敢再犯,定杀不饶!” 郭衡阳哪里听的到这话,真元反噬,又被人拎起来扇巴掌,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创伤,早已经令他晕了过去。 不过早晕过去也好,至少不会听到韩闯的嘲讽。 韩闯走到柳青芙身边,扶着她的身体,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姐,没事吧。”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你说有事没事,明明早来了,为何不早点出现。” 众人这才知道韩闯早已来到现场。 韩闯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我是想看师姐大发雌威的,没想到……” 柳青芙又白了他一眼,自嘲的笑道:“没想到你师姐我出了丑是不是?” “没有,谁说师姐出丑了,谁说的,绝对没有!”韩闯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师姐只是一时大意而已。” 柳青芙长吁一口气,喃喃的道:“什么一时大意,分明就是井底之蛙。”自嘲的一笑,“我原以为自己的实力仅次于三大宗门的核心弟子,没想到,连四个小丑也摆不平,真是……” 这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后来,竟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看来这次对师姐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韩闯摸了摸鼻子,小心的道:“不能这么说,他们是以四敌一,又用了阵法,所以……” 柳青芙一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别尽捡好听的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狡辩的。”他看着被落霞宗弟子护在中心的郭衡阳,恨恨的道:“谁不知道落霞四秀对一人是四人上,对十人也是四人上,只能怪我青竹宗内门学艺不精!” “师姐,都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若我们实力再强一点,师姐就不会孤军奋战了。” 青竹宗的弟子听到柳青芙这样说,群情激奋起来。 韩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走到赫连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伤没事。” 如此动作,却遭苏婉云的白眼,“流了这么多血,你说有事没事。”苏婉云道。 赫连墨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说道:“老子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说话时候似是牵动了伤口,眉头一皱。 韩闯笑着摇摇头,心知赫连墨只是在逞强而已。 “对了,师姐,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人人带伤?”韩闯问道。 柳青芙抬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韩闯。 原来云州顶天商行有一单重要货物送往西南诸州,同时聘请了三大宗门作为护卫;落霞宗最先接下了任务,所以郭衡阳成为这支临时小队的队长,负责布置任务。 没想到,他竟将青竹宗所有弟子布置在外围,阴山盗匪一来,首先就与青竹宗弟子战斗,而他落霞宗的弟子则在后方视而不见,导致青竹宗弟子大多受伤;是以,柳青芙才站出来,要求郭衡阳卸下临时队长的职务。 韩闯听完,沉吟了片刻,说道:“就算如此,阴山群盗也不至于这么厉害,能将赫连和林平他们伤成这样。 入微能力窥视下,在场青竹宗弟子的状态一一映入他脑中,自柳青芙而下,人人带伤,林平和赫连墨甚至已到油尽灯枯之境,显然是连番苦战的结果。 柳青芙紧咬银牙,凝着眉毛,没有说话。 “这一点我来解释吧。”顾仙子的传来。 韩闯这才转头,正视起这个清风阁内门的领军者。 她穿着一身月白丝袍,瓜子脸,明眸微眯,带着魅态,挺俏的琼鼻,樱桃小口,唇线微微上俏似嗔似喜,确实美貌无双。 对方是清风阁内门的佼佼者,韩闯也不敢无礼,连忙持礼道:“敢问顾仙子。” 顾仙子明眸一张,露出俊俏的笑脸,说道:“韩公子不必客气,叫我凌波就好。” 顾仙子名凌波,有因人张的貌美,气质无双,加之是清风阁内门首徒,所以有凌波仙子之称。 在清风阁中的地位,比柳青芙在青竹宗还要高上一筹。 她这一笑,百媚丛生,顿时便让韩闯愣住,若不是柳青芙在后轻推了一把,说不得就当场出丑。 他面色一凛,心想:“此女天生魅态,还是少惹了为妙。”嘴上说道:“顾问顾仙子,为何我青竹宗弟子会伤成这样。” 顾凌波明眸一闪,淡淡的眉毛凝成一弯秀月,也不在意韩闯的无礼,说道:“听说最近阴山上出了一位大能,竟将阴山群盗加以整合,授之以高明的武技,上次前来攻击的盗匪,大多有补身七八层的实力,高明的甚至有补身大圆满左右。” “列为青竹宗的师弟师妹,正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受伤的,这让小女子实在是、实在是……” 说着话,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水雾,叫人看了,恨不得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韩闯心中默念了一句不动明王,即将心动剔除,再看顾凌波时,已经没有那种疯狂的爱怜之情。 只听他冷冷的道:“顾仙子不必介怀,清风阁和青竹宗世代交好,相互扶持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青竹宗来的弟子,大多只有化元初期,而清风阁的一群姑娘,却都在化元中期左右,这样的实力,谁保护谁还不定。 现在只有青竹宗一门弟子受伤,说明这顾凌波打的和郭衡阳一样的主意:保存实力。 一念及此,韩闯对这个美丽女人的印象,不禁坏了几分,就连看向她的目光中,也略带冷气。 顾凌波当然感觉到韩闯态度的变化,可她毫不在意的说道:“说的也是,现在青竹宗的弟子受伤了,接下来就要看我清风阁的了。” 言语之间并未提到落霞宗,似是当云州第三宗门如无物一般。 ... 第九十一章 夏荷冬梅 韩闯听她这么一说,便觉郭衡阳这人有些可怜了,不用猜也知道,郭衡阳定是被她迷惑,成了她手中的刀。 她在背后挑起落霞宗和青竹宗的争执,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的局面正随了她的愿,青竹宗大半弟子已无再战之力,而落霞宗的领头人,则直接被打成了猪头,整个局中,唯一的意外就是自己。 韩闯苦笑一声,心想:“也不知是幸还是不不幸。” 世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外貌总会为人带来好感;韩闯却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就好像此刻的顾凌波,曾经的林绛雪。 “婉云、林平,你两人带着其他人先回宗门,我和师姐留下。” “什么!”苏婉云道,“不成,我要留下,让林平将人带回去就好了。” 韩闯摇摇头,道:“现在只有你消耗最少,你不但他们回去,难道让我回去?”说着,瞥了一眼柳青芙。 柳青芙也明白,若韩闯不在此地,无人能镇住这个顾凌波,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回去吧,婉云。” 见师姐都这么说,苏婉云终不反驳,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受伤的赫连墨苦笑一声,自嘲道:“没想到老子竟成了一个累赘!” 韩闯“呵呵”一笑,道:“你难道害怕我贪了你那一份积分吗?” 众人?大笑起来。 顾凌波眼神复杂的看着笑在一起的青竹宗诸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什么时候我清风阁也能有如此好的氛围。 韩闯收敛笑容,对顾凌波说道:“对了,顾仙子口中说的那名高人到底是谁?” 是谁? 顾凌波先是一愣,然后失笑着回答:“我也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人,他是男是女,修为如何却不得知,想必也不会很高吧,若是修为高深,直接将东西抢了就走,何必要拉拢阴山群盗为他卖命。” 韩闯心知顾凌波说的不错;大能者大多心高气傲,一般不屑与盗匪合作。他点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问顾仙子。” 顾凌波轻咬嘴唇道:“何事。” 韩闯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不经意间,似有两道寒光从缝隙间蹦出。 “顶天商会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顾凌波目光连闪,眼神突然凛冽起来,道:“韩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韩闯冷哼一声,道:“是我不该问吗?” 顾凌波道:“有些事情还是不问的好。” 韩闯瞪着双眼,牢牢抓住顾凌波的视线,道:“如果我一定要问呢?” 顾凌波抚尔一笑,水云白袖轻轻一拂,便将韩闯所营造的森冷气息拂去,只见她转过身,走到镖车之间,动作曼妙优美。 韩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懒懒的声音传来:“如果韩公子一定要问,我只能说是普通货物了。” 韩闯转头看了柳青芙一眼,见柳青芙面色严肃的对他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白——有些事情,确实不知道的好。 是夜,月缺。月冷,人更冷。 清冷的月光,照在清冷的人身上,映出了一个清冷的轮廓。 清冷的轮廓握着一柄清冷的剑,坐在镖箱上,模样森冷,冷的令人颤抖。 顾凌波看着这道森冷的人影,眼神中尽是无奈,对柳青芙说道:“传闻惊鸿剑韩闯,人冷剑冷,本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看,真人竟比传说更冷。” 人冷剑冷。 这本是一个笑话,可柳青芙非但笑不出来,简直想哭,她苦着脸回道:“师弟这人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才对你好,你对他别有用心,他自然不会理你。” 顾凌波眼波一转,满是笑意的道:“妹妹这般说法,是指我是那别有用心之人吗?” 柳青芙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恐怕在他心中,我俩都成了别有用心之人了。” 顾凌波娇哼一声,道:“妹妹与我不同,妹妹可是他的师姐,我和他即没见过,关系自然远了很多。” 柳青芙抬眼看了一眼空中的弯月,幽幽的道:“恐怕正是因为我是他师姐,他才会更生我的气。” 顾凌波目光突然一变,脸色凝重起来。 “有人!” “有人!”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原本静坐在镖箱上的韩闯,猛地睁开了眼。 弯月,月光清冷,清冷的月光映出了几道人影,稀稀疏疏,远不及押镖的人,来的声势浩大。 顾凌波不敢大意,她很清楚,劫镖并不需要很多人,因为东西,只有一件。 八名大汉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这八名大汉身材魁梧高大,气质凝重,站在原地,如泰岳横立,个个板着脸庞,冷冰冰的,双目精芒四射,一看就是身怀绝技的武者。 他们冷气森森的排成一排,拱卫着两名少女从后走出。 这两少女具是瓜子脸,雪白的脸庞,明眸皓齿,樱桃小嘴,穿着鹅黄的衫儿,俏生生的站在月光下,虽不及顾凌波和柳青芙眉毛,也别有一番气质。 “来者何人!”顾凌波上前问道。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同时娇笑一声,道:“来都来了这里,我们当然是劫镖的人。”声调、语气竟然一模一样,明明是脆生生的漂亮声音,让人听了竟有种惊悚的感觉。 顾凌波秀眉一戚,冷笑道:“恐怕你们还不正主吧,两个化元初期的小丫头,就敢来说劫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其中一名少女开口说道:“你这人真不会说话,劫镖和实力有什么关系,前几次不是还有补身期的强盗来劫镖吗?你说是不,夏荷。” “对啊,冬梅,说的没错,补身期的强盗能来劫镖,为何我们就来不得?”这名名叫夏荷的少女,撅着嘴,不满的道。 冬梅?夏荷? 这不是小丫鬟的名字吗?难道正主是他们的主子? 顾凌波眼波一动,笑意攀上了面庞,说道:“哟,你们的主子可真大方,送了一群补身期的强盗来还不够,还要送两个化元期的小姑娘。” “啧啧!看你们两个花容月貌的模样,姐姐我还真舍不得动手,不如直接叫你们主子出来吧。” ... 第九十二章 弯月弯刀 弯月 弯的就像女儿家的眉 月光照在两名小姑娘的眉上,但见两人眉头一皱,露出不愉之色。 “你这人说话真没规矩,连我二人这一关都未过去,还想着见我们主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话的是那个叫夏荷的姑娘,白玉的脸蛋上,凝着两弯淡淡的眉,就像弯月。 “是啊、是啊,清风阁的姑娘实在太没规矩了,若你过了我们这一关,主子才会见你们,不过我看,你们还是把东西交出的好,省的一会儿,刀过不留情。”一旁的冬梅接着话,脸上绽出梅花一般的笑容,眉毛同样弯弯的,同样就像弯月。 这两个小姑娘长得何其相似,同样的面庞,同样的表情,同样弯弯的眉毛;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一个左边带着酒涡,另一个——酒涡则在右边,两人合在一起,就像梨涡浅笑似得,明艳异常。 可顾凌波心中却丝毫没有明媚的感觉,行走江湖的都知道,小丫头是不能惹的,敢于行走江湖的小丫头,必定有所依仗,没有依仗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都不在了。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流泻到两名姑娘的腰间,腰带上悬着两把刀,两把腰刀,弯弯的腰刀,弯的就像女儿家的眉毛。 因为弯,所以不长,刀鞘用蛇皮缝成,古铜色,看起来有些陈旧,但谁不敢小看这两把刀。 刀是杀人的利器。 弯刀也是一样,传说中一道弯弯的刀光闪过,灾祸就会降临。 顾凌波从不信命,更不相信传说,对于弯刀与灾祸之说,尤其不信。 她眼睛一眯,冷笑着说道:“好吧,那让我来见识一下两位的弯刀!”大喝一声,合身而出,在空中飘过,身姿曼妙,真如凌波仙子一般。 韩闯微微一抬眼,冷笑一声,继续闭眼假寐,耳朵却偷偷竖起,窥听着交手的声音。 “来的好!” 两个姑娘同时高喊一声,弯刀出鞘,刀光闪烁。这刀光并不快,却像月光一样,当顾凌波看见时,已落在她身上。 天上只有一轮明月,地上却有两把弯刀,弯刀从左右出,从左右落,分袭向顾凌波左右身侧。 “合击之术!” 她冷笑一声,身姿扭转,如同一阵青烟,从两人的空隙中钻过。 “又能奈我何!”她冷笑道。 武魂骤显,原是一缕青烟;青烟无形,人也无形,又怎是有行之物能困住的,合击之术对别人仿若末日,对她却没有丝毫作用。 合击 ——也要合的住才算。 两名女子眼波一动,同时笑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倒是走了眼了,可你认为这就能击败我们吗?” 这两人同样相貌,同样语调,声音、表情、动作无比同步,加上这清冷的月光,令人感觉更加毛骨悚然。 “行不行试了便知。”顾凌波冷笑一声,聚指成爪,左边爪心成白色,冒着森然冷气;右边成橙红,热气腾腾。 这一手乃是清风阁的玄级中阶武技冰火两重天,两只手爪一热一冷,一阳一阴,施展起来,阴阳能轮回互还,叫人防不胜防。 夏荷和冬梅对视一眼,原本圆而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道:“原来就这点本事,也敢向我们主子挑战,看我俩就擒杀了你。”目光同时一凛,双刀在空中一碰,火花飞溅。 发出的“铮铮”之声,荡开了一排音波,向着顾凌波的方向推去。 青烟无形,人也无形,要对付无形,只有同样无形,声音亦是一种无形的物质。音波来时,顾凌波只觉得其声隆隆,凿进耳中,令五脏六腑一阵震动。 音杀之术! 顾凌波面色一变,作为清风阁内门首徒弟,她又怎会不会音杀之术,内门一名新进的弟子,便是擅长这音杀术,能够在千米之外,置人于死地,而她的武魂青烟无形,便正好被这音杀之术克制。 “该死的!” 顾凌波紧要银牙,封闭听觉,那声音就如在耳朵内部响起似得,依旧滔滔不绝。 两个姑娘同时“呵呵”一笑,道:“白费周章,你以为封闭了听觉就能阻刀兵之音了吗?”双刀碰撞的更加频繁。 顾凌波喉头一甜,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这一下,她只能稳定心神,以自身意志和音波相抗。 其余清风阁弟子更是不堪,音杀术虽未指向她们,但她们实力本就不如顾凌波,即便只是刀兵之声的余波,也令她们受到不小的伤害,不一会儿,便个个吐血,面色惨白,精神不振。 场中,唯有两人还未受伤,柳青芙功力身后,尚能抵挡余波,而韩闯则更加神奇——音波来到他身前时,竟自动分开,无法突破到他三寸之内。 两名女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自嘀咕: “夏荷,那人为何不受音杀之术的影响,小姐不是说了吗?无论能力高低,只能抵挡,不可豁免。” “不知道啊,许是身上有什么异宝。” “你说会是那件东西吗?” “不!不可能,那件东西也没这样的能力。” 韩闯早已展开入微能力,两个小姑娘的窃窃私语声,怎会逃过他的耳朵。 东西?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她们要劫的东西?这趟镖里的一件东西? 一念及此,脸上却绽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场中 顾凌波终究是顾凌波,虽然被音杀之术所制,但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一口鲜血喷出,胸中郁积之气顿时缓解,目中寒光一闪,大声喝道:“雕虫小技,也奈我何!” 双爪在空中交织,身姿扭转,如同舞蹈一般;但见她衣裙翩翩,身姿曼妙,月光映射下,如同姑射仙子一般。 初时舞的还算不快,直到后来,愈发迅捷,一直到最后,竟只见一片残影。 “只手遮天!” 一声高喊,冰火二气冲天而起,在空中结出一片雾气,一时间,天色骤暗,阴风阵阵。 韩闯长叹一声,喃喃道:“阴阳乱气为雾,想必是要拼命了。” 不错,这正是顾凌波拼命的招数,将冰火两重天与武魂青烟无形结合,一招使出,只手遮天。 话音未落,就见顾凌波眼中煞气一闪,身后武魂青烟无形竟凝聚成一只云爪,向着两个姑娘飞去。 夏荷与冬梅也非泛泛之辈,虽然实力只有化元初期,但也识得这东西厉害,当下停止音杀之术;对视一眼,身后武魂浮现,竟是两牙弯月。 “弯月无相,截杀众生!” 清脆的声音钻进众人而中,却是杀气纵横,两女合体一击,一道月牙形状的刀光,向着云爪扑去。 ... 第九十三章 退敌 便是韩闯也忍不住睁开了眼,他也没想到,这两名小姑娘竟藏有如此厉害的手段,武魂都是月牙儿,用的又是都是弯刀,竟还有如此厉害的合击手段。 两人都只有化元初期的修为,但以合击之术发出的这记刀光,威力却直逼化元后期的顾凌波的云爪,甚至在声势上,有过之而不及。 刀光闪烁,云爪浮动,是刀光劈断云爪,还是云爪撕碎刀光,无人知晓,更无人能预测。 直到 ——直到两者在空中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隆”一声,劲风将大树吹断,大地在莫名的颤抖,实力稍差的弟子,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刀光并没有劈断云爪,云爪也没有撕碎刀光,当烟尘落尽,惊天碰撞的结果也展现于人前,两者——竟然消失了。 消失于无形,就像它们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夏荷与冬梅同时娇喝一声,从左右而上,瞬间将顾凌波围在中心,双刀翻转,刀光闪烁。 若是顾凌波未爆发武魂,自然不会被两人黏上,但无奈武魂爆发,不能身化青烟,只得被两人围在当中。 这时,她也明白这两个姑娘的意图,无非就是逼她爆发武魂,然后瞬间以合计之术围杀于她。 她心中一凛,暗道一声“好毒辣的手段”,却又无可奈何,这是阳谋,便是她事先知道,也不能躲过。 目光流泻过去,只见一干清风阁弟子,个个东倒西歪,脸色惨白,便是柳青芙,也盘腿而坐,运功疗伤,心知此际之间,只能依靠自己。 当目光掠到坐在镖箱顶部之后,心中一阵又恨恨,暗道:“你生气也就算了,为何生死时刻竟然不出手帮忙,难道真要看我死吗?”心中一阵凄凄然,“或许他真的想要我死吧!” 顾凌波本是高傲之人,见韩闯不欲出手,也绝不会开口求情,只是振作精神,全力对敌。 只见她吐气开声,双爪之间,冰火纵横,掌风忽冷忽热,变化万千。 夏荷与冬梅相视一笑,同时说道:“这功夫倒有几分好看,比门口王先生的戏法可好看多了,一会白一会儿红的。”左右游走,身形犹如穿花蝴蝶,戏水蜻蜓一般,绕着顾凌波急走,脚下踏着玄妙的步子,左兜一圈,右兜一圈,任顾凌波掌风呼啸,爪功凛冽,只是打不找人,也抓不找人,也是无用。 冰火两重天本是以阴阳劲力著称,精妙之处只在于真气运用与转化,招式倒普通,平常有武魂青烟无形,利爪自然能抓在人身,此刻武魂暂时无法动用,就显出招式上的单薄。 只见两个小姑娘滑溜异常,只与顾凌波游斗,或前后夹击,或左右分上,绝不与她正面碰撞;顾凌波虽身法不弱,但在两人合围之下,就如同熊爪拍蜜蜂一样,掌掌凛冽,却招招落空。 两个小姑娘突然腾身飞起,一个自左向右,一个自右向左,在空中刷刷两刀,刀光闪烁,顿时在顾凌波的后背上留下两道伤口。 若不是顾凌波眼疾手快,躲及时,此一招便足以将她杀死。 顾凌波身中两刀,气息不匀,忍不住喝道:“你们主子到底是谁!” 左边的冬梅笑道:“你打不过我们,还想对付我们主子吗?真是痴心妄想。” 右边的夏荷同样笑道:“就是、就是,我看你是疯了,连我们都打不过,见到我们主子不是死的更快。” 顾凌波勃然大怒,双臂一展,十指如钩,指甲暴涨了三寸有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分向两个小姑娘抓去。 岂料两个小姑娘早有准备,同时斜身绕步,转着圈子,如同胡旋舞一般交错而过;同时劈出一刀,虚中带实,实中有虚,逼的顾凌波只能收爪,反手一抓,爪向夏荷的肩头。 冬梅见状,也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虚招变做实招,一刀劈向顾凌波后背;这一刀若是劈实,少不得要皮开肉绽,甚至一刀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顾凌波心中气恼,早已经不顾生死,只将真气凝于后背,正面却变爪为掌,一掌拍向夏荷的额头,凛冽了不知多少。 此乃是死中求生,败中求胜的招式,最好的结果便是她一掌击毙夏荷,后背被冬梅砍中重伤;总好过被活活耗死的好。 这一掌带着信心与决心,抛却了生死杂念,一往无前,以至于那凛冽的气势令夏荷怔怔的站在原地,忘记躲闪。 便在这时,只听两声轻音破空之声传来;原本坐在镖箱上的韩闯突然出手,甩出两枚棋子,分袭向冬梅的弯刀和顾凌波的手掌。 此一招正是学自苏婉云的漫天花雨,韩闯觉得使用金花太过招摇,所以将手法加以改变,用黑白旗子代替金花;虽少了几分曲折变化,但胜在速度更快,气势更凛。 只听“咣当”一声,冬梅的弯刀被棋子震开,这姑娘的刹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心想:“这棋子是指向我的弯刀,若是指我后心,岂不是——”心下一片骇然。 心下骇然的还有顾凌波,她早见棋子飞来,但宁愿身中一子也要将夏荷毙于掌下,是以出手又快了几分,但没想到那棋子像早有所料一般,猛的加速,飞向她脉下内关穴,若是不躲,非但不可能杀死夏荷,反而会废了自己这只手。 顾凌波心下恨恨,只能抽身而走,跳出圈外。 “韩闯!你这是为何!”她杏眼竖立,眉间带煞,恶狠狠的喝道。 却见韩闯身形一闪,转瞬间来到场中,看着顾凌波,笑眯眯的说道:“仙子何必动怒,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虽然不知天高地厚,但罪不至死,教训一下也就算了。” 冬梅夏荷回过神来,同时怒道:“你说谁是小丫头,看刀!”弯刀一撩,分袭韩闯左右。 这一招虽是临时起意,但两人同动,步调一致,却是心意相通。 剑出鞘,无声无息。 顾凌波见觉眼前一花,就见韩闯笑吟吟的站在身前说道:“给你们一些小教训,回头见到你们主子就告诉他,青竹宗韩闯在这里等着他,有本事就自己来,不要派人来送死。” 顺着韩闯的目光望去,顾凌波看见两个小姑娘怔怔的呆立在原地,正疑惑间,两人头顶的束发同时滑落,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云鬓散落,遮掩玉霞,却遮不住那惊愕的神情,顾凌波这才明白,韩闯刚才已经出了两剑,两剑便无声无息的截断了两个小姑娘的束发,如此手段,要取他们姓名只是轻而易举。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他才化元初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顾凌波虽心中惊愕,却不敢作声,只是怔怔的瞧着韩闯,似乎要从那冠玉一般的脸上,看一些端倪。 ... 第九十四章 深夜寂寞无雨,只有月光心慌慌 阴山不只是山,更是一个巨大的磨盘。 强盗、商贾、宗门子弟,无数人在其中,被磨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客栈,有客栈 ——就能休息了。 忙碌了一夜,终于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韩闯等人要了两间别院住下,准备调整两天,再行上路。 这间客栈的老板来自江南,别院自然带着几分江南的布置,绣窗雕栏,绿户朱门,更有假山荷塘穿插期间,微风拂过,荷香阵阵,倒是一个居住的好地方。 此刻,月影西斜,已是三更时分,可韩闯却独立中宵,倚阑望月,俊秀的眉头拧在一起,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的心事从何而来? 他又为何独立中宵? 却是要说劫镖的两个说起。 那两个劫镖的姑娘虽然不厉害,但一套合击之术和音杀之术,也非同小可,这样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显然不会。 这样的人的主子,会是普通人吗? 显然不会。 敌在暗,我在明,敌知我,我却不知敌人,俗话说未知才令人恐惧,此刻的韩闯虽然谈不上恐惧,但惴惴不安,却是有些的。 他独倚雕栏,站在月下,看着满园江南之色,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一次来的是两个化元初期的小丫头,那下一次呢?是否会正主亲来,他的实力又是如何呢?” 忆及那两名女子的合击之术和音杀之术,韩闯便莫名的不安,蓦然间,心底里泛出一个少女的影子,他苦笑一声,心中暗叹:“我为何会想到她,难道是因为她也懂得音杀之术了吗?” 一念及年会当日,在擂台上发生的种种,念及那明眸皓齿的微笑,便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道:“她终归是清风阁的人了。” 一缕幽香,中人如酒,韩闯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他的师姐柳青芙,正笑盈盈的站在身后,韩闯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道:“师姐,你还不睡吗?” 柳青芙笑道:“你不也没睡吗?”绕道韩闯身前,指着天空明月,轻声说道:“这么晚了,小韩子还不去睡,是不是在想念哪家的姑娘啊?”不知怎得,此言一出,柳青芙竟然感觉隐隐的心痛,可她终究不是俗人,很快便调整过来,一对明眸,俏生生的盯着自己的师弟。 韩闯苦笑道:“哪有姑娘让我思念的,不过是想到今天的事情,有些烦恼而已。” 柳青芙凝眸看他,半晌,幽幽的叹息道:“真是为了今天的事情而烦恼吗?” 韩闯心道:“莫非师姐看出了什么端倪?”要知清风阁的女弟子是不可嫁人的,甚至连凡心也不能动,似顾凌波这类百媚丛生的作派,实则内心是冰冷一片。 林绛雪也会变得那样吗?韩闯不知,到心底仍然惴惴不安。 他故作轻松的笑道:“哪有别的什么事情让我烦心,师姐你多虑了。” 柳青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微笑着道:“是吗?”眼眸一变,语气也变得幽幽起来:“我却觉得你是为了我隐瞒的事情而烦恼。” 韩闯急道:“师姐,哪有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敌人强大,心里、心里没底而已。”他自不愿说出对林绛雪的思恋,语气之间,有些不大自然。 柳青芙见状,已经自己猜对了,于是幽幽的道:“师弟,你会错意了,我并不是存心隐瞒你,只是……”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身后传来一个冷清的女声。 韩闯转头一看,只见顾凌波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丝袍,站在月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犹如姑射仙子一般。 “原来顾仙子也睡不着啊。”韩闯笑道。 顾凌波又怎可能睡得着,这趟镖货的安危,就像一座大山似得,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原本以为让青竹宗和落霞宗两败俱伤,自己就能独吞奖励,现在看来,却有些想当然了。 正主还没出现,只是两个小丫头自己就无法应付,想要将货物送到西南,还要依靠前面这一人。 顾凌波脸上挂着笑意,印着月光照出的小径,走上前来,说道:“事态危机,我又怎能安心睡下呢?” 韩闯苦笑一声,摇摇头,道:“睡不下又能怎样?难道顾影自怜吗?仙子还需好好休息,之后的敌人只会更加难以应付。” 顾凌波眼波一闪,怯生生的道:“韩公子此言是想撒手不管,留下小女子一人独自应对强敌吗?” 说话的时候,她目中含泪,语气低缓,真就像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 韩闯摇头道:“仙子也看到了,为了这次任务,我青竹宗算是损失惨重,接下来的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强,恕我无能为力了。” 顾凌波收起泪眼,一笑说道:“难道公子就不想自己我和青芙妹妹隐瞒了你什么吗?” 韩闯微微一怔,不知顾凌波是否试探于他,但这话又直指了他的心窝,想要忽视,也忽视不了。 过了半晌,他苦笑着说道:“仙子所言,就像一把匕首啊。” “怎么讲?”顾凌波笑道。 “直指我心,”韩闯正色道,走到顾凌波面前,作了个揖,又道:“还请仙子不吝相告,了我这一番心事。” 顾凌波“咯咯”一笑,眼神瞥了瞥柳青芙,试探道:“恐怕有些人不愿意告诉你。” 韩闯看了一眼柳青芙那嗔怒的脸,轻声说道:“师姐,你若还当我是师弟,就不应该瞒着我,我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好,但请你相信我,我能与你一起分担。” 他不经想到过去柳青芙对他的种种爱护,便是在他还是废物时,也不离不弃,这份恩情,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 柳青芙无奈的摇摇头,又狠狠的瞪了顾凌波一眼,这才说道:“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有些事情却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有什么事情会不简单呢? 韩闯摆了摆手,笑道:“但说无妨。” 柳青芙叹了口气,心知事情已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只能将来龙去脉说于韩闯知道。 ... 第九十五章 邪月 天冷 温度并不低,不低的温度却让韩闯觉得很冷。 他因为什么而冷?冷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邪月宗,这个二十年前,席卷云州的宗门名号,又一次出现在韩闯耳畔;准确的说,出现在师姐柳青芙的樱桃小嘴之中。 师姐的嘴很美,嘴唇丰盈,唇线完美,但从这张很美的嘴里,说的话,却令人毛骨纵然。 邪月宗,一个不得了的门派,即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烟消云散,但依旧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整个云州,甚至——整个东南域。 这次三大宗门联合押送的货物,便是一枚传自邪月宗上一任宗主的玉佩,传说是打开邪月遗宝的钥匙。 只是这传说是否为真,谁也不得而知,但玉佩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传说,也真真切切流传。 十八天前,有人将这枚玉佩,放在顶天商会的负责人的枕头下,并留书让他送到西南归安郡,这才有了三大宗门联合护镖的事情。 不要以为这是小事顶天商会总部护卫何其严密,来人竟能来无影无踪的留下玉佩和书信遁走,说名想要取了商会负责人的性命,也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是以顶天商会才会拜托三大宗门保镖。 韩闯手托着下巴,疑惑的问道:“依师姐所言这应该是非常严密的事情,怎会被外人知道呢?” 柳青芙银牙一咬,恨恨道:“顶天商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秘密泄露也不足为奇。” 此言一出,倒稍微打消了韩闯的疑惑,只是还有一个疑惑未解,他说道:“既然邪月遗宝这么厉害,为什么三大宗门会放过这枚玉佩,以我所言,还在留在宗门之中保险。” 柳青芙和顾凌波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韩闯诧道:“你们笑什么,不正是这个道理吗?与其让它传到外面,弄的血雨腥风,不如保存在三大宗门内部,即便我们不去开启,也别让别人开启不就成了?” 柳青芙笑道:“师弟啊,你还真相信市井传闻,二十年年前,三大宗门突袭了邪月宗总坛,早已将能搬走的东西搬走,根本就没什么邪月遗宝的存在。” 顾凌波接着柳青芙的话,说道:“就算有,那遗宝的位置在哪里?无人知晓,光有钥匙也没用。” 韩闯尴尬的一笑,说道:“那为什么会有人找上门来劫镖?” 柳青芙和顾凌波同时收敛了一笑,半晌,柳青芙说道:“师弟,人的贪婪欲望总是无止境的,最开始,他们会以为有这个遗宝,然后就会来抢夺钥匙,至于遗宝的位置——抢到了钥匙再说。” 韩闯没有说话,但也认同了两人的说法,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自信也是无限的,涉及到曾经叱咤风云的邪月宗,任谁都会心存侥幸。 正思虑时,忽听得屋顶上传来“咔嚓”一声响, 有人! 韩闯顿时反应过来,只见一条黑影,如利箭离弦,越过假山,看那窈窕的背影,竟似一名少女。 “站住!” 韩闯大喊一声,纵身跃起,就要上前将她抓住,却听唰的一声,一支闪亮的暗器袭来。韩闯向旁一闪,暗器从他脸边划破,插在假山之上,兀自晃动,发出“嗡嗡”之声,那女子却乘机窜出。 “这人是谁?为何会偷听我们说话?”韩闯细心一想,便觉得这女子身法与冬梅夏荷的身法有些类似,却高明了不知多少。 顿时好奇心大起,运起身法追过了几座假山。 “站住!再不站住休怪我无情了!” 他一边追,一边高喊,忽听得地下柳青芙的声音传来:“小韩子,小心调虎离山!” 韩闯心下一凛,脚下骤停,本来要追上这少女,却因为这一停步,让那少女跑远。 只见他柳腰一折,脚尖一点,在荷塘上腾身飞跃而过,宛若惊鸿掠水,倏的掠上了墙头,只听得她噗哧一笑,高声说道:“此来只是照个面,大家好认识一下,下一次来,便是夺取镖物之时,三位小心了!”背影一闪,顿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韩闯呆了呆,心想:“听这少女的声音,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竟会有如此身法,难道是东南域某个宗门弟子?或是某个大家族的弟子?” 他将插于假山上的暗器拔下一看,却是一直通体莹白的飞刀,三寸长,无柄,用手一触,森寒异常,不用试便知锋利非常。 这飞镖上即无字体,又无记号,光凭锋利这一点,真看不出来着身份,将其递到柳青芙手中,韩闯问道:“师姐,你能看出些什么吗?” 柳青芙看了半晌,皱眉道:“寒铁铸成的飞刀,真是大手笔。”神情之中,却似大呼可惜一般。 寒铁乃是铸造神兵利器的材料,却被人打造成飞刀,也由不得柳青芙不呼可惜;韩闯却想到剑鬼墓地前的那扇寒铁大门,也是由一整块寒铁铸成,气势之狂,比之铸成飞刀的人,又胜了几分。 “莫非是邪月宗的余孽?”韩闯脱口而出。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无奈笑道:“哪有什么邪月宗的余孽,二十多前那场突袭,三大宗门将邪月宗一网打尽,高层更是无一生还,怎可能有什么余孽。” 这话说的清楚明白,可韩闯依旧感觉,来人与邪月宗无关,只是直觉,并无证据。 他争辩道:“或者是一些低级的门人呢?高层可以一网打尽,低级的门人也必有漏网之鱼。” 柳青芙笑道:“师弟你多虑了,若真是邪月宗的门人,这么多年,他们定会露出一些生息,不至于到现在才出现。” 她撇了撇嘴,又道:“或许只是一个听到了邪月遗宝钥匙面世的贼人吧,只是没想到,这贼人竟是一名女子!” 韩闯低头敛目,只是看着柳青芙手中的飞刀,并不说话。 柳青芙诧道:“怎么了,师弟。” 韩闯慎声道:“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贼人,假山石壁这么厚,她竟能一刀射入,足见其功力非比寻常,我的轻身功夫你是知道,竟然追不上她,可见她的身法也大有可取之处,是个劲敌啊。” 韩闯心中,泛起一丝忧虑之情。 ... 第九十六章 平地生波 风平浪静, 这几日真是风平浪静。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秘女子并未出现,也没有其他的劫镖人出现,韩闯等人一路上,并未遇到多少波折。 这一日到了云州和西南州的交界处,正值中午时分,烈日当空,众人走了半天,便觉得人困马乏,恰好有一出茶铺,顾凌波吩咐众人休息片刻,自己和韩闯还有柳青芙,钻进了茶棚里。 “伙计,来壶茶,凉茶!” 顾凌波一看就是行走江湖颇多的模样,丝毫不见忸怩的大喊了一声,一名伙计模样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头顶着方巾,穿着短打的粗布衫,肩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一听顾凌波的声音,立刻迎了上去。 “来拉!” 说话间,在桌上放下一壶茶,就要走开。 顾凌波一把将他拦住,说道:“伙计问你个事情。” 伙计一见顾凌波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心头不禁打颤,连声音都有些颤巍巍的:“女侠、女侠你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若在爱美和生命中选择一条,伙计宁愿选择生活;他在阴山开茶铺,见过无数路过的武者,这些人高兴时,便打赏他一些银钱,不高兴时,便会拆了这茶铺。 他深知明哲保身之道,是以绝不敢多看顾凌波一眼。 韩闯看出了伙计的窘迫,叹了口气,心想:“若我也是之前的废物模样,恐怕也是不敢用正眼打量顾凌波吧。”不禁对这羞涩的少年,心生好感,柔声说道:“没什么大的事情,放松些。” 韩闯的声音像是有舒展神经的作用,那伙计渐渐放松下来,依旧不敢抬头,低头敛目的说道:“仙子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素知这些江湖武者的脾气,故一上来就表明了心际,至于是否口里如一,那就不好说了。 顾凌波横眼白了韩闯一眼,柔柔的道:“伙计,我想问你,阴山附近的贼人有什么动向。” 伙计一听此言,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仙子、仙子,别的问题都好说,这个问题,你可难为小的了。”他面带苦色,似有难言之隐。 顾凌波目光一闪,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啪”的一声,却将伙计吓的半死。 只听柔柔的声音再次凿进了他的耳朵里:“你只管说,说好了这银子就是你的;若说不好,呵呵。” 两声媚笑,目光中射出两道寒光,似要将这伙计洞穿一般。 伙计身子一冷,哆嗦着,几乎用哭腔说道:“仙子就绕了小子吧,这不是——”他盯着桌上的银锭,似是贪婪又是不舍,半晌才狠下心,说道:“仙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顾凌波江湖经验丰富,心知阴山的茶铺就算不是盗匪所立,也多为盗匪充当耳目,这伙计之所以不敢说,是怕极了山中的盗匪。 一念及此,她笑吟吟的说道:“伙计,我向你保证,你此刻说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们三个的耳,绝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如何?但如果你不说,我就找上强盗的山寨,告诉他们是你泄露的山寨所在。” 说话间,同时向韩闯和柳青芙使了个颜色。 韩闯看的好笑,心想:“顾凌波仙子一般的人,竟也会用这种手段,真是大开眼见。”骤见她一个颜色递来,立刻配合的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道:“是啊,伙计,听大哥一句话,你说了,自然无事,你若不说,呵呵——强盗怎么对你,我可就怎么对你了。” 从腰间掏出那支缴获的飞刀,在手中把玩,一会儿转着圈,一会儿似要抛出又拿回,但见银光闪烁,吓得伙计面孔惨白。 便在这时,忽听的远处一阵马蹄声来,众人抬头一看,却是五骑快马迎面跑来,五个骑士具是如花似玉的姑娘,领头一人,着一身水色的罗裙,身姿窈窕,肌肤如雪,面如白玉,因为运动的原因,两家酡红如醉,灿若桃花初蕊。 韩闯微微一笑,其中还有两个熟人,正是那一日前来劫镖的冬梅夏荷。 清风阁众人一见这两女过来,不禁面色一变,个个刀兵出鞘,也只有茶铺里的韩闯顶人,能面不改色。 那五匹马越过清风阁诸女,并未驻步,也未减速,径直向韩闯等人所做的茶铺奔袭过来,观其气势,竟似要直接踏过去一般。 “小心!” “小心师姐!” 清风阁诸人?大喊。 却见韩闯微微一笑,手中扣了五枚棋子,一甩而出,微风飒然,指向马头;领头的姑娘的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五柄飞刀,同样掷出,只听“铮铮”几声,棋子与飞刀在空中碰撞,尽皆落下;五骑也突然一滞,在茶铺此前停下。 冷笑、下马,走进茶铺,三个动作潇洒自若,领头的姑娘自顾自的坐在韩闯等人对面,朗声说道:“三位想清楚没有,是战是和,只是三位一句话。”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一名清风阁的女弟子上前喝道:“师姐,看我收拾了这几个贼人。” 上一次被两个丫头所伤,她们心中自然不忿,出手也不留情。 这一剑又快又急,足见其功力深厚。 却听领头的姑娘冷哼一声,道:“我与你家师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银光一闪,飞刀从手中飞出。 韩闯目光一凛,同时掷出一枚棋子;飞刀与棋子在那名女子身前碰在一起,“咣当”一声,刀断棋碎,平手之局,只有那女子吓得面色惨白,花容失色, 韩闯冷冷的道:“出手就伤人,谁教的徒弟。” 那姑娘见飞刀被挡,也不生气,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韩闯脸上扫过,乐滋滋的说道:“你就是惊虹剑韩闯?” 韩闯入青竹宗入门不久,但连续完成了一系列高难度任务,江湖传言其剑法快若流星,所以得了个惊虹剑的名号。 韩闯眉头一挑,道:“正是在下。”未等姑娘再说话,反问道:“你就是那一日,夜探的女贼?” 那姑娘眉头微戚,不悦道:“说女贼多难听,不过那夜的黑衣人正是本姑娘,怎么了?是要交出玉佩吗?” ... 第九十七章 三宝 上 韩闯冷冷的笑了半晌,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不给!”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似得,那姑娘猛得坐起,阴恻恻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目光在她粉白的脖颈上瞥了瞥,韩闯正色道:“自然,三大宗门联合保镖,若让人劫去了,那脸可就丢大了。” 姑娘眉头一戚,威胁道:“这么说,你是想与我一战咯?” 韩闯笑了笑,摇摇头,道:“怎敢如此,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姓名呢?怎么敢随意挑战呢?若伤了哪家大宗门的弟子,我韩闯可担待不起。” 那姑娘尚未说话,倒是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冬梅开口说道:“我们小姐姓聂。” 韩闯笑道:“原来是聂小姐,失敬失敬,那一夜想必你也听到了,邪月遗宝之说,纯粹是子虚乌有,又何苦夺这无用的玉佩呢?” 那天晚上,顾凌波和他说起这事情的时候,聂姑娘就在旁边偷听,韩闯不相信她未将这事听进去。 那位聂姑娘眼神一转,笑道:“韩公子就这么肯定,邪月遗宝只是个传说吗?” 韩闯笑道:“是不是只是传说我不知道,但现在这玉佩无任何用处,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心中却想:“就算邪月遗宝是真的,不知道遗宝位置,拿了玉佩也无用。” 以韩闯的性格,这样的话,自然不会明着说,但字里行间却无比在暗示着此意,只消面前的这位聂姑娘稍有注意,便会听出弦外之音。 只见这位聂姑娘淡淡的一笑,说道:“既然这玉佩没有任何用处,那公子不妨就割爱吧,我愿用东西和你交换玉佩。”挥了挥手,身边早已准备的夏荷,便端着一只托盘上来。 这是一只香檀木制成的托盘,表面用镂空浮雕的手法,雕刻着苍松图案,上盖一块红色绸缎,一看就是江南的产的上等绸缎,即便只是单调的红色,但闪亮的光泽依旧令人感觉眩目。 韩闯冷笑道:“事关三大宗门的名誉,交换的事情莫要再提了。”竟是看也不看那托盘一眼,更没有伸手揭开红缎。 聂姑娘目注着韩闯,忽得又笑道:“你不看看就推辞了吗?或许交易的东西比那枚玉佩更具价值。” 韩闯冷笑道:“有什么比三大宗门的声誉更具价值呢?” 丫头夏荷冷哼一声,愠怒道:“你这人好不识抬举,我们诚心诚意的与你交易,竟连看都不看一样就拒绝,青竹宗有你这种弟子,真是宗门不幸!” 韩闯心中愠怒,脸色不变道:“我和你主子说话,你一个小丫头插什么嘴,还不快快退下!” “你!” 夏荷本是牙尖嘴利的丫头,怎么肯示弱,就要出言反驳,却被聂姑娘拦下。 “住口,还不向韩公子道歉!” “小姐!”夏荷恨恨的盯着自己小姐,可聂姑娘的表情一改温和的表情,严肃的让人不敢质疑。 “是,小姐。”夏荷怏怏的道,“对不起了,韩公子。”声调冗长,一听便是心不甘情不愿。 韩闯冷笑一声,作揖道:“不敢、不敢,我一个青竹宗的内门弟子,怎敢接受夏荷小姐的道歉呢?”说着还做出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 怪异的语调,做作的表情,倒是将身旁的柳青芙和顾凌波逗笑起来。 聂姑娘眼波一转,笑道:“两位姑娘相比想看看我拿出的东西吧,实话实说,我拿出的东西,对于三大宗门来说,可比那无用的玉佩有价值多了。” 两女对视一眼,忍住笑意,将目光投到韩闯身上,不知不觉中,她们习惯了以韩闯马首是瞻;韩闯沉吟片刻,喃喃道:“看上一看,未尝不可。” 聂姑娘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笑道:“放心,不会让韩公子失望了。”转头对夏荷道:“打开吧。” 夏荷虽有些不愿,可仍然依言而行,素手轻轻一挑,将红缎掀开,托盘里一共躺着三件东西。 一本书、一支笔、还有一颗丹药。 韩闯皱眉道:“这些是何物?” 聂姑娘笑道:“久闻青竹宗以剑法为尊,我这送上的第一件东西,乃是一本剑谱。” “剑谱?”韩闯冷笑一声,“恐怕不劳聂姑娘费心了,我青竹宗现有的剑谱虽然谈不上高明,但也绝不会贪图你的剑谱。” 若是普通人,定会被韩闯这不屑一顾的表现激怒,但聂姑娘明显不是普通人,只是微微一笑,素手拂开挡在额前的碎发,小声说道:“这本剑谱可是大有来历,传说三百年前,东南域剑客有北张南岳之说,北张就是东南域第一大派太极门的创始人张一丰真人;南岳则是号称落英神剑的岳卓群岳大侠。” “岳大侠闲云野鹤,并未像张真人一样开宗立派,但他所创的一手落英九剑却是与太极剑一起,号称开创剑道新气息的剑法,我带来的这本剑谱,正是落英九剑剑谱。” 柳青芙大惊失色道:“这真是落英九剑的剑谱?” 别人不知道落英九剑的威名,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太极剑讲究一个意在剑先,先后却正是相反相称,借对方之力以为己用,随时屈伸,实是开创了东南域剑道的新局面;而落英九剑则正好相反,讲究剑在意先,剑出而意后,以凛冽无双的剑招取胜,他父亲柳恒博的剑术,就多受落英九剑的影响。 韩闯并未听过这门剑术,见柳青芙一副惊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师姐,这剑法很厉害?” 柳青芙面色古怪的道:“厉害、厉害当然是厉害,爹爹当年就得到了落英九剑的一招半式,才能才众多内门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核心弟子;但也正是因为只得到一招半式,所以剑法不得寸进,如果爹爹得到——”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口不言,面色不愉的盯着聂姑娘,半晌才说道:“敢问聂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我爹爹的事情。” 聂姑娘盈盈一笑,说道:“我要说是巧合,柳姑娘相信吗?” 柳青芙果断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柳恒博得穿落英九剑的事情,在青竹宗内也只有少数几个长老知道,如果不是有人泄密,外人是不可能得知的。 只是柳青芙思虑再三,也不知长老中会有谁将这秘密泄露出去。 韩闯却心中一动,暗道:“听闻岳重楼长老和师傅颇为不睦,他也姓岳,难道是岳卓群的后人,因为不忿师傅得到了落英九剑,所以将消息泄露出去?” 正思绪间,就听聂姑娘的声音传来:“柳姐姐不必疑心,我自然有自己得到消息的渠道,却与青竹宗的长老无关。” 柳青芙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只是目光紧盯着那本剑谱不放。若单论价值,光这本剑谱就在那无用的玉佩之上了,更不用说——还有后面两样。 她的目光不禁顾盼到了那支笔和丹药身上。 聂姑娘将她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这只是第一样东西,第二样却是给落霞宗的,只可惜落霞宗的弟子似不在此地啊。”似笑非笑的盯着韩闯。 韩闯难得面色一红,尴尬的道:“落霞宗的郭师兄在路上出了一些事情,已经带着弟子先回宗门了,对了——第二样东西是什么。” 聂姑娘似是看穿了韩闯的尴尬,并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指着那支看似普通的笔说道:“南岳岳卓群的剑谱虽然珍贵,但这支笔的珍贵之处,却丝毫不在剑谱之下,特别是对落霞宗来说。” 韩闯又看了一眼那支普通的毛笔,紫竹做的笔杆,笔头似是狼毫,却又没有狼毫的靓丽光泽,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下意识将目光移到了聂姑娘脸上,希望她能给个解释;就听聂姑娘说道:“不知三位听说过赤霞三丈红没有?” ... 第九十八章节 三宝 下 韩闯和柳青芙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赤霞三丈红是什么?没听说过。 他们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顾凌波的声音突然传来,语气里满是惊讶:“你是说赤霞三丈红?” 韩闯转过头,正好迎上了顾凌波那双惊愕的眼睛,忍不住问道:“顾仙子,这赤霞三丈红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一门武技——准确的说,是一个招式而已。”顾凌波面色古怪,话到这里,便点到即止。 韩闯将目光偷到偷笑的聂姑娘身上,面带疑惑的问:“还请聂姑娘解惑。” 聂姑娘也不推脱,爽快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赤霞三丈红是落霞宗的镇宗武技,正如顾仙子所说,其实只有这么一招,却威力无穷。” 事关落霞宗的内幕,柳青芙和韩闯都不知道,只有顾凌波这个清风阁的首徒略有耳闻,见两人疑惑的眼神递来,只能解释道:“落霞宗只有两位长老实力超过了凝神期,大多数长老的实力虽然还不如我清风阁核心弟子,它凭什么位列八品宗门,你俩可知?” 韩闯和柳青芙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心中却满是疑惑,特别是韩闯,早在年会时,见到那个落霞宗的长老赵寒霄,便知落霞宗的整体实力远不如他青竹宗,不知为何,两大宗门竟能同时位列八品宗门。 “难到是因为这赤霞三丈红?”韩闯试探的问。 顾凌波点点头,道:“我也知之不详,但有一点却清楚明白,落霞宗之所以能位列八品宗门之末,靠的就是这招赤霞三丈红,听闻二十年前,剿灭邪月宗时,落霞宗的前任宗主曾用这招硬撼过邪月宗宗主一招,那时候落霞宗宗主才凝神中期,而邪月宗宗主少说也是凝神巅峰的人物。 韩闯心下一惊,便知这赤霞三丈红的厉害,能让人以凝神中期,硬撼凝神巅峰,除非两者武魂相差太多,可两位同样是宗主,想必武魂都是极品之选,那差别就在武技上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对赤霞三丈红刮目相看,可依旧有个疑惑未解。 “但又和这支笔有什么关系。”韩闯说到。 顾凌波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聂姑娘,似是也不知其中的奥妙。 只见聂姑娘微微一笑,面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说道:“这本是落霞宗的不传之秘,但谁让它的弟子不在此,说说倒也无妨。”她目光一闪,缓缓开口道:“赤霞三丈红确实能令越级挑战,但却必须依靠这支“乾坤一划”,才能发挥出招式的全部威力,而这支笔,早已在二十年前遗失了。” 顾凌波面色一变,眼神凛冽的盯着聂姑娘,冷冷的道:“既然已经遗失,却不知道聂姑娘又从何得到。” 聂姑娘微微一笑,便将这森冷的气息消去,柔柔的道:“这就不劳顾仙子多问了,我只能保证,这东西的绝对是真的,而且来路绝没有问题。” 顾凌波冷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这笔是真是假与我有什么关系。”目光却始终不离笔尖左右,似是要辨别出它的真假一般。 聂姑娘眼波一闪,笑道:“真的与你无关吗,顾仙子?” 顾凌波面色肃穆,说道:“自然。” 韩闯见到这一幕,心头已经有些了然,三大宗门虽然表面和睦,但背地里却你争我夺,不得安息;如果聂姑娘说的是真的,那这支乾坤一划的回归,必将给落霞宗带来质的飞跃。 如果郭衡阳在这里,漫说是一枚无用的玉佩,就算是再多的代价,他也会答应;可郭衡阳明明不在这里,这姓聂的姑娘还将它拿出,这番作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韩闯天生就不喜欢打哑谜,于是准别将话题挑明,只见他冷着一张脸,肃声说道:“敢问聂姑娘拿出它来,是什么意思。” 聂姑娘秀眉一挑,道:“韩公子多虑了,小女子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物归原主,顺便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韩闯沉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聂姑娘一句话,若是我不答应交易,你会怎样。” 聂姑娘笑容一敛,低眉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幽幽的道:“若是你不答应,说不得我就将这东西,直接送到落霞宗宗主的手里了。” 一旦落霞宗拿到乾坤一划,实力必将大增,对于青竹宗和清风阁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韩闯轻咬着牙齿,沉声道:“聂姑娘这是威胁我吗?” “如果你认为这是威胁,那也未尝不可。”聂姑娘明媚的眼波里,绽开一抹微笑,就如桃花初蕊一般绚烂,“当然,选择权还在你们手中。” 韩闯审视着面前的女子,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可越漂亮的女子越是危险。韩闯心想:“从到来时的下马威,到现在,她每说一句话,每拿出一样东西,都牵引着我们的思路,不给我们任何转变思路的空间和余地,真是厉害。” 作为一个自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人,韩闯不得不承认,即便在他那个时代,这位聂姑娘也会成为极厉害存在。 她的厉害绝不仅仅在于实力,更在于那近乎精确而冷酷的把握人心的力量。 “师弟,别这样看着聂姑娘。”柳青芙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让韩闯清醒过来,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冷酷而嘲讽的笑容。 “前两样东西是给青竹宗和落霞宗准备的,这最后一样,想必是为清风阁准备的吧。”韩闯凝视着这个聂姑娘,冷冷的说道。 却也聂姑娘微微一笑,毫不掩饰的道:“正是给清风阁的东西。”转头对顾凌波道:“顾仙子,我听说贵宗最近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弟子,尽然同时拥有青鸾火凤和凤尾瑶琴两种武魂,看来离清风阁腾飞的日子不远了。” 林绛雪! 韩闯目光一凛,看向聂姑娘的眼神中带着一缕杀意。 顾凌波诧异了看了一眼韩闯,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韩林两族虽是云州的大世家,但也入不得清风阁的法眼,她自然不知自己的天才师妹与韩闯之间的瓜葛。 “不知聂姑娘为何提到林师妹。”事关宗门的绝世天才,顾凌波不得不小心翼翼。 聂姑娘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清风阁收入天才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过一些有心人的——”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韩闯一眼,“顾仙子放心,我对贵师妹没有任何恶意,相反还想助她。” 不知为何,聂姑娘此言一出,顾凌波突然松了口气,接着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我怕了她了?不、我怎可能会怕了她,一定是小师妹太重要了,所有有些不安;对,一定是这样。” 匆忙之间,她随意应了一句:“你要怎么帮她!”她却不知,聂姑娘已将其紧张的表情尽收眼底。 聂姑娘微微一笑,不动神色的道:“听闻有身具两种武魂的天才,再凝神之时会遇到一道大关,需要将本魂一份而二;此关凶险,没闯过去,轻则功毁,重则人亡,这颗丹药正是为身具两种武魂的天才所准备的,作用只有一个!” 顾凌波觉得自己养气的功夫已经不错了,但听到这句话时,依旧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聂姑娘牢牢抓住她的目光,樱桃小口微微一张,吐出两清晰的字眼:“分神!” 韩闯眉头一跳,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 第九十九章 赌局 据说,分神是极凶险的事情。 这事,韩闯也是才刚刚听说,听聂姑娘说的;她言之凿凿,令人不得不信。 顾凌波的犹豫也印证了一点。 修长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睫毛下一对眼珠,依旧漂亮,却有些失神,表明这对明眸的主人,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烈日当空,炙烤大地,散发着白烟,顾凌波突然感觉口渴,非常口渴,她迫不及待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凉气从口里,直接渗透到心里,她的心,透凉透凉。 “我……” 话未说完,就被一只掌拦下了。 这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张,掌纹清晰,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这是一只剑客的美梦以求的手掌,手腕纤细而灵活。 这是韩闯的手,他挡在了顾凌波答应之前,打断了她的话。这很不礼貌,顾凌波却觉得理所当然。 “我很乐意答应你,可是这里并不是我做主。”顾凌波说道,语气淡漠,眼神飘忽,但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聂姑娘眉头微戚,将视线转移到韩闯身上:“这么说,她们俩都不能决定,真正的决定权在你手上,对吗?” 韩闯笑道:“你可以这样认为。”其实他根本就没见过那枚玉佩,两位姑娘,现在已经以他马首是瞻,是交易还是战斗,就在他一念之间。 聂姑娘笑道:“那么韩公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她一说着话,一边把玩着飞刀,动作和之前韩闯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韩闯也曾想过劫镖正主出现时的情景,也曾想过杀的血流成河,却没想到两个人,会以一种和平的姿态,坐在同一间茶铺里,谈论着交易的事情。 他必须承认,眼前的这位姑娘的厉害;投其所好说来简单,但真正想做到这一点,还需要对对手的了解;如何去了解对手,当然是在他身边安插足够的耳目,韩闯隐隐感觉,这位聂姑娘的身份并不简单。 是啊,能在三大宗门里安插眼线的,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 “不好意思,我拒绝。”他将茶杯扣在桌上,咣当一声,惊醒了所有人。 弯刀出鞘,刀光耀眼。 韩闯却不为所动,自顾自的笑着,目光冷冰的盯着那指向他的四柄弯刀。 弯刀就像女儿家的眉,谁也不知,这刀光下掩藏的是什么;杀意?或是其他,韩闯似笑非笑的盯着聂姑娘。 他觉得聂姑娘的眉毛很漂亮,修长、清秀,舒展的时候,就像夜空里的月牙儿;但此刻,这对眉毛却弯的像刀,森然而冷酷。 “放肆!谁让你们动刀的,还不把刀收起来。”聂姑娘皱着眉头道。 “可是小姐!” 冬梅还想解释,却被聂姑娘打断:“没有可是,如若再犯,休怪我无情!” 杀意。 韩闯微闭着眼,享受着这熟悉的杀意,源自聂姑娘,指向他。 “韩公子,婢子无礼,见谅了。”聂姑娘的声音远不如最开始动听,反而有种压抑的颤抖。 恨意难平吗?很好,我喜欢。 韩闯睁开眼,淡淡的道:“不碍的,人之常情。”他注意到,聂姑娘正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股掌之间,却并未察觉,慢慢渗出了血,仍未察觉。 聂姑娘强作微笑,说道:“韩公子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这三样东西入不了你的法眼,我可以再加大筹码。” 韩闯笑道:“不、不用,”目光在三件东西上一掠而过,没有贪婪,只有平静,“东西是极好的东西,可就是太好了,让我不得不怀疑。” 聂姑娘有些诧异,说道:“怀疑什么?莫不是你认为东西是假的?” 韩闯心道:“东西倒不是假的,你的目的却有问题。”他嘴上说:“东西真假放在一边,聂姑娘您能拿出如此珍贵的三件东西,换取一枚没用的玉佩,实在让我怀疑。” 聂姑娘目光一凛,冷笑道:“怀疑什么?” 韩闯笑容一收,冷冷的道:“怀疑那枚玉佩的价值。” 嘶! 顾凌波口中发出抽气的声音,即便烈日当空,她依旧感觉到一丝森冷的气息。 冷冷的盯着面前的聂姑娘,她心中百转千回:“我尽然被眼前利益蒙蔽了,这姑娘拿出的东西越珍贵,代表那枚玉佩越珍贵,至少对她来说,是越珍贵。她是谁,背后站着谁,甚至她是否真的姓聂,我都不知道,就被一番花言巧语说动了心,真是恐怖的女人。” 韩闯自然不可能知道顾凌波心中所想,他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聂姑娘。 看着聂姑娘在他眼前收敛笑容,看着她的表情,慢慢变成的严肃,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痛恨的杀意。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交易了?”聂姑娘冷冷的道。 韩闯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会怎么样。”他说,甚至没有再看聂姑娘一眼。 聂姑娘冷笑一声,道:“看来只有兵戎相见了。”话音未落,右手一抖,原本在手中把玩的飞刀,突然飞出,刺向韩闯胸口。 剑出鞘,光影一掠而过。 只听“咣当”一声,飞刀被削成了两段,掉在地上。 “恐怕还不够,你的刀还不够快。”韩闯收剑归鞘,说道。 聂姑娘目光一凛,冷笑一声,又飞出两支飞刀,同时攻向韩闯上下两路;韩闯也不慌张,甚至有空喝了口茶;又是一剑刺出,半途双分,正中两支飞刀的刀尖。 “咣当”两声声响,火花四溅,飞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聂姑娘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容,要知道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想要用剑术挡掉她的飞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似乎忘记了,韩闯的剑很快,剑快的人,能创造奇迹,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哼” 一声冷哼凿进了聂姑娘的耳中, “这就是你所用的手段吗?我倒是见识了。”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干净,但说的话却极难听,什么叫手段?我又用了什么手段。 聂姑娘恨恨的道:“既然谈判破裂,那阁下就准备接下我的手段吧,提醒您一声,飞刀——绝不是我的手段。” 聂姑娘转身就要离开,她有些害怕韩闯那如利剑般锋利的眼神,仿佛洞穿了她的心。 她的心,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 “慢着!” 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凿进了她的耳朵里。 转过身,柳眉一竖,聂姑娘怒道:“韩公子莫非是想留下我?”一个眼神递去,手下四婢弯刀出鞘,刀光直指韩闯那双锐利的眼。 “哈哈哈!” 韩闯笑出声来,道:“我怎敢留下来历不明者呢?只想和聂姑娘打个赌。” 聂姑娘眉头紧皱,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赌的。” 韩闯摇摇头,笑道:“先听完再说。” 聂姑娘道:“说吧,我听着。”虽然不耐烦,却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韩闯微微一笑,盯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我们打个赌,赌注就是玉佩和这三样宝物,你赢,玉佩归你,你输了,这三宝物归我,如何?” 聂姑娘笑着摇摇头,道:“你提前准备好了,我不是吃亏吗?这个赌我可不打。” 韩闯摇头道:“赌法你说的算,如何。” 聂姑娘秀眉一挑,道:“真的?” 韩闯伸出右掌,立于半空,似笑非笑的道:“君子一言。” 聂姑娘摇摇头,同样伸出右掌,与他虚空一击。 “驷马难追!” ... 第一百章 一胜 韩闯承认自己动心了,面前的这三件宝物,就是他动心的理由;无论是剑谱,还是丹药,他都志在必得,至于那支笔,若能随便恶心一下落霞宗,又何乐而不为。 赌博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你可能会赢,也有可能会出;刺激就在于,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赢,什么时候会输。 韩闯不认为自己会输,赢是一种信念,更是一种自信,他向来自信。 “说说你的规矩吧。”韩闯摸了摸鼻子,说道。 老实说,让别人定下赌局的规矩,还真不习惯,可为了拿到那三件宝物,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聂姑娘“咯咯”一笑,说道:“既然我们是武者,就不能赌那些棋e牌游戏,没气魄又没品味,要赌就赌武。” 韩闯眼波一动,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一个骄傲的丫头。”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聂姑娘是个骄傲的女子。 骄傲也是种疾病,就像癌症一样,你想治好他固然不容易,但想要染上它,同样不容易。 所以无论是谁,都不会在一夜之间变得骄傲,所有骄傲的人,都是长期养成的习惯,而习惯却是最难改掉的一种东西。 “如何赌武。”韩闯不动神色的道。 聂姑娘笑道:“很简单,我们比试三场,胜两场者为胜。”她抬头看了眼远方,指着南边的方向说道:“笔直向南有一处首阳山,第一场我们就比试谁先到达山脚如何?” 韩闯微微一笑,心想:“这是要和我比试轻功吗?”微一眯眼,便看出聂姑娘眼中的得意,仿佛再说:“这可是你让我定规矩的。” 柳青芙上前一步,拉住韩闯的胳膊,说道:“师弟,别和她比,这不公平。” 却听聂姑娘笑道:“是啊,真不公平,规矩都是我定,比的都是我擅长的东西,你根本就没有胜算,不如就听你师姐的话,算了好,乖乖的等我来劫镖。” “你!” 柳青芙气得就要上前,却被韩闯拉住; “师姐,没事的,我有把握。”他笑着说道,对着柳青芙使了眼神。 然后转头对聂姑娘说道:”聂姑娘擅长身法,我又何尝不擅长?你的优势又何尝不是我的优势,就看看我俩谁的优势更加明显。” 聂姑娘冷哼一声,说道:“大言不惭,上一次我们没比出个胜负,这一次就好好分个高下。”话音未落,人影窜出,倏的钻进了山坳之中。 韩闯微微一愣,蛇形瞬步骤动,紧跟而去。 柳青芙无奈的看了一眼顾凌波,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凌波眼波一动,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情,他胜他败我都有的赚。” 柳青芙紧咬银牙,催动身法追了上去,即便心知身法差两人许多,但终归能看到一个结果。 聂姑娘带来的四名婢女对视一眼,同样跟了上去,其身法与聂姑娘颇多相似,速度倒也不满。 顾凌波微微一笑,对着柳青芙的背影,大声喊道:“青芙妹妹,等等姐姐!”身化青烟而去,这几人中,或许只有他的身法能跟上韩闯等人。 韩闯和聂姑娘用的都是上等身法,一路奔跑,只见两旁树木闪电般的向后退去,没过多久,边将诸人甩开。 韩闯跟在聂姑娘身后,以蛇形瞬步为基,展开缩地成寸的身法,只见他步子不大,但每走一步,便是一大截,并且越走越快,越走越积,仿佛只需再加把力气,边会追上前面的聂姑娘一般。 “身法,也是我的擅长。”韩闯心中暗道,抬头一看,只见聂姑娘身形潇洒,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步伐轻盈,身姿柔美,衣裙飘飘,仿若人间仙子一般,心下暗暗佩服。 “那日只是惊鸿一瞥,没想到聂姑娘的身法竟也如此神妙,看来不拿些东西出来,还胜不了她。” 主意打定,便使出全盘功夫,渐渐有了赶超之势。 聂姑娘似乎有意思与韩闯过不去一般,见他加快速度,自己也加快速度,又将距离拉开。 韩闯见状,微微一笑,腰部弯,膝不动,凭空向前挪移的几步,便超到聂姑娘前面。 “聂姑娘,在下可先走了。”身形交错之时,韩闯借着风儿递出一去话,声音刚至,人就已经窜到前面。 聂姑娘见状一惊,心想:“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法,难道那日是让我的?” 其实那一夜追逐,还真不是韩闯让她;韩闯只是怕一旦自己追出去,会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是以并未全力追赶,这才有了聂姑娘认为自己身法在韩闯之上的误区。 “该死的!既然扮猪吃老虎!”聂姑娘看着韩闯的背影,狠狠的说道。 聂姑娘心知论功力,韩闯尚在自己之上,选择那三百里外的山谷,只是仗着自己身法精妙,认为三百里内,韩闯绝追不上自己;没想到韩闯还真追上了,这一旦追上,她可就难以再追回来。 聂姑娘心知,这一点,可就是不愿意认输,连连催动身法,忍着闷气,使出浑身本领,追逐的韩闯的背影。 三百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韩闯和聂姑娘这种擅长身法的武者来说,也不过只是一顿饭的功夫。 两人一路赶到了首阳山山脚,这才缓下步来,韩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回头一笑,道:“聂姑娘,这第一场身法的比试,可是我赢了?” 聂姑娘见韩闯气定神闲,而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心下又是生气,又是佩服,嘴上说道:“算你赢了,没想到你这人不怎么样,身法倒是不错。” 韩闯摇摇头,只是不说话。他也摸清了聂姑娘的脾气,此刻若是说话,定会招致滔滔不绝的反驳。 只要赢了就好,赢了就好。 聂姑娘美目一盼,说道:“第一场结束,你一比零领先,我可要说第二场比试的内容了。” 她已输了一场,这第二场比试自然不敢大意,思绪再三,这才说道:“第一场我们比试了身法,第二场我们来比试拳脚。” 拳脚? 韩闯似笑非笑的看着聂姑娘,说道:“聂姑娘,我没听错吧,你说的可是拳脚这两字。” 聂姑娘笑盈盈的道:“韩公子耳聪目明,自然不会听错,就是拳脚。” 韩闯摇摇头,笑道:“别怪我没提醒姑娘,你已经输了一场。” 比试拳脚是韩闯的优势,可不知怎得,他竟去提醒了聂姑娘一声。但见聂姑娘“咯咯”一笑,说道:“这我当然明白,我已输了一场,第二场是数不得了。” 她停了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韩闯从这道缝隙里,捕捉到了两道促狭的目光。 刚想说话,就听聂姑娘朗声说道:“我是女子,你是男子,你与我比试拳脚本就不公平,这样吧,你让我一只手,只要你动了两手,就算输了,如何?” 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韩闯一眼。 独臂吗? 韩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心想:“独臂对战对我来说不算难事情,但这聂姑娘机灵古怪,难保没有什么鬼主意,我须得小心应付。”只是沉吟,并不说话,好像既没同意,又没否定一般。 聂姑娘美目一盼,嘲讽道:“不是说好了规矩我定吗?难道韩公子向出尔反尔?”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韩闯一手将她拦住,笑道:“一只手就一只手,韩某人就算一只手也能胜你。”说完,做了个普通的拳法起手式,喝道:“来吧!让我来见识一下聂姑娘的高招!” ... 第一百零一章 一败 山脚 清风绿意 韩闯背着一只手,笑盈盈的对聂姑娘说:“聂姑娘请出招吧,某已经准备好了。” 这话说的感慨激昂,可语缝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坎坷不安,似是对自己的前路,有了一丝不安的明悟。 聂姑娘微微一怔,笑道:“我怎能先动手呢?韩公子已经让了我一只手,若再让我先手,我就胜之不武了,还是您先出招吧。”拢手袖中,侧目斜盼,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笑,讥讽而嘲弄。 韩闯这一手可不是什么谦让之举,更不是因为大男子主义,于别人来说,后手是为不妥,可于他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他所习剑术本就讲究一个后发先至,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若聂姑娘先出招,正好见招拆招,可现在聂姑娘不出招,他就有些惴惴了,心想:“难道她看出了一些什么?” 摇摇头,又想:“怪她的,反正比试拳脚,想必我是占优的。” 一念及此,韩闯也不再谦让,一拱手,喝道:“既然如此,那姑娘就小心了!”一式易经五拳中的虎爪擒拿手,五虚一实,实中套虚,手抓自上而下,抓向聂姑娘肩头。 韩闯虽然率先出招,但本着用力留三分的原则,这有一抓并未用尽全力,去势不急也快,很好抵挡。 就见聂姑娘冷冷的一笑,双袖一挥,后发先至的一记水云袖子抽来,竟是将鞭法融入其中。 韩闯目光一凛,这一袖子又快又急,且是照着破招而来,他几乎就要被抽中,间不容发之间,以“蛇形瞬步”向旁边一闪,袖子擦着前胸而过,掠起的劲风令胸口隐隐生疼。 “好厉害的袖法!”韩闯心中一凛,再不敢大意,全力施展起虎爪擒拿手,回身一爪,击向聂姑娘肩膀,却打了个空。 就见聂姑娘身姿扭转,旋体而出,向旁边一闪,顺势便是一袖弹出,宛如灵蛇出洞,似左实右而来,招式怪异,便是韩闯见多识广,也不知此招由来。 “倒有些像西域的武技。”他心想。 西域武技迥异于中原,现在连公子是学习了太极十八剑式,人虽是西域人,但功夫却是东南域的功夫,是以不觉怪异;今这聂姑娘使出鞭法而化的水云袖功,却真像是西域武技。 不但用力方式与东南域武技迥异,就连出招落点也刁钻古怪。 转瞬之间,两人对了二十多招,身子每每交错而过,并无一次正面交火;但韩闯独手迎战,虎爪擒拿手的许多精妙之处无法施展,让聂姑娘渐渐占了上风。 不多时间,便被避到了一步开外;一步之外,手掌不能加身,只能以掌风迎敌,而聂姑娘的水云袖子却能打到他,如此一来,韩闯自然攻少防多,渐渐下风,有好几次,险些让聂姑娘的袖子拂中。 又是一袖弹出,插着韩闯面颊而过,在他冠玉一般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聂姑娘咯咯笑道:“怎么样,韩公子?看来这第二场,我是要胜了。” 韩闯也不答话,只是全力对敌,入微能力开启,聂姑娘的动作仿佛变得无比缓慢,一招一式都在他的掌控之间,虽没有立即扳回劣势,但也无方才的摇摇欲坠之感。 此时,柳青芙等人已经赶到,冬梅夏荷等四婢站在左边,她和顾凌波站在右边,两者泾渭分明,却又同时紧张的看着场中。 他们自不知第一场的胜负,所以对这第二场,尤为关注,特别是柳青芙,见聂姑娘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水云袖法将韩闯逼的不能近身,心中无比紧张,忍不住对一旁的顾凌波说道:“顾姐姐,你看他们谁能胜?” 却不想顾凌波此刻也在震惊之中,她本以为韩闯擅长剑法,必定拳脚功夫有所欠缺,但虎爪擒拿手一出,却让她有了不同的认识。 “没想到他竟是剑掌双绝,真是不得了。” 须知人力毕竟有限,兵器拳脚,诸多武技,能习一者到精通,已是大不容易,韩闯竟能精通拳脚,实在由不得她不佩服;至于聂姑娘,更是让她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嫉妒之心。 行走江湖多年,顾凌波的见识自然比柳青芙要高的多,一眼便看出聂姑娘的水云袖法实乃鞭法所化。 不要小看这一点点改变,鞭子毕竟韧性十足,而水云袖只是只是两撇柔软之物,想要使的如同鞭法一样,端不容易。 听得柳青芙的问话,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现在看似聂姑娘占据上风,但韩闯也有反击的余地,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两人实力相当,但韩闯毕竟是男子,气息更加绵长,初始聂姑娘可能会占优,但斗到后来,韩闯便会慢慢跟上。 柳青芙眼睛忽得一瞪,喊道:“不对、不对,师弟怎么会单手对她?” 却见聂姑娘挥出一袖,将韩闯逼退,大声喊道:“这可怨不得我,可是你的师弟自己要让我一只手的。” 韩闯心中苦笑,暗道:“哪里是我想让你一只手,分明是你让我让你一只手。”他心知聂姑娘这么一说,理就到了她那一边,不再是她无理取闹,而是自己自不量力,此中不同,唯有细细品味才能知晓。 韩闯也不解释,只是下手更加稳健凝重,不能用另一只手,许多精妙的招式无法施展,便只有以拙胜巧。 韩闯弃爪变拳,以金钢拳应敌,每一拳击出,都沉如山岳,静若千湖;任聂姑娘将袖子舞的眼花缭乱,他只一拳头击出,拳风阵阵,犹如叠浪一般,逼的她不得不防。 顾凌波见得此情,双目一亮,笑道:“韩闯要占上风了。”只见韩闯虽单手遇敌,但一拳紧似一拳,拳拳用劲,不再使用虚招。 金刚拳本是最刚猛的拳法之一,原本韩闯双手都能用出,还迷恋招式复杂,施展起这门拳术也不得精要,此刻只能用单手,竟渐渐领悟了金刚拳的精妙之处,一拳即出,一往无前,拳风所向,但见叶落枝摇,飞沙走石。 聂姑娘面庞带笑,看似轻松,其实心底早已经暗生惊惧,心想:“他这门拳术竟如此厉害,偏偏还能以拙胜巧,仍我袖法万千变化,他只一拳,就能破开,这当如何是好。” 思绪间韩闯拳头更快,拳风也更重,一连发了十几拳,把聂姑娘逼的连连后退,直到最后,聂姑娘一个闪身,彻底挑出圈外,高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是什么拳法?如果一开始就这么打,我根本坚持不了几招。” 韩闯虽沉静在拳法领悟的境界之中,但也记得赌约的事情,见聂姑娘停手,虽有些遗憾,却也停手笑道:“却是刚刚领悟的拳法,名字不值一提。” 聂姑娘撅着嘴,一脸不愉的道:“好吧,我也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拳法,总之第一场我输了,第二场我又打不过你,玉佩拿不道,不如死了算了。”聚指成爪,爪心间酝起一股真气,向自己额头拍去。 “小姐!” 谁也没有想到如此变化,四婢愣了愣,尽皆高喊起来,就要上前营救,无奈距离太远,已是鞭长莫及。 “聂姑娘!” 眼见聂姑娘就要自绝于自己面前,韩闯大喊一声,蛇形瞬步启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人却已到她身前,右手一挥,挡住那击向天灵的一爪。 便在这时,他突然瞥见聂姑娘的眼神,目中带笑,笑的机灵,绝不是一心求死之人的笑容。 “糟糕!” 韩闯心生警照,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见就聂姑娘的另一只手,正印向他的肩膀;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突然袭击,韩闯躲无可躲,只能无奈的用左手一挡,不出意料,手上的力道一触即收。 微风飒然,韩闯抬眼一看,聂姑娘已经俏生生的站在距他一步之远的地方。 “韩公子,这第二场,可是你输了。”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 ... 第一百零二章 两胜 赌徒,有输有赢,赢了兴奋,输了惆怅。 赌输的赌徒,总会有种无法描述,又不能向旁人倾诉忧郁惆怅。 韩闯就是一个输掉一局的赌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并非输在了实力不足,而是输在自己的大意上;如果全神贯注,不难看出聂姑娘的诡计,但他却大意了,忘记了一点:从头到尾,聂姑娘都没说过一句认输的话。 “卑鄙!” 说话的是他的师姐柳青芙,柳青芙的眉毛很漂亮,弯弯的就像夜空的弯月,淡淡的能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即便在生气的时候,也很漂亮。 她气恼,气恼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用卑鄙的手段赢下了一局——就在她认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 漂亮的女人都很危险,但危险的女人却未必漂亮,柳青芙是一个即漂亮且危险的女人,她很特别,不同寻常。 碧海潮生,武魂骤现,柳青芙的双掌上,凝聚着淡淡的真气。 “铮!”的几声声响,整齐划一的连成一片。聂姑娘手下的四名婢子,拔出弯刀,挡在柳青芙面前。 “让开!”柳青芙冷冷说,语气冷冷的,音调冷冷的,就连说话时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她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女人,但为了自己的师弟,也会变成这样一个女人,冷着脸,杀掉所有人。 弯刀能阻止顾凌波,却不能阻止她。 战斗似乎一触即发,空气中凝聚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你们干什么?还不回来!”一声女身传来。 说话的正是胜了一局的聂姑娘,心情并不像赢下了赌局一样,反而有种怪异的,不可对人言起的忧虑惆怅。 四婢子没有动,因为她们身前的柳青芙没有动,所以她们没有动,也不会动。 聂姑娘皱紧了眉头,道:“再不让开,家法处置!” 四婢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退开,可弯刀并未回鞘,双目中的杀意也未收敛,只消柳青芙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她们就会一拥而上。 “用不着卑鄙小人说话,我自会闯过去。”柳青芙说,面色凝重,任谁都能看出恨意未消的模样。 她上前,却被一人拦住。 “师弟,这是干什么?” 拦住她的正是韩闯。 韩闯虽然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也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在他看来,输了就是输了,只能怪自己,怨不得别人。 他拦住柳青芙,转头对聂姑娘一拱手,笑道:“聂姑娘高明,宁斗智不斗力,这一场算我韩闯输了。” 柳青芙面色一便,就要发作,却被韩闯拦下,只听他小声说道:“不碍的,一比一而已。” 原来他已经赢了一局。 柳青芙松了口气,退回原位。 气氛依旧剑拔弩张,仿佛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爆发似得。 韩闯挥了挥手,划去了凝在身旁的森冷之气,说道:“聂姑娘,说说第三场的比试内容吧。” 或许是内疚的情绪在作祟,或许是被韩闯的温和语调所打动,聂姑娘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走到韩闯面前,笑盈盈的说道:“第一场比试轻功,你赢了;第二场比试拳脚,我赢了;第三场我们就来比试一下剑术吧,如何?” 顾凌波和柳青芙,顿时面色古怪起来。 别说是他们,就算韩闯,面色也格外的古怪,盯着聂姑娘那样笑盈盈的脸,沉吟不语。 聂姑娘杏脸飞霞,酡颜若醉,面庞灿若桃花初花蕊一般。 她猛地拔高音调喝道:“怎么了?难道韩公子不敢应战吗?” 韩闯面色古怪的道:“这倒不是,我只是在想聂姑娘是否还有什么限制。” 聂姑娘面色又红了一红,但很快就说道:“没有限制,完全公平绝斗!” 韩闯“呵呵”笑了出来,道:“谁不知我韩闯最擅用剑,聂姑娘莫非是在故意让我吗?“ 聂姑娘冷笑一声,道:“我知你韩闯擅长用剑,可世上擅长用剑的又不只你一家,我也擅长用剑!”一个眼色递去,冬梅心领神会的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泠泠的宝剑,递到聂姑娘手上。 聂姑娘顺势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韩闯鼻尖,笑道:“莫不是韩公子看我是女子,就小瞧于我吗?” 韩闯一见这架势,便知道她擅长用剑:目主剑尖,站的随意,双脚却自然的一前一后,肩膀松弛,手腕舒展,虽然不知她用的是什么剑法,但光这一个起手式,便看出剑法的不凡。 韩闯微微一笑,道:“既然聂姑娘有这个雅兴,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稳稳的一站,拿出一个神秘人传授的剑桩。 聂姑娘眉头紧皱,只见韩闯站在原地,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她却不知向哪攻好,仿佛着每处破绽哦度是陷阱一般。 “我应该怎么办?”聂姑娘手握长剑,绕着韩闯转了一圈,却发现这处处破绽的剑桩,竟让她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害怕了吗?”韩闯笑道,“剑客最忌讳的便是未战先怯,这样的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聂姑娘不愿承认自己害怕了,却不得不顺着韩闯的话音,思索:“我真的害怕了吗?害怕面前这个人?”她摇摇头,依旧不愿承认。 “谁说我怕了,我只是在等你出剑而已。”她强颜一笑,手拨了一下剑尖,“嗡嗡”的剑鸣令她清醒。 韩闯摇摇头,盯着那双清醒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不会先出剑的。” “为什么?”聂姑娘问,神情警惕。 韩闯双目无神的遥望着远方的天空,缓缓开口道:“因为我若出剑,你输定了。” “就是现在!” 聂姑娘目光一凛,一剑刺出。 因为是比剑,所以她没有动用武魂,也没有用上真气,只是单纯的一剑刺出;这一剑很慢,慢的就像蜗牛在树叶上爬行,任谁都能轻易捕捉到剑锋的轨迹,柳青芙等人正想讥笑,突然震惊的发现,这一剑——消失了。 无影无踪,就像它从不曾刺出一般。 韩闯微微一笑,高傲的目光中,显露出一抹赞赏,一闪而过。 半步剑意! 他想到了那个在两族年会上,同样与他比剑的少女;不同的剑心,同样是半步剑意,那时的他还未学到剑法,只能以吞噬武魂取胜,现在的他—— 笑了笑。 半步剑意是锐利的,锐利无双,让人无从抵挡;但在真正的剑意面前,却没有半点抵挡的可能。 “怪不得你敢于与我比剑,原来是仗着半步剑意啊!” 韩闯的声音里,带着一缕说不出的寂寥。 剑出鞘,无声无息。 没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精妙,因为根本没人看到这一剑是如何刺出的,他们只看到聂姑娘的剑,抵着韩闯的额头,而聂姑娘本人,则露出惊愕的神色。 输了吗? 柳青芙的眼中闪过一缕失望,但很快就被忧心所取代了;她了解韩闯,知道他是一个高傲的人,更家明白,失败对一个高傲到骨子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静, 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声响。 “我输了。”聂姑娘淡淡的说,话音未落,手中精铁铸成的宝剑中心,出现了一条裂痕。 “咔嚓!” 裂痕逐渐变大,分出枝杈,从最开始的平平一条,变成了千枝万缕,如同树叶的脉络一般。 “咔嚓!咔嚓!” 微风飒然,精铁铸成的宝剑终于不堪重负,碎成了细小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韩闯微微一笑,那一剑,他虽然未伤及聂姑娘的身体,却毁掉了她的剑,同时也毁掉了她的信心。 当半步剑意遇到真正的剑意,结果只有一个 ——完败。 ... 第一百零三章 留书 六月、阴山、星、月、无雨 距离聂姑娘离去已经整整二十天,就如她第一次消失一样,二十天内风平浪静;没有盗匪袭击,也没有妖兽阻路,阴山安静的不可思议。 韩闯等人护送着镖车,来到阴山北麓。 夜已深,人困马乏,附近没有客栈,只好就地歇息,搭好了帐篷,韩闯便独自一人走到山崖前,吹着凉风。 六月,夜间稍凉,晴天,有星有月,一个大好的天气,大好的天气总让人感觉不到真实的存在。 韩闯打了个呵欠,将身体靠在一棵水缸口粗的大树上,仰头,凝视着天空,星光射眼。 尽管这天空有星有月,可他却已感觉到孤独,或许是这一路太长,又太过平静,这种孤独感,正在吞噬着他的内心,一点一点,默无声息。 “人有离合,月有圆缺,不如意之事,十之有七八。” 韩闯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支鹿皮酒囊,大口的灌了口酒;虽然夜寒,但这酒囊里的酒却还是温的,温的像血。 忽然一阵幽香,韩闯穆的回头,只见他的师姐柳青芙,笑盈盈的已走到身后。 韩闯道:“师姐还不睡吗?” 柳青芙笑道:“惦记着你,所以又起来了。怎么了?还在像那为聂姑娘走时说的话吗?” 韩闯苦笑一声,默然不语。 那一日他赢下了赌局,聂姑娘依约将三件宝物留下,临走的时候,却说了一句:“我还会来的。” 正是这一句话,搅扰着韩闯不得安宁。 聂姑娘并未放弃,意味着阴山并不安全,此刻的平静就像酝酿着暴风雨的大海,表面平静,海面下却已暗潮汹涌。 柳青芙见韩闯一副抑郁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别担心,或许聂姑娘只是说说而已,二十天了,也走过了阴山最危险的一段路,她还没动手,或许就不会动手了。” 若是没有注意到聂姑娘临走时那不甘的眼神,或许韩闯也会这样认为;那个眼神就像挥之不去的阴霾,印在他的心上,每每午夜梦回,就会想起。 韩闯凝视着柳青芙,过了半晌,苦笑着道:“没那么简单,她会来的,我感觉到她会来的。” 柳青芙哧哧一笑,说道:“你不是胜过她吗?难道还怕了一个手下败将吗?” 韩闯苦笑道:“可她也胜过我,”话锋一转,幽幽的道,“即使我能在武力上胜过她,但敌在明,我在暗,谁也不知她会用什么办法对付我们,我看的出来,她对玉佩志在必得。” 柳青芙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笑道:“聂姑娘确实是个机灵古怪的女孩,但她的心并不坏,愿赌服输的人,心地不坏。”说着笑出声来,又道:“或许人家想要再来,不是因为玉佩,而是因为你。” “我?” 韩闯指着自己的鼻子,眉头拧在一起,露出不愉的表情,“师姐别说笑了,怎么可能因为我。” 柳青芙伸出青葱一般的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因为你赢了她啊,你赢了她,她不甘心,自然想要向你讨回来。” “或许这才是她说出那句话的主要原因,真是一个倔强的女孩。”话到这里,语调越来越低,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晦涩的幽怨。 柳青芙偷看了韩闯一眼,见眉头依旧紧锁,似是凝着化不开的忧愁,咬了咬牙,又道:“你若实在担心,不如我们走了算了,大不了不要那份积分。” 韩闯摇头道:“不,接了这个任务,就应该走到底,我青竹宗弟子做事,向来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 柳青芙咯咯一笑,道:“那你就别唉声叹气了,夜里也不睡,白天怎会有精神,即使注定要与聂姑娘刀兵相向,你也应该保持最好的状态啊。” 韩闯怔了一怔,虽觉得师姐说的有理,可让他这样回去休息,却也无法安心,心里搁着事情,睡也睡不踏实。 沉吟半晌,他苦笑说道:“我就是想睡,恐怕也睡不着。”握着酒囊,又是一大口酒灌下,此刻,酒液倒有些冷了。 他岔开话题道:“对了,那本落英九剑剑谱怎么样?是真的吗?” “当然,”一提到剑谱,柳青芙便眉飞色舞起来,“真是落英九剑剑谱,我认得其中的几招,和爹爹的招式有些相似之处,整本剑谱对于招式的阐述,秒到巅峰,令人不得不佩服。” 柳青芙虽不习剑,但却是青竹身剑柳恒博唯一的女儿,自从受到父亲的熏陶,剑法上眼力并不低,若是她都认为秒到巅峰,想必那剑谱却有可取之处。 韩闯点点头,道:“有时间我倒想看了看。”一连几天,他都处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中,竟没有功夫看一眼自己赢来的剑谱。 “对了,还有那妹分神丹呢?怎么样,是真的吗?”韩闯又问。 柳青芙点点头,道:“顾师姐说是真的,想必是真不假。” 韩闯点头附和道:“顾师姐阅历深,自然不会看错;没想到这聂姑娘拿出的宝物都是真的。” 正在说话,忽见一人匆匆走来,韩闯笑道:“真是说到顾师姐,顾师姐就到,你看,那不正是清风阁的师姐吗?” 柳青芙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着粉衣的美貌女子走了过来,大声说道:“韩公子,柳青师姐,顾师姐请你们过去一下。” 韩闯轻声对柳青芙说道:“看吧,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柳青芙白了他也一眼,对着看人喊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 两人一同走进顾凌波的帐篷,掀开帐门,便见顾凌波坐在灯下,火光映出了她的脸,一脸严肃。 “你们都出去吧。” 一见韩闯两人进来,顾凌波立刻用眼神屏退左右,待左右都退尽,她这才开口说道:“叨扰韩师弟和柳师妹了。” 韩闯并不说话,只是盯着顾凌波,一脸笑意,似是要从这严肃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对顾凌波说道:“顾师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凌波看了韩闯一眼,从身后取出一张字条,展在灯下,说道:“你们看看吧。” 韩闯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日后,群寇来袭”七个字,虽用正楷字体书写,却能感觉到其间蕴藏的剑气。 “是个剑客写的。”韩闯道。 “你肯定?”顾凌波深深的凝眸着他。 “我肯定。”韩闯点点头。 字体如人,是骗不了人的,特别是蕴藏着晦涩剑气的字,韩闯几乎可以肯定,写这字条的是一名有很深剑法造诣的剑客。 会是谁呢? 韩闯在脑袋里,将所有可能的名字滤了一遍,却为发现任何一个吻合的对象。 这时,顾凌波开口问道:“你说会是聂姑娘吗?” 韩闯笑着摇摇头,道:“不是她,倒是三日后来劫镖的,可能是她。” 顾凌波看了一眼他,道:“你怎么肯定?” 不是顾凌波不相信韩闯所说,只是事情委实太过重要,她必须慎重对待。 就听韩闯说道:“这字是男人写的,而且是名有很深剑法造诣的剑客。” 韩闯见顾凌波露出不信的表情,只得继续解释道:“文武相通,剑客的字自然不同,男子的字体又与女子的字体不用,你看这字,乍一看方正平和,实则雄浑,内中更是剑气纵横,所以我斗胆猜测,因为是个上了年纪的剑客所写,而且这名剑客,还是个男人。” 顾凌波眉头一皱,喃喃道:“这么说刚才的就不是聂姑娘了。” ... 第一百零四章 以阵遇敌 韩闯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刚才发现了什么?” 顾凌波道:“刚才我帐篷外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发出声音惊醒我之后,射出了一支匕首,这张字条就钉在匕首上。” “就是这支匕首。”顾凌波将那支飞镖拿了出来。 这并非普通的匕首,柄长刃短,刀尖耀目,锋利无比。韩闯将匕首拿了过来,握在手中一瞧,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那个人?” 他想到了教他剑术的神秘人,在神秘人身上,他看到过同样的匕首。 顾凌波凝眸着韩闯,说道:“眼熟吗?” 韩闯愣了愣,然后说道:“不、没见过,只是觉得这匕首不错而已。”依依不舍的交还给顾凌波。 顾凌波接过匕首,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匕首不错,不但精致,而且打磨锋利,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可惜……” 她摇摇头,并未再说下去,但韩闯明白,她想说的是:可惜明珠蒙尘,被用来当作飞镖来使。 这番作为倒也贴合神秘人的作风,身为之物,他大抵是不在乎的。 柳青芙说道:“别管是谁了,只需要知道这个人对我们没有恶意就可以了,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过关吧,如果阴山群盗出现,我看少不得会有一场激战。” 顾凌波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还要将聂姑娘一行人考虑进去,她和那四个婢女的身手足以拖住我们三个,清风阁其他人未必挡得住盗匪的攻击。” 话说到这里,顾凌波面路尴尬之色,若不是他自作聪明的算计了落霞宗和青竹宗,押镖的人手也不会这么紧张。 韩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这倒是个问题,听赫连和林平说,盗匪中也有补身大圆满的人物。” 柳青芙道:“最主要还是人多,哎,若是有办法以少胜多就好了。” 韩闯心中一动,下意识抓住柳青芙的手,急道:“青芙师姐刚刚说了什么?” 柳青芙杏脸飞霞,玉手从韩闯手中挣脱,低头嗔道:“什么说了什么?都被你弄乱了,我怎么记得。” 韩闯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多么不对,于是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姐,对不起,我太心急了;就是刚才,你说的话。” 柳青芙诧道:“你说的是‘以少胜多?’” 韩闯双手一拍,笑道:“就是以少胜多啊,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少胜多呢?” 顾凌波拧着眉头,说道:“要说以少胜多并不困难,清风阁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化元初期和中期,足以对付很多补身大圆满的武者,但这一次阴山群盗可能会倾巢而出,我们要对付的可就不是很多了。” 柳青芙也想到了什么,面色严峻的道:“你说的对,人海战术不好对付啊。” 武者并不是谁,强大的武者也不是不可战胜;只要没到融魂期的武者,都可以被人海战术堆死。 化元期的武者能够轻易战胜五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但是十个呢?又或者二十个呢?总有极限。 韩闯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道:“你们似乎忘记了,之前在我们身边,就有一个以少胜多的例子。” 柳青芙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 话未说完,韩闯便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没忘落霞四秀吧,他们别的本事没有,但那一首四象锁元阵却是厉害非常。” 柳青芙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形状,笑道:“师弟说的对,郭衡阳他们别的本事没有,但仗着这个阵法的威力,每每对战,别人上一个也是四人齐上,上十个也是四人齐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用阵法来破敌。” 韩闯笑着点点头,道:“正是,阵法不是最好的以少胜多的方式吗?只要我们能在三天时间内,让清风阁弟子四人组成一组,学会这四象锁元阵,盗匪来的再说,他们也不怕。” “是啊,是个好办法。”柳青芙附和道。 两人这边说的火热,那边顾凌波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两位醒醒吧,郭衡阳已经走了,谁会四象锁元阵?就算有人会,能在三天内让清风阁弟子学会这套阵法吗?” 笑容僵硬在柳青芙的脸上,她就想一只被针刺破的皮球,焉了下来,喃喃的道:“顾师姐,郭衡阳不是喜欢你吗?他就没向你透露一些四象锁元阵的练法?” 顾凌波白了她一眼,嗔道:“四象锁元阵是落霞宗的不传之秘,别说他喜欢我——” 顾凌波突然反应过来,呸了两声,说道:“什么他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口中这么说,脸上却杏脸飞霞。 郭衡阳喜欢她,她是知道的,但她却不喜欢郭衡阳,说到底,只是利用郭衡阳挑起落霞宗和青竹宗的争斗,最后她成功了。 可顾凌波没想到,正是因为挑拨的成功,让她失去了两大强援;本来若落霞宗和青竹宗内门弟子都再此的话,通过阴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现在只剩下她清风阁的弟子,人手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总之,总之我是没有办法了。”顾凌波支支吾吾的道。 韩闯看着顾凌波这副表情,心知她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只是身为清风阁内门收徒,便是错了,也不能随便承认。 有时候,很多东西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反而不美了。 韩闯笑道:“其实也不需要完全学会四象锁元阵,就算只学会一些皮毛,也足以应付阴山群盗了。” 顾凌波眼睛一亮,指着韩闯说道:“你会阵法?” 短短的二十多天接触,她发现韩闯身上存在着太多的闪光点,俊美无双面容,精湛的拳术,绝妙的轻功,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快剑,若说他精通布阵之道,顾凌波也绝对相信。 却见韩闯摇摇头,淡淡的道:“阵法我不会——” 顾凌波原本骤亮的眸子暗淡了下来,怏怏的道:“原来你也不会阵法。”那语气甚是失望。 柳青芙也面带责备的看着韩闯,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若是不会,就不应该提起这些,给人希望又亲手带来绝望。” 却见韩闯微微一笑,干咳了两声,郑重的说道:“我虽然不会阵法,但四象锁元阵却难不倒我。” 顾凌波凝眸着韩闯,眼神在他俊美的脸上扫了又扫,肃声道:“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语气看似恼怒,实则欢喜无双。 就见韩闯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别的阵法我不会,但这四象锁元,那日却被我看了个通透。”说完,还歉意的看了柳青芙一眼,若不是为了偷学阵法,柳青芙也不会被置于险境之中。 柳青芙微微一笑,青葱一般的指头轻轻戳了戳韩闯的额头,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说道:“小韩子长本事了,都学会利用师姐了!” 韩闯傻笑起来。 ... 第一百零五章 袭来 炎炎烈日,无风,偃旗、息鼓。 聂姑娘率领阴山群盗,潜在林中,静听着车辚辚,马萧萧的声音。 这声音不重,却似响鼓重捶一般,击在聂姑娘的心口;过了一会儿,马车出现,上托朱红的镖箱,被几根麻绳牢牢捆住。 一年轻男子闭目盘腿,端坐在镖箱之上,一柄木剑挂在腰间,剑目星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笑,讥讽而冷酷,令聂姑娘极不舒服。 “等一下你就笑不出来了!”她冷笑着一招手,示意众人准备。 聂姑娘是女人,女人?大多心胸狭窄,聂姑娘也心胸狭窄;那一日,赌斗输给韩闯之后的再来之言,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经过二十多天的准备,她卷土重来。 既然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那就群殴吧,你也许能打十个,但一百个呢?一千个呢? 不知不觉,聂姑娘脸上脸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仔细一看,竟于韩闯的笑容,七分相似。 身旁的阴月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阴月山是阴山盗匪的一员,算是群盗中的一个小头目,手下也有几百号人,平时过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笑傲山林的生活;可某一天,当这个女人出现在面前,用雷霆手段收服了整个山寨之后,安逸的生活结束了。 阴月山接触到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功法与武技,修为一路提升到了补身大圆满,可脸上丝毫没有笑容,心中也没有半点欢喜。 在很早以前,阴月山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 他不想和三大宗门的武者对上,可又无可奈何,苦笑着偷偷撇了聂姑娘一样,阴月山轻声问道:“聂姑娘,动手吗?” 正午,烈日炎炎,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挥发出白色的青烟;密林中更不好受,蚊虫仿佛得到了烈日的召唤似得,不时滋扰着潜伏的人。 若不是聂姑娘手段太过残忍,这群盗匪恐怕早就造起反来;强盗就是这样,虽然人数众多,纪律性远不及军队,战斗力自然也远不及军队。 聂姑娘叹了口气,说道:“不着急,再看看。” 老实说,她突然有些犹豫了。 不要以为是她善心发作,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女人总擅长第六感,聂姑娘也不例外,但她又不是普通的女人,所以从不相信自己擅长的第六感。 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冲出密林的时候,那个她最在意的男子,突然一招手,车队停了下来。 “休息一个时辰!” 聂姑娘长吁一口气,即便隔着老远,她也听到了这声中气十足的命令;这个命令,也给予了她思考的时间。 动手? 不动? 那隐藏在密林里的眸子,闪烁不定。 韩闯对着前方的密林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走下马车,来到一处树荫下;柳青芙递给他一支水壶,却被他笑着推开。 “不用了,我有。” 他自顾自的从腰间掏出自己的鹿皮酒囊,一口灌了下去。 烈, 酒很烈, 烈酒灌进口中,就像火烧一样,却又透着一股畅快淋漓的凉意。 酒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饮料,寒冬腊月,可以御寒;茵茵夏日,可以去暑;积郁之时,可以借酒消愁;喜悦之间,可以以酒助兴;男人喝酒之后,愈显豪迈,女人喝了,更加妩媚。 但韩闯此刻灌下一口酒,却不是因为上述任何一种原因。 酒是最好的止吐药,可以让人见到尸体时,不至于吐出来,每一次杀人之前,他都会喝一口酒。 烈酒, 越烈越好。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寻香望去,顾凌波正坐在一一堆篝火钱,用剑穿着一只兔子,小心翼翼的翻转。 火是刚升起的,不够旺,兔子半边焦黄。 韩闯走了过去,缓缓的,腰板挺得笔直。 顾凌波似乎已将全部的精神,放在剑上的兔子上,哪怕高大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也没有半点反应。 顾凌波好吃,当她做吃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也惊动不了她;很快,兔子全身烤的焦黄,滋滋的向外冒着油。 香气越来越浓,韩闯忍不住吸了口气。 “好了吧。”他问。 顾凌波理也不理,自顾自的翻转着剑身,那认真的模样,就像对待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再烤就焦了。”韩闯皱着眉头,淡淡的道。 “焦了就给你吃。”顾凌波道,叹了口气:“可惜了,你打扰了我,若不打扰我,一定会做的更加完美。” 韩闯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就算我不打扰你,也会有人打扰你。”竖起耳朵,静静倾听,仿佛听到了一片夹杂着杀意的呼吸。 脚步嘈杂,连成一片。 来了吗?是时候了,韩闯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顾凌波的那只兔子,终究没有烤好,伏击到来,阴山群盗出现,山路中央,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一眼望不见边。 其中补身六七层的武者,占据绝大多数,还有一些补身大圆满的武者掺杂其中,领头的五位姑娘,正是聂姑娘的和她手下四婢子。 “我们又见面了,韩公子。”聂姑娘落落大方的走了出来,笑盈盈的瞧着韩闯,似要将他看个通透一般。 韩闯无奈的一笑,回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他低着头,语调低沉,“你不该来的。” 聂姑娘秀眉一戚,幽幽的道:“我为什么不该来?你不想见到我吗?” 韩闯看着那摇动的旌旗和出鞘的刀兵,道:“不想。” 聂姑娘冷哼一声,紫电般的眼睛在韩闯脸上扫过,说道:“是怕了我吗?” 韩闯眼睛凝望着天边飞鸟,显出一排茫然的神色,对聂姑娘的问题充耳不闻,似是心中在思量着什么,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连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一般。 若不是他的眼珠还会动,聂姑娘几乎怀疑站在前方的,是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像。 聂姑娘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来,到谁让你赢了我,我不但失去了三件宝物,还没得到玉佩;我不甘、不愿,不会罢休,所以来了。” 韩闯回过身来,凝望着聂姑娘那白玉一般的面颊,幽幽的道:“看来这战无法避免了。” “不!” 聂姑娘摇摇头,眼神里,出现一瞬间的动摇,“如果你走——”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此事休要再提,还记得我说过吗?没有什么东西比宗门的荣誉更加重要。” 聂姑娘的眼神一凛,目光含煞:“所以你是一定会阻拦我了?”语气森然,便是六月天,也能感觉到自她口中冒出的寒气。 对于这个赌斗胜过她的少年,聂姑娘的心思是复杂的;她三岁学剑,如今已有十三年,一年前悟得半步剑意,自以为同年龄的剑客中,已无敌手,却不想遇到了韩闯。 那一手快剑的剑意,快到了人眼也无法捕捉到剑的痕迹;那毁灭的感觉,让她为止颤抖。 当剑意出现的那一刻,聂姑娘就明白自己输了,甚至生死也由不得自己,但对面的这个少年却没有乘机刺穿她的咽喉。 只是毁了她的剑。 用剑意毁了她的剑,将她的剑,震成了碎片。 聂姑娘明白,如果自己不能战胜他,终其一生,在剑道上都不会有任何突破,所以她来了,再次站到了韩闯的对立面。 “你还会手下留情吗?”聂姑娘幽幽的道,一双眼睛,不离韩闯左右。 韩闯双手藏在袖中,摇摇头。 “不,我不会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讥讽而冷酷。 ... 第一百零六章 各自对敌 聂姑娘大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认为我还会你单打独斗吗?”她一挥手,指着这群一眼望不见边的盗匪,“看到没有,他们每个人都有补身七八层的实力,这样一群武者,即便三大宗门内门齐出,也未必是对手,更不用说——” 聂姑娘的视线掠过韩闯,投到他身后的顾凌波身上,满是不屑。 “更不用说只有一个清风阁了!” 韩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遥望着远方的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似得;可他不动,不代表没有人动。 作为清风阁内门首徒,顾凌波忍受宗门遭到如此侮辱。 她上前一步,指着聂姑娘笑道:“你说了那么多,怎么还不动手,难道是怕了吗?” 聂姑娘嘲讽的一笑,道:“怕?我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话锋一转,低沉起来,“我只是给他一个机会而已。” 目光又一次投到韩闯身上,看着他那双茫然的眼睛,聂姑娘没来由的心中一阵气恼:“难道我就不值得你多看一眼吗?”恨恨一跺脚,对身边的阴月山喊道:“进攻!既然他们不领情,那就进攻吧,一个不留!”微微闭上眼,嘴角在不停的颤抖。 聂姑娘不喜欢杀戮,但人生有些就是这样无可奈何,即便不喜欢,也必须去做。 阴月山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微笑,作为阴山群盗的小头目,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干,并且深深的沉迷其间,以前只是屠杀一些商队或小型镖局,现在屠杀的却是三大宗门的内门弟子。 想想都让人兴奋。 伸出舌头,舔了舔森寒的刀口,有些冷,却冷的恰到好处,在盗匪中流传着一句话:如果对手不识抬举,那就杀了吧。 “所有人!听我命令,杀!” 他的声音很快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声盖过,盗匪们挥舞着兵器,向着清风阁的弟子冲了过去。 聂姑娘睁开眼,冷酷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怜悯。 冬梅注意到了这一幕,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小姐,为了得到玉佩,我们必须这样做。” 聂姑娘没有说话,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就像韩闯一样,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不要怪我,谁让你们逼我的。 便在这时,只见顾凌波微微一笑,高声喊道:“清风阁弟子听令,四人一族,结阵!” 清风阁的姑娘们立刻依言而行,四人一组,结出剑阵。 四象锁元阵。 倘若郭衡阳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清风阁弟子们搬出的竟是他落霞宗的不传之秘,四象锁元阵。 因为立阵仓促,心意无法想通,且功法驳杂的原因,这些四象锁元阵只是虚有其表,但即便是虚有其表,也能看出这些人对四象锁元阵的了解。 郭衡阳永远也不会想到,当落霞四秀结出阵法,想要折辱柳青芙时,躲在树上的韩闯,却将这门阵法学会。 入微能力的奇妙作用,能让韩闯很快切入到事物的本质,就连阵法之道也不例外。 “什么!” 聂姑娘大吃一惊,冲上前的盗匪非但没有以摧古拉朽之势将清风阁弟子击败,反而被这群弟子拖住。 四象锁元阵的精髓在于构建世界,以达真气生生不息,虽然清风阁的弟子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但应付一群实力低于他们的强盗,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乎,山路上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人数众多的盗匪竟被清风阁弟子压打,这些弟子每四人组成一个小四象锁元阵,每四个小四象锁元阵又组成一个大四象锁元阵,四个大四象锁元阵,最后构成一个整体,浑然一体,无迹可寻。 所有弟子都成为四象锁元中的一个体,即便面对人数众多的盗匪,也游刃有余。 顾凌波见了“咯咯”笑了起来,指着聂姑娘道:“聂姑娘,看到没有,我清风阁可不怕你,即便人再多一倍,清风阁有能挡住。” 聂姑娘银牙一咬,指着顾凌波怒道:“冬梅、夏荷、绿竹、红柳,你们四个给我上,务要这人给我擒来。” “是!” 四婢子一拱手,弯刀出鞘。 冬梅和夏荷的弯刀顾凌波见过,弯弯的就像女子的眉;而绿竹和红柳的弯刀则又有不同,刀锋短而刀柄长,使用时双手运刀。 见四人以身法逼近,顾凌波大笑一声,道:“聂姑娘,你以为这一招还能奈何我吗?”欺身而上,拦住曾经战败过他的冬梅夏荷。 这三日韩闯忙着教授清风阁弟子阵法,她也没闲着,一直琢磨着如何破击夏荷冬梅的合击之术,虽然依旧没有想到破解之法,却也不会像上次交战一样狼狈,而且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仅仅是拖住来那个人而已。 “另外两个就交给你了,柳师妹。” “自然!” 柳青芙应了一声,从阵中飞出,双手交叠而上,顿时掌影无数,将绿竹和红柳圈住。 这两女刀法诡异,速度并不算太快,但出刀角度与东南域刀法完全迥异,只有柳青芙这种以招式变化为住的武技才能应付下来。 两女各战双刀,掌法凛冽,刀光闪烁,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过了二十多招,却是一个五五之局。 韩闯看了半晌,便放下心来,四婢子的合计之术虽然巧妙,但柳青芙和顾凌波稳扎稳打,一时倒也不落下风。 他凝眸着对面的聂姑娘,肃声说道:“现在轮到我们了,聂姑娘,依旧是单打独斗,只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了。” 聂姑娘冷哼一声,目光一凛,怒道:“谁让你让!”双臂一展,凌空而来,嗖的一声,在空中拔出一把精芒耀目的短剑,同时身形一阵,武魂显露。 上一次她纯比剑法输给韩闯,这一次再加上武魂,她自信自己并不会输于韩闯。 她大声喊道:“韩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韩闯微微哼了一声,定睛一看,只见聂姑娘身后的武魂竟是一块散发着耀目精光的石头。 没错! 正是一枚石头,但绝不是普通的石头,即便隔着老远,他也能感觉到一股惊人的气势。 韩闯也不再隐瞒,吞噬武魂骤显,紫色漩涡旋转,吸去游荡在他周围的真气,一时间,压迫之感大减。 聂姑娘目光一凛,喝道:‘倒有些意思,怪不得有惊鸿剑的美名。”一边说话,一边一剑刺出,依旧是锐利的半步剑意,却比上一次快了不知凡几。 韩闯眉头一皱,心想:“难道是提升速度的武魂吗?”他感觉聂姑娘这一剑,已经能与自己并驾齐驱,想要用快剑剑意碾压,却是不可能了。 眼见聂姑娘攻到眼前,韩闯一反手,将她手臂刁住,向外一送,不经意间,划出一个圆弧,却是将太极十八剑式融于这一刁一送之间。 若是连公子见了,定会惊叹于韩闯的悟性与天赋,他习练太极十八剑式已久,也不能改变剑招分毫,没想到韩闯只学会了几个月,便能推出出新,实在是不可思议。 聂姑娘自然不识这一招的奥妙,她正待用力刺去,却觉自己的真气被反弹回来,惊叫一声,抽剑向后退去,就子啊这个时候,韩闯木剑出鞘,一剑刺向她的咽喉。 剑意, 快剑的剑意, 锐利无比,毁灭一切。 石子武魂,突然绽放出一圈青光,一道莫名的力量震动空气,将韩闯的剑法微微一推,剑锋便偏转了半步,聂姑娘趁势施展绝世身法,向弹去。 她心里知道,若不是自己的武魂青玉舍利有镇压效果,刚才那一剑就足以要了她的命,探知了韩闯的剑术之后,她更不敢大意,一招一式,皆以稳为先,却是想等到四婢子解决了顾凌波和柳青芙之后,与她一同解决韩闯。 不过当她顾盼那边的战局时,却突然怔住了,白玉一般的面庞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可能!” 一眼望去,四婢子每一人身后,都有一道持剑的黑影,正对她们展开攻击。 ... 第一百零七章 铁锁斗 鬼影重重 韩闯吞噬剑鬼的武魂暗影幽魂后,得到的一个技能,能够在敌人身后制造出一只虚幻的鬼影,虽然攻击力打大折扣,但眼下四婢女子正集中精力对付着柳青芙和顾凌波,这突然出现的鬼影,立刻打断了她们的阵势。 柳青芙和顾凌波对视一眼,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悦。四婢子修为只有化元初期,武魂也只是普通的月牙,能够与她们相持,所依仗的无法便是合计之术。 现在合计之术被破,本来旗鼓相当的局面,现在却出现了一丝倾斜。 “哪位高人相助!”顾凌波第一时间想到了投书提醒的剑客,高声喊道。 不出意料,无人应答。 柳青芙则将目光流泻到韩闯身上。 难道是小韩子? 对!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能力。 柳青芙微微一笑,双掌运转如风,漫天掌影,向着绿竹和红柳拍去。 碧波清灵掌加上海潮武魂,柳青芙的掌法兼具了力量和变化,招与招之间,衔接严密,严丝合缝,一副大家风范,看的韩闯连连点头,心想:“青芙师姐果真厉害,看来不久之后,她应该有机会升至核心弟子之行。 聂姑娘见韩闯完全不看自己,只注意柳青芙,不禁恼怒,喝道:“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管的到别人吗?”身躯一伏,手臂斜倾,长剑呼的一声,从头顶砍过。 聂姑娘这一招含怒而发,端是快若闪电,急似流星,又兼声势浩大,若被劈实,绝对会丧命剑下。 可韩闯又怎会任意她劈实,身躯一震,轻巧的躲过这一劈,右手自左侧反手一剑,倏的上翻,横截向聂姑娘的手腕。 不料聂姑娘早有准备,手腕一抖,躲开这剑,顺势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几道剑气刺向韩闯胸口。 “罢了罢了,想要速胜是不可能了。” 韩闯摇摇头,不再攻击,横剑一挡,紫光一闪,一道漩涡在身前浮现,剑气落入漩涡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吞噬武魂是一切外放真气的克星,只要不超过经脉承受的极限,都可将这些真气化为己用。 两人一沾即走,连剑也未触便互过一招,跳开之后,相互警惕的看着对手。 “你那是什么武魂?”聂姑娘横眉一挑,说道。 韩闯冷冷的一笑,长剑横在胸前,道:“如果我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会回答吗?” 聂姑娘倨傲的道:“自然不会。”心中却痒痒,恨不得立刻知道那武魂的效果。 韩闯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便你不愿意说,那我为何愿说?还是手上见真章吧!” 聂姑娘一看场中,鼓角齐鸣,刀兵映日,阴山盗匪与清风阁弟子战做一团,满山纷乱,心想:“清风阁弟子以阵法抵挡人海,但毕竟人数少,体力有限,继续相持下去,占据上风的一定是我的手下,现在所虑者就只有眼前这人,我何不将他引开,好让手下人放开释为。” 主意打定,聂姑娘冷冷的白了韩闯一眼,高声喊道:“韩公子,这里太乱,可敢与我换个地方决斗?” 韩闯一见聂姑娘的眼神,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他打的却是同样的主意;聂姑娘只是清风阁弟子人数劣势,不耐持久,却不是四象锁元阵能吸取天地元气化为布阵者所用,实乃一等一的鏖战利器。 他看了聂姑娘一眼,心想:“若你知道这一点,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脸上却笑了笑,淡淡的道:“既然聂姑娘有约,我怎敢不从。”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崖,说道:“我们山顶见如何。” “没问题。”聂姑娘说,冷冷的一笑,展开身法向着那出山崖而去。 顾凌波和柳青芙正战的痛快,就听耳边传来了韩闯的声音:“聂姑娘约我去山巅决斗,我将她引开,你们速战速决!” 两女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韩闯的声音,他早已跟随聂姑娘而去。 阴山说是山,其实称之为山脉更为恰当,绵延数千里,仿若一位倚天而侧卧的巨人。 聂姑娘和韩闯一前一后上得上来,两侧景物,从青山绿树,变成白雪皑皑,越往山顶行去,空气越发稀薄,但对于两名化元期的武者来说,这点变化简直微不足道。 行至山巅,已无林木痕迹,到处覆盖着一层嗤嗤白雪,聂姑娘来到一处空地站定,冷冷的凝眸着韩闯,说道:“就在这里了。” 韩闯环顾左右,尽是一片白雪茫茫,远处的山坳被风雪雾气遮盖,只能隐隐看到一圈轮廓,山坳之间有一处铁索桥,桥面木板早已不耐风霜侵蚀,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几条铁锁,横在山坳之间。 “是个埋骨的好地方。”他微微一笑,长剑平举,目注剑尖。 聂姑娘冷笑一声,喝道:“也不知是谁的埋骨地。”挺剑一动,身影划空而来。 韩闯微一侧身,木剑向右一领,挡住聂姑娘这一剑,待两剑相交,又以横剑一崩,将聂姑娘的短剑拍向一边。 聂姑娘也非凡人,横剑一搭,轻轻一引,借力打力,将韩闯的身子带了半步。 韩闯骤然一见类似太极十八剑式的借力打力的招式,猎奇心起,微微一笑,道:“这招不错,借力打力,有些意思。” 借着入微能力,他早已发现此招奥妙,身体趁势前倾,翻剑刀绞,化解了聂姑娘这借力之势,手中木剑化作一道寒光,将聂姑娘裹在中心。 聂姑娘的剑法,时而灵动飘逸,时而古拙方正,似是兼具两家之长;灵到极时,在韩闯卷动木剑时,也趁机一卷,一招最为普通的“回风弱柳”,“咣当”一声将韩闯长剑荡开,又抽剑而退,跃上铁索桥,大声喝道: “韩公子,可敢与我上桥一战!” 原来她已看出,韩闯的剑即快又准,气息绵长,公平决斗,自己绝不可能胜,是以想仗着步伐灵动,在铁索桥上与他决一胜负。 韩闯当然看出她心中定计,但此刻又哪有避让的道理,大喝一声:“有何不敢。”纵身一跃,身子如同苍鹰一般展开,稳稳的落在铁锁之上。 这铁锁只有两指宽,悬在两座险峻奇峰之间,犹如一条纤细的铁丝,被风一吹,左摇右晃。 韩闯向下一看,脚下云层郁积,深不见底。 “受死吧!”聂姑娘大喝一声,短剑如银虹疾吐,一剑三分,刺向韩闯三处要穴。韩闯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稳住身形,举剑挡格,只听“铮铮铮”三声脆响,木剑与短剑在空中交错,绽放出绚烂的火光。 一招接触,韩闯暗暗生凛,心想:“我的蛇形瞬步需要空间发动,但这铁索桥上最缺的就是空间,观她的步伐,却无空间要求,看来只能以剑取胜了。”手中长剑疾舞,站在原地,与聂姑娘战作一团。 聂姑娘胜在身法轻灵飘逸,步伐玄妙,便是在一根细细的铁锁上,也能进退自如;韩闯胜在剑法古拙凝重,一招一式,莫不大气纵横。 这一番交手,只听得剑锋呼啸,两人都被剑气罩住,斗了一百多招,仍未分出胜负。 韩闯心想:“有些托大了,步剑一体,在铁锁上,我的步伐发挥不出来,剑术也打了折扣,一时之间难以拿下她,不如试试鬼影重重。” 主意打定,催动武魂,聂姑娘身后顿时出现了一道持剑黑影,黑影目中绿光一闪,对着她的后心刺去。 聂姑娘骤见身后黑影浮现,大吃一惊虚晃一招,脚下一蹬,凌空而起,一个乳燕翻身,踩着黑影的脑袋,倒翻出三丈开外,平平一刺,便将黑影绞杀,可如此一来,却让韩闯占了先机。 赢得了空间,韩闯如猛龙脱困一般,瞬步而上,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第一百零七章 铁索斗 鬼影重重 韩闯吞噬剑鬼的武魂暗影幽魂后,得到的一个技能,能够在敌人身后制造出一只虚幻的鬼影,虽然攻击力打大折扣,但眼下四婢女子正集中精力对付着柳青芙和顾凌波,这突然出现的鬼影,立刻打断了她们的阵势。 柳青芙和顾凌波对视一眼,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悦。四婢子修为只有化元初期,武魂也只是普通的月牙,能够与她们相持,所依仗的无法便是合计之术。 现在合计之术被破,本来旗鼓相当的局面,现在却出现了一丝倾斜。 “哪位高人相助!”顾凌波第一时间想到了投书提醒的剑客,高声喊道。 不出意料,无人应答。 柳青芙则将目光流泻到韩闯身上。 难道是小韩子? 对!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能力。 柳青芙微微一笑,双掌运转如风,漫天掌影,向着绿竹和红柳拍去。 碧波清灵掌加上海潮武魂,柳青芙的掌法兼具了力量和变化,招与招之间,衔接严密,严丝合缝,一副大家风范,看的韩闯连连点头,心想:“青芙师姐果真厉害,看来不久之后,她应该有机会升至核心弟子之行。 聂姑娘见韩闯完全不看自己,只注意柳青芙,不禁恼怒,喝道:“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管的到别人吗?”身躯一伏,手臂斜倾,长剑呼的一声,从头顶砍过。 聂姑娘这一招含怒而发,端是快若闪电,急似流星,又兼声势浩大,若被劈实,绝对会丧命剑下。 可韩闯又怎会任意她劈实,身躯一震,轻巧的躲过这一劈,右手自左侧反手一剑,倏的上翻,横截向聂姑娘的手腕。 不料聂姑娘早有准备,手腕一抖,躲开这剑,顺势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几道剑气刺向韩闯胸口。 “罢了罢了,想要速胜是不可能了。” 韩闯摇摇头,不再攻击,横剑一挡,紫光一闪,一道漩涡在身前浮现,剑气落入漩涡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吞噬武魂是一切外放真气的克星,只要不超过经脉承受的极限,都可将这些真气化为己用。 两人一沾即走,连剑也未触便互过一招,跳开之后,相互警惕的看着对手。 “你那是什么武魂?”聂姑娘横眉一挑,说道。 韩闯冷冷的一笑,长剑横在胸前,道:“如果我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会回答吗?” 聂姑娘倨傲的道:“自然不会。”心中却痒痒,恨不得立刻知道那武魂的效果。 韩闯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便你不愿意说,那我为何愿说?还是手上见真章吧!” 聂姑娘一看场中,鼓角齐鸣,刀兵映日,阴山盗匪与清风阁弟子战做一团,满山纷乱,心想:“清风阁弟子以阵法抵挡人海,但毕竟人数少,体力有限,继续相持下去,占据上风的一定是我的手下,现在所虑者就只有眼前这人,我何不将他引开,好让手下人放开释为。” 主意打定,聂姑娘冷冷的白了韩闯一眼,高声喊道:“韩公子,这里太乱,可敢与我换个地方决斗?” 韩闯一见聂姑娘的眼神,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他打的却是同样的主意;聂姑娘只是清风阁弟子人数劣势,不耐持久,却不是四象锁元阵能吸取天地元气化为布阵者所用,实乃一等一的鏖战利器。 他看了聂姑娘一眼,心想:“若你知道这一点,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脸上却笑了笑,淡淡的道:“既然聂姑娘有约,我怎敢不从。”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崖,说道:“我们山顶见如何。” “没问题。”聂姑娘说,冷冷的一笑,展开身法向着那出山崖而去。 顾凌波和柳青芙正战的痛快,就听耳边传来了韩闯的声音:“聂姑娘约我去山巅决斗,我将她引开,你们速战速决!” 两女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韩闯的声音,他早已跟随聂姑娘而去。 阴山说是山,其实称之为山脉更为恰当,绵延数千里,仿若一位倚天而侧卧的巨人。 聂姑娘和韩闯一前一后上得上来,两侧景物,从青山绿树,变成白雪皑皑,越往山顶行去,空气越发稀薄,但对于两名化元期的武者来说,这点变化简直微不足道。 行至山巅,已无林木痕迹,到处覆盖着一层嗤嗤白雪,聂姑娘来到一处空地站定,冷冷的凝眸着韩闯,说道:“就在这里了。” 韩闯环顾左右,尽是一片白雪茫茫,远处的山坳被风雪雾气遮盖,只能隐隐看到一圈轮廓,山坳之间有一处铁索桥,桥面木板早已不耐风霜侵蚀,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几条铁锁,横在山坳之间。 “是个埋骨的好地方。”他微微一笑,长剑平举,目注剑尖。 聂姑娘冷笑一声,喝道:“也不知是谁的埋骨地。”挺剑一动,身影划空而来。 韩闯微一侧身,木剑向右一领,挡住聂姑娘这一剑,待两剑相交,又以横剑一崩,将聂姑娘的短剑拍向一边。 聂姑娘也非凡人,横剑一搭,轻轻一引,借力打力,将韩闯的身子带了半步。 韩闯骤然一见类似太极十八剑式的借力打力的招式,猎奇心起,微微一笑,道:“这招不错,借力打力,有些意思。” 借着入微能力,他早已发现此招奥妙,身体趁势前倾,翻剑刀绞,化解了聂姑娘这借力之势,手中木剑化作一道寒光,将聂姑娘裹在中心。 聂姑娘的剑法,时而灵动飘逸,时而古拙方正,似是兼具两家之长;灵到极时,在韩闯卷动木剑时,也趁机一卷,一招最为普通的“回风弱柳”,“咣当”一声将韩闯长剑荡开,又抽剑而退,跃上铁索桥,大声喝道: “韩公子,可敢与我上桥一战!” 原来她已看出,韩闯的剑即快又准,气息绵长,公平决斗,自己绝不可能胜,是以想仗着步伐灵动,在铁索桥上与他决一胜负。 韩闯当然看出她心中定计,但此刻又哪有避让的道理,大喝一声:“有何不敢。”纵身一跃,身子如同苍鹰一般展开,稳稳的落在铁锁之上。 这铁锁只有两指宽,悬在两座险峻奇峰之间,犹如一条纤细的铁丝,被风一吹,左摇右晃。 韩闯向下一看,脚下云层郁积,深不见底。 “受死吧!”聂姑娘大喝一声,短剑如银虹疾吐,一剑三分,刺向韩闯三处要穴。韩闯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稳住身形,举剑挡格,只听“铮铮铮”三声脆响,木剑与短剑在空中交错,绽放出绚烂的火光。 一招接触,韩闯暗暗生凛,心想:“我的蛇形瞬步需要空间发动,但这铁索桥上最缺的就是空间,观她的步伐,却无空间要求,看来只能以剑取胜了。”手中长剑疾舞,站在原地,与聂姑娘战作一团。 聂姑娘胜在身法轻灵飘逸,步伐玄妙,便是在一根细细的铁锁上,也能进退自如;韩闯胜在剑法古拙凝重,一招一式,莫不大气纵横。 这一番交手,只听得剑锋呼啸,两人都被剑气罩住,斗了一百多招,仍未分出胜负。 韩闯心想:“有些托大了,步剑一体,在铁锁上,我的步伐发挥不出来,剑术也打了折扣,一时之间难以拿下她,不如试试鬼影重重。” 主意打定,催动武魂,聂姑娘身后顿时出现了一道持剑黑影,黑影目中绿光一闪,对着她的后心刺去。 聂姑娘骤见身后黑影浮现,大吃一惊虚晃一招,脚下一蹬,凌空而起,一个乳燕翻身,踩着黑影的脑袋,倒翻出三丈开外,平平一刺,便将黑影绞杀,可如此一来,却让韩闯占了先机。 赢得了空间,韩闯如猛龙脱困一般,瞬步而上,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 第一百零八章 坠崖 聂姑娘举剑一挡,顿觉这一剑劲力非常,幸好青玉舍利青光一闪,替她卸去了一部分力道,可便是这样,也给震退了两步。 她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韩闯得到空间之后,所爆发的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于是更不思量,短剑施展开来,剑剑狠辣异常,好似拼命一般,全然不顾防守。 韩闯以剑意施展的一剑,竟不能击败聂姑娘,心中也暗暗吃惊。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又斗了几十招,全不退让,一柄木剑、一柄短剑在铁索上碰撞,剑光飘零,火花四溅,两人斗到极处,就如两条银色蛟龙,浮沉起伏,飘忽不定。 聂姑娘本是倔强之人,占尽地利却被一招逼退,心中不服,剑法更快,一时间,漫天剑影;而韩闯则舍弃了快剑,以太极十八剑式对敌。 足下运起千斤坠,立地生根,手中木剑剑画着圆圈,大圈圈,小圈圈,圈中有圈,圈中套圈,饶是聂姑娘每一剑都使的快若闪电,疾似劲风,也总攻不进韩闯的剑圈。 恍惚之间,她只觉无论剑锋指向何处,都会碰到一股回击之力,韩闯手中的木剑,就像沉沙之水一样,一点点将消磨着她的真气。 聂姑娘也是识货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慢悠悠画圆的剑法竟然有如此威力,能够反弹我剑上的真气,如此一来,非得被他耗死不可。”心中一乱,手上长剑愈快,也愈发落入韩闯的套圈之中,没过多久,便面色惨白,头顶蒸腾如烟,显然是消耗过渡的标志。 韩闯一心想用太极十八剑式耗死聂姑娘,也不强攻,只是用柔劲吸引着她的短剑,跟着自己的节奏走,同时暗暗用吞噬武魂,吞噬聂姑娘剑上的真气,这本是最稳妥的打法,但他却忘记考虑一点——聂姑娘的求胜之心。 青玉舍利突然青光大作,一瞬间,聂姑娘的短剑摆脱了韩闯的控制,只见她目光一凛,眼神中闪过一缕恨意,将所剩的真气注于短剑之上,原本就精光耀目的短剑愈发森寒。 “去死吧!” 一剑刺出,竟隐隐摸到了剑意的边缘。 原本固若金汤的太极剑圈在这一剑之威下,轰然崩裂,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道道看不见的裂痕。 这一剑突破了太极剑圈的防御,直刺韩闯胸口,匆忙之间,韩闯向旁边一闪,手中木剑沿着短剑的轨迹削出,将短剑微微一挡,同时左手一拳轰出。 金刚拳! 易经五拳中纯以劲力取胜的拳法,裹挟着层层叠叠的真气,推了出去;聂姑娘猝不及防,短剑又被木剑隔开,只能聚指成掌,迎了上去。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两人都似断线风筝一般,坠下铁索,向悬崖之下的万丈深渊跌去。 两侧景物飞快的上升,身体在不受控制的下坠,韩闯看到了聂姑娘那双茫然的眼睛,似有清泪在眼眶中打着旋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于半空中身形一扭,一抓住聂姑娘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 此刻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下落了多久,只感觉呼呼风声倒灌入耳,冷风如刀,刮擦着皮肤。 便在这时,怀中的聂姑娘突然有了动作,似是在竭力将他推开。韩闯目光一凛,肃声道:“别动,再动我们两个都完蛋了!” 风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但聂姑娘从他那不怒自威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卷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为何、为何我会感觉这怀抱如此温暖。 那噙在眼角的泪花,终于淌出,飘散在空中,化作一条长长的水线。 “我们要死了吗?”聂姑娘问。 “不会的,我们不会死的!”韩闯目光一亮,看到了一出凸出的岩石。 没有任何犹豫,运足了真气,狠狠的将手中硬似精铁的深海铁木剑插入岩壁之中。 “滋滋!”木剑发出痛苦的尖叫,火花四溅,在岩壁上留下一条尝尝的痕迹;下坠之势虽然减缓,却并未停止。 只听“铮”的一声,剑断了,再没有支撑的缓冲的地方,韩闯抱着聂姑娘急坠而下。 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就要死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记得,我叫聂青青,青草的青。” 这声音宛如玉珠滚落在雪上,即嫩又润,说不出的好听。 一时间韩闯忘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名武技高明的武者,只当她是一名柔软的、需要保护的男子。 “死什么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运起虎爪,真气凝于指尖,狠狠的抓向岩石旁边伸出的一颗虬松;那一瞬间,只听手臂咔嚓一声,手指也“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不用说这只手已经断了。 下坠之力何等猛烈,又怎是人力所能制止的,若不是开始用木剑卸过一次力,此刻韩闯的手臂肯定已经肢体分离;便是有了之前的卸力,这只手臂从指骨肱骨也根根寸断。 “嘶!” 口中冒着冷气,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蚀着韩闯的身体,那只伸出的手臂已经麻木了,可依旧牢牢的挂在虬松之上。 韩闯抱着聂姑娘,在松枝上晃荡,低头一看,雾气弥漫,看不到谷底。 足下是一仗高?百丈? 谁也不知道。 “停下来了,我们安全了?”怀中传来聂青青的声音,柔柔的就像雪球滚落玉盘,甚是好听。 韩闯看着被他们压弯的虬松,苦笑一声,道:“恐怕没有安全。”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松枝断落了一截,两人顿时坠下了一截。 “啊!” 聂青青尖叫了一声,将韩闯搂的更紧了。 “嘶!” 触碰到受伤的手臂,韩闯口中发出一丝呻吟之声。 聂青青稍稍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原本的剑眉星目拧做一团,如同正在忍受着化不开的痛苦。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聂青青问。 韩闯看着自己的手臂,苦笑一声。 顺着韩闯的目光望去,聂青青看到那只已经完全变形,却依旧紧抓住虬松的手,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用手去抓。” 韩闯翻了翻白眼,心想:“我如果不用手去抓,我们就都完了。”但这话却不好随意说出来,只是说道:“没什么,只是断掉了,等我们安全以后,再接上就好。” 聂青青看着脚下的雾气,幽幽的道:“我们还能安全吗?” 又是“咔嚓”一声,松枝又断了一截,他们又坠下去一截,韩闯不得不调整身体姿态,与聂青青贴的更加紧密了。 “相信我,会安全的,一定会!”韩闯看了一眼脚下,又看了一眼似乎马上就要发生第三断裂的松枝,眼神一凛,似是下定了决心。 ... 第一百零九章 活命 夕阳垂落,山色欲暮,一丝蒙蒙的青光,在山顶挣扎,无力、困乏,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山谷四面环山,只有一个口子——头顶,抬头看顶,就像井中望月,只能看到狭窄的一片天。 食腐的秃鹰在这片狭窄的天上盘旋,阴鸷的目光,流泻在躺在谷底的一男一女身上,两人一动不动,仿若死尸。 疼! 疼的刺骨。 疼的钻心。 自从韩闯清醒后,这刺骨而钻心的疼痛,就像海潮一层层,滔滔不绝的侵蚀着神经。 究竟哪里疼? 他不知道。 全身上下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每一寸皮肤下的骨骼,都好像被截断了似得。 疼! 全身都疼。 只有一处不疼。 那唯一不疼的一处,便是原本就受伤的右手,此刻——它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呼,运气真好。”在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后,韩闯长吁一口气,肋骨的疼痛让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而喘息之后——则是更加猛烈的疼痛。 他紧咬着牙,连牙齿深陷入唇间,也并未察觉,慢慢渗出了血,仍未察觉。 “我们死了吗?”温软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就像玉珠滚落在雪堆上,又软又润,说不出的好听。 可这好听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虚弱的感觉,语气中,也透着一种不真实。 韩闯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女人压在他身上,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暇感受那轻盈柔软的身体,甚至连将她推开的力气也没有。 “活、活着、我说过、过,我们会、会活着的。”韩闯艰难的说了一句,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刚才的情况。 或许不是刚才,或许过去了好久,谁也不知道他们昏迷了多久。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挂在这里,直到松枝自然断落,我们毫无准备的掉下去;第二,提前做好准备,然后我松开手,赌一赌。” 那声“咔嚓”的声响,以及突然坠下一截的身体,令韩闯意识到,他们并不安全,至少挂在一棵随时都会断掉的松枝上,绝不比赌一赌运气来的安全。 他想要赌一赌,但必须询问聂青青的意见。 聂青青缩在韩闯怀里,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扶着峭壁,一动不敢动,以至于韩闯问话的时候,她还处在恍惚之中。 “什么?”她说,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 韩闯叹了口气,“女人啊。”他心想。 女人都是这样,无论平常有多么杀伐果决,武技多么高强;在面对绝境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将自己当成小女人,韩闯看出,聂青青就是这样。 “其实她这样也挺不错,至少比刚才可爱多了。” 韩闯笑着摇摇头,看着蜷缩在怀里的聂青青,只见她杏脸飞霞,灿若桃花,白里透红,两弯娟秀的眉毛,如那化开的墨云一般,粗细均匀,只是双目之中,满是惊恐之色。 惊恐! 惊恐的好! 韩闯苦笑了起来,心想:“至少我不用担心你会杀我了。” “我说,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等死,要么赌一赌运气,你选那一个。”韩闯重复了一遍。 聂青青这下听清楚了,可正是因为她听清了一切,所以才犹豫不决:等待固然可能慢性死亡,但谁也不知是否会发生转机。 赌运? 聂青青摇了摇头,心想:“他还真是一个赌徒。”或许是身陷绝境之女人,总是下意识寻找一个依靠,此刻的聂青青,并不觉得韩闯是那多令人憎恶的人,反而感觉他身具男子汉的气概。 至少他敢于赌,不是吗? 很多人,不敢赌。 “赌吧,我相信自己的运气。”聂青青一咬牙,说道。 她本是个果决的女子,只是骤然陷入死地,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已;待适应过后,又恢复了从前的果决。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那我数一、二、三就放手了。” 聂青青点点头。 “我开始数了。”韩闯的目光凝望着右手,那已经不能被称之手了,扭曲变形,满是伤口。 “一!” 聂青青闭上了眼, “二!” 身体紧绷,颤抖, “三!” 话音刚落,身体下坠,“呼呼”的风声凿进了耳朵里。 突然,聂青青感觉自己被完全搂进了怀里 他要干什么? 很快她就明白了,落地的一瞬间,韩闯用尽最后一口真气,猛力一转,成了她的肉垫。 “扑!” 一声巨响,猛烈的冲撞力冲撞着身体,聂青青感觉自己胸口一闷,天旋地转就晕了过去。 “你……你能起来吗?”一个虚弱的声音飘进了聂青青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的滚动身体,从“肉垫”上滚了下来。 “我、我还活着?”她说,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兴奋。 耳畔再次飘来了那个声音,虚弱、无力,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当、当然,我们运气真是不错,谷底有千树百花,近日雨水颇多,谷底湿热,花瓣枝叶片片凋落,积得厚了,便成了一张天然的垫子,若是换个时间掉下来,恐怕就死定了。咳咳!” 聂青青突然想起了韩闯,这个用身体护住她的男人,抬头一看,只见他静静的躺在一叠花瓣上笑着,笑的庆幸而自然。 聂青青不顾身体的疼痛,踉跄的走了过去,中途跌了两跤,可总算是走了过去。 “你、你怎么了?”聂青青说,她甚至不敢触碰韩闯的身体,天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会折断几根骨头,或许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他是为了我?”聂青青羞涩的低下了头。 韩闯心中暗苦,心道:“我这么保护你,你竟然连声谢谢都不错,真是白眼狼啊。”心里想着若不是身体不便,一定会在聂青青身上刺两个窟窿,可这样的想法也就在心里纠结一下,根本就不敢拿上台面,更不敢付于嘴边,聂青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让他说不出任何狠话。 剑客是群冷峻的人,显然,韩闯不是一名合格的剑客。 “先扶我起来。”韩闯淡淡的说道,谷底凋落的野花,虽是不错的垫子,但六月炎热的天气却会令湿热蒸郁,发为瘴气。 就像此刻一样,韩闯鼻尖就感觉一种酸臭的气息,他虽是武者,对于瘴气有一定的抵抗,但若吸的多了,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弱弱的道:“能扶你吗?我听人说过,不能轻易移动从高处跌落的人。”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除了右手的骨折外,其他的地方骨头并没有移位,只是收了一些外伤而已。”说话间,牵动了伤势,剧烈的疼痛感,令他嘴角不禁抽动了两下。 “该死的,这下麻烦了。”韩闯的目光流泻在他的右手上,这只手恐怕有些麻烦。 剑客的功夫都在剑上,用剑手是剑客最宝贵的东西,倘若用剑手折了,实力便会大打折扣,更不用说如韩闯这般,整条手臂完全扭曲变形,即便治好了,灵活性也会受到影响。 韩闯的眼神里,不禁闪过一缕黯然,但很快,这种黯然就烟消云散。 “扶我起来,天快黑了,我们要赶紧找个地方,谁也不知道夜间会不会有狼出没。”韩闯说道。 聂青青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便是有野兽出没,我们两个怕什么——” 话未说话,就怔住了;从前的两人自不害怕山间野兽袭击,而现在麻—— 聂青青狠狠的白了韩闯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那一拳打的那么用劲的。”她虽然没有受重伤,但韩闯那一记金钢拳却震散了她的真气,几天之内,是无法恢复的。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 谁让金钢拳,有进无退呢? ... 第一百一十章 脸花了 凉夜 凉夜的山洞冷的就像冰窟,冷的刺骨;聂青青扶着韩闯,找到了这样一个“冰窟”,一进洞,两人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闯朦胧中,忽听得一声“滴答”的声音,似是一颗水滴落了石上,蓦的一惊,便清醒了过来,隐约见月光透进山洞,点亮了半个洞窟:还算平坦,地上满是干草,许是较为潮湿的原因,洞顶正滴着水。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传来,韩闯定睛一瞧,这才瞧见身旁不远处躺着的聂青青,闭着眼睛,拧眉头,乌黑青丝散落,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韩闯凝眸着未被遮住的半边脸,面颊如玉,肌肤入雪,便是些许泥泞的污渍,也只是瑕不掩瑜而已。 他忍不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 话还未说完,便听聂青青嘤咛了一声,睁开了眼,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凝眸着韩闯,目光复杂。 “你、你没事吧?”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体虚,聂青青发出的声音,细如蚊叫。 韩闯所受的伤并不算轻,但也不至致命。他嘴唇开阖,侧转过头,指着耳朵,示意聂青青凑到他嘴边倾听。 聂青青面色一红,但很快就想到韩闯可能是无力出声,当下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韩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我怀里有还魂丹,你帮我找出来。”声音虽然微弱,索性聂青青还听的懂。 还魂丹是青竹宗的救命丹药,无论多重的伤,服了下去都可凝起一丝真气,并且保证二十四个时辰内不死;虽然稀有,但依韩闯的身法,柳恒博也给了他一颗,韩闯本以为是柳恒博大题小做,现在看来,这“大题小做”之事,却救了他一条命。 聂青青显然听过还魂丹的名号,心头大喜,但随之便想到一个难题:“我是女子,怎好伸手入怀,在他身上摸索着丹药。”心如鹿撞,抬头看了韩闯一眼,便羞涩的低下了头。 江湖儿女,本不忌男女之防,聂青青却也不知怎得,竟对这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好似在他面前,就应该表现的淑女一样。 她却不想,自己之前的表现,已在韩闯心中打上了一个生动鲜活的“女汉子”形象。 韩闯略一想,便知道聂青青的窘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看她之前一副爽朗的模样,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害羞,真是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啊!” 嘴上却肃声道:“怎么?不想帮我吗?我好歹也救了你啊。你看我现在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若没有这还魂丹,过不了多久就死了,我是给你一个一命还一命机会,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聂青青听得这话,心头一怒,直恨不得给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一剑,但见韩闯目中那虚弱而嬉笑的目光,所有不满就烟消云散了。 “不就是从你身上摸个丹药出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聂青青心里想,主意一定,手上便变得坚决,可刚刚触及韩闯身体,感受到那这具身体上传来的唯独,就忍不住又一颤抖。 韩闯说道:“聂姑娘,还是快点吧,我就快不行了。”这一声愈发虚弱,仿佛就要断绝一般。 其实韩闯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虚弱,修炼的易经五拳和南阿剑经之后,他的身体早已坚硬似铁,只是內腑空空荡荡,需要一点丹药为引,快速恢复实力而已。 聂姑娘银牙一咬,恶狠狠的盯了韩闯一眼,然后闭了眼睛,在他身上摸索起来,除开武斗,这是她第一次触碰男子的身体,微热的触觉刺激着手臂神经,仿佛抽去了她所有的力气,一双玉手下意识的就在腰间一个地方摸来摸去。 韩闯翻了翻白眼,道:“有什么好摸的,再下面一点!” 聂姑娘被他一说,不由面红过耳,心里慌张,睁开眼,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想摸你是不是,说清楚点,丹药到底在哪儿。” 韩闯被她一瞪,不由愣了愣,半晌才说道:“下面,下面一点。” 聂姑娘深恨韩闯说的不清不楚,是以用力抬起手,猛地向下一探,捏住一个柔软的物事。 “嗷!” 便听得一声惨叫,说不出的凄凉惨烈。 “我的小姑奶奶,那地方不能随便摸,快放手,放手!”韩闯扯着嗓子,大声高喊,似乎没有方才的有气无力。 ——他也不敢,这小丫头没轻没重的,若他不喊,后半生的幸福可就没了。 当一个女人拿住一个男人“命根”的时候,也就等于掌控了他的一切,聪明的女子会趁机威胁男人,聂青青却没这样做,不是因为她不聪明,而是因为她——真的不懂。 聂青青年纪不大,一片天真,加之家教甚严,自然不可能有人告诉她男女之事,可不知道不代表完全无知,听到韩闯如此凄凉的惨叫,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摸到了什么地方。 放开手,羞涩的低头下,最后还不忘轻哼一声“登徒子”。 韩闯则一副庆幸的模样,恢复了半晌,才慢悠悠的说道:“在左边腰侧有个小玉瓶,还魂丹就在玉瓶里。” 聂青青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依言取出玉瓶,打开瓶口,清香四溢,聂青青忍不住闭上眼,陶醉的说:“好香!” 韩闯没好气的说道:“当然香,这可是我青竹宗的宝贝,快给拿出来,帮我服下。”他算是服了聂青青了,不过是拿药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弄的惊天动地。 他只想快点服下还魂丹,好生调理一番,清除点身上的暗伤,不然以后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很多武者都不注意及时治疗外伤,以至于伤到了元气,影响之后的修行,可谓是得不偿失。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是男人,连这点痛都忍不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关心韩闯的模样;漫不经心的倒出一颗丹药,送进韩闯口中,动作轻盈而仔细。 喂药时,手指与嘴唇难免相碰,两人就像触电似得,很快分开。过了半晌,聂青青才道:“怎么样了?” 韩闯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轻声道:“味道不错。” 直把聂青青弄的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体内有了真气的韩闯,难得的开起了玩笑,“难道还有什么比味道更重要的吗?” “你——” 聂青青感觉自己快疯掉了,若不是在下落时,短剑遗失,她肯定会在这个面露“无耻”微笑的男人身上,刺几个透凉的窟窿,好让这个男人明白戏耍自己的代价。 不过现在—— 聂青青的脸上掠过一丝苦色。 两人坠落山谷,不知道这山谷有多高,更不知是否有其他出路,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会被一辈子困在谷中。 一辈子啊! 聂青青叹息一声,并不觉得烦闷,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她偷看了韩闯一眼,这个重伤的少年虽然面色惨白,却无法掩藏其俊俏的本质,瓜子脸上凝着淡淡的眉,鼻梁如山峰,挺拔俊秀,眼神虽然疲倦,却无法掩饰那充满了智慧的光,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感觉到,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在笑什么?我的脸花了?”聂青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韩闯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笑盈盈的道:“还不快去洗洗,看看都花成什么样了。” 聂青青尖叫一声,逃也似的跑出了山洞。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要干什么! 女人都爱美,越美的女人越爱美,韩闯利用这一点,支走聂青青。目视着她离去,笑意从嘴角出现,咧开到眼角,消失不见。 一个心怀叵测的女子,韩闯笑着摇了摇头,一个美丽的、心怀叵测的女子。 他的目光变得冷峻起来,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出现在嘴角,蔓延到眼角的位置,消失不见。 运起一口真气,起身,疼痛让他紧咬着嘴唇,冷汗从额间落下,可他依旧强迫着自己,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双手指天,真气运转全身。 南阿剑经冠之以剑法为名,实际是一门煅体的功法,八副图案中,其中一副专门行破立之势,韩闯无破的机会,此刻有了,自然想依图而练,看看效果。 紧闭双目,单手指天,全身肌肉不停的进行着细微的动作。 这姿势看似简单,实则困难,要求对肌肉骨骼的控制力,高明到极点,韩闯有易经五拳打下的基础,习练南阿剑经倒不觉得困难,只是此刻受伤,疼痛加上乏力,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姿势。 当然,效果也是明显的,腹中雷鸣阵阵,胸口发出“啪啪”的如同炒豆子一般的声响,韩闯感觉自己的骨骼正在变得坚硬。 肌肉从丹田中抽取真气,那依靠药力化出的真气很快便见了底,韩闯大吼一声,吞噬武魂骤然浮现。 紫色漩涡飞快的旋转,将附近的天地元气吸入,化作最纯粹的真气,纳入丹田之中,再由丹田输送到肌肉里。 别看此刻韩闯表情淡然,实则体内正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肌肉骨骼重组合的痛苦,犹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侵蚀着神经。 河边 聂青青猛地抬起头,一道黑影从她身边划过,若不是那怪异的丰盛,她可能会忽视这道黑影。 “谁!谁在哪里!”她挽起湿答答的袖子,大喊。 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和风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仿佛周围的天地元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青青的目光凝重起来,她感觉这个山谷里有些什么,空寂的月色,辽远的猿啼,显然无法令她释疑惑。 “不管了,先回去看看。”她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中,竟将韩闯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这是之前的她,所无法想象的事情。 越靠近洞窟,聂青青越发感觉怪异,天地元气在此处仿佛被吸走了一般,要知道她身为武者,对天地元气的感应可是很敏锐的。 “刚刚还很充裕,为什么现在——”她摇摇头,走进洞穴,正好看见韩闯摆出南阿剑经的怪异动作,额头上尽是汗水。 “你在干什么?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聂青青大喊道,一路小跑着过去。 幽风袭来,中人如酒,韩闯微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镖师聂青青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聂青青是个极漂亮的女人,特别是那两道清秀的眉,欢笑的时候高高翘起,生气的时候向两边撇去,每当看到这对眉毛,韩闯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 “聂姑娘,小心。”他轻轻一托,便将聂青青托起。 “你!”聂青青瞪着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能动了?” 韩闯微微一笑,淡淡的道:“我为何不能动?” 聂青青道:“可你刚才还像——” 韩闯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是像一条死狗一样半死不活的躺着吗?” 聂青青点点了头,一双又圆的眼睛,牢牢锁定韩闯的视线。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刚才,现在我好多了。”话未说完,便猛地咳嗽了两声。 “你还说好多了,我看你是在强撑。”聂青青化惊为笑,眉宇间却又带着淡淡的担忧。 韩闯摆了摆手,道:“服用了还魂丹,我只会越来越好,不会恶化下去了。” 还魂丹虽然神妙,却不可能让韩闯如此之快的恢复,特别是外伤,再好的丹药也无济于事。 还魂丹只是一个不错的引子,让韩闯利用吞噬武魂,吞噬周围的天地元气,修炼南阿剑经的引子。 南阿剑经果然是一门高明的煅体功法,韩闯不过是按照这门功法上的图案行功了一刻钟,便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虽然行宫时痛苦万分,整个人如同被凿碎了又拼凑起来一般,但行宫完毕后,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自身变化。 身体更加强壮,筋骨更加坚固,甚至连丹田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只是那只受伤的右手,依然扭曲变形,没有丝毫直觉。 一念及此,韩闯皱紧眉头,暗道:“这倒有些麻烦了,看来要早些解决,不然成了杨过那样的独臂男可就危险了。 也幸好神州大陆医学昌明,只要能出谷找到良医,治疗类似的伤势,还是不成问题。 聂青青看着韩闯那明显红润了不少的面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看来你们青竹宗的还魂丹确实有些效用,出去后我一定要弄到几颗。” 韩闯心中一凛,冷冷的道:“你不会是想——” 聂青青冷哼一声,说道:“放心,韩大公子,我可不会滥杀无辜,弄一刻还魂丹对别人来说困难重重,对我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韩闯看着聂青青撅着的嘴唇,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只要你不滥杀无辜,我回去一定亲自送你一枚。” 聂青青眼睛一亮,道:“当真?” 韩闯肃声道:“自然,你可见过青竹宗弟子撒谎的。” “见的可多了,你韩大公子可是其中最善撒谎的人!”聂青青听得此言,笑的前俯后仰,毫无形象。 或许是牵动了伤势,最后猛地咳嗽了起来,小声也渐渐淡了。 聂青青的注视着韩闯那双明亮的眼睛,心想对方虽然还算个正人君子,但究竟是个男人,陪她在这黄谷中过夜,她心理也难免有点惴惴不安。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闭目养神,过了几个时辰,还魂丹的效力开始发挥作用,韩闯所能调用的真气也越来越多,可他始终小心翼翼的,偷偷的吸取着周围的天地元气,尽量不让聂青青看出端倪。 聂青青的伤势比韩闯轻,但内伤却颇为严重,只能调理,想要自己疗伤,却不可能。 闭目养了会儿神,便觉得腹中饥饿,小声对韩闯说道:“喂,韩大公子,你有没有吃的东西。”说完,便是羞涩的低下了头。 这也正常,一名女子在一名陌生男子面前袒露饥饿之感,在聂青青眼中,这本就是一件极其羞涩的事情。 不巧,说这话的同时,她肚子又叫唤了一声,如此空寂的山洞里,可以想象这是一种多么响亮的声音。 聂青青立刻便杏脸飞霞,不再说话,只是抬着眼皮,偷看着韩闯,似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韩闯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的道:“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提前带干粮?” 此言一出,聂青青反倒放开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本着这样的心思,她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靠上来,轻声说道:“韩公子走镖怎么可能不带干净呢?你看小女子饿的都要眼冒金星了,就拿一些出来吧。” 别说,韩闯还真带了干粮,就在怀中,刚才没被聂青青摸出来。 但原因却不是聂青青所想的走镖必带干粮,而是他这人好吃,所以沿途买了一些特产。 一念及此,韩闯睁开眼,不怀好意的笑道:“聂姑娘,我若给你吃的,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聂青青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后退三步,抱紧自己的双肩,惊恐的道:“你要干什么!”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暗思 韩闯被聂青青出格的动作吓了一跳,惊道:“你怎么了?” 聂青青怒道:“你个下流胚子,算我看错人了!”左右顾看,找到一支前尖的树枝,抵在自己颚下,“你若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啊?哈哈哈!” 看着聂青青惊悚的表情,韩闯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你、你先把树枝放下,放下再说。” 聂青青一脸警惕的盯着他,肃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你恢复了几分功力,就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告诉你,虽然我没办法阻止你,却能杀死我自己,你过来试试!”说着,将那尖头又往内抵了抵,莹白如玉的皮肤凹下去了一层。 韩闯已经笑的快喘不过气来,只听他说道:“没想到一个化元期的武者,竟然用自杀的方式来保存清白,我算开眼了,开眼了啊!” 这爽朗的箫声让聂青青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她没有放松警惕,依旧用树枝抵着自己的下颚。 “别想骗我,你们男人都这样,好色成性!” 韩闯笑容一收,肃声道:“聂姑娘,我韩闯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绝做不出此等禽~兽之事;现在我俩同样落难,正是相互扶持的时候,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做什么,也请你相信我。” 聂青青看着韩闯那双因为认真,而熠熠生光的眼睛,下意识放下了树枝。 韩闯见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几块米饼,抵到聂青青手上。 “你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他说,声音温软如玉。 聂青青看着手中的米饼,柔声说道:“那你呢?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韩闯笑道:“我去找点东西吃。” 聂青青道:“别、你别去了,我分你一半。” 韩闯摇摇头,道:“你我伤势都没好,恐怕要在山谷中住一些日子,不找点食物怎么行,难道就靠这几块米饼吗?”他折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洞。 月光映出他的声音,一袭白衫早已面目全非,飘逸的气质也被佝偻的动作破坏的当然无存,可不知怎得,聂青青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哭, 我有多久没哭过了。 聂青青摇摇头,抹去那一点泪痕,大声喊道:“出去向右走有一条河。” “知道了!”韩闯的声音传来,人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看来他也不是怎么坏麻。”聂青青心里这般一想,脸上却浮现出甜甜的微笑。 有河的地方就有食物,韩闯深信这一点,按照聂青青的指点,出门右走,大概百米远便看见一条河流。 河水映着月光,显出半边银色。 韩闯来到河边一看,嘟囔了一声:“河水不深。”挽起裤腿,准备下河叉鱼;突然,一声怪异的声响凿进了他的耳朵里。 “谁!” 韩闯目光一凛,大喝道。 这荒山野岭,出了他便只有聂青青一人,现在聂青青待在洞里,哪发生声音的又是谁? 入微开启,周遭的一切近尽在掌握中,让韩闯感觉怪异的是,周围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难道是错觉?”他想,下意识点点头。 人在受伤的时候,确实容易产生错觉,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走下河。 河水不深,刚刚没过他的腰间,也不湍急,只能感觉到微微东流动;展开入微能力,韩闯很轻易的寻了鱼儿的痕迹。 将树枝当成鱼叉,一叉下,便是一条,很快就叉到了四条鱼,当他回到山洞的时候,聂青青正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归来。 几块米饼怎能填肚,聂青青肚子饿的咕咕作响,正见韩闯带着四条鱼回来,笑道:“这四条鱼虽然小了一点,但聊胜于无吧。”语气颇有一些瞧不起韩闯的意思。 韩闯听了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的将鱼串好,又用枯枝和干草垒砌一个柴堆,掌风一瓢,将其点燃。 韩闯虽未练过烈焰掌之类的掌法,但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一二,此番施展,倒是一次成功。 韩闯一边生火一边说道:“对了,聂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聂姑娘道:“当然,问吧,不过回不回答是我的问题。”她虽然想和韩闯说话,却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聂青青沉默了下来,就连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韩闯笑道:“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聂青青道:“不难,也难。” 韩闯本是随意一问,现在倒生出几分兴趣。能在三大宗门内安插眼线,能轻易弄到还魂丹,又有如此高明的武技和化元期的实力,这样一个姑娘到底是何身份,身后所代表的又是何等实力?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问道:“怎么不难,怎么难?” 聂青青苦涩的一笑,说道:“韩公子,你这个问题真是,哎。”她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不难在人人都有一个身份,只需要说出口,一切疑惑都会揭开,难却难在我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透露。不要逼我好吗,韩公子,能说的事情我自然会说。”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会令韩闯满意,于是偷瞥着他,希望从那淡然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韩闯沉吟了片刻,脸上终绽开了一抹笑容,说道:“你说的没错,身份的事情确实一个字都不能透露。我两陷在这山谷之中,我不知你的身份,大家还能和谐共处,我若知道了,说不定还真会杀了你。” 聂青青幽幽的道:“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会杀了我吗?” 韩闯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我们之前不是敌人吗?” 聂青青摇摇头,道:“所以你之前想杀我。”语气中,说不出的郁结。 其实韩闯并不想杀掉聂青青,任谁也不想杀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即便她心怀叵测,但漂亮的女人,总归会有一定的豁免权。 至少在这个山谷中,在此时此刻,在这火光的映射下,韩闯心中毫无杀念,所贮藏在心底的,唯有欣赏而已。 火光映出了聂青青的脸上,眉毛翘的弯弯的,就像天空的月牙儿。 韩闯怦然心动,想道:“我们脱险之后,她便是想夺玉佩的敌人,我们不得不相互为敌?倒不如在这山谷之中,我不知她身份,不去想她夺取玉佩的目的,只是看着她,陪着她,便是死了也是一种福气。” 一念及此,韩闯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便在这时,聂青青突然道:“对了,我刚才洗漱的时候顺便勘察了地形,这里四面都是绝壁,我们除非养好伤,不然不可能出去,还真是麻烦。对了,你刚才笑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她见韩闯嘴角蕴着笑意,却不知他心底想着什么。 韩闯愣了愣,反应过来:“没有,我在想你会烤鱼吗?”他灵机一动,指着那四条鱼说道。 聂青青的眉毛拧成一团,幽幽的道:“我不会,你呢?” 韩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我还真不会。”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走火入魔 冰冷的山洞,烤焦的鱼。 便是火光,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许它存在的唯一意义,是让韩闯和聂青青,看清楚对方的脸。 两对视着,对视着,突然同时笑了出来。 聂青青指着韩闯的鼻子,笑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烤鱼也不会。” 韩闯晃了晃手中皮焦肉生的鱼,不屑的道:“你也不小了,同样不会,说我干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相互嘲讽着,一种莫名的情感悄然滋生,狭窄的山洞摇曳一种和谐感。 夏日本是多雨的季节,闲聊之间,忽然一阵滚滚的雷声,凿进了他们的耳朵里,许是乌云盖住了月亮,那清冷的月光瞬间暗淡下来。 韩闯皱眉道:“不好,这雨恐怕不会小,今夜会有些难熬了。” 夏天的雨少有小雨,一般都是夹杂着雷电的倾盆暴雨,气温骤降,扫去热流,却也带来丝丝逼人的寒气。 聂青青突然道:“你说这算不算上天对我们的考验呢?” 韩闯摸了摸嘴上的油,笑着说道:“什么考验?不过是一场雨而已,我们还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即便只是一座山洞,也算是幸福的人了。” 他并未主意到,在提及幸福二字的时候,聂青青的脸上黯然神伤。 雨落下,拍打岩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果真如韩闯所料,这雨不小,很大,大到的待在山洞中,也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 雨势如帘,铺天盖地落下,大半个洞穴,都被飘入的雨丝侵湿,留给两人的干燥的地方,只剩下小小的一块。 韩闯皱了皱眉,径直走到洞口,随意找了一块,寒酸平坦的岩石躺下。 聂青青道:“韩大哥,你怎么——” 韩闯一摆手,说道:“你的内伤见不得寒气,我的伤好了大半,体质也比你好,这一点雨,不打要紧的。”他所躺的位置,恰恰挡住洞口,等于给聂青青做了一面屏风。 聂青青本想叫他进来,但山洞狭窄,如今却只容得下她一人躺下,要是拉他进来,一定会挤得要命。 聂青青虽然是武者,但毕竟是个少女,害羞是少女的天性,她也不例外,只得任由韩闯待在外面。 劳累了一天,又没有真气的支持,聂青青心里虽装着事情,却挡不住连绵不绝的睡意,很快便风雨中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听到一阵“咯咯”的声音,她睁开眼,定睛一看,却见韩闯正躺在洞口,瑟瑟发抖,那“咯咯”的声响便是他牙齿碰撞的声音。 聂青青不禁有些愧疚,小声说道:“韩大哥,你进来吧。” 韩闯道:“不必了,雨停了,而且就快天亮。” 聂青青抬眼一看,只见东方露出鱼肚白,仿佛被这光线驱散,消失的无影无应;但大雨过后,寒气侵人,比深夜的霜冷更重。 阳光流泻在洞口,映出了韩闯的身子,轮廓发抖。 虽然武者的身子能够抵御严寒,但韩闯受伤在前,若说不能,那是骗人的;不过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共处一室,本就是不得已之举,若再亲密一些,岂不是坏人名节。 韩闯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明白神州大陆女子名节的重要,是以宁愿承受一夜风雨的折腾,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今天色渐明,倒让他松了口气,懒洋洋的活动了下几乎被锁死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一般的声响。 “聂姑娘,你先歇着,我出去找到吃食。”韩闯走出洞口,光线直射眼,他下意识的用手一挡,直到眼睛适应了,才缓缓放下。 一个晴天,大好的晴天。 韩闯迎着晓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精神清爽不无比,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南阿剑经果真是最好的煅体功法之一,他昨日不过修炼了几刻钟,体内骨骼的移位便好了大半,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只是剑经再神妙,对于右臂的伤势却没有多少作用,这只手依旧耷拉着,整条手臂没有直觉。 韩闯按照昨日的线路,出洞后向右,走到河边。 大雨过后,河水小涨,原本只没到腰间的,现在便是整个人下去,也触不到底,更兼水流湍急,韩闯不敢下水,只好在岸边用石子打死几条鱼,然后用长树枝将其挑起。 又走到树林里,摘了几颗丑陋的果子,也不知能吃不能吃,现摘了再说。 “依武者的体质,想必是没有问题的。”韩闯想,摘的越发理所当然了。 雨后的晴天最是舒爽,阳光遍地,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韩闯精神一震,人也不觉得疲倦了。 他想到洞里的柴火已经打湿,下沉的干扰也侵湿了大半,心想:“还需要拾一些柴火和干草回去。”运掌如刀,刷刷几掌,几支树枝应声而断。 韩闯将树枝捆在外,内里尽装上干草,整个背了回去。 此刻日头已当空,距离正午时间并不遥远,韩闯走进山洞,只见聂青青盘膝坐在地上,对他的到来充耳不闻,动也不动。 韩闯心想:“原来她在疗伤,只是不知道效果如此,我那一拳似乎震散了她的真气,想要在几天内凝出真气可不容易。” 他将柴堆放在洞口,放满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近聂青青,只见武魂青玉舍利出现在她头顶,不停的转动,散发着青光。 这青光宁静祥和,洗涤心灵,看的韩闯心生摇曳。 便在这时,就见聂青青眼睛猛的张开,眼中射出两道赤红的光。 “糟糕!走火入魔!”韩闯大骇。 走火入魔可是武者大忌,一旦出现,轻则功力倒退,重则危及生命,韩闯怎么会不惊。 刚想上去制住聂青青,就听她大喝一声:“贼人,拿命来!”芊芊玉掌化作莹白,一掌向韩闯拍来。 韩闯心知走火入魔的聂青青将他当成了敌人,唯有苦笑一声,仓促应敌,这一交手,韩闯不经“咦”了一声。 原本以为没有威胁的这一掌,竟然异常凶猛,所含的真气几乎抵得上聂青青全盛时期。 “刚才还一副纤纤弱女子的模样,现在怎么就变成高明的武者了,难是那武魂?”韩闯想到了那洗涤人心的青光,吞噬武魂能助他快速恢复真气,那青玉舍利为何就不能助聂青青恢复呢? 只是恢复了过程成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聂青青走火入魔,将他当成了敌人。 韩闯唯有苦笑一声,尽力抵挡;全盛时,他尚能压制聂青青一筹,但此刻,身受重伤,右臂不能使用,不能伤聂青青个性命,许多杀招用不出来,故一上来就落了下风。 走火入魔的聂青青把韩闯当成了仇人,出手毫不留情,一掌紧接一掌而来,掌力雄浑且格外怪异,犹如三寸金莲层层递开,韩闯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几次几乎被聂青青打中,若不是走火入魔的聂青青招式运转不过严密,他早已毙于其掌下。 此际,便是没有丧命,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艰难的以蛇形瞬步闪过聂青青连续三掌,韩闯高声大喊:“聂姑娘,是我,我是韩闯,不是贼人!” 聂青青听得此言,手上一缓,眼中红光稍散,口中喃喃自语道:“韩闯,为何我会对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大声喝道:“告诉我!韩闯是谁?你又是谁?” 韩闯道:“我就是韩闯,和你一起掉落山谷的人,你想起了吗?”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龙游浅滩 聂青青似乎愣了一愣,喃喃的道:“不错,你是韩闯,我想起来了,韩闯。” 韩闯道:“对,你想起来了,我就是韩闯。”一边说着,一边悄然靠近,准备将聂青青擒住。 便在这时候,聂青青突然涩声道:“对,你就是韩闯,你和我一起掉下悬崖,你要一个人,对吗?你是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吗?我偏不让你离开,就是死,你也要和我死在一起!”惊叫一声,运起双掌,欺身而上。 韩闯见她双眼赤红,遍布血丝,状若疯狂,大声叫道:“聂姑娘,你看清楚,我韩闯绝对不会舍你而去的!“ 聂青青大笑道:“你说的好听,一定是骗我的,你们都在骗我,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杀了你!”掌法施展开来,犹如漫天花雨。 韩闯无奈之下,只能以蛇形瞬步闪躲,又不敢反击,生怕伤了她,是以格外狼狈。 反观聂青青,出手便是杀招,毫不留情,很快便一把抓住韩闯,叫道:“我看你往哪里逃!”左手运掌,就要拍下。 韩闯本能的反抗,反手一掌,拍向聂青青胸口。 “扑!”的两声,两人互中一掌,各自倒退。韩闯那一掌并未用上全力,是以聂青青只是向后退了几步,身形一晃便缓了过来;反观聂青青,那一掌则用了全力,虽不及她鼎盛时期,却也威力颇大,震的韩闯连连吐血。 血迹染红了白衫,在胸口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聂青青见到这道痕迹,明显愣了愣,喃喃的道:“我干了什么?我打伤了你?我为什么要打伤你?”眼中赤红稍微缓解。 韩闯见她一副落寞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怜悯,小声说道:“聂姑娘,没事的,我只是受了一些小伤,小伤而已。”说话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他所受的可不算小伤,原本摔下山崖的重伤还未痊愈,现在又被聂青青打了一掌,可谓是伤上加伤,若不及时调理,很可能留下隐患 聂青青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清澈,突然抓着韩闯的双手,凝视着他,喃喃的道:“我不该打伤,你的,我不该,我不怎么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 韩闯见他目露焦急之色,便知道走火入魔的危险已经过去,也幸好有韩闯在一边,让聂青青有了发泄之处,不然真气郁积,说不得会出大问题。 韩闯犹豫了一下,虚拦住聂青青的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不碍的,只是小伤,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聂青青听得此言,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泪水就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垂落下来。 便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在身后大声喝道:“大哥,果真有两个人躲在这里。” 聂青青微微一怔,心道:“原来这谷中真有人?”早在第一次出洞洗漱之后,她便感觉有人的存在,此刻的人声,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测,有人就代表着可能会有出路,故聂青青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韩闯听得人声,心光一凛,想到的却与聂青青截然相反。 空山荒谷,突然出现了人烟,也不知来人是善是恶;最主要,韩闯感觉到一股血腥之气,正向他靠来。 无论来人善恶,他至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只有杀过很多人的人,才会积累如此浓郁的杀气。 杀手? 韩闯下意识摇摇头,拥有这样不加掩饰杀气的人,绝不是杀手,倒更像是——士兵。 他转过身,见到了四双冰冷的眸子。 有些人的冷,是先天的,好比林平,看似冷漠,实际并不坏;有些的人的冷,则是后天的,冷漠到了骨子里,开出了花。 眼前的四人,毫无疑问就是后者,冰冷的骨子里的人。 聂青青刚向上前,就被韩闯拦住,只听韩闯冷冷的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四人对视一眼,一名看似领头的年轻人上前一步,说道:“过路的商人,误入此山谷,不值一提。” 韩闯盯着他,从那冰冷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连人类应有的波动也没有。 “撒谎!”韩闯冷笑道,“什么样的商人会积累如此浓郁的杀气。”他挡在聂青青身前,手中扣上几枚黑白棋子,大声喝道:“快说,再不说出实情,休怪我手下无情!” 领头的年轻人在笑,笑的讥讽而冷酷,笑的就像知道韩闯已经油尽灯枯,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 他不急不慢,缓缓的开口道:“韩闯,青竹宗内门弟子,擅使暗器,外号惊虹剑,你的剑呢?怎么只剩下暗器了?” 韩闯心下一惊,没想到来人竟对自己如此了解,沉吟了片刻,肃声道:“对付你,不消用剑,棋子已经足够了。” 年轻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听闻青竹宗韩闯是个极骄傲的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人有时候太高骄傲了反而不美,好比现在。”目光骤的一凛,欺身而上,使的竟是韩闯熟悉的一门身法。 “鹤啸九天!你姓白!”韩闯大喊。 “不错,在下正是潞州白家的儿子,白玉明。” 话音刚落,人已至面前,一指点向韩闯的胸口要穴,韩闯本就受伤,刚才只是虚张声势,此刻白玉明要点他穴道,根本无力抵抗,便在这时,一只玉手从后伸出,挡在白玉明与他之间。 “白家白玉明,听闻只是一介书生,没想到竟有如此高明的武技,这一手是白家家传的参合指吧,参合指可是连白玉京都没练成的武技,你刻意掩藏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挡住白玉明的正是聂青青,她虽受伤不轻,但有武魂青玉舍利的调理,一时倒好了大半,虽然不能久战,但阻挡白玉明一时,却可以做到。 白玉明初始见韩闯保护着身后的姑娘,以为她只是一名不会武技的寻常女子,却不想她竟也有如此身手,目光一凛,得意的笑容掩去,冷冷的道:“敢问仙子芳名?为何要介入我白家和韩闯的争斗。” 他顾左右而言他,一是不想说明隐藏身手的原因,而是向用整个白家来压迫这名女子。 聂青青又怎么会被一句话吓到,她虽然不如白玉明,但自信能够带着韩闯杀出重围,柳眉一竖,怒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白玉明大怒道:“好、好、好,已经很久没人敢和我这样说话了,既然阁下刻意求死,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一指点出,力透指尖,直指着聂青青胸口。 这一指看似简单,却是白家参合指中的一招杀招,先慢后快,初起时,犹如层冰乍裂,缓缓而来,等到聂青青做好准备,白玉明的剑势突然加快,就像冰川一经溶解,倾泻而下一般。 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这一指可是非中不可的一指;就在白玉明身后四人露出阴恻恻微笑之时,却见聂青青不慌不忙,曲掌成爪,一把抓住白玉明手臂,向旁边轻轻一引,白玉京便如转铜锣一般,连续转了几圈。 聂青青也不好受,因为受伤,这一首借力手法使的并不完整,尚有劲力透过皮肤,打入经脉之中。 一时间,经脉内部如同被火烧一般,火辣辣的一片,可仍然强自镇定,喝道:“一招已败,还有什么脸面,还不快滚!” 白玉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是想要反驳,又羞于启齿,最后只能狠狠的盯了聂青青一眼,道:“我们走着瞧!”带着三人转身离开。 白玉明刚走出山洞,聂青青便一口鲜血吐出,幸好韩闯早有准备,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你怎么了?”韩闯问。 聂青青摆了摆手,道:“没事,只是伤了经脉,一时动不了武。” 韩闯急道:“还能走吗?” 聂青青道:“还能,怎么了?” 韩闯摇摇头,道:“你这一手虽然一时镇住了他们,但岂能瞒过他们许久,此刻若不走我俩就真是瓮中之鳖了。” 聂青青点点头,恨恨的道:“龙游浅滩沼虾戏,潞州白家,这个仇我记住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石林阵法 却说白玉明狼狈的遁走,跑到半途,也觉得出一丝不对劲。 这女子明明一招胜我,为何不赶尽杀绝?难道真就像她所说的,上天以慈悲为怀,不忍再造杀孽? 不对不对! 白玉明本是凉薄之人,以已度人,自然不相信聂青青会一时仁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等下!” “二爷,怎么了?”一名手下上前说道,“我们还是赶紧跑回驻地吧,不然等那女人杀过来,就晚了。” 白玉明狠狠瞪了他一眼,肃声道:“那丫头是虚张声势,若她真余力,早就杀了我们,为何会放我们走?” 那手下惑道:“听二爷这么一说,倒有些道理,若是小人占据绝对优势,定然会赶尽杀绝,绝不会留下活口,难道她真是虚张声势?” 白玉明冷笑着道:“是与不是,回头看看不就成了,若不是,我们立刻遁走,若是虚张声势,呵呵——” 他话未说完,可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聂青青真的是在虚张声势,白家二爷所受到的耻辱,只有用血来洗刷。 另一名手下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二爷,长老他们可要求我们日落之前回驻地,现在已经不早了,若此刻回去,一来一回误了时辰就不好。” 白玉明面色一变再变,最后变得无奈起来,说道:“这样,我先回去说明情况,你们三人给我回去看看,若那丫头真是虚张声势,现在定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就——”他阴恻恻的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是,二爷,我们省的。”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白玉明阴笑的看着面前三人,白蒲,白山,白水河,三人都是白家的家仆,三十多岁,实力都在化元初期左右,又这三人前去追杀韩闯,定能手到擒来。 “去吧,提着他们的脑袋来见我。”白玉明阴鸷的道,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白玉明看破了聂青青外强中干的事实,这边韩闯已和聂青青离开藏身山洞。 太阳逐渐西沉,西边的天空染上了一层发亮的橘色,起伏连绵的山峦像罩了一层薄雾轻纱,再往远眺望:一片模糊的云景,在空中翻滚。 聂青青道:“我们往哪儿走。” 韩闯道:“向东边走,河水自西向东流,我们向东走也许能找到一条出谷的去路。” 聂青青点点头,两人沿着河岸向东走去。 橘色的光圈洒在河岸上,映出两道相互扶持着向前的身影。 行路途中,聂青青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和白家结怨的,看白玉明对你恨之入骨的样子,莫非是你抢了白家的媳妇。” 没料到聂青青会有这么一问,苦笑不得的道:“哪有的事情,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抢别人家的媳妇啊。”他静下心来,将与白玉京结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聂青青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会事,白家乃是潞州的大世家,尤重脸面,白玉京受此奇耻大辱,恐怕不会与你并列青竹宗内门吧。” 韩闯苦笑一声,道:“他还真的没入青竹宗内门。”长叹了口气,又道:“可惜了,他也是个人才。”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什么人才?不过是输不起的懦夫,惹是生非的小子,若不是他在路上招惹你,也不会闹出之后的事情;若不是他只记得仇恨,不记得你手下留情之情,也不会有之后更大的耻辱。他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韩闯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白家人却不这么想,你没见刚才白玉明欲杀我而后快的模样,看来我已经成了白家人心中的生死大敌了。” 韩闯也没想与整个白家为敌,白玉明的态度却给了他一个提醒。 便在这时,聂青青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事情可没这么简单,白玉明绝不会为白玉京出头的。” 韩闯白了她一眼,道:“你是说白玉明刚才那咬牙切齿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聂青青笑道:“装不装,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如果不是装的,我觉得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转头看向韩闯,柔声道:“白家人竟会出现在阴山的一个山谷中,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韩闯心中一凛,道:“没错,白家的大本营在潞州,为何会出现在这么一个荒谷里,他们到底来干什么?” 聂青青摇摇头,道:“来干什么尚且不提,就说白玉明这个人,据我所知,他只是一介书生,不通武技,但此刻,他不但有一身高明的武技傍身,连身上的杀气都浓郁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天啊,这要杀多少人才能积累这样浓郁的杀气,难道他过战场吗?” 聂青青这么一说,倒提醒了韩闯。 他犹豫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兄弟,身上也充斥着浓郁的杀气,但他到现在为止,还未杀一人。” 聂青青眼睛一亮,道:“你是说饮血狂刀的主人林家的那个旁支?” 韩闯笑道:“你的侦查功夫做的不错,竟连林平也知道。” 与韩闯在内门大比中大放异彩不同,林平虽然身具备武魂饮血狂刀,但大比中发挥的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聂青青能知晓林平的事情,实在出乎韩闯意料。 聂青青听得此言,微微一笑,摇头不语,面色仍然镇定如常。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沿河向前,虽然受伤,走的却不慢,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石林之间。 此地怪石奇岩,森森的如同剑裁峰立,有的笔直挺拔如笔峭;有的好似屏风帐连在一起;端是怪石嶙峋,星罗密布。 聂青青见得此景,忍不住叹道:“都说大自然造景的鬼斧神工,从前我不信,现在却是信了,看看这些石头,真是奇异瑰丽,美不胜收。你说是不是,韩大哥。” 一言递出,韩闯却并未回答,聂青青转头一看,只见他托着下巴,目露思索模样。 “怎么了?”聂青青问。 韩闯愣了一愣,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石头有些怪异。” 聂青青笑道:“当然怪异,你看看这块,长得就像一匹奔马,这一块就像一面屏风,还有那边那块,你说想不想一只狮子!” 聂青青一遍说着,一遍蹦蹦跳跳的向前,樱桃小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些石头形态虽然怪异,却不是我注意的地方。” 聂青青琼鼻一皱,道:“那你注意了什么?” 韩闯对着不满的语气充耳不闻,笑吟吟的吐出两个字:“排列。” “排列?什么排列?”聂青青惑道,又看了看,依旧不能明白韩闯的意思,于是又道:“到底是什么排列?” 韩闯微微一笑,道:“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若我没看错,这石林的排列正是一门阵法。” “阵法?”聂青青口中咀嚼这个名词。 她不是没听说过阵法,甚至有幸亲自学习;但阵法之道入门极难,若非精通术数的天纵奇才,或是有感知类武魂的高人,很难入门,聂青青写了半个月时间,见什么都没学到,也就放弃了。 此刻听韩闯说起这石林的排列竟是一门阵法,倒有些后悔起自己当时的放弃之举,心想:“若是我当年继续钻研下去,或许也能一眼看出这是阵法吧。” 不过还有一点聂青青有些疑惑,于是问道:“我听说阵法都是认为布置的,可这石林明显天然形成,怎可能是阵法?” 韩闯笑道:“这才是这石林厉害的地方,你看这些石头的排列,虽然凌乱,却暗和五行八卦的方位,其中千门万户,困人的能力绝不亚武侯八阵图。” 武侯八阵图是神州大陆最著名的一门阵法,以困人为主,若是不通阵势,难以逃出。 听韩闯这么一说,聂青青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韩闯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不碍的,我们只是在石林外围而已,未入阵法中心。” 聂青青听得此言,这才松了口气。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引诱 “那我们赶快出去吧。”聂青青望着这美轮美奂的石林,有些意味未尽,又有些心虚的说道。 却见韩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从这缝隙中隐隐的透出两道寒光。 “走,当然要走,不过我们还会回来的。”韩闯阴恻恻的说道。 聂青青仿佛感觉到,一阵冷风拂面而过。 却说白蒲、白山,白水河三人来到山洞,发现洞中早已经人去楼空。 白蒲怒道:“气煞我也,这两人跑的太太快了。” 白山捏着嘴边的两撇小胡子,淡淡的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应该想想他们会往哪儿去?” 白蒲一看便是性格暴躁的人,听白山这么一说,忍不住怒道:“人去楼空,让我们怎么找?他们四面八方都可能去,而且这附近颇为广阔,我们就三个人。” 白山冷笑一声,道:“难道你想违抗二爷的命令吗?”目光射出两道寒光。 一想到二爷的命令,就连白蒲这种莽汉也忍不住浑身颤抖。白家二少年在人前是个不通武技的书生,但在手下中眼中,却是如同恶魔一般的存在。 “那我们去哪儿找?”白蒲说,声音颤抖。 白山笑了笑,并不言语。便在这时,只听洞外传来一声呼喊:“你们快出来看看。” 白山和白蒲走出山洞,就见白水河迎了上来,说道:“他们是沿河向东逃,这两人都带着伤,一定跑不快,我们现在追上去,有很大把握将他们擒住。” 白山眉头一皱,道:“你怎么肯定他们向东走?” 白水河冷笑一声,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白山恍然大悟,这白水河的实力虽在他之下,但在家族中的低位却与他不相上下,理由只有一个:他有一只独特的鼻子,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息。” 只听白水河淡淡的道:“血腥味告诉,我们沿着河岸向东边走,我们追过去,定能将其一网成擒。” 白山眉头微皱,心想:“虽然让白水河这个家伙拿到了首功,但如果我能亲自斩杀那两人,在二爷面前也有话说。”于是点点头,道:“走,追上去。” 三人沿着河岸一路追赶,追出没多久,就见夕阳的微光照出两人道人影,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看走路的姿势便知身上有伤。 白山阴恻恻一笑,对身边的白蒲说道:“这是这两人,绝对没错,我们上前将他们杀了,早点完成任务,免得二爷忧心!” 白山走到进前,见这两人果真是韩闯和聂青青,忍不住捏着胡须,得意的大笑道:“你二人倒也胆大,竟然敢蒙骗白二爷,赶快束手就擒,免得身体受苦,特别是那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若是伤了可不好。” 聂青青眉头一皱,怒道:“白玉明的一条狗也敢叫我手下留情?白玉明呢?让他出来!” 白山还未说话,身边的白蒲就怒道:“小丫头,也敢猖狂?收拾你们根本用不了白二爷,老子一人就够了。” 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背后武魂浮现,竟是一只威武的白虎。 虎善用势,白蒲的掌也以势为先,挟凌空下击之力,一掌拍向聂青青的额头,誓要将其毙于掌下。 白山和白水河并未动作,在他二人看来,对付两名重伤之人,有白蒲一人就足够了,他们两人只需暗中锁死韩闯两人逃跑的线路便可。 白蒲这一掌,只是普通的劈空掌,掌法虽然普通,但配上武魂加持,却雄浑无比,力道十足,竟隐隐生出一力降十会的感觉。 聂青青见得这威势,亦是心惊,心想:“若是我全盛时,面对这一掌,自当一剑胜之,现在却力所不逮。”情不自禁的瞧向韩闯,见他一副淡然模样,也不知道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眼见掌风袭来,聂青青只能迎着头皮而上,心理却将韩闯骂了遍:“本小姐听信你的谗言,说是有办法对付白玉明,这才回头,现在面对白玉明的一个手下,竟然本小姐去拼命,看我一会儿不好好教训你!” 定下主意,手也不再犹豫,青玉舍利武魂出现,聂青青竟打算以舍利的镇压之效,卸去掌力。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高喝,聂青青转头一看,就见韩闯手中扣着四颗棋子,一齐发出,从四个不同方向,袭向白蒲。 四颗棋子,打的都是要穴,只要白蒲不是防御型武魂,便不得不躲;只见他向右边一闪,闪过三颗棋子,迎面一抓,将正面袭向他的棋子抓在手中,桀桀怪笑,再张开手时,棋子已被他捏了粉末,用力一挥,便如白烟一般,蒸腾而起。 “你二人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脏了白大爷的手!”白蒲咧开嘴,桀桀一笑,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 韩闯也不答话,微微一笑,拉着聂青青的手,向后逃去;蛇形瞬步用出,转眼之间,便窜入几仗距离。 “有本事就抓住我吧,就怕你们连跟都跟不上我。”空气中传来韩闯嚣张的笑声。 白山三人对视一眼,运起身法,追了过去。他们虽觉得韩闯身法高明,但有认为他受了重伤,必不可长久,或许一时之间能够领先,长久以往,绝不可能。 却说聂青青突然被韩闯拉着向后,脸上不禁一红,嗔道:“怪放开我,我自己能跑!” 韩闯见她杏脸飞霞,灿若桃蕊初灿,不经怦然心动,柔声道:“你伤的不轻,我拉着你手能省些力气。”遂将那只芊芊玉手,紧紧抓在手中,不准备放开。 聂青青本要发作,但见他目光清澈,不像故意轻薄,于是缓声说道:“那也不成,我不过受了些小伤,运行身法还没有问题。”说着,甩开韩闯的手,运起身法而行。 韩闯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升起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忽听得身后一声急呼:“休要再跑,别怪老子无情,叫你二人死无全尸!” 韩闯回身一看,只见白山上人,正逐渐轻点着地面,一路狂奔而来,这三人并不会什么高明的身法,但胜在具是化元初期的高手,真气雄浑,比受伤的他和聂青青要高上许多。 听的这声高喊,韩闯忍不住讥笑道:“不跑?不跑我怕才会死无全尸。”足下连点,又一次顺势牵上聂青青的玉手。 真想一辈子牵着你啊! 韩闯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第一百一十七 困 真如白山所料,追了没有多久,前方两人的速度就缓缓变慢,而他三人则是气息绵长,速度与开始时无甚区别。 这一慢一快之间,距离慢慢拉近。 白山桀桀一笑,对身边的两人说道:“一会儿我去攻韩闯,你两人合力将那丫头拿下,若是抵抗,生死不论!”两人应了一声,目露凶光。 若能取了这两人性命,白玉明必有重赏,这位白家的二公子,虽然御下极严,但从不吝啬赏赐,这也算是他能在白家笼络那么多人心,隐隐与白玉京相抗的原因。 白蒲三人心意想通,眼见就要追上韩闯,脚尖一点,倏的掠出,并非高明的身法,只是依靠雄浑的真气掠出了六七仗远,各自全力拍出一掌劈空掌。 韩闯正拉着聂青青奔跑,忽觉得背后劲风袭来,也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与聂青青对视一眼,蛇形瞬步又开,膝不弯,腰不曲,凭空向前一滑。 移形换位,蛇形瞬步的又一高阶技巧。 掌风拍在他身后的地上,泛起一片尘埃。 韩闯“哈哈”一笑,也不回头,径直笑道:“如此武技,也敢说擒我?徒添笑尔。” 聂青青眼睛眯成了一条罅隙,就像夜空中的月牙儿一般,只听她跟着韩闯附和道:“是啊,似你等武技,若我全盛时期,只需一招便可胜,潞州白家也不过如此。” 银铃般的声音随风而飘,凿进了白山三人的耳朵里,三人顿时面红耳赤。 在这时代里,家族在武者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宗门,无家族之人,就好似无根浮萍一般;白山三人从小在白家长大,又怎会对白家没有感情?听两人这么一嘲讽,同时怒道:“竖子尔敢!” 竟不顾相隔一仗的距离,又是各自一掌拍出。 若论单论功力,现在的韩闯自然挡不住三人任何一掌,但劈空掌本不是什么高明的掌法,掌风有其极限,相隔一仗远,韩闯有足够的时间依靠入微的能力,判断掌风的落处。 入微能力倏的展开,身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白山三人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就连飞疾而来的掌风,也变得肉眼可见。 三道掌风,一道袭向他,两道袭向身旁的聂青青,韩闯微微一笑,忽然攥紧聂青青的手,也不顾她的反抗,跃起两仗高,奋力一挥,叫道:“小心了!”掌风呼啸,从他脚底掠过,几乎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前方的石林。 韩闯目光一凛,心道:“等进了石林大阵,有你们好看的。” 早在见到这天然形成的石林大阵时,韩闯就定下阵杀白玉明的主意,只可惜白玉明未亲自到来,而是派了他的三个手下。 “那就先杀了你三个属下再说。” 韩闯主意打定,手上一用力,以柔劲将聂青青送入石林当中,自己接着进入阵中。 白山追到时,韩闯前脚已跨入阵中,回头笑道:“我劝你三人不要再追了,再追下去恐偶生命危险。” 这可不是慈悲心发作,而是专门针对其心的诛心之言。 观白山等三人,虽是心狠手辣之辈,却不愚笨,他若不说一句便堂而皇之的走进阵中,三人未必会跟进来;可略一嘲讽,只听脾气最暴躁的白蒲大喝道:“小子莫要猖狂,看爷爷我擒了你!”纵身跃入阵中。 白山和白水河虽觉得事情不对,但见白蒲已经进去,只能无奈的跟随而去。 一进阵中,白山等三人只看到近处的怪石,远处的景物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白蒲似乎未觉,只是没见到韩闯的身影,于是高声喝道:“小子,快出来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白水河则手托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样,半晌道:“事情有诈,我们速速离开!” 刚想转身就走,就听一声:“回来!”白山沉声道:“你认为我们还有回头路吗?你回头看看!” 白水河回头一看,只见原本的来路被一面巨石所挡,心下大惊,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山摇了摇头,心想:“果真是个依靠小道得到提拔的家伙。”心中不屑,脸上却小心翼翼的将这不屑掩藏,沉声说道:“小心,这是阵法,我们三个一起走,切记不可分开。”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一阵苦闷,暗道:“没想到这两人还善于布置阵法,听闻阵法玄妙,若不识奥妙,说不得会被困死其中,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白山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啪”的一声,一枚棋子撞在了身旁的巨石上,裂成碎片。 白山心中一凛,叫道:“各自小心,那贼子躲在暗处放暗器!” 半晌没有回应,他回头一看,肝胆具颤:身后哪还有白蒲和白水河的痕迹,只剩下怪石林立,似那森罗恶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他。 “白蒲!白水河!你们在哪里!”白山心下骇然,忍不住高喊了几声,回音撞击着冰冷的石头,发出令人恐怖的嘶鸣,却没有一声回应。 四周静默无声,静默的可怕。 聂青青躲在生门之中,看着被困于阵中的三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忍不住白了韩闯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她可知这石林原本没有迷雾,韩闯改变了几块巨石的方位,白雾便笼罩了整个阵法;虽然没亲自布过阵,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聂青青当然知道,韩闯那看似随意的改变,正是整个阵法画龙点睛的一笔。 韩闯看着聂青青面若桃花的妩媚模样,忍不住怦然心动,说道:“雕虫小技而已,只是这些人不识破阵之法,所以才被困住。” 他不禁想到了云州的金三富,暗道:“若金三富在此,以那能够知天命的“金算盘”武魂,算上一算,定然能很快破解这半吊子阵法。” 聂青青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樱桃小嘴微微上扬,说道:“技无大小,有用即可;这三人不通阵法,被困在阵中也是活该,只是我们不能这么一直困着他们,得想个办法早点解决才好。” 事实正是如此,武者都是耐力非常之辈,想要依靠阵法让他们身心俱疲,少不得要花费几天时间,白玉明又不是傻子,见下人几天未归,自然会寻来,那时就不妙了。 韩闯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先困他们一个时辰,只需一个时辰,我便能对付这三人。”说完,微微一笑,盘膝坐下。 吞噬武魂出现,紫色漩涡旋转,开始从周围吸取天地元气。 聂青青见天地元气飞快的向韩闯身后的漩涡涌去,心下一惊,暗道:“原来昨日引动元气异变的竟是他?不想天下竟有如此奇妙的武魂,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吸收天地元气,这要修炼起来,谁还能比的上他!” 聂青青下意识将韩闯的武魂与自己的青玉舍利相比,不得不承认,在吸纳元气,转化成真气这一点上,青玉舍利比之,也是大大不如。 “你会是我的敌人吗?”聂青青惨淡的一笑,“对了,你已经是了。” 一念及此,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凛冽之意,但很快就化作了一缕温柔。 “算了吧,至少在这山谷中,我们是能彼此依靠的朋友;至于出去之后会怎样,以后再说吧。” 忽然间,韩闯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夜、清冷、有月。 月光洒落,大地一片银白。 一个人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三十左右、壮年、高大,有一种莫名的阴鸷气质。 他穿着一身灰色镶墨绿边的袍子,手中拿着一支剑,剑上用小篆刻着五个字:潞州、白家、山。 白山并不姓白,至少在他有记忆之初,不姓白;某一天,他被送进了潞州白家,经过一系列严酷的训练,他有了一个新的姓,白。 这样一个人,本不应跪在荒山深谷的石林之中,这样一把剑,本不应插在地上,兀自呻吟。 这里本是一个美丽的无人山谷,天空澄澈,月光透亮,野花鲜红。 可现在,他却被困在一处阵法之中,所见的,没有天空,没有月光,也没有野花;只有那森然如厉鬼一般的巨石,和掩藏着巨石的白雾。 白色的雾,非水汽蒸腾,也非烟尘漂浮,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雾。 人在阵法中困久了,会忘记时间,他被困了有多久? 一个时辰? 一天? 还是一个月? 他还有力气,但却自心底感觉到悲哀:用尽了所有方法都走不出迷雾,是人都会悲哀。 他曾经试图削断怪石,一块石头削断了,会有另一块来到他面前,源源不断,没有尽头;他试图用剑在石头上作下标记,一路前行,但都最后,又回到了原点;最后,他以剑拖地,一路拖出一条直线向前,可到最后,直线的首位竟然相接了。 直线不会相接,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可能,这条貌似直线的线段,其实是一条曲线。 很怪异的一种感觉,因为你明明看到它——是直的。 喘息声,凿进了耳朵里,震动着耳膜,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与胸口的心跳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他觉得自己累了,即便真气几乎没有任何损耗,但心灵的疲倦,正一点一点的抽去他的力气。 这种吸取并不快速,但却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死! 这个令人不安的字眼涌上心头。 “不!我不会死的!不会死在这里的!” 剑杵着地,支撑着身体,颤巍巍的站起来,那高大的身躯并不挺拔,反而显得有些佝偻,他已经尽力了,可最多只能到这种程度。 一个人影从迷雾中走来,白山瞳孔一收,露出惊恐的目光,但很快就控制住了。 我是潞州白家的人,对,我是潞州白家的死士! 白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直起身姿,腰板挺拔,可后背依旧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一般。 来人走的很慢,慢到白山能先看清他的面孔,才窥到全貌。 “韩闯!” 这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的罅隙中冒出,夹杂着丝丝凉意,而那凉意背后,则是不为人知、甚至不为自己知道的恐惧。 “哈哈哈!韩闯!”白山死死的盯着这道清秀的身影,满是污浊的白衫,丝毫不能掩饰那如温玉的气质。 韩闯, 没错,来人正是韩闯。 时间只过了一个时辰,利用吞噬武魂,他不但治好了大半伤势,还恢复了一些实力,虽然无法同时对付白山三人,但个个击破,却轻而易举。 他来到白山面前,目无感情的盯着他,就像盯着一个将死之人。 “你怕了!” “胡说” 白山像被点中了心事一般,目露惊慌之色。 我怕吗? 不!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怎么可能会害怕他! 心中一再否定,但持剑手的颤抖,却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他自己,他害怕了,恐惧了。 韩闯看了白山一眼,幽幽的道:“你的两位同伴已经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 白山目光一凛,叫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杀掉他们的!” 韩闯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这笑,讥讽而冷酷。 “你认为不可能吗?所以我来了,让你看到我说的是实话。” 白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沉声道:“你是来杀我的?” 韩闯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杀?在杀你之前,我想知道一些事情。”笑容一敛,目中射两道寒光:“白家为什么会派人来这个无人的荒谷!” 凛冽的眼神,沉重的话语,就像一柄重锤,击在白山胸口,他不停的后退,再退后,直到后背触及到那冰冷的石头。 他知道——退无可退了。 白山猛的一瞪眼,大喊道:“不!我会说的,你杀了我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挥剑而上,平平一刺,剑尖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千万,令人眼花缭乱。 白山擅用掌,但没人知道他更擅使剑,他的剑法漆黑入墨,不反月光,配上高明的剑法,一剑刺出,无声无息就到了韩闯喉前。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血丝时间,隐隐着疯狂的目光。 怎样才能最快的杀掉一个人? 白山曾经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你必须用兵器从喉前刺出,自后脑刺出,刺穿脑干,截断中枢神经,只需要半秒,甚至零点几秒,敌人就会死亡。 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与时间,就一剑,干干脆脆的一剑。 白山擅用剑,却只擅这杀人的一剑;一剑刺出,不是你死,就是我灭,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当那支墨色短剑,毫无阻碍的穿透韩闯的咽喉时,白山的面色几乎瞬时一变。 不可能! 没有任何刺穿皮肉的感觉,剑上一空,就像刺中了空气一般,经历过成百上千次的刺穿咽喉,白山绝不会忘记那中皮肉翻卷,紧紧咬合着剑身的感觉。 此刻,并没有这种感觉,换言之,他并未刺中韩闯。 下一刻,眼前的韩闯消失了。 虚影! 白山突然反应过来,他不知道韩闯是怎么做到的,却能肯定,这是一道虚影,真实的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只是一道虚影。 身后传来了冰冷的声音,犹如恶魔在耳畔低诉:“知道暗影幽魂吗?” 白山心中一凛,目光骤然呆滞。 暗影幽魂!一个已经,被锤入他血脉印迹中的名字,自他接受白家的训练开始,就不停被人在耳边提到的名字。 杀手的巅峰,不可超越的存在! “剑鬼!剑鬼!你是剑鬼!不是韩闯!” 他大喊大叫起来,张皇失措。 手中的短剑,掉在地上。 “咣当!” 一声脆响,韩闯的声音,再一次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我不是剑鬼,却也会暗影幽魂!” 空气中突然探出了一只手臂,抓住白山的肩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全身真气就如找到了倾泻口一般,向肩头涌去。 白山感觉到,自己的真气正在不断的被吸走,不断的,毫无停歇的通过肩膀,传递到另一个人的体内。 他转过头,看见了那张英俊的脸,此刻,这张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邪异。 韩闯站在他面前,吸取他的真气,巧取豪夺,没有任何怜悯! “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白家为什么会来这里,如果不说,我就吸去你全身真气,然后将扔出去,自生自灭!我相信那一定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死, 未必是最可怕的事情。 早在接受训练的时候,白山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比死更加可怕的事,那些事情,会让你生不如死。 失去了真气,自生死灭,说的好听。 白山的仇家可为遍布整个东南域,只要听到他失去了真气,又失去了白家庇护的消息,一定会找上门来。 那时, 死, 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而已。 “你这个魔鬼!魔鬼!”他大吼,声音沙哑而无力,短短的一点时间,原本充盈的真气就见了底。 这时,吸力突然停止,韩闯的声音凿进了他的耳朵里:“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家野心 面对着比死亡更恐怖的结局,白山最终选择了屈服,韩闯从他口中,得到了潞州白家前来此地的目的。 “没想到白家竟然是为了挖宝而来。”韩闯喃喃自语着,笑着转头对聂青青道:“你说此地的宝物,是不是邪月遗宝?” 聂青青嗤笑一声,盯着韩闯,直到盯到他头发发麻,才肃身说道:“不,据我所知,邪月遗宝可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韩闯随口一问。 聂青青微微一笑,摇摇头,不再言语。 “我知道了,不该问的不应该问,”韩闯嗤笑一声,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找到了邪月遗宝的埋藏地点。” “找到了又如此,”聂青青的微笑稍稍缓和了气氛,她现在看起来有些沮丧,淡淡的沮丧。 “钥匙在你们手上,我又夺不过来。” 韩闯尴尬的一笑,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说潞州白家这么热衷于邪月宗的宝物干什么?又不是传说中的邪月遗宝,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聂青青笑道:“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韩闯将目光投到聂青青的身上。 “潞州白家,可是邪月宗的门人。”聂青青抛出了一句话。 “不可能!” 韩闯虽然竭力的压制,依旧在那一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根他所知,潞州白家可是青竹宗的门人离开青竹宗后,成立的家族,算是于青竹宗一脉相承,这样的家族里,倘若有邪月宗的门人,岂不意味着,青竹宗也脱不了干系。 “具我所知,潞州白家是青竹宗门人所创立,与邪月宗并不无关系。”韩闯沉声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显得胸有成竹。 聂青青看了他一眼,怪异的一笑,说道:“这世上的事,又有谁说的清楚,我得到的情报是,二十年前,白家出现了一名叛徒,加入了青竹宗,虽然事后白家与其断绝了关系,但你应该明白,家族二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聂青青的脸上,露出一缕轻蔑的表情,继续说道:“血脉之间的联系,又岂是一句断绝关系就可以真正了断的呢?” 韩闯轻轻点头,尽量不露出不以为然神色。 聂青青就像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一样,补充道:“后来三大宗门剿灭青竹宗,这名白家的叛徒有幸不死,夺回了潞州白家,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活在世上。” 听完聂青青的介绍后,韩闯绷着脸,说道:“我还是不该相信你说的,就算白家敢于庇护一名邪月宗的门人,可三大宗门会没有表示吗?他们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聂青青突然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如果三大宗门知道的话,自然不会允许白家这样一个忤逆的家族,存在与世,但如果他们不知道呢?”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试探的道:“这种事情,三大宗门可能不知道吗?” 聂青青道:“为何他们一定会知道?当时的情况,各自捕杀邪月宗的余孽都来不及,再家上白家摆出了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如果是你,你相信他们会窝藏那个邪月宗余孽吗?” 韩闯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丧气的说道:“如果是我,恐怕不会注意这些。” 聂青青讥讽道:“连你都不会注意,意气风发的三大宗门会想到这样吗?所以白家才能堂而皇之的窝藏起这名余孽。” 韩闯凝眸着聂青青,那张如花美颜上,料峭着慎人的寒气。 “连三大宗门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韩闯问。 聂青青面色骤变,从冰冷,到惊慌,最后到无力,甚至是祈求,她凝眸着韩闯,淡淡的道:“不要问我这些好吗?除非你不相信我说的。” 这娇弱的模样,令韩闯怦然心动,几乎下意识就开口说道:“我相信你。”接着像是反应了过来,面色数度挣扎,最终还是说道:“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聂青青的白玉一般的脸上,掠过两撇羞红,如同桃蕊初灿一般;不过很快,便是重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说道:“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白家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以至于原本蛰伏的邪月一支抬头,甚至是掌控了权柄。” 韩闯摇摇头,道:“或许事情没你想想的那么严重,或许是那个邪月宗的余孽并没有掌握白家,而是白家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些信息——” 话还未说完,便被聂青青打断:“不可能,我了解邪月宗,邪月宗的门人绝不可能向外人泄露任何信息。” 韩闯挑了挑眉毛,惑道:“你了解邪月宗的门人?” 聂青青笑了笑,道:“你又想询问我的身份了。” 韩闯争辩道:“我没有——” 聂青青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是邪月宗的人;还有一点,这三人身上的杀气,让我想到了邪月宗。” 聂青青手托着下巴,自顾自的道:“其他的能作假,但这杀气绝不可能做假,邪月宗有一门将杀气凝聚成真气的功法,这几人显然修炼了这门功法,所以身上的杀气就如同混迹战场的老兵一样浓烈。” 韩闯叹了口气,道:“是啊,积累如此浓郁的杀气,到底要杀多少人?无怪乎邪月宗当年会遭到三大宗门的联合绞杀,最后更是落的一个被剿灭的下场,哎——” 聂青青一挑眉毛,似笑非笑的道:“你是可怜邪月宗了?” 韩闯面色一正,沉声说道:“邪月宗自有求死之道,不值得可怜,只是如此多的奇功秘法随之消失,甚是可惜。” 聂青青眯缝着眼睛,眉毛完成了两弯月牙儿,笑道:“这么说你也想让那些奇功秘法重现天日?” 闻弦歌而知雅意,聂青青这么一说,韩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他出去以后,和她一起用玉佩打开邪月遗宝。 没有任何犹豫,韩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聂青青猛地拔高语调,大声叫喊。 她本以为韩闯说出那样的话,是心理动摇的征兆,对她来说,这是极好的事情,至少意味着,两人走出这里之后,将不是敌人与对手,而可以保持一种相对和睦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不过是聂青青的一厢情愿,韩闯的坚定是她始料未及的。 韩闯笑了笑,幽幽的道:“我们不是有过约定,不谈这个问题吗?” 聂青青白了韩闯一样,道:“好吧,不谈就不谈。” 两人之间的空气显得有些凝滞,半晌,聂青青才开口说道:“现在你知道了白家的身份和意图,接下来想怎么办?” 这个问题无非只有两种答案:其一,不与白家正面碰撞,偌大一个山谷,想要躲两个人,还是挺容易的;其二,尽量阻止白家,选择了这条路,毫无疑问就要与白家正面碰撞。 要知道他们从白山口中得知,此次来到此地的,可不只有白玉明这个白家二爷,同行的还有白家上一代的两位长老。 这两人可不是化元期的白玉明所能相比的,而是真正的凝神期的高手。 到现在为止,韩闯所见的凝神期的高手,除了青竹宗的长老之外,就只有清风阁的崔媚娘了。 他永远忘不了林家后山树林里的那一战,若不是神秘人的出现,崔媚娘可以毫不费力的杀死他。 虽然不愿承认,但韩闯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即便是全盛期的他,也未必是凝神期高手的对手,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凝神期高手,也不例外。 ... 第一百二十章 自作聪明 夜降临,月凄婉。 凄婉的月亮从来不圆,可今日的月,却有些圆的过分。 圆润的月色照在人脸上,显出了这些人,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的面孔,就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森罗恶鬼一般。 他们是潞州白家培养的死士,随时准备就白家去死,白家却舍不得让他们去死,只让他们守护一顶灰色粗布制的帐篷。 篷内无光,漆黑一片。 静夜,唯有风声“呼呼”作响。 忽然,从帐篷里传出一声阴恻恻的笑声,笑的讥讽而冷酷:“白玉明,你终于回来了!” 冷风忽的拂过,送进来一人。 一个面色阴沉,鹰视狼步之人。 若韩闯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白玉明的变化,初次见他时,脸上尚带着一丝温润的掩饰,而此刻在这顶灰色的帐篷里的这副面孔,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而已。 “来迟一步,还请大长老恕罪。”白玉京抖了抖袖子,对着身前的一片黑暗,躬身行礼,动作完美而干练,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灰头土脸。 微风飒然,眨眼之间,白玉明前面出现一人。 一个面如枯蜡,长发披肩的人;穿着一身黑色丝袍,身材纤细如竹竿,仿佛是被风吹进来,落于此地,兀自还晃荡不定。 他的眼睛灰白,就像没有眼珠似得,瞬也不瞬的盯着白玉明,阴恻恻的笑道:“我说过,你来迟了。”咧开嘴,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白玉明身体一哆嗦,猛地低下头;感觉一只枯瘦的手掌,正渐渐逼近额头。 很慢,很轻,却能感觉到它正在逐渐逼进,那森冷的气息,几乎冻结了白玉明的血液,令他的皮肉之下的骨骼,“咯咯”作响。 “大长老,我来迟是有原因的!”他大喊起来,声音递到了帐篷外,那些死士就像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森冷之气消失,代之以冰冷的声音,凿进了他的耳朵里:“白玉明,你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规矩——白玉明当然知道。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白家大长老,白重真,一个极度冷血的人,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一样。 白玉明浑身一哆嗦,匍匐在地,大声喊道:“大长老饶命!大长老饶命!我是真的事出有因!” “说!” 森冷的声音,就像一把刀,挑破白玉明胸口的皮肤;他知道只要答案稍微让面前的这个大长老不满意,那支枯瘦的手掌,会毫不犹豫的洞穿他的身体。 他几乎用生平最快的语速回答,毫不迟疑:“我山谷里遇到两个人!” “谁!” 声音同样森冷无情,可比之刚才,已经缓和了不少,至少那萦绕在胸口的森然气息,已经悄然离去。 白玉明长吁一口气,说道:“是青竹宗的两个弟子,一个是战胜白玉京的韩闯,另一个不认识。” 他并不知晓聂青青的身份,所以理所当然的,就将她归入了青竹宗的弟子之列。 森冷的声音再次传来:“青竹宗的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身边有没有青竹宗的长老!” 白玉明喘了口气,心情平静了下来;白重真这么问了,代表着他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也就代表着,迟到的危机解除。 “还不清楚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两人同时身受重伤,周围也没看见青竹宗长老的痕迹。”他犹豫了片刻,又说道:“那韩闯只是青竹宗内门弟子,身边不可能有长老跟随,想必是做任务时,无意中深入了山谷。” 话一说完,便低头敛目,不再言语。 耳畔传来白重真自顾自的嘀咕声:“只是一个内门弟子,出现在这山谷中,真的是巧合吗?他还胜过了白玉京?真是少年英雄。” 白玉明听到白重真对韩闯如此在乎,心中自有些不痛快,暗道:“大长老还从未对一个小辈如此赞赏,难道这韩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想了想两人相遇时的情景,下意识就摇摇头:“只是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的废物而已。”于是开口说道:“大长老,我认为就是一个巧合。就算青竹宗对我们有所察觉,也不会只派两名内门弟子前来,而且据我观察,这两人还身受重伤,绝不可能是有意为之。” “我看也是一个巧合,大哥没必要自寻烦恼!” 白玉明说话候,帐外忽然走进来一人,头顶着紫玉镶夜明珠的金冠,身穿锦底滚花红绿袍,外面套着一身紫缎的小衣,腰上系着一条镶红宝石的墨绿腰带。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脸上带着倨傲之色。 他二十岁的模样,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却带着四十岁的沧桑,皮肤光滑,面白如玉,鼻梁通天,生的英挺,偏偏长着两道女儿家的弯眉,如墨色一般高低陈染,嘴唇就像熟透的樱桃一般,笑时左右面颊上,各自会出现两个小小的酒涡。 他一进来,头顶的明珠便将帐篷照亮,光线映出他的脸,便豆蔻年华的美女,也没有他这样娇媚无双。 这竟是一个男生女相的人。 但如果有人认为他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当他走过帐篷的时候,那些原本不动神色的死士,竟一个个变了颜色。 就算向来天塌于顶,也面不改色的白重真,也脸色微变。 “白重齐!” 他一口叫破了来人的身份。 若是聂青青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想起那个邪月宗的余孽,也叫做白重齐;二十年过去,岁月竟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二长老!”白玉明肃声道。 如果论及他在白家里最害怕的人,毫无疑问是面前这个男生女相的二长老白重齐了,身兼白家和邪月宗两家之长的白重齐,才是白家的第一高手。 白重齐摆了摆手,算是应了他,然后对白重真说道:“大哥何必自寻烦恼呢?不过是几个青竹宗的小家伙,杀了便是。”目光透过扬起的帐帘,凝眸着远方的天空——月依旧很圆,圆的过分。 “反正这荒山野岭,杀了也无人知晓。” 白重真沉声说道:“我不是担心几个青竹宗的小子,而是担心青竹宗是否发现了我们的动作,若是他们身后有青竹宗的长老——” “一并杀了便是。”白重齐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我白家谋划以久的事情,绝不能被几个小子打乱。” 白重真沉吟片刻,终究点了点头,道:“那就杀了吧,希望一切平安。”停了停,对白玉明说道:“你带两个人去,务要将这两人拿下,若是抵抗,就地格杀!” 白玉明心头一亮,躬身说道:“大长老,回来之前我已经让白山、白水河、白蒲三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了,相比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他自以为聪明,是以在白重真面前侃侃而谈,颇有一些洋洋自得的模样,却未见白重真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跪下!”白重真大声喝道。 白玉明手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听他说道:“大长老,我——”声音颤抖,难以成句。 白重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喝道:“白玉明,是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我——只是——”白玉明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重齐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说话,他的心比白重真还要冷酷。 便在这时,一名死士走进帐篷,冷冷的道:“禀告二位长老,白山、白蒲、白水河三人的长明灯——灭了!” 白玉明一听此言,顿时瘫软了下去。 “死了?”他说,声音颤抖。 没有回答他,一个都没有。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去看看,又何妨? 帐篷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的清楚;更不用说,上下牙床猛烈撞击的声音。 “咯咯”作响。 白玉明紧张,甚至恐惧。 他明白在白重真和白重齐心中,自己并不比家族死士高,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一连损失了三名死士,那森冷的气息似乎重新回到了胸口。 在心脏的位置晃荡,再晃荡,仿佛随时都会深入进去。 “大长老饶命!大长老饶命!” 白玉明匍匐在地,不停的叫喊,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那森冷的气息,即便他知道这是无用的事情。 白重真——从不会因为别人的哀求,而改变自己的主意。 从不! 一只枯瘦的手掌,抚摸着白玉明的额头,动作轻柔的就像抚摸着一只宠物猫。 白玉明感觉全身的力量正在被抽走,一点一点,身体变得乏力,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也变得绝望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落的这样一个下场——他在心里呐喊。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重齐突然开口了:“算了吧,正是用人之际,饶他一命,以观后效。”秀美的小嘴一张一合,语气甚是无情。 但白玉明却松了口气,至少——他活了下来。 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体,呼吸重新变得平稳起来,那双无神的眼眸,重新恢复了神采。 将包藏着不甘与不满的阴鸷目光掩藏,眼眸里剩下的,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大长老不杀之恩,谢二长老不杀之恩。”白玉明匍匐着退到一边,低头敛目的站在帐篷边角——风最大的地方。 白重真看也没看他一眼,对白重齐说道:“二弟,你太心软了。” 白重齐明媚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邪月宗的人,不会心软。” 白重真叹了口气,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而是开始谈起了白家此次的目的:“你肯定司空邪月的武魂藏在这里吗?我看这山谷平静的很,不像有那种东西的模样。” 白重齐眉头一挑,不悦的道:“大哥是不相信我吗?” 白重真沉声道:“你蛰伏了二十年,都不说出这个秘密,此刻突然说出,你认为我会信吗?”灰白的眸子一番,牢牢的盯着白重齐。 白重齐嘴角一挑,冷笑道:“你不信,可还是来了。” 白重真没有说话,只是长吁一口气。人皆有贪欲,即便是他,也因为控制不了贪欲,而做出有违理智的事情。 灰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白重真欲言又止。 白重齐看出他的窘迫,自顾自的说道:“我之所以二十年后才说起这件事情,是因为当年那场大战,司空邪月血影分身受到重创,二十年修养才恢复过来,算算日程,这几日应是它出世的时间。” 白重真沉吟了片刻,说道:“但我们在谷中寻找多日,并发现任何武魂存在的痕迹,甚至连武魂出世的痕迹也没发现。二弟,这次你算错了。” 白重齐目光一凛,死死的盯着白重真,半晌,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我是不会算错的,血影分身一定就在此处。” 白重真“哼”一声,道:“那你认为是我们手下的死士不够尽心竭力吗?” 这当然是个笑话,白家的死士从小培养,早已被灌输了永远忠于白家的思想,是不可能有不尽心竭力的。 白重齐犹豫的片刻,转身对白玉明道:“玉明,近日搜查深谷中,可查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白玉明愣了一愣,回道:“可疑的地方?若说最可疑的,就是深谷东边的一片石林了,死士进去探查过,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出来。但石林里什么也没有,空荡一片。” 白重齐手托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样,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确定里面是空的?” 白玉明又一愣。 回答确定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他觉得,白重齐所要的答案一定不是“确定”两字这么简单。 犹豫了片刻,白玉明答道:“不、不确定。” 白重齐还未说话,白重真首先瞪着眼,灰白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为什么不确定,我不是让你们搜索山谷的所有角落吗?怎么还有不确定的地方!” 白玉明身体一哆嗦,就要跪倒在地,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他,不让他跪倒。 耳畔传来白重齐的声音:“老实说吧,别支支吾吾的。” 白玉明听得这话,如蒙大赦,他知道,至少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危了,斟酌了一下句子,张口说道:“那处石林甚是诡异,我派去的人,只能在石林外围探究,想要走进去,却每每转了出来,是以死士们根本就无法探究石林内部有什么东西。” 白重真疑惑的看了一眼白重齐,缓缓说道:“二弟,你怎么看?” 白重齐沉吟片刻,说道:“若我没猜错,玉明遇到的应该是阵法。” “阵法?”白重真眉头微皱。 阵法一道,博大精深,以白家这些年的积累,也没有一名精通阵法之人,足见阵法学习入门之难。 白重真虽没见过阵法,却也听过阵法的威力,不通破阵之法,进去只是自寻死路。 一念及此,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如果血影分身真藏在阵法之后,那就糟糕了,我们所带来的人里,没有一人擅长布阵破阵的。” 白重齐摇摇头,道:“血影分身一定在阵法之中,司徒邪月的灵识已灭,血影分身会下意识藏在天地元气重的地方,阵法大多能积累天地元气;是了,不会错的,血影分身一定在石林阵法当中。” 他抬手拱手对白重真说道:“还请大哥召集人手,我们立刻出发去石林,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说着就要向帐外走去。 白重真伸手将他拉住,说道:“二弟,你太心急了。阵法一道岂是你我能窥透的,便是去了,若破不了阵,也是白费力气,不如先缓数日,待我白家寻一精通阵法之人,再——” “糊涂啊!”,白重齐打断他的话,道:“大哥莫要糊涂了,这寻找血影分身,何等机密的事情,怎可让外人介入;别的不说,三大宗门哪一个不是耳目众多,一旦让他们知道了白家的目的,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白重真心中“咯噔”一声,额上冷汗渗出。 “幸好有二弟提醒,大哥险些就误了整个白家啊!”长叹口气。白重真又道:“那现在有何办法?” 白家为了夺取血影分身,谋划已久,若此时放弃,白重真心里自然不甘,但面对阵法阻拦,他却不得不为家族力量考虑,嘴上说“有何办法”,心里其实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白重齐又怎会看不出自己大哥心中所想,目光一凛,沉声道:“大哥莫非是因那石林的阵法担忧?” 这不废话吗?不担忧我能这样说吗?白重真心想,嘴上却道:“武魂虽好,可也要有命使用才行,昔年武侯以八阵图困住百万大军,三天三夜,阵内电闪雷鸣,风狂雨骤,百万大军尽数被诛,我能不担心吗?” “哈哈哈!” 白重齐大笑一声,道:“大哥大可不必担心这个,当年武侯以本命武魂八阵图加上至尊的修为,布下大阵,才能一举歼灭百万大军,可这石林阵法不过天然成型,无人掌控,威力能有几何?” “依小弟看,不过就是阻人前进而已;以你我的修为,迫不得已时,将石林尽毁也能出来。” 白重真听罢了,莫名的松了口气,问道:“那二弟的意思是?” 白重齐的目光透过帐帘,遥望着东边的天空,嘴上喃喃道:“去看看又何妨?”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影分身 月是圆的,有些清冷。 韩闯看不见天空的圆月,却能感受到清冷的气息。 他知道柳青芙一定会担心,因为他就这样消失,没有任何音讯,甚至没有一个传回音讯的机会。 心情就如那看不见的圆月一样,说不出的清冷。 聂青青感受到了这份清冷,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们会出去的,只要伤好了,就算是百丈悬崖,也挡不住我们。”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应答。 他当然知道聂青青说的没错,百丈悬崖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极短的距离,但那心灵的囚笼,才是让他感觉到清冷的原因。 “调息吧,我改变了一下阵法,使石林大阵兼具了聚灵阵的效果,虽然不及真正的聚灵阵,但在多少比在外面修炼的好。” 聂青青看了一眼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隐约可见的森怖怪石,让她心底毛毛的。 “算了吧,我还是出去修炼,你修炼的时候,天地元气都被你吸收了。” 这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害怕,害怕在这令人恐惧的封闭空间里,表现出女儿家天生的脆弱;害怕和面前这个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害怕自己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正要向外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温度传递到她的指尖,撩拨着那颗本就不是十分坚定的心。 “留下吧,我吸收了那三人的功力,已经不需要依靠天地元气调理了。”韩闯淡淡的说。 即便这是事实,但聂青青知道,事实却是最好的借口——这是一个借口,毫无疑问。 一个让她留下的借口。 一个让她心安理得,待在他身边的借口。 这个借口——她无从拒绝。 “好吧。” 聂青青点头同意,盘膝坐下,调理起来。 她受的伤极重,先是被韩闯一记金刚拳震散了真气,又经历了一次走火入魔,接着与白玉明对了一招,可以说是暗伤累累。 若不好生调理,以后一定会留下后患,这也是韩闯将她留在这里的原因。石林大阵,经过他的改造,不但在困人能力上,更进一步,而且聚集了整个山谷的天地元气,算是最好的疗伤场所。 韩闯凝眸着聂青青的眉,这眉毛真的很看好,娟秀,清晰,墨色陈染;就像天空中的月牙儿一般;但有时,它又像刀,弯刀,杀人的弯刀,每一次微戚眉,就像寒光一闪,刺入他的心中。 “我在想什么?”韩闯心道,摇摇头,盘膝坐在聂青青对面。 吸收了三个化元期高手的真气,他并不需要依靠天地元气疗伤,却需要将这些吸引的真气同化。 无相功法中有一门导气归虚的法门,正好适合此刻用来。 杂糅的真气被倒入丹田,不断的炼化,最后提e炼出精华的真元,储藏在窍穴之中。 无相功法的又一特色,真气并不藏于丹田,而是藏与窍穴之中,丹田只是一个纳气炼化之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睁开眼,相视一笑。 “怎么样?恢复了几层?”聂青青说,声音很轻,就像一缕飞旋在空中羽毛;又很柔,犹如雪球滚落玉盘。 韩闯微微一笑,道:“八层,再加上一把剑的话,能恢复到九层的战斗力。” 聂青青眼睛一亮,笑道:“你有一把剑,难道忘记了吗?” “怎么会?”韩闯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抹墨色短剑,短剑几乎不反光,看起来就像一直铁棒。 “剑是好剑,可惜不适合我。”韩闯手抚着剑锋,遗憾的道。 白山的剑是杀手之剑,染上墨色,是为了防止出剑的一刹那,绽出剑光;韩闯的剑是光明正大的剑,不需要墨色作为隐藏。 聂青青抚尔一笑,道:“有一支剑就不错了,没想到那三人竟然只有一个用剑。”眼中掠过一丝遗憾,若她也有剑,胜算当多上几分。 韩闯自然知晓聂青青心中所想,摇摇头,柔声说道:“你的伤还没好——” 聂青青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八层,和你一样。”眉头微微一挑,露出挑衅的表情:“你认为我的青玉舍利就比不上你的吞噬武魂吗?” 韩闯哑然失笑。 他绝没有小看青玉舍利的功效,一个既能调理身体,又有镇压效果,还能卸去一部分加诸于身真气的武魂,没人敢小看。 正想解释,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 “有人!” 他和聂青青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面对强敌选择避腿,绝不是真正的武者所谓,韩闯立志成为迈上武道巅峰,自然不会因为白家而乱了自己的心境。 “没想到青青竟与我有同样的想法。”他摇摇头走到阵石边上,侧耳倾听。 说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二位长老,就是这里了。死士探查不了的石林就在这里。” 韩闯目光一凛——白玉明! 一瞬间,他认出了这个声音,身旁的聂青青显然对这声音更加熟悉,心情波动之下就要高喊出声,却被韩闯一个眼神制止。 “他们不是在抓我们的。”韩闯轻声道,心中疑惑:“那是来干什么的?莫非——”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聂青青轻声道:“听着语气,应该是觉得此处怪异,所以来搜查,或许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韩闯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只是不知他们要找什么,白山三人虽是白家的死士,但也只知是来找东西,找的究竟是何物,也一概不知。” 聂青青冷笑道:“白家的一贯手法,小心谨慎的过分,连自己都瞒着。继续听下去,他们会告诉我们的。” 韩闯点点头,继续倾听。 回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怎么看二弟。”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天地元气汇集,大雾弥漫,整座石林浑然一体,是阵法无一了。” 韩闯听得这女声,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那老者明明叫他二弟,怎么回答的是个女人?” 没有回应,他转头一看,只见聂青青双眼发直,如同呆滞一般。 “喂喂!青青,你怎么了?” 直到韩闯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聂青青才清醒过来,说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个人。” “谁?”韩闯问道。 聂青青沉吟了片刻,道:“不确定是他,但有八分把握。”停了停,看着韩闯又道:“你不是说过二十年前有个邪月宗的余孽躲进了白家吗?传闻此人就是现任白家大长老,白重真的二弟,白重齐——” “然后?”韩闯见聂青青停顿,忍不住问。 就见聂青青面色古怪的说道:“传闻这白重齐是个男生女相的阴阳人,或许、或许就是说话的这人吧。” 韩闯的脸色跟着古怪起来。 男生女相? 他不是没见过,但连声音也不男不女的却真没听说过,再结合神州大陆对难以启齿的事情,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的事实,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那疑似白重真的老者又道:“这么说血影分身真在这石林当中?”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道:“十之七八吧。” 白重真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阴风阵阵,“怎么做?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为了血影分身,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大哥若怕了就待在此地吧!” 白重真的声音传来:“二弟怎会怎么说话?你我兄弟本是一体,漫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阵法,便是武侯八阵图,老夫也敢陪你闯一闯!” “白玉明!你等诸人随我兄弟进阵!” “是!” 白玉明的声音传来,镇定中,带着一抹晦涩的无奈。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血影分身! 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阵 二十年前的司空邪月,是一个无敌的存在,创立邪月宗,几以一己之力,让邪月宗成为堪比六品宗门的存在。 为何? 就是因为他拥有武魂血影分身。 根据青竹宗内部文献记载,血影分身能够制造出与自身攻击力一模一样的分身,修为越高,所能制造的分身也越多。 当年的司空邪月,一共能制造三个血影分身;旁人与他相斗,相当于与四个他同时战斗,当年落霞宗的宗主,使出赤霞三丈红这等武技,也奈何不了他,最后集齐三大宗门宗主之力,才将其击杀。 骤闻白家来此寻觅的竟是血影分身这种武魂,韩闯心下一惊,道:“二十年前邪月宗被三大宗门联合剿灭,宗主司空邪月被杀,为何他的武魂还能残留于世。” 要知这可是捅破天的事情,司空邪月之所以强大,皆在于武魂血影分身,拥有这种武魂,便能成为第二个司空邪月,这是三大宗门绝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 聂青青冷笑一声,道:“你真以为三大宗门能当场将司空邪月斩杀吗?据我所知,当年他身受不治之伤,却终究脱困而出,不知所踪。若这白重齐说的没错的话,此地就是司空邪月身陨之处。” 韩闯心下一惊,心想:“此山谷看似平静,却颇多怪异之处,莫非白重齐说的是真的?这里真是司空邪月陨身之处?”凝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眼神飘忽不定。 便在这时候,只听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白重真等人,闯进了阵中。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对她说道:“两个选择,先出阵躲避一时,再找机会,此策稳妥,可保我俩无恙;或者依靠阵法同他们周旋,稍不注意,玉石俱焚;你选哪个?” 若只有韩闯一人,他自当毫不犹豫的选择周旋,但聂青青跟在身旁,他不得不考虑这名女子的意见。 几乎是下意识的,韩闯将聂青青当成了一个,对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犹未察觉。 聂青青微一敛目,喃喃自语道:“白家狼子野心,若让他们取得了血影分身,不知会在云州掀起多大的风云,届时又一个邪月宗崛起,生灵涂炭。”转头对韩闯道:“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韩闯诧异的瞧着聂青青,道:“没想到你居然会云州的生灵着想,真是奇怪。” 聂青青抚尔一笑,道:“你看我像女恶魔吗?” 韩闯道:“自然不像,哪有这么漂亮的恶魔。”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笑道:“这就对了,我既不是恶魔,自然会为云州的生灵着想,但我所想的又与你不同。” 韩闯诧道:“说来听听。” 聂青青妩媚的一笑,说道:“你想用阵法同他们周旋,可我观这阵法只有困人之效,并不可以直接伤人,以你我的实力,对付其他人尚可,若想对付白重真和白重齐,绝不可能,最后只能看着他们破阵而出。” 韩闯皱着眉头,道:“说的不无道理,即便偷袭,我也没把握杀掉一个凝神期的武者。”脑海中不禁飘过崔媚娘当时的神威,只觉不可战胜。 “那是自然!”聂青青倨傲的一笑,继续说道:“我们与其在这里与他们周旋,不如利用阵法挡住他们的时间,深入中心,先行取了那血影分身,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更好。” 韩闯并未说话,只是盯着聂青青,直把她盯浑身发毛。 “你看什么看?”聂青青一把将他推开。 韩闯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道:“我在看你心中所想,是否真如你嘴上所说的一样。” 聂青青怒道:“你不相信我?” 韩闯淡定的摇摇头,道:“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易地而处,你会相信吗?” 聂青青思绪片刻,眉头紧拧着,无奈的道:“如果是我,也不信。”但很快就眉头舒展,“可你不信也不成,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韩闯目光一凛,感觉到有人过来,立刻拉着聂青青躲在一块巨石背后,只见白玉明领先而出,身后跟着一老一少两人。 老的面如枯蜡,眼眸灰白,十指干瘦的如同枯枝;少的二十岁左右,皮肤光洁,面如白玉,英挺中带着一丝女相,特别是那灿若桃花的面颊,真是娇媚无双。 男生女相? 韩闯一瞬间认出了来人,白家白重齐,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因为这两人——实在深不可测。 聂青青咬着韩闯的耳朵,轻声说道:“看到没有,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依我说的办,先找到血影分身。” 韩闯还有些犹豫,就听聂青青继续说道:“你还犹豫什么,难道想让白家拿到血影分身之后,成为第二个邪月宗吗?” 韩闯眉头一皱,看了聂青青一眼,从这张妩媚的脸上,看到的唯有真诚。银牙紧咬,韩闯道:“你等等!我先给他们来个见面礼。” “什么?” 聂青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韩闯背后紫色漩涡浮现,漩涡中心,隐隐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 “鬼影重重!” 韩闯低喝一声,白重真等人身后,立刻出现了一道持剑的黑影。 “小心!”白玉明大喝一声,立刻将那鬼影打散,而白重真和白重齐甚至动也没动,护体真气自动爆发,便将鬼影撕裂。 其他死士则没有那么轻松,化元期以上的,还能依靠反应躲过一击,化元期以下的武者,大多一击毙命! 无论得手或失手,一击之后,黑影消失,仿佛它们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白玉明考到两位长老身边,小声问道:“长老,这是何物。”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韩闯在背后搞鬼。 白重齐思绪片刻,淡淡的道:“此地还有别人。” “什么!”白重真怒道,“你不是说这是天然形成的阵法吗?” 他虽然不识阵法,却也知道有人维持跟无人维持之间的区别,如此关键性的错误发生,他怎能不怒。 就听白重齐冷一声,说道:“大哥过虑了,我只说此处有人,并没说这阵法有人维持。” 目光眺过面前的白雾,凝视着远方,道:“这阵法虽然经人改动,但也强的有限,绝拦不了我们太久的时间。” 白重真按下怒气,沉声道:“那现在怎么办?”看着满地尸体,他尤为心痛;这些人可都是白家训练出来的精英,死一个少一个。 白重齐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轻蔑,淡淡的道:“大哥别忘记了,慈不掌兵,若夺下了血影分身,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白重真并未说话,只是看向白重齐的眼神里,带上一些莫名的东西。 巨石背后 看到了整个过程的聂青青,不禁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盯着韩闯。 “你是怎么办到的。”她情不自禁的问道。 韩闯看到聂青青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聂青青恨恨的盯着他一眼,道:“不说就不说吧,快走了,别浪费时间。” 韩闯微微一笑,道:“走?你知道方向吗?” 聂青青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恨恨的道:“快点告诉我向什么方向走。” 韩闯笑道:“不急不急,急不来的。”眼神扫过面前的茫茫白雾,说道:“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要错。” 这话语气格外认真,令聂青青不知不觉的信服。 只见韩闯一马当先,鱼贯从左边起步,走了几步,又向右一横,跃出三步远,这时候聂青青也已踏出这步,站在韩闯原本的位置上,与韩闯遥遥相对,恰成一条直线。 韩闯微微一笑,对聂青青说道:“看好了,一步都不能错。” 纵身而出,足下连点,每每接触地面,都只一点,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掠出三仗远,没入前方的迷雾之中。 “别愣着,快过来!”迷雾中传出韩闯的声音。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石像 快过来? 若不是聂青青还顾忌着自己的淑女形象,一定会破口大骂起来。 刚才韩闯那一手身法,实在让她惊艳,横跳过去并不困难,难就难在要足下连点,落足之处必须恰到好处,若不是身法达到如火纯青之境,却是不可能。 聂青青喊道:“你倒是让我怎么过来?” 迷雾的韩闯道:“你没看清楚?” 聂青青急道:“看清楚了也做不到!” 那边传出韩闯无奈的声音:“你先跳着,我过来接你!” 聂青青眉眼一瞪,心道:“好个韩闯,等本小姐过去了,有你好看!”思罢,便是回想起刚才韩闯的动作,轻轻一跃,足下连点,一连点中几个刚才韩闯的落足之处,身姿在空中飘扬,犹如仙子凌波一般。 聂青青终归不是韩闯,韩闯能轻易做到,她未必能做到,来到最后一步,不出意料的丧尽前力,足下一蹬,明显失去平衡,眼见就在摔到阵中,就见一道白影从迷雾中钻入,如轻灵飞燕一般,掠到聂青青身边。 聂青青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身子被人拦在怀中,刚向反抗,耳畔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别动,我带你过去。” 说话的正是韩闯,眼见聂青青失去平衡,他一把拦住聂青青的腰,身体在空中扭转,横飞出去。 聂青青下意识的闭上眼,满脸通红,犹如桃李初灿一般。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两人已经稳的落在地上。 “啪!” 聂青青甩了韩闯一道耳光。 “你干什么?”韩闯愕然道。 聂青青杏脸飞霞,低头敛目道:“还不放开!”语气中充满了小女儿家的羞涩。 韩闯这才意识道,自己的手掌,还抚在聂青青的腰间——准确的说,腰间偏上,一个不该触摸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无意的、无意的” 手,如同弹簧一般的弹开,那柔软的触觉立刻消失,留下的只剩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聂青青心中也升起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很快,便被理智压下,只听她冷冷的道:“现在往哪边走?” 韩闯讪笑一声,道:“跟我来就是了。” “还和刚才一样?”聂青青瞪着双眼,口中充斥着威胁的语气。 韩闯忽觉得脖上一凉,哆嗦了一下,讪笑着道:“这是自然。” “那就带路吧。”聂青青淡淡说。 本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仅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倒让韩闯有些不适应,不由的盯着聂青青,愣在原地。 聂青青杏眼一竖,怒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快点向前!小心被白重真他们抢了先!” 两人按照刚才的步伐,迂回前进,迷雾渐散去,露出石林本来面目,怪石耸立,道路迂盘,又走了十多米,忽见两尊雕像。 左边一尊身披重甲,手持长道,张口戚额;右边身着布衣短衫,手持短剑,狮鼻阔口,面孔狰狞。 韩闯颇感眼熟,转瞬便向起,这两尊石像自己曾在剑鬼墓前见过,正是剑鬼和刀鬼的塑像。 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又有两尊雕像,远远观之,与这两尊不无不同,竟似完全一样的剑鬼与刀鬼的塑像。 越望前望去,还有塑像,连成一排,绵延向远方,石像尽头,山壁上有一处石门,虽远远的看不清楚,但能觉出青铜特有的光泽。 “怎么了?”聂青青见韩闯停步不前,忍不住问道,同时就要向前迈步。 没想到步子还未迈出,就被韩闯一把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聂青青怒道。 韩闯冷冷的道:“救你的命!”说完也不管她,随意拾起一块小石头,向前扔去。 石子刚一进入两尊石像的范围,就听“砰砰”一想,两尊石像的眼睛同时一翻,从中射出四道火舌,石还未落地,便被火舌集中,瞬间汽化成了一片尘埃,石像的眼睛,也随之恢复正常。 聂青青缩了缩脖子,躲到韩闯背后,道:“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鬼?吓死我了。” 韩闯见她一副惊恐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一软,将那是金三富所言告知于她。 聂青青听罢,点了点头:“当年邪月宗确实有一名擅长机关术数的长老,只是没想到,他竟逃过了灭宗之灾。” 韩闯心中一动,问道:“你可知道那名长老姓甚名谁?”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面色怪异的道:“你还真当我是白晓生,那名长老本就神秘,非邪月门徒,根本不知他的名号,就连见过他的人,也极少。” 韩闯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手托着下巴,思考着渡过石像之法,可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 聂青青道:“你们当时是怎么通过的。” 韩闯道:“那是一个意外,或者是说是对方有意让我们通过。” “怎么说法?”聂青青眨着眼睛,一副好奇心爆棚的模样。 韩闯微微一笑,将当时的情景说予聂青青,包括他们是如何通过升降机的机关;如何找到石像傀儡的动力源,通过石像阵;又是如此度过九曲连环和地龙冥火的。 听的聂青青眉飞色舞,不时啧啧点头。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观察入微的人,能找到石像傀儡的动力源,那现在你可知道这些石像的动力源在哪里儿。”聂青青说完,似笑非笑的盯着韩闯。 却见韩闯苦笑一声,道:“找是找到了,可我们无法用同样的方法通过。” “怎么?”聂青青问 韩闯叹息一声,指着周遭石林道:“这一整片石林所聚集的天地之气就是石像的傀儡的动力源。哎,能想到以天然阵法集聚天地元气,供给石像傀儡,那位长老真是令人钦佩啊!” 聂青青脸上洋溢着笑意,口中说道:“既然没办法用去除动力的方法,那怎么通过这石像,难道硬闯过去?” 韩闯白了她一眼,道:“如果你想向刚才那块石头一样,可以试试硬闯。” 聂青青沮丧道:“难道就这样退回去?” 韩闯坚定的道:“到都已经到了这里,岂有空手而还的道理,我且四处看看,依这为老先生的脾气,兴许会留下一些提示也说不定。” 韩闯虽未见过这名邪月宗的长老,但从他设计的机关中,知晓此人并不想真正置人于死地,这些机关虽然厉害,但却遵从处处留一线的原则。 “想必这次也不例外吧。”韩闯想。 聂青青说道:“对,凡毒物出没,七步之内必有克制之物,或许这老先生也布下的机关也是如此。” 韩闯点点头,指着东边说道:“你东,我西,我们先搜索一遍再说。” 聂青青点了点头。 韩闯在西边找了半晌,也未见一处提示,就在绝望之际,只听东边传来聂青青的声音:“韩大哥,快过来看看。” 韩闯过去一看,只见聂青青所指的一处巨石上,用小篆写着“右三左五中十一”七个小字。 这几个字刻的极浅,又经过经年累月的侵蚀,渗入石中,若不仔细,真看不出来。 韩闯皱着眉头,拧着聂青青道:“青青,你说这是不是老先生在提醒我们通过石像阵的步伐?” 聂青青眨了眨眼,笑吟吟道:“这我可不知,只是附近就刻着这个,是与不是,用石头试试不就知道了。” 韩闯眼睛一亮,笑道:“是个好主意。”情不自禁的拍了拍聂青青的肩膀,那宛如无骨的消瘦与柔软,令他心中一荡。 “韩大哥!你在干什么!” 韩闯回过神来,只见聂青青低垂着脑袋,耳后飞红,一副女儿家的羞涩模样。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投石问路 风,冷 掠过发丝,拨弄着额前的碎发, 下面是一张洋溢着微笑的脸,弯弯的眉毛高高翘起,犹如墨色陈染的高低不平,浓淡却总是相宜的。 聂青青微微一笑,随手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以为暗器手法掷出,准确的点在石像右起三步的地面上。 石子落处,“砰”的一身,覆盖着青苔的地面,陷下去少许,之后——风平浪静。 聂青青转过头,瞧着韩闯,俏生生的道:“看到没有,这法子不错吧。” 韩闯笑道:“投石问路,本就是不错的法子。”纵身一跃,准确的落到那块陷入地下的地面上。 聂青青目光一凛,心想:“这地块只有巴掌大的一点,他竟能准确的落下,身法和眼力几乎到了极点。” 摇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抛出脑外,继续道:“小心了,我要扔第二颗石子了。” “扔吧。”韩闯点点头,他已做好准备。 聂青青将第二颗石子扔向左起第五步的地面上,与刚才同样,地面下陷了少许,风平浪静。 韩闯一跃站在那处地面上,转头对聂青青道:“青青,你先上来。” 聂青青一点头,身姿跃起,犹如乳燕归巢,稳稳的落在刚才韩闯所站的地面上。 “现在是中十一!”聂青青说,一眼望去,两排石像之间,间隔有大约十五步的距离;她继续以暗器的手法将石子掷出,落在韩闯正前方十一步的地方,仍然与刚才一样,地面下陷,风平浪静。 韩闯松了口气,对着聂青青比了个大拇指,笑道:“果真如青青所料,设计这机关的老先生,真在附近留下了破解之法,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是故意想让人破解这机关吗?” “也许吧,谁知道老先生的想法呢?”聂青青说,神色说不出的怪异,但这一切,韩闯都没注意到,他尚且沉浸在破解机关的喜悦之中。 “那接下来我们按照步子走就好了?”韩闯问。 聂青青回过神来,道:“还是投石问路吧,稳一些终归是好的。” 韩闯下意识点点头,先由聂青青的的石子开口,然后一马当先而出,在石人之间跳动,并未花费多少功夫,就来到了山洞前,聂青青紧随而来。 绝壁上镶嵌着两块方正的青铜门板,中间闭合,严丝合缝,门上嵌有一个太极图,形若满月,黑白分明。 聂青青微微戚眉,流露出奇怪的目光,说道:“我见过这东西,这是一只太极锁,必须身具阴阳两种真气的人才能打开。” 阴阳两种真气?我不就可以吗?韩闯想,依旧不动神色的问:“如果是两个人,一阴一阳不行吗?” 聂青青摇摇头,道:“两个人真气虽然符合一阴一阳,却并非同源,太极阴阳讲究对立统一,想要破解这门锁,必须得要同根同源的阴阳两种真气。” 话说到此,聂青青的脸上不禁掠过一缕沮丧之情,口中抱怨道:“修建这处地宫的老先生真是的,若不想让人进去就早点说麻,弄个什么太极阴阳锁在这里,身具同时阴阳两种真气的人哪有这么好找!” “这不就有一个吗?”韩闯心想,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聂青青看了他一样,皱眉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闯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笑道:“同时身具阴阳两种真气的人,确实不好找,但此机却有一个!” “别闹了——” 聂青青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瞧着韩闯:“等等!我记得你能使出太极剑,你不会是吗?” 纤细的指头平平伸出,颤抖的指向韩闯的鼻子,聂青青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表情充满了复杂的神采。 韩闯目露倨傲之色,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非常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同时身具阴阳两种真气的家伙,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聂青青的脸色一变再变,羡慕、嫉妒、不可思议,这些人类的复杂情感,在这张娇媚无双的面庞上一一闪过,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她冷哼一声,不屑的道:“有什么好骄傲的?同时身具阴阳两种真气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若是一个不小心,真气失去了平衡,就有你受得了。” 确实,若没有无相功法那导气归虚,千变万化的效果,韩闯是要担心驳杂的真气失去平衡,导致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有了无相功法,就大可不必忌讳这些。 所有纳入体内的真气,都会被同化成一种无属性的真气,施展武技时,可以自由转化成所需属性的真气,真正做到可阴可阳,千变万化。 韩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只是说道:“好了,若不是我身具阴阳真气,恐怕我们只能望门心叹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说道:“左阴右阳,双手凝聚阴阳真气,放在太极锁上,缓缓输入真气,直到感觉到太极锁微微转动为止;切记,两种真气必须同等大小,同等频率的输入,保持太极锁门的真气平衡。” 韩闯点点头,依言而行,双手按在太极锁上,真气微吐;没过多久,就听“咔嚓”一声,太极锁有转动的趋势,韩闯立刻放开手掌。 锁心一转,只听“轰隆、轰隆”的声响凿进了耳朵里,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韩闯定睛一看,门口的梁上,垂着一面八卦镜,阳光流泻上镜面,反射出一道青光,射进洞里。 聂青青道:“跟着光线走就是了。” 两人走进洞中,跟着光线一路向前,头顶每隔数十步,便有一面八卦镜,一路将光线反射入洞中,引着他们向前。 这山洞与普通山洞并无不同,两侧具是天然岩壁,未经人工开凿;越往深处走,便是嗅到一股草木衰败的气息。 两人一路跟着光线而走,来到一出开阔之地,便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光线到此为止。 此处又与别处不同,两侧岩壁被磨平,洞顶是一整块弧形的天顶,顶上挂着数十颗明珠,大的如同鹅卵,小的好似米粒,排练缜密,犹如漫天星斗一般;青光流泻而上,明灿夺目,照的满室通明。 韩闯道:“怎么到这里就没路了?” 聂青青手托香腮,思绪片刻,道:“路是有的,一定是被隐藏了起来。” 韩闯惑道:“此处满室通明,一眼便可望尽。” 聂青青道:“也许是侧壁之上有什么我们难以注意到的机关吧,好好找找,应该会有所得。” 韩闯点头道:“我们分头找找看。” 两人沿着侧壁找了一圈,也未寻任何机关的痕迹。整块侧壁严丝合缝,也未看出任何暗门的迹象。 聂青青忍不住道:“这可奇怪了,我们都找遍了整个室内,也没找到任何蜘丝马迹,难道路真是止于此?” 韩闯摇摇头,道:“不会、不会,定是还有遗落的地方。”他抬头一看,正见头顶的璀璨光芒,刺的他眼睛生疼。 这一疼,倒让他心头一亮,两手重重的一拍,道:“有了!” 聂青青惑道:“有了什么?”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且看着就是。”说完,一道掌风击出,直指头顶的八卦镜。 聂青青惊道:“你在干什么!”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掌法将镜面震碎。 “啪!”的一声,玻璃碎裂,碎片尽数落下,室内瞬间暗淡了下来,却依旧有光。 聂青青抬头一看,只见头顶的明珠,正散发着幽幽的青光,扎眼一看,犹如漫天星斗一般。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满天星斗,连环锁 “真漂亮!”聂青青不由赞叹了一声。 女人都爱漂亮的东西,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聂青青凝视着漫天的珠壁辉映,不禁心生摇曳之情。 但也只是一瞬间,一瞬间的事。 聂青青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喜欢漂亮的东西,但绝不会沉迷期间。 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这是……”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看出来?” 聂青青下意识点头,道:“这是三十六天罡和第七十二地煞,整个穹顶就是一片北斗星宿图,真是不可思议,太美妙了。” 韩闯叹了口气,道:“不错,大如鹅卵石的夜明珠,是三十六天罡,小如米粒的,就是七十二地煞,这片穹顶确实是依照北斗星宿图而建,但有一点,却与星宿图不相符。” “哪一点?”聂青青惑道,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犹如满天星斗的夜明珠,却怎么也找不到哪一点不同。 只得瞪着眼睛,期待着韩闯的解答。 韩闯微微一笑,指着一出米粒大小的夜明珠,道:“你看这颗明珠,潜在其中是否有些突兀之感。” 聂青青顺着韩闯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眼睛一亮,道:“确实有些委和的感觉,这是什么原因?” 韩闯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本应极度和谐,此刻却出现了一颗不和谐的明珠,原因只有一个。”右掌一挥,掌风如刀,只听噼啪一声,明珠被碾成了粉末。 “这颗夜明珠,本不应存在于此处。” 话音刚落,就见穹顶所有的夜明珠突然一亮,光线由青转蓝,连成一片,勾勒出一副完整的星宿图。 此刻,周遭突然暗淡下来,唯有一处石壁,被光线照的透亮。 韩闯走了过去,看着这与别处无二的石壁,微微一笑,道:“路就在这石壁之后。” 聂青青跟着过来,诧道:“那要怎么走?” 韩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右手轻轻的按在石壁上,掌力一吐。 只听“咔嚓”一声,石壁面前出现了一片犹如蛛网似得龟裂。 只听韩闯说道:“若没有前路,那便打出一条路。”说话间,捏掌成拳头,重重的一拳打在龟裂石壁的中心。 “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一条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通道口上,又挂着一面八卦镜,夜明珠的微光聚焦于此,反射出一道幽蓝的光,钻入通道伸出。 “请!” 韩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聂青青可以先行;聂青青微微一笑,进入通道之中。 两人沿着通道急走,很快便见到一扇大门,形如满月,嵌在岩壁之中,材质非石非玉,晶莹透亮似玉石,但韩闯以剑相试,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门前一有突出的石台,台上放着一块木质的物件,由积木累成,四方向、中空、边缘故意突出。 韩闯用手一试,发觉此物与石台相连,拿不下来。 聂青青问道:“这是何物?” 韩闯摇摇头,只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想了半晌,才恍然觉悟,他的前任在青竹宗的一本古籍上,见过这东西。 韩闯说道:“此物名叫连环锁,由积木相互咬合而成,未动用任何一枚钉子。若我猜的没错,这锁便是用来控制面前这扇大门的。” 聂青青眼睛一亮,说道:“那就赶快打开它!” 韩闯皱眉苦笑,说道:“谈何容易,我只在古籍上见过这东西,从未见过实物。” 聂青青急道:“那古籍上有说过如何打开连环锁吗?” 韩闯眉头又皱,喃喃自语道:“说是说过,只是——” 聂青青急道:“只是什么?既然你知道怎么打开,就赶快动就是了,不要耽误时间!” 韩闯苦笑道:“青青,你这是强人所难了,我只在书上见过这东西,实物从未见过,也不知面前的连环锁是否和古籍上介绍的一致,这实在是——” 聂青青打断了他的话:“那你说要如此打开这连环锁。” 韩闯沉吟了片刻,道:“无论何种方法,只需将锁拆开便可。” 聂青青冷笑一声,道:“这很简单。”不待韩闯反应,聚掌成刀,一刀劈向连环锁。 “青青,不要!” 韩闯这边高喊,又怎么来得及,眼见掌风劈在连环锁上—— 想象中碎裂的情况并未发生,锁身仅仅晃动了一下,便是恢复平静。 聂青青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喃喃道:“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韩闯皱眉苦笑道:“邪月宗最擅长机关的长老,制作的机关又岂是这么好破解了。青青,你太大意了,如果那位长老留下什么后手,我们不是完蛋了吗?” 聂青青却不以为意的道:“那名长老可不是嗜杀之人。” 韩闯道:“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他。” 聂青青一时语塞,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我是猜的,我猜是这样,你看前几个机关,也不是想要将人至置于死地的样子,所以我认为他未必嗜杀成性。” 韩闯皱紧眉头,目光在聂青青脸上转了两圈,沉声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人与邪月宗为伍,即便不嗜杀,想必也是性格古怪之人,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聂青青吐了吐香舌,俏生生的道:“是、是、是,小心为上,”话锋一转,又道:“那你说怎么打开这连环锁。” 韩闯叹了口气,道:“你让开,我来试试。”走到石台前,右手抚上了这块机密的连环锁。 入微能力开启,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连环锁的3d图形。 要打开连环锁,说难也不难,只需按照一定的次序,将积木抽出;但说的如此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又难上加难。 制锁的方式千变万化,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法,不同的制作习惯;想要破解连环锁,不但需要极高明的眼力,还需要足够的时间。 可韩闯他们所缺的就是时间,无人掌控的石林大阵困不了白重真等人多久,很快,他们会发现有人先他们一步,进入洞中。 “哎,还真是困难。”韩闯心道。 闭眼、沉心。 全身心的投入连环锁的拆解之中;当入微能力展开时,任何细微的地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每一块木头连接的细节,所有盘根错解的交叉,甚至是制锁着在连环锁上留下的细微痕迹,都一一印入韩闯的脑中。 韩闯的大脑就像一件精密的机器,不断的推算和演练着拆分之法。 一种 两种 十种 百种 ……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旁的聂青青都有些昏昏欲睡之时,韩闯猛地睁开眼,双目中射出两道夺人眼球的光彩。 “我知道了。”他说。 “你知道了?”聂青青精神一震。 韩闯并未理会她,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疯狂、冷静,两种截然不同的光彩,出现在他那对明亮的眼睛里,看着聂青青心神动摇。 他要真的知道解法了吗? 韩闯用实际行动,给予了聂青青回答。毫不犹豫的抽出一块木块,风平浪静,一切无事;又抽掉了一块,同样的平静。 韩闯接连不断的动作,最开始还有些缓慢,到后来,竟然越来越快。 聂青青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面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如此迅速的破解连环锁。 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场中,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危机至 左眼疯狂,右眼冷静。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韩闯身上,却并不令感觉矛盾,反而有一种和谐的魅力。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不知过了多久,连环锁上的最后一块木头,终于被韩闯拆掉。 石台中心,青光闪烁,挡住他们前方的,那扇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大门,缓缓打开。 前方没有光线,一片漆黑。 聂青青下意识躲在了韩闯背后,心有余悸的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怯生生的道:“真是这里吗?” 韩闯看了一眼聂青青,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你跟在我身后,小心点。”言罢了,率先走入那黑暗之中。 洞中迂回,两人走的很慢,韩闯只能亮起了火折子,再向前行,在黑暗中,两人越发提心吊胆,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出大厅,厅里隐约可见许多人影。 “谁在那里!”韩闯高声喊道。 “谁!”又喊了一声。 声音撞击着冰冷的四壁,泛起令人恐怖的嘶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前方就像一片死海,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而那些人影,仿佛就像一具具站着的尸体。 聂青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轻声道:“不如我们绕过去吧。” 韩闯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不碍的,就算真是人,也是一群死人,没什么可怕的。” 死去的人不可怕? 或许吧,剑鬼死去后,灵识还能驾驭武魂,谁也不知道比他强大,也更加神秘的司空邪月,是否也有这样的能力。 两人踯躅着向前,小心翼翼。 火光映出了人影的脸,面孔狰狞,眉目凶神恶煞,但却是一张铁铸的脸。 韩闯长吁了口气,对身后的聂青青说道:“睁开眼吧,没事了,只是塑像而已。” 虽是塑像,可这些塑像面孔狰狞,形态怪异,仿佛地狱恶鬼一般;聂青青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就又躲到了韩闯身后,半晌才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道:“韩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又是刚才那种石像傀儡。” 韩闯举起火折子,细细一数,塑像竟有二十五座之多。每尊塑像都一人多高,有高有矮,似是按照真实的身高比例而做。 “没事的,青青,这只是普通的塑像。”韩闯说道,“对了,你可知邪月宗一共有多少位长老。” 聂青青眨了眨眼,思绪片刻,道:“二十四位,号称二十四鬼,都是凝神期以上的高手,其中以剑鬼和刀鬼的实力最位强劲,算是司空邪月左右护法。” 韩闯一听,立刻笑道:“这就对了,这里一共有二十五座塑像,那多出一座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聂青青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韩闯点点头,道:“多出的一尊,就是邪月宗宗主,司空邪月的塑像,我们兴许能在塑像上,找到一些血影分神的蛛丝马迹。” 聂青青犹豫的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们又没见过那些长老,也没见过司空邪月,怎么分辨的出,那一座是司空邪月的塑像呢?” “宗主的塑像,自然与其他不同。”韩闯说,举起火折子,一个一个照亮塑像的面部。 韩闯心中无鬼,只觉得这些塑像面孔狰狞,形态怪异,却不觉得害怕;他细细观察了十几座塑像,每尊塑像外表都是黑漆漆的,用手去寒气鄙人,似是寒铁铸成。 他叫聂青青拿着火折子,自己双手怀抱着一尊塑像,用力一推,纹丝不动。 “莫非真是寒铁铸成的?”韩闯一边想,一边继续向前,不停的摸摸塑像,试图找到手感的不同。 突然,他停了下来,立正不动,双目注视着身前的塑像,不知在想着什么。 聂青青在观看塑像之时,回头一望,见韩闯这么痴痴呆呆的立在当中,端详着塑像,动也不动,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韩闯回过神来,道:“你看这塑像,是不是与其他的不同?” 聂青青看了一眼韩闯面前的塑像,只觉得面孔狰狞与其他的并无不同,若硬要说不同,就是那双眼睛了,与这狰狞的面孔完全相悖,似是隐藏着一抹慈悲。 慈悲? 聂青青摇摇头,将这个怪异的感觉抛出脑外,再一看时,就没有刚才的感觉。 她说道:“怎么了?很普通的一尊塑像,没什么不同。” 韩闯道:“你再摸摸看。”迫不及待的就拉上了她的手。 聂青青面色一红,嗔道:“韩大哥你先放开,我自己会摸。”说着,甩开韩闯的手,摸了摸这塑像。 这一摸,心下一惊,忍不住看了韩闯一眼,道:“热的!” 韩闯道:“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你也感觉是热的。既然这尊塑像与别的不同,想必就是——” 话未说完,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这便是宗主的塑像吗?那双眼睛果真有几分宗主的模样。” 白重齐! 这不男不女的声音,令韩闯瞬间寒毛乍立,转头一看,只见那男生女相的面孔,不是白家的二长老白重齐又是何人。 他身边还站着两人,左边的面如枯蜡,指如竹签,正是白家大长老白重真;右边的,正一脸狂热的盯着韩闯的,正是与他有过过节的白玉明。 此刻,这个白家二爷已经没有世家公子的风流,左手整臂断掉,断指处,能看到明显火烧的痕迹。 “没想到三位来的如此之快!” 韩闯一把拉着聂青青的衣袖,将她挡在身后,目视着白重齐和白重真,真气运转全身,暗暗戒备。 白重真冷哼一声,灰白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凶光,射向白重齐,一闪而没。 白重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牺牲掉十二个死士,又有你二位在前方开路,我们来的自然很快。” 韩闯目光一凛,道:“你们早就到了?” 白重齐并回答,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就是青竹宗的韩闯吧,击败了白玉京的那个少年。” 韩闯点点头,道:“正是。”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必要隐瞒,韩闯目视着白重齐,入微开启,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白重齐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淡淡的道:“别担心,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你算账;白玉京那个小子心高气傲,是需要有人杀杀他的威风。” 韩闯冷笑一声,足下轻轻移动,摆出一个剑桩的姿势,道:“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语气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白重齐毫不介意的一笑,说道:“我当然明白事理,”目光流泻在韩闯和聂青青身上,特别是在聂青青的脸上,停留了许久,说道:“你身后这位姑娘叫什么?” 韩闯还未回答,就听身后聂青青喊道:“我姓聂!”声音说不出的怪异。 白重齐愣了一楞,忽得展颜笑道:“姓‘聂’,原来你姓‘聂’,怪不得你们能找到这里。” 聂青青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目光坚定,丝毫不见怯懦之情。 白重齐又是一笑,道:“你不知道吗?也是,你不应该知道。”话锋一转,面孔变得狰狞起来,“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青竹宗知道了一些什么!” “对!” 韩闯高喊道:“我师傅就在谷外等着我们,如果我三天内不出现,他就会回报青竹宗,到时你们白家恐怕也不好过。” 白重齐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应该放过你们?”目光如剑,刺向韩闯的眼睛。 韩闯毫不退让的迎上了那锐利的目光,冷冷的道:“放与不放,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告知你一个后果而已。”摸出白山的墨色短剑,横剑在胸,死死的盯着面前两人。 这两人,是韩闯穿越为止,遇到的最恐怖的敌手。 凝神期? 真的是不可战胜吗? 韩闯在寻找着白重齐的破绽,哪怕是一点点的破绽。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骨 “你说谎!” 白重齐眼中的那一抹笑意还未褪色,目光就变得凛冽起来。 森寒刺骨而入,如同蛆般,附在韩闯的骨髓深处,吮噬着他。 韩闯颤栗。 颤栗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着附骨之疽的痛苦。紧紧一个眼神,白重齐就击败了他,彻彻底底。 不给他任何回转的余地。 但他一步也没退去,剑依旧握在手中,颤巍巍的,横在胸前。 光骤亮。 这时韩闯才发现,大厅两侧的火炬,尽皆燃起,温度骤然升高,如同坠入火海之中一样。 白重真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他惊慌失措的盯着白重齐。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而能够给予他解释的,只有身前的这个弟弟。 他真的是我的弟弟吗? 一念及此,白重真的身子就不由得抖动了一下,眼睛里的恐惧更浓了。 “杀!” 他说,声音颤抖。 “杀了他!” 还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白玉明——这个世家公子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神采。 白重齐没有阻止白重真和白玉明,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如同刚才韩闯一样,他怔怔的站在那尊特别的塑像前,凝视着塑像的眼睛。 如此狰狞的面孔,竟有如此慈悲的眼睛,这尊塑像仿佛在无情的诉说着一个真理:魔的背面是一尊佛,反过来,佛的背面,也是一尊魔。 白重齐叹了口气,右手轻轻的抚上那尊塑像的头顶,相比起击杀韩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心!” 一个女生传来,是聂青青的声音,本来应该清脆、动听,洋溢着年轻女孩的活泼与热情;可现在,剩下的只是惊恐而已。 聂青青的惊恐是有理由的,因为凝神期的武者白重真,终于出手了。 白重真的武魂,是器武魂黑玉甲,此刻,黑玉甲已经套在身上,这便是拥有器武魂的凝神期武者的能力,将武魂化出实质。 白重真不擅掌,黑玉甲也没对掌力有任何加持,但他却对韩闯挥出了这么一掌。 很难形容的一掌,并不快,却给人以无从躲避的感觉,仿佛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聂青青知道,这掌势并不针对自己,所以她才更加惊恐,仅仅是一些溢出的气势,便已压迫的她,喘不过气来,那全部的气势呢?那处在白重真所有气势压迫之下的韩闯呢? 他会怎么样? 会有一种怎样的感受? 聂青青躲在韩闯背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宽阔的肩膀,却在不住的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凝神期武者的气势——实在太过惊人了。 聂青青倒飞了出去,她不感觉疼,因为那一掌,并非打在她身上。 白重真那一掌,打在了韩闯身上,将韩闯击飞,她——只是被带飞而已。 她看见了划过天空的一条血线,看见了韩闯口中溢满的鲜血,看见了他苍白的面孔,而那一瞬间,安慰的笑意。 安慰我吗? 可我依旧心痛。 “扑!” 两个人同时坠地,极其了一片尘埃。空气中回荡着白重真嚣张的叫喊声:“不过是一个化元期的小子,竟敢和我白家做对,白玉明,杀了他!” 一直立在一边的白玉明眼睛一亮,从腰间抽出一支剑,缓缓靠近韩闯,空荡的左手,让他走路的姿势显得有些怪异,但没人怀疑他想要杀掉韩闯的心——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赤裸裸的杀欲。 “你找死!” 空气中回荡着韩闯的怒吼声。 声音未落,韩闯人已飞起,漆黑的短剑,直指白玉明的咽喉。 对!就是白玉明,他攻的不是白重真,也不是白重齐,这一剑正是指向白玉明。 这个人距离他最近,最想杀他,最主要原因,这个人的心,并不坚定。 白玉明一定是个内心懦弱的人,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他懦弱,他想杀掉韩闯。 他想用不擅长的剑杀掉韩闯,为的只不过是要掩藏他的懦弱。 还有什么比懦弱的人更好击杀,毫无疑问,是试图掩饰懦弱的人。 这一点,韩闯无疑看的是极准的,在他的剑还未必触及到白玉明的皮肤时,他已看到了那疯狂的黑色眼珠里,闪烁着白色的恐惧。 韩闯逐渐逼近,白色的恐惧在眼珠里蔓延,很快占据了整个眼珠,然后眼珠中心,映出了一支剑。 短剑, 墨色短剑。 这支剑没入了白玉明的咽喉中,只剩下一支剑柄。 白玉明跌倒在地,人已死,兀自瞪着他,眼珠已凸出。 韩闯淡淡的道:“懦夫永远杀不了我。” 他拔出了短剑,慢慢的从白玉明的咽喉上拔出,拔的很慢,很慢,甚至没有渗出一滴血。 “对不起,你选错人了。作为奖赏,下一个人就是你。”韩闯冷冷的盯着白重真,冷冷的说道。 即便是站在韩闯身后的聂青青,也感觉到一丝冷气从脚底冒起。 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聂青青的眼睛里,掠过一道复杂的目光。 “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不可饶恕,不可饶恕!”白重真彻底爆发了。 他可以不计较白玉明的生死,但无法不在意,韩闯如此漠视白玉明的生死,这是对他,对白家最大的侮辱。 “你该死!你必须死!” 白重真一声怒吼,五根指甲暴涨五寸有余,乌黑发亮,只见他曲指一弹,指尖便发出一股腥风。 果真如此! 韩闯长吁一口气。 他不是傻子,可不认为自己能战胜一个正常状态下的凝神期高手,所以只有激怒他,愤怒中的武者,一定会露出破绽。 白重真身上的黑玉甲告诉韩闯,他并不擅长攻击,而是擅长防御;面对越不擅长攻击的对手,你越是应该诱使他进行攻击,因为只有他在攻击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 就是现在! 韩闯目光一凛,以蛇形瞬步欺身而上,躲过腥风,一剑刺出,直指白重真腋下。 因为要保持手臂的灵活性,任何盔甲都无法护住腋下,当白重真发动自己不擅长的攻击时,腋下的空门几乎完全露给了韩闯。 凝神期的高手并不是神,做不到刀枪不入,被利器刺中要害,依旧会死。 这一剑,韩闯凝聚了所有的真气。 这一剑,他集中了所有的精神。 这一剑,竟突然消失不见,当它出现的时候,已经没入了白重真的腋下。 血,顺着剑身滚落。 “小心!”聂青青高喊。 “噗!” 一声闷响,白重真一掌印上了韩闯的胸口,韩闯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韩大哥,你怎么样?”聂青青狂奔过去,揽住韩闯的身体,发现这具身体,已经全无力量。 一剑之威,竟然吸去了他全部的力量,聂青青的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与此同时,大厅里回荡起白重齐的笑声:“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快得到血影分身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没有任何人!” 聂青青定睛一看,白重齐身前的塑像表面,出现了一片蛛网似得的龟裂。 下一刻——塑像如同玻璃一般碎裂,露出了内里的一具骷髅。 浑身如侵血一般的骷髅, 正向外蒸腾着丝丝热气。 白重齐猛地转过头,凶狠的盯着韩闯和聂青青。 “你们杀了白玉明,杀了白重真,很好,现在轮到你们了。”白重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鲜血渗出,染红衣衫 聂青青将几近昏迷的韩闯护在身后,用纤瘦的身子铸成了一面墙。 哪怕白重齐的气势再盛,也无法穿透这面“墙”;哪怕这面“墙”已瑟瑟发抖,依旧没有倒塌。 火光昏暗,橘色弥漫着大厅,森然的寒气与火焰的热流交织,集中在聂青青身上。 一半冰冷,一半炙热。 她的眼神绝望却坚定,仿佛将自己,钉死在地板上。 风在呼啸,带来了白重齐的声音:“你姓聂、姓聂啊……”这声音里,仿佛夹杂着意味深长的缅怀与思念。 “立刻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白重齐一步步的向前,缓慢的靠近,逐步提升着自身的气势。 他希望用这种方式令聂青青屈服,他给予了她机会,或者说是一个离开的理由,但她却没有接受。 “我不会走的,除非你杀了我。”聂青青挣扎着起身,展开双手,挡在白重齐面前,充满留恋的眼神,在韩闯的面庞上一掠而过,当她转头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坚定——坚定的不可思议。 白重齐叹了口气,沉声喝道:“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果有人挡着我,我会杀了他,无论他是否姓聂。” 声音虽低沉,但坚定而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凿进了聂青青的耳朵里。 “那你就试试吧!”聂青青目光一闪,身子在惊人的气流压迫下,逐渐放松。 闭眼、睁眼。 简单的动作后,目中已一片清明,此刻的她,脑海中只剩下面前的对手,至于其他,早已容纳不下。 “动手吧,让我看看凝神期的武者,到底有多厉害!”聂青青平静的说完,做出一个拳法的起手式。 她不擅拳,但如果用剑,毫无机会。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白重齐叹了口气,目光忽然变得凛冽起来。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那么我成全你!” 这句话还未落尽,白重齐人影一闪,突然出现在聂青青身前,一手可触及的距离。 风卷着血腥之气,如浪涛汹涌起伏。 聂青青只觉眼前一花,胸口如遭锤击一般,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这就是凝神期的武者吗?真强大,强到了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他的动作。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杀掉一个凝神期的武者,而我却连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难道我们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聂青青看着渐渐远离自己的韩闯,眼神中满是依恋。 “扑腾!”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渗出。 这血,尚有温度。 她想要起身,可身体的疼痛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无比艰难,艰难的就像在流沙中,拔出自己的身体。 “可恶!” 她只能看着白重齐,缓缓靠近韩闯,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着一圈血色的波纹。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三声断开且分明的掌声,打断了白重齐的动作。 聂青青随着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黑影,孤零零的倚靠在门口。 “好一个血域轮回掌,难道是用来杀掉重伤之人的吗?”黑影逐渐走到火光之中,橘色的光线映出了他的轮廓。 黑靴、黑袍、黑纱,腰上别着一把剑,三尺长,懒懒的垂向一边。 “你是谁!”白重齐目光连闪,声音低沉。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看的见面前这个人,却无法捕捉到他存在的痕迹,就像眼前——是一片空气一样。 多么可怕的感觉啊! “我是谁?” 黑衣人笑了出来,笑的讥讽冷酷。 “你还不配知道。” 虽然可看不见黑衣人的表情,但白重齐知道,那一定是轻蔑的。 “你——该死!”白重齐大喝一声,劲风鼓起衣衫,须发皆张,身后武魂浮现,竟是一颗植物,一颗被密集的藤蔓包围的植物,墨绿之中,沾染着点点殷红,红的就像是血。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血蔓草,没想到你的武魂竟是这个东西,太出乎我意料了。” 白重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异的冷笑。 “让你惊讶的还在后面!”他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冷静的盯着他,突然,眼角的皮肤猛地一抽,大喝道:“血线囚笼!”双手张开,背后突然生出了七跟碗口粗的藤蔓,指向黑衣人的身体。 这藤蔓表面带着细小而锋利的尖刺,尖端就像锋利的长矛,闪烁着慎人的寒光。 “只有这样吗?”黑衣人轻蔑的一笑,长剑出鞘,迎着藤蔓而上,背后浮现出一只活灵活现的人眼!“ “啊!” 聂青青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这只眼睛,太像真的眼睛,浑白的玻璃体中,一颗黑亮的眼珠在闪动,就像乳白象牙上,最璀璨的黑宝石。 下一刻,更让聂青青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黑衣人一人一剑,杀入了七根藤蔓的包围中,犹如蛟龙入海一般,剑光连闪,只听得“唰,唰,唰!”几声连响,藤蔓在一瞬间被截断。 一剑? 七剑? 那是什么? 聂青青下意识望向了昏迷中的韩闯,心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的剑术,和他的剑术如此想像。” 聂青青闭上眼,在头脑中对比着来那个人的剑术,同样的简单、迅捷、干净利落,不同的是,这黑衣人的剑,更快也更加凶狠,不断的向前,不断的攻击,不断的击中敌人最薄弱的地方。 聂青青自己就习剑,三岁习剑,七岁时,教她剑术的师傅,就直言她已经登堂入室,自己没什么可教的了。 在剑术上,聂青青是傲娇的,即便比剑中败给了韩闯,但她认为,自己只是败给了韩闯的剑意,而不是在剑术上败了,她相信自己领悟了剑意之后,绝不会比韩闯做的差。 但此刻,这黑衣人的剑法,竟然让她生出了一种挫败感,甚至生出了一种永远也不想再拿起剑的感觉。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蔓延全身,令她不可抑止的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气势压迫,而是单纯的害怕,单纯的恐惧。 场中的争斗并没有因为聂青青的恐惧而停止,白重齐见藤蔓被割断,眼中掠过一缕惊讶,但这缕惊讶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去惊讶了。 只因为 ——黑衣人的剑太快了! 他不是没见过快剑,刚才韩闯击杀白重真时所出的最后一剑,便很快;但与黑衣人的剑比起来,却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黑衣人的长剑仿佛融入了风中,每当白重齐想要出招时,长剑都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攻向他招式的破绽。 后发先至,真是后发先至! 白重齐早听说剑客中流传着一种后发先至的境界,之前以为,那只是传说,是以讹传讹,夸张变化的产物。 但现在,面前的黑衣人却向他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后发先至的境界,逼迫的他没有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汗珠, 自额头冒出,从鬓角滑落,掠过面颊和脖颈的弧线,染湿了衣裳。 白重齐感觉到,这个对手还有保留,可即便只是动用了与自己相当的真气与境界,也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是谁? 他到底是谁? 云州, 不!甚至整个东南域都不会有这样的人! 在暴风骤雨的攻击中,黑衣人突然笑了,即便隔着面纱,聂青青和白重齐也能感觉到,这笑容讥讽而冷酷。 笑声过后,传来了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你想要拿到血影分身,我不管;你想要成为第二个司空邪月,我也不管;甚至你想要一统云州宗门,称霸整个东南域,我同样不管,可你不应该杀他。” 黑衣人的目光流泻在远处的韩闯身上,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温和。 仅仅一瞬间,当他重新将视线集中在白重齐身上时候,原本的温和变作了凛冽的杀意。 “你不应该杀他,连这个想法也不应该有。” “铮”的一声,剑已入鞘。 白重齐的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想要说话,却连一个简单的声音也发不出来——脖颈上,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下一刻, 鲜血渗出,染红衣衫。 ... 第一百三十章 告诉我怎么做 一剑封喉! 聂青青不可思议的看着黑衣人,头脑中的画面,却还停留在刚才那神乎其神的一剑上。 一剑封喉,真正的一剑封喉,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甚至不给人任何缅怀的机会。 快剑割开了喉咙,凛冽的剑气冲进身体,瞬间斩断了白重齐的生机。 聂青青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重齐,长长的吁了口气,仿佛是悲哀的叹息。 那个黑衣人走了过来,他走的不快,但腰板笔直,黑色纱巾上,露出的眼睛里,满是冷漠的神色。 他就像一座冰山,缓缓靠近。 “你要干什么!”聂青青挣扎的站起身,努力做出一个拳术的起手式。尽管她也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但束手就擒,从不聂青青崇尚的思想。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黑衣人开口,声音低沉。 他走到聂青青面前,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扔到她手中,说道:“吃下去。” “这是?” 瞧着这龙眼大小的丹药,聂青青眼里满是警惕。 黑衣人笑了出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放心吧,我若想杀你,一剑足以。” 冷漠的语调刺痛了聂青青的心,但她却不得不承认,黑衣人说的 ——是真的。 一剑! 或许并不需要一剑,半剑足以。 仰头,吞下丹药,药不苦,很甜,入口即化,就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 半晌过后,聂青青感觉丹田之中升起一股清凉之气,经由经脉,散落向四肢百骸,滋润着身体。 很快,伤势好了大半。 “你为什么要救我!”聂青青并没有放松警惕,勉力起身,淡淡的道。 她隐隐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只是淡淡的一缕,却足以令她恐惧。 “为了他。” 黑衣人的目光流泻在韩闯身上,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痕迹,与之前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聂青青走到韩闯身边,将他揽在怀里,用真气试探他体内——一片狼藉。 那几乎超越了化元期攻击力的一剑,不仅抽干了韩闯全部的真气,还吸取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此刻,他的皮肤褶皱,暗淡无光,身体无力的低垂,呼吸几乎微不可查,若不是尚有一丝体温,真的如此尸体一般。 聂青青猛地抬头,目中流露出一丝哀求的痕迹。 “你、你能救他吗?” “不能。”黑衣人摇了摇头。 聂青青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下意识搂紧了韩闯的脖子;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光洁的脸颊上,划出两道长长的水线。 她哭了,哭的很伤心,不停的哽咽。 聂青青以为自己忘记了如何去哭,可她想哭的时候,本能却依然如昔。 就在这时,黑衣人的声音忽然传来:“我不能,但是你能。” “告诉我怎么去做!”聂青青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的盯着黑衣人,身下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股掌之间,却并未察觉,慢慢渗出血,仍未察觉。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聂青青冷冷的说:“当然,不然你为什么会治好我。”眼睛里满是嘲弄,嘲弄着黑衣人的手段。 他不需要这样做,只需要告诉她:如何才能救回韩闯。 安静,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唯一传入耳朵里的,是火苗燃烧的“滋滋”声。 聂青青目视着黑衣人,牢牢抓住他的视线,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目光。 “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远处的那具血色骨骼。 聂青青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我没猜错,那是邪月宗宗主司空邪月的遗骨。” 黑衣人平静的道:“那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变得浑身血红吗?” “我不需要知道这个,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治好他!”聂青青怒视着黑衣人。 “我说的和治好他有关。”黑衣人看了韩闯一眼,“我比谁都想治好他。”这一句像是喃喃自语,却凿进了聂青青的心里。 聂青青心中一动,暗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韩大哥有什么关系?是了,两个人的剑术几乎一脉相承?难道他是韩大哥的家族长辈?或者是他的老师?” 一念及此,聂青青的表情稍显平静。 “不知道。”她摇摇头,如实回答。 “这具骸骨,叫血骨。”黑衣人走到骸骨面前,他走的很慢,却没有停止,“表面的红色,是人体血脉的结晶,作用只有一个。” “什么?”聂青青眼睛一亮,问道。 “封锁武魂!不让无主的武魂消散于天地间!”黑衣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缅怀的神色。 聂青青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急切的问道:“这和治疗韩大哥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不紧不慢的回答:“你听说过以魂铸身吗?” 聂青青眉头皱紧,半晌才路出恍然的神色。“是有过类似的传说,相传某些武魂具备传承的特性,能够在血脉至亲之间传承,接受武魂传承的人,即便不适合练武,也会被武魂改造成最适合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说?血影分身是一种传承武魂?韩大哥只要接受了传承,就能重铸躯体?”聂青青眼睛一亮,继续也急促起来。 韩闯此刻的伤势,大多集中在身体的消耗,灵识并没有受到创伤,若是能够重铸躯体,伤势自然会转好。 “没这么简单,血影分身也不是传承武魂!”黑衣人的声音浇灭了聂青青的热情,但显然,这个女子并未完全放弃希望。 她据理力争道:“如果不是传承武魂,那白重齐为何想要找到它,不是传承武魂,就算找到了也没任何用。”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邪月宗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聂青青心下一惊,暗道:“难道他知道了?”就听黑衣人说道:“不知你听说过邪月秘法吗?” 聂青青眉头微戚,道:“听是听过,但也仅听过名号。” 黑衣人道笑了笑,指着白重齐,道:“他之所以寻找邪月分身,正是因为邪月秘法,这门秘法,能够让人夺取别人的武魂!” “这不可能!”聂青青心头一紧,大声斥道:“这事绝无可能!” 黑衣人冷笑了两声,说道:“此事可不可能,并不重要,我也没指望你相信,反正我们也不会邪月秘法。” “那你提起这个干什么?”聂青青怒视着黑衣人,然后目光流泻在韩闯身上,化作了一缕悲伤:“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救不了韩闯的命,他根本无法吸收血影分身。” 话未必说完,泪水便不住落下,打湿了衣衫。 “别人或许不行,但是我知道,他可以,你忘记了他那种能够吸取别人真气的武魂吗?”黑衣人指着躺在聂青青怀里的韩闯,眼睛里满是笑意。 聂青青眼睛一亮,心想:“韩大哥的武魂玄妙,能够吸取真气,说不定要能吸取武魂。”嘴上急道:“当真?” 黑衣人道:“自然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聂青青的目光聚集在黑衣人脸上,仿佛试图找到那不过的原因。 就听黑衣人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他的吞噬武魂虽然厉害,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吞噬,血影分身便是他无法完全吞噬的武魂之一。” 聂青青已经掌握了黑衣人说话的节奏,心知他一定还有后话,于是也不紧张,只是盯着他,等着后话。 很快,黑衣人淡淡的一笑,说道:“血影分身上,残留着有一种热毒,这种毒连我也解不了,任由他直接吞噬的话,还没等身体修复完成,他已经被毒死了。” “那我能做什么?”话到这里,聂青青已经猜出了一些东西,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黑衣人。 沉默 又是沉默 大厅里安静的,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半晌,黑衣人叹口口气,说道:“女子体阴,而你又是极阴之体,只有你才能暂时抵御这种热毒,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青青没有说话。 黑衣人的话,就像一颗核桃,梗塞了咽喉,聂青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衣人看着沉默的聂青青,忽然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有选择的权利,我不强逼你。” 说着,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韩闯,火光映出了他的脸,却不似火色一般温暖,这张脸,苍白的就像一具尸体的脸。 “如果他醒着,也不希望你这么干。”黑衣人目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悲伤。 聂青青看着韩闯的脸,看这张苍白的脸,脑海中回旋起,从他们相遇以来的点滴。 最开始的赌约,然后是在绝壁上斗剑,双双坠入深谷。 聂青青的目光,流泻在那只扭曲变形的左手上,心情就如这只手的形状,纠结不堪。 “是他,是他在坠崖的时候保护了我,没有他的保护,我一定会死!”聂青青想到了韩闯牢牢抓住虬松的瞬间,那时他的手,已经扭曲变形了。 泪水滑落,在面颊上落处两道长长的水线。 “是的,就是这样,他宁愿在洞口忍受风雨,也要为我腾出一个休息的地方,宁愿受我一掌,也不愿意伤害走火入魔的我。” 聂青青抬起头,目视着黑衣人的眼睛淡淡的道:“告诉我怎么做。”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救治 昏暗的灯火,昏暗的大厅。 整个大厅是用青石板铺成,坐在地上,冰冷而刺骨;但真正让聂青青感觉到刺骨的,却不是从地面深处的丝丝寒气,而是黑衣人的眼神。 你很难去形容这样的眼神。 怜悯、悲伤、或许还有一些动容,可这些对于聂青青来说,都不重要。 “告诉我,告诉我怎么去做,然后我会去做。”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颤抖,眼睛里嗲这种,无法描述的表情,仿佛是忧伤,又仿佛突然觉得很幸福。 “我教你一套功法,当他吞噬了血影分身后,你立刻用这套功法运功,将他身上的热毒吸走。”黑影人淡淡的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掌印上她的额头,一些玄而又玄,却又清楚明白的文字,钻进了聂青青的耳朵里。 灌顶之法!聂青青心下一惊。 她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这种传授武技的发誓,多是西方大能者使用。 “没想到我竟能有幸遇到这种好事。”她惨淡的一笑,盘腿开始修炼功法。 这无名功法并不困难,只需要功力足够便可,大概几刻钟时间,聂青青就完成了修炼,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具黑影。 黑袍、黑靴、黑色的纱巾,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而这双眼睛中闪烁的光彩,犹如夜空里,唯一的那颗星。 “好了。”聂青青道。 人已经站起身,掠到黑衣人身边,轻盈的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 黑衣人依旧静静的站着,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无论她有什么动作,黑衣人都不会觉得惊讶。 聂青青淡淡的道:“我已经完成了。” 黑衣人道:“那就好。”停了停,突然又道:“你想清楚了,可能会死。” 聂青青抚尔一笑,道:“我今天才知道,死未必是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只是可能会死;”耸了耸肩膀,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坦然的表情,“或许我运气好,能活下来也说不定。” 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活着,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所有做过这种事情的人,都死了,但你有可能活着。”目光聚焦在那具骸骨上,“血影分身是一种可进化的武魂,修为越高的人使用它,威力就越大,没人能抵御它的诱惑。” 聂青青淡然的一笑道:“你呢?你也不能吗?” 黑衣人叹道:“我说了,是所有人,当然包括我。” 聂青青“哼”了一声,道:“你的眼睛并没有渴望。” “那是因为我有更加渴望的东西。”黑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韩闯,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开始了。” “再等我一下。” 聂青青扶起韩闯,看着他那张因为耗尽生命,而变得苍白的脸,幽幽的道:“你不会有事的,现在我就要救你,相信我一定能救活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韩闯的睫毛突然动了动,像是在回应着聂青青的呓语。 聂青青泪痕未干的脸上,也已露出了微笑。 她知道他已能活下去。 因为刚才,他已经答应了她。 “开始吧!”小心翼翼的将韩闯放在地上,聂青青绝美的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 “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绝不再过问了。”黑衣人深深的看了聂青青一眼,走到以盘膝姿态,坐在地上的血骨前,突然一掌挥出,掌心绽放出五彩光芒。 “给我出来!” 一掌劈下,“咣当”一声,如同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骸骨震荡,表面一片龟裂。 一阵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凿进了黑衣人的耳朵里。 这声音凄烈的不可思议,但黑衣人丝毫不为所动,又是一掌挥出,正中骸骨额头。 “咔嚓!”一声,骨骼化作了碎片,飘向空中,与此同时,一道黑烟从骸骨中窜出。 黑衣人目光一凛,大喝一声:“还想跑!快给老夫留下!”变掌为爪,猛地一抓,虚空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将这黑烟裹住。 只听虚空之中,传来凶恶的人声:“老匹夫!你认为这样就困的住我吗?”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试试看。”用力一甩,那爪影便将黑烟扔向了韩闯。 聂青青忍不住惊呼一声,刚想上前,就被黑衣人叫住:“别动,没事情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聂青青遂不敢动,看着黑烟钻向韩闯身体。 “老匹夫毁我躯体,我看再找一具躯体!哈哈哈!”嚣张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聂青青几乎就要上前,便在时候,只见韩闯突然坐起,紫色漩涡在身后浮现,猛烈的旋转起来。 那声音再次传来,却充满了惊恐:“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老匹夫竟敢害我,我绝不会饶了你,绝对不会!” 黑衣人冷冷的一笑,道:“不会?也要看看你能否活下来,以为用封骨之法,将灵识封在武魂里,真是自作聪明!” 说话间,黑烟便被韩闯身后的紫色漩涡,尽数吞噬;韩闯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头顶蒸腾如烟。 “快,就现在,将热毒从他体内吸去!”黑衣人?大喊。 聂青青立刻上前,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双手抵住韩闯后背,运行那套无名功法。一股惊人的热量从韩闯身体传递进她的身体之中,灼烧着经脉,一阵胀痛。 “坚持住,不可分心,否则你们两个都必死无疑。”黑衣人一边焦急的看着两人,一边大喊。 聂青青得了传承,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也不敢想其他,只是一个劲的运转功法,将热流源源不断的吸进她的体内。 经脉的灼热感,如蛆一般,附在她的骨髓深处,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意志。 一开始,她尚且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后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疯狂的,毫不节制的运转着功法。 一遍 十遍 百遍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热流断绝,聂青青才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而此刻,她已经筋疲力竭了。 只能轻轻的靠在韩闯的背上,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给他。 感受到韩闯体内真气逐渐恢复平衡,聂青青虚弱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 “成、成了。”她说,声音微不可察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还有救! 窗户紧闭,屋子暗的很。 韩闯醒了,醒的很早,当他醒来时,看见床边坐着一人。 不是聂青青,是一个男人,黑纱遮面的男人。 “师傅!” 神秘人从不让韩闯叫他师傅,但在韩闯心中,早已将神秘人当作师傅,此刻醒来,第一眼见到了神秘人,“师傅”这个字眼,脱口而出。 “你醒了。”神秘人的语气依旧很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感,可一句“你醒了”却让韩闯倍感温暖。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在这儿?”韩闯恢复了对神秘人的称呼,一个“你”字,代表着他们认识,可能熟悉,却并不亲密。 神秘人似笑非笑的道:“你忘记了?” 韩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剑、血、痛疼,奄奄一息的自己,还有聂青青的那绝美的面容,一一浮现在他面前。 “对了,我是在荒谷的山洞里,白家,白家的两个长老要夺取血影分身,糟糕,还有青青,青青怎么了!”韩闯猛地起身,抱着脑袋,脑袋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还记得这么多,不错,真不错。”神秘人点点头,右手虚按。 韩闯只觉得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按在床头。 风真冷,他想。 冷风撞击着门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韩闯挣扎了半天,见毫无作用,心知神秘人的功力远在他之上,忍不住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重齐怎么样?青青呢?青青怎么样?” 在提到青青的名字时,韩闯的语气明显焦急了几分。 神秘人将这些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你不关心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韩闯白了他一眼,道:“你完整的站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关心你呢?” 他与神秘人一向这样,以相互调侃嘲讽为乐,往往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滔滔不绝。 但此刻,韩闯却只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告诉我,和我一起的姑娘怎么样了?”他靠在床头,眼神散漫无光。 不知怎的,刚醒时,头脑中闪过了一个画面,聂青青被白重齐一掌击飞,飞溅的血液如此醒目。 白重齐是谁,凝神期的武者。 “青青绝不是他的对手。”韩闯暗道,心如刀割。 神秘人恨恨的道:“妄费老子不远千里的来救你,你这小子心里只向着姑娘,真是——” 话说道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神秘人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不过那姑娘却也值得你如此挂念。” 韩闯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真气爆发,冲破了神秘人的束缚。 “告诉我,青青她怎么了?”韩闯双手抓着神秘人的胳膊,猛力摇晃起来。 神秘人反手将韩闯制住,摇摇头,说道:“放心吧,那个姑娘还死不了,不过如果你再不醒,她可就死定了。” 韩闯冷静了下来,心想:“师傅从不打诳语,既然他说了青青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何说我再不醒,她就死定了。” 一念及此,原本稍微平复的心绪,又波动起来,说道:“她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神秘人点点头道:“穿好衣服跟我来吧。” 两人越过一条长廊,来到了一间女子的闺房,推门而入,一名侍女正坐在床边。 “你先出去吧。”神秘人道。 那侍女欠身一礼,顺从的离开。 视线越过侍女的身体,韩闯看见床上躺着一人。 女人。 漂亮的女人。 一个叫聂青青的漂亮女人。 这世上叫聂青青的女人很多,但能令韩闯心声动摇的聂青青,却只有一个;同生共死的经历,早在他心底烙上了聂青青的影子。 深深的,不可动摇。 此刻,聂青青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韩闯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死——多么可怕的字眼。 “她怎么了?”韩闯走到床边,凝视着那张红润的脸,不想受伤的模样,但聂青青却昏迷不醒。 “为了救你。”神秘人的声音凿进他了耳朵里。 泪水无声无息的凝在眼眶中,几乎就要了落下。 “是被白重齐打伤的?”韩闯说。 神秘人摇了摇头,道:“我及时赶到,杀了白重齐。” 韩闯道:“那是因为什么?”左手温柔的抚摸着聂青青的发丝,触感依旧柔和,却听不见聂青青的嗔怒,看不见她羞涩的模样。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般。 青青,你可知道我现在心好痛,好痛…… 神秘人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教你真正的剑意吗?” 韩闯不知神秘人为何要提到这一点,但仍然如实回答:“不知。”眼睛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聂青青的脸。 神秘人道:“剑意,本不是化元期的武者所能掌握的技能。” “可我!” 韩闯刚想说话,就被神秘人打断:“你只是使出了剑意的皮毛而已,除了那一剑。” 韩闯沉默。 他确实感觉到斩杀白重真的那一剑的不同,将全身真气聚集于一点,配上人体本身的精气神,两者合一,这才超越了空间的束缚。 神秘人道:“就是因为那一剑,那是超越你承受极限的一剑,你的身体当时已几近崩溃,我不得已,利用吞噬武魂让你吞噬了血影分身。” “武魂铸体!”从韩闯的牙缝中,蹦出这样一个字眼。 神秘人点点头,道:“但血影分身的热毒,只有九阴之体的女人才能承受。” “所以你让青青牺牲自己救我?”韩闯凝视着神秘人,目光冰冷。 “没错,为了救你,我只有这样,我征求了她的意见,她同意了。” “同意了……”韩闯低垂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滚动。 “为什么!青青你为什么要同意!我宁愿现在躺在床上的我!” “啪!” 一声脆响,韩闯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掌印。 “迂腐!”神秘人怒道,“迂腐至极!你可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你现在还有机会救她,如果当时不这样做,她毫无机会救你,你明白吗?” “我——” 韩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神秘人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还不到你自怨自艾的事情,事情并没你想的那么糟。” 韩闯眼睛一亮,急道:“你的意思是说?” “她还有救!”神秘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化元中期 六月二十八,甲申月,庚申日,宜出行,忌安葬。 热风在林中穿梭,吹动浓密的树叶,就像巨人们挥舞着双手,编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天网。 韩闯举目四望,远远看到一支孤零零的界碑,矗立在山路的尽头。 界碑很矮,半个人那么矮,且有半截没入土中,于是更矮了,矮到容易叫人忽视。 韩闯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下马,看了一眼跨下的马,早不复最初的神骏,鬃毛耷拉,眼神疲倦。 这是第四匹马,之前死了三匹。 声随风来,是一阵喧嚣,自远处的山丘背后而来。 韩闯弃马而行,人慢慢的走向小山丘,走过了小山丘。 等他走到小山山丘喉头,不禁吓了一条,他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熟悉的朋友,熟悉的对手。 “柳青芙,顾凌波,你们到底将我家小姐弄到哪儿去了!今日不将她交出来,我们绝不褪去!” 说话的是聂青青四婢中的夏荷,这个小丫头手握着弯刀,眉目含煞。 阳光映出了她的苍白与憔悴,显然,这些日子她忧心忡忡。 韩闯想到了躺在床上,如同活死人一般的聂青青,心中一阵针刺一般的疼痛。 “青青,有在么多人在乎你,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他喃喃自语。 聂青青的所中的毒,足以致命,若不是她身具九阴之体,恐怕此刻已经死了;现在即便没死,也离死不远,只能依靠着神秘人每日灌输的真气而活。 按照神秘人的说法,最多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她必死。 就在这时,只见柳青芙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不瞒姑娘,自那之后,我们并没有见过你家小姐,而且不但你家小姐始终了,连我师弟也始终了。” 夏荷眉头一戚,怒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扣押了韩闯?天大的笑话,我们根本没见过他。” “是啊!根本没见过!”身后的其他三婢同时说道。 “或者,或者他们真出了什么事情。”柳青芙的脸上,掠过一阵忧郁的表情。 夏荷冷笑一声,道:“什么出了事情,我看就是你们将小姐藏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柳青芙的脸,一字一句的道:“若小姐有什么闪失,我定让你们三大宗门付出代价!” “笑话!三大宗门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非议的。”顾凌波上前一步,脸上竟是嘲弄的神情,“废话少说,你们今日不就是来找茬的吗?手下败将,何足言勇,若是不服,就再战一场!” “你!” “够了!” 四婢子正要往前冲,就听一个肃穆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韩闯施施然走了出来。 “是你?” “师弟!”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现在两伙对立的人的脸上;四婢子是紧张中带着阴霾,而柳青芙和顾凌波,则是欣喜。 “师弟,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柳青芙掠到韩闯身前,轻盈的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 韩闯微微一笑,道:“师姐,事情等下再说吧。”几步上前,来到夏荷面前,凝视着这个姑娘。 他的眸子看起来仿佛很茫然,却又带着蔓延的相思,相思中还带着痛苦、绝望和哀求的眼神。 夏荷仿佛被这复杂的眼神震慑,下意识后退了下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弯刀指着韩闯的鼻尖,厉声说道: “韩闯!你把我将小姐怎么了!” 韩闯惨淡的一笑,笑的痛苦,几乎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的痛苦,痛入心扉的苦。 柳青芙不知这几日,在韩闯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觉到韩闯的变化:冷酷、痛苦、孤独。 他的脊背仍然挺的笔直,但柳青芙却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拉住韩闯的手,柳青芙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却发现他的手,很冷。 冷的就像是一块冰。 “去吧,什么都别问,对你没有好处。”韩闯说,说话的对象是与他四目相对的夏荷,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了一种,几乎要崩溃的感觉。 夏荷又退了一步,步子很小,可终究是退了。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后退,或许是男人复杂的目光,告诉她:“别问了,相信他。”但很快,作为婢女的职责,占据了上风。 “四婢子听令!杀了这个男人!” 四把弯刀指向韩闯。 弯刀的可怕之处再与它的美丽,你在惊叹于它的美丽的同时,它会夺去你的性命。 杀气正浓,浓烈的,如同粘稠的血。 柳青芙刚想上前,就感觉身体被一股柔力推开。 师弟? 他要干什么? 柳青芙不明白,韩闯何时拥有了这样的功力;更加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要独立对付聂姑娘的四婢子吗? 化元初期的高手,加上阵法加持,绝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战胜的,他到底要干什么?柳青芙的眼睛里,本来只有一片疑惑,一片茫然,可是现在却突然有了一丝迷惘,一丝恐惧。 “不自量力,摆正反两仪阵!”夏荷高声喝道。 聂青青的四婢子中,夏荷和冬梅使用的弯刀刀身长,刀柄短,用的合击之术是正两仪阵法;绿竹和红柳的弯刀,刀身短,刀柄长,用的合击之术是反两仪阵法。 四人齐上,则能组成正反两仪阵,虽不如四象锁元阵号称化元期内无敌,但至少也能敌住化元后期的对手。 对于这套阵法,四人极具信心,这也才她们敢于找上柳青芙和顾凌波的原因。 见韩闯准备独立迎战,夏荷心中冷笑,暗道:“正好,我也不杀你,只将你擒住,然后审问小姐的下落,若是小姐真出事了,你也别想活着。” 主仆之间,本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当聂青青昏迷时,夏荷便有所感应,虽不知在聂青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一定与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关。 四人瞬间将韩闯围住,弯刀的光月比刚才还要来的耀眼,刀气也更浓了。 韩闯没有动,一动也没动。 即便被四支弯刀围在中间,依旧一动不动。他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那双死灰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 他在想着什么?夏荷心想,双眼牢牢盯着韩闯那只纤细修长的右手,他知道这是一只可怕的手。 “正反两仪卷云动,覆雨翻云在今朝!” 夏荷高喊了一声,其他四婢子心领神后,左右急走,挥刀而上,刀气如浪涛汹涌而来。 始终一动不动的韩闯,这时突然微微一笑,嘴角咧开,这笑容一路蔓延到眼角,在眼角的位置,消失于无形。 看着这个冷冷的笑意,夏荷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由孤身深处发出,她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人,手中的刀,没有丝毫停滞。 本能! 运刀的本能超越了心灵的恐惧,但下一刻,恐惧却到达了一个顶点:韩闯动了。 “小心!”她高喊,可惜已经尺了。 伴随声音来到其他三婢面前的,还有那支剑,不是原本那支木剑,而是一支普通的,用竹片削成的剑。 剑到眼前,一体四分,分袭向四人,一股惊人的剑气凝于剑之上,这剑气之猛,剑气之凛,竟让她们无从抵挡。 “铮铮铮铮” 四把弯刀落地的声音练成一片,四婢子同时捂着手腕,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不但脸在笑,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可他的笑意却无法融化掉四人的惊恐。 化元中期,那一定是化元中期的快剑,夏荷心中暗道。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云开月明离去时 旁人看着韩闯在笑,可他却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表情,仿佛是悲伤,又像是淡淡的孤独。 战胜四婢子,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旁边却传来了愉快的笑声,是顾凌波的声音。 “好快的剑,没想到你又进步了。” 进步了吗?是了,吸收了血影分身,我已经是化元中期的高手了,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这不是我要让的进步;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自己还是化元初期,而聂青青,能够清醒。 韩闯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甚至连看也没看顾凌波一眼。 “你们走吧。”他说,说话的对象自然是四婢子。 夏荷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不甘而又无奈的道:“走!” 四婢子离开,无人阻拦。 想要阻拦他们的人,被韩闯的眼神一盯,感觉仿佛有一把滴血的剑,悬在头顶。 “扑哧!” 一口鲜血从韩闯口中喷出,柳青芙和顾凌波惊呆了,一左一右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了?” “韩闯,你没事情吧。” 两女的脸上,尽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韩闯虚弱的一笑,道:“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相比起昏迷不醒的聂青青,他这点伤,只能算是一点小伤,很小的一点。 轻轻推开两女,韩闯沉声道:“我没事的。” 硬撼,正反两仪阵法又怎会没事,刚才他看着潇洒自若,其实已出了全力,与四婢子的争斗,与其说是胜,不如说是两败俱伤。 疼痛。 钻心的疼痛。 韩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闯耳边传来了飘渺的琴声,听起来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他睁开眼,一片漆黑,过了半晌,才适应暗淡的光线。 这是一间客栈,冷清清的客栈,冷清清的院子;梨花木的座椅冷清清的,惨白的窗户纸冷清清的,唯一的声音,是琴声。 韩闯在屋里,低声仿佛在院子里,当开推开房门,走进院子的时候,琴声却又在墙外。 夜色如墨,大地一片黑暗,因为今夜没有明月。 “今夜的明月,是不是已经死了?”韩闯自嘲的笑了笑,掠过墙头,站在屋檐中远望,无边的夜色中,只有一盏孤灯闪烁,仿若鬼火。 韩闯靠了过去,见柳青芙坐在灯下,正在抚琴。 她头顶挂着一只灯笼,一只客栈用的白灯笼,惨白的光,映出了她苍白而憔悴的脸,那纤细的指头在琴弦上拨弄,奏出的音调冷清清的。 “你醒了。” 柳青芙突然开口,脸上露出微笑。 韩闯知道柳青芙不会抚琴,但此刻她却在寒风中抚琴。 “我醒了。”他只能这样说。 “我向顾师姐学的,怎么样?不错吧。”她说,“我弹不出顾师姐那种欢快的调子,只能弹些清清冷冷的东西。” “很好听。”韩闯说。 一个刚刚学会弹琴的女子,弹出的乐曲又怎能用好听来形容,这显然是一个谎言,韩闯知道,柳青芙同样知道。 她沉默了半晌,幽幽的道:“你要走,对吗?” 轮到韩闯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只能轻声的“恩”了一声,极轻微的,旁人无法听到,但柳青芙却清楚的听到了了。 “养好伤再走吧。”她说,语气温和。 韩闯的身体没有抖动,但脸上的肌肉却在跳动,苍白的脸已泛红。 柳青芙笑道:“你来的时候,我没看见聂姑娘,就知道你一定会走;果然被我言中了。”声音里,说不出的落寞。 “时不待我。”韩闯说,声音沙哑。 “就一句‘时不待我’吗?还有别的吗?比如向我解释一下,我是你的师姐。”柳青芙抚尔一笑,笑的苍白而忧伤。 “她为了救我,受伤了,我必须救她。”韩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这次,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 柳青芙又一笑,绝美的面庞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伤。 “好吧,我明白了。”她从身后取出一只酒壶和两只酒杯,斟了两杯酒,放在琴案上,幽幽的道:“喝一杯吧,算是送别。” 韩闯盯着酒杯,酒液起伏,荡开一圈波纹,波纹中心一片漆黑。 无月,酒也黑。 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口中泛起丝丝苦涩。 聂青青举起另一只杯子,以手掩面,同样一饮而尽。 末了,还对着韩闯亮了一下杯底。 樽已空。 韩闯轻轻叹息,只能叹息。 聂青青为他受伤,他必须为她拼命,这是做人的原则,但在韩闯心中,却觉得自己此行,并非单纯为了原则。 柳青芙忽然抬起头来,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道:“我能知道,你要去何地吗?”说话时,双眼牢牢抓住了韩闯的视线。 这是一个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韩闯凝视着她,缓缓道:“云泽湖。” “啊。” 柳青芙惊叫了一声,很轻,很柔,但她确实惊叫了;声音清楚的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得很慢,仿佛对这酒十分的珍惜。“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韩闯道:“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好地方。” 柳青芙道:“你有可能会死。” 韩闯柔声道:“我不会死,我有必须活着的理由。”他叹了口气,不禁想到了神秘人的话:“现在你肩负着你们两个人的命。” 是啊,我必须活着回去。 韩闯摇摇头,将这复杂的念头,抛出脑外,笑着对柳青芙道:“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喝酒。”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未满,只过半。 “最后半杯,喝了就走!”他笑着说,眼睛恢复了神采。 柳青芙低垂着头,望着手中的酒杯,忽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 “为什么?” “太危险!” “你怕我遇到危险?” “没错。” 柳青芙凝视着韩闯,嘴角露出动人的微笑,幽幽的道:“就许你为别人冒险,不许我为你冒险吗?” 韩闯想要说些什么,一只纤细的指头,封住了他的嘴。 柳青芙慢慢抬起头,凝视着韩闯,嘴角又露出那动人的微笑,幽幽的道:“她能为了救你而受伤,我也能为你冒险,我只想让你知道,她能做到的,我同样能做到。” 她笑的虽美,却仿佛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之意,一种带着痴味的苦涩之意,比甜更痴。 “不行。”韩闯摇了摇头。 柳青芙心中一痛,明白自己虽能做到与聂青青同样的事情,却错过了做同样事情的机会。 她忽然站起来,如少时一般,温柔的抚摸着韩闯的面颊;她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带着笑道:“那好吧,我不去,但你必须答应要活着回来。” 柳青芙决绝的眼神,令韩闯心中一痛,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幽幽的道:“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柳青芙摇摇头,一把将他推开,大笑道:“你也答应了聂姑娘吧。” 气氛突然一变,韩闯难得的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见柳青芙突然笑容一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答应了两个女孩活着回来,那就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你出事了,聂姑娘会死,我也会。”长袖一挥,不待韩闯回答,便跃上高空,衣裙飘飘,飘向远方。 韩闯凝视和柳青芙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暗暗心道:“放心吧师姐,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转身,跃向远方的屋顶。 此时,云开月明。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争斗 上 清晨、晴 风比昨日暖了一些。 六月的天气正是这样,夜间寒冷,白昼酷热,只有清晨最为适宜。 自从与柳青芙别离,韩闯马不停蹄的登程,不过五天时间,便来到东南域西边的云梦泽。 云梦泽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充满了一夜暴富的奇迹,也充满了一夜灭亡的悲伤。 武者在云梦泽内猎杀妖兽,妖兽同时也在猎杀着人类,神州大陆的两大种族,在一片沼泽横行的湿地里相杀;人类依靠妖兽的身体赚取金钱,而妖兽则依靠人类的身体充饥,云梦泽充满了一种畸形的共生体系,且毫无秩序可言。 凉亭、茶棚,一个歇脚的地方,也充满了争斗的火药味。 鼓噪的声音凿进了正在喝茶的韩闯的耳朵里:“王大力,那只六眼羚牛可是战龙佣兵团先对上的,你这个小人趁我们与其交战,两败俱伤之际捡了便宜,今日你若不将卖六眼羚牛尸体的钱交出来,老子让你横着出去!” 说话的是一个独眼大汉,穿一阵短打的麻布衣衫,腰间别着一口无鞘钢刀,独眼一睁颇有一些威势。似这样身体有残疾的武者,在云梦泽不在少数,多是寒门武者,无钱无势。 所谓穷文富武,你若无钱,就去学文,练武是练不出什么名堂的;这也不难理解,武器、丹药,高级的武技功法,都需要钱,无钱寸步难行,所以这些寒门武者才到云梦泽拼命,希望依靠猎杀妖兽来填补习武的资金。 很多人成为了妖兽口中的美餐;也有些人受到重伤,造成伤残;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能够闯出名堂。 这个独眼大汉,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六眼羚牛只是一只化元初期的妖兽,功成名就的武者,不会为了一只化元初期的妖兽喊打喊杀。 那个王大力同样不是。 韩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倒是张的相貌堂堂,高大魁梧,剑眉星目,颇有一些健美先生的风姿;但韩闯却从那双阴毒的眼眸中,看出他是一个凉薄之辈。 凉薄之人,怎能通武道巅峰。 只一眼,韩闯便不在看他,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手中的茶里。 茶是好茶,可惜—— 他冷笑了一声。 茶棚里的客人不多,除了独眼大汉的战龙佣兵团和王大力的大力佣兵团,就只有韩闯一人。 一名白面书生,根本不值得人在意,两伙人都当他是空气一般。 “好你个独眼廖,你不是不知道云梦泽的规矩,妖兽谁斩杀的,尸体就归谁所有,我且问你,最后一刀是不是我砍得!”王大力一拍桌子,理直气壮。 独眼廖显然没料到王大力会这样说,愣了一愣,支支吾吾道:“是、是——是又如何?” 王大力笑道:“那就对了,既然是我砍的最后一刀,那尸体当然归我所有,这卖妖兽尸体所得的三千两纹银,自然也归我所有,与你独眼廖有什么关系?” “王团长,话不能这么说,若没有战龙佣兵团之前的努力,恐怕你想击杀那妖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尖嘴猴腮,鼻下两撇上翘的小胡子,身体消瘦的就像一片纸,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透露出机灵的光。 “一个聪明人,可惜了,云梦泽可不是聪明人生存的地方。”韩闯微微一笑,如同喝酒一般,将茶水一饮而尽。 王大力瞥了那瘦子一眼,冷笑道:“你是何人?” 瘦子道:“不才战龙佣兵团的主簿,萧益!”说话时,颇有一些自豪神色。 战龙佣兵团在云梦泽也算有名号的佣兵团,他身为负责文书事物的主簿,自然有自豪的理由。 可是—— “自取其辱!”韩闯摇摇头,心中暗道。 果然,王大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高声喝道:“我和你家团长说话,你个主簿插什么嘴,还不退下!” 转头对独眼廖说道:“独眼廖,这就是你战龙佣兵团的主簿?还有规矩没有?” 这一番话,说的独眼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王大力看似粗鄙,实际却是个心思之人,心知这萧益要比毒药廖难对付的多,是以率先开口,绝了他的嘴。 果然,独眼廖狠狠的盯了萧益一眼,喝道:“丢人的东西,还不退下!” 萧益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正好遇上了独眼廖那慎人的眼神,心知不可再说,于是叹了口气,退到独眼廖身后。 韩闯见了,心里笑道:“不但不自量力,还是个鼠辈,可惜可惜!”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静观局势。 独眼廖冷笑一声,说道:“王大力,老子和你明说,老子这次来不是和你谈规矩,也不是和你说出力大小的事情;老子就是来要钱的!你给还是不给!” 话音刚落,独眼廖身后的武者,个个刀兵出鞘。 与此同时,王大力身后的武者也不甘示弱的拔出了兵器。 两拨人马隐隐对持,气势不断攀升。 王大力冷笑道:“好你个独眼廖,你是存心来挑事儿的?” 独眼廖道:“王大力,别和老子说其他的挑事怎么了?只要交出一半的钱,老子立刻就走,绝不二话,不然——”他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盯着王大力,“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大力佣兵团并不逊与战龙佣兵团,王大力又怎会害怕独眼廖的挑衅,只听他阴阳怪气的“哼”了两声,说道:“小子们,把三千两纹银给我台上来!” 话音刚落,四名小斯将一只红底银箱抬到王大力面前,王大力一伸手,将银箱揭开,四周响起了喉头吞咽的声音。 “怎么样?三千两纹银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独眼廖有什么本事来拿!”王大力钢刀出鞘,气势不断的攀升。 独眼廖大喝道:“好,我且看你有几分几两。”别看他身体魁梧,跳跃却是灵活,声到人到,呼的一声,一刀砍向王大力胸口。 韩闯眼皮一挑,就见他身后浮现出一只吊睛猛虎的虚影。 “虎类兽武魂,普通;功力在化元初期左右,普通;武技也是最普通的三才刀,这就是寒门武者啊!”韩闯心叹。 其实这独眼廖的天赋并不弱,在世家子弟中也算中人之姿;可无奈无钱无势,没有丹药功法供给,所以实力一直上不去,只能徘徊在化元初期左右。 韩闯又道了两声可惜,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在他饥渴之时,粗茶尚算是好茶,可现在,却劣到了极点,吞入口中,只觉得涩口。 “伙计!上好茶!这茶太劣了!” 一名穿着打断衣衫,头戴方巾,肩披毛巾的少年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小声对韩闯道:“客、客官,还是早、早点离开吧,这群武者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 韩闯瞥了他一眼,眼带笑意的道:“这两拨人与我没仇没怨,我走什么走,你只管上好茶,我看戏就是!”说着丢出一块一两的银子,看的周围武者一阵肉痛,心想:“这又是哪家的败家少爷,来云梦泽游玩了,不过一碗茶,竟然打赏了一两银子。” 不怀好意者,彼此使了个眼色,悄悄摸到韩闯周围坐下,将他围在中央。 伙计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疾苦之色更胜,心想:“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掉了。” 他却不知,打开头开始,韩闯就没打算走过。 他虽是化元期的武者,但却没进过云梦泽,此番正好寻两三个引路人。 却见场中,王大力大喝一声,怒目一震,一记漂亮的擒拿手,挡开独眼廖的钢刀,一抓爪向他的胸口。 武魂浮现,竟是一只眼神阴鸷的鹰。 韩闯微微一笑,心道:“果真是凉薄之人。”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争斗 下 王大力这一招可不是独眼廖那普通的三才刀可以比拟的。 这一手名叫鹰爪功,乃是王大力师门绝学,天地玄黄中,也可入黄级中阶。 呼的一爪,用足了十层力道,抓向独眼廖的胸口;独眼廖站在当中,稳住身形横刀一挡,爪中刀面,留下五道指印,一股大力袭来,独眼廖顿时被震得虎口流血。 王大力也晃了几下,心中暗道:“难怪独眼廖能拉出一个战龙佣兵团,原来他不但实力在补身八层左右,还是天生神力,只可惜,天生神力又如何,武技的差距可不是神力所能比拟的!” 独眼廖勉强挡了王大力一招,知道自己非王大力之敌,是以生了退缩之心;便在这时,王大力又是一爪,这一爪急若奔雷,呼啸而来,直指独眼廖额头,真如苍鹰凌空下击一般。 独眼廖双足运动,手掌在桌上一撑,借着反震之力后退,避开这一爪。 王大力的爪法如同波浪汹涌,无穷无尽,前一爪刚去,后一爪又起。 刚才被独眼廖训斥的主簿萧益见状,大吼一声,道:“王大力非一人之敌,兄弟们并肩上!”自己却往后一闪,退到一边。 这一退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实力不济,与其上去添乱,不如躲在一边为好。 而这一躲,正好撞上韩闯的桌子,腰间一痛,就要倒下,突然间,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自己托起,回头一看,就见一名白面书生正对着自己吟吟而笑。 “坐好!”韩闯道,生生的将萧益按在椅子上。 他虽不屑萧益的自不量力,但对其忠心还是有些敬佩的,要知道在云梦泽,忠心才是最可贵的东西。 萧益见韩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哪里不知是他出手,拱手道:“谢谢!”说完,便一眼不眨的盯着场中。 老实说,萧益虽然忠心,但眼光却是不行。 若他不喊这一声,独眼廖尚可支持一时三刻;他喊了,无异于将单打独斗变成一场群殴。 战龙佣兵团刚刚与六眼羚牛鏖战一场,人人带伤,此番群殴,却是很快落于下风;据韩闯推算,最多一刻钟,这群人就会被拿下。 届时只消有几人出手,独眼廖便会支持不住。 王大力见自己的人群大占上风,忍不住大笑一声道:“独眼廖啊独眼廖,亏你还是一团之长,竟然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依你的实力,与我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臣服于我,我可以不杀你!” 若是普通人,斗到此刻也就降了,可独眼廖天生就是个倔脾气,让他臣服于一个小人,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我呸!王大力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让我投靠你,美门!”说完,奋勇的挥出两刀。 王大力向旁一闪,躲过钢刀,冷笑道:“独眼廖,你最好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从今天开始,你的战龙佣兵团将不复存在!你死了不要紧,但你的兄弟呢?他们也愿意为你而死吗?” 独眼廖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兄弟们,没有一人的脸上露出退缩的表情。 他把心一横,怒道:“只有战死的战龙,哪有投向的战龙;兄弟们,殊死一搏,就算是死,也要给大力佣兵团留下一些记号!”说完,又挥舞着钢刀,向王大力冲去。 场中战龙佣兵团的武者,听到自己首领的疾呼,个个精神抖擞,一时间,竟挡住了大力佣兵团的攻击。 王大力面色一凛,大喝一声:“你找死!”双腿微曲纵身一跃,足尖在独眼廖的刀面上轻轻一点,身子竟给弹上了半空。 萧益大吃一惊,喝道:“团长小心!”就见王大力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手掌向下,指尖钩成爪状,俯冲而下,如同一只凌空下击的苍鹰。 独眼廖大喝一声:“你找死!”钢刀上撩,荡起一片劲风,王大力目光一凛,须发微张,喝道:“你才找死!”手掌在钢刀刀尖上轻轻一点,又给反弹上去,在空中转了一个圆圈,划出一道美妙的光环,又落下来。 光环飞降,威力更是惊人,独眼廖心中此招厉害,只能向上举刀,横起刀面,试图挡住这猛烈的一击。 只听“咣当!”一声,如同金属碰撞的声音,凿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王大力那一爪,正抓在独眼廖的刀面,刀面上顿时凹下去一块,独眼廖的双腿,凭空下陷,埋入尘埃之中。 此际,独眼廖虎口已裂,鲜血渗出,手掌几乎握不住刀,可这汉子硬是一声不吭,如同如同一尊浴血战神。 韩闯见状,忍不住心中叹息:“虽然武技不济,但多少也算条汉子。” 王大力一招得势,嚣张的大笑起来,喝道:“独眼廖,你已身受重伤,还不快快归降!” “我呸!老子就是死,也不降你这个小人!”独眼廖一低头,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韩闯眉头一皱,轻声道:“你的团长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萧益原本一脸担忧的看着场中,忽然听到韩闯的声音,眼睛一亮,急道:“还请先生相救!” 韩闯摇摇头,似笑非笑的道:“你就肯定我能救他?说不定我上去也是一个死,你看那个王大力的胳膊,再比比我的胳膊,不可相提并论啊!”说着,喝了口茶,掩饰掉眼中的笑意。 萧益听得这话,不禁哭笑不得,心想:“武者相比,哪有比胳膊粗细的,那些世家子弟就没多少粗胳膊,但人人都是高手。”嘴上说道:“还请先生相救。” 韩闯摇摇头,并不言语,表情肃穆的看不出心思。 此时,场中局面基本已经被控制,经历了初期的血勇之中,战龙佣兵团的武者,渐渐落了下风;而他们的首领独眼廖,正被王大力压的喘不过气来。 独眼廖双腿陷入地中,一时拔不出来,身体移动不便,等于只能被动挨打;王大力为防独眼廖拼死一击,是以采取游斗的方式,东一拳,西一爪,不多时,便在独眼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 独眼廖浑身血淋淋的,粗喘着气,口中兀自喝道:“小子!你这个小人!有本事和老子正大光明的决斗” 王大力阴恻恻的一笑,说道:“独眼廖啊独眼廖,死到临头你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若你能聪明一些,战龙佣兵团也不至于落的如此一个下场。”手中变爪为拳,呼一的拳向独眼廖肋下打去。 这一拳又快又急,眼见就要打到肋下,独眼廖大喝一声,弃了钢刀,右手一拳,迎上王大力的拳头,用的却是江湖上最普通的拳法,黑虎拳。 王大力见状,大笑起来,道:“你这浑人,武技不如我,智谋也不如我,拿什么和我斗!” 两拳交错的瞬间,王大力变拳为爪,一爪捏住了独眼廖的拳头。 他最厉害的功夫乃是鹰爪功,又怎可能弃之不用,使拳攻击,不过是诱使独眼廖弃刀的一个手法而已。 此刻,独眼廖的拳头就握在他手中,只消稍稍用力,以他数十年在鹰爪功上下的苦功夫,立刻便能将独眼廖的拳头捏碎。 可就在这时,手掌之上,传来一股惊人的力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争斗 中 王大力这一招可不是独眼廖那普通的三才刀可以比拟的。 这一手名叫鹰爪功,乃是王大力师门绝学,天地玄黄中,也可入黄级中阶。 呼的一爪,用足了十层力道,抓向独眼廖的胸口;独眼廖站在当中,稳住身形横刀一挡,爪中刀面,留下五道指印,一股大力袭来,独眼廖顿时被震得虎口流血。 王大力也晃了几下,心中暗道:“难怪独眼廖能拉出一个战龙佣兵团,原来他不但实力在化元初期左右,还是天生神力,只可惜,天生神力又如何,武技的差距可不是神力所能比拟的!” 独眼廖勉强挡了王大力一招,知道自己非王大力之敌,是以生了退缩之心;便在这时,王大力又是一爪,这一爪急若奔雷,呼啸而来,直指独眼廖额头,真如苍鹰凌空下击一般。 独眼廖双足运动,手掌在桌上一撑,借着反震之力后退,避开这一爪。 王大力的爪法如同波浪汹涌,无穷无尽,前一爪刚去,后一爪又起。 刚才被独眼廖训斥的主簿萧益见状,大吼一声,道:“王大力非一人之敌,兄弟们并肩上!”自己却往后一闪,退到一边。 这一退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实力不济,与其上去添乱,不如躲在一边为好。 而这一躲,正好撞上韩闯的桌子,腰间一痛,就要倒下,突然间,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自己托起,回头一看,就见一名白面书生正对着自己吟吟而笑。 “坐好!”韩闯道,生生的将萧益按在椅子上。 他虽不屑萧益的自不量力,但对其忠心还是有些敬佩的,要知道在云梦泽,忠心才是最可贵的东西。 萧益见韩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哪里不知是他出手,拱手道:“谢谢!”说完,便一眼不眨的盯着场中。 老实说,萧益虽然忠心,但眼光却是不行。 若他不喊这一声,独眼廖尚可支持一时三刻;他喊了,无异于将单打独斗变成一场群殴。 战龙佣兵团刚刚与六眼羚牛鏖战一场,人人带伤,此番群殴,却是很快落于下风;据韩闯推算,最多一刻钟,这群人就会被拿下。 届时只消有几人出手,独眼廖便会支持不住。 王大力见自己的人群大占上风,忍不住大笑一声道:“独眼廖啊独眼廖,亏你还是一团之长,竟然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依你的实力,与我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臣服于我,我可以不杀你!” 若是普通人,斗到此刻也就降了,可独眼廖天生就是个倔脾气,让他臣服于一个小人,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我呸!王大力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让我投靠你,美门!”说完,奋勇的挥出两刀。 王大力向旁一闪,躲过钢刀,冷笑道:“独眼廖,你最好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从今天开始,你的战龙佣兵团将不复存在!你死了不要紧,但你的兄弟呢?他们也愿意为你而死吗?” 独眼廖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兄弟们,没有一人的脸上露出退缩的表情。 他把心一横,怒道:“只有战死的战龙,哪有投向的战龙;兄弟们,殊死一搏,就算是死,也要给大力佣兵团留下一些记号!”说完,又挥舞着钢刀,向王大力冲去。 场中战龙佣兵团的武者,听到自己首领的疾呼,个个精神抖擞,一时间,竟挡住了大力佣兵团的攻击。 王大力面色一凛,大喝一声:“你找死!”双腿微曲纵身一跃,足尖在独眼廖的刀面上轻轻一点,身子竟给弹上了半空。 萧益大吃一惊,喝道:“团长小心!”就见王大力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手掌向下,指尖钩成爪状,俯冲而下,如同一只凌空下击的苍鹰。 独眼廖大喝一声:“你找死!”钢刀上撩,荡起一片劲风,王大力目光一凛,须发微张,喝道:“你才找死!”手掌在钢刀刀尖上轻轻一点,又给反弹上去,在空中转了一个圆圈,划出一道美妙的光环,又落下来。 光环飞降,威力更是惊人,独眼廖心中此招厉害,只能向上举刀,横起刀面,试图挡住这猛烈的一击。 只听“咣当!”一声,如同金属碰撞的声音,凿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王大力那一爪,正抓在独眼廖的刀面,刀面上顿时凹下去一块,独眼廖的双腿,凭空下陷,埋入尘埃之中。 此际,独眼廖虎口已裂,鲜血渗出,手掌几乎握不住刀,可这汉子硬是一声不吭,如同如同一尊浴血战神。 韩闯见状,忍不住心中叹息:“虽然武技不济,但多少也算条汉子。” 王大力一招得势,嚣张的大笑起来,喝道:“独眼廖,你已身受重伤,还不快快归降!” “我呸!老子就是死,也不降你这个小人!”独眼廖一低头,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韩闯眉头一皱,轻声道:“你的团长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萧益原本一脸担忧的看着场中,忽然听到韩闯的声音,眼睛一亮,急道:“还请先生相救!” 韩闯摇摇头,似笑非笑的道:“你就肯定我能救他?说不定我上去也是一个死,你看那个王大力的胳膊,再比比我的胳膊,不可相提并论啊!”说着,喝了口茶,掩饰掉眼中的笑意。 萧益听得这话,不禁哭笑不得,心想:“武者相比,哪有比胳膊粗细的,那些世家子弟就没多少粗胳膊,但人人都是高手。”嘴上说道:“还请先生相救。” 韩闯摇摇头,并不言语,表情肃穆的看不出心思。 此时,场中局面基本已经被控制,经历了初期的血勇之中,战龙佣兵团的武者,渐渐落了下风;而他们的首领独眼廖,正被王大力压的喘不过气来。 独眼廖双腿陷入地中,一时拔不出来,身体移动不便,等于只能被动挨打;王大力为防独眼廖拼死一击,是以采取游斗的方式,东一拳,西一爪,不多时,便在独眼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 独眼廖浑身血淋淋的,粗喘着气,口中兀自喝道:“小子!你这个小人!有本事和老子正大光明的决斗” 王大力阴恻恻的一笑,说道:“独眼廖啊独眼廖,死到临头你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若你能聪明一些,战龙佣兵团也不至于落的如此一个下场。”手中变爪为拳,呼一的拳向独眼廖肋下打去。 这一拳又快又急,眼见就要打到肋下,独眼廖大喝一声,弃了钢刀,右手一拳,迎上王大力的拳头,用的却是江湖上最普通的拳法,黑虎拳。 王大力见状,大笑起来,道:“你这浑人,武技不如我,智谋也不如我,拿什么和我斗!” 两拳交错的瞬间,王大力变拳为爪,一爪捏住了独眼廖的拳头。 他最厉害的功夫乃是鹰爪功,又怎可能弃之不用,使拳攻击,不过是诱使独眼廖弃刀的一个手法而已。 此刻,独眼廖的拳头就握在他手中,只消稍稍用力,以他数十年在鹰爪功上下的苦功夫,立刻便能将独眼廖的拳头捏碎。 可就在这时,手掌之上,传来一股惊人的力道。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斗 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王大力倒飞了出去。 飞的很快,很远,就像断线的风筝。 鲜血在空中,飞溅成一条血线,就像断掉的风筝线。 “这不可能!”所有人心里都这么想,即便战龙佣兵团的武者们,也不相信自己的团长能绝地反击。 唯有萧益深深的看了邻座的韩闯一眼。 “啪!啪!啪!” 三声断开且分名掌声凿进了众人的耳中,接着又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打也打完了,争也争够了,就散了吧,散了好。” 说话的正是韩闯,只见他自顾自的灌了一口茶,如同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杯已空, 空空如也的,还有王大力的大脑。 他目光茫然的起身,艰难的抹去嘴角的一缕血丝,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自语:“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打败我,不可能!不可能!” 最后几个字,几乎用嘶吼的声音放出,得到的却只是众人怜悯的眼神,就连大力佣兵团的武者也不例外。 听到王大力的喃喃自语,独眼廖先是愣了愣,接着咧开嘴,笑了起来;一口黄牙裸露在空气中,明晃晃的扎眼。 他大声笑道:“王大力啊王大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实话告诉你,老子一直保存着实力,就等这最后一击,”他停了停,看了韩闯一眼,然后笑道:“老子这一拳叫九天十地五行大灭绝拳,专破你的鹰爪功,怎么样?够味儿吧!现在你的手已经废了,还拿什么和老子争!” 众人这才发现,王大力的那只右手,已经扭曲变形,指头的骨节,明显移位,想必是寸寸断裂了。 有人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道:“这王大力,完蛋了。” 如此伤势,除非有宗门或世家的疗伤圣药,否则是不可能痊愈的。 “九天十地五行大灭绝拳吗?我见识到了!”王大力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正常,正常的阴狠与毒辣。 阴鸷的目光在独眼廖的脸上转了一圈,王大力恨恨的道:“你等着,此仇不报,我枉为人!我们走!”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独眼廖没有追赶,事实上,他也不敢追上去,王大力虽然受伤,但他的手下却还完整,追上去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而且什么叫九天十地五行大灭绝拳?不过是独眼廖随口编出的句子而已;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一个温和淡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打他。” 接着,独眼廖感觉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心知是有高人相助,拳头上真气一吐,便将王大力击飞出去。 独眼廖并非笨人,韩闯熟悉的声音后,便知道暗中相助的,就是那个坐在场边,一脸淡然微笑的书生。 所以战斗结束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拔出双腿,缓缓向韩闯靠近、再靠近,强壮的身体就像一面墙,压迫过来。 萧益第一时间挡在了独眼廖面前,高喊道:“团长不可!” 独眼廖轻轻一推,将他推开,自顾自的走到韩闯身前。 “扑腾!”一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独眼廖跪倒在地。 “感谢先生救命之恩!” 众人这才明白,真正厉害的不是刚才大发神威的独眼廖,而是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 不怀好意者,更是额冒冷汗,庆幸自己的好运,心想:“若是被这书生的文弱模样骗了,刚才就动手,少不得会被教训一番。”一念及此,更是仿佛看到了韩闯的视线。 他在笑,脸在笑,眼神中同样在笑。 不同的人看来,这笑容也不同;在不怀好意者看来,这笑容讥讽而冷酷;在萧益和独眼廖等人看来,这笑容让他们如沐春风。 “起来吧,举手之劳而已。”韩闯笑着说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王大力被独眼廖击败,仓皇逃窜了十几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胸口的沉闷之意一时缓解。 “该死的独眼廖,此仇不报,我决不罢休!”王大力凝望茶棚的方向,眼睛里,尽是择人而噬的目光。 他痛恨,痛恨自己输给了独眼廖这个自己曾经非常看不起的家伙,痛恨独眼廖竟然击败了他。 这抹恨意就像一颗种子,在心田里生根发芽。 一名手下问道:“团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王大力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怒道:“怎么办?当然是要报仇!我要将战龙佣兵团彻底消灭,所有人一个不留!” “可是,团长——”那手下欲言又止。 王大力凝视着他,冷冷的道:“你真认为我是输给独眼廖的吗?”目光四游,提高音量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无人回答,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好!好!好!”王大力怒极反笑,吐了口血。 “团长!” “团长不要担心,那独眼廖虽然厉害,但也只是一人!” …… 眼见王大力吐血,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安慰起来,却未见王大力那越来越阴沉的脸。 “蠢蛋!傻瓜!白痴!你们真认为我输给的是独眼廖吗?” 鸦雀无声,场面中,安静的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王大力冷哼一声,平静的说道:“他独眼廖是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什么九天十地五行大灭绝拳,一看就是现编出来的东西;他能击败我,是因为暗中有高人相助!”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人道:“是啊、是啊,我就说以独眼廖的智慧,怎么可能会留一手杀招,定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助。那高人能护的了他一时,能护的了他一世吗?老子回头就整顿人马,杀上战龙佣兵团,报仇雪恨!” “对啊、对啊,独眼廖那三脚猫的功夫,怎可能是团长的对手。” “是啊,我看那高人也不见的有多高,若是真的厉害,还不直接站出来正面相斗,只会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 群情激奋中,倒有少年显得格外冷静,并未跟随众人鼓噪,只是手托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样。 “王炎之,你有什么想法。”王大力滤到众人的声音,独问那个露出思考模样的少年。 王大力出生云梦泽的附近的王家,王家虽比不得东南域其他各州的大世家,但身处云梦泽周边,仗着地利优势,也是一方豪强。 王炎之同样出生王家,因为年纪轻,被派到王大力身边,一方面充当智囊,一方面学习经验。 王炎之看了王大力一眼,皱眉说道:“我倒觉得,不宜报复。” 王大力面色一沉,沉声道:“为什么这样说?” “是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就要报。” “独眼廖仗着背后有高人相助,偷袭伤了团长,这仇一定要报。” “报仇!” “报仇!” 众人跟着鼓噪起来。 王炎之冷冷的一笑,无视众人的鼓噪,淡淡的道:“我想问团长三个问题,若团长真能解答,报仇也未尝不可。” 王大力面色阴沉,他不喜欢这个王炎之,一点也不,但谁叫自己只是王家的旁支,而王炎之,则是长房子弟,虽不嫡子,可也比他的身份高贵许多,让人旁人说了这话,少不得一顿责骂,但这话却是王炎之说的,由不得王大力不考虑。 “说!” “是。”王炎之拱手道:“第一,团长是否知道独眼廖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 王大力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口中才吐出两个字:“不知。” 王炎之微微一笑,又道:“第二,团长能否确定这背后高人何时离开?” 王大力面色一凛,轻声道:“不能。” 王炎之又是一笑,不紧不慢的道:”那第三,团长真能胜的了独眼廖背后的高人吗?” 王大力面色倏变,几乎就要发作,最后依旧忍耐了下来,沉声道:“胜负未知!” 这是好听的说法,王大力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就从独眼廖那一拳看来,这等凭空传功的都能有如此功力,他绝对不可能胜。 王炎之也知王大力好脸面,于是也不点破,只是笑着说道:“如此一来,我劝团长还是暂时忍耐一二,先修书一封,试探一下那为高人的底细,然后再说报仇的事情。”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世家寒门 独眼廖跪在地上,重重的对韩闯磕了三个响头,郑重的道:“感谢先生救命之恩。”其声隆隆,震人耳膜。 “举手之劳而已。”韩闯连忙将独眼廖扶起。 老实说,他虽需要些帮助,但若不是独眼廖的血勇和义气让令他震动话,也不会在背后住他一臂之力。 独眼廖本想继续跪着,但韩闯那双纤细的手掌,竟好似一对铁钳,将他稳稳扶起,也道此刻,他才真正心服口服,笑道:“先生果真是非常之人。” 韩闯摇摇头,笑道:“非常之人?不、不,你看我们不是一样的吗?同样两只手,两条腿,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不同的呢?” 独眼廖愣了愣,大笑了起来,道:“先生果真妙语连珠,洒家服了!敢问先生大名?” 韩闯拱手笑道:“在下韩闯,来自东南域云州。” “原来是韩先生,久仰久仰!”独眼廖眯缝着眼睛,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廖团长也是妙人啊,我自问并不闻名于世,这久仰二字又从何处?”韩闯似笑非笑的盯着独眼廖。 独眼廖微微一愣,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的道:“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每次让我见人就说久仰,老子知道个屁啊!” 话音未落,像是想起了什么,缩着脖子,瞥了一眼韩闯,怯生生的道:“韩先生,我不是说你是个屁,我是说我——啊呸!也不是我,我就没说什么是个屁。我就是说,救命之恩,我老廖记下了!”说完,又要跪下。 韩闯连忙将他托起,说道:“廖团长快快请起,救命之恩四个就不要再提了,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见不惯那王大力的嚣张模样,所以惩治一二。”眼睛眯的就像天空中的月亮,掩饰不住心头的笑意。 独眼廖那颗独眼猛地一瞪,大声喝道:“韩先生,话不能这样说;俺老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而且——”目光四游,在众人脸上扫过,见几乎人人带伤,独眼廖感慨的道:“而且先生所救的可不是俺老廖一人,而是整个战龙佣兵团,先生就是我们战龙佣兵团的恩人,以后在云梦泽遇到什么事,先生大可报我老廖的名号!” 独眼廖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膛,其他人也跟着左一言右一语的道:“是啊,先生是我们战龙佣兵团的大恩人,以后有要求,只管说就是了。” “对,我战龙佣兵团虽然只是个小佣兵团,但在云梦泽也是有名有号的!” “是啊,是啊!” …… 韩闯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他出手救人,虽然存在了挟恩图报的意思,但若能让对方心甘情愿为他做事,那就更好了。 能做一个好人,为何要去做恶人。韩闯一向这样认为。 “咳咳!” 就在这时,身旁的萧益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道谢。 “老萧,你咳嗽什么啊!” “是啊,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 又是一阵鼓噪,看的出来,萧益这个中年书生,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战龙佣兵团内部,还是极有人缘的。 萧益脸色一红,尴尬的道:“团长,韩先生,恕我直言,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驻地的好。” 独眼廖脸色一变,喝道:“我说老萧啊,你是怎么了?越老越胆小了是不是?难道王大力还敢杀回来不成?”浓眉一竖,豹眼一瞪,大马金刀的跨e坐在一条长凳上, “老子进天就坐在这里等他,看看那王大力有种没种。” 萧益脸色一变,苦笑一声。 独眼廖作为团长,讲义气,重感情,但每每遇事总会感情用事;好比这一次,没准备妥当就找上了大力佣兵团,结果差点被灭掉。 “还需劝慰一下。”萧益心想,嘴上说道:“团长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您会怕他,而是——”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我的意思是——此地可不是待客之地,韩先生何等贵客,我们还是回驻地大摆酒席的好!”脸上一脸肃然。 韩闯心头一笑,暗道:“这萧益倒有些意思,原以为不过尔尔,现在看来倒走了眼,至少在揣摩人心上很有一手。” 战龙佣兵团人人带伤,待在此地固然显得英雄好汉,但也危险万分;若大力佣兵团真的杀回来,一个不好,就可能粉身碎骨。 可独眼廖一看就是好面子的人,你若实话实说,他自然不会听,但萧益这么迂回的一说,独眼廖也有了台阶可下。 于是豪爽的一笑,朗声道:“萧益说对,兄弟们,收拾家伙走人,别忘记了把银箱抬回去,这可是咱们用命搏来的东西,不能弄丢了。” 一提到银箱,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连表情也显得格外滑稽,那模样,仿佛就像莽汉绣花一般。 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战龙佣兵团的驻地,在云梦泽外围得到一座名叫盘龙谷的山谷中。 许多年前,人族曾在盘龙谷中建立堡垒阻挡妖兽,但后来,经过了一场妖兽大暴e动,盘龙谷也就荒废了,直到十多年前,独眼廖带了战龙佣兵团,来到这里,重新建起了人族堡垒。 盘龙谷在两峰夹峙之下,绵延数十里,地形狭长。 原本外围也有人族堡垒,可经历那场妖兽暴e动之后,外围的堡垒就废弃了,剩下的只有山谷之内,战龙佣兵团建立的堡垒。 韩闯等人策马进入幽谷,缓缓而行,两面山坡的树木,十分茂密,郁郁苍苍,蔚然成林。 驿道上杂开着不知名字的野花,漫山遍野都是,馨香扑鼻。 韩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会儿,只觉此地是一个不错的佣兵团驻地,心头也越发疑惑,忍不住问道:“廖团长,我观此地环境不错,为何只有你一家战龙佣兵团在此驻扎?” “其实、其实这里也不是很好,不是很好。”原本还咧开嘴大笑的独眼廖,一听此言,脸色一红,有些支支吾吾。 反倒是身旁的萧益坦然一笑,道:“团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说也无妨。” 独眼廖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说,若不是此地会直面妖兽袭击,也轮不到战龙佣兵团驻扎啊。” “哦?愿闻其详。”韩闯眼神一动,脸上依旧带笑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独眼廖道:“韩先生可知几十年前的那场妖兽暴e动。” 韩闯道:“自然自晓,听说惨烈至极” 独眼廖叹了口气,道:“何止惨烈至极,原本这盘龙谷数十里都是人族的要塞,犹如一座大城一般,盘龙谷也是人族在云梦泽的最大集聚地;可那次暴e动之后,几乎所有的要塞都被毁掉,谷中之人,也十去七八,只要一想到妖兽随时都可能暴e动,谁还敢在此地驻扎,剩下的一些人,也就散了。” 韩闯低头敛目,思绪的片刻,道:“那廖团长为何?” 独眼廖苦笑一声,道:“先生是想问我为何会将战龙佣兵团驻在此地吧?” 韩闯点点头,只听独眼廖长叹一声,道:“哎,若有的选择,我也不会将大家置于危险之地,只是——只是寒门武者啊,没钱没势,好的驻地都被那些世家佣兵团给占据了,如战龙这种寒门武者组成的佣兵团,实在过的苦不堪言。战龙算好的,还有个地方,其他的人可就……” 他话未说完,就用一声苦笑代过,可韩闯亦明白他的意思,世家压迫寒门,即便在云梦泽这个依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也不可避免。 “一切都会好的。”韩闯不知道怎么安慰独眼廖,只能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入谷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韩闯的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自认为自己表现的足够悲天悯人了。 独眼廖愣了愣,疑惑的道:“韩先生,牛奶俺知道,西北域有些牧民就爱喝这个,但面包是什么东西?” 韩闯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神州大陆根本没有包面这一说法,连牛奶也只有西北域的一些蛮子才食用。 真是——脸丢大了,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 忽听得一个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远远叫道:“爹爹、爹爹,你回来拉!” 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红裙微展,罗带轻扬,韩闯只看见一个明眸皓齿的长发少女,分枝拂叶而来。 她步履轻盈,一看就身具不俗的身法,很快便跑到独眼廖的马前。 韩闯正在发呆,忽听得那清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咦?爹爹,你从哪里找来的书生?”语调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不会又是来教我读书的吧,我说了不读就不读。”原来这少女是独眼廖的女儿。 韩闯偷偷瞥了他们一眼,一个脸生横肉,面孔狰狞;另一个则娇媚如花,轻盈似燕,粉红的脸蛋上嵌着两个小酒窝,虽是荆钗裙布,也掩饰不了她那如花面容。 这两人怎么也不像是一对父女。 韩闯刚想解释,就见那少女慢悠悠的走到他马前,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喂,书生,给本小姐挺好了,别以为你会骑马我就不打你,限你三刻之内离开盘龙谷,不然休怪本小姐无情了!” 韩闯看着她那张嗔怒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皱眉的模样倒是挺好看的,可惜这脾气实在是刁蛮。”玩心一起,乐滋滋的说道:“不知小姐要怎么对付我?” “我保证打不死你,让你活着被抬出盘龙谷。”少女在“活着”和“抬出”两子上,用了格外重的音调,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独眼廖见女儿径直找上了韩闯,还说逐客的话,显得三魂去了其二,别人不知韩闯的厉害,他可是亲自体会过的,先不说那隔空传功的厉害,就说让他跪不下来这一手,就少有人能做到。 若是惹恼了韩先生,那还得了! 他赶忙斥道:“红儿,闭嘴!这是爹爹救命恩人!” 韩闯配合着微微一笑,做出一个不敢当的表情。 红儿的眼神在自己爹爹和韩闯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韩闯那张年轻的过分,也俊朗的过分的脸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了,别装了,这招上次就用过了;爹爹,我说你也是,下次找个合适点的理由,你看他细胳膊细腿的,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说出去谁信啊!”红儿小嘴一咧,露出一派莹白如玉的牙齿。 韩闯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虽然远比不上在场的武者那么肌肉虬劲,但怎么也不能算“细胳膊细腿吧”。 “而且这明明是我刚才用来搪塞萧益的话,怎么被她知道了。”韩闯面色怪异的瞧着这少女,“难道是心灵相通?”一时间,哑然失笑。 少女见的这一幕,“哼”了一声,说道:“我说书生,我爹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趟这趟浑水,盘龙谷谁不知道我廖红儿“书生杀手”的威名。” 韩闯眼观鼻,鼻观口,半晌口中蹦出两个字:“不知。” 廖红儿大笑一声,插着腰拦在马前,说道:“我告诉你,在你之前一共有三十二个书生想要当本姑娘的老师,最后有三十一个躺着出谷,还有一个滚着出去了。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了吧。” “啪”的一声,独眼廖重重的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以手掩面,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廖红儿的事情也是他的一块心病,身为寒门武者,独眼廖深知习武的艰辛,所以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走这条路,反而希望她从文,于是小就找教书先生教她读书写字。 没想到廖红儿天生就与书本犯冲,不爱读书爱习武,将独眼廖找来的老师,一个个赶走,甚至在盘龙谷前立过一块木牌,上写:书生禁止入内。把独眼廖气个半死。 韩闯一看此情况,便明白了个大概,微微一笑,说道:“红儿小姐,我真不是你父亲找来教你读书的先生。” 红儿走到韩闯身边,眼一眯,审视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了又扫,冷笑一声道:“别装了,一个书生平白无故的来我战龙佣兵团干什么,难道你把自己当成我爹的救命恩人吗?我告诉你,我爹动动指头就能灭了你这种四体不勤的书生。” 动动指头? 独眼廖快哭出来了。 动动指头没错,但对象却恰恰相反,是韩先生动动指头就能灭掉我。 他一脸惶恐的看着韩闯,直到确定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毫无愤怒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说道:“红儿,韩先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廖红儿白了他一眼,撅着嘴,喃喃自语道:“上次你也这么说的。” 上次? 韩闯眼神怪异的瞧着独眼廖,“没想到这人为了哄女儿读书,竟会用出这样的计谋,真是——” 眼见独眼廖耳红飘红,一副尴尬的模样,候在一旁的萧益走下马,一把将红儿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大小姐,这位韩先生真是你爹的救命恩人。” 红儿瞥了韩闯一眼,小声回道:“萧叔叔,别开玩笑了,就他?还能救我爹爹,你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样子,一阵风都能吹走。” 萧益的声音虽小,可韩闯又怎会听不到,一听到“胳膊细”这三个字,脸上说不出的古怪。 萧益心头大急,几乎要就伸手捂着廖红儿的嘴,直到见韩闯眼中并无愤怒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之前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廖红儿,听的廖红儿不是惊叫,一闪妙目连连闪烁,望向韩闯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歉意。 如此柔润如水的目光,即便钢铁也能融化,韩闯心中那点小小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挺着腰板,坐在马上,双目循着廖红儿缓缓而来,只等着她道歉,却不想廖红儿走到他面前,瞪圆了眼睛,说道:“书生!你真有这么厉害吗?我们比一比!比了我才相信!” 韩闯的表情,顿时变得和苦瓜一样。 韩先生吃瘪了? 在场众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来。谁也没想到韩先生会吃瘪,要知道一路走来,他们和韩先生说说笑笑,从来都只有自己吃瘪的份儿。 不过——能见一如此厉害的武者吃瘪,不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吗? 一念及此,笑声就更止不住了,盘旋在盘龙谷的上空,久久不散。 独眼廖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盘龙谷有多久没有出现这样的笑声了。”心头一热,高喊道:“兄弟们,今夜大摆宴席,俺要招待贵宾!” 欢呼声响彻山谷。 唯有廖红儿,站在众人中间,表情恨恨的盯着韩闯,心想:“我就不信这书生能有那么厉害,肯定是冒名顶替的,看我揭穿他!” 主意打定,廖红儿跟着众人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中,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韩闯突然哆嗦了一下,心想:“难道最近抵抗力下降吗?” ... 第一百四十章 宴会 下 天黑了,盘龙谷里,战龙佣兵团的宴会厅中灯火通明,照亮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独眼廖再不在乎这一点灯油的钱。 招待韩闯的筵席设在战龙佣兵团的宴会厅,四面墙壁被油灯熏黑,堂下觥筹交错,叫喊声不断。 独眼廖兴致颇高,甚至亲自舞剑助兴,众人击节叫好,可在韩闯看来,那剑舞的——就像熊瞎子拿着剑,胡乱比划。 好在独眼廖还有些自知之明,只舞了一段,便不再出场。 酒过三巡,廖红儿抱着一坛酒,走进大厅,独眼廖见了,心中一惊,问道:“红儿不是不喜欢宴会吗?怎么今儿又来了?”目光在廖红儿抱着的那只酒坛上一掠而过,以他的见识,不用尝也知道,那是一坛好酒。 上好的酒。 可酒越好,独眼廖心中越是狐疑。 廖红儿施施然一笑,红色袖口微微一扬,说道:“爹爹,人家今日得罪了韩先生,特意取了一坛美酒,向韩先生赔罪!” 独眼廖虽依旧有些疑惑,但仍然说道:“红儿你有心了,韩先生可不是小气的人。” 韩闯配合的微微一笑,做出一副大肚的表情,但目光却在红儿那粉嫩的脸庞上转了又转,心想:“这姑娘唱的哪一出?” 红儿瞒过别人容易,又怎能瞒得过有入微能力的他,从她走进大厅开始,韩闯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敌意。 红儿掩饰的很好,几乎不露痕迹,但在提到“韩先生”三个字时,嘴角依旧不自然的上扬,那绝不是欣喜的笑意,而是一种——嘲笑。 对,就是嘲笑。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廖红儿掩口轻笑道:“韩先生或许不在意,可女儿在意啊,韩先生救了爹爹的命,女儿却还诸多针对他,若是不道歉,女儿心实在难安。” 韩闯拱手道:“廖小姐言重了。” 廖红儿朝他微微一笑,眼眸送出一道秋波,说道:“韩先生才言重了,犯错道歉,天经地义,难道先生忍心看小女子独自在灯下催泪吗?” 说话间,眼眶中竟噙满了泪水,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等等!这些人为什么都盯着我。 韩闯目光四游走,见所有人都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自己,忍不住苦笑一声,心想:“果真是红颜祸水,也罢了,我既要用到他们,那无论什么,都接下便是了。” 含蓄的一笑,说道:“那韩闯就却之不恭了。” 廖红儿转泪为喜,俏生生的凝视着韩闯,心里却道:“你这个坑蒙拐骗的书生,看本姑娘不拆穿你的假面!”嘴上却道:“容我为韩先生斟酒!”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双目微睁,凝视着施施然而来的廖红儿,她换了一件大红色的丝织月袍,带上一根月白色腰带,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但韩闯一眼便看出,这笑意中绽出的阵阵寒光。 廖红儿来到韩闯身边,微微一笑,拿起他的杯子,就要斟酒。 韩闯连忙道:“小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廖红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这可是红儿向先生赔罪的酒,当然要自己斟来才有诚意。” 主位上的独眼廖听了,心头一阵宽慰,心想:“红儿这丫头今儿怎么这么懂事,莫非?”目光扫到韩闯那惊慌失所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独眼廖开口说道:“韩先生莫要推辞,这可是红儿的一番心意。” 萧益也闻弦声而知雅意的凑了一句:“就是、就是,这可是大小姐的一番心意,韩先生切不可推辞。” 他这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韩闯心中一阵苦笑,暗道:“你们怎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啊!”把心一横,说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廖红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浓的几乎都能挤出水来。 她倒酒的动作很温柔,眼神也很温柔,甚至脸上的笑意也是温柔的,温柔的就像一名妻子在为丈夫斟酒。 水声潺潺,令人浮想连篇,席上的诸人,都面带微笑的看着这边,心思各异。 普通武者只觉得韩闯和廖红儿两人郎才女貌,正好相配;长着两撇小胡子的萧益,则在考虑战龙佣兵团的利益;而独眼廖则单纯的为自己的女儿而高兴。 廖红儿斟满一杯后,随手一放,这只酒杯便深深的陷进了桌内。此时的众人,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脸色一变。 “红儿——” 独眼廖刚想说话,就被廖红儿打断:“爹爹莫管这件事情。”转头一拱手,对韩闯道:”韩先生,请吧!”语气不服方才的温柔,反而充满了挑衅。 “韩先生!” 萧益正要说话,却被韩闯打断,只见韩闯微微一笑,说道:“红儿小姐所藏的,必定是盘龙谷里最好的酒。” 廖红儿倨傲的一笑,道:“八十年的女儿红,可惜今日糟蹋了,也罢也罢,就便宜你了。”虽然眉眼在笑,可目中却射出两道寒光,似要将韩闯洞穿一般。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摆手,笑道:“那我真是有口福了。”两指扣在酒杯边缘,轻轻一拔,将陷在桌面的酒杯整个拔起,滴酒不漏。 “请了!”面对一脸震惊的廖红儿,韩闯将酒一饮而尽。 樽已空,四寂无声。 过了许久,才有掌声传来。 “韩先生好酒量,不如再来一杯!”廖红儿柳眉一竖,又斟满一杯酒,以暗器手法掷向韩闯。 众人脸色大变,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试探的话,现在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挑衅一名高手,会给战龙佣兵团带来灭顶之灾。 独眼廖虽然鲁莽,但绝对不傻,见到廖红儿这番动作,就要开口喝止,只见萧益隐隐递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按下心中怒火,只是表情依旧阴晴不定。 眼见那酒杯袭向鼻观,韩闯微微一笑,右手闪电般的探出,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扣,将酒杯扣住,移到鼻观轻轻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果真是八十年的女儿红,女儿家藏的女儿红,自然是极美的,不可浪费。”韩闯将酒杯贴到唇边,又是一饮而尽,同样滴酒不漏。 廖红儿正要发作,就见韩闯剑眉向上一扬,双眼环扫全席,两手按在桌面上,轻轻一拍,喝道:“如此美酒,应该给大家分享。” 他说这个什么?廖红儿满脸疑惑,就在这时候,酒坛突然脱手而出,与此同时,桌上的酒杯尽数飞起,酒液化作水线,从酒坛中冒出,钻入酒杯之中。 独眼廖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下意识伸手将酒杯接住,一饮而尽。 “好!果真是好酒!不光酒好,韩先生的功夫更是让我大开眼见。”目光在廖红儿的脸上扫过,淡淡的道:“红儿,不要胡闹了,难道你还看不出吗?韩先生的实力在我等之上。” 第一百四十章 宴会 上 天黑了,盘龙谷里,战龙佣兵团的宴会厅中灯火通明,照亮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独眼廖再不在乎这一点灯油的钱。 招待韩闯的筵席设在战龙佣兵团的宴会厅,四面墙壁被油灯熏黑,堂下觥筹交错,叫喊声不断。 独眼廖兴致颇高,甚至亲自舞剑助兴,众人击节叫好,可在韩闯看来,那剑舞的——就像熊瞎子拿着剑,胡乱比划。 好在独眼廖还有些自知之明,只舞了一段,便不再出场。 酒过三巡,廖红儿抱着一坛酒,走进大厅,独眼廖见了,心中一惊,问道:“红儿不是不喜欢宴会吗?怎么今儿又来了?”目光在廖红儿抱着的那只酒坛上一掠而过,以他的见识,不用尝也知道,那是一坛好酒。 上好的酒。 可酒越好,独眼廖心中越是狐疑。 廖红儿施施然一笑,红色袖口微微一扬,说道:“爹爹,人家今日得罪了韩先生,特意取了一坛美酒,向韩先生赔罪!” 独眼廖虽依旧有些疑惑,但仍然说道:“红儿你有心了,韩先生可不是小气的人。” 韩闯配合的微微一笑,做出一副大肚的表情,但目光却在红儿那粉嫩的脸庞上转了又转,心想:“这姑娘唱的哪一出?” 红儿瞒过别人容易,又怎能瞒得过有入微能力的他,从她走进大厅开始,韩闯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敌意。 红儿掩饰的很好,几乎不露痕迹,但在提到“韩先生”三个字时,嘴角依旧不自然的上扬,那绝不是欣喜的笑意,而是一种——嘲笑。 对,就是嘲笑。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廖红儿掩口轻笑道:“韩先生或许不在意,可女儿在意啊,韩先生救了爹爹的命,女儿却还诸多针对他,若是不道歉,女儿心实在难安。” 韩闯拱手道:“廖小姐言重了。” 廖红儿朝他微微一笑,眼眸送出一道秋波,说道:“韩先生才言重了,犯错道歉,天经地义,难道先生忍心看小女子独自在灯下催泪吗?” 说话间,眼眶中竟噙满了泪水,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等等!这些人为什么都盯着我。 韩闯目光四游走,见所有人都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自己,忍不住苦笑一声,心想:“果真是红颜祸水,也罢了,我既要用到他们,那无论什么,都接下便是了。” 含蓄的一笑,说道:“那韩闯就却之不恭了。” 廖红儿转泪为喜,俏生生的凝视着韩闯,心里却道:“你这个坑蒙拐骗的书生,看本姑娘不拆穿你的假面!”嘴上却道:“容我为韩先生斟酒!”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双目微睁,凝视着施施然而来的廖红儿,她换了一件大红色的丝织月袍,带上一根月白色腰带,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但韩闯一眼便看出,这笑意中绽出的阵阵寒光。 廖红儿来到韩闯身边,微微一笑,拿起他的杯子,就要斟酒。 韩闯连忙道:“小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廖红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这可是红儿向先生赔罪的酒,当然要自己斟来才有诚意。” 主位上的独眼廖听了,心头一阵宽慰,心想:“红儿这丫头今儿怎么这么懂事,莫非?”目光扫到韩闯那惊慌失所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独眼廖开口说道:“韩先生莫要推辞,这可是红儿的一番心意。” 萧益也闻弦声而知雅意的凑了一句:“就是、就是,这可是大小姐的一番心意,韩先生切不可推辞。” 他这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韩闯心中一阵苦笑,暗道:“你们怎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啊!”把心一横,说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廖红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浓的几乎都能挤出水来。 她倒酒的动作很温柔,眼神也很温柔,甚至脸上的笑意也是温柔的,温柔的就像一名妻子在为丈夫斟酒。 水声潺潺,令人浮想连篇,席上的诸人,都面带微笑的看着这边,心思各异。 普通武者只觉得韩闯和廖红儿两人郎才女貌,正好相配;长着两撇小胡子的萧益,则在考虑战龙佣兵团的利益;而独眼廖则单纯的为自己的女儿而高兴。 廖红儿斟满一杯后,随手一放,这只酒杯便深深的陷进了桌内。此时的众人,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脸色一变。 “红儿——” 独眼廖刚想说话,就被廖红儿打断:“爹爹莫管这件事情。”转头一拱手,对韩闯道:”韩先生,请吧!”语气不服方才的温柔,反而充满了挑衅。 “韩先生!” 萧益正要说话,却被韩闯打断,只见韩闯微微一笑,说道:“红儿小姐所藏的,必定是盘龙谷里最好的酒。” 廖红儿倨傲的一笑,道:“八十年的女儿红,可惜今日糟蹋了,也罢也罢,就便宜你了。”虽然眉眼在笑,可目中却射出两道寒光,似要将韩闯洞穿一般。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摆手,笑道:“那我真是有口福了。”两指扣在酒杯边缘,轻轻一拔,将陷在桌面的酒杯整个拔起,滴酒不漏。 “请了!”面对一脸震惊的廖红儿,韩闯将酒一饮而尽。 樽已空,四寂无声。 过了许久,才有掌声传来。 “韩先生好酒量,不如再来一杯!”廖红儿柳眉一竖,又斟满一杯酒,以暗器手法掷向韩闯。 众人脸色大变,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试探的话,现在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挑衅一名高手,会给战龙佣兵团带来灭顶之灾。 独眼廖虽然鲁莽,但绝对不傻,见到廖红儿这番动作,就要开口喝止,只见萧益隐隐递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按下心中怒火,只是表情依旧阴晴不定。 眼见那酒杯袭向鼻观,韩闯微微一笑,右手闪电般的探出,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扣,将酒杯扣住,移到鼻观轻轻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果真是八十年的女儿红,女儿家藏的女儿红,自然是极美的,不可浪费。”韩闯将酒杯贴到唇边,又是一饮而尽,同样滴酒不漏。 廖红儿正要发作,就见韩闯剑眉向上一扬,双眼环扫全席,两手按在桌面上,轻轻一拍,喝道:“如此美酒,应该给大家分享。” 他说这个什么?廖红儿满脸疑惑,就在这时候,酒坛突然脱手而出,与此同时,桌上的酒杯尽数飞起,酒液化作水线,从酒坛中冒出,钻入酒杯之中。 独眼廖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下意识伸手将酒杯接住,一饮而尽。 “好!果真是好酒!不光酒好,韩先生的功夫更是让我大开眼见。”目光在廖红儿的脸上扫过,淡淡的道:“红儿,不要胡闹了,难道你还看不出吗?韩先生的实力在我等之上。”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宴会 下 “轰隆!” 一道闪电点亮了西方的天空,在窗纸上,留下到半抹斑驳的影子。 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分不清是声音先落,还是雨丝先坠,天空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 六月的天气就像女儿家的脸,阴晴不定。 廖红儿恨恨的看着独眼廖,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来。 四下寂静,觥筹交错之声,喧哗之声,瞬间停止,只有那“轰轰”雷声,如同隆隆战鼓,凿进众人的耳朵里。 一场父女大战,似乎一触即发,众人噤声,不敢说话,就连韩闯也只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就在这时,忽听得厅外一个男声高喊:“报!大力佣兵团王炎之来访!”声音刚至,发声之人已到面前,是守护盘龙谷的一名武士。 此人到来,打破了大厅的静默,喧嚣之声,再次回归。 “竟是大力佣兵团的兔崽子,老子一定要宰了他。” “是啊,没想到大力佣兵团竟敢派人过来,实在欺人太甚。” “没错!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战龙佣兵团好欺负。” …… 喧嚣之中,只有四人紧闭着嘴唇,并不开口:韩闯自顾自的喝着酒,每一次都一饮而尽,仿佛毫不在意会喝醉似得;廖红儿依旧一脸恨恨的盯着韩闯,他每喝一杯,便甩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萧益则是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眼珠在眼眶中狂转,似在思考着什么东西;主位上的独眼廖则一脸沉稳,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不愤怒,但韩闯知道,这张平静的脸面背后,潜藏着汹涌的惊涛。 “让他进来!”独眼廖肃声道。 “廖姑娘,坐我身边吧。”韩闯一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廖红儿白了他一眼,心想:“这是挑衅吗?以为我不敢坐在你身边?我偏要坐给你看。”银牙一咬,火红的身影一闪,便来到韩闯身边,稳稳坐下,大马金刀的模样,竟比普通男人还豪爽几分。 韩闯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一抹晦涩的笑意,这个廖姑娘绝不简单,实力竟还在独眼廖之上。 独眼廖看了廖红儿一眼,然后朗声对所有人说道:“兄弟们,拿出一点威武的样子,让大力佣兵团的人见识一下我们战龙佣兵团的威武!”一挥手,大声喝道:“来人!给我上鼎。” 两名大汉应声而出,不多时,便抬着一只青铜大鼎回到大厅。 稳稳的将青铜鼎放在大厅中央,两人一拱手,退了下去。 独眼廖冷笑一声,喝道:“给我下肉,烧鼎!” 韩闯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身旁的廖红儿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调侃道:“韩先生连规矩都不知道吗?” 韩闯温和的一笑,柔声道:“我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并不奇怪。” 廖红儿摇摇头,笑道:“下肉,烧鼎是云梦泽佣兵团的待客之道,来人若是吃了鼎里的妖兽肉,就代表暂时和平,两方相安无事;若是不吃,哼哼!” 她口中哼哼了两声,露出一个兴奋的表情。 韩闯摇摇头,并不理会,就见两名壮汉将一只剥了皮妖兽倒入鼎中,在鼎下放上柴火,倒入水,点燃柴火,火光骤起,映红了在场所有的人脸,脸上的表情大多狰狞。 廖红儿笑道:“就看那个代表大力佣兵团的王炎之识不识相了,他若不识相,战龙佣兵团一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说话间,面颊飘起一丝红润,竟是兴奋到了极点。 韩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心想:“没想到她竟是个暴力女,真是——人不可貌相。” 却不说韩闯这边怎么看廖红儿,廖红儿却一直在观察着韩闯,见谈到下肉、烧鼎时,他面色倏变,不禁心中鄙视,暗道:“又是一个只会死练武的世家公子哥!” 世家公子们依靠丹药和功法之助,功力远胜寒门武者,但若论生死相搏,却难免相形见绌,为何? 温室花朵岂能与顽强生存的野草相提并论。 韩闯自不可能知道廖红儿心中所想,倘若知道了,定会抽出宝剑,在她身上捅上两个透明的窟窿,好让她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生死相搏。” 一切准备妥当,就听厅外传进一个年轻的男声:“难得廖团长肯用鼎礼相见,王某真是不虚此行。” 声音刚落,就见一人施施然走进大厅,面貌不过二十多岁,却诡异的两鬓带霜,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坚定,偶尔一转,泄出一丝不屑的微光,身形瘦消,一身青布宽袍,腰系布条,脚穿白袜,蹬一双云头布靴。 至走进大厅开始,他目不斜视,始终盯着主位上的独眼廖,冷冷的笑着,笑的讥讽。 是个人物! 韩闯在心底给此人下了评语,就听耳边廖红儿不屑的道:“不过是个书生而已,有什么好狂的!” 武者皆看不惯狂生,因为狂生比他们还狂,并且狂妄的没有理由,在廖红儿看来,王炎之就是这样一个狂生。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道:“可不要小看他,这个人——不简单。” 廖红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王炎之一眼,只觉两人一冷一热,但在气质上,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共同之处。 “一丘之貉!”她低声骂了一句。 韩闯摸了博鼻子,苦笑一声,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王炎之走到厅堂中央,立在沸鼎之前,不卑不亢的凝视着独眼廖,颇有一些狂生的味道。 只听他说道:“晚生王炎之,见过廖团长。” “什么晚生早生的,老子是粗人,不会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玩意儿。”独眼廖独眼一张,射出一道寒光,“那个姓王的,你独身一人来我战龙佣兵团,是想早点投胎吗?老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众人跟着鼓噪: “大力佣兵团真是无人了,竟送一个书生来送死。” “书生啊,听俺一声劝,归了我们战龙就别回去了。” “是啊,我们大小姐正缺一个教书先生!” 听到此处,廖红儿不禁呸了一声,轻声骂道:“一群口无遮拦的傻瓜!” 韩闯盯着她杏脸飞霞的面庞,笑道:“这些人不过是说说而已,又当不得真,小姐何必在意呢?” “不需你提醒,我自省的。”廖红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来又说多了。 韩闯摸着鼻观,微微一笑。 场中 王炎之的脸上带着同样淡漠的笑容,目光四游,大多一掠而过,独在韩闯的脸上停半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只见他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廖团长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独眼廖哼了一声,说道:“对待客人,自然用待客的礼仪;对待敌人,自然有对敌的方法,就看王大力是选择成为我独眼廖的朋友还是敌人。” 韩闯眼睛一亮,心想:“这独眼廖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鲁莽,竟是一个粗中带细的人。” 他却不知,能坐上佣兵团团长的人,又怎可能是个只知好勇斗狠的莽夫呢? 王炎之微微一笑,说道:“廖团长快人快语,实在让晚生佩服不已,实不相瞒,晚生此来,正是要和战龙佣兵团和解的。” 独眼廖心下一惊,一时不知王炎之打的什么主意,直到萧益在旁故意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哼!王大力会和我和解?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哈哈哈!”说着话,大笑起来。 在场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鼓噪了一番: “是啊,是啊,王大力是什么人?怎么会主动和我们和解。” “你们这些世家的佣兵团向来是人前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谁会相信?” “是啊,团长,赶他出去算了,看着都心烦。” …… 在一阵如同惊涛骇浪的鼓噪之中,王炎之就像海边的礁石,屹立不倒;直到场中鼓噪的声音渐渐褪去,他才开口说道:“廖团长,我们代表我们王团长前来,不光是要和战龙佣兵团何解,还要和您达成守望同盟。” 此言一出,场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盟 上 雨丝漫天,闪电漫天。 透过窗口向外看,西边的天空仿佛正在被火焰燃烧着。 雨声、风声、闪电轰鸣之声,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凿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场中的王炎之,青衣宽袍,不卑不亢,脸上带着惹人讨厌,却又让人不得不敬佩的淡淡笑意,仿佛电闪雷鸣之下的,一朵摇曳在空中的花。 “休想!”一个俏生生的女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在韩闯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廖红儿站了起来,双手插腰,就像一只微微张开的圆规。 王炎之微微一笑,说道:“想必这位就是红儿小姐吧,早听说红儿小姐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温润的笑意让人听不出这句话是嘲讽还是出自真心,只见廖红儿浑身颤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退下!”独眼廖喝道,独眼圆睁,死死的盯着廖红儿。 廖红儿用同样的目光盯着他,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她哼了一声,终于坐下。 王炎之温和的一笑,对独眼廖说道:“在下已经说明了来意,不知道廖团长意下如何?” 独眼廖表情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场中又一次沉默了下来,但这沉默并未维持多久,很快便被打破。 萧益起身说道:“王先生说笑了,大力佣兵团乃是世家佣兵团,想来没什么需要我战龙出力的地方,你我各不相犯就是了,结盟一事还是算了。” 独眼廖看了萧益一眼,附和道:“没错,老子也不习惯和王大力那斯结盟,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背后捅老子一刀,这时他王大力又不是没做过。” 王炎之微微一笑,朗声道:“廖团长过滤了,王团长此次派我过来,是带着诚心而来,我们是真希望与大力佣兵团结盟。” 萧益捏了捏嘴边的两撇小胡子,笑道:“阁下说笑了,世家寒门,天差地别,即使王团长有意,我们战龙也高攀不上。” 王炎之笑道:“此言差矣,若是从前,这话没错,王团长确实没将战龙看在眼里。” “你!”萧益原本是自谦之词,没想到王炎之顺着杆子向上一爬,贬低了战龙,这下任他修养再好,脸上也有些变色。 席中众人也叫嚣了起来: “他王大力不过是王家的一条狗,居然敢小瞧我战龙佣兵团,团长,我们杀上大力佣兵团的总部,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是啊,王大力实在欺人太甚了!” “先杀了个书生,再杀王大力,定要让大力佣兵团血流成河!” 群情激奋之中,唯有韩闯面色不变,自顾自的喝着酒,在一堆喊打喊杀的莽汉之间,倒显得格外特别。 廖红儿目光一闪,俏丽的脸上堆满笑意,问道:“韩先生怎么看这事情?” 韩闯刚喝了一口酒,酒尚且包在口中,骤听廖红儿这么一说,赶紧将酒咽下,施施然说道:“喊打喊杀的多不吉利,刀光剑影实在太危险,我看还是算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廖红儿银牙一咬,恨恨道:“难道就任王大力侮辱我们战龙吗?”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道:“侮辱与否,暂且不提,嘴长在别人身上,他要说,就任他说吧,又不少两斤肉。” 廖红儿白了他一眼,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胆小如鼠,平白浪费了那一身武技。”心下对韩闯的印象又降了几分。 韩闯见她面色,便是她心中所想,只是微笑,并不在意。 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一件东西,拿到便走,不想陷入世家与寒门佣兵团的纠葛中,图惹麻烦。 可有些时候,麻烦不是想躲就能躲掉了,会自己找上门。 只听王炎之朗声说道:“没错!之前的战龙只是一个小小的寒门佣兵团,我大力佣兵团身后有王家相助,你们自知认为自己能比的上王家吗?” 王家! 一听到这个名号,场中立刻鸦雀无声。 这些寒门武者即便再热血沸腾,一听到王家二字,立刻便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冷静下来。 王家老祖王曦可是有凝神期的武者。 凝神期啊! 王炎之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噤声效果,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线。 就在这时,刚才被呛声的萧益开口说道:“既然大力佣兵团不将我战龙放在眼里,又何必和我们结盟呢?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想让我们这些寒门武者去冲锋陷阵?” 韩闯一亮,心道:“这萧益武技虽然不怎样,但眼力却也不错。”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寒门世家本不两立,能让世家屈尊,除了遇到可能造成大规模伤亡的事件,还能有什么? 王炎之听得这咄咄逼人之言,也不气恼,只是如沐春风的一笑,说道:“之前我王家确实有这样打算,可经过今天的事情,想法又有了转变。” 一提到今天所遇之事,独眼廖的脸上就一阵尴尬,虽然最后的结果是王大力败走,但两人单打独斗,却是他输了。 一念及此,目光投到席间的韩闯身上,脸上的尴尬尽去,露出一抹笑容,只可惜——这笑容狰狞如鬼。 “怎么样?老子就是将王大力打的抱头鼠窜,难道他还不服?要讨回颜面?”独眼廖一挥拳头,恶狠狠的说道:“告诉他,老子是九天十地五行灭绝拳可不吃素的!” “哈哈哈!” 王炎之大笑起来,半晌,笑声收敛,冷冷的道:“明人不说暗话,廖团长恐怕不是我王团长的对手吧,今日之事,若不是有高人相助,恐怕战龙佣兵团无法全身而退。” “大胆!”独眼廖脸色倏变,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你让王大力亲来,老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见个胜负!”豹眼圆瞪,面目狰狞,如同森然恶鬼,看向王炎之的眼神里,带着丝丝杀气。 廖红儿见状,瞥了韩闯一眼,淡淡的道:“韩先生既然助过我爹爹一次,会否再助第二次?” 韩闯怔了一怔,半晌,笑道:“红儿小姐算是相信了;老实说,那次不过是王大力没有防备,若他有了防备,恐怕未必能建全功。” 廖红儿眉头微戚眉,面色不愉的道:“这么说,韩先生不是王大力的对手?” “呵呵。”韩闯轻笑两声,并不言语。 区区一个王大力,怎会放在他眼里,他真正在意的是王大力身后的王家;别的不说,就面前这个王炎之就不是易与之辈,虽然隐藏的不错,但韩闯一眼就看上,这人至少有化元初期的实力。 廖红儿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害怕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场中 王炎之不咸不淡的道:“廖团长大可不必如此,待两家结盟,我们就是盟友,喊打喊杀的,许是不妥。”微微一笑,化去扑面而来的杀气。 独眼廖心中一惊,暗道:“看走了眼,没想到此人竟是一名高手,果真是世家子弟啊!”狂放的姿态骤然一收,嘴上说道:“你恐怕听错了吧,我还没答应结盟。” 王炎之转头过,对着廖红儿微微一笑,道:“久闻红儿小姐天纵奇才,以十六方龄就突破化元期,想必日后凝神也不是不可能。” 廖红儿冷笑一声,道:“不敢,比起世家公子,实在不值一提。” 韩闯翻了翻白眼。 廖红儿这样说,明面上是说不如世家的公子,实际上却是在赤裸裸的嘲讽,嘲讽世家公子依靠丹药修炼,到头来还不如一介寒门武者。 韩闯心道:“好像我也是世家公子。”摸了摸鼻观,苦笑一声。 没错! 云州韩家,也是响当当的世家。 真是—— 一竿子打死一片人。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定盟 中 独眼廖道:“姓王的,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王炎之轻叹道:“久闻红儿小姐乃是不出师的武学奇才,可惜可惜……” 廖红儿柳眉一竖,道:“可惜什么?” 王炎之道:“可惜化元凝神,十死九生,红儿小姐恐怕也没把握凝神成功吧。” 廖红儿脸色倏变。 她本是武学奇才,学什么都比普通人快;但从化元突破到凝神,却是一道鬼门关,即便有长辈和丹药相保的世家子弟,也未必敢说一定凝神成功,更不用说她一个寒门武者了。 她没把握,这是事实,但被人当面点破,面子上依旧有些挂不住。 “我离凝神还很久,不劳你费心了。”廖红儿淡淡的道。 王炎之不以为意的笑道:“终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且以红儿小姐的天资,恐怕这一天并不遥远,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姓王的,你究竟想说什么?”独眼廖面色阴沉的就快滴出水来。 女儿廖红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如果有人想要针对廖红儿搞一些事情,独眼廖一定会与对方死拼到底。 此刻,他看向王炎之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杀气。 王炎之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一物。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颗红豆大小的药丸。 “你这是干什么?”独眼廖沉声说道,眼神在药丸上瞥了一瞥,便不再看它。 王炎之笑道:“一颗凝神丹,算是作为两方结盟的见面礼,如何?” 凝神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看向王炎之的眼神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凝神丹可是武者从化元期突破到凝神期的必备丹药之一,能够提升凝化元凝神的效率;市面上一颗凝神丹,往往有价无市,没想到王家一出手就是一颗。 独眼廖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就消退下去。“无功不受禄,老子当不起这珍贵的丹药。” 廖红儿也起身,一拍桌子喝道:“王炎之!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告诉你,即便没有这颗凝神丹,我也能凝神成功!” “这不是死心眼吗?”见到这两人的表现,韩闯不禁翻起了白眼,若是他,肯定先拿了丹药再说,至于结盟的事情,若事不危险,咱就结盟,若事有危险,谁还是你的盟友。 无奈此刻他只是一名看客,人家佣兵团内部的事情,实在不方便插嘴。 斟酒、一饮而尽,韩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王炎之看了廖红儿一眼,笑道:“红儿小姐不要这么倔强,你可知我王家二十年内有多少人化元凝神?” “不知,也没兴趣知道!”廖红儿一撅嘴,恨恨的道。 王炎之也不气恼,自顾自的说道:“二十年内,我王家一共有四人化元凝神,皆有凝神丹护持,最后成功凝神的唯有一人。如此一说,你大概明白了化元凝神的危险。” 廖红儿脸色倏变,嘴上却倔强的道:“本姑娘岂是那些酒囊饭袋可比的?” “红儿!”独眼廖沉声斥道。 廖红儿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王炎之听了也不气恼,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酒囊饭袋也罢了,天纵奇才也罢,其实都没有关系,因为突破凝神期,与天赋根本无关。” “什么!” 不光是廖红儿和独眼廖,即便韩闯也竖起了耳朵,在场的每一名武者都竖起了耳朵,他们或者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展望凝神期,但依旧对凝神期的秘密,充满了期待。 王炎之满意环顾了一眼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廖红儿的脸上:“不用怀疑这一点,王家当中有就几名凝神期的长辈,他们传下的经验是,凝神能否成功,与个人天赋毫无关系,赌的就是一个运气!”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廖红儿大喊道,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韩闯也皱紧眉头,似是不相信王炎之所言。 据他所知,武者从化元到凝神确实是一道巨大门槛,能够凝神成功的只有十之一二,但所谓与天赋无关之说,他实在不敢相信。 “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王炎之目光一凛,转头说道:“哦?看来这位先生不信在下所言?敢问先生姓甚名谁?” 没想到王炎之会将矛头对准自己,韩闯愣了一愣,无奈的笑道:“山野小民,名号实在不值一提,只有我有一点敢问王先生。” “请说。”王炎袖口一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先生说能否突破凝神,与天赋无关,那为何宗门弟子凝神成功的概率要远高于普通人呢?若是依先生所言,天赋与凝神并无关系,那宗门子弟凝神成功的概率应该与普通人一样才是。” 王炎之愣了一愣,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过分的书生,竟会用这么一句话来反驳他,半晌才回过神来,笑着答道:“宗门弟子自然有宗门弟子的机缘,就不是我等世家子弟所能揣度的,我只是以为王家的经验说出上面这番话,信与不信,悉听尊便。”开始语气还温文尔雅,说到后来,竟有些恼怒了。 只是一瞬间,却被韩闯敏锐的捕捉到。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何须多言呢?我也只是个看客而已。”潇洒的坐下,又替自己斟了杯酒。 独眼廖开口说道:“韩先生是老子的贵宾,姓王的,你最好主意一点。” 王炎之心中一震,暗道:“贵宾?莫非那个高人就是他?”目光在韩闯脸上游走,可看来肯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他是名不通武技的书生而已。 独眼廖将王炎之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动神色的道:“姓王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了,老子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猜谜。” 王炎之眼睛一亮,笑道:“廖团长果真快言快语,好!那在下就说了!”停了停,沉声说道:“十天前,我大力佣兵团在云梦泽东南角的积雷潭附近发现了一片天然药圃,可惜药圃前有一只化元期巅峰的独角黑蛟龙守护——” 独角黑蛟龙? 韩闯心中一动,目光连连闪烁。一直注意他的廖红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问道:“韩先生怎么了?” 韩闯压下心中激动,淡淡的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两人的对话只在顷刻之间完成,并未影响到独眼廖和王炎之之间的谈话。 听到独角黑蛟龙几个字,独眼廖忍不住打断王炎之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战龙佣兵团助你们击杀妖兽?还是化元期巅峰的妖兽?这他妈都能赶上凝神期的高人;对了,你王家不是有凝神期的高手吗?找我们干什么?” 王炎之面色一红,说道:“不瞒廖团长,我王家的三为凝神期高手,根本就进不得积雷潭。”两手一摊尽是苦笑。 独眼廖豹眼一瞪,大声问道:“到底怎么一会事!” 王炎之道:“积雷潭前有一天然形成的禁制,凝神期的武者根本无法进入,只有凝神期以下的武者才能进入。若你和我王家合作,药圃到手后我们三七开如何?” 大厅里响起了吞咽口水的声音,能让王家动心的药圃,即便只有三层,也足以让战龙佣兵团满足。 萧益不停的向独眼廖使着眼色,就连廖红儿也有些心动的模样。 却听独眼廖冷哼一声,脸上毫无兴奋之色:“对不起了,我战龙佣兵团对这撞买卖没有兴趣。” “团长!” 萧益刚想说话,就被独眼廖打断:“不用说了,药圃虽好,但也要有名享受才行;战龙佣兵团不过是群补身七八层的武者,拿什么和化元巅峰的妖兽斗?我独眼廖绝不会拿自己兄弟的姓名去拼的。” 韩闯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独眼廖,挺不错的。”他心想。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定盟 下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雨更大了。 瓢泼大雨打在屋顶,汇集成水线,沿着房檐落在屋下的青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声音极轻也极柔,但无数极轻与极柔的声音混在一起,便也无法令人忽视。 雨声盖过了人声,大厅里只剩下人们的喘息声,同样极其轻微,但许多喘息声混在一起,一样令人无法忽视。 王炎之目光四游,看着喘息中的众人,冷冷的一笑,高声说道:“廖团长,如果我是你,就再考虑一下。有了三分药圃里的药材,战龙佣兵团的实力就能得到一个大的提升,这事对你我都有利。” 独眼廖一摆手,说道:“此事休要再提,老子不会答应的;独眼廖虽然狂妄,但也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化元巅峰的妖兽绝不是战龙所能对付的。” “红儿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王炎之的目光在廖红儿脸上掠过。 廖红儿愣了愣,说道:“自然,战龙的事情,我爹爹说了算。” 王炎之摇摇头,道:“萧先生也是这样认为吗?” 萧益没料到王炎之会问到他,愣了愣,似乎有所顾忌,但最后,依旧咬了咬牙,说道:“团长的意思就是我战龙的意思,和解的事情好说,结盟之事情我看就算了。” 战龙三个主事人都拒绝了结盟的要求,按理说结盟之事算是失败了,可王炎之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沮丧之情,反而带着一点点笑容。 “这位先生呢?”他指着韩闯说道。 韩闯微微一笑,答道:“刚说了,我只是一个外人——”话锋突然一转,道:“但对那药圃却有些意思。”扭头对主位上的独眼廖说道:“廖团长不如就替我答应他吧,省的我一人,力单势孤,去了也显得冷冷清清的。” “韩先生你——”萧益不解的望着韩闯,就要说话,结果被独眼廖摆手打断。 独眼廖凝视着韩闯,似乎要从那微笑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韩闯同样看着独眼廖,眼神里尽是坦然。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一刻钟, 两刻钟, 所有人都呼吸都连在了一起,廖红儿终于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对着韩闯喊道:“韩先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韩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继续凝视着独眼廖,终于——独眼廖开口说道:“好!看在韩先生的份上,战龙就与王家结盟了,但有一点,我们这方进入积雷潭的,只会有三人,我,韩先生,还有红儿!” 此言一说,下首的武者立刻炸开了锅,战龙的武者都是好面子之人,被排除在出战序列之外,自然极不甘心。 “团长,凭什么不要我老朱去,我老朱实力是弱一些,但有的是力气。”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起身说道。 坐在他身边的一名武者,站起喊道:“老朱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实力在你之上,应该老子去才对,你快坐下,别和老子争了!” 对面的一人吼道:“你又如何?不过是个补身九层的武者,老子补身大圆满的武者都没说话!” “我去!” “我去!” “应该我去才是!” …… “够了!都不要再吵了!老子做的决定从来没有反悔的说法,就我和红儿还有韩先生进去,其他人莫要再说一句!否则,休怪老子无情了!” 萧益脸色大急,说道:“可是——” 独眼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没有什么可是,就这样定了,我不在时候由萧益负责战龙佣兵团。”说完,转头对对王炎之道:“王炎之,你说的没错,老子是不如王大力,是韩先生救了老子一命,既然如此老子这条命是韩先生的,为韩先生再拼一次命也没什么,你休得在用韩先生挤兑我!” 堂堂之音,振聋发聩。 韩闯听得这话,心头感动,动情的说道:“各位放心吧,我会保证红儿小姐和廖团长的安全的。” 独眼廖微微颔首,廖红儿则干脆白了他一眼,说道:“谁要你保护了?本姑娘自己能保护自己。”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 王炎之见状,嘴角同样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好!廖团长,三天后我们积雷潭再见。” 独眼廖嘴角微向上抽动,露出一个丑陋之极的笑容,说道:“好!老子定当赴约。” 王炎之拱手道:“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独眼廖笑道:“来人——送客!” 夏天的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了后半夜,月亮竟爬上了云巅。 月光并没有照进这间屋子,便被窗前的树影切的粉碎;韩闯并不失望,相反有些窃喜,只要他看见月光,就会想到那轮弯弯的月亮,想到弯弯的月亮,就会想起青青的眉。 想到那清秀的眉毛,他就会想到聂青青,那个躺在床上,犹如活死人一般的女人。 “独角黑蛟龙吗?希望会有那件东西吧。”韩闯轻声呓语。 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地上很潮湿,一阵阵寒气透过皮肤,深入肌骨之间,即便韩闯这种修为有成的武者,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夏天的寒夜比冬天的寒夜还要冷,因为白昼的炎热,几乎让人忘记了寒冷,忘记的东西突然回来,总是会令刻骨铭心的。 每当冷的时候,韩闯只希望能有杯酒喝,最好是烈酒,越烈越好。 烈酒能够暖身,越烈的酒,越是能让他忘记寒冷。 可是 ——此刻,酒囊里空空如也。 若是普通的酒鬼,一定会痛哭一场,但韩闯却没哭,他在笑,他嗅到了一阵酒香。 “韩先生,睡了吗?”窗户映出了一道俏丽的身形,盘龙谷中拥有这样俏丽窈窕的身影只有一人,独眼廖的女儿廖红儿。 韩闯脑海中,浮起一道火红的声音。 “还没呢?有什么事情吗?”他喊道。 “我能进来吗?”廖红儿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这也正常,深更半夜,一名女子来到一名男子的门前,终归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进来吧。”韩闯道。 门打开,廖红儿走进来,韩闯眼睛一亮:廖红儿换了一件对襟旗装,下身是一条百皱裙,圆圆的苹果脸上带着两瞥羞红,肤色细腻,弯眉杏眼,琼鼻樱口,见到韩闯时,第一时间低下头,耳后飞红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不已。 “韩先生,我有一事想请问你。”廖红儿表情怯生生,似乎没有之前的爽朗。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对答 女子总是扰人清梦的,越漂亮的女子,越是如此。 看着廖红儿这怯生生的表情,韩闯便知道,这夜是无法好生安眠了。 好吧,佳人为伴,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可惜这佳人——只能看,不能尝;就像艳丽的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问吧。” 他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双手伸展,两腿前蹬,摆出一个舒适的坐姿。 廖红儿睁大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他,说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回道:“廖小姐好像忘记了,你才是主人,而我是客人。“ 廖红儿俏脸一红,说道:“那你也没个客人的样子。” 韩闯道:“我这人向来随便。” “那也不能在我家随便。”廖红儿撅着嘴。 韩闯一摆手,宽大的袖子在廖红儿面前一拂而过,笑道:“红儿小姐此来,不会是想和我探讨为客之道的吧?” 廖红儿俏脸又一红,及至耳后,低垂着脑袋,更显妩媚,说道:“谁和你探讨什么为客之道的,我来是想问你——” 话到这里,停了停,显得有些犹豫。 见廖红儿一副踯躅不前的模样,韩闯抚尔一笑,说道:“但说无妨。” 廖红儿银牙一咬,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韩闯,说道:“我想知道韩先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韩闯微微一怔,微笑从脸上褪去,代之以严肃的表情,“这个重要吗?”他斟酌着说道。 “很重要!”廖红儿沉声道,“至少在我看来,很重要。” 一个武技高强的神秘人,正好救了自己爹爹的性命,廖红儿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件事情;不过一开始怀疑的是韩闯的武技,现在却怀疑韩闯的目的;她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情,即便夜半闯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房子,也无所谓。 若不明白始末,她寝食难安。 韩闯又一笑,犹如冰山初融,口中慢悠悠的突出四个字:“游山玩水!” 廖红儿不可置否,但俏脸上却露出一丝讥笑。 韩闯挑了挑眉毛,道:“红儿小姐不满意这个答案吗?” 廖红儿冷笑道:“韩先生自己满意吗?” 韩闯笑道:“我自己当然满意,当真满意,满意的很!” 这一连三个满意,令廖红儿恨得牙痒痒,但见韩闯依旧是一副温文如玉的模样,到嘴边的重话就说不出口,只能幽幽的道: “韩先生莫要和小女子开玩笑了,若不知你目的,我寝食难安。”一抬头,目中露哀求之色。 韩闯不知这哀求之色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明白,女人都会骗人的,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我并未和你开玩笑,我确实是来游山玩水的,救你父亲一事,也是恰逢其会而已。” 廖红儿目光一凛,哀求之色褪尽,代之以冷笑:“先生莫当我是三岁孩童了,这样蹩脚的话,只可骗骗爹爹——” “小姐的意思是说廖团长是三岁孩童咯?”韩闯似笑非笑的道。 廖红儿心知失言,目露尴尬之色,“我不是那个意思。”银牙一咬,恨恨的道:“我的意思是说,你骗不了我!” 韩闯失笑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小生骗不了小姐,小姐又何必在意小生呢?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井水不犯河水? 廖红儿的眼睛里,几乎就快喷出火来。 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你都快踩到本姑娘的脑袋做上作威作福了——只要一想到韩闯擅自答应王炎之结盟的事情,廖红儿心头就一阵气恼。 与王家结盟?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廖红儿看向韩闯的眼神里,不禁带着一丝锐利的敌意,“既然先生不想说明,那就算了,但先生还请记着一点。”廖红儿停了停,盯着韩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休怪我无情!” 白皙的手掌在桌面上狠狠一按,青烟蒸腾而起,抬手时,梨木制成的木桌上,出现了一道半寸深的清晰手印。 高门,大院,黑漆漆的房间。 王炎之关上了门,将雨后的清新空气,关在门外,脱下他那丝织的青色文士袍,挂在左手边的一支用檀香木做成的衣架上,回过身时,正好看见黑漆漆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 月光透了进来,映出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长老,你来了。”王炎之躬身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他面前是一名鬓鬓斑白的老人,面如苦蜡,皮肤灰暗,脸上布满了老人斑,身体消瘦的就像一张纸片,若不是那双与年龄不符的明亮眼睛,任何人都觉得他将不久于人世。 这样一个周身充满了矛盾的老者,正是云梦泽王家的凝神期强者——王羲。 没有人怀疑王羲对王家的控制,因为他本身,就是王家的象征。 王羲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檀香木衣架的青袍上,袍子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呈现是更深的颜色。 “幸苦你了。”简单的四个字,充斥着异样的宁静。 王炎之目光一凛,愈发恭敬。“不敢,为家族奔走,理所当然。” 王羲笑了笑,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整整齐齐,毫无瑕疵。你很难想象像他一样的老人,会长着如此一派牙齿,但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在王羲身上发生,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凝神期的武者。 凝神期。 武者一入凝神期,便是另外一片天地,寿元更长,精力更旺,所拥有的实力,更不是化元期的武者所能比拟的。 普通化元巅峰的武者,十个也未必是一名初入凝神的武者的对手;由此可见,当时韩闯斩杀白重真,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那时他才化元初期。 “看你的样子,事情应该成了。”王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怠,或者他早已厌倦了勾心斗角的声音,但为了王家,却不得不继续支撑。 “是的,成了。”王炎之低头敛目的回答。 王羲道:“见到那个暗助独眼廖的神秘高手没有。”王炎之将今日之事报告了王家,是以王羲知道有个神秘高手。 王炎之沉声道:“见到了,只可惜——” 王羲目光一凛,和煦的气质消失,代之以刺骨的森冷,“可惜什么?”眼神射出两道寒光。 王炎之心头一赫,额上冒出丝丝冷汗,回道:“那人只有化元中期。” 一开始,王炎之只当韩闯是普通书生,但细细观察,却发现这人竟能将气势完全掩藏;王炎之也非凡人,仅仅从这一点就看出,韩闯的实力在化元中期左右。 王羲眉头一簇,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那人不可依靠?” 王炎之道:“恰恰相反,此人虽然只有化元中期的修为,但在我看来,实在深不可测。”接着将自己对韩闯的观察结果告知了王羲。 王羲皱眉道:“这么说来,此人倒有些难以控制了。” 王炎之低头敛目,说道:“有爹爹和二伯在,任他奸猾似鬼,也泛不起什么浪花。” 王炎之口中的爹爹和二伯,正是王家另外的两名凝神期高手,王顺昌和王顺吉,两人具是初入凝神期,但实力之高,绝非韩闯所能比拟的。 王羲听罢,并未有任何欢喜之色,反而愈发凝重。 “积雷潭前的天然禁制我看过,凝神期上绝不能进,在禁制内,你和大力他们还需依附与此人,不可胡来,有什么事情忍让为先,待出来后,再与他算账也不迟。” 王炎之听的这话,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 王羲冷笑一声,道:“王家的嘴边肉,又怎会让他人叼走,告知你父亲,待事情完成后——” “斩草除根!”王羲苍老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就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森然恶鬼。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图谋 清晨,有雾,浓雾。 浓雾笼罩下的云梦泽,越发危险。 即便只在边缘游走,韩闯也能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息。 他骑着马,不徐不疾的走着,就和走路的速度差不多快慢;虽然坐在高头大马上,却显得那样孤独,那样倦怠。 但廖红儿知道,一旦遇到危险,这倦怠的少年立刻会变成另一个人,变得如鹰一般锐利。 就在刚才,一只不知死活的妖兽,试图攻击廖红儿,被韩闯一剑穿心,那一剑快的不可思议,快的肉眼无法捕捉,快的让廖红儿开始怀疑自己。 剑是这样用的吗? 廖红儿摇了摇,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出脑外。 “谢谢。”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但很快发现,连这两个字也是多余的,像韩闯这样的人,你永远也不必说“谢”,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因为这个“谢”字而回答你。 一座凉亭,六角。 亭尖枣红,亭柱墨绿,亭中的石头桌石凳灰白;红绿白三种颜色,在这小小的凉亭间,形成了一种莫名却和谐的统一,并不艳丽,却令人过目难忘。 凉亭,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休息片刻吧?”廖红儿说道。 即便她并不累,但这压抑的气氛却令她不得不休息。 “好!”韩闯回答。 三人走到亭中,各自找了一只石凳坐下,间隔一步远,相互对视。 独眼廖道:“也不是那药圃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惹得王家这么大动干戈。” 廖红儿眯眼笑道:“东西一定是极好的,不然王家怎么可能拉下脸面和我们合作?” 韩闯冷笑道:“东西极好,可也要到手才有用。” 廖红儿霍然转过身,等着韩闯,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闯站起身,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半晌才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东西极好,可惜也不容弄到手。” 独眼廖咧开嘴,大笑道:“韩先生勿需在意,化元巅峰的妖兽虽然厉害,但我们准备充足,也未必会输。”说话间,叹了口气,又道:“就算输了也没什么,想必命是能保住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似是对自己的话,毫无信心。 韩闯微微一笑,坐下道:“我担心的倒不是那只独角黑蛟龙——” 独眼廖疑道:“那是什么?” 廖红儿白了他一眼,解释道:“爹爹,平常叫你多学一些权谋你又不学,现在丢人现眼了吧。”用下巴点了点韩闯,说道:“韩先生的意思是——王家。”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与王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若是实力对等,尚可能和平共处,但王家与战龙佣兵团的实力,明显并不对等。 三名凝神期武者,就像三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在廖红儿心头。 独眼廖听得此言,愣了愣,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老子也不懂你们这些权谋之术,但却听过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也没用,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廖红儿白了他一眼,恨恨的盯着韩闯,说道:“都怪某人,随意答应了结盟的事情,也不想想后果。” 独眼廖脸色倏变,厉声道:“红儿,说什么?还不向韩先生道歉!” 独眼廖虽不解韩闯为何会答应结盟,但却有种感觉,这个救过他性命的男人,绝不会伤害他;独眼廖的感觉向来不准,但他却有种感觉,这次应该是准的。 “爹爹!”廖红儿撅起嘴,就要反驳,却被独眼廖打断:“道歉!” 看着独眼廖那怒目圆睁的模样,廖红儿只能低头敛目,道:“对不起,韩先生。”只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甘与不愿。 独眼廖叹了口气,并未说话;反倒是韩闯微微一笑,说道:“红儿小姐的埋怨也是有道理的,我的确考虑不周,这样吧,廖团长你和红儿回去,我独自一人赴约就可以了。” 这也是他想好的事情,原本希望依靠战龙的耳目,找到一只蛟龙妖兽;现在蛟龙妖兽也找到了,战龙对他的帮助实在有限,与其让他们陷入危险中,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前去。 可这话,却遭致了独眼廖的强烈反应:“先生当我独眼廖是什么人?还是看不起我父女的实力?” 韩闯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话未说完,便被独眼廖打断:“这就对了,既然先生没有看不起我们,就让我父女助您一臂之力吧,多了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韩闯摇摇头,道:“我这里给廖团长交个底,面对王家的庞然大物,我想自报没有问题,但能否抱住战龙,就犹未可知了。” 他本想用这话让独眼廖知难而退,却不想独眼廖竟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自可放心,王家想要吞并我战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王羲那个老匹夫若真想吞下战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韩闯眼睛一亮,心想:“莫不是战龙背后还有依仗?” 廖红儿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韩先生毋须疑心,云梦泽有世家不假,但说到底,却还是寒门的天下,战龙虽不算是云梦泽里的大佣兵团,却也有名有号,王家不敢胡来的。” 韩闯摇摇头,不可置否。 那一日他从王炎之离去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他觉得王家很可能借此机会,将积雷潭里的药圃和战龙一箭双雕。 可看这父女两人自信满满的神色,韩闯便知,这话说了也是无用,两人不会听的,只干笑一声,说道:“那么好吧,记得遇到危险时,不要硬拼,保住性命要紧。” “韩先生放心,老子这点还是省的。”独眼廖笑容一收,肃声说道。 韩闯摇摇头,遥望着远方的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高墙,朱门。 高强朱门后的一个小院里,一个房间热的出奇。 六七月的天气,屋里还生了四个火盆,火烧的很旺。 跳动的火光,将四壁和屋顶都映的通红。 王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同样通红——他全身都是红的。 他赤着上身,盘膝坐在四只火盆中央,头顶蒸腾如烟。 王家的另外两位凝神期高手王顺昌和王顺吉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身上不停的冒着汗,发髻被汗水侵湿,衣衫如同被水浇了一般,可他们依旧低头敛目,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王羲幽幽的开口说道:“准备好了吗?” 王炎之的父亲王顺昌开口说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我会扮做老仆,跟着炎之,顺吉会去盘龙谷外守候。” 王羲点了点头,说道:“恩,你这便一旦得手,立刻以狼烟为号通知顺吉。” 王顺昌一低头,道:“知道了,父亲。” “恩。”王羲点点头,目光流泻到王顺吉身上,“顺吉,你这次的任务颇重,定要做到一个不留。” “知道了,父亲。”王顺吉道。 王羲看着自己的两个突破凝神期的儿子,心中暗暗叹气,谋财害命的事情,王羲年轻时并未少做,到老时,却对这种手段嗤之以鼻。 若不是这次积雷潭中的药圃实在太过珍贵,他也不会行如此非常之事;可为了王家,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对,值得的!王羲有个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一切都值得。 一念及此,他赤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阴恻恻的对两个儿子说道:“老夫正在练功紧要关头,不能出手;你两人此次定要记得,战龙佣兵团的人,一个不留,那个叫韩闯的高手,同样不能留,我王家绝不能给云梦泽的寒门武者留下任何把柄,知道吗?” 王顺昌和王顺吉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在他们的印象中,王羲从未如此郑重。 “诺!” 两人同时郑重的点了点头。 战龙,谁叫你撞到枪口上了呢?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禁制 这世上有很多种人,有一种人,明明他在笑,你却能感觉到阴风阵阵,这种人叫笑里藏刀的人。 这种人的笑容,叫笑里藏刀,这一招,最为致命;笑里藏刀的人,也因为这一招,最为危险。 在韩闯眼中,王炎之就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人。 昨日的雨水,扫去了云梦泽的酷热,潮湿的水汽凝聚成雾,在低空盘旋。 韩闯三人来到云梦泽东南角的积雷潭,与王炎之见面。 “你们来了。”他笑着迎了上来。 “你们的人呢?” 说话的独眼廖,名义上,他是战龙佣兵团的团长,所以此时由他说话,最为恰当。 王炎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就像昨夜横在天顶的月牙儿,“当然,我的人当然来了。”一挥手,从树林里钻出几条人影,身披甲胄,手持利剑,个个精神饱满,一看就是化元期的好手。 王大力跟在这几人身后,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独眼廖,又见面了。” “王大力!”独眼廖的眼睛里,几乎快冒出火来。 王炎之笑道:“好了,大家都是盟友,有什么仇怨都是过的去的事情。” 独眼廖冷哼一声,不可置否,王大力与他的仇恨又岂是一两句话能放下的,此刻,只能说尽量压抑而已。 直到廖红儿碰了碰他,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句:“看在盟约的分上,老子就暂时不和他计较了。” 王大力微微一笑,目光投到韩闯身上,问道:“这位就是那日住廖团长的兄弟吧,果真不凡,在下败的不冤。” 韩闯并未隐藏气势,示意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是一名化元中期的武者。 “过奖了。”他拱手说道。 有些时候,隐藏的太多反而不美,适当的让对手看透一些,才会叫人疑惑,好比此刻的王炎之,他就摸不清楚韩闯真正的实力。 他是真的只有化元中期,还是仍然在隐藏? 就在这时,只听韩闯说道:“这位是?”王炎之抬头一看,心中“咯噔”一声。 韩闯手指着正是假扮成仆人的王顺昌,刚才跟在王大力身后走出,丝毫没引起人的注意,没想到此刻被韩闯问起。 王炎之不愧是世家子弟,瞬间调整心绪,笑着说道:“这是昌叔,在王家工作有三十多年了。” 王顺昌配合的做出躬身的姿态,以彰显自己的下人身份。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昌叔,真是失敬失敬了。” 王顺昌淡淡的道:“老夫只是一个下人,何谈让公子失敬的说法吗?” 韩闯眼珠一转,笑道:“正是因为昌叔是王家的下人,才更令我失敬;王家果然是云梦泽顶尖的世家,连下人也有如此功力。” 韩闯的入微能力已入骨髓,一有危险,便会心生感应;方才别人没注意到这躲在人后的昌叔,他可注意到了此人。 在见他的一瞬间,此人眼中射出一道晦涩的寒光,身体自然散发出一种杀气。 仅仅一瞬间,却被韩闯捕捉到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看不透昌叔的功力;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昌叔根本不会武技,其二,他的武技已经高明到了自己看不透的程度。 韩闯相信,昌叔属于后一种。 王顺昌听的这话,微微一怔,正好瞥到韩闯那审视的目光,心道:“难道他在试我?”嘴上说道:“公子实在太折煞小人了,不过是一点庄家把式,上不得台面。” 独眼廖不明就里,只觉这昌叔平平无奇,是以也在一旁帮腔道:“韩先生,我看这老头倒平常的很!”眼神里尽是轻蔑。 平常?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做掉你好不好,韩闯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就在这时,王炎之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进了禁制在说,到积雷潭里,还需一段路程。” 独眼廖磨了磨双掌,兴奋的道:“是啊,老子都有些等不及了。” 王大力哼了一声,嘲笑道:“等不及送死吧。” 独眼廖怒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王大力冷笑道:“说了又如何?” 两人再次对视了起来,气势不断攀升,真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味道。 韩闯见,忍不住眉头一簇,闪身来到两人之间,左右袖子一挥,便将对持的气势化解于无形。 “好了,您二位就别谈乱了。”说话间,他却注意到那个昌叔,不知不觉的躲到了人后。 韩闯心中冷笑,暗道:“想隐藏自己吗?可惜已经晚了。” 一番小小的风波后,一行人来到禁制前。 所谓禁制,乃是一种阻隔外界的手段,很阵法类似,但有些不同。 阵法虽然强大,但只要知道破解之法,再强大的阵法也能轻松破解;而禁制则不同,除非你的实力能碾压设下禁制的人或物,否则只有遵从禁制的规则。 好比面前这一道禁制,如同一道幽蓝的水墙,呈现在众人面前,顶端呈弧形,完全封闭。 廖红儿以手触之,禁制表面立刻荡来了一片类似水波的波纹,吓得她赶忙收手。 王炎之见了,笑道:“红儿小姐不必惊慌,你只有化元期的修为,这禁制奈何不了你。” 韩闯心中一动,说道:“那如果凝神期的武者想要进入,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会被弹开。”王炎之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弹开而已吗?”韩闯似笑非笑的问。 王炎之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就知道瞒不过韩先生。”他指着水墙似得禁制说道:“凝神期以下的武者想要进入,禁制就像水墙一样,完全阻不了人;可一旦凝神期的武者要进入,就变成了真正的铜墙铁壁。” 他瞧着韩闯,面色怪异的道:“不瞒韩先生,我家老祖曾试图强行进入,结果试尽了各种方法,都未成功,最后还被禁制反噬,浑身骤冷如冰,直到今日,依旧未完全康复。” 王羲受伤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王炎之索性就说了出来。 韩闯点点头,道了几句“原来如此”之后,便不再言语。 王炎之自也不会再说,只是说道:“我们快进去吧。”遂一马当先,跨步进入禁制之中。 真如他所说一样,禁制就像水帘一样,被身体分开,任由他穿过,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模样穿过禁制。 韩闯走在最后,余光瞟到了那位不知身深浅的昌叔,就见他眼中隐隐射出两道寒光。 好个厉害的角色! 穿过禁制,廖红儿就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似得,原地转了几圈,“咯咯”笑了起来,“真像你说的一样,这禁制就像水帘似得,凉凉的,倒是消暑,若能在盘龙谷弄上一个就好了。” 王炎之心中冷笑,暗道:“若你能在盘龙谷弄一个,王家的计划独吞药圃的计划不就完了吗?”嘴上却道:“红儿小姐说笑了,这东西乃是天生地养而成,老祖请了几位精通阵法的大师来看过,都说不能解开,更不用说模仿了。” 廖红儿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眼神却瞥了瞥身边的韩闯。 韩闯顿时了然,说道:“王兄说的没错,这天生天养的东西,确实无法布置出来。”转头又对王炎之道:“对了,刚才那位昌叔呢?怎不见他进来。” 王炎之面色微变,很快就恢复过来,说道:“昌叔武技不高,进来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就让他留在外面作为照应。” 他自认为自己掩饰的极好,却不知在韩闯的入微笼罩下,刚才的惊慌已暴露无遗。 “原来如此,王公子果真顾虑周全。”韩闯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暗道:“看来那个昌叔定是一名凝神期的强者,王家果真做的是杀人越货的打算。”表情不知不觉的严肃起来。 “韩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考虑,派谁去当肉盾而已。”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线生机 盘龙谷有雾,浓雾。 许是昨日的水汽郁积,盘龙谷生出了一场浓雾,走在庭院中,萧益眉头紧锁,身上沾染了不少水汽。 虽不至于打湿他的衣裳,却能令他的双腿,阵阵生疼。 记不得多久之前,应该是上一次在妖兽嘴下死里逃生时,落下的病根,每当湿气上涌时,双腿便如被千万只蛆吞噬一般生疼,疼的眉头紧锁。 但此刻,真正让他紧锁眉头的却不是这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是自心底生出的,心惊肉跳的感觉。 多久了,已经有多久没这样的感觉了,自从上一次差点丢掉性命,就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很少有人知道,萧益能在战龙佣兵团混上主簿的位置,并不仅仅因为他读过书,还因为他精通术数。 术数不是阵法,没有通天彻地的能力,却能让人避凶趋吉。 萧益正是凭借这个不为人知的本领,引领着战龙一步步走到今天,不然光凭独眼廖? 战龙早被人吞并了。 精通术数之人,对于危险,有很强的预感,此刻,萧益就有这样的预感。 “来人!” 一声高喊,两名持利刃大汉应声而出。 “主簿何事?”尽管萧益几乎不通武技,但战龙内,人人都很尊敬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通知下去,封锁盘龙谷,任何人无命不得出谷;另外加派人手,搜索附近,一旦有闲杂人等出没,立刻回报!” “是!” 两名大汉转身离开,留给萧益两道远去的背影。 吩咐了两人下去之后,萧益更加不安了,这种不安就像是蛆,深深的埋在他的肌骨之中,吞噬着他的骨髓。 “看来要卜一卦才会安心。”他想。 主意打定,萧益走回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取出三枚铜钱,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铜制香炉,放在桌上。 这铜钱是经过开光的铜钱,自然不凡;香炉也并非凡品,用整块黄铜掏空制成;露胎粉色,釉色亮黄,自然往下流淌,五抓老虎足,虽只是巴掌大的一尊,却也沉稳雄健。 萧益坐在桌边,死死盯着这两件物饰,看了又看,表情凝重——他想以占卜之术来测测吉凶。 需知精通术数之人,皆有很强的第六感,能大概知道吉凶,但若不占卜,就无法通晓如同趋吉避凶。 占卜之术也非随便就用使用,每用一次,都会消耗身体精元;是以大多数精通占卜之人,都无法成为武者,全因身体精元消耗过渡的原因。 嘴唇贴着牙齿紧闭着,似乎要让唇边消失无形,明晰的青筋从领口曼曼爬上的脖子和脸,萧益的表情异常冰冷。 他如何会不冷? 每一次占卜都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为越是重大的事情占卜,损失越大;此次他感觉格外异常,若真用占卜之术,能否安然度过,犹未可知。 “罢了罢了,团长都已经去拼命了,我又何惜此身。” 萧益牙齿一咬,把心一横,朝香炉里放了一些香料点燃,将铜钱置于香炉上微熏,恭敬而肃穆的低声念道:“天何言哉,叩之即应;神之灵矣,感而遂通。今有某姓有事关心,不知休咎,罔释厥疑,唯神唯灵,若可若否,望垂昭报。” 语罢,将铜钱掷出,然后画卦,如此三次,乃完成占卜。 “扑哧!” 一口鲜血喷出,萧益面白如纸。 他看着自己算得的卦象,脸上疾苦之色更盛,心想:“苦也,苦也,竟是大凶之兆。”又看了几眼,眉眼稍看,暗道:“奇怪,明明是大凶,为何卦象中显示九死一生?这一生又在何方?” 所谓天术,大多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好比此刻,这大凶之兆虽然凶险,却同样留有一生机,就看萧益能否抓住这一线生机了。 但此刻萧益心潮暗涌,只觉得生机绝非系在自己身上,脑海中不自禁的抛出韩闯的模样,暗道:“莫非是他?”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小声念道:“若这生机是他,那就好了。” 韩闯走在队伍的最后,笑嘻嘻的看着前方几名大汉,挥舞着手中钢刀,披荆斩棘的开路。 积雷潭没有路,所有路都需要重新开辟,大汉们将钢刀挥的浑圆,刀锋所向,无论是藤条还是树枝,一概一刀两断,显示出各自不凡的刀法。 独眼廖用刀,所以看的越发认真,而越是认真,也就越发心惊,暗道:“这几人都就算比老子差些,也差不到哪里去,果然是云梦泽王家,底蕴不凡。” 廖红儿则没有她爹爹这般烦恼,将全付精神都放在韩闯身上,虽烈日当空,可韩闯身上连一滴汗珠也没有。 “你到底是人是鬼?”廖红儿小声嘟囔着,就听耳边传来韩闯的声音:“小丫头说谁是鬼呢?” 廖红儿抬头白了他一眼,说道:“谁接话就说的是谁。” 韩闯“呵呵”一笑,道:“我可不是鬼,我是人,你看我还有影子。”说着走出树影,在阳光下一站,背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看到没有,鬼可是没有影子。” 廖红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那你怎么做到连一滴汗都不掉的?” 不光是她,就连独眼廖和王炎之都竖起了耳朵。 韩闯见状,微微一笑,说道:“等你修为够了,自然能了解。” 众人哑然。 若说韩闯,还真有一些敝帚自珍的味道,青竹宗的弟子,只要修为到达化元期,便可修炼一种名叫寒暑决的功法,这功法作用只有一个——令人寒暑不侵。 虽只是小道,但在此密林之中,却显得尤为难道,比如那些在前方开路的大汉,一个个都大汗淋漓。 王炎之见韩闯不说,也不在意,只是笑道:“好了,大家都累了,就先休息一下。”话一说完,自己躲到了树阴之下。 韩闯等人也找了阴凉处,各自坐下;独眼廖对王炎之喊道:“王家的小子,我们已经走了五个时辰了,还要走多久!” 王炎之微微一笑,道:“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吧,都怪昨天那场雨,将探路人的标记给冲掉了,我们要重新开路过去。” 密林之中,想找条路并不容易,幸好众人都是武者,认准方向,一路劈砍过去就行。 独眼廖听了,点了点头,道:“王家小子,你想好怎么对付那独角黑蛟龙没有?化元巅峰的妖兽,我们几个人和他硬撼,恐怕不是对手啊。” 廖红儿跟着鼓噪道:“是啊,你王家家大业大的,怎么不多派几个人过来?凝神期的不能进,多派来几个化元期的高手也好!” 廖红儿的无心之言,正好点中王炎之的心事,就见他脸倏便,尴尬的道:“不瞒各位,我王家虽家大业大,但总要派人驻守,这一来二去,能动用的人手就只有我们几个了。” 独眼廖哼了一声,道:“就这几个人,还不够化元巅峰的妖兽塞牙缝,我看我们还散了好!” 王大力目光一闪,喝道:“走都走到这里了,哪有散掉的说法,难道你独眼廖怕了?” “我怕了?”独眼廖瞪大独眼,喝道:“王大力,老子告诉你,别说一个化元期的妖兽,就是凝神期的妖兽老子也不怕,谁像你一样贪生怕死,夹着尾巴就逃了。” “你!” 王大力当然自己独眼廖是用那天的败逃嘲讽自己,心中一怒就要起身动手,便在这时,韩闯突然闪到他和独眼廖之间,目光一凛,小声喝道:“你们两人小声一点,有动静!” “不错,确实有动静。”王炎之也起身附和,右手按在了腰间宝剑之上。 不一会儿,众人耳朵里,凿进了一种密集的“嗡嗡”声,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蜂杀 王炎之脸色倏变,之前的淡然消失,代之以无边的惊恐。 “所有人快跑!”他大吼一声,纵身一跃,择路而逃,王家乃是云梦泽一等一的世家,王炎之的身法自不会弱,不过一个呼吸,便是跃出几丈远。 韩闯等人正在惊异,就听那“嗡嗡”的声响越发响亮而密集。 抬眼一看,便是韩闯这种胆大的人,也不禁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向着他们笼罩而来。 “跑!”韩闯二话不说,招呼众人择路而逃,他看的清醒,这片黑影乃是由无数野蜂汇集而成,铺天盖地而来,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留,那“嗡嗡”的声响便是无数野蜂翅膀震动发出的声音,汇集到一起,就像一只冰锥,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 几名王家的武者跑的稍慢,瞬间被吞没,发出凄烈的惨叫。 韩闯回头一看,顿时三魂去二,就见那些化元期的武者,在野蜂群中胡乱挥舞着钢刀,刀光闪烁,野蜂一片一片的倒下,可杀的再快,相对于那茫茫无边的数量,也是车水杯薪。 很快,武者们的反抗变得无力起来,声音依旧惨烈,但逐渐虚弱;几秒后,就有人倒下,没有了护体真气的保护,几个呼吸便被啃成了白骨。 廖红儿何曾经过如此情景,忍不住惊叫起来,脚步一听,双目茫然的呆立在原地。 独眼廖见状,肝胆俱裂,嘶吼一声:“红儿,快走!”就要回头,却被韩闯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独眼廖猛地回头,独眼中射出一道慎人的凶光。 韩闯苦笑一声。 如此若让独眼廖回头,非但救不了廖红儿,反而会将自己搭上,韩闯答应过战龙的兄弟,绝不让独眼廖和红儿受到任何伤害,他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你去就等于送死!”韩闯沉声道。 “那是我的女儿!”独眼廖死死的盯着韩闯,愤怒的红色从领口慢慢爬上了脖子和脸,声音一场冰冷。 “你先走,我会救她回来的!”韩闯盯着独眼廖。 一瞬间,独眼廖从韩闯决绝眼神中,看出这绝不是敷衍的随便说说,而是一种承诺,男人的承诺。 男人的承诺重于泰山,虽九死不悔。 独眼廖重重的握着韩闯的胳膊,说道:“韩兄弟,交给你了。”转身紧随王炎之而去。 独眼虎目中,滚动着泪水,在空中拖出一条水线。 独眼廖知道,以自己的身法,留在这里,只会给韩闯添乱,所以即便不舍,即便心痛,即便内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可依旧选择了离开,头也不回,不知是他自己害怕面对,还是害怕韩闯看到他眼中的泪水。 没有任何犹豫,运起蛇形瞬步,早在突破化元期时,韩闯便领悟了缩地成寸的精要,此际修为已到化元中期,对于身法的运用,愈发精妙。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把握赶在野蜂之前救出廖红儿,可他必须竭尽全力,只因为独眼廖那句“交给你了”。 赶至廖红儿面前,正对着她的眼睛,背后是野蜂群,韩闯看到了廖红儿眼神中的迷茫,毫无疑问,此刻的境遇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残忍,所以她愣在原地,情有可原。 危险如芒在背,“嗡嗡”的声音就像冰锥,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令他感觉四肢发麻。 凄烈的惨叫已经停止,韩闯肯定野蜂群正不顾一切的向他扑来,有可能,距离他的背后,仅仅几寸之遥。 “走!”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不管廖红儿是否反应过来,韩闯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蛇形瞬步运行到极致,身在空中化出了一道残影,瞬间被蜂群撕成了碎片,而他人,已在仗远的距离。 “你怎么样?”韩闯这才有时间询问廖红儿。 就见她原本发直的双眼,有了些许神色,“我、我没事情。”廖红儿艰难的开口。 “好!赶快走!” 韩闯也没时间关心廖红儿的状态,危险并未解除,野蜂群一击不成,就像被激怒的骑兵,以更快的速度扑向韩闯两人。 韩闯拉着廖红儿的手,一路狂奔,他甚至没有在意方向。 方向? 那是什么? 只要能活命,任何方向都是正确的。 原本韩闯要带着一人,绝不可能逃过这铺天盖地的野蜂的追杀,但廖红儿经历了刚才的生死瞬间,仿佛一下子开窍了,将恐惧压在心底,全力运转身法。 廖红儿的身法脱胎于独眼廖,又去独眼廖多了几分轻盈与自若,此刻虽在逃命,却翩翩然如团蝶飞舞,在加上韩闯以凶狠快速的蛇形瞬步牵引,两人堪堪在这场生死竞速中保持领先,只是不知这领先的优势,能够保持多久。 先不说人的体力,就是真气也不足以保证长时间保持高速运转身法,此刻,韩闯两人只能祈祷着野蜂放弃追击。 但这可能吗? 云梦泽的食人野蜂没有人类的智慧,但有一点习性却与人类相同——绝不会放掉倒嘴的肉。 奔行、逃命,韩闯已经忘记了其他。 如此疯狂的运行身法,最耗真气,狂奔出数里,韩闯尚且能够支持,廖红儿则有些气喘了,脸色苍白,头顶蒸腾如烟,汗水浸湿了衣衫,显然是消耗过度的征兆。 韩闯见状,忍不住道:“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廖红儿也是个倔强的姑娘,银牙一咬,说道:“没问题!”可便是这一声,也显出了虚弱无力。 韩闯摇摇头,暗暗渡给她一缕真气。 同时使用吞噬武魂,不停的吸取天地元气,以补充自身消耗。 感受到自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流,廖红儿突然杏脸飞霞,幽幽的道:“你不用这样的——”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我答应过你爹爹,把你活着带回去。” 看着韩闯那张坚毅的脸,廖红儿突然双目通红。 “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简短了一番交流过后,两人默不作声,全力运行着身法。 两侧树木不停倒退,可那恐怖的“嗡嗡”声,始终不绝于耳。 韩闯一个人支撑着两个人消耗,即便有吞噬武魂吞噬的天地元气作为补充,也抵不过巨大的消耗,很快,真气便快见底。 感受到掌心热流变得断断续续,廖红儿凄婉的一笑,说道:“放开我吧,以你的身法,一个人走,有很大可能逃生。” 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对生与死的选择,选择了自己死,别人生。 韩闯目光一凛,狠狠的盯着她一眼,咬牙说道:“我答应过战龙的兄弟,一点会保护你和廖团长的安全;也答应过廖团长,一定会将你完好的带回去,你是让我失信吗?” 廖红儿那一瞬间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聂青青,昏迷时,头脑中闪过的模糊的画面中,就有一个聂青青的眼神,如此的安详,又如此的倔强。 不!我不会犯第二次错误,一定不会! 韩闯握紧了廖红儿的手,将她护在身边,喝道:“小心了,我要加速了!”话音未落,人已窜出,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很快被蜂群吞没。 二次提速,说来简单,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速而已;但真正去做,才知道这样骤然提速,所消耗的真气之巨,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韩闯为何要这样做? 保持原有的速度不是更好吗? 只因为入微能力,让他在高速运动中,发现前方有一处可以规避的山洞。 山洞不是死路一条吗? 或许吧,但再跑下去也是一死,但山洞至少能护住一人。 “红儿小姐。” “恩?” “你不是想知道我执意要进云梦泽的原因吗?” “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害我的。” 廖红儿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加速过后,自然是掉速,韩闯的速度正在不停的往下掉,蜂群就要追上。 ... 第一百五十章 先机 云梦泽,盘龙谷。 萧益病了,重病。 独眼廖走时,将战龙交给他打理,当众人发现他晕倒在自己房间里时,战龙立刻就乱成了一片。 “萧先生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说话的是一名长相雄毅的汉子,浓眉大眼,红彤彤的脸膛,贴面短须,穿一身灰色武士袍,外领开叉的圆领,八尺的个头,站在小小的房间中,显得威武异常。 此人姓李名云,乃是战龙佣兵团中,仅次于独眼廖和廖红儿的高手,修为也有化元初期左右。 此刻,他正与众人一起,待在萧益的房间中,焦急的等待着医生的诊疗。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萧益的房间,但每次进入,都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小小的房间,是独立于盘龙谷的另一片天地一般。 此刻浓雾未散,床头透过一缕淡淡的青光,泰然自若的投到床边,映出萧益那张熟悉的脸。 看起来,仿佛比那苍白的床罩更无血色。 李云身后,有人窃窃私语:“萧先生平素身体不好,但近日却硬朗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昏倒。” “是啊,我听说萧益先生昏倒前曾下过严查盘龙谷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有事情发生?” “嘘,别乱说,盘龙谷一向安定,能有什么事情。” …… “尔等休要多言!”李云回头狠狠的盯了两人一眼,两遂噤声,不再于言语。 谷内医师诊治完毕,皱着眉头起身,李云立刻迎了上去,恭身问道:“萧先生怎么样?” 那医师满头白发,一连皱纹好似核桃一般,见李云虎躯一般的身姿骤然迎上,吓了他一条,待反应过来,才支支吾吾的道:“主簿恐是精元消耗过度——” “胡说!萧先生又不是武者,怎会消耗精元?”李云皱眉斥道。 医师一哆嗦,颤声道:“主、主簿确实是精元效果过度的,老、老夫不会看错的,定、定不会看错的。” 李云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萧益,眉头紧皱。 精元消耗不是病,却比普通的疾病更加恐怖,除非有金丹妙药,不然必须慢慢调理,而且即便是慢慢调理,也很难恢复到原有的状态。 “能查出萧先生为何和消耗过度吗?”李云沉声问。 “不能。”医师如实回答。 其实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萧益一个文人,竟能消耗如此之多的精元,要说疾病,除了虚弱,便无其他症状;若说中毒,体内也无中毒的迹象,实在令人费解。 李云眉头一簇,又道:“那能否令萧先生清醒片刻,我有事要问他。” 白发医师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这个倒是不难,老夫能以针灸之术刺激他的生机,只是日后要多修养一番时日。” 多修养就多修养吧,先渡过眼前这关为好。 主意打定,李云开口编便道:“那有劳医师了。” 半个时辰后,萧益终于幽幽转醒,睁开眼,便见床边围满了人,他艰难的一笑,虚弱的道:“各位都围着我干什么?没事情的,只是老毛病发作了。”说话间,目光不离李云左右。 李云见状,心中萧益定是有话要说,于是道:“好了,萧先生也醒了,大家就各自退下吧。” 众人听了,道了几声平安之后,便逐个离开,只留下李云一人。 “砰。” 合上门,李云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萧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益心知是自己占卜消耗过度才晕倒在房间里,只能苦笑道:“没什么,老毛病了。” 审视的目光在萧益脸上扫了又扫,李云叹道:“我知先生有自己的秘密,也罢了,我不深究,只希望先生能早日康复。”说着就要出门。 便在这时,只听身后的萧益高喊:“慢着”一声即出,素乱了呼吸,猛地咳嗽两声,可萧益浑然不顾,依旧在不停的说:“慢着,慢着!” 李云应声转头,笑着对萧益道:“先生可是愿说了?” 萧益苦笑一声,道:“非我不愿说,只是事情委实难以理解,而且也没时间多做解释了,”他停了停,凝视着李云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让李云无比震惊的句子:盘龙谷危在旦夕啊! 二十三把刀,二十三个人。 刀是好刀,即便用墨汁染成黑色,依旧无法掩饰那锐利的刀芒,只能将其埋入浮土之中。 人也是彪悍的人,潜在密林之中,枯草掩盖了他们的身体,只露出两只眼,死死盯着盘龙谷。 他们的脸上满是风霜,眼神却锐利的好似手里的刀。 他们的职业是土匪,是山贼,是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打劫的是人,抢的是别人的血汗;他们是最不受云梦泽欢迎的一批人。 可他们却一点也不在乎,在这些人中心,猎杀妖兽是杀,杀人同样是杀,没有任何区别。 今日他们就是来杀人的,二十三个人,二十三把刀,二十三名化元初期以上的高手,身后更是跟着一群补身期的亡命之徒。 任谁也不会想到,云梦泽王家回和山中土匪、强盗有关,但事实上,在场的二十三人中,有二十二是云梦泽附近著名的强盗头子,剩下的一人,就是王家三为凝神期高手之一,王顺吉。 王顺吉四十岁上下,四方脸,平额面,面无表情;鼻子不算挺拔,但也非一马平川;肤色既不像世家子那样莹白如玉,又不像寒门子弟那种粗糙黝黑;身材即不算高大,又不瘦小,这是一个极普通的人。 普通到被扔到二十多个人中间,也未必看出他的特别,凝神期高手的鹤立鸡群,在他身上没有丝毫体现。 唯有那双眼睛,目光坚定,偶尔一转,泄出一缕对命运不公的倔强,但又不同于韩闯的倔强,这种倔强是带着阴柔的。 “老大,还要等多久,兄弟们可是趴在这里有几个时辰了。” 说话的是盘在王顺吉身边的一名武者,两人做同样打扮,这人的身材比之王顺吉略高,人也更加威武。 可就是这样一个威武的家伙,却叫王顺吉老大,其他人非但没有异议,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等!”王顺吉的说。 那名武者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顺吉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四方脸上从来见不到笑容,他安静、内敛,就像一把藏在匣中,裹着厚重刀布的刀。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这明白这把刀的锋利——稍不注意,就会被划破咽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顺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仍然保持着最初的表情。 他在等待,等待着远方的狼烟,等待着一个让他这把刀,出鞘的时机,而再次此前,他所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绝对不能! 一队补身期的武者走出盘龙谷,和谷口的宿卫说了两句,便是分散遁入四面林间,看样子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得到了什么风声?不然怎么变得这么谨慎!”说话的依旧是那名高大的武者。 王顺吉没有说话,脑海中,却在考虑着这个武者所说的话:萧益是否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是我们走露了风声? 不!绝不可能! 为了避免走露风声,参与此次行动的,都是在外人看来,与王家毫无关系的强盗头子,家族护卫一个都没有动。 甚至家族中,很多地位不够的子弟,根本不清楚此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 ——战龙的举动实在太诡异了,不但派人搜索盘龙谷附近,甚至还封闭了谷口,不许进,更不许出。 这是为什么呢?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被王家忽视的萧益,竟然是一名精通占卜之数的异士,更想不到,萧益会以消耗自身精元为代价,行了占卜之术。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首领 雾仍未散。 水汽未散,雾绝不会散,李云深知这一点。 当萧益告诉李云,盘龙谷危在旦夕的时,他以为萧益疯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是疯子,唯独萧益不可能,他可能会死,但绝不可能疯,一个聪明人不会变成疯子;所以在经历了初始的不可置信之后,李云选择了相信,相信萧益所说的话。 盘龙谷危在旦夕,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王家想要吞并战龙许久,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李云同样清楚这一点。 他迎着风长长吸了口气,忽然道:“来人!” 一道人影闪出,道:“在!”是负责庭院安全的守卫。 李云道:“通知所有人化元期以上的高手在议事厅集会,我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是!” 守卫什么也没问,转身离开,他知道自己问了李云也不会说,那又何必去问呢?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一刻钟后,战龙议事厅。 大厅四角放着四只木盆子,盆里添置着冰块。 在东南域,冰块可是稀罕的东西,特别是夏季,冰块显得尤为珍贵,但此刻,李云不得不奢侈的用冰块来降温,他怕浮躁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此时此刻,混乱的判断,尤为知名。 “我得到可靠消息,王家会在近日偷袭我盘龙谷。”李云郑重的说道。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半晌,有人道:“不可能,王家才刚刚与我结盟,怎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反驳:“王家的话你也能相信?结盟不过是做给我们看的姿态,王家想要吞并我战龙许久了,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 又有一人道:“我认为不会,王家自己不也要抽调人手去积雷潭吗?怎么还有能力来攻击盘龙谷,再说我战龙也不是他想踩就能踩的。” “可是……” “没有可是,王家不可能如此不智。” “我认为倒有可能!” …… 李云也不管这些议论的声音,只将目光聚焦在唯一沉默的一位老者身上。 卫伏,最早跟随独眼廖的武者,也是战龙的创始人之一,因为年纪大了,渐渐淡出战龙,但其影响力仍然存在,特别是在如此危机的时刻。 王家来袭,想想李云都感觉头皮发麻。 “卫老怎么看?”他问道。 作为战龙佣兵团的少壮派,李云对这些元老还是非常尊敬的,他明白自己此刻所有的荣耀都是这些人一刀一枪拼搏的结果。 卫伏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耸成一团,就像一颗未开壳的核桃。 “李云,这条消息从何得来的。”卫伏淡淡的道。 众人眼睛一亮,心想:不愧是当年跟着独眼廖打江山的人,看问题就是老道,先不用消息真假,只问消息来源,算的上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从萧先生口中得知。”李云淡淡的道,脸上无悲无喜。 卫伏心中一凛,沉声道:“这话是萧益说的?” 李云拱手道:“不错,刚才医师将萧先生救醒了半刻钟,这话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对我说的。” 卫伏眉头一皱,问道:“你确定他清醒吗?” 李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说道:“确定。” 没有任何迹象表面,萧益不够清醒,事实上,那时他给李云的感觉是无比清新,无比睿智,就连那对滑稽的小胡子,仿佛也变得无比庄严。 卫伏长叹了口气,说道:“萧益说的,那定是真的了,没想到王家身为云梦泽的顶尖家族,竟会做出如此下做的事情。” 卫伏这话,无异于认定了消息的可靠近,如有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老子早看那个王家不算眼了,他们这次敢来,老子定要他们有去无回。” “是啊,一定要给王家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战龙也不是好惹的!” …… 在一片滥骂声中,只有卫伏保持着能力,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毫无知觉一般。 李云眉头一皱,沉声道:“卫老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 众人停止了滥骂,一齐看向了卫伏。 “是看出了些什么。”卫伏叹了口气,“这次袭击恐怕不会简单,我们必须小心应付,李云,你曾经有行伍经验,就下达命令吧,战龙上下,都会遵从你的号令。” 李云心头一惊,急道:“不可!” 他虽然在战龙中颇有一些声望,又有行伍经验,实是指挥此次行动的最佳人选;但毕竟资历尚浅,难以服众。 别的不说,就说卫伏说出这话的瞬间,李云就瞥到了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向他射来,具是跟随独眼廖打下基业的老臣子。 这些人在战龙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联合起来给李云使绊,便是他有了指挥之名,恐怕命令也出不了三丈之内。 卫伏瞥了一眼李云尴尬的表情,又看到了一下众人的表现,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想着勾心斗角?你们谁自认为比李云强的,站出来,老夫让他来指挥!谁啊,站出来!” 目光四游,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低下了脑袋,心中升起一种愧疚之请。 老将的愤怒,镇压了别有用心者。 “不要再争了!李云的能力大家都知道,若是别人来坐这个指挥的位置,我胡子王第一个不服!” 说话的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刚才对李云投来不怀好意目光的,就有他一个,此刻他率先表态,实则是逼着众人表态。 “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同意!” “同意!” …… 很快,所有有资格做出决定的人,都表了态,支持李云指挥这事关战龙生死存亡的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身为主角的李云身上。 此刻,他是唯一没有表态的人。 从李云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更看不出任何想法。 卫伏皱眉道:“李云,你怎么了,难道不愿意吗?” 李云微微一笑,道:“不是不愿意,而是——” “而是因为我的存在,对吗?”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益——本应该躺在床上人,竟在两名守卫的搀扶下,出现在议事大厅中。 “萧先生!”李云赶忙迎了过去。 萧益摆摆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就好。 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萧益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担心团长临走时将战龙交给我打理这件事情吗?” 未等李云回答,萧益自顾自的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苦笑一声,“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指挥吗?恐怕连起身都很困难。” “可是萧先生你——” 萧益一挥手,打断了李云的话,“李云,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太过忍让了,有事这是好事,有时却是坏事。”话未说完,重重咳嗽了两声,用歉意的眼神看着卫伏。 卫伏微微一笑,明白了萧益的意思,接着他的话头说道:“萧先生的意思是,事有轻重缓急;此时正是我战龙危急存亡之际,除了你李云有这个魄力和能力,还有谁能担当此任?” 平复了胸口的疼痛,萧益笑着说道:“卫老此言不差,这次敌人来势汹汹,能够与之对抗的,只有你了。而且你只需要坚持一时三刻——” 李云眼睛一亮,急道:“难道萧先生还有妙招在后,请说予我听?” 就连卫伏也一脸希夷的看着萧益。 却见萧益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我哪有什么妙计,只是想到还有一线生机而已。” 李云道:“生机从何而来!” 老实说,他真的没有把握抵挡王家这个庞然大物,一点把握也没有。 却见萧益不可置否的一笑,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时机一到,自会分晓。”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云梦泽,积雷潭。 危机、危机、危机。 漫天食人蜂遮天盖地,追逐着韩闯和廖红儿,令他两人,陷入最凶险的危机之中。 此刻人已乏,此刻心已累,韩闯甚至想到了死——多么可怕的字眼。 人都会死,没有不死的人,但如果死在这密林之中,尸骨被野蜂吞噬,实不是韩闯所希望的。 他想要活,活着救醒聂青青;活着完成对柳青芙的承诺。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一定会!” 眼见野蜂就追上他俩,韩闯在前方发现一个洞窟。 说是洞窟,其实只是两块相邻的大石头,中间有条五六尺宽的缝隙,恰恰可以容的一个人。 他看了怀里的廖红儿一眼,柔声说道:“等下小心,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廖红儿微微一愣,疑道:“你说什么?”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觉身体骤然向前——韩闯将她推进了石块缝隙中,廖红儿道:“韩大哥,你、你——” 韩闯豪迈的一笑,道:“我说过,会保护好你的,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将身一横,犹如一尊顶天立地的铁塔,挡在洞口。 野蜂群向他袭来,尖锐的“嗡嗡”声,凿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甚至能够看到,这些野蜂一张一合的口器,锋利的犹如一柄柄尖刀 害怕? 没人不害怕! 可韩闯必须表现的不害怕,只有他不害怕,身后的女孩才会平静下来。 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幸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真没办法了。” 长剑出鞘,剑身“嗡嗡”作响,光华大盛,刃首所到指出,如汤泼雪,拨开浪涌。 廖红儿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在见过王家那几个侍卫死去的惨状,韩闯又用同样的做法应对,她有怎会不觉得恐惧。 “闭嘴!”韩闯喝道,接着声音柔和下来,“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可是他们——”廖红儿怯生生的道。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岂可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便开始在原地画着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圈里有圈,圈中套圈;剑势缓慢,却如流水沉沙一般,一片一片的将蜂群落下。 太极十八剑式,已经被韩闯遗忘了许久的剑法,终于自他手中再次绽放。 太极十八剑式为张一丰真人所创立,讲究后发先至,随势屈伸;借对方之力以为己用,任彼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 太极无始无终,剑法也无始无终。 此刻韩闯虽然不能从蜂群上借力,但有了吞噬武魂作为支撑,倒也能坚持下去。 廖红儿贴着韩闯的后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办到的! 想要阻挡密集的蜂群,必须有水泼不进的剑法,可这又谈何容易;廖红儿见识了韩闯的惊鸿一剑,只当他擅闯的是简单、凶狠的快剑,崇尚进攻;却不想他在防御剑法上,也有如此之深的造诣。 “韩大哥,你怎么样?”廖红儿小心翼翼的问,生怕影响韩闯对敌。 就听韩闯柔声说道:“不碍的,几只野蜂而已。” 廖红儿“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却不知道,韩闯正面对着怎么样一种凶险的局面。 身体挤入石缝间,让韩闯只需防御正面一面,这一点,才是他能够继续和蜂群周旋下去的资本。 若是四面受敌,少不得和那几位王家的侍卫一样,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韩闯也并不好受,野蜂犹如黑色的浪花,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撞击在真气所化的气旋上,瞬间被绞成碎片。 剩下蜂群像是被同伴的死亡激起了凶性一般,前仆后继的撞击着韩闯剑气所化的气旋,很快,正面的屏障便显得摇摇欲坠了。 “该死的,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韩闯一边继续布置气旋,一边回想自身所学,发现自己所学的所有武技,都是针对人,没有一种能针对此刻漫天的野蜂。 “难道是天要绝我吗?” 脑海中浮现起聂青青的笑脸,浮现起她紧闭双目,躺在床上的模样;想到了和柳青芙临别之际,自己答应过一定会活着回去,那几乎要枯竭的真气,又一次充盈起来。 “恩?这是为什么?”韩闯想不明白。 他并不知道,自己平时所学的南阿剑经正是一门将真气储藏在肌肉中的练体术,此刻丹田真气枯竭,那些储藏在肌肉中的真气,便会反哺丹田。 无论何种原因,韩闯暂时精神一震,堪堪稳住了局势。 廖红儿扶着韩闯的后背,感受到那摇摇欲坠的感觉的消失,中心平静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韩闯的声音:“红儿,你可知云梦泽的野蜂最怕什么?” “最怕什么?”,廖红儿眉头一簇,思虑了片刻,一道灵感浮上心头,“有了,有了!火,它们怕火!野蜂并不是妖兽,而是一种昆虫,昆虫都怕火!” 兴奋并没维持多久,很快廖红儿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恨恨的道:“火折子在爹爹身上,我真该死!真应该带上一支火折子的!” 她却不想,面对漫山遍野的野蜂群,一支火折子又有什么用?若是有用,王炎之会想不到?若简单的火便能克制野蜂群,王炎之也不会第一个就跑了。 韩闯深知这一点:只是火,还不行;必须要大火,非常大的火! 有了! 他眼睛一亮,骤然想到那个被他教育过的韩健,他的武技正是黄级中阶武技,火焰刀! 可是—— 韩闯并没有十足把握,火焰刀就能克制蜂群,若只有他一人,大不了就赌一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此刻,自己身后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姑娘。 “红儿,你敢不敢赌一赌!”韩闯沉声道。 “什么赌一赌?”廖红儿疑道。 韩闯道:“我有一门功法,也许可以克制这野蜂群,但是——”一咬牙,说道:“但是我并没有把握——” 话未说完,便被廖红儿打断:“去做吧,我相信你,这是唯一让我们两个人都能脱困的办法。” “可是如果失败了!” “没有可是!”廖红儿的声音无比坚定,“没有这个可是,我只知道,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韩闯的眼神瞬间迷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你死我死,你活我活。”他记得聂青青,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用同样的语气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妖将玄毕 世上本无无用的武技,只有无用的人。 黄级中阶的火焰刀,却能在此时此刻发挥巨大的作用。 韩闯将真气化作阳烈之气,凝于掌心,双手抱元蕴养,缓缓而动,撤去了一直防护着身体的太极气旋。 没了太极气旋的防护,野蜂群毫无阻隔的向韩闯袭来,犹如波浪汹涌。 从缝隙间见着这一幕,廖红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但顿时想起韩闯的嘱咐,右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那惊恐的眼睛,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忧心。 面对这人力几乎无法相抗的险境,又有谁不忧心? 就在这时,韩闯微微点了点头,聚掌成刀,原本抱元的双掌,猛地劈出,两道炙热的火焰从手掌冒出,迎上蜂群。 天空下,一红一黑,两股洪流瞬间撞到了一起,激起朵朵浪花。 原本张牙舞爪,气势颇盛的蜂群,被火焰一燎,立刻失去了锐气,大片大片的汽化成烟。 韩闯见得这幕,眼睛一亮,心想:“果真有用。”手中自然更加频繁的发出火焰刀。 火焰刀本无什么招式,单凭这无坚不摧的火焰刀气取胜,于人为敌,自然没什么厉害,但对付这蜂群,却是一大杀器。 韩闯连连发刀,只听身前“嗤嗤”声响,火焰威势大盛,竟将蜂群组成的黑色洪流,压了下去。 韩闯初时还采取守势,想要看看火焰刀用在此处的威力,这一番攻击,立占上风,也让他抛下了最后的疑虑,刀法运转,更加凛冽。 就见他双手一喝,冷笑一声,喝道:“四方焰动。”双手猛地错开,左右掌心各自放出四道火焰,绕着身体运转成环,不断向外扩张。 所有与这火环接触的野蜂,立刻被气化成缭缭轻烟,“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廖红儿见状,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想:“韩大哥果真厉害,连云梦泽的食人蜂群都奈何不了他,我开始候还以为他是个骗吃骗喝的登徒子,真是——”如此一想,耳后飞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暴喝:“谁敢伤我蜂儿!” 廖红儿抬眼一看,就见一披头散发的大汉如饿鹰扑食一般,向韩闯扑来;这一扑速度即快,其势又烈,惊扰着蜂群从两侧散开,为这汉子让出了一条通路。 廖红儿惊道:“韩大哥,有人攻来了,小心!” 韩闯微微一笑,喝道:“就等你来了!” 原来他早看出这蜂群是受人控制,若非如此,绝不会对他们穷追不舍,亦不会面对韩闯的火焰刀,还不惧死亡的冲击。 大汉这一扑,虽是凌空下击,用的却是西北角抵的手法,并非什么高明的武技,但胜在气势不凡,若是武技稍弱,少不得会被大汉扑中,筋骨尽碎,可韩闯又怎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脚踩禹步,不退反进,以指代剑,点向大汉神庭。 丹田纳气,腑脏藏精,神庭蕴神;神庭穴乃是人体蕴神之处,无比重要,大汉虽勇,又怎肯以身犯险,只得中途变招,一拳击向韩闯指尖。 韩闯微微一笑,指尖上撩,变剑法为鞭法,顺势绕上大汉的手臂。 两人手臂交错,各自身体一震,暗道:“这人好生厉害!”遂同时爆发真气。 韩闯借着这一爆之力,潇洒的御风而退,足点地如同胡旋舞一般,转了一圈,卸掉力道。 那而大汉则连退四步,每一步都陷入地面之中。 一个潇洒、一个狼狈,但都用了高明的卸力之法,将劲力完全卸掉,算是一个平手之局。 跳出圈外之后,那些食人野蜂也不再攻击,韩闯这才有时间审视起面前这个大汉:三十岁上下,披头散发,身上胡乱套着一件麻布做成的粗衣,表面尽是破洞,露出内力雄健的肌肉;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颚下短须;若不是那因为常年曝晒而显得紫彤彤的脸,倒算的上一个粗狂的美男子。 他就站在原地,脊背挺的笔直,下面的裤腿卷到膝盖,毛肉肉的小腿上,有些大大小小的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隆起的血管串联着。脚上未穿鞋,污迹布满脚面。 韩闯并未因为这怪异的形象而小觑于他,事实上,一招相试之后,他觉得面前这名大汉,至少也有化元中期的实力,甚至更好。 “兀那小子!为何伤我蜂儿!” “真是恶人先告状!”韩闯苦笑一声,无奈的在心中吐槽。 他还未说话,就见廖红儿从他身后窜出,指着大汉的鼻子道:“你这个家伙,明明是你的食人蜂先攻击我们,为何说我们伤了你的蜂儿,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这汉子见出来的是个漂亮姑娘,愣了愣,半晌才挠着脑袋说道:“我、我不知道蜂儿在攻击你们,我只是让它们自己出去找食,没想到……”话未说完,便傻笑起来。 若不是韩闯早发现不对劲,真会被这汉子的傻笑骗到——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一个九尺大汉竟露出孩童才有的纯真笑容,就连廖红儿也情不自禁的相信他所说的,下意识的看向了韩闯。 “奥斯卡影帝级别的表演。”韩闯腹诽,冷笑一声道:“朋友这话就有些不实了,这些野蜂对我们穷追不舍,难道阁下也没看见吗?” 大汉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看、看是看见了——” “看见了为何不拦?是想杀了我等吗?”韩闯目光一凛,威势渐渐起。 若是普通人,非得被他的威势吓的失神,可汉子仅仅微微怔了怔,便挺起胸膛,朗声说道:“不错,洒家确实看见了,那又怎样!谁让你们和那群家伙待在一起,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的是谁?”韩闯目光一闪,语气稍微缓和。 大汉讥笑一声,道:“就是那个穿着青衣的家伙和他的侍卫,上次若不是他们惊扰了那只独角黑蛟龙,积雷潭的妖儿没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妖儿?”韩闯口中咀嚼着这个字眼,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就用身旁的廖红儿讥笑道:“妖儿?你堂堂一介人族,竟与妖兽为伍,也不怕被人耻笑!” 汉子脸倏变,喝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和那家伙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蜂儿上,杀了他们!” “你不向你的蜂儿灭绝,就要试试!”韩闯冷笑一声,火焰在掌心吞吐,凝而不发。 汉子突然想到韩闯刚才在蜂群包围中的神威,脸色又变,急道:“停。” 蜂群应声而停。 “去吧!”汉子无奈一摆手,蜂群尽去,只留下他、韩闯和廖红儿三人。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韩闯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 “刚才红儿不懂事,冲撞了壮士,还请壮士恕罪。”他拱手道,同时目光不离大汉左右。 廖红儿不明白韩闯为何要道歉,急道:“韩大哥你道什么歉,明明是他的不对!” 韩闯一摆手,止住廖红儿的声音,“我看这位壮士也没什么不对的,人也罢了,妖兽也罢,与谁为友是各人的自由,而且有些时候,作为朋友,妖兽比人更加适合。” 汉子一听这话,不禁咧嘴一笑,道:“兄弟你说的对了我的胃口,我常居山林,与妖为友,最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类。”说着话,还瞥了廖红儿一眼,眼神尽是讥讽。 廖红儿“哼”了一声,也未与他争辩,只是心想觉得,这汉子虽然粗鄙,但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作为朋友,妖兽有些时候比人更加合适,至少你不用担心它们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对了!还未请教壮士名号!”韩闯说道。 汉子一摆手,朗声道:“什么名号不名号的,我叫玄毕。” 韩闯还未有反应,就听廖红儿一声惊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玄毕?你是妖将玄毕!”廖红儿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合作 上 从廖红儿口中,韩闯得知了一些妖将玄毕的事迹。 比如:传言他身高两仗,力大无穷;又有说他三头六臂,细脖如蛇;甚至有人说他张着一张雷公脸。 可面前的妖将玄毕,除了身高比普通人高些,看起来并无多少特别。 于是乎,韩闯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 玄毕像是习惯了这种表情,爽朗的一笑,咧嘴道:“那都是传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无论传言如何离奇,有一点倒是确实无误:玄毕好与妖兽为伍。 人族和妖兽早已不死不休,在云梦泽一带更是如此,玄毕与妖兽为伍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对人族的背叛。 背叛者死,所有人都希望玄毕死,或许韩闯是唯一的例外,也正是因为此,他意外的得到了玄毕的友谊。 玄毕带着韩闯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玄毕有家,就在积雷潭的一片水泽边上;青山环抱,绿水萦绕,一棵粗壮的不可思议的树木上,有一座木质结构的小屋,这就是玄毕的家。 雾气散去,晴空如洗,万里无晴,棕色的屋顶在骄阳下,展现出一抹亮丽。到了夕阳西下时,又变得灿烂如金,到了黑夜,又漆黑如墨。 在与王炎之和独眼廖失散后,韩闯决定占时待在玄毕家里,作为交换,他将自己的酒囊递给了玄毕。 “好酒!” 仅仅打开囊口,玄毕便知这是好酒,极好的酒,比他喝过的最好的酒,还要好。 “当然好,这可是八十年的女儿红!”廖红儿撅着嘴,面露不愉。 这酒是韩闯从她那里拿到,现在却灌进了云梦泽最臭名昭著的家伙口中,让她心中生出了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 “红儿小姐,你先休息去吧。我和玄毕兄再聊一聊。”韩闯笑着说。 一间木屋,自然留给了廖红儿,他和玄毕两人准备彻夜长谈,廖红儿白了他一眼,摇曳着身姿,扭身走上木屋。 “砰!”的一声,关上屋门,声音震得韩闯耳膜颤抖,他苦笑一声,对玄毕道:“小孩子脾气,是这样的。” 玄毕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是我的名声不好,廖小姐算是不错的了,许多人见到我,都会直接喊打喊杀。”说话间,眼神一暗,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嘶!” 酒入愁肠,愁到了心里。 一时辰后,天色已暗,人也将醉了,篝火依旧,韩闯的眼睛也更亮了。 玄毕不知道韩闯为什么能不醉,他喝的并不少,但看起来依旧清醒如昔。 “你、你作弊了,一定是作弊了。”他醉眼婆娑的道。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没作弊。” 玄毕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韩闯的肩膀,说道:“你、一定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喝不醉。” 韩闯笑道:“你又不认识我,也不熟悉我,怎可能知道我的酒量,也许我就是千杯不醉呢?” “胡说!”玄毕手一挥,说道,“谁能千杯不醉,就算是几百年前的诗剑仙人李太白也不可能千杯不醉!” 韩闯淡淡的笑道:“李太白会醉,我却不会。” “呵呵呵。”玄毕干笑了一声,指着韩闯的鼻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韩兄弟,别、别装了,你一定是用真气偷偷逼酒了,是不是!” 真气逼酒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普通武者也能做到。 韩闯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动没动真气,你会看不出来吗?” “啊?哈哈哈!” 玄毕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没错、没错,你是没动真气,是我错了,你喝不醉,真喝不醉!”说完,自顾自的灌了口酒,喝道:“倒是我醉了,真的醉了。已经好久没这样醉过了。”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是剩下呜咽。 巨木莽莽,枝叶蘰蘰,挡得住人的视线,却挡不住他的哭声;他哭的很轻,很柔,就像小孩的抽泣一般。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玄毕突然说道。 韩闯怔了一怔,说道:“何错之有?” 玄毕道:“我远离人类是不是错了。” 韩闯摇摇头:“人比妖兽更加复杂,你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又不想融入复杂,唯有离开了。” 玄毕凝视着韩闯,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赞成他的做法,但他却不信,他不信韩闯真是这么想的,他害怕自己得到的,仅是一句谎言而已。 韩闯像是看出了玄毕的想法,幽幽的道:“与妖兽相处,要比与人相处简单的多,你以诚待它,它必以诚待你,永远不用担心其他;反而是人类,则要复杂许多,复杂到可怕。” 韩闯想到了王炎之,想到了王家,甚至想到了潞州的白家,摇摇头,叹道:“有时我也希望和你一样,遁入山间,可无奈啊,世事扰人,不得清闲,倒远不如你活的潇洒。” 玄毕久久凝视着身边的韩闯,用一种肃穆的方式,却被震动了。 闭眼、睁开,一个简单的动作,眼中的醉意尽去,玄毕显得无比清醒。 “韩兄弟,你来积雷潭不会是看上那片药圃吧。” 韩闯摇摇头,道:“我若看上了,你会如何?” 玄毕的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复杂褪去,代之以冷漠与坚定,“我会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么你我都算幸运,我对药圃没有任何兴趣,倒是与我一同前来的几人,对药圃的兴趣满满。” 玄毕“哼”了一声,眼中射出两道寒光,道:“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韩闯微笑着盯着玄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玄毕道:“有必要吗?知道结果就好了。” 韩闯摇摇头,道:“结果是可以改变的,原因却不能。” 玄毕道:“这算是威胁吗?” 韩闯笑道:“你我胜负未分。” 沉默——只剩下虫鸣。 半晌,玄毕才说道:“那片药圃维系着积雷潭妖兽的命脉,如果药圃没了,我不确定它们会做出什么。” 韩闯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舒心而自然。 “你笑什么?”玄毕诧道。 韩闯耸了耸肩膀,道:“我是在笑你。” 玄毕愕然道:“我有什么好笑的。” 韩闯道:“我笑你还在强撑。” 玄毕面色倏变,表情阴晴不定的道:“你知道了?” 韩闯笑道:“不难猜测。”站起身,遥望着远方的天空,“想必是那只独聊黑蛟龙的存在吧。” 玄毕眉头拧在一起,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果真瞒不过你的眼睛。” 韩闯转头,说道:“到底是怎么会事。” 玄毕叹道:“人类练武,若有丹药辅助,则事半功倍;妖兽修炼,也是同样的道理。”抬头,看向远方,“积雷潭中心的药圃天生地养,乃是积雷潭妖兽共有之物;忽然有一日,潭中来了一条独角黑蛟龙,独占了药圃,不许众兽进入。” 韩闯微微一笑,道:“化元巅峰的妖兽要突破凝神期,确实需要大量的灵丹妙药辅助,还需要吞噬大量的天地元气,若我没预料错误,那只独角黑蛟龙突破之日,就是积雷潭毁灭之时。” 玄毕心知瞒不过韩闯,只能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积雷潭确有毁之危。” 韩闯道:“那玄兄没有试过将黑蛟龙赶出积雷潭?以兄的实力,加上积雷潭妖兽的协助,就算是化元巅峰的妖兽,相比也能对付。” 玄毕两手一摊,苦笑着道:“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联合积雷潭原有的妖兽与它交战三次,次次大败而回,最后一次甚至动用了蜂儿,同样被它击败。” 韩闯惑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而已,怎会如此厉害。” 玄毕目光一闪,叹道:“这只独角黑蛟龙,可不是普通的化元巅峰妖兽。” “大有来历?”韩闯凝视着玄毕,等待他的回答。 “大有来历。”玄毕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合作 下 夜黑,无月。 天空中,偶尔泄出稀稀落落的星光。 地上的篝火燃的正旺,火光映出了玄毕的脸。 浓郁的眉毛紧锁在眉头,眼中射两道忧郁的光。 对面,一双眼睛正窥视着他,窥视着他的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而玄毕就像完全无所觉察似得,毫无反应。 因为他在沉思,因为他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将所有都告知韩闯。 “我能相信你吗?” “事到如今,你只有相信我。” 短暂的交流让玄毕松了口气,幽幽说道:“你听说过邪月宗吗?” 韩闯眼睛一亮,不动声色的道:“是二十年前,席卷云州的邪月宗吗?” “正是。”玄毕点了点头,“那只盘踞在积雷潭中的独角黑蛟龙,正是当年邪月宗的护宗门妖兽!” 韩闯凝视着玄毕,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光。 邪月宗!怎么又是邪月宗! 这个二十年前活跃在云州的邪?恶宗门,就像一只挥之不去的影子,始终缠绕在他左右。 先是剑鬼墓地,接着是邪月分身,显出是护宗妖兽;韩闯觉得自己仿佛步入了一个深邃的漩涡,漩涡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谜,一片解不开的谜。 “你怎么确定这事的?”韩闯沉声问到。 玄毕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我当年就是邪月宗的一员。” 韩闯目光一凛。 他不知道玄毕为何会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是试探吗?还是别的? 他不动声色的道:“就算是邪月宗的护山妖兽,也不会这么难以对付吧,毕竟只是一只独角黑蛟龙,又不是真龙。” 同级别的妖兽,也有强弱之分,如同人类有武魂的优劣,妖兽也有血脉的优劣,最强的血脉名唤神兽,为龙、凤、麒麟三者;而蛟龙只是普通血脉的妖兽。 玄毕苦笑道:“韩兄弟有所不知,蛟龙不是龙,但蛟龙生角,就有一丝龙的特性。” 韩闯挑了挑眼皮,道:“比如?” “威压。”玄毕沉声说道,“不瞒韩兄弟,我每次与他对敌,都能感觉到那股威压在增强,想必这只妖兽身上是有一些真龙血脉的存在,随着修为提升,真龙血脉逐渐表现出来。” “所以就算你联合了积雷潭的妖兽,也不是它的对手?”韩闯反问。 玄毕苦笑道:“非但不是对手,还让给它送去了不少帮手。” 韩闯眉头一皱,道:“怎么?” 玄毕道:“妖兽之中,等级制度远比我们想象的森严,拥有神兽血脉的妖兽,绝对是同级妖兽中,霸者一般的存在。” “独角黑蛟龙还收服了其他妖兽?”韩闯诧道。 玄毕苦笑道:“没错,它手下一共有三只化元期妖兽,一只飞翼白虎,一只双头巨蟒,还有一只通臂猿猴。”说话间,摇了摇头,又道:“恐怕我是无力阻止它毁掉积雷潭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 玄毕瞥了他一眼,道:“你有办法?” 在他看来,韩闯最多与他战力相当,两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胜独角黑蛟龙,更不用说那黑蛟龙还有三只化元期妖兽作为帮手。 所以——他不相信韩闯有办法。 韩闯像是知道玄毕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说道:“你忘记了更我一起进入积雷潭的那几个武者吗?” “当然记得,被蜂儿追的落荒而逃。”玄毕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韩闯不以为意,说道:“他们中有几个被你的蜂儿杀了,但领头的那个还活着。” 玄毕讥笑道:“活着又如何?不知道积雷潭凶险,贸然进入,早晚是一个死字。” 韩闯笑道:“但我们能救他。” 玄毕眉头一皱,说道:“救他干什么?想来也是个废物,就算不是废物,他的目的也不纯。” “哈哈哈。”韩闯笑了起来,“看来你真的和妖兽待久了。”凝视着玄毕,一字一句的说:“那人是云梦泽王家的公子王炎之,实力并不在我之下,还有一人是战龙佣兵团的团长独眼廖,实力与红儿姑娘相当;这两人想必还有些用处。” 玄毕讥笑道:“有实力又如何?与我不是一条心,救了也无用。”说话间,又灌了一口酒。 “喝多伤身!”韩闯一把夺下玄毕的酒囊,笑道:“谁说不是一条心,你想要杀死独角黑蛟龙,他们也想杀死那只妖兽,在这一点上,大家的目标是相同的。” 玄毕看了韩闯一眼,说道:“韩兄弟莫非忘记了?他们要的是整片药圃,而我决不可能答应这一点。”眼神森然。 韩闯微微一笑,道:“难道你我联合起来,还止不住他们吗?而且独眼廖是我的人,他求的只是平安而已,我们要对付的只有王炎之一人。” 玄毕并非笨蛋,相反,能加入当年的邪月宗的,都是惊才绝艳之辈,经韩闯这么一点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托着下巴,说道:“救他们倒没有问题,只是他们身在通臂猿猴的领地中,还需计较一番。” 韩闯微微一笑,道:“计较什么?倒不如趁机剪除了黑蛟龙的羽翼,不是更好?” 玄毕展颜一笑,朗声道:“是了、是了,这样更好,这样更好。”突然笑意一收,凝视着韩闯,道:“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你来积雷潭的目的。” “王炎之是为了药圃,独眼廖是为了活命,那你又是为了什么?”玄毕凝视着韩闯的眼睛,他自信自己敏锐的嗅觉,会让谎言无处藏身。 “龙蜒草。”韩闯一边说,一遍反过来凝视着玄毕,牢牢抓住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 相传,龙蜒草可以令垂死之人重现生机,乃是世间一等一的救命良药,便是云州大大宗门,也只闻其名,从未见过。 玄毕大笑起来,“龙蜒草!你为的竟是龙蜒草!”笑容骤然一收,语气变得阴森冷冽,“你可知道龙蜒草有多珍贵!” 锐利如刀的眼神,并未让韩闯有丝毫避退,他迎上这道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弧线,道:“我志在必得!” 沉默。 沉默中,韩闯看着玄毕,玄毕同样看着韩闯,两人相互对视着,突然——相视而笑。 “韩兄弟啊,你就这么肯定积雷潭里有龙蜒草吗?我在这待了这么久,可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玄毕微笑着说道,与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原本不能肯定,现在肯定了。”韩闯报以同样的微笑。 “哦?还有这么一说?”玄毕诧道。 韩闯微微一笑,想到了神秘人对他说的话:“想要救醒这位姑娘,非得有龙蜒草不可,龙蜒草乃是神龙血脉的妖兽精气凝聚而成,你要找到龙蜒草,首先必须找到一只具备神龙血脉的妖兽,据我所知,东南域云梦泽就有这么一只。” 一念及此,韩闯心中又有些疑惑,暗道:“他怎会知道独角黑蛟龙的存在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思绪纷乱,令他笑容收敛,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对玄毕解释道:“龙蜒草伴着神龙血脉而生,原本我只是怀疑这独角黑蛟龙有神龙血脉,现在认定了它真有神龙血脉,那龙蜒草,自然也就存在。” 玄毕站起,绕着篝火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云开月现,才开口说道:“好!你助我斩杀独角黑蛟龙,赶走王家的小子;我帮你夺下龙蜒草;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如何?” 韩闯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线,说道:“没有问题,一个公平的交易,各取所需。”举起酒酿,又道:“为了公平交易,我们干一杯吧!” 玄毕看着韩闯笑了起来,摇摇头,道:“等计划成功的那一天再干杯。” 韩闯仰头灌了口酒,笑道:“从你答应我的请求开始,计划就注定成功。” 成功吗? 玄毕笑着摇摇头,他感觉韩闯将这一切,看的太过轻松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斩草除根 黑夜中,盘龙谷战龙议事大厅里,灯火通明。 通明的灯火映出了坐在上位上的人的脸,浓眉大眼,红彤彤的脸膛,下颚上,覆盖着短短的胡须。 每一根都黝黑发亮,不用摸便知坚硬如针。 此人正是临时接管了战龙指挥权的李云,此刻他正一脸忧心的看着门口。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布置了一切。 依战龙的实力,想要硬撼王家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王家贸然攻击战龙,战龙倒还有一线生机。 仅仅一线,还未能能够抓住。 夜风依旧轻柔,似乎没有夏季的闷热,这是一天中最亮的时刻,寒意冰冷。 雾仍未散,蒸腾在半空,阻挡了月光,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在黑白相间瓷砖铺成的门厅尽头,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老人,老态龙钟,不得不依靠拐杖,才能勉强行走。 灯火映出了他的脸,曾经黝黑的头发,已成银灰;毕生的睿智,都凝刻在他那张枯槁的脸上。 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悲喜。 “卫老,准备的怎么样了?”李云问道。 来人正是战龙佣兵团的元老卫伏,一个为了战龙付出一辈子的老者,一个值得尊敬的老者;他本应带着一身荣耀与富贵回乡,享受安逸的田园生活,却不得不在一个夏季的诡异寒夜,游走在战斗了一辈子的盘龙谷中。 卫伏咳嗽了两声,轻声答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云的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说道:“桐油呢?桐油找到没有。” 桐油是战龙佣兵团用来生火做饭的燃料,李云和众人商量,决定火攻,是以想到了桐油。 卫伏笑了笑,干枯的面庞就像一颗核桃,说道:“谷口还剩下一些桐油,我让手下人搬进了屋子里。 李云点点头,又问:“下面人的情绪怎么样?” 卫伏笑道:“底下人的情绪都很正常,听说王家可能会来偷袭,每个人牟足了劲,要给王家好看。” 脚底的寒气上涌,卫伏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卫老,你怎么样?”李云赶忙上前扶住。 卫伏苦笑一声,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只是我这心里始终有些坎坷不安,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云苦笑道:“卫老有话直说吧,您老人家对王家可比我了解,本来这总指挥的位置应该让您来做才是。” 卫伏摇摇头,沉声道:“不,李云,这指挥的位置非你莫属。你年轻有为,果断坚韧,又有行伍经验,实是最好的总指挥人选,我这里给你交个底。” 李云不知卫伏要说什么,但仍然恳切的道:“卫老请说。” 卫伏拍了拍李云的肩膀,说道:“我和团长商量过,这此事情之后,战龙就交给你了。” 李云心下一惊,急道:“卫老,万万不可——” 话未说完,便被卫伏打断,“有何不可。”笑了笑,道:“李云啊李云,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过瞻前顾后了。你觉得自己资历浅,不能服众,但只要度过此次危机,你就有了足够的威望了。” “但是廖团长他——” 卫伏摆了摆手,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廖团长的意思也是一样。” 李云急道:“廖团长春秋鼎盛,怎么会——” 话未说完,便被卫伏打断,“独眼廖可不稀罕这个团长的位置,当年若不是我们赶鸭子上架,他也不会接下这个位置,现在有了机会退位,自然求之不得。这事已经定了,你别想太多,还是先考虑考虑布防的事情。” 一谈到布防,李云脸上的忧虑立刻消失,大笑道:“不,不需要派很多人布防,大多数人都被我安排到了密室里。” 卫伏惑道:“为何?” 李云道:“卫老,你说硬拼我们能拼赢王家吗?” 卫伏沉吟了片刻,口中突出两个字:“不能。” 即便有些不愿,但卫伏不得不承认,战龙的实力距离王家实在太远。平常若不是对寒门武者这一团体有些顾忌,王家早已杀上门来。 李云道:“这就对了,既然不能正面对抗,那我们干脆使个空城计。” “空城计?”卫伏口中咀嚼着这个词儿,渐渐的,嚼出了一些味道。“你意思是说?” “没错,当年武侯以空城计吓得司马不敢攻城,今日我反其道而行之,摆出一个空城计,但却是想让他攻入盘龙谷。”李云越说越兴奋,眼睛里冒着炙热的火光,“王家人一进盘龙谷,我们就点燃桐油,以火攻之,同时大部队从秘道出谷,守住谷口,让王家的武者有来无回!” 卫伏眼中闪过一片惊容,道:“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火攻之计,没想到你小子竟打的这个主意,看来老夫可以放心了。”脸上的周围逐渐舒展开来。 却不想他那边眉头舒展,李云这便倒阴云密布起来。 卫伏感觉事有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个计谋有问题?” 李云苦笑道:“我们这边倒是没有问题,问题在廖团长那边。” 卫伏道:“独眼廖?他会怎么样?不是还有红儿和韩先生跟着吗?不会有问题的、不会有问题了。” 卫伏一连说了两遍不会有问题,可心中却越发的惴惴不安,不停的在大厅里踱着步子。 一连走了几圈,停在李云面前,盯着李云的眼睛,沉声问道:“你是说王家不仅会对付我们,还会对付独眼廖他们?” 李云道:“恐怕会这样,如果他们不想被寒门武者联盟抓住把柄的话,一定会同时对付廖团长。” “可独眼廖身边有红儿,还有韩先生,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卫伏伸长的脖子,几乎抵到李云的额头。 李云苦笑一声,道:“您别忘了,王家可是有三个凝神期的高手,虽然他们和寒门武者联盟有过协议,凝神期高手不能介入佣兵团争斗中,但是——”眼神里掠过一片茫然,“恐怕这次,他们想的是斩草除根,绝不放走一个人。” “斩草除根……”卫伏的眼神里,射出两道凶光,“恐怕没他们想的那么容易。”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通臂猿猴 云梦泽、积雷潭、白昼、光线刺眼。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一个声音高喊着,凄凉而尖厉,令人震撼于呼喊者的求生意志,“别杀我,求求你——” 语未毕,突然截断,就像一只公鸡在啼声中,给人掐断了脖。 呼喊者头一歪,倒在地上,眼睛兀自睁着,尚流露着惊悸恐惧的神色,但很快,眸子便变得灰白,失去了神采。 独眼廖和王炎之听到这凄呛的呼喊,展开身法,掠入林中,两侧翠绿的藤萝在不停后退,巨木莽莽,树荫遮蔽了光。 此地乃积雷潭东北角的一处密林,毒草异花,含腥而放,间杂着妖兽出没的痕迹,两人一路走来,只觉洪荒之气逼人,仿佛此地从未有人类进入一般。 独眼廖一马当先,身形展开如轻燕,拨开浓密灌木,只见林中躺着一人,一个死人,脖子歪斜,眼睛暗淡无光,皮肤尚未变,一看就是刚死的模样。 尸体旁站着一“人”,或许说,不是人更为恰当;两仗高,手长过膝,耳大如扇,身上披着厚厚的白色绒毛,站在原地,虽只是一个背影,却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妖兽!”独眼廖眼中,寒光一闪,刀出鞘,横在胸前。 “是通臂猿猴,看这威势,应该是一只化元中期的通臂猿猴。”王炎之不知不觉来到独眼廖身边,并肩站着;虽然对战龙有着不轨的企图,但在积雷潭中,两人却是战友的关系。 少了独眼廖,王炎之绝活不下去,他深知这一点。 话音未落,通臂猿猴缓缓转身,独眼廖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红面獠牙,脸长如马,面颊两侧生出厚厚的颊垫,就像两道挡风的墙;眼睛小的可以,但那夹杂着猛烈杀气的赤红模样,却叫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通臂猿猴,化元中期的通臂猿猴,此战在所难免。 白虎虚影浮现,独眼廖的一只独眼,牢牢锁定那妖兽的视线,前倾的身体,上提的双肩,狰狞的表情,都说明他已做好准备。 “怎么办?”他小声问道。 话音未落,通臂猿猴突然大吼一声,扑了上来,高大的身体就像一座小山,压向了独眼廖。 “你正面挡他半刻!”王炎之一掠而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支三尺短鞭,精金铸成,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出淡淡的金光。 王炎之的武魂便是一支金光闪闪的短鞭,名唤“八方云动”,王家有一条与之配合的鞭法,叫“八荒六?合鞭”,王炎之心知化元中期的通臂猿猴的厉害,是以一上来,就用上了八荒六?合鞭中的杀招“风雨动八荒”。 这一招使出,稳如沉雷,急似闪电,堪堪在通臂猿猴即将扑到独眼廖身前时,砸中其身体。 “咣当”一声,如同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王炎之只感觉手臂发麻,可心里却极其痛快。 “我那一鞭砸在它肩膀上,即便没有骨折,也少不得受伤。”思罢,他定睛一看,不禁大骇;面前的白猿哪有一丝受伤的痕迹,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他,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独眼廖大喝一声:“快躲。”欺身而上,虎影发出一声如同实质的嚎叫,钢刀在空气中“嗡嗡”作响,光华大盛,一刀劈向白猿头顶。 “铛”的一声,独眼廖连人带刀被震飞,在空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也不见白猿有何动作,只是轻舒猿臂,挡在头顶,待带钢刀逼近时,猛地向外一拂,便是将他震开。 妖兽之所以比同级的人族武者强大,在于其体魄坚韧,胜似神兵,纵使人类有武魂加持,在力道上也比不得妖兽,更不用说通臂猿猴本就是力量系妖兽中的佼佼者,一拂之威,何止千斤,独眼廖又怎可能轻松接下。 便在他失神之际,只听王炎之的声音传来:“别硬拼,与它游斗!”独眼廖定睛一看,就见王炎之与白猿战作一团。 手中短鞭,或卷或撩,或点或刺,只是不与白猿的长臂相接;如此一来,场中的战斗就像一名大人与小孩打架似得,白猿不停的挥舞着一对长臂,试图将王炎之抓住,而王炎之则利用浮光掠影的身法,上串下跳,左右游走。 独眼廖苦笑一声,心知这一战,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 并非因为受伤,而是因为战斗风格,白虎武魂重势,对于武者的加强,也体现在力量和气势上;独眼廖若是遇到力量比他小,或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当能轻易战胜,可一旦遇到力量比他大的,便只有战败一途。 王炎之见状,便知道独眼廖的难处,心中暗暗叫苦:“本以他能挡住这白猿一时三刻,我再侧面骚扰,当可胜之,没想到这化元中期的白猿竟然如此厉害,特别在力量上,简直和化元后期的妖兽有的一比。看来只有先行游斗,再寻机会。” 主意打定,王炎之的鞭法愈发灵动,场中鞭影翻飞,时不时的点向白猿隐处,又每每指东打西,飘忽不定。 独眼廖一边调息,一遍看着一人一兽的争斗,看的眼花缭乱,连疼痛都似乎忘记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盼望着王炎之能战胜通臂猿猴。 他未曾练过鞭法,见王炎之攻势一波胜过一波,只当他大占优势,心中暗暗窃喜。 却不想此时,王炎之也是有苦说不出。 通臂猿猴固然被他眼花缭乱的鞭发弄的嗷嗷直叫,可他也不好受;初时白猿认不出虚招实招,只能跟着王炎之的招式,不停抵抗;此刻,当它适应了这种九虚一实的鞭法后,便想出了破解方法。 不管虚招实招,我只一拳轰向你的身体,你就必须要躲,不躲便是一个以伤换命的下场。 更何况白猿皮糙肉厚,防御防御强到不可思议,王炎之的短鞭除非能点中它的隐处,不然根本伤不到他。 似打中肩膀躯干,白猿只是嗷嗷直叫,根本没有受伤。 别看此刻王炎之打的精彩,妙招频出,实际上已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真气耗尽,就是一个死字,偏偏见独眼廖还露出一副欣喜模样,王炎之差点气的吐血。 他猛地大喝一声,短鞭一卷,带着锐利的啸声,如同平底卷起了惊涛骇浪,震荡着空气绽出一圈又一圈波纹,向白猿卷去。 这一招乃是八荒六?合鞭的最后一招,也是威力最强的杀招“横扫八荒”,平常只要他出得此招,对手少不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王炎之情知这招也难以对付白猿,但心想它纵使能够化解,也难免要给迫的后退,那时候他可以接着这个空隙,转身逃走,至于独眼廖?找到韩闯之后,告他救援不及就好了。 谁知这白猿见波纹震荡而来,毫不退让,双手不停锤胸,连连大吼,只见它身体胀大了一圈,獠牙暴涨三寸,眼中凶光越发慎人,皮毛表面覆上了一层血光,气势猛地增长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境地。 一旁的独眼廖见了,大惊,高声喝道:“快躲开!” 话音未落,就见白猿势那波纹如无物,扑身而出;波纹撞在白光之上,骤然被绞趁碎片。 “嗜血狂变!竟是嗜血狂变!”眼睛白猿扑来,王炎之竟愣在原地,嘴里不停的念叨。 所谓嗜血狂变,一种妖兽增强自身实力的秘法,只有天赋异禀的妖兽才能够施展,施展之后,实力会暴涨一阶,但思想会陷入混乱之中。 王炎之没想到这只通臂猿猴竟然强大如斯,在通臂猿猴这个族群中,都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劲风袭来,血腥之气钻入鼻观;王炎之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带嗜血疯狂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冷酷,锋利的獠牙,仿佛两支锐利的长剑一般。 双爪高高举起,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落下—— 王炎之下意识闭上了眼。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斩杀 上 “畜生尔敢!” 远方传来一声暴喝,恰似一阵惊雷炸开了云霄。 王炎之睁开眼,就见扑向自己的通臂猿猴立在身前,准确的说,应该是被绑在身前,无数条绿油油的粗壮藤条,将它绑住。 白猿在挣扎,隐藏在皮毛中的青筋乍起,愤怒的红色从脖颈一路蔓延到面颊,与原本的杀气融为一体,更为其增添了一抹彪悍之色。 可就是这样,那并不粗壮的藤条依旧死死的困住了它;一条藤蔓被挣断,还有另一个条缠上,就像一间永恒存在的囚笼。 是谁? 是谁有这样的实力。 王炎之回头一望,只见三道人影向他疾驰而来,左边的深灰似乎衰败的草木,右边橙红如燃烧的火焰,中间一缕,却似雪一样白。 他还在疑惑间,身旁的王炎之便叫破了其中两人的身份:“韩闯,红儿,你们没事,太好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啊,遇到些危险,索性运气不错——小心!” 王炎之愣了一愣,就听“砰、砰、砰”几声脆响,脆弱的藤蔓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叹息,不堪重负的根根寸断——白猿脱困而出,蒲扇大的手掌,拍向王炎之的脑袋。 就见左边那不认识的灰袍大汉眉头一皱,喝道:“果真厉害了不少,没想到只能困住你半刻。” 话音未落,他陡地弹起,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又像是一道乍然迸裂的闪电。 在空中,他十指连弹,如同在古筝上拨弄一般,那拨弄的一弦一丝,尽化作绿色的藤蔓;他东一拨,西一横,无数藤蔓拧成了一股绳;他微微一笑,粗狂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线。 右手握住那支长藤,用力一挥,顿时卷起漫天绿影,但见四面八方,都是这灰袍汉子的身影,好似有几十个人,同时持藤卷来。 王炎之心中大惊,暗暗将自己与其对比,沮丧的发现,王家的八荒六?合鞭法虽然厉害,但也不及这汉子以藤为鞭。 那汉子朗声喝道:“姓王的快走,别碍到老子的事。” 王炎之停了大怒,刚想反驳,就觉得脑后劲风袭来,只能以浮光掠影的身法躲闪,一个起落,便闪到了几仗之外。 摆脱了通臂猿猴的气势锁定,他奈何不了这只妖兽,这只妖兽同时也奈何不了他。 那汉子咧嘴一乐,道:“好个王家子弟,逃命的功夫倒是一流,老子见识了!”说话间,长藤抽向白猿身体。 “啪啪啪”几声声响,便是将看似不可撼动的白猿,弄的东倒西歪。 王炎之眼睛一亮,心想:“借力打力,我怎么没想到这等方法,倒是平白让这人抢去了威风。” 韩闯带着廖红儿,飘然来到独眼廖面前,微微一笑,道:“廖团长,令千金完好无损,我算是幸不辱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独眼廖牢牢盯着廖红儿,虎目含泪。 两人说话的时候,玄毕已和通臂猿猴战做一团,身后的武魂却一团绿光。 韩闯微微一眯眼,心中自言道:“原来是乙木神光,能够控制植被,怪不得他会待在云梦泽。” 拥有乙木神光的武者,大多心性向往自然,无拘无束,但在云梦泽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选择。 眨眼时间,玄毕便和通臂猿猴战了十几招,一个是身宽力大,气势不凡;另一个则飘逸灵动,妙招迭出。 韩闯见状,微微点头,心想:“能和这天赋异禀的通臂猿猴战成平手,妖将玄毕果真有厉害之处。”他敏锐的感觉到,玄毕还未尽全力,若是全力相搏斗,通臂猿猴必败,但玄毕想要杀它,却不可能。 “难怪他无法独立剪除此妖了。” 身旁的廖红儿可未必有这样的眼力,见玄毕久久不能拿下白猿,不禁笑道:“玄毕大叔,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就来帮你了!” 和玄毕混熟之后,廖红儿也发现,他并不想传说中那样可怕,渐渐也对他生出了亲近之敢,这一声玄毕大叔,就是廖红儿对他的尊称。 不过显然,玄毕对这尊称并不满意。 “红儿姑娘,别叫我大叔了,我还不到四十岁,不老!” 韩闯听了大笑起来,道:“你比红儿大了二十岁,还不老吗?这话说了也不知羞!” 玄毕与白猿正斗在兴头上,听的这话,差点一口真气没有提上来,顿时落了下风,只听他喝道:“该死的韩闯,都是你,老子又要重新打过。” 场中,玄毕目光一凛,喝道:“白猿,你真要逼我吗?” 白猿“嗷嗷”了声,算是回应;众人虽听不懂这回应,但见那猛烈了不少的攻击,也知这白猿不会善罢甘休。 玄毕叹了口气,一边招架了一招,一边幽幽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转头对韩闯道:“韩兄,廖姑娘,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韩闯道:“玄毕兄只管困住他就是了。” 玄毕的乙木神光能够超控天下植被,擅长控制,却不擅长强攻,对敌招式也以借力为主,想要击杀这只通臂猿猴,还要依靠韩闯来两人。 话音刚落,他抽出一鞭,“嗖”的一声,长藤抖的笔直,竟像一杆长枪一般,刺向白猿天庭。 所谓“枪怕圆,鞭怕直”将一支长鞭舞的像利剑一般,已是非常不易,却不想玄毕竟能将一直柔软的藤蔓舞的如同利剑,这等功夫,便是习短鞭之法的王炎之,不禁赞叹了一声。 “好鞭法!” 白猿不识鞭法,但妖兽的感知向来敏锐,长藤前探时候,它便感觉到了危险,右爪居高头顶,猛力一挥,一道劲风划过,震的空气一阵波动。 玄毕大喝一声:“来的好!”长藤竟在猴爪上轻轻一点,身子给弹上了半空,王炎之大吃一惊,玄毕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结出一个手印,瞬间将长藤对折,拧成了一次长剑,凌空刺下。 白猿嚎叫一声,爪子向上一撩,劲风荡处,玄毕须发微张,威武的仿佛神兵天降。 白猿这一爪,用上了全身劲力,玄毕的藤枪在它指甲上轻轻一点,又给反弹上去。 韩闯微微一笑,对廖红儿道:“该我们准备了!” 玄毕在空中转了一圈,手掌再次结印,原本拧成长枪的藤蔓竟又分解成一根根的藤条,在空中结成一张大网,笼罩下来。 白猿不想会有这种变化,躲闪不及,被罩个正着,正在挣扎,就听玄毕大笑一声,喝道:“孽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以千斤坠的功夫立于网顶,压得白猿暂时动弹不得。 韩闯见状,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廖红儿原本就在准备,听的此言,双眼猛地睁开,眼神中射出两道火光。 “天地玄门,万气之根,火劫百皱,证吾神通,以吾之名,离火燎原!”双掌一推,两道火光迸射。 这火可不是韩闯的火焰刀可比,火焰刀这等凡火,对付野蜂自然好用,但对付通臂猿猴这种妖兽,还是要看这招。 廖红儿以火为魂,武魂乃是离火精魄,此际毫无阻碍的释为,即便通臂猿猴也不好受,身体顿时被点燃。 “嗷嗷!” 两声凄厉的哀嚎,如同利剑,刺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离火灼烧的痛苦让白猿疯狂起来,疯狂的力量激发了潜能,便是玄毕也镇压它不住,一闪身跃到韩闯身边,说道:“只怕这离火还杀不了它。” 话音未落,就见白猿猛地转身,双目中射出两道寒光,疯狂的向韩闯等人扑了过来。 绝命一击! 越是天赋异禀的妖兽,发动透支潜力,发动绝命一击时候的威力也越大,玄毕深知这一点,刚想招呼韩闯躲开,却见韩闯迎着白猿而上。 “你干什么!快回来!”玄毕焦急的大喊,喊声令廖红儿花颜失色。 可韩闯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得,依旧向那燃烧中的白猿迎去。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斩杀 下 那是一只燃烧的巨兽,将死,但气势依旧鼎盛;当鼎盛的气势到达巅峰时,它必将会死,没有生物能经受透支潜力的折磨,妖兽——也不能。 这是一只垂死的妖兽,却不像普通垂死妖兽那样奄奄一息,它依旧雄姿英发。 原本雪白的毛皮被点燃,火焰燎过进皮肤,渗进体内,沸腾了血液,灼烧着骨骼,甚至连被肋骨保护的内脏,也不能幸免。 这是必将是通臂猿猴的最后一击,也必将是它短暂生命里,最璀璨的一击。 韩闯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渴求一战的欲望。 剑客从不避战,剑客迎难而上,剑客手中的剑,只会斩杀是用来在对手最璀璨的时候,将其斩断。 靠近 再靠近 似乎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白猿走的很快,但在韩闯眼中,它慢的就像一只蜗牛。 鼻观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夹着着一丝丝血腥之气,那是火焰灼烧鲜活皮肉的气息, 白猿已经死了,那双猩红的眼睛已经紧闭,但最后一招,却发了出来。意志控制着它的身体向前,不断的向前,两只巨掌就像两座小山,高高举起,压向韩闯的头顶。 妖兽不像人类拥有武魂,和与武魂匹配的武技,更不动技巧运用,但它们却拥有比武魂、武技更强大的东西——体魄。 这一招如同泰山压顶,阴影笼罩着韩闯的身体,他开始感觉到离火的温度,阵阵火光,灼烧着他的身体。 剑出鞘,剑光一闪,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乌云,遮蔽了天空。 乌云是黑的,漆黑如墨,韩闯的瞳孔也是漆黑的,黑到足以隐藏他心底所有的怜悯和悲伤。 剑归鞘,没有一滴血,燃烧的白猿轰然倒地。 乌云散去,阳光露出,映出了所有人的脸,惊讶、慌张、恐惧,没人能形容对方的表情,只是知道,这表情与自己一模一样。 那一剑太快了,快到人眼无法捕捉。 深吸一口气,玄毕出现在阳光下:“走吧,结束了。”看着地上依旧在燃烧的躯体,眼中掠过一丝悲凉。 这是积雷潭的妖兽,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韩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是啊,这只是一个开始,开始而已。 一行人返回玄毕的小屋,路上,韩闯和玄毕都不发一言,廖红儿告知独眼廖和王炎之,玄毕的身份,两人看向玄毕的眼睛里,不经带上了一丝惊惧之色。 妖将玄毕啊! 如果要评选云梦泽最神秘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妖将玄毕。常年隐居在山中,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颜,有人传他身高两丈,有人说他面目狰狞,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怪物;此时此刻他就占站在众人面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汉子。 “玄兄,多谢救命知恩了。”王炎之不亏是世家子弟,很快调整了情绪,主动寻上玄毕攀谈。 可玄毕只是“恩”了一声,对他爱理不理。 廖红儿笑道:“玄毕大叔就是这样,一开始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 玄毕白了她一眼,心想:“现在我也没理你。” 独眼廖走到韩闯身边,说道:“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王炎之竖起耳朵,细细倾听。这一动作并不明显,但却被韩闯敏锐的捕捉到了。 “当然,”他说,“我不是一个半途而废了人。”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王炎之长吁了口气。 “药圃对王家就这么重要吗?”韩闯心想。 王炎之道:“我们虽然损失了几个人,但有玄毕先生的加入,斩杀独角黑蛟龙应该不成问题。” 他还不知杀掉王家侍卫的正是玄毕,所以对这突然出现的高手,亲昵异常。世家子弟都是这样,当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会亲近你;当他们不需要你时,会冷落你;当他们认为你是个威胁时,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无论你曾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我不是和你一起的。”玄毕道,“我只是帮他。”用下巴指了指韩闯。 韩闯白了他一眼。 这有区别吗? 当然没有,但在玄毕心中,却有着巨大的区别。他不想和王家扯上更多关系,所以只说帮韩闯,倒时下手,也不会有多少羁绊。 王炎之自讨没趣,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过来,对韩闯说道:“对了,韩兄,我们什么时候找上门去,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拖的太久,恐生变化。” 他真正害怕生出的变化却是盘龙谷那边,如果那边留守的战龙佣兵团看出什么端倪,王家斩草除根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韩闯笑道:“不着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王炎之眉头一皱,道:“怎么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斩杀不了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吗?” 玄毕忍不住讥笑道:“你可只那只独角黑蛟龙有多厉害?开口闭口就是斩杀?你真认为我们能轻易斩杀他吗?” 王炎之脸色一沉,道:“为何不能?不过是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而已。” 玄毕讥笑道:“你口中的化元巅峰的妖兽可是一只独角黑蛟龙。” 王炎之自然听出玄毕的嘲讽,但他自诩博才,当下说道:“自然知道,所以我才说而已,只是一只独角黑蛟龙而已。” 玄毕笑道:“一看你就是从书上得知的蛟龙的实力,从未和积雷潭里的那只妖兽w交过手。” 王炎之怔了一怔,道:“确实没交过手,但我派出的手下曾经见过那只妖兽,的确是一只蛟龙无疑。” 玄毕“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蛟龙也分种类的?” 王炎之道:“不知。”眼里却掠过一丝不以为然。 玄毕冷笑一声,道:“一看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就少有历战斗,蛟龙只是普通的妖兽,黑蛟龙就算是天赋异禀,刚才你遇到的那只通臂猿猴也是通臂猿猴一族中天赋异禀的存在,实力只有化元中期,你是它的对手吗?” 王炎之面色一红,尴尬的道:“不是——但它也未必奈何的了我。” 玄毕笑道:“它当然奈何不了你,但它只是一只化元中期的妖兽,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只天赋异禀的化元巅峰黑蛟龙。” 玄毕不禁想到数次与那只黑蛟龙交手时的场景,语气愈发激动。 韩闯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然后对王炎之说道:“王公子,事情真没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积雷潭中的那是化元巅峰的黑蛟龙不但天赋异禀,而且还有神龙血脉。” “神龙血脉!”王炎之心中一惊。 他博览群书,自然知道妖兽一旦具备了神龙血脉,便是同级别中霸主的存在;所以别看这只黑蛟龙只有化元巅峰,真正战斗起来,甚至能比得上初入凝神的武者。 要知道在人类的实力划分中,化元和凝神之间,横立着一刀不可逾越的天堑。 一念及此,王炎之不禁苦涩的道:“事情属实吗?会不会消息有误?” 玄毕冷笑一声,道:“老子亲自和那只独眼黑蛟龙交过手,它绝对有人族初入凝神的实力。” 王炎之和独眼廖相顾骇然。 韩闯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困难还不止于此,这只独角黑蛟龙还是积雷潭一霸,刚才被我杀死的那只通臂猿猴就是它的属下之一,同样实力的还有一只飞翼白虎,一只双面巨蟒。” “这么说,我们没可能战胜它了?”王炎之的语气中满是苦涩。 王家的计划,首先是取得药圃,其次才是趁机灭掉战龙,现在首要目标遥遥无望,也由不得他不气恼,只是心道:“开来只有先将战龙个灭了,然后调集,家族里,所有化元期以下的精英,看看有无办法。”心中如此想,可潜意识里,却觉得胜利无望,实力堪比凝神期的妖兽,可不是能依靠人海战术堆死的存在。 独眼廖和廖红儿对视一眼,说道:“王公子,这可不是我不尽力了,实在是实力相差太多,我们全无胜利可能,比如早点出去的好。” 出去?出积雷潭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王炎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一瞬即没。 就在这时,只听韩闯说道:“其实要想斩杀这只妖兽,也不是全无办法。” ... 第一百六十章 毒杀 夜,静夜。 静的只剩下微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这声音很平常,平常的很,平常到飞翼白虎,每一天都会听到。 它拖着疲倦的身体爬回自己的巢穴,一对肉翼无精打采的耷拉在身体两边,眉间本应威武无双的王字花纹,却因为倦怠,显得暗淡无光。 它依照蛟龙的吩咐,在外巡视了整整一天,一共遇到了三名闯入者,也击杀了三名闯入者。 真是三个可怜人,它想。 原本积雷潭还没有“擅闯者死”这条规矩,自从蛟龙出现,所有规矩都变了。 妖兽们不能近处药圃,白昼时间,也不能躲在老窝里睡觉,必须出门巡视,杀死每一个擅闯者。 飞翼白虎原本并不嗜杀,没有天生嗜杀的妖兽,可自从杀掉第一个人开始,杀念便印入了它的骨髓——每杀一人,一株灵草,这个卖货划算的很。 人类不也是经常猎杀妖兽吗? 洞穴通向一片地下温泉,是飞翼白虎最希望的地方,每一日,归巢后,它都会跳进温暖里,泡上半个时辰,只有这样,才能洗去周身的疲倦——这是它每日必修的功课,今天也不例外。 突然,它嗅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硫磺香味之外的异香。 那是什么? 是烧烤的山羊,还是煮熟的野兔? 一个偶然的机会,飞翼白虎尝过人类的食物之后,便迷上了这种香味,若不是有“擅闯积雷潭者死”这条铁打的规矩,他甚至想过去附近的小镇上,虏劫一名人类的厨师。 对,是叫厨师,人类中精于烹饪的人,就叫厨师,飞翼白虎是从一名垂死的武者口中知道的。 继续泡温泉,还是出去看看这香味从何而来? 如果是往常,这一定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自从有了“杀一人,得一株灵草”的规矩后,飞翼白虎发现自己越来越热衷杀人这项活动了,能够满足欲望,又能获得回报,何乐而不为? 妖兽不会做饭,做饭的只会是人类,所以肉香传来的地方,一定有人类。 “真对不起,居然有人在本座的洞口做饭,这不是找死吗?”飞翼白虎想,明亮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终于迈出了温泉。 它浑身湿?淋淋的,但没有关系,妖兽的体质可不是人类那孱弱的身体能比的。 它迈着魔鬼的步伐,慢悠悠的走出山洞,正准备虎躯一震,用自己的气势吓得那些人类武者哆嗦不止时,忽然发现洞口的空地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处篝火,火上架着一只考的金黄的山羊。 好东西啊! 飞翼白虎向前迈了一步。 等等,气氛不对! 为何一个人也没有,莫非是埋伏? 粗壮的胡须微微翘起,一张狰狞的虎脸上,露出一抹人类才有的诡异微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埋伏,曾经有人类武者,异想天开的运用同样的手法埋伏他,但很可惜,那些家伙实力不济,用的药也不济,它撕碎了所有埋伏自己的人。 老实说,人类真是诡计多端,若不是那些武者错误的估计了彼此之间的实力,飞翼白虎真有可能折在那里。 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话不光对人类有用,对妖兽也是如此。 飞翼白虎轻蔑的抬起自己的右爪,本就锋利的指甲,立刻暴涨了三寸有余,重重的拍在地上。 大地震动,以它的爪子为中心,出现了一片龟裂。 无人?怎么可能? 连一个人声也没有。 飞翼白虎自诩为感觉灵敏,此刻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四寂无声。 不,只有风拂树叶的“沙沙”声,这很正常,云梦泽本就多风。 飞翼白虎慢悠悠走到篝火旁,一路左顾右盼,始终未发现什么异样。 “是了,人类不会这么傻,他们一定是在山羊上抹了药,等我毒发的时候,才会现身。” 飞翼白虎笑了笑,爪子一挥,山羊立刻飞到它手中,一股诱人的肉香,侵入鼻观,没有任何异常的味道。 没问题? 飞翼白虎疑惑了。 难道是在此烧烤的人类,有事先走了?真是一个幸运的人类。妖兽的头脑只能想到此,再多便无能为力。 它俯下身子,几口,便将山羊连肉带骨头吞掉,末了,喊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 “真是美味,要比上一次吃的美味的多,烤这只山羊的,一定就是人类的大厨了,听说这种人特别胆小。” 飞翼白虎一边思考着大厨的事情,一边摇晃着身体,走会自己的老窝。 “该死的蛟龙,定下的什么破规矩,弄的本座连个专用的大厨也不敢留,不过蛟龙也真是厉害,我不是它的对手,好在它就快突破凝神期了,等它突破凝神期一走,积雷潭又是我的天下。” 飞翼白虎坐着雄霸积雷潭的美梦,迈步走进了温暖中。 这水很暖,很柔,就像母老虎的爪子,摸索着它的背后,令它舒服的呻吟起来,可不知为何,它突然感觉到疲倦,连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这很奇怪,温暖是缓解疲劳的,怎会越泡越疲劳呢? “算了,管这些干什么,好好睡一觉才是真的!” 疲倦如同波浪,侵蚀着飞翼白虎的神经,他感觉越来越累,越来越难以支持,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它突然想挣扎,想要走出这温暖的地方,但此刻,它失去了那傲人的力量。 “怎么了?我怎么了?”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飞翼白虎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此刻晚了,乏力征服了它,合上了它的眼睛,抽走了它的灵魂。 火光亮起,几道人影出现在洞口,正是韩闯等人。 看着温泉里,已经死去的飞翼白虎,玄毕眼中掠过一缕哀伤。 “它很贪吃,没想到会死在贪吃上。” 独眼廖点了点头,对韩闯说道:“你用的是什么毒?连飞翼白虎也抵御不了。” 韩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崔媚娘给他留下的那一道黑线已经消失,所有毒素都注入了温泉中。 凝神期武者所用的毒,又怎是化元期的妖兽所能抵御的呢?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雨前的宁静 低空布满了雾,浓雾。 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从盘龙谷一路堆积到天边的尽头。 夏季,夜间本应是闷热的,但此刻,天气还是很寒,许是浓雾遮蔽了月光,昏冥间,有一种阴郁的气象,压抑的就像暴雨来袭之前的宁静,但却始终未雨,欲雨未雨。 夏季的夜空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暮色灰蒙中,有一点暖光,光不亮,却足以照亮近处的人脸。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对坐着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很老,满头银发皮肤褶皱,脸上布满岁月的尘埃;少的不少,三十岁左右,相貌雄毅,正是卫伏和李云两人。 当所有的一切安排妥当,再三确认无误之后,这两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静静的等待。 槐树下有一块棋盘,棋盘上布满棋子,两人手捏着棋子对弈;槐树上挂着一只灯火,类似赌坊门口的白灯笼,微弱的火光透过灯笼纸,洒在他们身上,像是为两人披上了一层白光。 卫伏执黑,李云执白,卫伏面色轻松,李云眉头紧锁,黑子将白子的大龙套牢,眼见就要截杀。 一个危局面,对于李云来说。 李云擅棋善于在危局中找到破解局面的办法,然而此刻,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将棋子高高执起,半天也难以落子。 卫伏见了,笑道:“不要慌张,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不与成,就看天时了。” 李云道:“如果天要绝我,又当如何?” 卫伏笑道:“你认为人定胜天吗?” 李云身体一震,眼神暗淡了下来,沮丧的摇摇头,道:“不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何细节都可能导致决定性的变化,李云所做的就是考虑到每一处细节,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子在指尖滑动,不停的滑动,显示了持子着内心的焦虑。 卫伏见状,微微一笑,道:“既然不能,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李云苦笑道:“我还做不到像卫老这样洒脱,如果是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但是——” “但是事关战龙安危对吗?”卫伏道。 李云点点头,说道:“或许是我压力太大了,但、但这也由不得我——” 卫伏摆了摆手,道:“你已经不适合下棋了,回去休息一晚吧。” 李云急道:“我又怎能安心休息。” 卫伏挑了挑眉毛,道:“你是斥候吗?” “不是。”李云摇摇头。 “那是伏兵吗?” “不是。”李云有又摇了摇头。 卫伏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不能去休息呢?难道等王家攻入盘龙谷时,拖着疲倦的身体去迎敌吗?“ 李云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话。 他盯着卫伏,目光挣扎而遗憾,最终,摇了摇牙,说道:“那我就去休息了,这里有劳卫老先盯着。” 卫伏笑道:“去吧,好好睡一觉。”说完,起身,负手而立,灯火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满脸的风霜,这不是躺在自家床头,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产生的风霜,而是在云梦泽里,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风霜。 “今夜,他们是不会进攻的。” 已经转身的李云,听得这话,身体怔了一怔,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自语道:“确实,今夜他们不会进攻的。” 后半夜,死寂无声,连守护谷口的士兵,也靠在寨门前,微闭着眼儿,一副欲睡未睡的模样。 山崖上的二十四名高手和百名山贼,趴在这里已经一天半夜了,其间,他们轮流休息,倒不觉得疲倦,只是任谁趴在一个地方,这么久的时间,都会生出闷气。 一名强盗忍不住抱怨道:“直接杀进去不就行了,趴这么久干什么?老子的腰都快断了。” 身边的一名强盗摇头道:“忍忍吧,你没见大哥们都一动不动的趴着吗?那领头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第一个强盗忍不住道:“他是谁?” 第二个强盗摇头道:“不知道。” “那你怎么认为知道他不好好惹?” “你没见大哥们在他面前,就像小鸡仔一样吗?你何曾见过云梦泽的强盗头子对外人如此恭敬的?”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也不知我们还要爬上多久。” “忍着吧,面前的人不动,我们就不动,到时杀入盘龙谷,多杀几个人出气就好了。” …… 两个强盗自认为自己说的小声,却不想在这四寂无声的环境里,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更不用说人类交谈的声音了。 王顺吉身边的一名强盗头子抬起头,露出额头上的一道轻印,这可不是胎记,而是在睡时,头点地面点出的淤青,在这张横肉纵横的脸上,倒也不显得太过显眼,可即便如此,他也感觉极不舒服。 是啊,一天之前,他还在自家山寨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酒足饭饱后,还能去后院选一个漂亮的女人玩玩。 此刻却只能将脑袋埋入枯草和烂泥之中,身上沾满了干草、淤泥、木屑,就像在草堆里打过滚,又到泥潭里睡过觉,事实也相差不多了。 “老大,要不我们直接杀进去好了。”他对王顺吉说道。 王顺吉抬起头,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这笑容,讥讽而冷酷。 两道寒光从眼睛里射出,直抵那名强盗头子的眼,令他下意识,回避这锋芒毕露的目光。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他的表情惊恐而慌张,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其他人轻笑起来。 “王二,看你小子的熊样儿,不过是让在你草堆里趴上一晚,就变成这样,那要让你干其他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啊,王二别丢脸了。” “我看王二是昨天被哪个娘们榨干了,现在双脚还软着呢!” 轻笑变成了粗鄙的嘲笑,但声音依旧很轻,只在附近一片小小的区域传递。 王二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谁让他抱怨呢?所有人都没抱怨,只有他一个抱怨了,理应遭到嘲笑。 强盗头子们没有抱怨,并不是因为心中舒坦,事实上,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把火,但震慑于王顺吉的威势,没人敢说些什么,也只有王二这样的愣头青,才会抱怨。 事实上,他只抱怨了一句,就停了下来,凝神期的武者,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冷冽的空气就像一只冰锥,刺向他的心中,他哆嗦、颤抖,以至于忘记了反驳。 “废物!”王顺吉冷笑一声。 在他看来,凝神期以下的武者,都是废物,此次若不是考虑要斩尽杀绝,他一人前来就足以荡平盘龙谷。 这就是凝神期武者和化元期武者之间的差距,绝不是嘴上所说的一级而已。 另一个名强盗头子忽然问道:“大哥,为什么到今天才想起收拾掉战龙。” 此人看起来不像强盗,倒有点书卷气息,钩鼻薄唇,自有一股刚强不去的气派。 王顺吉倒没有不理会此人,而是认真的解释道:“燕飞,你忘记和寒门联盟的约定?凝神期武者只能坐镇家族,不能参与攻击。” 燕飞干笑一声,不屑的道:“谁又将这规矩当成一会事呢?只要我们做的干净——呵呵。” 王顺吉摇摇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次出击,也是因为老祖即将突破凝神中期,有了凝神中期的武力,加上即将倒手的药圃,寒门联盟也奈何不了王家。” 燕飞惑道:“那为何要如此缩手缩脚,现在盘龙谷中无一人是您的对手啊。” 王顺吉冷笑道:“现在王家还不宜和寒门联盟撕破脸,王家这样想,联盟也是这样想,只要我们做的干净,联盟就算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没有证据,谁也不会先动。” 燕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定计 枯林,篝火。 一处篝火在枯林中燃烧,燃的正旺,旺的映出了所有人的脸,或坦然、或古怪、或忧虑,只是没有欣喜,一点也没有。 还剩最后一只双面巨蟒。 韩闯知道,这是一只极为难以对付的妖兽。 “你有什么办法。”他对玄毕说道,在场众人中,只有玄毕,对双面巨蟒熟悉。 玄毕摇了摇头,说道:“通臂猿猴和飞翼白虎虽然厉害,但各有各的弱点,一个莽撞,一个嗜吃,很好对付;但双面巨蟒却是一只没有任何缺点的妖兽。” 双巨蟒狡猾,狡猾的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甚至比之人类,又多了几分蛇的阴毒,玄毕觉得棘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聪明的人,并不可怕;一个聪明的且阴毒的人,才可怕;双面巨蟒,就像是这么一个人。 独眼廖皱了皱眉,接话道:“我们这么多人,直接打上去不就行了?” 玄毕苦笑一声,道:“问题就在这里,没人知道双面巨蟒到底在哪。” 独眼廖道:“妖兽难道不是都有各自的巢穴吗?” 玄毕道:“唯独这双面巨蟒,可能有,可能没有,没人知道它的巢穴在哪,就连黑蛟龙也只能震慑它,却无法真正收服它。” 阴风飒然,额前的乱发就像心中的愁绪一般,怎么也理不清,怎么也看不明。 韩闯理了理情绪,说道:“既然黑蛟龙没有收服它,那我们能否对它置之不理?” 玄毕摇摇头,道:“我们对付黑蛟龙的时候,它一定会出手。”双目凝视着韩闯。 韩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类中有这样的关系,妖兽中同样有;或许双面巨蟒和黑蛟龙的关系有些不睦,但如果遇到强大的外部压力,两者一定会团结起来。 于是问题又回来了,如何击杀双面巨蟒。 “那是一只狡猾的妖兽,想要杀掉它,只能先想办法将它引出来。”玄毕咬了咬牙,道。 “如何引出来?”韩闯道。 玄毕的目光四游了一圈,在众人脸上一一停留,终于叹了口气,吐出了一个字:“我。” “为什么”韩闯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只要我出现在积雷潭中,它就会出现。”玄毕面无表情,“因为它是黑蛟龙,拍出追杀我的妖兽。” 韩闯沉默,王炎之目光闪烁,独眼廖紧皱着眉头,而廖红儿的脸上,则带着一丝忧虑。 他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只要玄毕一出现,迎接他的,绝对不会只是一只双面巨蟒而已。 夜,静默无声。 这一夜,韩闯和玄毕对饮了一夜,喝的是飞翼白虎藏在洞中的酒;妖兽不知酒的好坏,只知藏酒,却不明白,只有好酒才值得藏,劣酒只会越藏越劣。 两人都没有用真气逼酒,却好似永远喝不醉一样,不停的往嘴里灌着已经不知道味道的液体。 这一夜,独眼廖和廖红儿,冷冷的看着他们喝了一夜,看着他们将飞翼白虎所藏的劣酒,全部喝尽,当最后一只酒坛,摔碎的时候,两人依旧清醒如昔。 “原来你也喝不醉。”韩闯说,带着一丝完美的眼神。 “只和朋友喝酒,才喝不醉。”玄毕笑道,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接受韩闯。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但在积雷潭吗?”他突然说。 “为了那只蛟龙?”韩闯若有所思。 玄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没错,你知道我是邪月宗的人,也知道那只妖兽是邪月宗的妖兽,却不明白,邪月宗里的人与人,兽与兽,也是不同的。 韩闯微微一笑,抬头凝视着远方的天空,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三大宗门里有好人也有坏人,邪月宗里同样有好人也有坏人,你就是那个好人,而黑蛟龙就便是那只恶兽,它想杀掉你,你想除掉他。”眼神直视着玄毕的眼睛。 “哈哈哈!”玄毕起身,双袖乱舞着大笑,指着韩闯道:“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为了这句好人,我们应该干一杯。” 自从加入了邪月宗后,再没人称玄毕一声好人,甚至在此之前的一段岁月里,同样没人称他为好人,韩闯是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韩闯摇摇头,遗憾的道:“可惜酒已经喝完了。” 玄毕朗声笑道:“喝完了就喝完了,干杯未必就需要酒。”说话间,右手虚拢,做出一个举杯的动作。 “干!” 韩闯见了,微微一笑,学着他的模样,做出同样的动作。虽然没有酒,但男人之间,一样可以干杯。 仿佛烈酒入喉,玄毕甩开了袖子,豪迈的道:“好酒!好!好!好!”一连四个好字,像是宣泄掉了内心所有的郁结一般。 远处的廖红儿见到此景,翻了翻白眼,对独眼廖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怪人会走到一起。” 独眼廖微微一笑,说道:“也许正是因为两人都是怪人,才会走到一起。”他不禁想到了韩闯的作派,虽然接触不多,但却看的出来,韩闯是一个外表潇洒,内心沉重的人。 “对了,你和韩公子单独待了这么久,知道他为什么要进积雷潭吗?”独眼廖问,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药圃虽然重要,但对于韩闯这种闲散之人来说,反倒没什么用,故独眼廖对韩闯的目的,始终存有疑惑。 廖红儿沉吟了片刻,说道:“可能是为了救人。” “救人?”独眼廖诧道,“救谁?” “不知道,但一定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廖红儿的眼神掠过一缕黯然。 独眼廖一心琢磨着“救人”二字,并未注意到廖红儿的眼神,只听他说道:“这东南域之内,什么医师请不到,为何要到云梦泽来?” 廖红儿叹了口气,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吐出了三个字:“龙蜒草!” 独眼廖心下一惊,目光严肃起来,望向韩闯的眼神里,不禁带上了一层恍惚——龙蜒草吗?那可不是好拿到的东西。” “我早知道蛟龙在此,所以一直在此地寻觅,试图在它未破凝神之前,将其击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玄毕的语气显得无比落寞。 “你不会怪我骗了你吧。” 韩闯摇摇头,笑道:“你实话实说了。” 玄毕摇摇头,道:“韩兄弟,你我交往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在这个世界上最难生存,有时人必须坏一点。” 韩闯目光一闪,面带笑意的道:“我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玄毕摇摇头,道:“不,你不知道,或者说不完全知道。” 韩闯目光又闪,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愿闻其详。” 玄毕看了一眼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王炎之,压低声音,用极快的语速说道:“这个王炎之有问题,我在身上看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谁?”韩闯心中一动。 玄毕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而且当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堂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徒,也不是十分确定。” 话到此处,韩闯不问也知道玄毕的意思;这个王炎之,很可能也很邪月宗有关。 韩闯目光连闪,暗道:“白家能和邪月宗有关,那么王家同样可能,看来当年三大宗门灭绝邪月宗时,做的并不彻底。” 他摇摇头,心想:“这关我什么事情,我只是来带一株龙蜒草回去。”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聂青青,韩闯就感觉到一阵心痛,这种心痛就像潜伏在身体里的蛆,不断的吞噬着他的骨髓。 “我会小心的。”他对玄毕说。 是夜,微风飒然,杀意潜伏。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阳谋 白昼,光线亮的刺眼。 小溪淌过丛林,在一片猩红傲放的野花中,蜿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这弧线自东向西,与天下的水流都相反,反的堂堂正正,理所当然,这是一条逆行的小溪,逆行而上的小溪。 溪边的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 三十多岁的人,肩上扛着一支长枪,枪尖上穿着一只巨大的头颅。 这不是人类的头颅,而是一只虎。 曾经的威武与荣耀,凝聚在那干枯的皮毛表面,额头上的那个“王”字的花纹,被长枪一穿而过,枪尖从后脑传出,凝聚着干枯的血液,在光线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玄毕为了将双面巨蟒引出来,用了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挑衅;就像两军作战,一方士兵如果挑着另一方士兵的头颅,一定能激怒对手。 兔死狐悲,人类尚有这种感觉;妖兽也是一样,没有妖兽会看着自己的同伴的脑袋,被插在一只人类武者的长枪上,而无动于衷。 即便是冷血的蛇类,也是一样。 玄毕依旧穿着他满是破洞的麻布袍子,肤色黝黑,眼神有力,脸上出现极其坚定的神色,面颊之间,隐隐带着一种讥笑。 他不用像小贩赶集一样不停的吆喝,只需要拿出这只头颅,麻烦自然会找上门来。 一只清风野牛站在他面前,双目赤红,杀气毕露,硕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小山,遮住了阳光。 空气顿时冷冽了下来。 清风野牛,通体绽着青光的化元期妖兽,在积雷潭中,算不得强大的妖兽,但也不算弱小,可惜不是玄毕想要的。 玄毕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趁机现在还能走,就走吧。”气息摩擦着声带,声音沙哑。 玄毕知道做出这等事情,相当于向整个积雷潭妖兽挑衅,他不想这样做,却又不得不做,但在不得不做中,他又希望少杀,尽量不杀。 可希望在很多时候都是脆弱的。 “嗷嗷!” 两声怒吼,划破天际。 青光骤亮,清风野牛巨大的身体,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向他撞来。 妖兽没有人类那种类繁多的武技,它们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清风野牛这看似粗鄙的招式,却能将它的身体的优势,展露无遗。 玄毕会怎么办? 是躲? 是逃? 还是暂避锋芒,再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都不是! 他选择了正面迎了上去,右手一挥,藤蔓骤现,身前编织成一道厚重的墙。 “去吧!” 右掌向外一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腾起,一道巨大的身影破墙而出,清风野牛越过了障碍,冲到玄毕面前,头顶的两支牛角,闪烁着青光。 三百步外,廖红儿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赶忙捂住嘴,看了韩闯一眼,见他表情没有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我们要不去帮他。”廖红儿说,声音有些怯弱。 韩闯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玄毕能自己解决。”一只清风野牛而已。 话音刚落,就见玄毕冷冷的一笑,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既然你执意要死,那么对不起了。”将长枪插在地上,快速结印。 清风野牛似乎听懂了玄毕的话,嚎叫了两声,带着惨烈的,一往无前的气势,更加迅猛的向他冲来。 危险就在眼前,一步步逼近。 玄毕两手一展,双掌之间闪过一道绿光,一支藤条编织而成的长枪出现在掌间,韩闯见了这幕,对廖红儿说道:“你可不要小看玄毕,他的乙木神光的拟态,能在丛林中化出任何想要的武器,而且他的实力——” 话未说完,就听玄毕大喝一声:“去死吧!”长枪在空中抖出一道绚烂的枪花,刺穿了清风野牛的脑袋,就像穿透一块豆腐,毫无阻碍。 “轰隆!” 巨兽轰然倒地,玄毕的冷冷的一笑,眼中毫无欣喜,在他看来,每杀一只妖兽,便是多做一番孽,可为了击杀那是黑蛟龙,他又不得不行此事,拿起插在地上的长枪,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继续向前。 他走的很慢,但没有停滞,腰板挺的笔直。 廖红儿看了韩闯一眼,骇然道:“那可是化元初期的妖兽,就一招、一招就死在他的手上,玄毕大叔究竟有多厉害!” 王炎之的脸色也随之一变,他原本以为,玄毕擅长的是鞭法,没想到,他在枪法上的造诣,竟然能深,目光扫过那远处的人影,踽踽独行,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却能令人感觉到一股杀气,逼人的杀气。 妖将玄毕,究竟杀了多少人,才积累到如此凝重的杀气,纵使是他不杀人的时候,杀气也足以凌人,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玄毕自不可能知道众人所想,他走是向前走,沿着小溪向前走,走的很慢,并不焦急,也不慌张,若不是长枪上串着的那只虎头,真就像踏青一样。 韩闯目光连闪,对众人道:“走,我们跟上去,大家小心戒备四周,双面巨蟒随时会出现。” “恩。”众人应答。 从清晨,到晌午,一行人更在玄毕身后,亲眼见他连续击杀四只化元期妖兽,每一只在他们看来,都不是能够轻易战胜的,却都只能在玄毕的长枪下支持一招。 很普通的一招,出枪、刺激、穿透、收枪而立,每个动作都无比清晰,整个过程异常流畅,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 “他是怎么办到的?”说话的是王炎之。 王家公子,此刻眼神里,带着一抹茫然,过往的自信,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被搅碎了一般。 一枪毙敌,如果说一次,还可以说是侥幸,但一连四次的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侥幸来形容了。 几人之中,也唯有韩闯看出了端倪,玄毕每出一枪,看似普通,实际上,枪尖从刺出到收势,都在不停的高速颤动,这种用劲的方式是一种高明的武技,普通武者很难模仿。 还有一点——速度,绝对的速度。 也许旁边者并不能完全体会玄毕的速度,但韩闯相信,在那些被他击杀的妖兽眼中,玄毕的枪,快的无法躲闪。 “只可惜,我们要等的妖兽没有出现。”韩闯幽幽的道。 此言一出,刚才还沉浸在玄毕神威之中的几人,顿时有些泄气。 廖红儿道:“你说这法子真的管用吗?按玄毕大叔的说法,双面蟒蛇是一只极狡猾的妖兽,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上当吧。” “所以它才会调集四只妖兽试探。”韩闯看着廖红儿俏生生的脸,笑着说道。 王炎之插嘴道:“你是说这四只妖兽只是试探?” 韩闯点头道:“没错,你难道没发现四只妖兽,一只比一只强吗?” 王炎之脸色一红,在他眼中,四只妖兽都是被玄毕一招击杀,根本看不出强弱。 “你又怎么肯定它们一只比一只强?你又不是玄毕!”王炎之反驳道。 韩闯冷笑一声,说道:“信不信又你,我只是说名自己的想法而已。” “咳咳!”独眼廖咳嗽一声,道:“韩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闯眉头一皱,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等!” “还要等啊!”廖红儿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没错,就是要等,既然双面巨蟒已经派出四只妖兽来试探,说明距离它出场,不远了。” 说话间,廖红儿“矣”了一声。 韩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玄毕突然停住了,停在小溪边上,一动不动,双眼牢牢锁定着前方。 “那里有什么?”韩闯想,放眼望去,只看见一片低矮的灌木,与这林中,随处可见的灌木,没什么两样。 可韩闯却明白,玄毕不会无缘无故的停下。 “出现了吗?”韩闯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线。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蛇 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声音,连风拂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但这并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真正可怕的,是那令人毛骨索然的感觉。 玄毕觉得幽暗的灌木丛中,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从上到下的审视。 冷汗顺着额头,一路滑落,在下巴的位置,汇集成一滴汗滴,汗滴落下,一声几乎微不可查的“滴答”声,唤醒了麻木的耳朵。 玄毕握紧自己的枪,那只长枪,在光线的映射下,绽放出雪白的光;而那被枪尖刺穿的虎头的眼睛,正空洞的凝视着前方,它再无法表达感情,却能告知玄毕,那里有令它熟悉的东西。 “出来吧!”玄毕道。 没有回音,连响动也没有。 玄毕冷哼了一声,将长枪插在地下,双手一和,一道藤蔓组成的绿色长枪,出现在手中。 相比起精铁打造的长枪,他还是喜欢这种藤蔓缠绕而成的枪,让他有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双手一挥,一道劲风递出,瞬间将灌木截去了一截,本就低矮的灌木,此刻只没到他的膝盖,后面的一切,一览无余。 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即便玄毕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到此处,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诡异的地方,仿佛一切——风平浪静。 “腾腾!” 一阵源自头顶的异响惊动了玄毕,他抬头一看,就见成群的飞鸟,展翅高飞,在半空中,盘旋哀鸣。 只是飞鸟而已,云梦泽有很多飞鸟,积累太的飞鸟更多,水泽之中,总少不了飞鸟的痕迹,这没什么,他安慰了自己一声,转过头,就见两对幽蓝森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双面,你终于来了。” 对面的石壁上,赫然蜿蜒攀附着一只通体银白的巨蛇,围身粗壮,如青竹宗别院里,那口直径仗长的水缸;身上鳞片如同遁甲,仿佛镶嵌着古老的花纹;蛇生双头,表面布满粗细不均的纹理,就像人用剑划出的伤痕一样。 传说中蛇生双头,是为不祥,故双面巨蟒从出生开始,就意味着不祥,没有妖兽愿意亲近它,甚至连它的父母,也是一样。 蛇本冷血,双面巨蟒的血,更是冷到了冰点。 双方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相互对视着,气势不断的攀升,再攀升。乙木神光出现在玄毕身后,给他一种安稳的感觉。 双面巨蟒的两只蛇头上,忽然露出一个类似人类的微笑,就在这时,只见两只蛇头同时张开嘴,仰头一声霹雳般的巨吼,似雷声而又不是声,宛如天空中,有人起了一面巨大的战鼓,有夹杂着鸣金裂石的尖叫,声音刺耳至极。 玄毕微一眯眼,顿时狂风大作,乌云漫天,四面响起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犹如百兽狂奔,虎啸猿啼,惊心动魄。 碗口粗的树林被狂风卷断,插着玄毕的身体,轰然倒地,扫开了一片灌木;玄毕定睛一看,只见灌木丛中有大片大片的小蛇,蜿蜒攀附在地面,在狂风中,不停的吐信。 这些小蛇就停栖在玄毕周围,将他团团围住。 小蛇口中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窃窃私语一般,就听双面巨蟒又是一声怒吼,“嘶嘶”声顿时停止,巨蟒死死的盯着玄毕,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玄毕微微冷笑,将两手一合,藤条长枪,出现在他手中。 巨蟒的眼神微微一凛,仿佛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事物一般。 “没想到你也会早做准备,蛇阵,你还真是舍得。”玄毕凝视着枪尖,良久,忽然手腕一沉,一道紫色的电光,从枪尖激射出去。 巨蟒一头疾呼,另一个头口中光芒闪烁,待那到电光近在眼前,然后向外一放,一道金色的光,从口中激射而出,与电光撞在一起。 电光顿时四散开来,射向地面,只听“轰隆”几声巨响,大地震动,地面上一片龟裂,严阵以待的小蛇,顿时死去了一片;尸体大多被截成数段,死状惨烈。 巨蟒见状,大吼一声,蛇尾急甩,如同攻城锤似得,撞向玄毕身体。 玄毕见状,微微冷笑,纵身一跃,请点着蛇尾,借力腾空而起。 化元后期的玄毕,对上化元后期的双面巨蟒,自然有所差距,但玄毕的目的不在于战胜巨蟒,而在于暂时困住它,给远处的队友争取时间。 他跃上半空,双手结印,无数藤条凭空生出,或自左右,或从上下,编织成网,罩向巨蟒硕大的身体。 这招正是他用来对付通臂猿猴的那招,名唤乙木囚笼;此刻玄毕用来,威力比那日何止大了一倍。 可即便这样,依旧只能暂时罩住巨蟒硕大的身体,站在网顶,玄毕甚至能感觉到足下波澜起伏,他就像一只立于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急呼:“玄毕大叔莫慌,我们来了!” 玄毕抬头一看,就见四道身影从密林中跃出,领头的一红一白,正是廖红儿与韩闯。 “红儿,用片杀清掉蛇阵!” “知道!” 廖红儿白了韩闯一眼,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身后火光忽然大胜。 “焚尽八荒!” 九道火龙从她身后迸发而出,向着蛇阵的激射而去。 廖红儿功力虽不怎样,但离火精魄却是火系至尊武魂,所放出的离火绝非普通凡火所能比拟的。 即便与她同级别的武者,也少有能承受,更不用说这些连妖兽都算不上的小蛇,还来不及躲闪,便被火光笼罩进去,汽化成烟。 独眼廖见状,“呵呵”了一声,道:“果然是老子的女子,就是不凡,现在看你老子我的了!”只见他双手持刀,将大刀举过头顶,背后白虎武魂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虎魄刀——灭杀!” 独眼廖目光一凛,猛地斩向地面,一刀赤红的刀芒平地而起,贴着地面撞向蛇阵,那一面小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刀芒绞成了碎片。 刀法重势,虎类武魂同样重势,两者叠加,造成了独眼廖势不可挡的模样,其实只要功力比他高,不受刀势的影响,败他非常容易,但这些小蛇连妖兽都算不上,是以他和廖红儿两人,意外的成为了灭杀蛇阵的主力。 韩闯和王炎之,则一剑一鞭,径直从中央破开蛇阵,攻向双面巨蟒那硕大的身体。 两人所到之处,根本不用挥剑动鞭,四溢的剑气与劲风,便将上前的小蛇,绞成了碎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蛇 上 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声音,连风拂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但这并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真正可怕的,是那令人毛骨索然的感觉。 玄毕觉得幽暗的灌木丛中,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从上到下的审视。 冷汗顺着额头,一路滑落,在下巴的位置,汇集成一滴汗滴,汗滴落下,一声几乎微不可查的“滴答”声,唤醒了麻木的耳朵。 玄毕握紧自己的枪,那只长枪,在光线的映射下,绽放出雪白的光;而那被枪尖刺穿的虎头的眼睛,正空洞的凝视着前方,它再无法表达感情,却能告知玄毕,那里有令它熟悉的东西。 “出来吧!”玄毕道。 没有回音,连响动也没有。 玄毕冷哼了一声,将长枪插在地下,双手一和,一道藤蔓组成的绿色长枪,出现在手中。 相比起精铁打造的长枪,他还是喜欢这种藤蔓缠绕而成的枪,让他有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双手一挥,一道劲风递出,瞬间将灌木截去了一截,本就低矮的灌木,此刻只没到他的膝盖,后面的一切,一览无余。 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即便玄毕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到此处,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诡异的地方,仿佛一切——风平浪静。 “腾腾!” 一阵源自头顶的异响惊动了玄毕,他抬头一看,就见成群的飞鸟,展翅高飞,在半空中,盘旋哀鸣。 只是飞鸟而已,云梦泽有很多飞鸟,积累太的飞鸟更多,水泽之中,总少不了飞鸟的痕迹,这没什么,他安慰了自己一声,转过头,就见两对幽蓝森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双面,你终于来了。” 对面的石壁上,赫然蜿蜒攀附着一只通体银白的巨蛇,围身粗壮,如青竹宗别院里,那口直径仗长的水缸;身上鳞片如同遁甲,仿佛镶嵌着古老的花纹;蛇生双头,表面布满粗细不均的纹理,就像人用剑划出的伤痕一样。 传说中蛇生双头,是为不祥,故双面巨蟒从出生开始,就意味着不祥,没有妖兽愿意亲近它,甚至连它的父母,也是一样。 蛇本冷血,双面巨蟒的血,更是冷到了冰点。 双方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相互对视着,气势不断的攀升,再攀升。乙木神光出现在玄毕身后,给他一种安稳的感觉。 双面巨蟒的两只蛇头上,忽然露出一个类似人类的微笑,就在这时,只见两只蛇头同时张开嘴,仰头一声霹雳般的巨吼,似雷声而又不是声,宛如天空中,有人起了一面巨大的战鼓,有夹杂着鸣金裂石的尖叫,声音刺耳至极。 玄毕微一眯眼,顿时狂风大作,乌云漫天,四面响起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犹如百兽狂奔,虎啸猿啼,惊心动魄。 碗口粗的树林被狂风卷断,插着玄毕的身体,轰然倒地,扫开了一片灌木;玄毕定睛一看,只见灌木丛中有大片大片的小蛇,蜿蜒攀附在地面,在狂风中,不停的吐信。 这些小蛇就停栖在玄毕周围,将他团团围住。 小蛇口中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窃窃私语一般,就听双面巨蟒又是一声怒吼,“嘶嘶”声顿时停止,巨蟒死死的盯着玄毕,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玄毕微微冷笑,将两手一合,藤条长枪,出现在他手中。 巨蟒的眼神微微一凛,仿佛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事物一般。 “没想到你也会早做准备,蛇阵,你还真是舍得。”玄毕凝视着枪尖,良久,忽然手腕一沉,一道紫色的电光,从枪尖激射出去。 巨蟒一头疾呼,另一个头口中光芒闪烁,待那到电光近在眼前,然后向外一放,一道金色的光,从口中激射而出,与电光撞在一起。 电光顿时四散开来,射向地面,只听“轰隆”几声巨响,大地震动,地面上一片龟裂,严阵以待的小蛇,顿时死去了一片;尸体大多被截成数段,死状惨烈。 巨蟒见状,大吼一声,蛇尾急甩,如同攻城锤似得,撞向玄毕身体。 玄毕见状,微微冷笑,纵身一跃,请点着蛇尾,借力腾空而起。 化元后期的玄毕,对上化元后期的双面巨蟒,自然有所差距,但玄毕的目的不在于战胜巨蟒,而在于暂时困住它,给远处的队友争取时间。 他跃上半空,双手结印,无数藤条凭空生出,或自左右,或从上下,编织成网,罩向巨蟒硕大的身体。 这招正是他用来对付通臂猿猴的那招,名唤乙木囚笼;此刻玄毕用来,威力比那日何止大了一倍。 可即便这样,依旧只能暂时罩住巨蟒硕大的身体,站在网顶,玄毕甚至能感觉到足下波澜起伏,他就像一只立于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急呼:“玄毕大叔莫慌,我们来了!” 玄毕抬头一看,就见四道身影从密林中跃出,领头的一红一白,正是廖红儿与韩闯。 “红儿,用片杀清掉蛇阵!” “知道!” 廖红儿白了韩闯一眼,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身后火光忽然大胜。 “焚尽八荒!” 九道火龙从她身后迸发而出,向着蛇阵的激射而去。 廖红儿功力虽不怎样,但离火精魄却是火系至尊武魂,所放出的离火绝非普通凡火所能比拟的。 即便与她同级别的武者,也少有能承受,更不用说这些连妖兽都算不上的小蛇,还来不及躲闪,便被火光笼罩进去,汽化成烟。 独眼廖见状,“呵呵”了一声,道:“果然是老子的女子,就是不凡,现在看你老子我的了!”只见他双手持刀,将大刀举过头顶,背后白虎武魂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虎魄刀——灭杀!” 独眼廖目光一凛,猛地斩向地面,一刀赤红的刀芒平地而起,贴着地面撞向蛇阵,那一面小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刀芒绞成了碎片。 刀法重势,虎类武魂同样重势,两者叠加,造成了独眼廖势不可挡的模样,其实只要功力比他高,不受刀势的影响,败他非常容易,但这些小蛇连妖兽都算不上,是以他和廖红儿两人,意外的成为了灭杀蛇阵的主力。 韩闯和王炎之,则一剑一鞭,径直从中央破开蛇阵,攻向双面巨蟒那硕大的身体。 两人所到之处,根本不用挥剑动鞭,四溢的剑气与劲风,便将上前的小蛇,绞成了碎片。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杀蛇 下 即便是最阴险的妖兽,也远不及人类狡诈,它们终究不是人,终究不能理解人的情感,终究会在不断的模仿中,丢掉性命。 陷的越深,死的越快。 当双面巨蟒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那束缚着它的身体的囚笼时,一剑一鞭,刺穿了它的眼球。 剑柄没入,渗出猩红的血,红的刺眼,红的耀目。 眼睛是双面巨蟒最脆弱的地方,坚固的鳞甲能够保护它的身体,却无法保护它的眼睛。 剑气瞬间侵入,自内部开始破坏,剧烈的疼痛让它发狂似的摇晃的脑袋,强大的劲力即便韩闯和王炎之也无法坚持,被甩到了一边。 一声哀嚎,在山风中响开,两只蛇头同时张开嘴,两口献血喷出。 鲜血聚成两只血鹤,在空中猛然炸开,刺鼻的味道让韩闯的心神忍不住一窒,几乎就要摔倒,转头一看,就见身后的廖红儿同样有些失神,脸几乎变成了白纸。 “小心!” 小心? 韩闯心中一惊,忍不住回头,就见攻城锤一般的蛇尾,正向他扫来,数不清其间折断了几棵巨木,只知那力道猛烈的不可思议。 垂死挣扎! 任何妖兽的垂死挣扎,都是不可小觑的。 韩闯纵身一跃,间不容发的躲过这一扫,足下在蛇尾上轻轻一点,以梯云纵的身法跃入高空,就在这时,只听得两声不似人类的怒吼响彻天际,一只蛇头喷出烈火,另一只喷出寒冰,向着韩闯激射而来。 若是旁人,立在半空,无处借力,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硬抗冰火;但韩闯的蛇形瞬步却能最善凭空挪移。 冰火在半空彼此缔结,犹如一只半冰半火的神龙,撞向韩闯身体,间不容发之际,就见他腰肢一扭,面朝神龙,却凭空向后退去。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韩闯和神龙玩起了逃跑追逐的游戏。 他退,神龙进;他不停,龙不停。 忽听的一声声音响起:“韩兄弟莫慌,我来助你!” 说话的是正是玄毕,虽然控制一次双面巨蟒,耗费了他大半精神,但又怎能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死在妖兽的垂死挣扎下。 就见他双手结印,藤蔓在韩闯与神龙之间,凭空生出,缔结交织,编织成了一面厚重的墙。 “轰隆!” 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神龙撞上了藤墙。半边藤墙瞬间被烈焰气化,另外半边,凝结成水晶一样的冰晶,瞬间被猛烈的冲击力,冲成了碎片。 “扑哧!” 一口鲜血从玄毕口中喷出,在空中聚成一只血鹤,瞬间爆开。 威力竟然如此! 独眼廖和廖红儿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只垂死的妖兽,竟也能发出如此威力的招式;王炎之则目光连闪,表情淡漠,分不清悲喜,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晦涩的弧线。 韩闯见玄毕吐血,大喝一声:“玄兄好生修养,这一招我能对付!” 看着附在地面,已经奄奄一息,却依旧用怨毒目光盯着他的双面巨蟒,韩闯微微冷笑,长剑横在胸前,画起了圆。 没错,正是画圆。 要说韩闯最强大的招式,莫过于快剑剑意了。快剑剑意重攻轻守显然不适用于此,韩闯思绪片刻,觉得只有太极十八剑式,才能挡住这冰火神龙。 原本太极十八剑式施展时,需在身体周围不断画圆,布下无数剑气气旋;而此刻韩闯却只在胸前画圆,剑势仿佛一成不变,却每一次轮回,却又给人以不同的截然不同的感觉。 时而自然,时而坚毅,仿佛将所有用剑的状态,都融入这一个一个圆圈之中。所有圆圈重合在一起,金光大作,虚空中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太极虚影。 王炎之见状,高举着右手,指着韩闯,激动的说不出来话来;就连玄毕愣了半晌,才缓缓说道:“竟然是太极剑,太不可思议了。” 百年前的张一丰真人,在东南域可是鼎鼎有名,他一手创立的剑法,自己流传甚广,但无人能领悟太极剑的精髓,却不想今日在这积雷潭的密林丛山之间,韩闯竟在冰火神龙的压迫下,领悟了太极剑的精髓。 神龙见到太极图,仿佛见到了对手一般,一声龙吟划破天际,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火星撞地球一般的威力,仅仅震荡出一圈波纹,太极图不停转动,见冰火两股气息不停的引向旁边,直到最后一缕光华散尽,太极图才逐渐消失。 韩闯立与虚空之中,冷冽的目光在双面巨蟒那两只狰狞的蛇头上一扫,道:“你可心服?” 他自觉在冰火神龙中,感觉到了双面巨蟒的不甘,故有此一问。 就见两只蛇头微微抬起,看向韩闯的目光中,带着足以充入云霄的怨毒与愤恨。韩闯毫不避让,迎上那道目光。 终于,在他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巨蟒垂下了自己高傲的头。 它死了,停止呼吸,皮肤从七寸位置开始石化,逐渐蔓延到全身,最后淹没了那双死前兀自带着不甘与怨毒的眼睛;韩闯落下身子,凝视着这具石化的身体,久久说不出话来。 “韩先生,你没事情吧。”独眼廖走到韩闯身边,小心翼翼的问。 韩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石化的尸体从中心开始龟裂,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而细碎,直到最后,整具尸体再也无法支持,“轰隆”一声,碎成了无数的碎片,轰然倒地,激起的尘埃,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嗷!” 一声愤怒的嚎叫自远山中传来,在空中猛地炸开,犹如响雷一般,凿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玄毕脸色倏变,喝道:“糟糕,是那只黑蛟龙,快走!” 话音未落,就听承接着这声震天的龙吟,无数兽吼在天空中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犹如有人在空中擂起了无数面战鼓,有夹杂着金石之音,嘶鸣的尖叫,刺耳之极。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刺眼 远处妖风阵阵,一群妖兽,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奔来,韩闯仔细一看,只见跑在最前的是一只斑斓黑虎,后面跟着大力魔熊、狮雕、金钱通天豹、独角悍牛等等猛兽,争先恐后,彼此践踏,好似碰到了巨大的灾难,忙着逃命一般。 玄毕抹去嘴角的血痕,手掌一挥,一支藤条向着领头的黑虎刺去,这藤条尖端即尖且韧,好似钢枪一般,顿时洞穿了斑斓黑户的眼睛。 那黑虎一时并未死去,依旧保持着向前奔跑的状态,奔出几米远,哀嚎了一声,这才倒下,其后的妖兽径直从它尸体上踏了过去,血肉模糊,惨烈一场。 玄毕捏了一把冷汗,大声高喊:“上树!”众人下一意识照其吩咐跳上大树,只见这些妖兽对他们理也不理,径直穿过,逃也似得奔向远方。 韩闯见状,惊魂稍定,心想:“幸好玄毕反应的快,不然这么多妖兽一齐奔来,武技多高也挡不住。 就在众人觉得逃过一劫时,只听刚才那声裂开劈地的龙影又起,这一声来的更近、更猛、也更加锐,就像一根锥子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韩闯被这声音弄着一阵气闷,心中一凛,喝道:“快捂住耳朵,这是音杀术!” 可惜已经迟了,功力最弱的廖红儿惊叫一声,跌下树来。火红的身影从树上跌落,眼见就要摔倒地上,韩闯纵身一跃,宛若惊鸿,翩若游龙,堪堪在落地之间,将廖红儿拦在怀里。 就在这时候,狂风袭面,忽从林间窜出一只妖兽,四仗高,通体金色绒毛,形若狮子,前肢奇长,有点像通臂猿猴,其行如风,忽然窜出,径直扑向惊魂未定的韩闯两人。 玄毕大喊:“韩兄弟小心,这是金毛狮吼,化元后期的妖兽!” 又是一只化元后期的妖兽! 韩闯目光一凛,就见金毛狮吼疯子似得扑向一只野牛,一掌将它震晕,抓起牛头,一口咬下,顿时将其血液吸干;又一掌洞穿了旁边的一只大力魔熊,挖出它的内脏,一口吞掉,嚼在口中,“嘎吱嘎吱”作响。 廖红儿见状,忍不住惊叫一声,那金毛狮吼顿时被吸引过来,双目凶光一闪,展开双臂,扑向韩闯两人。 在它眼中,韩闯和廖红儿和刚才被它杀死的野牛和大力魔熊没什么两样。 韩闯一手揽着廖红儿的纤细腰肢,一手抽出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锋指向金毛狮吼的膝盖。 非是他不愿刺狮吼要害,而是站在地上,只能刺到膝盖。 这金毛狮吼看似笨拙,实则凶猛,见韩闯一剑刺来,双腿急转,立刻躲开,同时运起那小山一般的手掌,拍向韩闯头顶。 韩闯抱着廖红儿施展蛇形瞬步的身法,从金毛狮吼裆下穿过,又一剑刺向它下阴。 金毛狮吼脸上浮过一抹愠怒,这山中的霸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反抗它,立刻大吼一声,声音与那响彻云霄的龙吟连成一片,震的树木摇曳起来! 玄毕等人把持不住,立刻从树上跌下,幸好早有准备,稳稳的落下地上,很快被妖兽团团围住。 玄毕眼色复杂的凝视了一眼远方的天空,心想:“原来你是想用百兽来拖住我们,看来你已突破在际了。” 积雷潭中心的水潭表面,如同沸腾一般,波浪不停翻腾,向外蒸腾着白烟。 却说这边,韩闯抱着廖红儿与金毛狮吼相斗,一手快剑,快若闪电,却根本拿着妖兽没办法。 金毛狮吼一身铜皮铁骨,力量奇大无比,快剑只要刺不中要害,根本伤不了它,最多只能挑破点皮而已;反观金毛狮吼,对韩闯的攻击不理不顾,只是一掌拍来,韩闯便不得不躲闪。 这就是人类与妖兽的区别,纵使人类有武魂加持,各项素质大幅度提升,纵使有武技傍身,神兵护体,也不及妖兽天生的体魄。 斗了几十招,韩闯便有些力不从心,左右一看,只见独眼廖和王炎之正背对背与一群妖兽战作一团,而玄毕则依靠着乙木神光,制造的藤蔓,困住一群妖兽,三人都抽不出手来帮助自己。 “也罢,也罢,看来得用那一招了!”韩闯主意打定,正要变招,就听耳畔传来廖红儿柔柔的声音:“一会儿我用火烧它,你只管刺它眼睛。” 眼睛是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之一,也是皮肉所无法保护的位置之一。韩闯听得廖红儿的主意,眼睛一亮,点头道:“没问题。” 只见韩闯大喝一声,欺身而上,全身真气都灌注在剑锋之上,剑尖颤动,一连三道剑气,刺向金毛狮吼的下阴、心脏、和小腹。 这三道剑气都照着要害而来,金毛狮吼只能收回前肢,抱在胸前防御,“当当当”三响,如同金石碰撞的声音,无坚不摧的三道剑气撞在金毛狮吼的前肢上,仅仅削掉了一片金毛。 “就是现在!” 伴随着韩闯一声大吼,廖红儿结印完成,一道火龙激射而出,直扑金毛狮吼的前胸。 离火精魄所放出的离火,对付妖兽要远远胜与普通刀兵,金毛狮吼见着这火龙,如同见着让它恐惧的魔神一般,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双臂乱舞,挥出一道猛烈的劲风,将那火龙绞灭。 便在这时,韩闯目光一凛,纵身跃起十仗高,在空中一个筋斗,翻身向下刺来。 这一剑,灌注了他全身真气,剑身颤动,发出嗡嗡嘶鸣; 这一剑,运用了剑意,抽掉了他全身的精气神; 这一剑,令天空变色,大地无光,骤然间,一道霹雳划破天际; 金毛狮吼敏锐的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危险,抬头见长剑刺来,立刻用手护住了头顶,仅仅露出半只眼睛。 半只眼睛—— 半只闪烁着凶光的眼睛, 半只藏在层层防护之后的眼睛, 韩闯看到了这只眼睛,只要他看的到,就能刺中。 长剑变得透明,与空气融合,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没入了这只眼睛里。 没入了这只藏在强壮双臂之后,隐于层层防护之后的半只眼睛里。 “吼!” 凄烈的惨叫响彻长空,远处争斗中的人与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蛟龙化龙 积雷潭本是积雷之地,传说雷乃天火,一日天火坠于潭中,从此水汽沸腾,暴虐异常。 如此,已无人能辨知这传说的真假,但潭水沸腾,时刻沸腾却是真的。 天空划过一道霹雳,电光凝聚成球,撞进了水潭之中,“轰隆”一声巨响,激起十仗高的浪花。 一阵厉啸破水而出,传统了云层,傲立于九霄之上;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龙影。 韩闯粗喘着,长剑拄着地面,支持着他颤抖的身体,刚才那绚烂夺目的一剑,耗费了他全部的真气与精神,此刻便是一个持剑的孩童,也能杀掉他。 但是—— 没有一头妖兽敢于上前。 这不是因为那火光萦绕,虎视眈眈的姑娘,而是因为韩闯本人,他虚弱的站在原地,甚至必须依靠长剑才能站稳,但没有任何一只妖兽,敢于忽略他的存在——刚才那一剑,犹如魔神的印迹一般,印在了它们心中。 人类崇拜强者,妖兽更加崇拜强者,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让它们天生就畏惧强者。 它们畏死,所以不敢上前。 “哈哈哈~”韩闯大笑起来,忽然笑声一敛,怒视着这群妖兽,“我知道你们听的懂!谁敢上来,就先尝尝我的剑!” 他傲立起身,挺直腰板,长剑横在胸前,绽放着银光。 这剑,尚且淌着鲜血—— 这剑上,尚且有两只化元后期妖兽的灵魂在呼啸—— 这剑,平平无奇,却让所有见过它威力的妖兽们,下意识后退——再后退——不停的后退—— 直到第一只妖兽转头,所有妖兽立刻转头就跑,即便那响彻天际的龙吟依旧存在,它们仍然会跑,更不用说,那支撑着它们战斗信念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直到最后一只妖兽的背影,消失在丛林里彼此缔结的枝条之后,韩闯才松了口气,径直坐在地上,值得此刻,他才感觉到筋疲力竭。 廖红儿赶忙扶住他的手,关切的问:“你怎么样?” 韩闯虚弱的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真气透支而已,调息几个时辰就好。”倘若神秘人在这里,一定会破口大骂:“什么调息几个时辰?几天内能恢复就不错了。” 是啊,真气的消耗容易恢复,可精气神呢? 韩闯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吞下,闭目调息起来。 一刻钟过后,丹田内凝聚起一缕真气,韩闯也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廖红儿那张关切的脸。 “我没事,放心吧。”韩闯说。 廖红儿杏脸飞霞,嗔道:“你有事没事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关心你。”那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一看就是口是心非的模样。 独眼廖见状,不禁苦笑起来,心道:“红儿啊红儿,你可知韩先生注定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玄毕见韩闯调息完毕,上前问道:“怎么样,恢复了几层?”以他眼力自然可按出韩闯消耗过度,但仍然关切的一问。 同时,王炎之也竖起了耳朵,似是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韩闯苦笑道:“一层,要全部恢复,恐怕还需要几个时辰。” 玄毕松了口气,道:“能全部恢复就好,就怕留下暗伤。” 韩闯那一剑,明显超越了化元期极限,到达了凝神期的程度,这样的攻击的确凛冽,势不可挡,但同时对自己的身体,也有着致命的损伤,玄毕不想韩闯因为一时之气,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 韩闯自己明白玄毕的意思,心中感动,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期不能动那一剑了。” 玄毕道:“不能动就不能动,最好是能动也不动,那一剑——实在是太凛冽了。”他这话一语双关,越是凛冽的剑法,对自身的伤害越大,需知道刚不可久的道理。 王炎之走到两人身边,笑道:“既然韩先生没事,我们应该商讨下一步计划了。” 玄毕眉头一皱,道:“有什么好商量的,先等韩兄弟把伤养好。” 王炎之微微冷笑,指着远方的天空,道:“我倒是可以等,但它等不了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模糊的龙影悬挂在空中,与云雾融为一体,方向正是积雷潭的中心。” 独眼廖摆了摆手,道:“姓王的,你别打哑谜了,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炎之微微一笑,指着玄毕道:“这事玄毕兄应该更清楚,还是让他来解释吧。”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玄毕身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待他的答案。 玄毕苦笑一声,口出吐出了一句话:“龙魂降世,蛟龙化龙。” 一听得这话,韩闯眉头猛地一挑,急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蛟龙不但要突破凝神期,还在利用积雷潭的天火之力铸造龙魂?” “什么铸造龙魂?韩先生你说清楚点。”独眼廖虽然不懂什么叫铸造龙魂,但见韩闯焦急的语气,便能猜出事态紧急。 韩闯苦笑道:“普通蛟龙突破凝神期,只是凝聚蛟龙之魂,再强也不过是蛟龙一只,成不了大气候,”看了一眼远方的天空,苦涩的继续说道:“而这只独角黑蛟龙,拥有神龙血脉,是有一丝机会在凝神时,铸成龙魂,成为真正的神龙的!” “这不可能,神龙血脉何等高贵,怎么可能所成就成!”廖红儿惊呼起来。 玄毕摇摇头,皱眉道:“若是在别处,自然不可能,但在积雷潭中,却有那么一丝可能。” “为何?”廖红儿问。 玄毕叹了口气,道:“相传积雷潭能接应天火,相比这只独角黑蛟龙是想凭借天生药圃之力,利用天火淬炼神魂,如此大胆的计划,它也敢实施,真是不地不让我佩服啊!”脸上露出叹服之色。 独眼廖见状,大喝道:“什么佩服不佩服?你们什么了那么多,老子还是没听懂,直接告诉老子若让它成功了,会怎么样?” 王炎之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蛟龙化龙,天地不容,灾祸降世,生灵涂炭!” “姓王的,你说的什么意思?”独眼廖颤巍巍的问道。 韩闯接过话头,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这只蛟龙一旦化龙成功,会给整个东南域,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戮心 一轮冰月悄悄升起在东边的天空,将整片天地渲染上一片银白的色泽,这银白像是雪,却比雪亮,更比雪冷,冷的刺骨,冷的冻心。 天柱山,清风阁的一所小院子里,月光洒在院里的大水缸中,水缸里静静的躺着一朵睡莲,睡莲背后的水中,映出一轮冰月。 水缸在一片竹林边上。 有竹林的院子,总会令人觉得分外优雅,尤其是安静的后半夜,风吹着树林,声音传来,仿佛是海浪。 林绛雪徘徊在竹林边,凝望着远方的天空——那轮冰月升起的地方。 这个时间,她本应躺在床上休息,但此刻,却因为一阵莫名的心悸,来到了竹林边上。 竹林—— 院子的里的竹林总是极青幽的。 林绛雪漫步在竹林间,在这银白的月下,看着满园翠竹,不禁叹了口气道:“在清风阁已经一年了,又过了一个春秋。在这一年里,我除了修为来到化元中期,还得到了一些什么?” 忆起一年前,在韩家别院里,和韩闯的最后别离,那院子里同样有一片竹林,别离虽苦,别离之后却更苦,风霜雪晴,一日一日的过去,一日一日的思念而不得,想来也有些蹉跎年华。 暮然间,少女心底浮现出一个影子,被风一吹,散落无痕,她苦笑一声,心中想道:“你我是不同的两类人,注定无法在一起,纵使在院里栽上了一片竹林,也回不到过去的日子。” 暗香浮动,不同于竹香,而是一种特别的女儿香,香的诱人,香的透骨;中人如酒,林绛雪蓦然回头,只见她的师傅崔媚娘,笑盈盈的站在背后。 林绛雪嗔道:“师傅,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 崔媚娘笑道:“谁说我走路没声的,我可是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是你自己没听见而已。” 林绛雪无奈的摇摇头,初见时,崔媚娘尚能保持着长辈的风度,相处久了,则风度全去,倒有些姐妹的味道。 “敢问师傅,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睡?”林绛雪道。 崔媚娘笑道:“惦记着你啊,所以就来了,夜半三更,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别告诉我,我们清风阁的天才在赏月。”说着“嘻嘻”笑了起来。 林绛雪尴尬的一笑,说道:“哪有的事情,只是有些气闷,所以起来透透气而已。” “透气?”崔媚娘似笑非笑的瞧着林绛雪,“我看是在想着青竹宗的那个小子吧!”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师傅,哪有!”林绛雪狠狠的一跺脚,羞怯的转身,耳后飞红,不再看崔媚娘。 崔媚娘叹了口气,道:“看你这模样,便知是被我猜中了;青竹宗那小子哪里好了?不过就侥幸胜了你一场而已,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吗?” “绛雪,你要知道,若想将你的武魂发挥到极限,必须学会忘情。”崔媚娘的语气凝重起来。 林绛雪脸色一暗,幽幽的道:“太上忘情谈何容易,”目光凝视着崔媚娘,“师傅,你认为我真能做到吗?” 崔媚娘“哼”了一声,嗔道:“我去杀了青竹宗那个小子,一定就能做到!” “别!你答应过过我的,不去动他!”林绛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慌。 崔媚娘叹了口气,道:“你也答应我,要学着太上忘情,可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林绛雪叹了口气,双目无神的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呓语:“太上忘情,谈何容易。” 崔媚娘冷笑道:“对别人来说难,对你来说却再容易不过了,只要斩断青丝,依你身居两种心感类武魂,做到太上忘情绝非难事,只可惜——”话未说话,但玉脸上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说明了问题。 林绛雪摇摇头,叹道:“如果有的选择,我宁愿自己从不曾拥有凤尾瑶琴和青鸾火凤。” 崔媚娘摇摇头,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傻孩子,这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别人想得还得不到。” 林绛雪自然的靠在崔媚娘的肩头,眼睛微微一闭,心想暗想:“恩赐吗?我却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诅咒。” 过了一会儿,林绛雪扑闪着眼睛,盯着崔媚娘,道:“对了,师傅你这么晚了过来干什么?” “忘了忘了,真是人老就容易忘事。”崔媚娘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妩媚的动作令人心中微荡。 林绛雪笑道:“师傅可不老,正年轻呢?” 崔媚娘狠狠盯了她一眼,嗔道:“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年轻什么。”停了停,说道:“对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顾师姐回来了。” 林绛雪眼睛一亮,喜道:“顾师姐回来了?” 她以天才之姿进入清风阁,火线进入清风阁内门,自然引起了诸多弟子的不满,若不是崔媚娘在背后镇压,少不得天天被人打上门来;现在这些人虽不会杀上门来,却可以暗地排挤她,整个内门中,也唯有顾凌波和她亲近。” “师姐不是去执行护送邪月玉佩的任务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绛雪惑道。 从东南域到西南,路途遥远不说,还必须度过阴山,阴山盗匪的厉害她可早有所闻,顾凌波虽然同样厉害,但想要通过阴山,尚需费一些力气。 崔媚娘冷哼一声,面色不愉的道:“还不是青竹宗的那个小子!” 林绛雪眼睛一亮,道:“韩闯?他怎么了?”俏脸上,笑容展开,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崔媚娘将这变化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韩闯和青竹宗的柳青芙,帮着顾凌波度过阴山,所以她才能这么快的回来。” 林绛雪笑道:“我就知道他很厉害,师傅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崔媚娘白了她一眼,道:“你先别急着开心,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情?”林绛雪笑道,在她看来,所有关于韩闯的事情,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崔媚娘冷哼一声,缓缓开口道:“他去了云梦泽。” 林绛雪脸色倏变。 “为了救一个姑娘!” 林绛雪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谁阴了谁? 就像被一柄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割戮着心,林绛雪清楚的感觉到,那源自于心口的痛楚。 过往种种,就像流水一般从眼前淌过,冲刷着所有属于过去的痕迹。 泪水就在眼眶中打着旋儿,终于还是没能落下,理智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师傅,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我和他又不熟。”林绛雪仰头面向天空,尽量让泪水回流。 见得这幕,身为过来人的崔媚娘又怎会不明白,可是这种事情,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解决,旁人的劝慰,是没有用的。 一片流云遮蔽了月光,夜黑了下来,撒开的天暮没有一颗星,仿佛所有的光,都被乌云吸去。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龙吟,这声音就像鸣金裂地的尖叫,刺耳之极。 崔媚娘猛地惊醒,颤抖的指着天空,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林绛雪顺着崔媚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的天空中,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龙影,心头同样一紧。 那是云梦泽的方向! 那是云梦泽的方向啊! 她猛地转头,凝视着崔媚娘,那张美丽的玉脸,尚且残留着方才的惊恐。 “怎么了,师傅?”林绛雪问,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并不用说这等天兆了。 崔媚娘面色复杂的看向林绛雪,银牙轻咬,最终幽幽的道:“绛雪,东南域的这片天,恐怕要边了。” 与此同时,远在阴山的神秘人,看到了同样的龙影,脸上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 “蛟龙化龙,天地不容,纵使再努力,也不可能成功的。”他慢悠悠的走回房间,身影没入阴影的瞬间,一句叹息飘然而出:“到最后,不过是为闯儿做嫁衣而已。” 云梦泽,王家。 两棵参天古木竟在同一时间被天雷劈中,闪电从天而降,击中树冠,顿时燃起火来。 王家人忙着救火,根本没有注意到,大长老王羲的房间内,隐隐透出的红光,红的就像是血。 云梦泽,积雷潭。 韩闯紧闭着眼睛,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真气,对于天空的变化,无动于衷。 玄毕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道:“蛟龙化龙需经过九变,此时已经是第二变了。” 篝火的微光,映出了一张张沉默的脸,大多紧锁着眉头。 终于,廖红儿忍不住开口说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它吗?” 玄毕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仍在调息的韩闯,叹了口气。 没有韩闯,他们几个对上化元巅峰的,化龙二变的独角黑蛟龙,几乎是死路一条。 廖红儿道:“我们出谷,找帮手,云梦泽内多少会有一些化元巅峰的高手。我就不信集众人之力,干不掉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 玄毕摇了摇头,叹息道:“来不及了,最多明天,太阳落山之前,独角黑蛟龙定回完成化龙九变。” 廖红儿沉默了下来,眼神不自禁的扫过韩闯那紧锁的眉头,对于几人的谈话,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化过。 “都是你王家,为什么不能多派点人进来!”廖红儿狠狠的瞪了王炎之一眼。 “派多了怎么能将战龙剿灭呢?”王炎之心道,脸上却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我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早知道,就算我王家倾尽全力,也定会派人剿灭这只妖兽。” 要说王炎之对这只独角黑蛟龙无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若真无法斩杀黑蛟龙,拿下药圃,王家将错过一个难得的机会,所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 独眼廖看了王炎之一眼,说道:“按我说,咱们明天早上杀进积雷潭中心,管它多少妖兽拦路,先杀进去再说,或许就我们几个,就能将那只正在化龙的独角黑蛟龙斩杀。” 玄毕苦笑道:“你是没和它交过手,不知它的厉害;我和它交手三次,无一胜绩,几乎每一次都在十招内被打败。” “这么厉害!”独眼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虽然没和独角黑蛟龙交过手,但玄毕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这么厉害的人都无法在那妖兽手上支持十招,似他这等人上去,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讨论着解决此事的办法,可到最后,每一个方案都被他们否决,就在这时,韩闯突然睁开眼。 “廖团长说的不错,明天一早,我们必须深入积雷潭中心。” 玄毕一看韩闯睁眼,心中一喜,道:“你怎么样?” 韩闯摇摇头,道:“恢复了大概五层实力,到明天清楚,应该能恢复到八层左右。” 玄毕摇摇头,道:“八层还不够,我见识过它的厉害,就算你恢复,我们齐上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韩闯叹了口气,盯着玄毕的脸,说道:“难道因为不是对手就不去吗?” 玄毕道:“去了就是送死。” “送死也要去试试,”韩闯拧着眉头,说道,“我知道的意思,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玄毕沉默了下来,他试图说服韩闯从长计议,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死而已,”玄毕叹道。 忽听得王炎之的声音传来:“或许还有些办法。” 玄毕眼睛一亮,道:“什么办法?” 王炎之心中阴笑,脸上却带着一丝真挚笑意,说道:“我随身带了一枚保命的蕴灵丹,本来打算若是遇到不测时,再使用,现在看来不得不交给韩兄弟用了。” 他这话说的语气真挚,连“韩兄弟”三字都用上了,若不是早已猜透他的心理,玄毕还真被他骗过了。 只见王炎之在怀里一摸,掏出一枚紫色的丹药,对韩闯道:“韩兄弟,先付下丹药吧。” “不可!”玄毕急忙阻拦。 王炎之脸色倏变,道:“为何不可?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蕴灵丹可是能最快恢复真气的丹药,若不是事态紧急,我绝不会拿出来。” 韩闯心中微微冷笑,以他入微能力,早看出这颗丹药有问题,但为了让王炎之放心,他仍然决定服下去再说。 只见他摆了摆手,对玄毕晦涩的一眨眼,尔后正色说道:“那就多谢完王公子了,”结果所谓的蕴灵丹,放在掌心看了看,笑道:“有了这颗丹药,我有把握在明天之前,恢复到十层战斗力。” 说话间,韩闯瞥了一眼王炎之,正好看到了那凝聚在他脸上,晦涩的一抹淡笑。 “谁阴谁还说不定。” ... 第一百七十章 引动 上 眼前是一片泥泞的荒芜,固执的纠缠着韩闯等人的腿,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分外艰难。 云梦泽就是云梦泽,谁也不知看看似平坦的地上,究竟潜伏着何等危险? 韩闯等人感觉,一个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 这是一条难以行走的道路,或者说本没有路,陷入泥中的深浅不一的脚印,铺成了一条路;这条路绝不仅仅是难行而已,韩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潜伏在烂泥之下的暗潮涌动。 “小心,下面有东西。”他指着了脚下,说道。 玄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真气遍布全身,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本没有通往积雷潭中心的道路,因为绝少有人能进入到那里,所以根本不需要道路,此刻这几人的行为,无异于开路先锋。 溅起的淤泥打湿了裤腿,甚至有些飞溅起来,粘到了面颊上,就连一向注重形象的王炎之,也变成了花脸,更不说其他人了。 但没有人相互嘲笑取乐,即便一向活泼的廖红儿,也没有出声,她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足下附近的淤泥,看着那时不时冒出的气泡,心中一阵悸动。 “小心!” 韩闯一声惊呼,一把将廖红儿拉开,一条碗口粗的水蛇,从淤泥中伸出了脑袋,长信一吐,犹如标枪似得,刺向廖红儿肩头。 韩闯运剑一削,“铛”的一声,身形微微晃动,那只水蛇借着一击不中,立刻借着反震之力钻入淤泥之中, 韩闯目光四游,只见淤泥表面平静,根本看不出那只水蛇的行迹。即便他已开启了入微能力,将泥潭表面所有的变化尽收眼底,也只能在水泥攻击的时候,看出一些端倪。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再寻机会,危险的妖兽! 韩闯看了眼一脸淡然的玄毕,忍不住问道:“你前三次都是这么进积雷潭的?” “没错。”玄毕自顾自向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回忆的笑容,“这只水蛇与我还是好朋友。” 韩闯白了他一眼,道:“这我倒是没看出来,还有这样欢迎朋友的。”话未说完,便觉得足下一阵抖动。 “小心!” 语未必,一剑刺向脚面的淤泥,只听一声嘶鸣之声凿进耳中,那一翻腾顿时平静。 韩闯拔出长剑一看,只见剑锋表面沾上了一缕殷虹的鲜血。 玄毕目光诧然,道:“你竟能伤到它?” 韩闯微微冷笑,道:“只是伤到而已,它若敢再来,必将其力斩于剑下!”这话用真气放出,说的斩钉截铁,却不仅仅是为玄毕而说,大多数,还是为了潜伏在泥底的水蛇。 泥潭难行,但拦不住几名武者,真正拦住他们的,是这潜伏在暗处的水蛇,韩闯必须时刻保持着戒备,以防被袭击;如果能以语言吓掉这只水蛇,那是最好,倘若不能,就只有大开杀戒一条了。 玄毕自听出韩闯话中所带的杀意,摇摇头,道:“能不伤它,就不伤它吧,积雷潭的妖兽,都是被那只独角黑蛟龙逼迫,才袭击你我。” 看着玄毕那张悲天悯人的脸,韩闯心想:“又不是我要杀它,而是它要对付我。”嘴上却放开声音道:“只要它不难为我,我又何苦难为它!” 玄毕苦笑一声,他知韩闯此言,亦是说过那妖兽水蛇的。 “只希望你能够罢手,别惹怒了这尊煞星。”玄毕想。 众人踽踽向前走了几十米,那水蛇果真并未攻击,正庆幸时,只听中天传来一声龙吟,在半空中猛然炸开,响彻天际。 韩闯抬头一看,就见又是一道龙影腾空而起,不禁肃然道:“这是第几变了。” “五。”玄毕苦涩的吐出一个字,语气中又有些庆幸。 这只独角黑蛟龙算是贪得无厌,想要化龙,不然依它的实力与体魄,又有药圃相护,凝神是很轻松的事情。 韩闯听罢,点点头,道:“走吧,看来我们要加快点速度了。” 没有了水蛇的滋扰,韩闯等人很快穿越泥潭,走进了一处山谷之中。 猛然间,天色阴暗,山谷上面雾气弥漫,越来越浓,明明是尚武,却给人一种天黑如墨的感觉。 前方的道路越发看不清楚,就听玄毕惊道:“小心,积雷潭的浓雾中有瘴气,大家尽量屏住呼吸。” 积雷潭本是一处湿地,每逢春暖花开之际,便野花杂开,毒草丛生,到了夏季,花蕊凋落,毒草浸入水中,腐烂形成瘴气。 虽然这种瘴气对武者影响不大,但长时间吸入,仍然有中毒的风险。 众人心知玄毕所说不差,立刻遮掩口鼻,速速过谷。 又过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一片湖水镶嵌在群山环绕之间,湖边满布着苍绿色的苍天古木,有些树木,一直插到湖心。 湖面有如一片白玉,但在浓雾笼罩下,显得分外晶莹;湖水中心,不停的冒着气泡,水面蒸腾,飘起的白烟与雾气融为一体。 韩闯心中一道,抚掌道:“这就是真正的积雷潭吧。” 玄毕微微一笑,道:“正是。” 韩闯眉头舒展,微微笑道:“果真美丽异常,若不是这些瘴气,倒不失为一个居住的好地方。” 之前他们口中的积雷潭,只是这一片地域的总称,面前的这片湖泊,才是真正的积雷潭。 传说天火坠入湖心,引得湖水常年沸腾,更有胜者认为,这湖水有治病疗身的效果。 在韩闯看来,这样的说法也不无道理,眼前的一片湖水,就如前世的温泉,只是比普通温暖大了无数倍而已。 王炎之走到玄毕身后,问道:“敢问独角黑蛟身在何处。” 玄毕看着王炎之,微微冷笑道:“王先生是明知故问了,蛟龙化龙需要的能量岂是蛟龙本身能够提供的,此刻它必定潜伏在湖心,天火之力最旺盛之处,试图借天火锤炼龙魂。” 话一说完,玄毕便不再理会王炎之,转头对韩闯说道:“事到如此,想要将这妖兽引出有两种办法。” 韩闯拱手道:“请说。” 玄毕目光四游,见众人一副希夷模样,也不卖关子,指着湖对面说道:“其一,我们可以攻击湖对面药圃的禁制,逼的它中断炼魂,与我们交战。”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林木茂密之处,有一处幽蓝的禁制。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引动 下 韩闯撇了撇嘴,道:“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药圃里的灵药在凝神时,却时能发挥重要的作用,但独角黑蛟龙却是在化龙——化龙依靠的更多的,却是积雷潭里的雷电之力。 只有以雷电之力不停淬炼兽魂,去掉兽魂中,属于蛟的血脉,刺激龙脉增长,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将蛟魂化作龙魂,一旦失去了雷电之力,化龙就不得不暂时停止。 玄毕想了想,点点头,道:“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又道:“还有第二个办法。”脸上露出一抹晦涩的微笑。 “什么办法?”韩闯问。 玄毕没有说话,而是凝视着天空,在水天相接的地方,笼罩着一片乌云,从乌云不时渗出电光,拍在湖面。 “截断闪电怎么样?” “不!这不可能!”廖红儿惊呼起来,“谁能截断闪电?” 就连王炎之和独眼廖的眼中,都露出不信任的神色,并不是说截断闪电不是好办法,而是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能,或者说,他们根本就做不到。 玄毕根本就没理会他们,而是目光投到了沉默了韩闯身上,“你是怎么样认为的。” “我?”韩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截断闪电对于别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对于韩闯,却有那么一丝可能。吞噬武魂奇妙无比,理论上来说,只要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便能够吞噬世间万物,哪怕是闪电,也不在划下。 玄毕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宛如清风,瞬间拂过这片大地。 廖红儿惊呼起来:“玄毕大叔,你不是认真的吧。” 玄毕微微冷笑,上前几步,走到湖边,波光粼粼的湖水映出他矫健的身姿,仿佛承载了他笑容的荣光,即便额角那一丝淡淡的白发,也无法损伤他的光辉。 “以身引雷,虽死不毁。”他叹息了一声。 旁人不知,这黑蛟龙之害,实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一日云州三大宗门攻上邪月宗,刀光四射、血花四溅,在一混乱中,是他放手了这龙独角黑蛟龙,这件事情,也成为了今日祸害的源头。 玄毕并不算英雄好汉,但也明白因果循环的道理,此次他若不站出来,之后产生的一切因果,依旧会算在他的身上,习武之人重因果,一旦因果缠身,俗事不断,功力就不得寸进,所以他必须在此刻将因果了结,哪怕可能因此丧命。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紫色的电弧拍在湖面,顿时形成了一道漩涡;一声龙吟自水下升起,在半空中猛地炸开,响彻天际。 隐约间,天空中又显出了一道龙影。 “六变了。”玄毕喃喃道,转过头,对韩闯说道:“韩兄弟,对付蛟龙的事情就交给了。”话音刚落,就要纵身跃向湖心。 就在他将动未动之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是一只纤细手,指头纤细,手腕纤细,让人看了不自禁生出好感; 这又是一只白皙的手,不同与女子带着胭脂气的白,而是一种书卷气息的白,不刺眼,不明媚。 这是韩闯的手,他在玄毕即将慷慨赴死时,按住了他的身体,牢牢按住,让他一步也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玄毕怒道。 “我不能看着你去死!”韩闯说。 “可这是最好的办法。”玄毕试图挣脱这是纤细的手,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那只手就像沉稳的铁锁,将他牢牢锁住。 “放开我!”玄毕道。 “不放。”韩闯要摇摇头,看了一眼那充斥着电弧的乌云,笑了起来。 这笑容仿佛笼罩了整片天地,将凝聚在众人心头上的阴霾驱散。 “我去,至少我不会死。”韩闯留恋的看了众人一眼,纵身一跃,跳向湖心。 玄毕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令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他心下骇然,暗道:“韩兄弟怎么会有这等功力!” 抬头一看,就见韩闯脚尖轻点,贴着湖面腾身飞越,宛如惊鸿掠水,倏的钻向了那乌云深处。 “韩兄弟!”玄毕虎目含泪,大喊;真气裹挟着声音,掠过湖面,荡漾起一片涟漪。 半晌,韩闯的声音自云从传来:“玄毕兄莫慌,区区雷电之力,还奈何不了我?” 奈何不了? 玄毕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那可是雷电之力,俗称天火;普通人便是挨着一下,也会皮开肉绽,若是被直接打到,十之七八会顿时死亡;就算武技高明的武者,也只能以真气相抗,真气耗尽之时,便是殒命之日。 而听韩闯声音,似是胸有成竹一般,玄毕摇摇头,暗想:“韩兄弟啊韩兄弟,你还是太小看雷电之力了,天火降世,又岂是简单的事情。”转过身,对其他几人说道:“各自准备吧,战斗马上就开始了。” 韩闯真的小看了雷电之力吗? 笑话,就算与人对敌,他也从不小觑对手,更不用说是与天威想抗衡了;他所依仗的,无非是经由南阿剑经淬炼过的身体和吞噬武魂而已。 韩闯一入云层,周围便出现了一片紫光,发出令人恐惧的“滋滋”声。这紫光极为浓重,望去竟像是一面巨大的雷墙,无数电弧交织而成,纷纷跃动,向他袭来。 韩闯微微冷笑,喝道:“雕虫小技,又能奈我何!”目光一凛,身后紫色漩涡出现,两手疯狂的结印,吞噬武魂开始旋转,不停的吞噬着周遭电弧。 在这个云层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霸道无双的紫,这紫色仿佛会生长一般,不断的从云层中渗出,被韩闯吸去多少,便补充多少。 而韩闯背后的吞噬武魂,就像一轮紫色的圆月,剧烈的旋转,引动飓风,不停的吸取着电弧,韩闯清楚感觉到,电弧在经脉之中游走,撕扯的力,几乎要将他撕碎。 若不是南阿剑经将他身体锤炼的如金似铁,韩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这霸道的力量。 天火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韩闯目光一凛,沉下心思,开始不断炼化这些电弧,无相功法运行到极致,将电弧上所带的力量,同化成人类能够吸取的真气。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蛟现 吞噬,同化;再吞噬,再同化…… 机械的动作,周而复始,没有停歇,没有懈怠。 雷电之力在经脉中游走,被收拢于丹田之中,同化成最纯粹的真气;这是一个极痛苦的过程,痛苦的犹如雷电直接劈在人身上,只是少了炙热的温度而已。 渐渐的,韩闯有了一丝忧虑。 “丹田终究有限,无论我怎么压缩,也装不下这近乎源源不断的雷电之力,若那是妖兽还能忍下去,最后我恐怕会——” 韩闯在喃喃自语,即便只是喃喃自语,只有他自己听到,依旧不愿意将“爆体而亡”四个字眼,付诸于口。 他不想让自己的内心,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事到如此,只有动摇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该怎么办?” 漫天的黑云,紫色的电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韩闯就像被关进了监牢,失去了对于外部世界的感知,这种感觉是可怕的,可怕到会消磨掉一个人的意志。 “对了,我可以试着运行南阿剑经,将丹田的真气送到骨骼肌肉里。” 韩闯突然想到了南阿剑经的修炼之法,将真气送入肌肉——一个不错的方法。 主意打定,他缓缓的从丹田中抽出真气,送入经脉,再今有经脉运往身体各处,毫无疑问,又是新的一轮痛苦,将真气融于肌肉,无疑如同将肌肉撕裂一般,这样的痛苦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可韩闯却承受了下来,甚至连一声呻吟也没发出。 他怕自己一旦呻吟,就会感觉到痛,一旦感觉到痛,就会痛不欲生。 “玄毕,我不在时候只有靠你了。”他想。 此刻玄毕并不轻松,韩闯以身阻断雷电,固然危险万分,而他带着众人面对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更是困难重重。 湖面一片平静,甚至比之前还要平静,但玄毕明白,这样的平静不过是一种假象,此刻,湖面之下正暗潮涌动。 “我们怎么办?” 说话的是王炎之,就算是别有用心者,也希望铲除这只化元巅峰的妖兽。 玄毕微微冷笑,口中吐出一个字:“等!”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韩大哥能坚持多久!”廖红儿大声的吼叫,俏丽的面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 “红儿,别对玄毕兄这样说话。”独眼廖拉住廖红儿的,却被甩开,狠狠的甩开。 廖红儿指着玄毕的鼻子,大声喝道:“韩大哥拼命为你争取了时间,你就只说一个等字?你、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廖红儿发现韩闯在心中,占据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与至于她看着韩闯冲入闪电中后,情绪失控。 玄毕示意独眼廖放开廖红儿,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严肃而威严。 “现在除了等别无办法,雷电之力已经被阻断,独角黑蛟龙很快就会有所感应,如果我是你,就好好调整状态,准备迎接战斗,不要让、不要让韩兄弟白白牺牲。” 直到此时,玄毕都认为韩闯此去,九死一生。 廖红儿终于沉默了下来,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就像玄毕所说的一样,不能让韩闯白白牺牲。 就在这时候,湖面中心的水波突然一乱,湖心出现了一道漩涡。 廖红儿猛地睁开眼,指着漩涡喝道:“天地元气,天地元气在向那个地方聚集。” 不用她说,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玄毕腾空而起,立在半空中,云起真气大吼一声:“黑蛟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漩涡蔓延到整片积雷潭,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停的吸收着天地元气。 苍老的声音从那漩涡底部发出:“玄毕,你还没放弃吗?如今我已经化龙在即了,你再与我交手,也只有一个死字。” 玄毕目光一凛,化元期的妖兽无法口吐人言,即便化元巅峰的妖兽也是一样,只有凝神期的妖兽才能口吐人言。 “你突破了?”玄毕道,“不,你还没有完全突破到凝神,最多只能算是半步凝神,你凭什么杀我!” 最后一声,几乎用嘶吼的力量吼出,震的这片天地一阵摇曳,与此同时,乙木神光出现,化出了无数藤条,包裹上玄毕的身体,就像为他编织出一身藤甲一般。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玄毕,你还是执迷不悟吗?我顾念旧情放了你三次,事不过三,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玄毕目光一凛,微微冷笑道:“我不会让你突破凝神期,更不会让你化龙成功,阻止你,是我的使命!”双手结印,藤枪出现,横在胸前。 苍老的声音叹息道:“哎,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对不起了,今日你我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一道黑蛟自漩涡中激射而出,冲上云霄,在云顶凝聚出一个人影。 玄毕定睛一看,大喝道:“好个大逆不道的黑蛟,竟然化做了宗主的外貌,老子今天就要让你死!” 黑蛟听了,大笑道:“那老子当年将不念旧情将我关押,我与他的主仆之情早已断绝,不过是化作他的模样而已,等我一统东南域之后,还会将他的尸体从坟墓里拉出来,曝晒三日!“ 凝神期的妖兽有能力化出人形,独角黑蛟龙压制修为,此刻只是半步凝神,但依旧能化出一道虚影,旁人不知,可玄毕知道,这道虚影,正是依照邪月宗前宗主的外貌划出。 只见他身高九尺,面目雄毅,身披黑色虬甲,手握一杆墨色长矛,浑身被黑光包围,立与虚空,宛如神兵天将。 事实上,它仅仅是随意的一站,便让压迫着廖红儿等人动弹不得。 “这就是凝神期妖兽的实力吗?不!我不相信自己连动也动不了!”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火借风势焚尽八荒!”廖红儿娇小的身体中,喷发了惊人的力量,离火精魄光芒大作,一道火龙从掌心中激射而出,直冲黑蛟的身体。 “恩?”黑蛟龙微微冷笑,对对面的玄毕说道:“没想到你我之间的战斗,还有旁人来搅局,不错的小姑娘,可惜——” “功力太浅了!”目光一凛,两道黑光从眼中迸射而出,“轰隆”一声,火龙被黑光绞成了碎片。 廖红儿只觉得胸口一闷,鲜血喷出,染红衣衫。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四方云动 太阳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从云层里挣脱出一只小小的手,绽放出一点轻柔的光,洒在林绛雪的窗口。 林绛雪和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一双寂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这是她知道韩闯的消息后,所经历的第一个白昼,昨夜乱象丛生,风雨闪电不断,今日她的师傅崔媚娘便被阁主召去议事了。 林绛雪没资格参与高层议事,但也能从崔媚娘惊恐的表情中,猜出一二 ——云梦泽出事了,出大事了。 依照以前林绛雪的性格,一定会跟在师傅左右,纠缠着让她说出实情,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但此刻,她却希望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件事,甚至从未见过天空的异象。 一想到出事的地方是云梦泽,她就不禁为韩闯担心,这种担心,甚至超过了对于韩闯的愤怒。 龙影?那是什么? 暗香浮动,中人如酒,一个女声门口传来:“绛雪,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是崔媚娘的事情,林绛雪没有理由将自己的师傅挡在门外,即便她不甘,也不愿,可依旧恭顺。 门吱的一声开了,冷风鱼贯而入,天柱山的夏季之风,寒冷的宛如江南严冬的夜风。 崔媚娘随着冷风进来。 林绛雪背对着门口,听见淡淡的呼吸声,看着雪白墙壁映出的窈窕影子,心中没来由的一滞,朱唇轻启,说道:“师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幽幽的,带着哀愁与复杂的眼眸,射出了两道怜惜的目光,头像林绛雪。 崔媚娘站在林绛雪身后,发现自己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绛雪也是一样,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闭口不言,颤抖的身体诉说着紧张,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崔媚娘终于开口。 “你昨天也看到了。” “是云梦泽?” “没错。” “出事了?” “大事。” “有人死了吗?” “会死很多人。” 林绛雪再次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有关于韩闯的消息吗?” “没有。”崔媚娘的声音毫无感情,就像诉说着一个陌生的生死。 “没有吗?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林绛雪喃喃的道。 沉默再次降临,半晌,崔媚娘率先开口:“绛雪,你要做好准备。” 林绛雪心头一颤,颤声道:“准备什么?” “你知道应该准备什么。”崔媚娘说:“青竹宗那个小子,这次恐怕会——” “不会的!”,话未说完,便被林绛雪打断,“我比你更了解他,他不会有事的。” 看着自己的弟子,那颤抖的模样,崔媚娘突然一阵心酸,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将林绛雪从她自己的生活中剥离,那是不残忍而令人空痛苦的事情。 可这一切又都已经晚了,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无法回头。 “我只是告诉你,青竹宗的小子这次死定了,你最好做好准备。”崔媚娘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吱的一声,房门合上,黑暗挤满了房间。 雪白的墙壁映出林绛雪窈窕的声音,却映不出她眼眶中,包裹的泪痕。 “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白昼、严寒、阴山。 阴山的山顶常年覆盖着一层嗤嗤白雪,无论是大地,还林木,都如同包裹着一层棉花一样;此刻,这种景象蔓延到了山腰。 忽如一夜暴雪来,醒时已见梨花开。 神秘人站在院中,看着满园覆盖着的嗤嗤白雪,默默叹了口气:“蛟龙化龙啊,多少年未有的事情了。” 他走回房间,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而是聂青青的闺房,临时的闺房,除了那透明的白色纱帐,一点也不像女子的闺房;可那有如何,女子住的地方,就是闺房。 聂青青躺在雕花木床上,脸色红润的就像睡着了一样;此刻,她拧紧了眉头,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喃喃自语,但无论贴着多近,都无法听见声音。 就像那只是单纯的嘴角抽动一般。 房间里放置了一只火盆,盆里的枯枝烧的很快,火已经越来越小了,寒气开始侵入房间。 神秘人走到聂青青床前,凝眸这个躺在床上的睡美人,轻声说道:“你放心吧,闯儿不会有事的。” 像是听到了这句话,聂青青的眉头逐渐舒展,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仔细看去,嘴角还微微上勾,就像梦见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般。 神秘人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要远远超过之前生命的总和。 “命运弄人,造化弄人,谁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闯儿,我能做的也就到这里了。” 战龙佣兵团的大厅里,一只火盆燃的正旺,这几乎是它最后的璀璨,盆中的木材,已经消耗殆尽。 火光映出了一张雄毅的脸,这张脸上面色焦虑与紧张。 李云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又回到了大厅,云梦泽的异变,让每个战龙的人,都心惊肉跳。 萧益出现在门口。 李云心中一惊,他也没想到,本应在病榻上休息的萧益,竟会出现在这里。 “萧先生,你应该在休息!”李云惊道。 依旧是两撇醒目的小胡子,却褪去了原本的乌黑,萧益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能安歇呢?” “可是先生你的身体——” 萧益摆了摆手,道:“身体不碍,又不是上阵杀敌,能动就好。”虽如此说,但脸上尽是疾苦之色。 萧益道:“你可知积雷潭中发了什么?” 李云苦涩的摇摇头,道:“不知,但相比是和团长他们有关的。” 萧益道:“不但有关,而且大有关联。” 李云目光一凛,急道:“是王家对团长动手了?”右手按住木椅的扶手,指甲嵌入木头中,犹未觉察,渗出了血,仍为觉察。 萧益摇摇头,道:“恐怕不是王家。” “那是?” “是那只化元巅峰的妖兽。”萧益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它就快突破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杀蛟 上 青色的微光,透过雾气垂落,仿佛一张巨大的纱帐篷,静静覆盖着积雷潭。 所有生物,无论人,或是兽,都被一股绝强的气势,压的瑟瑟发抖,他们害怕,他们恐惧,最后演变成静默无声。 真正的静默无声。 整个积雷潭,仿佛死去了一般,就连飞鸟也卷缩着身体;而在这外表的死寂之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躁动与凶狠。 冰冷的杀意,从藤条之下的眼睛里射出,弥漫了整片天空。 “你该死!知道吗?”玄毕冷冷的道。 “当然,我是应该死。”黑蛟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是老天让我逃过一劫。” 玄毕微微冷笑,道:“是吗?老天还真是无情,没有让你死掉。” 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挡住了黑蛟的视线,在黑色虬面下,毫无血色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笑,讥讽而冷酷。 “老天,终归是无情的!” 一股象征着毁灭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蔓延到整片天空,将玄毕那凛冽的杀意压下。 “你不是我的对手,当年就不是,现在仍然不是,你只能靠着那个老头子,将我关押起来,现在老头子不再了,你再也没有关押我的能力。” 话音刚落,黑蛟一矛刺出,浪卷层云,天地变色。 毁灭的劲风破空而来,激射向玄毕的身体,那凶猛的模样,仿佛要将玄毕撕碎一般。 这是最普通的,也是最残忍的一招,将世间所有的温情面具撕碎,露出了本来丑恶的面露。 蛟本应该是如此! 本应应着邪?恶的毁灭而生,注定了目送着整个世界的崩塌,毫无疑问,这一矛,黑蛟没有手下留情。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尽管这张幻化出来的脸,有些惨白,可这笑意的讥笑却是显而易见的。 一矛,仅仅一矛,他不认为玄毕能够接住,事实上,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三次,同样的招式他对玄毕用过三次,玄毕没有一次接住过。 然而,这一次显然是个例外。 黑蛟眼中出现无数的藤蔓,彼此缔结,彼此交织,就像无数战士,手挽手,肩并肩,傲然屹立于风雨之中,昂首挺胸,那抖动时发出的声响,好似万千战士的疾呼。 “当”的一声金石交接的声音,当那恐怖的毁灭对藤蔓露出锋利的獠牙时,却发现它们根本无能力为,无法上前,无法撕咬。 蒲苇亦能韧如丝。 尘埃落尽,当毁灭的劲风散去,蔓藤也随之消失无踪,露出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嘴角残留着殷虹的血痕。 一招, 一招, 只用了一招,黑蛟便重伤了玄毕,但终究没有杀掉他。 “动手!还愣着干什么?”见独眼廖和王炎之愣在原地,玄毕忍不住大吼了一声,鲜血喷出,染红衣衫。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以梯云纵身法而上,一刀一鞭,一左一右攻向黑蛟。 “八方风雨!” “虎魄刀——灭杀!” 两人一上来就用出各自最强杀招,虎影深啸,金鞭绽光,彼此交织着袭向黑蛟。 黑蛟微微冷笑,哼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长矛高高举起,一招刀法中的力劈华山,重重的劈下。 矛尖颤动,在空气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宛若夜鬼疾哭而来,血色弥漫,笼罩虎影和金光,瞬间便将两者绞成了碎片。 独眼廖和王炎之同时胸口一闷,鲜血从口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绽开两朵绚烂而狰狞的血花,两人倒飞出去,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重重的撞击在石壁上,“轰隆”一声巨响,嵌入壁中。 血光继续向前突进,摩擦着空气,如同吹响了兴奋的号子,发出“呼呼”声响,眼见就要击中两人,就在这时,身受重伤的廖红儿突然平地跃起,以身挡住血光的去路。 “不!” 独眼廖肝胆具裂,虎目撑泪,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远廖红儿受到任何伤害。 “离火精魄,傲世光华!” 却见了廖红儿立于半空,双手张开,身后的离火精魄突然爆发,炙热的火焰包裹身体。 廖红儿犹如一只火焰精灵,撞上血光,轰的一声,血光消散,火影暗淡,她倒飞了出去。 黑蛟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即没有收手,也没有继续追击,形如泰山一般,负手而立。 “真是可怜的人类。”他叹道,眼神森冷如冰。 “乙木囚笼——困人、困仙、困神,镇压万物!”玄毕的声音在黑蛟耳畔炸开,就见左右上下,凭空生出无数只藤蔓,将他困在中心。 黑蛟冷冷一笑,喝道:“玄毕,你还没放弃吗?这招对我没有!”双手一卷,长矛挥舞如风,紫电黑光,盘踞于矛身。 “给我破!” 一矛挥出,天地变色,浮云遮蔽日光,本就幽暗的大地,更显昏冥。 这一招,仿佛只有鬼神才能使出,令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一道电光划破,巨响回荡云间,乙木囚笼应声而破,黑蛟脱身而出,身影一闪,来到玄毕面前,冷笑道:“看到没有,我说了,你的乙木囚笼也对付不了我。” 风声呼啸,冷笑之声随着风声而来,犹如针尖一般,刺入玄毕的耳蜗;这股刺骨的寒意,刹那间,便在他全身散步开来。 却见玄毕微微冷笑,目光闪烁的道:“你真以为是这样吗?” 黑蛟愣了一愣,他虽然有人体,但毕竟不是人类,不知人类的语言艺术,只当玄毕是在反问,于是笑道:“难道不是吗?” 风声翻转,忽的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这笑声讥讽而冷酷,十分刺耳。 “你果真还是和从前一样,自高自大;可你忘记了一点,你现在是人形,自高自大的人,都会死!”玄毕的声音犹如一根细针,扎进了黑蛟的脊背之中。 他大惊之下,转头一看,目光抬处,只见身后一支藤矛破云而来,这矛又快又急,无声无息,他看见时已到面前,根本来不及躲闪。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蛟 中 黑蛟看到了那支藤矛,静若岩石,飘逸如风,美的就像幽灵;然而它又是足以夺命的,“扑哧”一声,他仿佛听见了一种皮肉被刺穿的声响,在带着一种远山草木芬芳的微风中,响起、落下。 微风飒然,藤矛穿透了身体。 玄毕用一种很冰冷,又略带兴奋的复杂声音,说道:“我说过,自高自大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一连三次,他用同样的方法输给了黑蛟,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一招,惯性思维让黑蛟放松了警惕,忘记提防自己身后。 他看了一眼插在胸口的藤矛,冷冷的一笑,说道:“死?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玄毕近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黑蛟握住藤矛,将这只致命的杀器,一点一点从胸口拔出。 矛身被鲜血染红,血液顺着矛身流淌而出,在空中炸开,聚成一朵凄凛的血鹤。 似乎要让对面的玄毕看清楚,黑蛟的动作很慢,慢的让人怀疑,是否在长矛拔出之前,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可事实上,除了面色出现些许惨白,他看起来健康极了。 抽出藤矛,握在手中,黑蛟冷冷的笑着,笑的讥讽而冷酷。 他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淡漠声音,对玄毕说道:“没想到你还藏着一手,但还不够,远远的不够。”双眼中黑光一闪,犹如整个星空的璀璨。 玄毕就像被炮弹击中了一样,顿时倒飞出去,身上的藤甲在一瞬间,被绞成了碎片,犹如翻飞的绿色蝴蝶,在绚烂的血花中翩翩起舞。 黑蛟冷冷的看着玄毕,重重摔在地上,看着他几次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一次次的失败,脸上露出玩味的微笑。 凝神的攻击,直抵内心,又怎是藤甲所能抵御的,那看似坚韧的家伙,甚至不能给人任何一丝安慰。 玄毕重伤,失去战斗力! 但他的努力却没有白费,黑蛟依然在留着血,鲜血不要命的从那深邃的血洞中淌出,若黑蛟是人,此刻他已经死了,可惜他不是。 妖兽的身体远非人类所能比拟的。 黑蛟遥望着头顶的天空,一片乌云深处,紫光闪烁,那是雷电的光,那是天火的力量,那是让他疯狂而无法自制的一种力量。 现在他要重新拥有这种力量,他向那片乌云走去,凌空而行,一步步前进,走的很慢,摇摇晃晃,但却没有停滞,脊梁仍然挺得笔直,就像一支笔直的标枪,疲倦、痛苦、劳累,甚至身体的伤痛都不能令他屈服。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屈服! 就在这时,云层中紫光一闪,聚成了一个人影。 这是一道怎样的人影? 他的眉毛就像浓密的就像泼墨山水画,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狭窄的缝隙,高挺的鼻梁衬托着棱角分命的脸,就像是大理石。 虽然微闭着眼,但黑蛟却能从这张脸上,看到倔强与坚定。 这是黑蛟二十年来,见过的最完美的一张脸,若不是太过年轻,缺少了沉淀,甚至能与二十年前的那张脸相提并论。 黑蛟下意识摸了摸幻化出来的面孔。 “你是谁。”他问,语气淡漠,可那认真的表情,却显示了他对来人的重视。 “韩闯。” 韩闯睁开眼,两道紫光从眼珠里激射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将积累了许久的废气,排出体外。 黑蛟是用雷电之力淬炼兽魂,而他则是用雷电之力淬炼身体,两者同样困难,同样需要巨大的毅力才能完成。 韩闯不知道自己在层云中待了多久,只知道不断的吞噬雷电,同化成真气,滋养身体;那个过程,就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啃食着骨髓一般,绝不仅仅只是疼痛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一念及此,韩闯看向黑蛟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敬佩。 练体尚且如此,那锤炼兽魂呢?将自己的魂魄曝露于雷电之下,任完美电弧锤击着那最脆弱的东西——韩闯无法想象。 当然,雷电淬体的效果是极好的,此刻他不但修为提升到了化元后期,就连相对脆弱的身体,也变得如金似铁,堪比妖兽。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韩闯幽幽的说,“可惜野心太大了,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野心太大终归是不好的。” 黑蛟笑了起来,道:“如果你经历了与我同样的事情,也会生出同样的野心。” “哦?那你经历了什么?”韩闯挑了挑眉毛。 黑蛟摇摇头,没有说话,许久过后,他才开口说道:“你要想杀我,那就动手吧,人类总是喜欢废话,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韩闯玩味的笑了起来,道:“你也不是同样在废话吗?” 黑蛟肃然道:“我讨厌这种感觉。” 韩闯笑道:“可我喜欢,我想再劝劝你,现在停止回头还来得及。”他望了一眼身边的云层。 黑蛟目光一凛,冷笑道:“蛟龙一族梦寐以求就是成为真正的龙,现在希望就在眼前,我不会放过的,想要阻止我,只有杀点我!” 铮的一声,黑蛟单手持矛,矛尖不停的高速颤动,指向韩闯。 妖兽天生就对人类有蔑视的心理,但此刻对面着韩闯,黑蛟却生不出半点蔑视,只因为他感觉,对面的这个人类很强,强到了几乎能与他站到同样水平的地位。 他才化元后期,等他化元巅峰,甚至凝神期的时候,那该有多恐怖,黑蛟心想。 沁血的夕阳,透过乌云的罅隙,将一缕光影投下,映的整个积雷潭,仿佛一块巨大的琥珀,静静的向天际蔓延。 黑蛟和韩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琥珀中心,遥遥相对,两股惊人的气势同时攀升,再攀升,搅动着整个积雷潭的空气,染上了一种肃杀的味道。 玄毕震惊的看着两人,心情就像他们脚下的湖面:表面平静,暗潮汹涌。 “咳咳!”重重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殷虹的鲜血,玄毕心中暗道:“韩兄弟,就靠你了。” 阴山绝顶,白雪皑皑,夕阳映着雪色,像是为这连绵不断的山景,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有一人站在绝顶之巅,寒风呼啸,雪花漫天,而他的身边,却风平浪静,雪花像是触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被挡在墙外。 他凝视了一眼远方的天空,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开始了!” 云梦泽,积雷潭,黑蛟目光一闪,挥动了长矛。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杀蛟 下 长矛卷起巨浪,犹如万马奔腾而来;浪头高三丈三,浪花上带着劲力,仿佛骏马亮出的马蹄。 这一矛,拂波动水,牵引着巨浪,竟给人一种无从躲避的感觉,即便在波及范围之外,可玄毕依旧能够感觉到,韩闯身边的空气,已经完全凝滞了。 空间封锁,躲无可躲! 而韩闯,韩闯确实没有躲,浪花已到面前,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微笑。 他的剑仍然束在腰间,这一把普通的剑,比普通还要普通,绝算不上什么绝世名剑;可这把剑,天上地下,你绝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剑,能够替代它。 长剑! 长剑还未必出鞘,可气势已经蔓延韩闯全身,那并不是剑气,但却比剑气更加令人心怯。 黑蛟的瞳孔猛地紧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完美无暇的手;不长、不短、不肥、不瘦、不能说漂亮、亦不能说不漂亮,只是每个关节的弧度,所有掌纹的距离,都完美无缺到令人心悸。 完美的手——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一刹那! 一剑! 那一闪的剑光,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又是何等的壮丽无双,仿佛全世界的光辉聚在一起,也不及那光芒的万一。 玄毕迷茫了,身体不停的颤抖、颤栗,恐惧的心思填充了整个心腔,而他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的恐惧—— 廖红儿用纤细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强迫着自己保持安静,可手掌之上,那双噙满泪水的眼,却在不停的颤抖,仿佛诉说着此事的激动—— 独眼廖已经忘记了一身伤痛,甚至忘记了危险的存在,在他眼中,只剩下那璀璨到无法形容的一剑,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闪而逝—— 王炎之不停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儒雅的风度早就被丢弃在风中,剩下的,只有源自于内心最深处的颤栗,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颤栗—— 浓雾渐渐散了。 这是水汽凝结而成的浓雾,不知在积雷潭的上空,存在了多少年,可在此时此刻,它却慢慢散去了。 不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甚至不给人任何追悼的理由,浓雾消散的时候,黑蛟的眼睛里,正在发呆。 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长剑,普通的长剑,再普通不过。 黑蛟从不认为,会有普通长剑刺穿他的身体,亦不认为,自己会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上,而事实上,这两种他所认为的不可能,竟在同一时间发生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巨浪滔天,气势惊人,却被一道剑光从中穿过,就像穿过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那剑光驰若闪电,快似流星,更由一种必中的信念与决心驾驭,那是一种有心的剑,是一种无法躲闪的剑法。 浓雾散去,黑蛟第一次看到了完整的积雷潭,在阳光的映射下,就像一快碧绿的琥珀,如此美丽,如此令人不舍。 可我却要离开了!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悔意,忽然——瞳孔收缩,眼中出现到了一道白衣人影。 “咳咳!”韩闯重重咳嗽了两声,鲜血从嘴角溢出。 黑蛟道:“你的剑法很快,快到了无法用肉眼捕捉。” 韩闯道:“你的招式也很厉害,我重伤了。” 看着韩闯那虚弱的模样,黑蛟忽然笑了起来:“这是我的荣耀,不过可惜,我无法或者享受这份荣耀了,你的剑法不但快,而且天马行空,我不知道它会从什么地方发出来,更无法想象它是怎么发出来的。” 韩闯摇摇头,笑道:“我也不会去想,因为我也不知道。” 黑蛟微微冷笑,道:“好了一个不知道,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剑,别人又怎能知道呢?你的剑太特别了。” 韩闯沉默。 黑蛟道:“我原以为自己能够胜你,因为我有无穷无尽的招式,而你只有那一剑。” 韩闯道:“那一剑就足够了。”目光温柔的看着插在黑蛟心脏上的剑,殷虹的鲜血,顺着剑身不停的落下。 黑蛟的眼角猛地一收,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道:“或许这就是命。” 韩闯摇摇头,笑道:“我从不信命,我信绝命。” 黑蛟道:“绝命?” 韩闯笑道:“我相信将自己逼到思路,断绝了命运,才能超脱命运。” “超脱命运?可能吗?”黑蛟眼中露出一抹悲伤:“我却相信命运,蛟龙一族从未有一人能够化龙,这就是命运,我原以为自己能够打破命运,没想到依然差了一步,一步啊!” “咳咳!” 剧烈的咳嗽,令黑蛟大口吐血,韩闯知道,这吐出的暗红色的血液中,夹杂着细碎的内脏碎片;当他的剑刺穿黑蛟心脏的瞬间,剑气便震碎了他心脉,肆无忌惮的在他内力破坏着。 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只是依靠妖兽强横的体魄在坚持,但这种坚持,也持续不了多久。 韩闯不禁叹息一声,道:“你也只差了一步,不失为蛟龙一族的一世枭雄——” “你是在可怜我吗?”黑蛟冷冷的道:“我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韩闯笑道:“我不是在可怜你,而是在惋惜。” 黑蛟道:“惋惜?” 韩闯道:“惋惜这世界上,又少了个敢于挑战命运的人。” 黑蛟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仿佛在这生命的尽头时刻,只有笑才能让他忘记痛疼。 “我累了,倦了,就要走了,那一片药圃就留给你吧。”黑蛟说,声音通过真气送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王炎之眼珠一转,心想:“恐怕不能如你意了。” 在韩闯惊讶的目光中,黑蛟身影一闪,来到他面前,拥抱了他一下;拥抱的瞬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积雷潭底。” “你——” 韩闯刚想说话,就被黑蛟一把推开。 “记得我说的话!” 黑蛟的笑着,一团烈火突然包围了他。 **! 强大的妖兽,为了不让自己的遗体受到亵渎,大多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韩闯没有阻止黑蛟,这是一名强者应该得到的尊严。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遗言 黑蛟眼睛里的光,就像他身上的火焰一般熄灭,烤焦的衣服早已随着浓烟消散,骨肉一点也不剩下,或许只有些一些灰,伴着微风消散。 韩闯走到玄毕身边,搀扶着他起身。 “怎么样?没事吧。”韩闯关切的问。 不得不说,玄毕吐出的鲜血,实在是触目惊人。 “还死不了。”玄毕说道,眼神里尽是坦然。 压在心头多年的包袱终于卸掉,即便此时,身受重伤,可他依旧感觉心头就像喝了二斤烧酒一般欢畅。 韩闯自然明白玄毕心中所想,点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又走到廖红儿身前,将这个勇敢的姑娘扶起。 触及到那只纤细的玉手时,他明显感觉到廖红儿的皮肤猛的一收,抬头一看,竟是一片红霞。 “疼吗?”韩闯柔声问道。 “恩。”廖红儿如实回答。 被黑蛟的劲风扫中,疼是一定疼的,刚开始骨头就像散架了一般,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这才好了一些,可也好的有些,依旧疼到了骨头里。 一道暖流突然钻进体内,帮她梳理着体内素乱的真气。 廖红儿不用看也知道,那是韩闯在帮他。 “不用帮你,你自己调理吧。”她说,杏脸飞霞。 韩闯温和的一笑,柔声道:“我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廖红儿心中一惊,急道:“怎么了?伤的很重?” “很重。”韩闯点了点头,表情肃穆,“恐怕要精心调理十天半个月才能动武,最少要一年之后,才会恢复原有状态。” “这么重,”廖红儿眼圈一红,急的就快哭出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没丢掉性命已是万幸了。”玄毕插话道。 “别吓她了,小伤而已。”韩闯瞪了玄毕一眼。 玄毕白了他一眼,调侃道:“是了是了,小伤而已,黑蛟这么厉害的妖兽,被你斩了,而你只受了小伤而已——谁信他!” “是啊,韩先生的伤有多重!”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韩闯回头一看,正好迎上了独眼廖关切的目光;但问话的却不是他,而是站在一旁的王炎之。 这个王家的公子倒没受多大的伤,刀重气势,鞭重灵活,与黑蛟那灭杀一矛相碰时,独眼廖承受了大多数力道,而他只是被连带伤害了而已。 韩闯眼中掠过一丝晦涩的不屑,很快消失于无形,笑着说道:“小伤而已,大概十天半月就能好。” 王炎之眼波一动,看着韩闯那惨白的面孔,心想:“还想骗我?刚才我都听到了,十天半月仅仅是能动武而已。”嘴上却关切的道:“那韩先生可要注意身体了。” “知道了。”韩闯不好再与他多聊下去,随意的回了一句,便对独眼廖说:“廖团长感觉怎么样?” “放心!俺老廖身子骨硬朗的很。”独眼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只是那眼角的抽动让疼痛曝露。 韩闯笑道:“好了,别充好汉了,好好调理一下,争取入夜前离开。” 独眼廖目光一闪,急道:“这么着急?” 韩闯笑道:“不着急可不成,黑蛟虽被除掉了,但我们人人带伤,若是遇到一只心怀不轨的化元中后期的妖兽可就不妙了。” 独眼廖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却听王炎之说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药圃吧,兴许能够找到一些灵药,治疗伤势。” 玄毕道:“说的也是。” 独眼廖看了王炎之一眼,说道:“姓王的,就这句话说的对了老子的胃口” 几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是来到药圃前,黑蛟身死,他所设下的禁制自然消失,药圃全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入口有两做巨石挡路,一边石上被人用指力刻着“禁地”二字,另一边则刻着“擅入者死”四字。 这六个汉字尽皆嵌入石中一寸多深,几人看了不禁咋舌。 廖红儿道:“黑蛟果然武技高强,用手指在石上写子,竟也能刻入如此之深。” 玄毕微微冷笑,道:“不过是仗着妖兽的体魄而已,若红儿姑娘也有妖兽的体魄,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妖兽比之人类,强在体魄,普通人能仅用手指,很难在石壁上写字,而妖兽却能轻易办到,是以玄毕的说法,并不夸张。 韩闯摇摇头,道:“别站着了,先进去吧。” 众人绕开巨石进入药圃,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峭壁下生长着各类野花杂草,幽香扑鼻,天定被极快巨石簇拥,只留出一个口子,上透天光,照在林间,更显得绮丽诡异。 韩闯被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吸引,而廖红儿则被药圃里成堆的草药吸引。 “是绛珠草!居然有十几棵之多,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花灵丹所需的五色花,竟然有一大片。” “居然还有还魂草,天啊,听说青竹宗最擅长了之还魂丹,这些还魂草要是卖给他们,一定能获得不少还魂丹。” 听到青竹宗三字,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观,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心想:“你若知道我原本就有一颗还魂丹,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模样,可惜——” “可惜那颗丹药给青青服用了。” 韩闯又想到了聂青青,想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宛若活死人的姑娘,欣赏美景的心情荡然无存。 目光四游,他并非发现龙蜒草的痕迹,不禁面色一暗。 玄毕心知韩闯所求,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闯回头,勉强一笑,轻声道:“或许不在这里。” 廖红儿本来心旷神怡,愁烦都愁烦都归于乌有,骤见韩闯面色不渝,不禁开口问道:“什么不在这里。” 韩闯笑道:“没什么,我和玄毕兄说着闲话呢?这里灵草不少,你们赶紧选一些适用的,早早调理好身体为妙。” 众人听了,立刻开始搜索疗伤所用的药草,只有韩闯一人,站在原地不动,心中却是想到了黑蛟临死时说的那句话。 “积雷潭底?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洞悉了我心中所想,暗示龙蜒草在积雷潭底?”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惊惧 暮色四合。 篝火的光,只能点亮中心的一片。 这是一片云梦泽内少有的平坦草地,没有毒草藤条或是荆棘,也没有蛇虫鼠蚁的滋扰,绿油油的草地上,最适合睡觉。 此刻,这片草地上就和衣躺着几人,所有人都紧闭着眼,唯有一人。 篝火的微光照出了这人的脸,他脸色苍白,眼角的肌肉在微微跳动,但表情,却坚毅的好像一块石头。 “不行,我一定要下去看看!” 黑蛟虽然被斩,可积雷潭依旧是积雷潭,天火之力藏于潭中,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即便韩闯经过了天雷淬体,也不敢说一定没有危险,甚至,他心底还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恐惧,这种感觉,就像儿时父亲手里的棍子。 韩闯缓缓起身,坐到了篝火中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萦绕在身体周围的深寒;目光四游,所有人都在休息,没有人在假寐,假寐的人逃不过他的感知,包括王炎之,平稳的呼吸告诉韩闯,他正在睡觉,脸上的表情告诉韩闯,他或许正做着一个美梦。 美梦啊! 我的美梦又在哪里? 韩闯掏出酒囊,慢慢啜着酒囊里的酒,这味道不如开始甘甜,入口就有些哭,喝到肠子里,就更苦了。 篝火“滋滋”的燃烧,火光映射出了韩闯的眼睛,紧咬着下唇,仿佛要让唇边消失于无形。 韩闯慢慢放下酒囊,慢慢走出篝火的范围,慢慢将身影没入黑暗的阴影之中。 玄毕猛地睁开眼,起身跟了上去。 韩闯来着积雷潭边,月光映的湖面波光粼粼,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美轮美奂。 可他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心头在不停的转动。 “黑蛟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我要找龙蜒草所以告诉我龙蜒草的地方?还是他留下一个杀我的可能,只要下了潭底就会死?” 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思,犹如天枰的两边,在韩闯心中左右摇摆。 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这么晚了,你居然还不睡觉,来湖边干什么?”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韩闯便知道,身后的是玄毕。 “睡不着,看看看月色。”他回答,明显是一句谎言,这句谎言说的极其蹩脚。 今夜的有月,但却是弯月,弯弯的只有一芽,就像女儿家的眉,谁会选一个弯月的日子来赏月。 玄毕摇摇头,并没有拆穿韩闯,走到他身边,并肩坐下,说道:“黑蛟和你说了什么?” 韩闯的眼神出现片刻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说道:“他说的,你们不都听见了吗?” 玄毕摇摇头,指着韩闯的鼻子笑道:“你这话骗骗别人还可以,想要骗我却不可能。”直勾勾的凝视着韩闯。 “说吧,还怕我泄露吗?” 韩闯看了玄毕一眼,笑着摇摇头,道:“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不错,他是告诉了我一句话,这句话也是让我来到积雷潭边的原因。” 玄毕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韩闯可以说下去。 韩闯道:“他只说了四个字‘积雷潭底’” “积雷潭底?”玄毕咀嚼这四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你认为呢?”韩闯凝视着这琥珀一样的湖面,一片静水之下,谁也不知道,潜藏着何等的波涛,或者说,是比波涛更加凶险的东西。 “你听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吗?”玄毕凝眸着韩闯,淡淡的说。 “当然,”韩闯耸了耸肩膀。 玄毕叹了口气,道:“其实妖兽也是一样,特别是黑蛟,我了解他,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如果他说了‘积雷潭底’四个字,那就表示着积雷潭底一定有东西。” 韩闯愣了一愣,笑道:“你是在怂恿我下去吧。”他指着那琥珀一般的湖面,“天雷之力可不是易于的东西。” 玄毕摇摇头,笑道:“不是我怂恿你下去,而是我明白,即便我出言阻止你,你依旧回下去。” 韩闯凝视着玄毕,许久过后,终于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对我最了解的,竟是认识我不久的人。” “没错,我是一定会下去看看的。” 韩闯凝望着湖面,仿佛看到了聂青青,那张苍白的脸;没有多余的言语,纵身一跃,足下连点,贴着湖面掠过。 “你~!” 玄毕错愕的牵着远去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你居然说走就走。” 眼眸凝望处,韩闯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中央。 天柱山、清风阁、夜、雨。 林绛雪从睡梦中惊醒,额上密布着细密的汗珠,面孔惊愕。 “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崔媚娘坐在她床边,一脸慈爱的模样。 “好多了,师傅。”林绛雪道,下意识躲避着崔媚娘的目光。 崔媚娘温柔的一笑,道:“好了就好,下次主意点,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 林绛雪失落的点了点头,眼眸凝视着崔媚娘那张仿佛永远不变的脸。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花吗?”崔媚娘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说道。 林绛雪杏脸飞霞,道:“没有——” 话未说完,便被崔媚娘搂在怀里,“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师傅是过来人,什么都明白。” 林绛雪这两天来,表现出来的异常,崔媚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却忘记了,时间有些时候,并非治疗伤口的良药,而是令伤口溃烂的胸口。 崔媚娘没有女儿,将林绛雪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会不心痛呢? 林绛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师傅,云梦泽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媚娘看着林绛雪,牢牢抓住她的视线,许久,唇线微张,柔美的声音从樱桃小口中传出:“蛟龙化龙。” “会发生什么?” “整个云梦泽将不复存在。” “啊!”林绛雪不受控制的惊呼起来。 韩闯、韩闯会怎么样? 联想到刚才那恐怖的梦境,林绛雪浑身颤动。 夜并不平静,雨也不平静,女儿家的心,更不平静。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龙蜒草 下潜,再下潜,直到看到某个模糊的光点,意识变作欣喜,身体宛如失去控制,却有遵守本能的向那光点潜去。 就快到了、快到了。 韩闯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只知道,他必须潜到那里。 ……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闯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体发热,渐渐清醒了过来。 口鼻先于眼睛张开,只感觉一股深幽空寂的草木岩石之气,混合着衰败的枯草气息,扑鼻而来;眼睛再张开,却见自己并未没于水中,而是处于一山洞之内。 头顶岩石黝黑,密不透光,但岩石表面却攀附着一种散发着荧光的苔藓,这种荧光虽淡,但胜在数量,三五成群挤在一处,倒也照出了洞穴景物: 不远处是一条峻险瀑布,映着苔藓荧光,如白练般的,从百丈高的地方直冲而下,在洞穴底部汇集成了一条地下河流。溅起的浪花拍打着两侧岩石,洗出了岩石本来的面目——灰中透黑,表面有明显的,如同针眼一般的小孔。 韩闯曾见在云梦泽里见到过同样的石头,于是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我还在云梦泽。”头脑中又一边盘旋着他是如此走到这里来的,目光下意识流泻到那白练一般的瀑布上。 难道我是从上掉下来的? 思绪时,溅起了的水花打湿裤腿,也未察觉。 管他的,还是先找找看有无龙蜒草再说。 此地虽在积雷潭低,却格外寒冷,一点也不像沸水之下;可韩闯却明白,这是极正常的,阴极生阳,阳极生阴,相比这地下的洞穴,便是一处极阴之地。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笑出声来;龙蜒草不就生在极阴之地吗? 思罢,开始顺着地下河,向前走。 这洞穴甚是宽敞,他沿着地下河流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却未见得边际。所见的只是怪石奇岩,森森的如同剑裁峰立,有的笔直挺拔如笔峭;有的好似屏风帐连在一起;端是怪石嶙峋,星罗密布;还有那散发着荧光的苔藓,散落洞穴内部,无论远近。 刚开始,韩闯觉得眩目绮丽,但见多了,也觉单调,再美好的景色,若是孤独一人,相比也不会觉得美妙。 “有人没有!”他对着远方喝了一声,引得回音阵阵,都是自己的声音。 忽然,韩闯看到地下有一条拖痕,明显是蛇类经过的痕迹,心想:“莫非是黑蛟留下的痕迹?” 他未必见过黑蛟本体,是以不知道大小,但见这碗口粗细的痕迹,怎么也不像凝神期妖兽的模样,故而心中打起鼓来。 管他的,反正没有线索,先顺着走过去再说。 韩闯跟着拖痕一路走来,在一出巨石之前停住,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巨石有些奇怪:别处的石头,犹如水滴落下,大多被侵蚀的千穿百孔,而这快石壁看起来却十分平整,就像被工具抛光了一般。 韩闯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一处暗门?”他早非当年的吴下阿蒙,先经过金三胖的熏陶,又在青竹宗学到了一些机关阵法之类的杂学,此时凝视这石壁,竟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石壁虽然光滑,但中心位置,有些不明显的凸起;用入微能力比对弧线,左右对称。 “绝不是自然形成!”韩闯想。 伸手在石壁上摸索,入手变觉得出奇的凉,就像摸得是一块冰似得。 韩闯心中一喜,暗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石壁背后一定有玄机。”他正待摸索时,忽觉一股阴寒之气,透过毛孔,直刺后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转头一看,只见一只两仗长,通体雪白,碗口粗细的蟒蛇,正匍匐在他身后,死死的盯着他。 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只蟒蛇,竟然生着四足。 “这不是蛇,是蛟!”他心下一惊,暗道:“莫非是黑蛟龙的后代?”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有些心虚,毕竟黑蛟龙是死在自己手上。 却见这白蛟忽的一动,闪身窜进远处的阴影之中,韩闯定睛一看,只见它原本匍匐的地上,有一块突起的石头。 韩闯走过去,用手一摸石头表面,忽然精光乍起,光线透过空气,投到石壁上,只听“咔嚓”一声,石壁中央出现一道龟裂。 裂痕逐渐变大,石片斑驳剥落在地,露出一扇石门,石门边上,有一突出的把手。 远处的隐隐中,传来“嘶嘶”之声,像是催促着韩闯赶紧向前一般。 韩闯道:“你是让我向前吗?” “嘶嘶!” 不知怎的,韩闯虽听不懂蛟语,却能明白白蛟的意,是让他赶紧进去。 韩闯却有些犹豫,踟蹰不前,那“嘶嘶”的声音变得越发密集,也越发暴躁,夹杂着石块断裂的声响。 韩闯一咬牙,心道:“管他的,相比黑蛟也不会害我。”大步向前,用力一推那块凸出的石笋,只听如磨盘转动一般的声响,石门倏的转动了九十度,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一股腐朽的阴冷气息扑鼻而来,韩闯下意识用袖子捂住嘴。虽然如此,可那气味如同死尸瘴气一般,经久不散,让人难以忍受。 他并不急于进入山洞,而是先拔了一些荧光苔藓堆在洞口,又用真引燃了苔藓,待到明火燃去了洞中的污秽之气,这才进入。 初时,洞口狭窄,只容一人侧身而过。越往前走,越是宽敞,两侧逐渐显露出人工斧凿的痕迹,且切口整齐,平而不糙。韩闯一眼就看出是用长矛摩出的痕迹,心下大喜,暗道:“这一定是黑蛟的巢穴了,他要用雷电之力淬炼龙魂,自然会选择一个距离积雷潭最近的地方。此处隐秘异常,难被人打扰,正是筑巢良所。 于是更不犹豫,只是快步向前,忽然,走过一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隐藏在石壁之后的药圃,石头于头顶裂开,泻下一片银光,火花覆盖之处,正有一棵三叶的绿色植物,微微颤动,叶片表面凝着霜,不是龙蜒草又是何物。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能见的人 西风吹拂着森森古木,落叶萧萧而下,远处的密林中,忽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殷虹的晚霞。 晚霞宜人,橘色的夕阳,映红了一个人的脸,一张恐怖的脸。 这张脸并不完整,缺了半边左耳,右耳也缺了四分之一,两道多足蜈蚣似得刀疤,分边从左右耳斜划到左右边嘴角,在鼻观的位置交叉,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比刀疤本身,更加狰狞恐怖。 王顺昌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不会说谎,不会说谎的老实人,不会在人前带着假面,所以他从不让人知道,自己带着假面,亦从不让人看到自己真正的脸。 但总有一些时候,他会露出这张狰狞的脸,不是因为长期隐藏而苍白,所以需要透气;而是他要杀人了,他只会对将死之人露出自己的脸,好让那些人,死了之后,能到阎王爷那去告状。 他站在通往积雷潭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的观察着积雷潭的种种变化,从大雾弥漫,到电闪雷鸣,最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所有变化尽收眼底,而他的表情,却是始终不变的。 没有笑,没有皱眉,两道狰狞的刀疤,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一队骑马的大汉行来,看到了他的脸,领头的汉子吹了个口哨,笑道:“兀那丑八怪,死了算了,别出来丢人!” 这是云梦泽的佣兵团,刀头舔血的生活令他们麻木,唯一的乐趣只有在进林之前,相互取消,或者取消别人。 王顺昌阴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没有动,任由骏马从他身边掠过,扬起的烟尘扑了他一身灰尘,可他却像毫无知觉似得。 汉子扬起马鞭,指着王顺昌大笑起来:“哈哈哈,看到没有,一个傻子,老子从他面前路过,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人附和:“是啊,是啊,傻子一个!” 另一人附和:“难得遇到一个傻子,不如和他玩玩!” 领头的大汉豪爽的笑道:“玩玩就玩玩。”纵马回身,来到王顺昌面前,高高在上的用马鞭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傻子,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云梦泽本就是一个没有仁义的地方,在这里,巧取豪夺如同家常便饭一样,领头的汉子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情,或者当他年少时,第一次威胁一个书生,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时,心中还残留些许愧疚。 但当长刀闪烁,砍掉了那个书生的脑袋之后,所有的愧疚就顺西风而去,剩下的,只有因为鲜血而疯狂的眼眸,熠熠生辉,如同此时一样。 护王顺昌灰白的眸子动了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像。 汉子狞笑一声,哼道:“原来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铮的一声,马刀出鞘,横在王顺昌的头顶,“我不管你是傻子还是哑巴,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 一个骑士纵马过来,笑道:“大哥和他废什么话,一刀砍了不久成了?” 另一骑附和道:“是啊,砍了他,钱都是我们的。”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所有人都感觉一阵阴风掠过脖间,身体猛的一哆嗦,脑海里浮现出这傻子阴鸷的眼眸。 领头的汉子后背浸透,兀自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喝道:“看什么看,哑巴!把你身上值钱的给我交出来!” 刀从横到立,刀尖颤动,“嗡嗡”作响。 一骑士说道:“大哥,我看就算、算了,一个傻子又是一个哑巴,想来也没多少油水。”声音颤抖,说话的时候,勒着马缰的手,不停的颤栗。 另一骑士也道:“是啊,大哥,我看就算了。” 领头的汉子脑海中闪过那阴鸷的眼眸,心中也怕的要死,如今有了台阶,自从做出一副恨恨的模样,喝道:“傻子,饶了你了!” 纵马转身就走,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一秒中,不想在多看那张恐怖狰狞的脸,更不想在记忆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此刻,他只想早点走出云梦泽,随便去一个附近的小镇,进一家豪华的酒楼,吃最好的菜,喝最香的酒,酒足饭饱后,进最大的妓院,点上两个最漂亮的姑娘,睡他一夜。 其他的,都丢在脑后。 “走!快点!” 马已经传出几仗远,声音才传来。 马向着夕阳的方向跑去,落霞映出了人影与马影,马是好马,人却有些惊恐的模样。 秃鹫飞起,盘旋在他头顶。 王顺昌望着那远去的一队骑士,脸上浮现出阴鸷的笑容,身影一闪,凭空向前挪移了仗远,又闪,又向前。 骑士们正在讨论到附近镇上喝酒吃肉玩女人的事情,忽见一道人影向他们疾驰而来,轻飘飘的落在领头的大汉马前,竟是刚才的傻子。 这种身法e功夫,他们非但不会,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原来他竟是个高人,还好刚才没有出手。” “是啊,是啊,还好刚才忍住了。” …… 手下的窃窃私语凿进了领头大汉的耳中,他心中暗道:“一群笨蛋,人家明显是找上门来了。” 他手中里捏着把冷汗,只希望这傻子只是来找他们要钱的,不要他们的命。 看到众骑士的模样,王顺昌微微冷笑,阴恻恻的道:“你们觉得我长得丑吗?” “不丑、不丑!阁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实乃一等一的美男子。”领头的大汉赶忙说道,手却悄悄握紧马刀。 “哼!撒谎!”王顺昌冷笑道:“我明明就长的丑,什么英俊潇洒,就是你在撒谎,撒谎的人都改死!” 领头的大汉心中一凸,赶忙道:“不、不,刚才说错了,你丑,长得丑。” “这么说你看见我的脸了?”王顺昌似乎平静了下来。 “没、没有。”大汉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 王顺昌哼了一声,道:“没看到就现在看,我让你看个清楚!你们都看,谁也不许不看!” 所有人都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目光所见处是两道狰狞的刀疤。 “现在看清楚了吗?”王顺昌道。 “看、看清楚了。”众人点点连头。 “这就对了。”王顺昌狰狞的脸上,立刻显露出欢喜之色。 正当骑士们以为度过此劫时,就听领头的汉子忽然惨叫一声,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一只手,插进了他的胸口。 这是一只消瘦的手,消瘦的如同麻杆一般。 “你!” 汉子脸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 王顺昌阴恻恻的一笑,道:“你看到了我的脸,所以必须死,你们都必须死!”右手从他胸膛里抽出,掌心间,是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分开跑!” 骑士们纵马分开逃去,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那恶魔不会尾随而来。 王顺昌也确实没动,只见他冷笑一声,抓起领头汉子的钢刀,轻轻一拍,精铁打造的刀立刻碎成了无数片。 王顺昌抓着一把碎片,抛出,只听“噗噗噗”几声闷响,伴着骏马的嘶鸣,人类的惨叫,所有逃跑的骑士都堕下马来,每个人的后心上,都插着一只钢刀的碎片。 马最终跑掉了,王顺昌从不杀马,就算马儿看到了他真实的面孔,他也不会去杀马,因为马永远都比人类可爱,永远都比那些说谎的人可爱。 鲜血侵染了大地,空中回荡着王顺昌阴鸷的笑声,伴着夹杂着血腥的微风,传递出很远的距离。 “谁叫你们看到我真正的面孔,都该死!”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敌来 “他真是个呆子!”廖红儿一脸恨恨的对独眼廖说道。 独眼廖摸了摸自己的鼻观,少有的用怯生生的语调回道:“或许他更是个君子吧。” “君子都是呆子!”廖红儿斥道。 君子当然不都是呆子,但多多少少,必定有些呆气,做君子本就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 玄毕余光瞥了一眼身侧几步的廖红儿,用胳膊碰了碰另外一侧的韩闯,轻声道:“这个姑娘不错。” 韩闯白了他一眼。 事情很简单,人在危险过去后,总会生出一些复杂的心思,廖红儿本就对韩闯有好感,这一下,可就经常有意无意的勾引他起来。 说勾引可能有些过于放e荡,但事实就是这样,连独眼廖都看出廖红儿眼中惴藏的情意,可韩闯却偏偏在装傻。 比如,他会将廖红儿递给他的酒酿和玄毕分享—— 再比如,他会将廖红儿拿给他的烤兔作为赌注和玄毕赌博—— 再比如,他会故意躲闪着廖红儿那炙热的目光—— …… 诡异的状态从那个爬出积雷潭的清晨,一直蔓延的此时此刻,就连小白也看不下去了。 “你应该对她好点的。”小白说。 小白是谁? 就是韩闯从积雷潭底带出的白蛟,此刻它化作一只小蛇,藏在韩闯的袖口里,旁人只当是一只普通的蛇,最多不过漂亮一些,通灵一些,连对于妖兽无比熟悉的玄毕,也没发现异状。 “闭嘴,小白!”韩闯心中说道。 他嘴里低低的哼着一支不知名的歌,那语调与神州大陆的民歌类似,又有些现代歌曲的影子,欢快中,带着几分忧郁落寞。 他用哼歌来回避廖红儿,回避和这个漂亮的姑娘说话,他怕多说一句,自己就会沉沦。 夜,寒夜。 又是一个夏季的寒夜,星斗月光被浓雾阻拦,远方的山峦仿佛染上了一层墨色,模糊不清。 万籁俱静中,唯有夏虫的低鸣,钻进了韩闯的耳朵里,衬的天地间,分外静寂。 在如此的静夜之中,如此的黑暗之中,王炎之一人踽踽走在后面,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苦恼和烦恼;但韩闯却发现了一丝从他眼中透出的光——阴鸷而冰冷,同时又夹杂着一丝兴奋。 出了积雷潭,不是吗?已经出了,出了。 韩闯与玄毕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上钩了,不是吗? 廖红儿看了韩闯一眼,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露出如此诡异的笑容,正想上前询问,却被独眼廖一把拉住。 “干什么!”她轻声道。 “嘘!”独眼廖食指贴着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忽然间,一阵很急的衣袂飘飘的风声凿进了耳朵里,独眼廖一听便知道来人身法不弱,但不知为何,并未掩藏身形。 独眼廖听到了这声音,韩闯和玄毕当然也听到了,甚至两人比独眼廖更先听到。 韩闯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 树林里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咯咯,果然是青竹宗内门的高徒,惊鸿一剑韩闯,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一道黑影飘出,立在韩闯对面七八步远的位置,这是一个并不算高的男人,从雾后透过了一点月光,映出了他的脸,头发半灰半白,两道狰狞的刀疤,在脸上交错。 “好丑!”廖红儿刚说一句,便被独眼廖捂住了嘴。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们。”独眼廖说道。 来人理也不理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闯,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王家人,对吗?”韩闯笑道,这微笑似乎没有身临险境的紧张,有的只是轻松、安逸、甚至是兴奋。 “惊鸿一剑果真厉害。”来人说道。 这一句话,无疑认定了自己的身份;独眼廖和廖红儿的目光投到了王炎之身上。 “王炎之,你是什么意思?”来人虽并说明来意,但两人心中都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王炎之微微冷笑,身形一闪,来到来人身边,朗声笑道:“什么意思?独眼廖,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偌大的药圃,王家可没有理由分给你们三层。” 独眼廖一听,心头火气,怒道:“你竟然撕毁了合约——” “哈哈哈!”王炎之眼波一转,笑道:“合约?如果战龙都不存在了,合约自然也就不必遵守。” 独眼廖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指着王炎之,半晌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廖红儿上前一步,厉声喝道:“王炎之,你到底把战龙怎么了?” 王炎之笑道:“现在还没怎么,等收拾了你们,自然有人去收拾他们。” “你——”廖红儿正要出手,一个高大的声音站在他面前。 “够了,王炎之,你要出手就出手吧。”韩闯冷冷的道。 微风飒然,拂动一片木叶,“沙沙”作响。 王炎之微微冷笑,道:“韩闯,我承认你很强,比我强,我连你一剑也接不下来,但今天你要面对的可不是我。” 韩闯的目光扫过那张丑陋的脸,面无表情,冰冷的脸,仿佛王炎之所说的一切,都与这张脸的主人无关似得。 “王炎之,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高人吧。” 王炎之目光一闪,哼道:“你也配自己他的名字吗?” 王炎之明白王顺昌的怪癖,当他显露真面目的时候,就是他准备杀人的时候,只有面对对等的对手,他才会吐露自己的名字,在王炎之看来,韩闯显然还不够格。 却不想王顺昌嘴唇微动,阴恻恻的说道:“老夫王顺昌,也是王家的家主。” 韩闯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韩某何德何能,既然能让王家出动一名凝神期的高手也对付我,真是荣幸,荣幸之至!” “不,这是你应得的。”王顺昌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就连我也不解家父的意思,但看到现在的你,我不得不佩服家父的先见之明。” 韩闯摇摇头,笑道:“哦?我倒想听听王老爷子对我的评价。” 王顺昌灰白的眼睛微微抬起,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韩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老爷子认为你——是个威胁,巨大的威胁。” “哈哈哈哈。” 韩闯笑了起来,半晌,笑声一收,肃然道:“那我是不是应该亲自上门,向王羲道谢呢?” 王顺昌冷笑道:“不必了,我会代你向老爷子道谢,而你,不可能走出这片树林。” 王顺昌突然动了,就像一只灵猫,矮小的身体在空中一闪,留下一连串残影。 王家家族王顺昌,武魂九爪灵猫。 传说中,他的速度是同级中最高—— 传说中,他的爪子是同级中最利—— 传说中,没人能躲过他全力的一爪,仿若流行划破天际的速度,与无声无息的暗影的结合,一爪穿心,从无例外。 可今天,传说被打破了。 王顺昌撕碎了韩闯的身体,没有鲜血渗出,就像撕裂了一道空气,他心下一惊,暗道一声“不好”,只觉得背脊一凉,仿佛一根细针刺过骨头一般。 “剑气!” 他大喝一声,腰肢扭转,身体向右边一侧,一支长剑,贴着他的腰际而过,他看到了韩闯那张微笑的脸。 这笑,讥讽而冷酷。 “王顺昌,拿出你的全盘本事吧,让我见识一下凝神期的武者到底有多厉害!” 韩闯的声音犹如地狱里恶魔的低吟,凿进了在场诸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心中一惊,暗道:“他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分身对敌 夜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只日夜颠倒的乌鸦,远远飞来,落在枝头,瞬间便被一阵劲风惊起,扑闪着翅膀逃离,仿佛脚底的恶斗,比那带着瘴气的浓雾,还要令它心惊。 王顺昌和韩闯斗了百招,此刻他微微喘息,目视着对面的敌人。 多少年了,已经有多少年,没人能在他的爪下支持百招,即便与他同等级的武者也没能做到。 他的武魂是九爪灵猫,不是最顶级的武魂,却是最适合战斗的武魂之一。 武魂九爪灵猫能大幅度提升他的速度,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王顺昌从未遇到过在速度上胜他一筹的敌手,可面前这个仅仅化元后期的小子,却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仅仅是跟上,但足以令他心惊。 一爪挡开袭面而来长剑,顺势跳出圈外,王顺昌的脸上,尽是凝重的表情。 “你很强,强的出乎意料,我从没想过一个化元后期的小子,能挡住我百招,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你也很强,是我遇到过的最强的敌手。” 韩闯微微喘息着,目光不离王顺昌左右,斩杀了黑蛟让他对凝神期高手生出一种不屑之意,只觉得剑意再加上吞噬武魂,能够生过凝神初期的高手。 可他却忘记了一条,在积雷潭中的黑蛟,只能算是半步凝神,而且先与玄毕大战一场,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才会被他一举击败。 而面对的王顺昌,是一个真正的凝神期高手,速度奇怪,爪功凛冽无双。 若是光比身法,即便用上蛇形瞬步,韩闯也不是王顺昌的对手,他能支持到现在,也是仗着吞噬武魂不断补充消耗,入微能力掌控对方所有动向。 两人稍做歇息,又战做一团,爪影漫天,剑光凌乱,王顺昌以为凝神期的修为,步步相逼,每次韩闯的长剑与起爪子相碰,都感觉除了真气之外,还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传来,震的他意识海一片震荡。 “莫非这就是凝神期高手的精神攻击?”韩闯心下一惊,手上自然就慢了下来,被王顺昌一爪抓中胸口,虽然在危机时刻,横剑挡住爪子,却也被抓下了些皮肉,在外人看,他的胸口鲜血淋漓。 “韩大哥!” 廖红儿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却被玄毕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廖红儿怒道。 “你上去也没用,只会令他分心。”玄毕心知凝神期高手的厉害,普通化元期武者,根本无法和凝神期高手相抗,没想到韩闯竟能挡住王顺昌,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光是玄毕,连王炎之都已经惊呆了,他本以为父亲出手对付几个化元期的武者,绝对的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此刻韩闯虽稍落下风,但也能保持不败。 骤见韩闯受创,他不禁怒吼一声:“父亲,干掉他,不要留手!” 王顺昌听了,心中暗暗叫苦,目光流泻到韩闯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不禁心想:“这小子怎么会这么厉害,我已经拿出了十分的本事,他竟能堪堪抵住,就算拳脚中夹杂的精神攻击也奈何不了他,真是——真是变︶态!” 他却不知道,早在补身期的时候,韩闯就得到了一门修炼意识海的功法——易经五拳。 易经五拳中的龙拳练神,就是修炼意识海的功法,此刻韩闯未到凝神期,无法发动精神攻击,但防御精神攻击却绰绰有余。 毕竟——九爪灵猫虽然厉害,但不是增强精神攻击的武魂,若是遇到林绛雪的两种武魂,今日他就算交代在这里了。 王顺昌久攻不下,心中烦躁大吼一声:“灵猫九爪,爪爪催心。”欺身而上,双爪在空中不停交叠,一连运出九爪,仿佛同一时间,攻向韩闯九处要穴。 他一招厉害非常,韩闯只消中一爪,凝神期的真气边会顺着经脉而行,震断敌人的心脉,也是王顺昌安身立命的一招。 多少高手死在他一招之下,死不瞑目。 王顺昌自以为韩闯必死,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微笑,但下一刻,微笑就凝固在了皮面之上。 “什么!” 就见剑光如一泓秋水,韩闯以指弹剑,剑生龙吟,震人耳膜,王顺昌一阵恍惚,片刻之后,四面忽然出现了四个韩闯。 没错!正是四个韩闯,四件白衣,四把长剑,四道凛冽的目光,四个韩闯没有任何分别。 “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王顺昌不断的告诉自己,可手爪和长剑接触的一瞬间,他便知晓,这些韩闯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四个韩闯,同样的腔调,剑指王顺昌,吟吟而笑。 这才是他真正的依仗,血影分身;以吞噬武魂吞噬了邪月宗宗主的武魂血影分身后,他便得到了分出身外化身的能力,只是毕竟不是原本,所以只能分出三个分身,而且只能是三个。 远没有真正的血影分身,练到高处,能分出无数分身,以一人作千万人的厉害。 可只能是三个分身,对付凝神期的王顺昌也足够了。 三个分身加上本身,一共四个韩闯,正好布置出落霞宗的四象锁元阵,而且三个分身都由韩闯本人控制,真正做到了四人如一,心意相通,阵法运转也越发圆润如意。 只见四个韩闯如走马灯一般,绕着王顺昌不停的出剑,剑气所至,密不透风。 身边观战众人见了,不禁大惊。 廖红儿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兀自不信的对独眼廖说道:“韩、韩大哥,是不是有三个兄弟。” “这、这我怎么知道,许是没有吧。”独眼廖回答,只是“没有”两字,显得并不确定。 玄毕见的这幕,目光连闪,心道:“这难道是血影分身?不,不可能,血影分身应该只有一个才是,我且仔细看看”定睛再看,只觉阵法之中,有三个韩闯的身后,隐隐血光渗出,正是血影分身的标志。 玄毕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曾经是邪月宗的门徒,自然自己血影分身的厉害,武者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人力终有限,而拥有血影分身的武者,则可以身化万千,当的上“人力无穷”这四个字。 他却不知,经过吞噬武魂的吞噬,血影分身的能力已经大大下降,只能分出三个分身,就连神秘人也常常因此长吁短叹。 与其他人不同,王炎之见的这幕,可以说是肝胆俱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对付一个化元期的武者时,会落于下风。 他目光四游,最后停留在一脸关切的凝望场中的廖红儿身上,凶光一闪,暗道:“韩闯,你别怪我了。” 场中两人自不知众人心中所想,只是一心对敌。 韩闯的长剑在风中飘飞,有了四人分担压力过后,就显出他剑法的精妙流动,虽不能和神秘人这种绝世剑客相比,但剑法狠辣,迅捷,意在剑先,已经有了剑法宗师的气度。 更何况这四象锁元阵结构精密,四个“他”配合无间,四把长剑仿佛有四十把的威力,压的王顺昌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 剑光交织成网,他就是那网里的鱼虾,只能在其中跳跃,想要逃出去,却是不可能。 而且变化还未止于此,随着剑网紧收,王顺昌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灵猫没有速度的优势,就像网中的鱼,死路一条。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挟持 夜深,更深。 场中的战斗却没有因为夜深而有任何缓和,反而愈发的激烈。 剑气冲霄,爪影凌乱。 深寒的寒风如刀一般,刮擦着所有人面颊,阵阵生疼,可这疼痛竟不能让他们眨一眨眼睛,一点也不能。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四个韩闯,摆出一个奇怪的阵势,将凝神期的高手王顺昌困在心中。 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任何人只要有一丝分神,就可能陨落;这又是一场注定的战斗,看起来,王顺昌毫无机会。 冷汗从额上垂下,顺着面颊的弧线一路划过,到达下巴的位置时,瞬间蒸腾如烟;王顺昌的那张横布着刀疤的面孔上,尽是肃穆的神情。 他的眼睛不离刀剑左右,他的身体不停的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他试图用这种超越人体极限的腾跃引得一个反击的机会,或者至少是一线生机,但到最后却悲哀的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四把长剑封锁了所有空间,并且将这一空间,不断的压缩,再压缩。 十招过后,他不复开始的游刃有余—— 二十招过后,他中了两剑,伤在胳膊,皮肉伤—— 三十招过后,那只受伤的胳膊被洞穿,血如泉涌—— 当九爪灵猫失去爪子时,甚至不如一只病榻中的老虎,王顺昌目光依旧凶狠,可他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最后的声色俱厉而已。 此刻,他有些痛恨自己的高傲,若是如他二弟一般,带上一群武者,结果或许会好的多,当然,若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独来独往依旧是他的选择。 四肢连心,手臂的疼痛让他无法专心对敌,他开始胡想连篇,很快,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不深,但却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疯狂的向自己的对手,发起了最后的冲击,如同妖兽搏命一般,双目赤红,赤红的双目中,闪耀着阴毒的火焰。 “你给我去死!”在喉咙里,积压已久的愤恨终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带着惊涛与海浪,向韩闯激射而来。 这一爪——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一招,没有复杂的招式,却靠着一往无前的信念,令四象锁元阵动摇。 可这还不够,真的不够。 韩闯微微冷笑。 王顺昌的搏命之法,在别人看来,颇有气势,但在他看来,这一招和天下所有的招式一样,都有破绽,这一招只有一个破绽,但这个破绽却是致命的。 一剑断手筋, 一剑断脚筋, 最后一剑,刺穿王顺昌的咽喉。 望着那兀自不可置信的面孔,韩闯微微冷笑,缓缓拔出长剑,剑上还带着血,鲜红的血,就像蛇血一样冰冷的血。 微风飒然,一片落叶飘落,被剑气绞成了碎片。 王顺昌轰然倒地,直到此时,鲜血才从伤口处喷薄而出,在空中聚成一朵绚烂的血花。 众人目瞪口呆,即便最了解韩闯的玄毕,也不敢相信他刚刚斩杀了一名凝神期的高手。 那可是凝神期的高手啊! 青光一闪,一道人影从他眼前掠过,玄毕暗道一声“不好”,就见王炎之背后闪烁着金鞭之光,如同苍鹰一般,扑向依旧愕然失神中的廖红儿。 这一扑突如其来,几乎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或者是父女天性让独眼廖意识到了危险,可即便这种意识,又怎抵得上阴险小人的处心积虑。 王炎之以指代鞭,始终鞭法中的横扫六?合,只一指,便将独眼廖荡来。 “化元后期!红儿快躲!”独眼廖惊叫起来。 他原本以为王炎之只是一个化元中期的武者,没想到他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王炎之一指荡开独眼廖,并未停止,顺势变指为爪,一把擒住廖红儿的肩膀,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左手扣住她的咽喉。 “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她!” 任谁也没想到,云梦泽的王家少爷,会用出劫持人质这种下作的手法。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问题的时候,廖红儿已经被王炎之擒住,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神色。 “放了她,我饶你不死!”韩闯剑指王炎之,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王炎之挟持着扣着廖红儿纤细的脖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前,“我只相信你不会让她死。” “让开!不让开我就杀了她!”王炎之手指用力,廖红儿脸上立刻闪过痛苦的神色。 云梦泽王家的少爷,已经彻底抛弃了作为一名世家子弟的尊严,他不但挟持人质,还用人质做为挡箭牌,他竭力的躲闪着韩闯那锐利的视线,只为隐藏自己怯懦的双眼。 韩闯沉默了下来,双眸凝视着廖红儿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此刻,这张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不要管我,杀了他!”廖红儿大喊。 王炎之连连狞笑,道:“恐怕他舍不得你!”发力狂奔,从独眼廖身边一掠而过,独眼廖想要阻拦,但看着王炎之那凶狠的神情,终究没有敢出手。 韩闯挺身追上,众人也不自觉的跟上,玄毕更是显路了武魂,准备以藤蔓偷袭。 瞬息之间,几人追出了两个山坳前方豁然开朗。 众人忽听的水声若郁雷响动,震耳欲聋,抬头一看,山顶有一条瀑布,犹如白练似得直冲而下,在谷底汇集成一个水潭。 潭中清澈,映出一个朦胧的月影,缭绕着雾气,仿佛仙境一般。可任谁都没心情欣赏这奇异瑰丽的美景,只是将王炎之逐于水潭边上。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王炎之心中生出一抹悲哀的情绪,但瞬间就被凶狠所替代。 手指用力,扣紧廖红儿的脖子,大吼道:“谁再上前我就杀了他!” 见到廖红儿那痛苦的眼神,众人一时不敢向前,场面僵持了下来。 韩闯大声喝道:“王炎之,我还是那句话,放了她,不然你死定了。” “哈哈哈,死定了?”王炎之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反正我也死定了,不如拖个垫背的,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相伴赴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说着挟持着廖红儿走到潭边。 此处距离潭底十多丈好,好似悬崖一般,又兼具路面崎岖,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潭底。 见此情况,韩闯心中暗暗焦急,他虽然有办法击杀王炎之,但实在没有把握保证廖红儿的安全。 便在这时,只听小白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主人你只管击杀那个家伙,我能绕到后面就起那位姑娘。” 韩闯眼睛一亮,心中与小白交流:“有几成把握?” 小白道:“十层!” 韩闯道:“果真?” 小白道:“比真金还真!” 韩闯一听小白这坚定的语气,不禁松了口气,道:“你先绕后,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 小白道:“是。” 众人关注着身前,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小白色从韩闯的袖口中爬出,随着岩壁,悄悄爬到悬崖边上,攀附在底部的岩石上。 “好了,动手吧!” 小白的声音就像一个信号,韩闯立刻运转蛇形瞬步上前,瞬间越过其他几人,只见他右手一扬,三枚棋子激射而出。 独眼廖见状大骇道:“你做什么?”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只听韩闯轻飘飘的一笑:“救你女儿!”身随棋子而出,宛如山间清风一般迅捷。 廖红儿见韩闯上来,不禁闭上了眼睛,心道:“不能与你在一起,死在你面前倒也不错。”心思一起,表情愈发的决绝。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炎之——死 王炎之自以为挟持着廖红儿为掩护,万无一失,却不想韩闯竟敢突施冷箭,更不想他的暗器手法,竟精妙异常。 三枚棋子同时破空而出,袭向王炎之上中下三路,竟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王炎之一咬牙,将廖红儿作为挡箭牌,当在身前,却忽的感觉一阵掌风袭来,动作不禁一缓,啪的一声,手臂立刻给一枚棋子洞穿。 他没看清楚,可旁人看的正清楚,韩闯那一记掌风,不是向他而来,而是拍向三枚棋子,棋子被掌风一拍,立刻变换了方向,其中一枚骤然加速,洞穿他的手臂。 “啊!” 王炎之只觉得奇痛彻骨,惊叫一声,手掌一松,将廖红儿向外推了出去。 独眼廖见状,肝胆俱裂,大吼一声:“鼠辈尔敢”就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忽见一只似蛇非蛇的妖兽从崖底腾起,正好将廖红儿接住。 “干得好,小白!”韩闯大喝一声,长剑紧随剩下两枚棋子而上,直抵王炎之胸口。 王炎之骤听韩闯叱咤之声,哪里还顾得伤口,急得向前一掠数丈就要逃跑。 韩闯见状,微微冷笑道:“你以为自己逃的了吗?”横剑站定,左手聚指成爪,向前一探手,一股巨大的吸力凝与掌间。 “龙吸水!” 劲风拂来,就见本以逃脱的王炎之,如同失去控制一般,向后退来。 玄毕见状,不禁点点头,道:“居然能凭空摄物,这招龙吸水果然厉害。”他却不知道,龙吸水本是易经五拳中龙拳的一招,算不得精妙,只能说是一点小手段,若不是王炎之此刻惊的肝胆俱裂,也难以见功。 但这个王家子弟也非泛泛之辈,见避无可避,郁积在心中的凶性一起,暗道:“你不让我活,我要不让你好过。”抽出金鞭,接着吸力猛地向韩闯冲来,全身力量,都集中在这一鞭之上,妄图重伤韩闯。 见那眼中闪烁的凶光,韩闯大喝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长剑一抖,以卸字诀迎上金鞭。 王炎之只觉得一股巨力见金鞭引向旁边,心中大惊,喝道:“这是什么剑法!” 韩闯笑道:“什么什么剑法,能杀你就行。” 王炎之心中大骇,高喊:“你不能杀我!” 韩闯冷笑一声,道:“为何不能?”紫电一般的眼光,扫过王炎之的脸。 此刻,这个王家公子目光散漫,表情扭曲,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只听他吼道:“你不能杀我,你已经中毒了,解药只有我才有!”这是王炎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量嘶吼出来,倒也有几分气势。 王炎之见韩闯停手,以为他怕了自己,于是收敛心神,又一次拿出了世家子弟的趾高气昂,大声说道:“韩闯,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已经中毒了,解药只有我才有,你将他们斩杀了,随我回王家,我会给你解药。” “随你回王家?”王炎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王公子,你是傻了吧,我杀了你父亲,随你回王家送死?” 王炎之一听韩闯没有一口回绝,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死人没有任何作用,而你不同,你是一个能够战胜凝神期高手的化元期武者,我们王家欢迎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让你死?” 众人听得这毫无人性的话语,不禁心头一寒。 独眼廖喝道:“姓王的,死的可是你的父亲,你不但不替父报仇,还邀仇人进王家,你还是人不是人!” 王炎之脸色倏变,狠狠的盯了独眼廖一眼,转头对韩闯喝道:“韩先生,杀了这个人!” 韩闯大笑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王炎之啊王炎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认为区区毒药能奈何我吗?”话音未后,左手聚指成拳挥出一拳。 这一拳用的乃是金刚拳中,大力无双的手法,将全身力道集于一点,绝不是王炎之所能挡的住的。 就见他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对面的石壁上,“轰隆”一声,碎石飞扬,王炎之的身体被反弹出来,给瀑布一冲,跌入深渊。 “韩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半空中的王炎之,拼尽最后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支长筒状的东西,拔开筒口,就见一道赤红的光芒伴随着厉啸之声,冲上云霄,猛地在空中炸开。 云梦泽边上的一个小镇里,几个黑衣男子看着这骤然出现的红光,微微冷笑,一人道:“看来大爷他们成功了。” 另一个人道:“这是自然,大爷可是凝神期的高手。” 第一个人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第二人道:“那还用说,赶快去点燃狼烟,让二爷带人杀进盘龙谷。” 几分钟后,小镇上空,狼烟升起。 王炎之坠入潭底,挣扎了几下,片刻没了动静,韩闯赶到潭边时,只见水潭上几圈波纹荡开,早不见王炎之的身影。 廖红儿几步上前,狠狠的道:“那个该死的家伙呢?竟然敢挟持老娘,老娘要让他好看!” 老娘? 韩闯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望向廖红儿的目光中,不禁带着一缕戏虐的神情,廖红儿见状,不禁杏脸飞霞,羞涩的低下了头。 玄毕走到潭边,望着那圈波纹,肃声问道:“他死了吗?” 韩闯点点头,道:“胸骨尽碎,经脉全断,不可能活的。” 玄毕听了,不禁点点头,心中叹息:云梦泽王家最出色的子弟,化元后期的高手,竟死在一处水潭里,随着浪花消逝,这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一时间,除了廖红儿还骂骂咧咧的,其他诸人,都伫立潭前,沉默不语。 他们目睹了韩闯与王顺昌惊心动魄的大战,又目睹了王炎之的惨死,尸骨无存,目瞪口呆,各有感触。 良久,独眼廖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的道:“活该!老子早看这个姓王的不对劲了,没想到王家会在外面埋伏我们,现在王家死了两个高手,真是恶有恶报。” 韩闯却微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红光冲上云霄的瞬间,不禁开口向独眼廖等人问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什么?” 廖红儿道,此刻她已从小白背上下来,虽不知道这只白蛇一样的妖兽,为何救她,但对救命恩人还是格外感激,一边上前,一边亲昵了挠了挠小白的脑袋。 “主人,让我回去吧。”小白可怜兮兮的道。 韩闯心中说道:“去吧!” 小白得令后,眼睛一亮,呼的一声,腾空而起,钻入潭底,暗地里却绕了一个大圈,化作小白色的模样,悄悄钻进韩闯袖里。 韩闯说道:“那个王炎之临死时放了一个信号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这才响起那诡异的红光,伴随着刺耳的厉啸,冲天而起,在空中经久不散。 “糟糕!” 独眼廖一拍脑门,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怎么了?”韩闯问道。 独眼廖急道:“王顺昌不是说要对付战龙吗?那道红光应该就是让王家冲击战龙的信号!” 廖红儿一听,联想到只有王顺昌现身,心中大急道:“王家对付战龙,至少会派出一个凝神期的高手,我和爹爹不在谷中坐镇,无人能敌过那名高手。” 韩闯闻听言,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盘龙谷!” 独眼廖一脸苦涩的道:“晚了晚了,信号已经发出,我们现在回去也已经完了。” 韩闯一听这话,心中黯然,嘴上却道:“还是赶紧回去,或许盘龙谷那边、那边能够抵挡一二。” 众人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绝望——面对凝神期的高手,盘龙谷真能抵挡吗?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火 二十三个人,二十三把刀,二十三张狰狞的面孔,冲进了盘龙谷战龙佣兵团的大厅。 这里空无一人,这里空无一物,这里看起来,就像云梦泽外的原野,就连掠过大厅的风,也沾染这一种空寂的气质。 二十三张凶恶的面孔,进入大厅后,变成了二十三张惊愕的脸。 灯光不知如何,已变得暗淡,王顺吉的面容,也仿佛因此变得阴森起来。 一个刀疤脸走了过来,对王顺吉说道:“大哥,谷里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 王顺吉终于开口,语声一如既往的淡然,显得神秘而遥远。 “一个人都没有?”他说,声音低沉。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森冷的气息透过空气,直扑他的鼻观;他颤抖颤栗,几乎转身就要逃走。 “是一个人都没有吗?”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 刀疤脸怯生生的回道:“是、是,一个人都没有。” “走!” 一个字,一句话,一个字就是一句话,一句字表明了一句话的意思,简单而直接。 二十三个人退到长廊里,走廊里的灯,被人气震动,火苗就像狰狞的鬼爪,不停晃动,灯光正照在王顺吉的脸。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任谁都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正在思考。 “到底是为什么?人都去哪儿了……”王顺吉没有再想下去。 真相仿佛已经不言而喻了。 长廊里的二十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知道没有人,意味着什么,但同样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盯着王顺吉,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王顺吉正想着如何改变主意,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惨叫声是从院外传来的。 王顺吉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惨叫声,当他提着血淋淋的刀,出现在别人面前时,总会听到这样的惨叫,而当他挥起血刀,斩断对方咽喉时,这样的惨叫总会戛然而止。 一个汉子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还未道王顺吉身边,就大喊起来:“大哥!走水了!” 什么是走水? 就是失火的意思,有时火为不祥,是以用走水来代替,算的上一种格外含蓄的说法。 可再含蓄的说法,也摆脱不了内容本质——失火了。 从这张惊慌失措的面孔上,所有人都看出——失火,大火。 火到底有多大? 当王顺吉窜出长廊,掠上屋时,映入眼帘的是满谷火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桐油燃烧的味道。 “怎么回事!”一个强盗头子抓住报信汉子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 那汉子双脚乱蹬,慌张的说道:“也许、也许是兄弟们弄到了油灯……”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于是压低了声音,“这火起的太快了,太快了。” “废物!”强盗头子将他扔到地上,拔出长刀,就要插下去。 便在这时,屋顶上的王顺吉突然开口:“不管他的事情,我们中计了!” 中计! 所有人心中一惊,相互对视起来。 他们相信王顺吉的判断,如果他说是中计,那便一定是中计了。 一个强盗头子仰头问道:“大哥,现在怎么办?” 火光越来越亮,叫声越来越惨烈,所有强盗头子的心,都在滴血,外面可的是他们的兄弟,现在可能正被烈火围身,痛苦的嚎叫。 可没人表现出任何一丝的不耐烦,他们静静的等待着王顺吉的回应。 王顺吉冷笑一声,朗声喝道:“既然别人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大的阵仗,我们又怎能不接下呢?” “大哥的意思是?” 王顺吉的眼中,泛起一道冷光,“偷袭不成,那就明杀吧,杀光所有人,一个不留。” 大火已经蔓延开来…… 夏季的夜晚,若无风,则是个闷热的夜晚,若有风,则一定是狂风,若有风又无雨,则一定是闷热的狂风。 今夜无雨、有风、有狂风,狂风大作。 大作的狂风卷着火焰,霎那间,整个盘龙谷都燃烧了起来,覆盖在一片火海之中。 当王顺吉等人出门时,大火已经封住了大门,火苗顺着大风,呼呼的鱼贯而入,一些不小心的强盗,身上沾上了桐油,瞬间被大火吞没,变成了活人。 凄烈的惨叫在空中回荡,几只被大火惊醒的飞鸟,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向了天空,仿佛这大火即将点燃它们的羽翼一般。 王顺吉看到一个火人在地面上翻滚,可怜的人,试图用这种方法熄灭火焰,但身上的桐油,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火焰继续燃烧,似乎没有缓解的趋势,很快,惨叫声停止,只剩下火焰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烧烤味,混合着毛发点燃后,特有的刺鼻气息,灌入众人的鼻孔里。 即便是最凶恶的强盗,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事情,有几人,甚至干呕了起来。 王顺吉表情不变,挥舞血刀,将身前的火焰驱散,生生劈开了一条去路,当一行人冲到长街上时候,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一道猛烈的冲击波迎面而来。 “快趴下!” 王顺吉大喊,可依旧有几个人反应不及,被冲击波带到了空中,重重摔倒火堆之上。 身染桐油,瞬间被点燃,凄厉的惨叫响彻云端。 王顺吉一皱眉,心中这烧的太旺,想要在这等大火中,寻到战龙佣兵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只有先行撤退了。” 主意打定,他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杀出谷去!”声音借着真气传出,响彻整个山谷。 王顺吉也顾不得其他人,带着二十二个化元期高手,杀向盘龙谷口。 脚下越来越烫,即便穿着跋山涉水的特质的鞋子,王顺吉也感觉几乎无法立足,火光越来越亮,火焰越来越熊猫,整条街都变成了火红的颜色。 “闪开!闪开!” 无数活人挡在他面前,试图让他带着他们离开,可王顺吉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不断挥舞着血刀,斩杀掉每一个敢于阻挡他去路的人。 其他人也被王顺吉激发了雄性,似乎不顾,这些火人,可能是几天前,与他们喝酒吃肉的兄弟,只知挥舞着长刀,一路杀将过来。 鲜血、火焰、凄厉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就快到谷口了,兄弟们加把力气!”王顺吉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墙,大吼着鼓舞士气,同时一马当先,冲向那里。 喊声刚出口,只听一阵喊杀之声,在空中响起。 从城墙的左右两边,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手持刀枪,蜂拥而来。 “杀!” “杀光这些王家的武者!” …… 嘈杂的喊叫只有一个意思——杀! 简单而明显。 最前面一人,拎着一对巨大的铜锤,指着王顺昌喝道:“王家的匹夫,还不速速来死!”说完,纵身一跃,人在半空,双锤砸下,犹如泰山一般,压向王顺吉头顶。 王顺吉瞳孔一缩,血刀一圈,一股惨烈的血杀之气迎上了那人。 铛的一声,刀锤撞在一起,飞出的竟是持锤的汉子,如同炮弹一般,撞在了城墙上,激起碎石一片。 王顺吉一招败敌,大笑起来:“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老夫进入就要出这城门,看谁能挡!” 大手一挥,众人一拥而上。 这二十三人虽然人数很少,但却是二十三个化元期高手,一同吼叫,声震天地;二十三人都是杀人盈野的大恶人,杀气连成一片,气势绝不亚于城门众人。 “杀!” “杀!” 火光之中,天地之下,两股洪流瞬间撞到了一起,激起朵朵血花。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鲜血盛宴 王羲端坐在书桌前,面沉如水。 在他身前,一个身穿王家随从服的矮子,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羲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流泻平展在桌面上的一张纸条上。 纸是好纸,最好的青藤纸,可这张最好的青藤纸上,却满是褶皱,纸上用只有王家人看的动暗号,写着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让王羲心神不宁。 字条的一半诉说的是,王顺昌的任务失败,另一半,则是写这王顺昌的死讯。 当韩闯一行人从云梦泽出来的时候,王家的探子便得到了消息,经过查证,证实了王顺昌的死讯。 他们不明白一个凝神期的高手,是怎么被一群化元期的小子杀掉的,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 此刻,事实写在那满是褶皱的青藤纸上,王羲的两根指头,在纸面上扣了又扣,终于按捺不住中烧的怒火,将纸条撕成了碎片。 就像代表着不幸的白色蝴蝶,翩翩落下。 矮子的头,压的更低了,甚至不敢看王羲一眼;他不知道纸条上写着什么,但从王羲此刻的表现,就想象的出来——那一定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王羲目光抬起,缓缓移动过雕刻着流云图案的书桌,最后停留在深深叩首的矮子身上。矮子似乎感受到了这威严而凌厉的目光,颤抖起来。 他本来就在颤抖,只是此刻,颤抖的更加厉害,更加难以掩饰。 王羲冷笑。 矮子的头,压的愈发的低了,甚至紧贴着地面,仿佛这木质地面,也远不及王羲的目光冰冷。 静默无声,许久的静默无声。 矮子并没有因为静默无声而抬头,他知道,当王羲的书房,静默无声时,往往酝酿着惊人的暴风雨。 很快,王羲的怒气如同积蓄了许久的雷霆,喷薄而出:“说!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说的自然是纸条上写的事情,矮子不知道,但却知道知道事情的人,他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报、报告长老,云梦泽的边、边哨,边哨都知道。”他战战兢兢的说,依旧没有抬头。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森冷目光中,积蓄的雷霆之怒,是何等的猛烈;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苍老身体里,酝酿着一种怎样的气息。 是杀意? 没错,正是杀意。 矮子熟悉这种感觉。 王羲平静了下来,冷冷看着不停叩首的矮子,紫电一般的眼眸,在他头顶扫了又扫,脸色阴晴不定。 “是只有云梦泽边哨的人知道吗?”声音依旧肃然。 “是、是。”矮子重重的磕了两个头,道:“只有云梦泽的边哨知道。” 王羲闭上了眼睛,半晌,突然睁开,用一种平静中带着诡异的音调,缓缓的说:“派人过去,干掉他们!” 王羲又闭上了眼,“一个不留!” 矮子不敢辩驳,伏地叩首,一路拖着长长的血弦,退出房间。 灯光忽然暗淡了下来,在这暗淡的灯光照射下,王羲的面孔变得格外w阴森。 “看来要离开了。”阴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盘龙谷的城墙上,李云微闭着眼,不忍再看城下的惨样。 为了将王顺吉留下,他不得不让战龙的人马,在城门口力拼二十三个化元期以上的高手。 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的。 战龙一共阵亡了六支小队,六支小队,六百条汉子,没有死在妖兽的爪下,却死在人类的屠刀之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王顺吉所带的二十二人也没有好过,死了二十个,只有两个尚且能够呼吸,其中一个被砍断了大腿,血如泉涌,另一个胸骨塌陷,眼见就活不成了。 真正还有战斗力的,只有王顺吉一人,但就这一人——足以。 血气弥漫,杀意纵横,几只颤抖的双手,颤抖的握着长剑,双手的主人们,目露惊恐之色。 不是因为他们怕死,战龙的汉子从不怕死;但面前的这个人,却比死亡还要可怕。 一个人,一把刀,仿佛永不止疲倦的杀戮,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被那把血刀砍成两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逼他出第二刀。 他在喘息,呼吸中夹杂着血气,身体摇摇晃晃,即将倒下,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人胆敢靠近他——一刀两断。 有人问过王顺吉:“你的刀法是什么?” 王顺吉回答:“一刀两断!” 就是如此简单,用刀的人,追求的不正是一刀两断吗? 多出一刀,则多用一份力;王顺吉的刀,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猛烈的刀。 李云一挥手,城下的武者,如蒙大赦的褪去,战场上只留下王顺吉一人。 “你还能战吗?”李云说道,声音洪亮中,带着一抹悲伤,今天——死的人太多了,无论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的太多了。 王顺吉目光抬起,两道凛冽的寒光从眼睛里射出。 “当然!我还能杀你,你信吗?”尚在滴血的长刀,遥指着李云的鼻尖。 他不知道李云是谁,但却明白,今日的大火,此处的厮杀,就是出自于此人之手。 平常,王顺吉虽然杀人,但却没有想杀人,但此刻,他却如此的想要斩杀一人。 滔天的战意令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甚至连血尸遍野的战场,也颤抖起来。 “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喊声不断的传递,响彻天空,震动着盘龙谷,这曾经的人类堡垒。 灰暗的古老城墙,虽已陈旧,却依稀可见往日的庄严宏大。城门紧闭,铜绿斑斑,城墙的缝隙中,长满了青苔,这些暗绿的青苔,见证了一次又一次血杀之劫。 “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会和你单打独斗的。”李云淡淡的说,“如果你要走,我可以放你走。” 王顺吉的口中,发出“咯咯”的冷笑,这笑声讥讽而冷酷。 “放我走?你认为你配说这句话吗?”王顺吉的声音传来,语气压抑而凝重。 李云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目光流泻到那把带血的刀上,心脏突然一跳。 他嘴上却道:“难道我杀不了你吗?” 仿佛是为了迎合这句话,城墙上,所有的武者,刀兵在同一时间出鞘,铮铮的声音连成一片。 “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如同一枚钉子,凿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你真是天真,你以为凝神期的高手是能够靠人海战术推死的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凝神期的真正威力!” 王顺吉的目光一凛,举起长刀,一股惨烈的、凄凉的,宛如地狱一般气势,从他身上升起。 无数飞溅的血液,向他身上汇集而来;王顺昌双目赤红,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去死吧!” 一刀挥出,无声无息,可所有人,就像看到了血色地狱一般,惊恐的表情在一瞬间,攀上了面颊。 武者们开始挥舞兵器,指向的却不是城下的敌人,而是城墙上的同僚,疯狂的砍杀盛宴开始,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嗜血的光芒。 这其中,只有一道目光是清明的。 李云,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不!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李云手指着城下的王顺吉,疯狂的叫喊。 “做了什么?”王顺吉笑着,笑容讥讽而冷酷,“如你所见,我让他们自相残杀而已,而你,是我唯一放过的人。” “为什么!”李云的声音颤抖,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的倒下,他的心就像被千万只妖兽撕咬一般。 疼! 钻心的疼! “因为,鲜血的盛宴,总需人欣赏的。”王顺吉说道。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龙吟传来。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黄泉路,会很挤 这突如其来的龙吟,就像一泓清泉,淌进了所有人的心里,刹时间,他们停止争斗,茫然的看着手中带血的武器。 “我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场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吐了出来,接着另一个人也吐了。 呕吐就像会传染一样,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李云长吁一口气,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道白影飘来,劲风鼓动着衣衫,宛如仙人下凡。 “是韩先生!”他眼睛一亮,心中顿时一定。 韩先生没事,那独眼廖和廖红儿会有事吗? 显然不会,只要独眼廖和廖红儿无事,那战龙就不会倒,虽然这样说有些残酷,但普通的武者——死了也就死了。 王顺吉一脸怨毒的看着幽幽然而来的韩闯,表情就想看着毁家的仇人一般。 “韩闯!没想到你还活着!”他朗声喝道,眼神里闪烁着阴鸷的光。 王顺吉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知道,如何韩闯出现在这里的话,王顺昌和王炎之一定已经死了。 这不正说话了他们今日为何会中计吗? 王顺吉显然没有想到,萧益是一个精通先天神算的高人。 “没错,我还活着,失望吗?”韩闯飘上城墙,笑盈盈的说。 这样的笑容令王顺吉愤怒,恨不得将面前的韩闯撕成碎片,但隐隐的,他心中又有些窃喜。 大哥死了? 那王家不是他的天下了吗? 这种不道德的心思一旦滋生,就会像野草一样蔓延。 可恨意——依旧。 横刀一引,王顺吉阴恻恻的道:“没错,我是很失望,我那个废物大哥和不上进的侄儿没有杀掉你。”目光一抬,又阴恻恻的笑道:“恐怕他们都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吧。” 韩闯毫不避讳的迎上那阴鸷的目光,笑吟吟的道:“看来你并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王顺吉笑出声来,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着不止,过了好一会儿,笑容骤敛,他冷冷的道:“也许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除掉了我那个废物大哥,我一辈子都是只能是王家的二爷,不过现在——” 他话未必说话,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骤听到这阴森的句子,韩闯也忍不住周身战栗。 “真是一个变︶态!” 稚嫩的童声传进耳朵里,是小白的声音,这声音里带着一抹不屑之意。 韩闯心中说道:“连你也觉得他变︶态吗?” 小白道:“当然,虎毒不食子,那个人虽不是他的儿子,但也是他的大哥,是血脉至亲,期望血脉至亲死去的事情,我们妖兽可做不出来。” 韩闯沉默了片刻,心中说道:“但人类做的出来,”摇摇头,像是在心中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所以说,人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没有之一。” 小白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韩闯的说法。 微风带着血腥的气息拂过面颊,就像一把带血的刀,在面颊上刮了又刮,这种感觉绝谈不上舒服,特别是还要面对一个心理变︶态的人,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几乎到达了极点。 “你真该死!”韩闯说道,眼神里掠过一抹轻蔑。 “是啊,我是该死,可惜没人能杀的了我!”王顺吉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想来试试吗?虽然我不喜欢王顺昌,但不会拒绝用你的人头为他报仇” 森冷的话语随风递来,搅动着所有人的心弦,即便是李云,也感觉脖颈之上,阵阵生寒,他下意识望向韩闯,等待着这个男人的答复。 刀在手,剑出鞘,所有人都等待着韩闯的答复。 一秒钟——沉默, 两秒钟——沉默, 三秒钟——本被认为会恼羞成怒的韩闯,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你若真有这个想法,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不过再次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王家和邪月宗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王顺吉那张笑脸,顿时变得难看极了,望向韩闯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惧的目光。 “你知道了些什么!”他说,声音里,同样带着惊惧。 看着王顺吉的表现,韩闯笑了起来。 果真如此! 早在玄毕提起王炎之身上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时,韩闯就发现王炎之所学的功法,有一丝邪月宗功法的引子。 以血为生,以杀入道,也无怪乎王家会将家族建立在云梦泽,倘若不杀妖兽,就要去杀人。 倘若没有实力,还要去杀人,那就是找死。 韩闯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缕讥讽:“原本你大哥提起这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可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是真的了。” 没错,韩闯是诈他,虽然种种推测与证据,都指向了那个真相,但他仍然需要王顺吉的确定,因为邪月宗——在整个东南域都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王顺吉的脸上,露出阴鸷的表情,翻起的嘴角,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魔:“王顺昌!王顺昌真是一个废物,居然将这种事情告诉了外人,他应该死,应该死!”王顺吉深知事情泄露的后果——整个王家将不复存在。 韩闯目光连闪,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笃定:“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你们王家真和邪月宗有瓜葛。” “瓜葛?”王顺吉莫名的笑了起来,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却是冰冷的,“我那个大哥真会用词,王家和邪月宗又岂是瓜葛而已。”紫电一般的怨毒目光,在韩闯脸上扫过,王顺吉猛地拔高语调,高喊起来:“我王家是宗主大人最忠诚的手下,总有一天,宗主大人会回到云州,杀的三大宗门鸡犬不宁。” 韩闯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也没有,静静的听完王顺吉的发泄后,他笑了起来。 这笑容,带着赤裸裸的讥讽。 “邪月宗想要卷土重来?” “不错!我们会杀回云州,取回所有失去的东西!” 韩闯微笑着闭上了眼,所有疑团都解开了。 王家是邪月宗的暗子,白家也是邪月宗的暗子,无论是夺取血影分身,还是拿下药圃,都是为了邪月宗再次崛起所做的准备。 韩闯突然感觉到恐惧,一个无声无息的,隐藏在地下二十年之久的宗门,即将重新出现,会给云州,给东南域带来什么,无人知晓。 王顺吉观察着韩闯的一举一动,见他突然闭上了眼,不禁开口说道:“怎么了?怕了吗?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青竹宗的弟子,想当年青竹宗可是灭我邪月宗的主力,我们怎么会忘记呢?” 王顺吉眼光抬起,声音骤然更得更加阴鸷森冷:“宗主会带领邪月宗再临云州,会将云州三大宗门连根拔起,会将三大宗门里的所有人——全部杀掉!” 这森冷的语气,让所有人都为之颤栗,下意识的露出惊惧之色,除了——韩闯。 韩闯在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说够了吗?够了就我就要送你上路了,”看着满地的尸体,韩闯眼中掠过一丝哀伤,很快就变成了凛冽的杀意。 “今夜的黄泉路,会很挤的。”韩闯跃下城墙,飘至王顺吉七八步远的位置。 “你会是我杀过的第三个凝神期的高手。”韩闯说道,声音森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虽然早有怀疑,但当韩闯说出他已经杀过二个凝神期高时,李云心中依旧涌起了惊涛骇浪。 那可是凝神期高手啊! 不是大白菜,是实实在在的凝神期高手。 李云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可看着那随风飘扬的如雪白衣,他又动摇了。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李云叹了口气,紧握钢刀的手,不禁松了松。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归来 当夏季烧去了最后的余韵,属于寒冷的冬季,不可避免的到来。 轮回,寒暑交替,说什么都好;最后剩下的,也只有这万里冰封的阴山,仿佛从来都不曾改变。 这一天,飘雪,冷风如刀,雪与风混合在一起,不知是雪借着风势席卷,还是风随雪花而飘。 韩闯闯进了小院。 他轻骑快马,从云梦泽赶回了阴山,冲进了小院。 院子没有多少变化,雪花覆盖亦不能掩饰真颜,偶尔透的绿意,诉说的松柏的常年苍翠不衰。 今日虽然有雪,但却是个晴天,大晴天,万里无云。 韩闯回到了熟悉的院子,终于缓缓吐出口热气,喃喃的道:“青青,我回来了。” 回想起三个月前,与王顺吉的最后一战,并没有太多波澜,依旧是用血影分身,依旧是用四象锁元,依旧是用四把长剑,走马灯似得围着王顺吉。 一把凶厉的刀又怎是四把轻灵的剑的对手,最后王顺吉被四把剑,同时刺穿了身体。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除了王家的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当独眼廖一行人赶到王家时,只发现一个院落,和满院的死人。 身后传来一阵马嘶之声,韩闯转头一看,玄毕施施然的打马而来,他的马踽踽向前,远没有韩闯的速度,但却紧随着韩闯,走进院子。 玄毕淡淡的道:“真不是一个好日子。” 韩闯用手支起自己的脑袋,看着他,笑道:“我却觉得是个好日子,至少是个难得的晴天。” 玄毕抬头看了一眼,那湛蓝到没有一丝云彩的澄澈,与洁白的雪花交相浑映,映出了别样的美丽。 他摇摇头,道:“一种很特别的审美观。” 韩闯道:“不好吗?” 玄毕回道:“没有不好,只是不习惯。” 韩闯笑道:“那就尽量去习惯吧。” 他明亮的眼眸忽然就有了泪光,目光中,出现一道熟悉的影子,黑色的影子。 “老头,我回来了!” 玄毕顺着韩闯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袍人,站在院子口,他手中有一把剑,一把蛇皮包住的剑,看不出任何寒光。 可玄毕却没来由的感觉心悸,莫名的心悸。 “他是谁?”玄毕问。 “教我剑法的人。”韩闯回答。 风声呼啸,凿进了玄毕耳朵里,阵阵生疼。 在安置了玄毕之后,韩闯和神秘人来到了聂青青的闺房,聂青青静静的躺在雕花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紧锁,脸色依旧是健康的红润,似乎与韩闯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 神秘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龙蜒草拿到没有。” 韩闯道:“拿到了,应该怎么用?” 神秘人道:“交给我就好了。” 韩闯从怀里掏出尚有温度的玉匣,小心翼翼抽出盖子,将放在里面的龙蜒草交给神秘人。 神秘人拿起龙蜒草,看了看,笑道:“果真是龙蜒草,三叶没有一叶缺失,不带根,很好。”说完,从腰间掏出一只玉杯,以真气将龙蜒草化掉,灰烬散于杯中,又往里倒了杯水。 “把她扶起来吧。”神秘人道。 韩闯做到床边,看着聂青青的脸,即便在昏迷的时候,她也是个非常美的女人。 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睛,嘴唇玲珑,最难得是这些极致的美丽,组合在一起时,同样令人觉出一种和谐的美。 聂青青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在云梦泽的时候,韩闯就时常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只觉得半梦半真,半色苍茫。 神秘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点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韩闯面色一红,也不多做解释,将聂青青扶起,那宛若无骨的娇躯,半躺在他的怀里,柔软的后背紧贴他的胸膛,令他心猿意马。 神秘人摇摇头,将药水小心翼翼的喂入聂青青口中,待喂药完毕,韩闯立刻掏出一只手绢,擦干聂青青嘴角的水渍。 “好了,把她放平吧。”神秘人说。 韩闯小心翼翼的将聂青青放平,同时帮她调整了枕头的位置,又替她盖好被子,才转头对神秘人道:“她要多久才能醒。” 神秘人回道:“龙蜒草驱除毒素需要一个时间,大概三天,三天后就能醒。” 韩闯吐出一口热气,只觉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凝视着聂青青那张绝美的脸,轻声说道:“青青,你睡的太久了,应该也烦了,不过就快结束了,三天后你就能醒,倒时候我带你回青竹宗。” 神秘人看着韩闯那温柔的眼神,长叹了口气,道:“你真要带她回青竹宗吗?” 韩闯笑道:“自然,我想让师傅见见青青。”顺势轻拂了一下聂青青的额前的碎发。 神秘人又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韩闯怔了怔,不知神秘人为何有这样疑问,但依旧如实回答:“她叫聂青青,是我与我患难与共的人。” 神秘人显然没想到韩闯会如此回答,顿时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我说的是她的身份。” 韩闯眉毛一挑,望向神秘人,那张遮面的黑纱之上,眉头紧锁,露出的两只眼神里,满是关切神色。 韩闯一摆手,道:“她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叫聂青青,这就足够了。” 神秘人摇摇头,道:“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韩闯笑道:“我一点也不特别,只是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哦?”神秘人语气一转,“那你是想知道她的身份咯?” 韩闯道:“当然——” 未等神秘人说话,便打断他:“我希望从她口中得到答案,而不是从别人口中。” 灯光映出了韩闯的眼睛,眼神明亮而清澈。 神秘人沉吟片刻,道:“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对了,你遇上蛟龙化龙没有?” 韩闯诧道:“你知道?”眼睛盯着神秘人,看了又看,似要将重新审视一般。 神秘人笑道:“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不止是我,整个东南域都知道了。”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些忧虑:“你得到龙蜒草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此回青竹宗务必要小心点。” “难道还会有人来抢吗?”韩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当然,”神秘人语气肃然,“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提醒的。” “但龙蜒草这种东西,也不是人人都相信吧。”韩闯目露尴尬之色。 神秘人摇摇头,斥道:“你实在太小看人心这种东西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这些人就不会放过。”他叹息一声,负手走到窗前,喃喃道:“这世界上总有亡命之徒,会为了利益而不顾一切。” “不过你办事也太不小心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也能泄露出去。”神秘人的语气严厉。 韩闯苦笑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于是将王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神秘人。 听罢,神秘人不禁皱紧眉头,喃喃道:“我原以为白家夺取血影分身是贪欲使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故事。”转头对韩闯道:“照你这么说,那邪月宗倒是有可能会在云州掀起一番风雨。” 韩闯脸上尽是忧虑之色,道:“是啊,现在最担心的是,三大宗门的高层,对此一无所知,若邪月宗突然发难,难免会手足无措。” 神秘人笑道:“这点你不必担心,三大宗门能屹立云州这么久,又岂是易与之辈。” 韩闯眉头微展,笑道:“说的也是,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去顶,我又瞎操什么心。” 神秘人道:“你有这种心态,就对了。”停了停了,又道:“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韩闯道:“什么事?” 神秘人道:“青竹宗内门大比就快开始了,如果你想升级核心弟子的话,最后回去一躺。” “我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韩闯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这阵子他忙着夺取龙蜒草,忘记青竹宗每年十一月大比的事情,内门大比与外门大比不同,内门弟子不分排名,只有普通弟子和核心弟子之分。 每年十一月,普通弟子会有一次挑战核心弟子的机会,当然,愿意动用挑战机会的只有少数几人,毕竟,普通内门弟子,与核心弟子之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韩闯却有把握取得核心弟子的称号,成为核心弟子之后,不但能接触更高端的任务,还能得到宗门最大限度的支持,如果说内门弟子是宗门的基石的话,核心弟子就是宗门的年轻一辈的领袖,似柳恒博这种长老,当年都是从核心弟子过来的。 神秘人看到韩闯那希夷的模样,便知他有些动心,于是道:“这样吧,等过几天聂姑娘醒过来,你们就赶回青竹宗,只是路上务必要小心。” “知道了。”韩闯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 第一百九十章 陨落 十一月,洛城,冬。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圆的完美无缺;十一月十五的月亮,则多少会有一些缺陷,但依旧很圆,看起来很圆,圆的人眼也分辨不出两者的差别。 夜已深,洛城琴香馆,琴儿姑娘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不时传出莺声燕语。 公子月半躺在琴儿姑娘的怀里,手上捏着一只酒杯,酒杯里盛着满满一杯酒。 “好酒!” 他抿了一口,便将酒杯递到琴儿的朱唇边,笑道:“喝一杯吧。” 琴儿是个极美的姑娘。 弯月一般眉毛,秋水一样的眼波,嘴唇玲珑,唇线丰满,笑起来时,脸上荡漾着两个醉人的小酒窝,若是喝了酒,面颊就像水蜜e桃一样,无论谁看了,都想咬一口。 琴儿是琴香馆的花魁,花魁是最美的姑娘,琴儿是琴香馆里最美的姑娘,她的最美的地方不在于那令人疯狂的美艳面庞,虽然她这张脸真的很美,但比起那诱人的风情,依旧稍逊一筹。 她一颦一笑之间,都能挑动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这样一个娇媚的鲜花,此时却只为公子月而放,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男人。 琴儿哧哧的笑了起来,青葱一般的手指,点了一下公子月的额头,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又要走了,每次只有要走的时候,才会留在这里过夜。” 她的表情顿时幽怨了起来,又道:“难道我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话虽然如此说,但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两朵醉人的酡红,仿佛桃李初灿。 公子月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指,桌上的酒壶立刻飞到他手中,他自顾自的对着酒壶,灌了一口酒,就见喉头一动,“咕噜”一声,酒到了肚子里,一片火辣。 他喜欢喝酒,喜欢喝烈酒,越烈的酒越是他所好;他爱酒的理由也很简单,当一个人喝醉的时候,会忘掉许多事情,然而这正是他的悲哀,因为他从来喝不醉,想喝醉也喝不醉。 琴儿轻垂着他结实的胸膛,笑道:“你这个死人,又玩这一套,每次问你这个,你都不说。” 笑容一收,幽幽的道:“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公子月依旧不说话,又灌了口酒,酒入口中,中途断绝——喝完了,一壶酒,一滴不剩。 “没酒了,可惜;这么好的酒,就没了。”公子月说。 琴儿白了他一眼,走到桌前,又拿了一壶酒,扔到他怀里,嗔道:“喝吧,最好能喝死你。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就坐在你身边,你却动也不动,说出去别人也不信?” 公子月抬了抬眼皮,看了琴儿一眼,终于说道:“我不动你,是为了你好。” 琴儿白了他一眼,嗔道:“我可不信。” 公子月道:“随你。” 琴儿咬着嘴唇,恨恨的道:“你说你为了我好,我可没感觉出来;我看你是嫌弃我是花魁出生吧。”话说完,琴儿神色一暗。 花魁只是外表看起来风光,其中的艰辛外人又怎会知道,年轻时候过着“少年争缠头,红绡不知数”的声音,到老时便成了“门前车马冷漠车马稀”,说到底,男人喜欢花魁,只喜欢她们的身体。 公子月忽然揽住了琴儿纤细的腰肢,说道:“对不起。” 琴儿将食指贴在他的唇边,幽幽的道:“我不需要‘对不起’这三个字。” 公子月看着琴儿那秋水一般荡漾的眼眸,情不自禁的闭上眼。 “不行。” “为什么!” “我怕你会伤心。” “我已经伤心了。” 公子月叹了口气,睁开眼,凝视着那荡漾着水波的眼睛,柔声说道:“我不希望你更伤心。” 话音未落,“夺”的一声响起,一根三寸短箭穿过窗户,钉在床边的柱子上;公子月抬眼望去,箭尾的翎毛尚在颤动,发出嗡嗡声响。 琴儿惊呆了,忘记了惊叫。待她反应过来,已被公子月捂住了嘴。 公子月看着那一双透露着惊恐之色的眼睛,一阵心疼,但又像响起了什么似乎,硬下心肠,肃声说道:“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叫,也不要对人言及,知道吗?” 琴儿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惊恐。 公子月叹了口气,放下手,苦笑道:“该来的迟早回来的,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吗?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琴儿脸色倏变道:“他们是谁!” 公子月道:“你不需要知道。” 花魁住的是独立的院落,客室在前,闺房在后,普通客人,只能进客室,只有得到花魁认可的客人,才能进入闺房。 客室很大,大到容纳几十人,也不觉得拥挤。 公子月整理好衣服,来到这间很大的客室,一进门,就感觉空气忽然一滞。 他尴尬的一笑,道:“你们来了。” 抬眼望去,两个黑衣人站在客室中央,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男的是老翁,头发花白的老翁,头发花白的丑陋老翁;女的是个姑娘,年轻的姑娘,年轻的漂亮姑娘。 老人闭着眼,背着一张短弓,墨色混铁,几乎不反光;女的空手,什么也没拿。 公子月上前一步,对两人躬身见礼,道:“聂老。” 聂老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倒是旁边的姑娘开口说道:“月神,你应该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 公子月苦笑一声,道:“知道。” 姑娘道:“那你做好准备了?” 公子月看了一眼身后的偏厅,他知道有一种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琴儿,看来我是真的要走了,公子月想,嘴上说道:“准备好了。” 姑娘叹了口气,道:“不要怪我,谁叫你背叛了宗门,背叛宗门者——死!” “啊!”后厅传来一声惊呼,公子月也不回头,指尖扣起一枚棋子,向后一弹,声音戛然而止。 “希望你们不要难为她,她什么也不知道。”公子月肃然的盯着老人。 老人没有说话,那姑娘说道:“可以。” 公子月如蒙大赦的吸了口气,道:“那月就去了。”铮的一声,一把闪亮的匕首出现在手中。这是一把极好的匕首,刀刃上用小篆雕刻着邪月二字,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光。 这把匕首,渐渐逼近公子月的胸膛。 “等等!”那姑娘突然喊道,老人眼皮一抬,什么也没说。 姑娘说道:“月神,你后悔吗?”语气有些忧郁。 公子月忽然笑了起来,眼波温柔的掠过身后的偏厅。 “不,公子月从不后悔。” 姑娘道:“可你就要死了。” 公子月道:“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姑娘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开始吧。” 公子月笑了笑,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姑娘看着倒下去的公子月,叹息了一声,冷冷的对老人说道:“这是我为你们做的时候一件事情,记得,最后一件。”话说完,转身离开。 老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晦涩的弧线,“你走不掉的。” 姑娘突然一怔,玲珑的弧线微微颤抖。 “我会走掉的。”清冷的声音,随着月色透了进来,姑娘却已经走远。 是夜,坐忘峰,青竹宗。 长明堂内,打扫的稚童惊讶的发现,属于核心弟子公子月的长明灯,突然灭了。 每一盏长明灯,代表着一个青竹宗内门弟子的生命,灯灭则生死,最上十个是核心弟子的长明灯,这些灯火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熄灭,此刻,中央的一盏却灭掉了。 “来人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伴随着这稚嫩的声音,青竹宗所有人都知道,核心弟子公子月——死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很有意思的人 有雪,无风,风都被冻死了。 一辆马车自南向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积雪。 韩闯怏怏的坐起身,掏出酒囊,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气息滑进胃里,整个肚子暖洋洋的。 宽敞的车厢中央,架着一个小小的火炉,热气蒸腾如烟;他并不冷,不需要烈酒暖身,但肚里的酒虫却令他连连掏出酒囊。 “好酒!”韩闯高喊了一声。 “又喝酒了,不是答应过我不喝的吗?”一只玉手夺过他的酒囊。 韩闯哭丧着脸,看着玉手的主人:如花一般的美颜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眼珠灵动,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能让韩闯如此沮丧的,除了聂青青还有谁?那一日服下龙蜒草,又过了三天,聂青青转醒,两人遂雇了一辆马车,向青竹宗驶去,谁知路上遇到了大雪,此刻马车踽踽独行,走的十分缓慢。 “再让我喝一口吧。”韩闯看着自己的心爱的酒囊落在心爱的姑娘手中,不禁哀求声起。 聂青青眼睛眯成了缝,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给!”说话间,就将酒囊藏在身后。 “黑叔叔说了,喝酒伤身,要我看着你。”聂青青理直气壮的说道。 黑叔叔是他对神秘人的称呼,不知为何,神秘人看韩闯是左右看不顺眼,但和聂青青却很快对上了眼,不久之后,两人就像一对父女一般亲近。 那股亲近劲儿,有时连韩闯也会嫉妒。 “你——” 韩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马儿的急嘶声打断,紧接着是车夫的喝叫:“小子,你挡在路中间干什么!” 不速之客!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这已经不是第一位不速之客,事实上,从他们离开阴山开始,就不停的有武者找上门来,所为的只有一件东西——龙蜒草。 传说中龙蜒草可活人,可以提升功力,如此神奇的草药,自然会令武者们,趋之若鹜。 聂青青道:“你不是放出了龙蜒草已经没了的消息吗?” 韩闯心想:“我的姑奶奶啊,那也要有人相信。”他苦笑一声,并未说话,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掀开布帘,探出脑袋。 车夫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面貌丑陋,眼光凶恶,说话的时候,声音如同天雷滚滚,可当他的目光移向韩闯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得温和许多: “大人,你看这家伙就挡在路中央,说什么都不让。”说话间,摸想了放在手边的铲子,一把专门铲雪的铲子,但若用来赶人,也是极适合的。 韩闯缓缓抬头,发现车前七八步远的位置,站着一人,一个年轻人。 他有着很浓的眉毛,厚嘴唇,鼻子略塌,偏偏生了一张消瘦的脸,若是只是如此,这一定是个极丑陋的年轻人,但那对偶尔透露着精光的眼睛,却将这平凡的面孔,点石成金。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韩闯在这对眼睛里,看到了坚定,看到了倔强,也看到了冷漠,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甚至他自己。 一个有意思的人,韩闯立刻下了定论。 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总比遇到一个无意思的人有趣的多,有意思的人绝不会为了一颗龙蜒草而来,那不是他们关心的东西。 韩闯目光中,似乎有了些暖意。 “兄弟,一个人走累了,我载你一程。” 年轻人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韩闯这才主意到,他周围根本没有脚印,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中,若没有脚印,只能说明两点,或者这个人在下雪前就站在这里,一直没有动弹;或者他拥有踏雪无痕的绝世身法。 无论这年轻人是哪一种人,都值得韩闯注意,可是那冷漠的态度又令韩闯敬谢不敏。 “喂,回句话啊,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他的语气加重了一些,表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聂青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韩大哥,怎么了?” 韩闯回头,柔声说道:“没什么,遇到一个聋子。”说完,似笑非笑的盯着这年轻人。 他之所以不称他为哑巴,因为哑巴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咿呀两声,所以韩闯管他叫“聋子”,即便他知道,其实这年轻人不是聋子。 是的,他不是聋子。 入微能力让韩闯注意到,当聂青青的声音响起时,这个年轻人的耳朵动了一动,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一种细微的变化。 欢喜? 韩闯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张“僵尸脸”,实在无法将其与欢喜联系在一起。 少年忽然开口:“你就是惊鸿一剑?” 韩闯脸上笑意更浓了,“我叫韩闯,不叫惊鸿一剑。”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韩闯就是惊鸿一剑。” 韩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道:“那就算我是惊鸿一剑吧,你找我干什么?” 少年道:“比剑!” 韩闯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腰间竖着一把剑,一把普通的剑,三尺来长,甚至连剑鞘都没有,被破布层层包裹。 韩闯笑了起来:“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少年左手握住剑柄,冷冷的道:“要比过才知道。” 韩闯这才注意到少年的手,虽然他看起来衣衫褴褛,但这只手,却出奇的白,就像鱼肚一样。 “好啊,那你拔剑吧。”韩闯跳下纵身跳下马车,人影一闪,走到少年对面,眼带笑意的盯着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左手放了下来。 韩闯笑道:“怎么了?不是想和我比剑吗?” 少年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落寞的神色,“我不是你的对手。” 韩闯笑了,道:“哦?刚才不是说要比过才知道吗?” 少年瞪了他一眼,说道:“已经比过了。”语气一转,变得无比的落寞:“我在你面前,连剑都拔不出来。” 韩闯笑了,走到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不比剑了,那我请你喝酒如何?” 少年道:“等我赢了你,你再请我喝酒。” 韩闯哑然失笑,少年一瞪眼,道:“怎么?不愿意?” 韩闯笑道:“没有,我在想要请你喝什么酒。” 少年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脚底在雪地上掠过,一个脚印也没留下。 韩闯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目视着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头。 聂青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韩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韩闯笑着道:“没什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剑客阿丑 黄昏。 依旧没有风。 寒气将屋檐上的积雪,都冻成了冰,垂下的冰柱犬牙交错,仿佛择人而噬的地狱恶犬的牙。 最锋利的牙。 韩闯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世界上有一种地方,不是酒楼,却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不是妓院,却能睡到漂亮的女人,只要你有钱,就能在这里得到所有想得到的东西。 当韩闯走进客栈时候,十一道森冷的目光,迎上了他的身体。 十一颗眼珠,六个人,五个完整的人,一个独眼。 大厅里摆着六张桌子,五张上都有人,只有最中间的一张,空无一人。 韩闯微微皱眉,但片刻之后,眉头便舒展开来,扭头说道:“青青,葛大叔进来吧。” 葛大叔就是那名车夫,本是在阴山山脚的集市里的车把式,以短途为生,可耐不住韩闯的两枚金锭子,接下了这单生意。 当他走进客栈时,身体猛地一哆嗦,道:“大人,我还是在车上e将就一夜吧。” 拉车的马儿在马厩里,马车在马厩附近,马厩在室外,但并不算太冷,可即使是冰窟,葛大叔也宁愿跳进去,而不是待在这气氛怪异的客栈里。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令他感觉,被一群饿狼包围——眼冒绿光的饿狼。 “这怎么成?外面还下着雪,葛大叔就进去吧。”说话的是聂青青,她一身白衣,肩上披着灰白的狐裘,刚进门来,便妖娆的一笑。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他甚至听见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真是一个妖精。”她白了聂青青一眼,聂青青笑着还了他一眼。 “那、那好吧。”葛大叔说,眼神依旧飘忽不定。 韩闯笑了,招呼两人来到中央的空桌子前坐下,要了壶酒,点了几道小菜,慢慢喝着。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腻声道:“都告诉了你,别喝了。” 韩闯笑了,道:“我可没喝酒囊里的酒。”他清楚记得神秘人对聂青青的嘱咐——看好他的酒囊。 倘若不和酒囊里的酒,这嘱咐便无法约束于他。所以这酒——他喝的心安理得。 客栈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穿着皮袄的汉子进入,没有桌子,就与最开始的六人拼在一起,这六人也算好脾气,没有拒绝。 韩闯不停的喝酒,一杯又一杯,只是偶尔才动两下筷子,可他的眼中却丝毫没有醉意,依旧目光清明着打量的四周。 忽然,一个声音在角落的桌子上响起:“听说没,青竹宗的核心弟子公子月,死了。” 又一个声音接着道:“是啊,听说是死在了洛城的一间青?楼里,胸口插着一支刻有邪月宗标识的匕首!” “是邪月宗干的?” “我看是,最近不是听说,邪月宗在云州复出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 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韩闯眉头紧皱,洛城是阴山附近的小城,他就是从洛城一路过来,没想到竟有青竹宗的核心弟子,死在了洛城。 青竹宗核心弟子陨落,那可是二十年未有的事情,此次骤然发生,容不得云州附近的武者不议论纷纷。 韩闯并未注意到,此刻的聂青青,脸上浮现出了一缕晦涩的慌张。 “你怎么了?”韩闯道,他以为聂青青不舒服,自从醒来之后,聂青青的身体始终不好,这让韩闯很是忧心。 “没什么,只是有些冷。”聂青青慌忙掖了掖衣角。 韩闯并未在意,继续侧耳倾听,虽然与死去的公子月不熟,但毕竟都是青竹宗的弟子,兔死狐悲的心理,还是有些的。 “可惜了,一个核心弟子。”韩闯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二,有桌子吗?” 这声音稚嫩却很冷,冷的就像一柄新出的刀,刀是好刀,可惜还没见过血,所以森冷的有些过分。 一听到这声音,韩闯的眼睛里尽是笑意,来人正是刚才拦住他们去路的那个年轻剑客,有些破旧的灰袍上沾着些雪,可头上却一点雪花也没有。 小二一脸遗憾的道:“客官,已经没桌子了,要不您凑合一下,和人拼一张桌子。” 少年道:“给我一壶酒。”他并没有接受小二的建议,准备拿了酒就离开。少年已经习惯了在漫天大雪中踽踽独行,寒冷已经渗到了他的骨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介意的话,来我这一桌吧。” 少年眼睛微抬,正看见韩闯明媚的笑容,这笑容里透露出来的真诚,足以融化寒冰,可他的眼睛,依旧冷冷的。 “我介意!”他说,表情一成不变。 韩闯不以为意的笑了,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少年冷冷的道:“可我还没胜过你。” 韩闯道:“那我请你喝酒。” 少年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一个字:“好!”人影一闪,便来到对面坐下。 这一身法一亮,客栈立即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模样盯着少年,就像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事实也是如此,这少年的身法——快若鬼魅。 韩闯眼眯成了一条缝,道:“身法不错。”亲自为少年倒了杯酒,目光四游,注意到,那最初的六人眼中虽然带着惊愕之色,但更多却是一种恨意。 毫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恨意。 韩闯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两人也不交流,只是不停的喝酒,聂青青也没有阻止韩闯,只是眼带笑意的看着他,这笑容促狭,包含深意。 夜渐渐深了,大多数人都回房休息,就连小二和掌柜的,也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的打着哈切。 饭厅里的桌子依旧被人坐满,六张桌子,韩闯一行和少年一桌,其他五人一桌。 少年喝掉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忽然起身,对韩闯道:“谢谢你的酒,我要去处理一些私事了。” 韩闯笑了,目光一瞥,流泻到没走的五个汉子身上,道:“是他们吗?” 少年沉默,过了一会儿,又道:“谢谢你的酒。” “啪!” 那个独眼的汉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具抖了两抖。 “小子!你可还记得老子!”独眼瞪得滚圆,须发怒张,满是愤怒。 少年看了他半晌,吐出了三个字:“不记得。”语调坦然,坦然的很,绝不像为了激怒汉子,而故意如此说。 可越是如此,独眼汉子却是愤怒,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来:“好!好!你小子不记得老子,老子却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说话间,他揭开遮盖了右眼的眼布,只见一个又黑又深的洞,哪里还有眼珠。 “老子这只眼睛就是被你刺瞎的!” 少年看了也没看他一眼,冷冷的道:“我刺瞎过很多眼睛。”语气淡漠。 这淡漠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独眼汉子,他大声吼道:“你不记得老子没关系,老子记得你就好,今天老子就是带着兄弟们来报仇的。”一挥手,高喊:“兄弟们,操家伙,给我挖了他的眼睛!” 铮的声响连成一片,五个汉子同时拔刀,五把雪亮的腰刀,将少年为在中心,战斗一触即发。 聂青青低头轻笑了一声,妩媚的看了韩闯一眼,轻声道:“你不去帮忙吗?” 韩闯笑了,道:“为什么要帮忙?” 聂青青道:“那是你的朋友。” 韩闯道:“是朋友才不帮忙。” 聂青青眉毛一挑,道:“你就这么有自信?” 韩闯笑道:“不是自信,而是相信他。” 话音未落,少年拔剑了,弧光一闪,映出了五名大汉惊愕而恐惧的脸。 笃的一声,韩闯放下酒杯笑了,道:“看吧,我说过不需要帮忙的。” 五个汉子的脖下,同时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从伤口里激射而出。 韩闯笑了,举起酒杯,道:“朋友,叫什么名字。” “阿丑,我叫阿丑。” 韩闯大笑起来,道:“阿丑,好名字,人如其名。” 聂青青妩媚的白了他一眼。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伏杀 上 终于起风了,大风。 风从马车的布帘旁,呼啸而过,可车厢里却平静的很。 火炉被临时当作了暖酒的器具,一支酒壶,正在火上冒着青烟,酒香四溢。 这酒是少年买的。 不,应该说是阿丑买的,阿丑就是那个用剑的少年,他摸尽了身上的铜板,买了这一壶酒,这壶酒是他全部的资产,但很快就会没了,因为阿丑喝酒很快,一杯连着一杯,不需要休息。 聂青青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丑陋的少年,眼睛里时不时的向韩闯瞥去。 韩闯的那张脸——憋屈极了。 “青青,你看是不是——” “免谈!” 聂青青知道韩闯要说什么——喝酒呗,所以还未等他开口,便出言拒绝;韩闯沮丧的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看着炉子上,蒸腾的酒,嗅着那诱人的酒香,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阿丑兄弟,你看这酒——” “青青姐说了,不能让你喝酒。”阿丑的语气依旧淡漠,却没有最开始的冰冷,不得不说,聂青青在外人面前的温柔,足以融化任何寒冰。 韩闯瞥了聂青青一眼,见她只是促狭的笑,没有开口,于是怯生生的道:“就一口。” 阿丑摇摇头,道:“我还没胜你,不能请你喝酒。” 你二舅爷爷!怎么还记得这件事情。 韩闯按下心中的郁闷,脸上再次堆积起灿若桃花的笑容,“我认输,我认输了还不成吗?” 阿丑白了他一眼,肃声道:“你的心不诚,我不请心不诚的人喝酒。” “哈哈哈!” 聂青青终于忍受不了,笑了出来,又大又圆的眼睛,妩媚的白了韩闯一眼,道:“韩大哥,没人会给你酒喝的,谁叫你这么快就把自己的酒喝完了呢?” 从客栈出来,韩闯只带了一壶酒,一壶酒只有几口,几口就喝完。 阿丑忽然放下酒杯,看了韩闯一眼,对他说道:“我们为什么急着离开客栈?” 韩闯笑了,道:“你杀了人,所以我们离开。” 阿丑又道:“可我以前也杀人,从不会因为杀人而离开。” 韩闯道:“所以你总会不停的杀人。” 阿丑沉默了半晌,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韩闯含笑望着,似是欣赏他喝酒的模样。 半了半晌,阿丑道:“我不想杀人。” 韩闯微笑道:“所以我们要走,如果不走,你会不得不杀人。” 阿丑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杀了人就应该走?” 韩闯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杀人之前应该蒙面。” “阿丑弟弟,别听他说的。”聂青青白了韩闯一眼,然后对阿丑说道:“行走江湖,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但如果杀了也在意,左右都是一群取死之人。” 阿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聂青青探手窗外,道:“又什么事?” 车夫葛大叔的声音传来:“有人挡路。” 聂青青皱眉道:“什么人?” 葛大叔笑了笑,道:“取你性命的人!” 一支长剑划破布帘,递到了聂青青胸前。 韩闯微微冷笑,曲指一谈,铛的一声,将剑尖弹飞,剑锋一扫,一道冷冽剑气划向车顶。 “走!”韩闯高喊。 话音刚落,车厢顿时爆裂开来,车内三人伴随爆裂而起,身形如惊鸿一般掠过天空,稳稳的落在雪地上。 韩闯抬眼一看,就见前方十几步远,站着一排人。 黑衣、黑纱、黑剑,全身上下,仅仅露出一对漆黑的眼睛,眼睛里透出凶光。 葛大叔跳到黑衣人面前,对韩闯笑道:“惊鸿一剑果然厉害,老夫必杀的一剑,居然能被你挡住。” 韩闯微微冷笑,道:“必杀一剑,未免太过了,我看不过是让我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流泻在那四分五裂的马车上,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一辆不错的马车,就这么毁了。” 葛大叔笑道:“没什么可惜了,反正你已经不需要马车了。”目光一凛,道:“交出龙蜒草,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韩闯冷笑道:“我看无论我交还是不交,都会死,我说的对吗,落霞宗的朋友。” 葛大叔脸色倏变,急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收钱来杀你,随便夺了龙蜒草的!” 韩闯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笑声一收,冷冷的道:“堂堂落霞宗的长老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吗?你的嘴会骗人,可身上的落霞无痕绝骗不了人!” 落霞无痕是落霞宗的黄级高体功法,只有宗门的长老才能学习,旁人绝不可能学到。 葛大叔脸色又变,冷笑起来道:“好!早听说惊鸿一剑了得,老夫自认为一路上都没有泄露武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闯哼了一声,冷笑道:“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落霞宗的人。”他自会将入微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含糊的说道。 葛大叔望着韩闯,冷笑道:“没想到老夫自诩为聪明,竟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话锋一转,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是既然知道我是落霞宗的长老,为何还要装作不知?” 韩闯尚未回答,身边的聂青青倒笑出声来,道:“你这老头真是奇怪,我们雇佣你,自然是需要一辆马车代步,能让落霞宗的长老,做了十几天车夫,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葛大叔脸色骤冷,喝道:“兀自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杀了这个妖女!” 两名黑衣人应声而出,联剑而上,还未到聂青青身旁,便被一剑拦住。 “想要伤青青姐,还需先过了我这关!” 只见剑光一闪,两黑衣人,顿时便被一剑封喉,众人这才看清挡在聂青青面前之人,竟是一个丑陋的少年。 葛大叔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说道:“阿丑,此事与你无关,老夫不想伤了你。”他心中阿丑的厉害,别看他只有化元中期,但一手快剑,绝对令人防不胜防。 阿丑冷冷的一笑,道:“韩闯大哥请我喝了酒,我欠他一个人情,此时是还他一个人情。” 韩闯摇摇头,笑道:“阿丑啊,这几个人,可不知酒钱啊。” 阿丑愣了一愣,丑脸笑了起来,道:“也是,这几个人不值钱,可他们挡着我的路了,所以我要杀他们。” 葛大叔听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大怒,喝道:“既然你要求死,就怪不得我了。落霞宗四秀,给我摆四象锁元阵,杀了他,其他人同我去杀了韩闯!” 四道黑影应声而出,见阿丑围在中间,看这阵势,正是落霞宗的四象锁元阵。 这四人,正是被韩闯击败过的落霞死秀,要说韩闯还应该谢谢他们,若不是学了他们的剑阵,他还真未必能用血影分身围杀王家的两名凝神期高手。 四象锁元阵在韩闯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他见这四人将阿飞困在中央,笑着叫到:“莫管其他,剑走坤位,脚下踏下离位而上。” 若是旁人,定会怀疑韩闯所言,可阿丑虽丑,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自然看的出韩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于是依言破阵。 身形在四把长剑下游走,剑不离坤位,郭衡阳四人,顿时叫苦不迭,只觉得这阿丑好似水里的泥鳅,怎么也围不住。 不多时间,阵法自乱,没了阵法,这几个化元初期的武者又怎是阿丑的对手,只能依靠四人之力苦苦维持,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葛大叔见状,暗道一声“废物”,也不去理他们,率领剩下的几人,杀向韩闯和聂青青。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伏杀 中 聂青青微微冷笑,对韩闯说道:“我们比一比,看谁杀的多如何?” 韩闯道:“比也可以,要有彩头。” 聂青青笑道:“你要什么彩头。” 韩闯想了一想,眼睛一亮,道:“每天三壶酒如何?” 聂青青眼睛眯成了一连缝,就像天空中高悬的月亮:“成交!” 话音未落,聂青青如同鬼魅一般探出,长剑一卷,顿时将几个黑衣人卷进了剑圈里,却将最为棘手的葛大叔留在圈外。 韩闯见状,不禁苦笑一声,喊道:“青青,你这未免太太公平了。” 聂青青一边打着,一边笑道:“有什么不公平?我可是留了人给你。” 韩闯顿时哑口无言,是,是留了,可留得的是一个最棘手的。 “他算两个如何?”韩闯叫道。 “好,就算两个。”聂青青银铃一般的笑声传来,弄的葛大叔赤耳面红。 想他堂堂落霞宗长老,何曾受到如此的奚落,成为两个年轻人打赌的彩头。 葛大叔目光一凛,喝道:“休在狂妄,看剑。”长剑递出。 葛大叔的剑法同样很快,却与韩闯和阿丑是两种不同的快,韩闯和阿丑的快是单纯的剑快,剑在手中,运转如风;而葛大叔的快,却是身法快,好似一道电光一般。 葛大叔本名葛恒,在落霞宗的长老中,排名第十,戳名一字电剑,武魂那是幽光浮影,身法类武魂,能够大大提高拥有者的速度。 葛恒的化元后期的修为,速度几乎可以与化元巅峰的武者相比,所以即便他的剑法都很简单,但别人与他交战,只见电光残影,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便是简单的剑法,也独具威力。 所以葛恒一上来,就想用速度压制韩闯,却不想正好踢到了铁板上;韩闯有入微能力,即便看不见他的身影,也能准确的挡在他用剑的轨迹上。 铛铛铛三声,两人长剑一脸交错三次,葛恒便面露惊容,看着韩闯那一脸淡然的微笑,他不禁心想:“这小子不过化元后期,但速度与我不相上下不说,连功力也与我相若,看来只用有经验胜他。” 注意打定,葛恒将身法运转到极致,四周都是他的残影。 韩闯微微冷笑,也不跟着他乱跑,只是站在原地,东一剑,西一剑,看似胡乱的剑法,却每每都将能葛恒弄的郁闷不已。 一连斗了几十招,葛恒只觉自己的真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反观韩闯,则愈发气定神闲,一副气息绵长的模样。 葛恒暗道:“我怎么会几十招就乏力了,而这小子却越斗越勇,难道是他身上有问题?” 葛恒只是不知道,每次两剑相交,韩闯都会默运吞噬武魂,吸去他剑上的一部分真气补充自己,此消彼长之下,葛恒自然消耗大增。 聂青青见到此幕,心中暗笑:“和韩大哥比持久力,真是老寿星上吊——寻死。”她自是见识过吞噬武魂的厉害,明白想要战胜韩闯,只有用绝强的力量,一招定乾坤,一旦陷入持久战,韩闯会越战越强,而敌人则越来越弱。 一晃眼,又过了几十招,葛恒已经无法再维持这种快若闪电的身法,心生退意;而韩闯却在这时用出了太极十八剑式,粘着他脱不得身。 真气源源不断的从剑上泄掉,葛恒再傻也明白是韩闯搞的鬼,却毫无办法。 便在这时,听见韩闯口中哼了一声,忽然刺出一剑,正中葛恒手臂,葛恒手上吃痛,忍不住呻吟一声,却见韩闯左手一拳挥出,拳风到达葛恒面前,突然变拳为爪,一把捏住他的咽喉。 “住手!谁再动一动我就杀了你们的长老!” 众人一听,立刻停手,聂青青和阿丑跳到韩闯身边,聂青青看了一眼肝胆俱裂的葛恒,笑了,道:“葛大叔,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葛恒面若死灰,冷冷的道:“要杀便杀,想要羞辱我,绝不可能!” 韩闯笑道:“谁说我要杀你的!” 葛恒眼睛一亮,道:“你不杀我?” 韩闯又笑道:“谁说我不杀你的?” 郭衡阳等人已卸下了黑纱,反正都被叫破了身份,再以黑纱遮面,就有些掩耳盗铃了。 郭衡阳道:“韩闯,放了我师叔,你应该知道自己杀了他会有什么下场!” 韩闯眉头一挑,冷冷笑道:“下场?你们没想过杀了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郭衡阳一时语塞。 杀了韩闯会有什么下场?当然不会。 反正韩闯拥有一株龙蜒草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云州,可以说,现在整个黑道白道都在追杀他,只要事情做的干净,谁也查不到落霞宗身上。 但这话却不能这样说出来,毕竟葛恒还在韩闯手中。 郭衡阳并非莽汉,见韩闯一副冷笑的模样,便知若真惹恼了他,葛恒性命难保,于是语气缓了缓了,道:“韩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你放了葛恒长老,一切都好商量。” 韩闯冷笑道:“误会?你们一行人藏头路面的来袭杀我,算是误会?这个葛恒从洛城就开始跟着我们,这也是误会?” 韩闯双眼一瞪,一股惊人的气势袭向郭衡阳。 郭衡阳被这气势逼退三步,心中暗暗叫苦:“这才不过几月时间,这家伙的实力竟然变得如此之强,连葛长老都不是对手,这次回青竹宗相比是能晋升到核心弟子。” 葛恒一行人要击杀韩闯,一方面是那株龙蜒草,另一方面,则是韩闯实力增长的太快,令落霞宗高层感觉到不安。 落霞宗本就不如青竹宗,若再上青竹宗出现了一个绝世天才,那落霞宗将永无翻身之地,他们想杀掉韩闯永绝后患,却不像其所制。 一念及此,郭衡阳心中烦恼,说道:“韩闯,你要怎样才更罢休。” 韩闯眼珠一转,面带笑意的道:“是不是怎样都可以?” 郭衡阳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葛恒,咬着牙,道:“当然!” 韩闯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奸笑,道:“这就好,落霞宗的一个长老,怎么也要换一些值钱的东西才行。” 聂青青见韩闯装出一副市侩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韩闯只能没看见,继续说道:“我要四象锁元的阵图!” 一语即出,震惊当场。 “不可能!” 郭衡阳还未说话,葛恒先大喊了一声:“郭衡阳,你们快飞散退走!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尽诛你们,阵图绝不能给他。” 韩闯微微冷笑,早料到如此。 他虽从郭衡阳处学到了四象锁元,但个中变化却不是以他一己之力能褪敲出来的。 他以血影分身布下的阵法,虽然威力大于落霞死秀,但那靠的是分身心意相通,而不是阵法变化;若他能拿到阵图,所布下的四象锁元阵的威力,定能更上一筹。 郭衡阳表情阴晴不定。 按理说一个葛恒,绝不可能值得用四象锁元阵的阵图交换,但他郭衡阳正在晋升核心弟子的关键时刻,葛恒是他最强助力,若在此地折了葛恒,核心弟子的位置也就泡汤了。 思绪了很久,郭衡阳终于咬牙道:“好,你说话可算数。” 韩闯眼睛一亮,笑道:“青竹宗的弟子,说话向来算数。” 郭衡阳点点头,伸入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左手在空中虚画了一道符咒,对这玉佩一点,玉佩金光一闪,接着光芒暗淡了下来。 “玉佩里有阵图,只需要滴血认主后便可学习。”郭衡阳将玉佩扔给韩闯冷冷的道。 韩闯微微一笑,将葛恒向向外一推,道:“很好,你们走吧!” 郭衡阳扶住摇摇欲坠的葛恒,瞪了韩闯一眼,道:“韩闯,这个仇我记得住了。”话一说话,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等等!”韩闯的声音响起。 “怎么,青竹宗的弟子要言而无信吗?”郭衡阳缓缓转身,双目几乎快喷出火来。 韩闯微微冷笑,道:“我青竹宗弟子还不屑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情。” 郭衡阳微微松了口气,道:“那你做什么?” 韩闯哼了一声,道:“我是只提醒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伏杀 下 郭衡阳等人,簇拥着葛恒,逃了出来,在大雪中狂奔疾行,一路向东,越过了几个山坳。 雪将停,他们也停了下来,停在路边,低垂着脑袋,瞪大眼睛,粗喘着气。 葛恒的心中羞愧,眼中流露出愤恨的神色:“张衡阳,谁让你将阵图交给他的!” 虽然明知若不交阵图,自己死定了,但向来将宗门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葛恒,依旧不愿意,用阵图交换自己。 他恨,恨自己低估了韩闯的实力—— 他怨,怨张衡阳用阵图交换自己—— 他无可奈何,因为韩闯的实力实在高他太多,这令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悲伤的情绪,就像感觉,就像是他堂堂落霞宗的长老,成了落霞宗最大的叛徒。 没错,叛徒! 葛恒知道,青竹宗拿到阵图之后,落霞宗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张衡阳低头敛目,轻声说道:“长老,阵图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话说的诚恳之极,竟让葛恒生出一种认同的感觉——有谁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 ——有谁在能活的时候会选择死呢? 没有人——自诩为忠于宗门的葛恒也没有。 葛恒说道:“只是可惜了阵图,落到了青竹宗手里。” 张衡阳冷笑一声,道:“阵图还没落在青竹宗手里。” 葛恒看了张衡阳一眼,道:“你给他们的是假阵图?” “真的。” 韩闯熟悉四象锁元阵,张衡阳自然不敢用假的阵图诓骗他。 葛恒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没落在青竹宗手里是什么意思。” 张衡阳笑了,冷冷的道:“您别忘记了,阵图是在韩闯手里,可不是在青竹宗手里。” 葛恒眼睛一亮,看着张衡阳,探声道:“你的意思是说?” 张衡阳冷笑两声,没有说话,手指聚掌成刀,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葛恒摇摇头,叹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张衡阳道:“我们不是,可总有人是。韩闯现在可是众矢之的,我们只需将他的行踪泄露出去——” 张衡阳桀桀一笑,并未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林中响起:“说的也是,终有人比韩闯厉害的。” 这森冷的声音,如同一根针,刺进了葛恒的耳朵里,激荡着全身毛孔骤然紧收。 “谁!” 他厉声喝道,紫电一般的眼光穿过黑暗的阴影,就见一老者从林中施施然走出。 一个老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背着短弓,头发花白的老者。 葛恒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老者的气息,就像那施施然走来的,是一团空气似得。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是一个人,不是空气。 “敢问老人家姓甚名谁!”葛恒握紧长剑,熟悉的触感,让他心中稍定。 老者走到葛恒身边,温和的一笑,道:“老夫姓聂。” 聂?不是和那个丫头一样的姓吗? 张衡阳等人心中一惊,就要上前,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不禁心下骇然:“他到底是谁!” 让人无法动弹有很多种方式,最简单的就是点穴了;但张衡阳等人清楚,他们绝没有被点穴,血液在身体里自由流动,没有丝毫凝滞。 那就只有另一个解释了——老者的气势压迫的他们不敢动弹。 但他们也没感觉到气势的存在,面前的老者,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一样,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心惊,能够不动神色的用气势将他们压的动弹不得,绝对只有凝神期的强者才能做到。 凝神期啊! 他们瞳孔一缩,整个落霞宗也只有两个凝神期的高手,而面前这个老人,就是能与落霞宗宗主和大长老平起平坐的人。 ——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葛恒不禁松了口气,再明白来人是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的对手之后,他反倒轻松了下来,人们面对远超自己的对手,总会假装将生死置之度外。 “敢问老人家的来意。”他说,语气愈发谦恭。 老者笑道:“老夫听说有人要对付惊鸿一剑,就想凑个热闹。” 葛恒眼睛一亮,看着老者,心想:“莫非这老头和韩闯有仇,那就好了,那小子就算再厉害,也不是凝神期高手的对手。” 在他们这老一辈人心中,凝神期的高手,是不可战胜的。 葛恒道:“老人家是否能帮我们对付韩闯,事情若成,我落霞宗必有重谢。” 老者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就像一颗硕大的核桃。 “老夫确实要对付韩闯。” 葛恒大喜,道:“这就好了,老人家,有了您帮助,韩闯必定不是我们的对手!”他心中欢喜,竟忘记老者说的是对付韩闯,没说帮他们对付韩闯。 老者又一笑,说道:“你们太小看韩闯了,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胜他。” “这——” 葛恒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不知老者的实力,但肯定是凝神期的高人,连凝神期的高人都自承对付不了韩闯,那韩闯要有多厉害。 他只有化元后期,等他到了凝神期,又该有多厉害。 葛恒的表情阴晴不定,心中以为,这是老者是不想相帮的推脱之词。 老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不用怀疑我说的话,如果你们消息能再灵通一些,一定能打听到,云梦泽王家的两名凝神期高手,就是死在韩闯的手上。” 葛恒心下骇然,惊讶脱口而出:“群攻?” 老者冷笑一声,道:“单打独斗。” 葛恒惊的说不出话来,进而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这仇还怎么报? 如果韩闯连凝神期高手都能斩杀,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韩闯的对手。 老者微微冷笑,道:“我有办法杀掉韩闯。” 葛恒眼睛一亮,道:“当真?” 老者笑了,道:“自然当真,只是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葛恒道,如果只需要一件东西,就能换到一个绝世天才的命,那再划得来不过了。 老者看着面带喜色的葛恒,笑了笑,道:“你的命!” 右手一挥,密林中射出无数支短箭,瞬间洞穿了葛恒等人的身体。 望着那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老者冷冷的一笑,道:“你真认为我会杀掉韩闯吗?别忘记了,我姓聂。”说完,转身离开,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夜深了,官道上静悄悄的,张衡阳从死人堆里跑起来,双眼喷出愤怒的火喷,他紧咬着唇边,似乎要让唇线消失无踪。 “韩闯!韩闯!我记住了,此仇不报,我张衡阳誓不为人!” 正在车厢里研究着四象锁元阵的韩闯,忽然打了个喷嚏。 聂青青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哪位姑娘想你了?” 韩闯尴尬的摸了摸鼻观,然后正色道:“当然,是聂家的青青姑娘想我了。” 两人打做一团。 阿丑无奈的闭上了眼。 眼不见为净!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赫连伤,怒火中烧 上 东边天空的朝霞,逐渐由平淡生出了绚烂,那橘红的霞光,在白茫茫的群山后缓缓升起。 于是,这山道上吹着的寒风,也开始有了分暖意。 风吹林木,雪花翻飞,别有一番情趣。 坐忘峰山脚,一个晴朗的女音,朗声叹道:“人都说坐忘峰是东南域第一美峰,这才在山脚,我还以为是妄言,今次见风清如水,雪白如玉,林木郁郁的模样,这才知道第一美峰,实是名副其实。” 随着话声传来,从官道上走来两人,一是穿着月白丝袍,肩垫白色毛绒肩巾,亭亭玉立的姑娘;另一则是一身白色文士衫,脚蹬灰色登云靴的浊世公子。 映着霞光,一眼望去,两人都是双眉带彩,目似朗星,仿佛一对从画中走出的玉人。 男子腰间挂着的一把绿蛇皮剑鞘、吞口的清风长剑,女子腰间挂着一只二尺多长的短剑,这两件兵器,为他们增添了一抹人气。 这两人正是韩闯和聂青青,从阴山一路回到了青竹宗,路上虽多有波折,但终归算是平安的。 聂青青目光一转,莹玉一般的脸上,露出妩媚的微笑,道:“让你等等阿丑,你又不等,现在行李还在他手上。” 韩闯笑道:“不过是一些行李而已,难道你还怕阿丑弄丢了不成。”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丢了就丢了,也省心,免得大包小包的。” 韩闯直勾勾的盯着她,笑了,道:“我记得大多数都是你的东西?” 聂青青又白了他一眼,纤细的指头捏住他腰间的软e肉,用力有一旋,韩闯顿时配合的做出了痛苦的表情。 不做不行啊,这姑娘——猛的很。 小白在韩闯心中笑道:“主人,看来只有女主人才能降住你。”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在心中,郑重其事的对小白说道:“小白,注意了,以后找母蛟,一定不能找漂亮的,漂亮的母蛟和漂亮的女人都一样,是女菩萨,我们搞不定的。” 小白用天真的声音回道:“我可不会找什么母蛟龙,我要找就找母龙。” 母龙? 韩闯被小白的宏大理想震住了,先不说这世界上是否还有真龙,就算有——能看上你一条蛟龙吗?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在心中感叹:“有理想终归是好的。”只差没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句至理名言了。 “那是!”小白骄傲的道。 聂青青小韩闯有些走神,不禁柔声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阿丑吗?” 韩闯回过神来,温和的一笑,道:“阿丑又不是小孩,我担心他干什么。” 就在这时,阿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青姐,韩大哥,等等我!” 两人回头一看,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阿丑肩上挑着一支长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只大箱子,后背上背着一个稍小的箱子,前胸挂着三支布口袋,剑倒是依旧挂在腰间,只是剑柄上同样挂着一支口袋。 聂青青只是单纯的觉得,阿丑此刻的卖相格外滑稽,而韩闯则想到了前世陪女朋友逛街的可怜男士们——也如阿丑一样,浑身挂满了袋子。 “阿丑,慢点,不要着急。”聂青青迎了上去,接过几支口袋,妩媚的白了韩闯一眼,道:“阿丑就是勤快,这一路上要没你,真不知怎么过来。” 阿丑的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道:“青青姐,这是我应该做的。”自从和两人混熟之后,阿丑便不复最初的冰冷,丑脸上经常露出绚烂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依旧很丑。 但这很丑的笑容,在聂青青眼里却代表着可爱,她哼了一声,不善的看了韩闯一眼,道:“青青姐就喜欢阿丑这样勤快的小伙子,不像某人,只会站着在一旁喝酒!” 韩闯尴尬的一笑,将刚掏出的酒壶放会腰间,道:“阿丑,我来帮你拿几只箱子。”话虽这样说了,可脚下一点没动,手上也没有接箱子的动作。 聂青青自然看出了这是韩闯的客道之词,又扔给他一个漂亮的卫生眼。 反观阿丑,倒没看出韩闯的想法,依旧憨厚的说道:“不用、不用,不过是几个箱子而已,阿丑我壮的很!” 韩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缝隙里带着笑意。 “好吧,年轻人是应该多多锻炼。”韩闯说完,脸上配合着露出遗憾的表情,成功的又一次赢得了聂青青的卫生眼。 只听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懒就懒呗,装什么清高啊。” 韩闯尴尬的摸了摸鼻观,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 青竹宗有规矩,想要上山的弟子,不能骑马,不能坐车,只能步行,算是对宗门的一种尊重。 韩闯三人一路顺着山路上山,沿路遇到了不少早出的弟子,大多用惊讶的眼神盯着他们。 这也正常,一个青竹宗内门的风云人物,一个美丽的就像仙子一般的姑娘,加上一个丑小子,怎么看都是一组奇怪的组合。 这一路上,惊愕的眼神不少,指指点点更是不少,可韩闯三人就像毫不在乎一样,一路说说笑笑的向山腰走去。 那里有韩闯还是外门弟子时的旧房子,聂青青和阿丑不是青竹宗弟子,暂时只能住在旧房子里。 走进山谷,清风拂面,风中混着野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聂青青不禁微闭着眼儿,陶醉的道:“小韩子,没想到你挺会享受的。” 一路上韩闯已告知她安排,是以她也清楚,这是韩闯还是外门弟子时的住所,只是没想到,这屋子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没错,虽然还未见到真容,可聂青青从风声之中,隐约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 “小韩子”三字一出,韩闯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不是因为这个称呼容易让人想歪,而是小韩子三字,是柳青芙对他的昵称。 一想到那个美丽的师姐,还有那一夜月中弄琴的送别,韩闯脸上不禁浮起一片黯然。 聂青青诧道:“小韩子,又怎么了?” 韩闯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 “奇怪的味道?”聂青青秀眉微蹙,又道:“什么味道?”她只嗅到野花的香味和泥土的芬芳,至于所谓的奇怪味道,真没有感觉。 韩闯还未说话,就听身旁的阿丑说道:“是药,药的味道。” 韩闯一眼一亮,道:“没错,就是药的味道;奇怪,山谷里应该没人才是,怎么会有药的味道飘出?” 正疑惑间,从谷中走出一个黄衣姑娘,端着一只药鼎,娟秀的眉毛,紧紧蹙成一团,似有化不开的右手,孕育其中。 “苏婉云?她怎么会在这里?”韩闯一眼就认出,这个黄衣姑娘正是苏家的苏婉云,只是此刻,她原本俏丽的脸上布满了忧郁之情,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姑娘。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会端着一只药鼎? 韩闯的忍不住大喊道:“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婉云正端着药鼎,骤听见有人叫她名字,不禁心中一慌,直看到来人是韩闯,脸上才露出了微笑,只是这微笑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韩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她一路小跑的走到韩闯面前,停了下来,目光在阿丑和聂青青脸上转了一圈。 韩闯笑道:“这位是聂青青,聂姑娘;这个丑小子叫阿丑,人如其名,丑的要死。” “有你这样介绍的吗?”聂青青白了他一眼,上前苏婉云的于手,柔声说道:“苏妹妹,我叫聂青青,他叫阿丑,都是韩闯的朋友。” “原来是韩大哥的朋友。”苏婉云勉强一笑。 韩闯眉头紧皱,道:“苏姑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苏婉云紧咬下唇,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事情!”脸上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赫连伤,怒火中烧 下 韩闯盯着苏婉云,沉声道:“真的没事吗?”这深沉的语调,就像一支鼓锤,凿进苏婉云的耳朵里,泪水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淌落下来。 韩闯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看苏婉云的表现,他便知道这事情绝不简单。 哭过之后,苏婉云摇了摇嘴唇,终于说道:“是赫连,赫连出事了。” 当韩闯走进自己曾经的居所,看见躺在床上,紧e合着双目,一动不动,脸色如同尸体一般惨白的赫连墨时,他的心,彻底被愤怒占据了。 聂青青伸手探查了赫连墨的身体,走到韩闯身边,轻声说了几句,韩闯脸色又变,变得更加阴沉。 赫连墨伤了,重伤。 內腑移位,四肢折断,想要恢复难于登天,即使能够好转,战力也难以恢复。 韩闯知道修为对于赫连墨的重要,那就像他的命一样,没了修为,他一定会生不如死。 “他知道吗?”韩闯问。 苏婉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十天了。”说话间,泪水又过了下来。 自从上一次,赫连墨帮她挡住暗器之后,她心底就有了这个男人的影子,两人同进青竹宗内门,苏婉云本以为有大把的时间让赫连墨接受她,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韩闯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把赫连伤成这样的。”语气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只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苏婉云将事情始末告知了韩闯,原来事情也与她有关。 苏婉云本就长的漂亮,又是苏的长女,在青竹宗有很多追求者,偏偏苏婉云一颗芳心都系在了赫连墨身上,赫连墨自然引得旁人嫉妒。 苏婉云的追求者中,有一名叫岳千横的核心弟子,乃是青竹宗长老岳重楼的儿子,长得英俊潇洒,气质不凡,实际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利用赫连墨爱好四处打架的嗜好,诱使他和自己决斗,在决斗中下了重手,击伤了赫连墨。 “可怜赫连大哥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仍不罢休,折断了赫连大哥的四肢。”苏婉云说着,又哭了起来。 看着苏婉云雨带梨花的模样,韩闯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林平吗?他去哪儿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平绝对不会不知道,韩闯可知道这个小子,对待外人面冷心冷,但对待朋友却是面冷心热。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平是不是替赫连出头了!”韩闯急道。 苏婉云愣了愣,绝美的面庞出现一瞬间的恍惚,嘴里轻声念叨:“不会的,林平答应过我不会做傻事的。”说着说着,竟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韩闯心中焦急,双手揽住苏婉云的胳膊,摇晃着她的身体,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苏婉云愣愣的道:“他说、他上、上坐忘峰了!” 话音刚落,就觉劲风拂过,回过神时,眼前哪里还有韩闯的影子了。苏婉云愣愣的看着阿丑和聂青青。 “林平,是不是真的、真的去——”赫连已经这样了,如果林平再出一些事情,苏婉云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聂青青叹了口气,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柔声道:“苏姑娘,林平不会有事的,韩大哥一定能救下他。” 说完,视线落到阿丑身上,对他说道:“阿丑,你跟上去看看,我在这里陪苏姑娘。” 阿丑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运起身法,跟了上去。 又是清晨。 远山东方天际,朝霞初现,映着皑皑白雪,霜辉丽彩,耀眼生缬。 这温暖的阳光,能够驱散任何寒冷,却驱散不了,盘踞在林平心头的阴冷。 他正站在青竹宗著名的生死擂台上,光芒闪过,他眼中的那一抹痛苦,还未褪色。 对待朋友,林平面冷心热,他的朋友不多,在青竹宗里,只有韩闯和赫连墨两个,别看他平时对赫连墨总是冷嘲热讽,实际上,他十分在意心头的火热,在意这个朋友,可现在,这个朋友却被人打断四肢,震伤內腑,生死不知。 林平心中的疼痛,就像蛆一般,附在他的骨髓深处,日夜不停的吞噬着他。 只有一种方式才能摆脱着吞噬的痛苦,林平眼神中凶光一闪,那就是不惜一切的杀死对面这个人。 化元巅峰的高手,武魂是金翅飞鹰,擅长爪功,对了,他就是用爪攻捏断了赫连墨的四肢。 岳千横,一个危险的敌人,即便对他的人品充满了不屑,即便恨他入骨,但林平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对。 风依旧寒冷,夹杂一种山间野花的气息,因为生死擂台边开满了野花,这里的野花张的最为繁茂,因为这里的土壤最为肥沃。 多少天才,化作了这肥沃的土壤,他们的生命化作了野花,开的繁茂。 一抹橘色的阳光照在刀身上,映出了他的眸子,就像远山一样,是青白色的,是遥远的,也是冰冷的。 一入生死擂,生死不由己,林平握紧了自己的刀,那把锈迹斑斑的钝刀。 钝刀指向了他的对手。 “今天,你死!” 岳千横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我死?知道我为什么回答应和你上生死擂台吗?” “因为最后活下来的人,一定是我!”岳千横的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笑,阴鸷而冰冷。 老实说,他没想到林平会为了帮赫连墨出头,而约战他;但他不介意再废掉一个青竹宗内门弟子。 不,不应该是废掉,而是杀死,生死擂台上,只会决出生死。 “可惜了,我不能像废掉你的朋友一样,废掉你。”岳千横说,语气轻松,“要知道,废掉一个人,远比杀死一个人,有意思的多,特别是看着那个被自己废掉的人,像一只死狗一样躺在床上,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观战的众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森冷的感觉,仿佛那从唇齿之间,迸出的话语,是来自地狱的诤言。 他们恐惧,特别是看过赫连墨惨剧的人,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他们明白岳千横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愿意去做,而且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林平青白的眸子,依旧遥远而冷漠,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无数次爱恨的人,眼神才会如此遥远、冷漠,继承了刀鬼的饮血狂刀,林平也继承了刀鬼的冷峻,无论对手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他那颗心——坚定的心。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平的眼眸一闪,遥远褪去,代之以锐利与冷冽,钝刀被他高举高头顶,背后血光浮现,血光心中,有一把冰冷的刀。 冷的刺骨,冷的钻心。 有风吹过,枯叶伴着雪花落下。 一片,两片,三四片,模糊了林平的眼睛。 “饮血三变——死寂!” 没有响声,没有刀声,死寂永远是无声无息的。 一把刀,如同幽灵一般探出,来到了岳千横的头顶。 霎时间,血气纵横,刀身仿佛就要砍入岳千横的头骨,可就在这时,林平的脸上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岳千横身子连动都没动,只是动了两只手,两只金色的手。 他突然伸出手,手突然变成了金色,金色的手突然出现在刀身之前,两手一合,轻轻的夹住了这无声无息的一刀。 这把刀,仿佛在他两手生了根,仍林平用尽全身力量,也无法把这把刀拔出来。 岳千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倨傲冷笑:“我说过,死的一定是你!”两手一转,刀尖指向了林平的胸口。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嚣张千横 这一刀很突然,突然都台下大多数人没有反应过来。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口中只剩下惊呼,甚至许多人,都闭上了眼,不忍看这残忍的一幕。 死—— 好像即将发生。 “我已经尽力了,赫连。”林平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耳畔忽然传进一声破空之声,林平猛地睁眼,正见一枚黑色棋子,狠狠的撞在刀身上。 铛的一声,撞开刀尖,刀身擦着林平的小腹而过,并未伤到他分毫。 “谁!谁出手救他的!”一声吼叫响起,犹如野兽愤怒的吼声。 岳千横气急败坏的看着台下众人,所有与他目光接触过的人,都不自禁的地下了脑袋——他们害怕那嗜血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响起:“不用找了,是我。” 岳千横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书生,独立在人群的尽头,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淡淡的笑容。 岳千横认得这个人,韩闯,内门的天才,晋升内门不过几个月时间,便闯荡出惊鸿一剑的名号,乃是三大宗门里红极一时的人物。 “韩闯,你难道不懂生死擂台的规矩吗?”岳千横指着韩闯,冷冷的道。 韩闯微微冷笑,哼了一声,足下轻点,如浮光掠影一般,跃上生死擂台,那水波一般的禁制,竟未将他弹开。 “我当然知道,”韩闯扶起林平,见他面色惨白,显是消耗国度的征兆,于是道:“你先下去吧,我都知道了。” 林平的挣扎的站起来,看了韩闯一眼,又盯了岳千横一样,转身就要走下擂台。 就在这时,岳千横出手了,金翅飞鹰不但让他的双手如金似铁,还最大限度的增加了他的速度,越过短短的几步距离,甚至不用一个呼吸。 可当他想出手攻击林平的时候,一把长剑挡在了面前。 “你是要现在动手吗?”韩闯看着岳千横,冷冷的道。 “有何不可!”岳千横眼中闪过一片暴虐之色,劲透双爪,抓向韩闯胸口。 这一爪是青竹宗玄级功法碎金鹰爪功,施展起来,有碎金裂石之力,爪带劲风而来,猛烈异常,寻常人只能躲,可一旦躲了,就会陷入岳千横连绵不断的攻击中。 韩闯有入微能力,早看出岳千横的后招,是以他非但没躲,反而纵剑迎了上去。 长剑当胸疾刺,剑长手短,爪子尚为抓到韩闯胸口,剑锋距离岳千横的胸口已不到半寸。 岳千横眼中凶光一闪,跨步侧身,竟想要近身肉搏。 韩闯冷笑一声,道:“谈何容易。”长剑向右一扫,封他去路,同时脚步交错而上,封他脚步,逼的岳千横不得不后退。 这岳千横也是化元巅峰中的一把好手,实力高绝,武技纯熟,见前进无法攻成,立即后退;他进的固然迅捷,退也快若闪电,可长剑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紧紧跟随着他的身体。 直到退到擂台边上,退无可退,岳千横把心一横,大喝道:“你自求死,怨不得我了。”旋身而上,借着螺旋气劲飞到半空,身后金翅飞鹰浮现,整个人犹如苍鹰扑兔一般,凌空下击,抓向韩闯天庭。 不过几个呼吸,两人攻守相易,众人眼见韩闯就要被毙于爪下忍不住惊呼起来,就在这时,只听韩闯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持剑上撩,旋转而上。 “当当当”三向,挑开岳千横的攻招,一剑反刺他的眼睛。 霎时间,岳千横强行扭转身姿,便爪为掌,一掌拍向长剑剑脊,借着反震之力,飘到擂台一角,复又接着身法欺身而上,两只眼睛里,带着愤怒的火焰。 “我要杀了你!” 岳千横绕着韩闯左攻又击,纵跃酣斗,场中拳风阵阵,剑光赫赫,劲力之声,剑鸣之音,不绝于耳。 一个是内门天才,一个核心子弟,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一连斗一百多招,不分胜负,其间奇招妙招迭出,看的众人心驰神往。 其实若人仔细看,便会看出,一百招过后,韩闯依旧气定神闲,剑圈如同沉沙一般,一剑稳似一剑;而岳千横则全力施展碎金鹰爪功,一招狠似一招。 岳千横虽是化元巅峰的武者,但韩闯却有吞噬武魂,战到后来,必定会渐渐落于下风,他也看出真气消耗过渡,是以想要速战速决。 可韩闯偏偏不给他速战的机会,快剑过后,紧接着是太极十八剑式,将周身上下护的密不透风。 此刻,岳千横已是骑虎难下,想要认输,这可是生死擂台,对手下手绝不会留情;想要拼死一搏,对手的长剑上传来阵阵吸力,每次剑爪相交,都吸去他一部分真气,同时又有一阵黏力,黏着他不得脱身。 眼见韩闯越战越稳,劲力越发绵长,岳千横暗自骇然,心道:“这人明明只有化元后期,为何能与我相斗这么长时间,看他气息绵长,竟似乎没有消耗一般。”又想:“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拼了!” 主意打定,岳千横把心一横,拼着受韩闯一剑,也要将他力毙于爪在;眼见长剑就要洞穿他的胸口,台下突然响起两声疾呼:“住手!” 一支长剑,一支拂尘,分别击打向长剑和金爪;只听当当两声,长剑挑开了岳千横的手爪,而拂尘则将韩闯的长剑挡开。 韩闯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体自然顺和力道方向旋转,几圈过后,这才卸掉力道,抬眼一看,对面的岳千横与他一样,都用了卸力之法。 两人对视一眼,还想再战,却被两个声音喝住。 “住手!” “住手!” 柳恒博与岳重楼,同时挡在两人身前。 柳恒博怒道:“你们在干什么?生死擂台是好上的吗?还不给我下去!” 韩闯冷冷的盯了岳千横,道:“内门大比时,我必挑战你!”说完,走下擂台。 岳千横哼了一声,怒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倒时我一定会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韩闯对前来迎接的阿丑点了点头,转身冷冷的盯着岳千横,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杀了你。” 岳重楼怒道:“韩闯,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站在你面前的是青竹宗核心弟子!”他是岳千横的父亲,自然帮着岳千横说话,事实上,岳千横打伤赫连墨,若没有他来善后,也不可能如此潇洒。 柳恒博眉头一皱,哼道:“岳长老,不过是两个孩子打架,何必谈到规矩,要说规矩,恐怕令郎也未必完全守规矩。” 岳重楼怒道:“柳恒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恒博微微冷笑,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说完也不理岳重楼,追着韩闯而去。 柳恒博追上韩闯,见他依旧一副冷冷的模样,忍不住道:“怎么了?怪我阻拦你打杀岳千横?” 韩闯道:“没有,你不出手,岳重楼也会拦住我。” 柳恒博笑道:“这就对了,你稳重了不少。” 韩闯冷笑道:“稳重有什么用,兄弟都被人废了。”脑海里浮现起赫连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镶进了肉里,也未察觉。 柳恒博叹息一声,道:“我也去看过赫连墨,內腑震荡移位,四肢寸断,能够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不错?”韩闯冷笑道,“他一辈子就废了,还不如杀了他好。” 柳恒博摇摇头,道:“那你想怎么做?杀了岳千横为他报仇?” 韩闯冷笑道:“正有此意!” “你啊!”柳恒博摇摇头,道:“你可知道岳千横是千重楼的独子,你若杀了他,他能让你好过吗?” 韩闯哼了一声,不屑道:“我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伤了我兄弟,就要让他偿命!” 阿丑突然开口:“韩大哥说的没错,兄弟之仇一定要报。” 柳恒博眉头一皱,就要训斥阿丑,可当视线投到他身上时,不禁眼前一亮,道:“闯儿,这位是?” ... 第一百九十九章节 必死无疑 看着柳恒博冒着精光的眼神,韩闯便知道他的想法。 剑客与剑客之间是有感应的,好比韩闯,见到阿丑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一名剑客;此刻柳恒博见到阿丑,同样感觉到他是一名剑客,一名了不起的剑客。 韩闯道:“他叫阿丑,我的兄弟。” 柳恒博眼中精光一闪,道:“阿丑是吗?你愿意和我学剑吗?”说着,做出一个虎躯一震的姿势,以他青竹宗长老的身份,想要手一个徒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惜,阿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场面一时尴尬下来。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行了,师傅你也别想着收徒了,他的剑法和你不同。” 柳恒博眼神一暗,沮丧的道:“也是快剑?” 韩闯道:“快剑。” 柳恒博望向阿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惆怅的味道。 韩闯摇摇头,道:“你追上我不会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柳恒博道:“当然不是,是为了赫连墨的事情。” 韩闯道:“你又不会为他报仇,说这件事又有什么用,难道是想阻止我?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岳千横必须死。”说话时,眼中射出两道凶光。 柳恒博摇摇头,道:“先不说他的父亲,就算他自己,也是化元巅峰的高手,你确定自己能杀掉他?” 韩闯道:“有何不能?今日我已经占了上风了。”他并未将血影分身的事情告诉柳恒博,毕竟那是邪月宗的东西,见不得光。 柳恒博叹了口气,道:“想要杀掉一个武者,光占据上风可不行,我看你杀不了岳千横。” 韩闯心中柳恒博说的没错,岳千横又不傻子,见势不妙自然会跑,韩闯不动分身,可没把握击杀一个一心想跑的高手。 他沉默了片刻,道:“杀不了也要杀,他重伤了赫连,我必须杀了他,才对的起赫连” 柳恒博眼睛一亮,目光中带着笑,道:“如果我有办法治好赫连墨呢?” 韩闯心中一动,道:“什么办法?” 柳恒博道:“一个月之后,宗主会带新出炉的十大核心弟子前去清风阁演武,三大宗门的核心弟子之间相互挑战,胜者挑选一件奖品,你可知这次三大宗门拿出的奖品中什么?” 韩闯心中一动,道:“莫非是黑玉断续膏?” 柳恒博笑了,道:“没错,其中就有黑玉断续膏,若你能夺下核心弟子的位置,又在演武中战胜两大宗门的挑战者,就可以选择黑玉断续膏作为奖品。” 韩闯微微一笑,道:“本来我没什么兴趣,现在倒是兴趣浓浓。” 柳恒博眉毛一挑,道:“你要先获得核心弟子的名号。” 韩闯笑道:“你认为凭借我的实力会失手?” 柳恒博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挑战岳千横。” 韩闯笑了,道:“不挑战他挑战谁,能帮赫连出气,又能夺下核心弟子的位置,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柳恒博差点没被韩闯气出病来,什么骄两全其美,还何乐不为,难道你就不会宗门的团结想想吗? 柳恒博心中盘算了一番,嘴上说道:“你别小看岳千横,他可是岳重楼的儿子,若给他准备的时间,你未必就能占到上风。我看还是稳妥一些好。” 小白在韩闯心中突然发声:“主人,刚才那人身上有一道契约的气息。” 韩闯心中惊道:“你是说他也有一只契约妖兽?” 小白道:“我不确定,但看气息,很有可能。” 韩闯看了柳恒博一眼,笑道:“你是说契约妖兽吧。” 柳恒博惊道:“你知道这事情?” 韩闯惑道:“什么事情?” 柳恒博道:“那你怎么知道岳千横有一只契约妖兽的?” 韩闯自然不可能将小白的事情说出来,于是装傻充愣的道:“我说猜的,你信吗?” 柳恒博笑了,道:“如果别人这么说,我不会相信,但是你小子——”摇摇头,又道:“你小子身上太多神秘的地方了。” 韩闯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柳恒博摇摇头,道:“大概是三年前,岳千横与一只啸月天狼签订了契约,当时这只啸月天狼只有化元后期的修为,但现在,想必应该有化元巅峰了。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你还认为自己有必胜的把握吗?” 若是柳恒博知道,韩闯的血影分身能分出三个身外化身,自然不会担心,可血影分身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韩闯想要在不动用分身力量,就战胜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和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也是极困难的事情。 这时,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主人不用担心那只啸月天狼,我能对付它。” 韩闯心中道:“你?你确定自己能对付化元巅峰的妖兽?”韩闯知道小白厉害,但也不看好它能战胜化元巅峰的妖兽。 妖兽的等级划分比人类更加严格,除非血脉压制,不然低等级的妖兽,很难战胜高等级的妖兽。 小白听出韩闯语气里的不屑,嘟囔道:“主人可别小看我,不过是一只化元巅峰的小妖兽而已,我动动手指就能解决他。” 韩闯皱眉道:“小白你确定?这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小白高傲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主人你就放心吧,总之你专心对付那个人类,妖兽的事情交给我。” 柳恒博见韩闯走神,忍不住道:“闯儿,你怎么了?” 韩闯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这件事情不用再说了,我有把握战胜岳千横。” 柳恒博望着韩闯那自信的眼神,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岳千横被岳重楼带到了书房里,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窗户开在背阴处,光线暗淡。 透过那暗淡的光线,岳千横看到了自己父亲那张铁青的脸。 “你还没玩够吗?”岳重楼沉声说道。 岳千横耸了耸肩膀道:“什么没玩够。” 岳重楼怒道:“谁让你去招惹韩闯的!” 岳千横哼了一声,道:“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招惹我。” “混账!” 岳重楼重重的拍一下桌子,怒道:“如果你不是将他兄弟废了,他会主动挑衅你?” 岳千横不屑的道:“谁让赫连墨那个家伙和苏婉云在一起的,苏婉云只能是我的,他抢了我的女人,我就要废掉他。” 看着自己儿子双眼中闪动的怒火,岳重楼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为何就不明白这一点呢?” 岳千横低垂着头,说道:“女人有很多,但苏婉云只有一个。”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我只要苏婉云,其他女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岳重楼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粗喘着气,他已经不知如何教训岳千横了。 只听岳千横说道:“父亲大可不必担心,一个韩闯还奈何不了孩儿。” 岳重楼怒道:“奈何不了你?如果他真在内门大比时挑战你,你怎么办?” 岳千横冷笑一声,道:“他若不挑战还好,若真的挑战孩儿,孩儿定让他生不如死!” 岳重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像看着陌生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谨慎了一辈子,最后生出一个如此嚣张的儿子。 “你认为自己能赢他?你今天赢了吗?我若不出手,你定会死在他的手上!”岳重楼怒道。 一提到刚才的交手,岳千横的眼中顿时射出了两道寒光,冷冷的道:“是,我一个人确实不是他的对手,真不知他是怎么修炼的,竟能以化元后期的修为将我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父亲别忘了,我还有啸月天狼,韩闯再厉害,对付我一人已是勉强,再加上一只啸月天狼,他必死无疑!” ... 第两百章 想来不易 八名落霞宗的好手,一名长老,竟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杀,咽喉处插着一支三寸长的无羽短箭。 这事情的影响,不仅仅在落霞宗范围内,甚至整个云州,整个东南域都沸腾了。武者们猜测是邪月宗下的手,是的,二十年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宗门,重出江湖了,但落霞宗却对此保持了沉默。 诡异的沉默。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这秘密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张衡阳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即便大腿被短箭洞穿,几乎被废掉,他也拖着残废的身体,走回了落霞宗。 这一日,宗主落霞生终于可以接见他,此时距离他回归宗门,已经过了三天。 落霞生并非不重视张衡阳,而是张衡阳回宗门之后,整整昏迷了三天。 落霞宗的大殿昏暗,窗户开在背阴的位置,大殿里仅有几只水缸粗细的蜡烛,放出橘色的微光。 微光中,落霞生负手而立,背对着张衡阳,他穿着一声青色长衫,碧绿的眼珠,留着两撇动人的小胡子,听张衡阳说完整件事情后,他沉默不语。 静默。 大厅里,尽是静默。 落霞生没说一个字,张衡阳更是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丝丝寒气透过皮肤,深入骨髓之中,可他不敢哆嗦,仿佛哆嗦一下,都是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不敬。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落霞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亮,同时又很浑厚,说话的时候,前后语调几乎一致,叫人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还请宗主替死去的兄弟做主!”张衡阳依旧跪着,没有抬头,没有动,只是呼吸比刚才,不知猛烈了多少。 那一夜的事情,就像蛆似得,附在他骨髓深处,吞噬着他;他想要摆脱这一痛苦,唯一的仿佛就是让韩闯死。 但若不借用宗门的实力,他毫无胜机,张衡阳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微风飒然,透过打开的窗户,递进了大厅里,吹的烛火一阵乱舞,火光摇曳中,落霞生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那跪在地上的家伙。 “你真认为是韩闯做的吗?”他说,语气与最开始一样,听不出悲喜。 张衡阳心头一惊,脱口而出:“不是他还有谁!” 那个杀他们的老头姓聂,韩闯身边的姑娘同样姓聂,要说两者没有关系,打死张衡阳也不相信。在他看来,韩闯不顾是在人眼惺惺作态的放过他们,然后又派老者来杀掉他们,好撇清关系,却不想,自己竟逃出了一条性命。 这个怀疑合情合理,甚至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声音,不过—— 落霞生可不这么认为。 “如果他想杀你,直接杀了便是,为何还要背后暗杀?”落霞生的眼睛,紧盯着张衡阳,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身体洞穿。 张衡阳急道:“那是他惧怕我落霞宗的威名,所以——” “所以放过你们,对吗?”落霞生冷笑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哼了一声,又道:“你可明白,是你们去埋伏他,然后被击败,不是他主动来杀你们,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杀了你们,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你们出头,包括我。” 张衡阳面色倏变,道:“可是他只是——” 落霞生眼睛一瞪,沉声道:“只是什么?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你们都知道去击杀他,难道青竹宗不知道他的价值?” 落霞生叹了口气,又道:“青竹宗出此绝世天才,又怎会不重视呢?别说这事我们不占理,即便有理,他们也不会将韩闯交出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不是韩闯杀的。” 张衡阳道:“可那个老头明明姓聂——” 话未说完,便被落霞生打断:“只是一个姓而已,而且具你所言,那老头至少是凝神期以上的人物,是问这样的人,怎会听从一个青竹宗小子的吩咐,又怎会没发现你活着。” 这最后一句,竟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吓得张衡阳慌张的解释:“宗主,我绝没有欺骗你,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眼见的事实。” 落霞生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说对一件事,也说错了一件事情;你告诉我的,都是你眼见的东西,但眼见的东西却未必是事实。” 他看着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受惊的狗一样,浑身颤抖的张衡阳,心中不禁一叹:曾经叱咤风雨的落霞四秀,算是完蛋了,即便这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也不堪大用。 “退下吧,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张衡阳心中一痛,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一路匍匐着,跪走出大殿。 风依旧,吹动烛火,跳跃的火苗不住的乱舞,同样在乱舞的,还有落霞生的心。 “韩闯,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人虽不是你杀的,但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夜虽多云,却不寒冷,有云的冬夜,总是不冷的,云能锁住即将流逝的气温,给这大地,留下最后一丝温暖。 “哈切!” 韩闯突然打了个喷嚏,这只是一个喷嚏而已,大体是鼻腔肌肉骤然瘦弱的产物,但很多都认为,莫名的喷嚏,是因为有人在想自己。 “有人在想我了。”韩闯道:“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自从从柳恒博处,得知了治疗赫连墨的方法后,他的心情就一直不错,此刻,竟然开起玩笑来。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不会是个姑娘想你吧,我可是记得你那个师姐对你可不错了,怎么没看到她?”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道:“是啊,我也没见到师姐。” 可以肯定的是,柳青芙已经回到了青竹宗,也知道了韩闯回归的消息,就连柳恒博在临走时,也让韩闯去见见柳青芙。 原话是:“青芙最近不知怎么了,茶不思饭不想,难道是看上哪家小子了?闯儿,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她,谈一谈是哪家的小王八蛋把我女儿的魂勾走了。” 韩闯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怪异。 没错,正是怪异。 若柳恒博知道,偷走他女儿心的小贼,就是自己的话,不知会不会抽出宝剑,将自己刺个透心凉。 想必会毫不犹豫吧。 韩闯叹了口气。 要说他对柳青芙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前任便爱极了柳青芙,他自然不必避免的受到影响。 但反过来,正是因为前任对于柳青芙的暗恋,才让韩闯不敢跨出那一步,他怕心中的那一点爱意,不是属于自己。 人总是一种容易被迷惑的动物。 聂青青见韩闯有些失神,不禁哼了一声,道:“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赶紧去看看你那个师姐吧,别在我面前待着,省的我看着闹心。” 嘴上虽这么说,可无论是那个紧皱的眉头,还是翘起的嘴唇,甚至是那对噙满异样眼神的眼睛,都表明她的口是心非——没有女人愿意把自己的爱人推给另外一个女人,聂青青也不例外。 韩闯尴尬的摸了摸鼻尖,看着了坐在对面的林平和阿丑一样,两个性格冰冷的人,坐在一起,就像两块人形冰山,一句话也没说。 “那个,你们怎么看岳千横这个人的。”韩闯转移了话题。 聂青青又怎会看不出他在转移话题,只是她同样在意这一点。 林平抬了抬死鱼一般的眼睛,说道:“非常厉害的一个人,我不是他的对手。” 作为与岳千横直接交手的人,他最有资格评价岳千横的实力,这个评价也十分中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聂青青眉头微蹙,道:“韩大哥,你有把握战胜他吗?” 韩闯张了张嘴,还未开口,便被阿丑接过了话:“一百招之类,姓岳的能和韩大哥战平,一百招过后,他不是韩大哥的对手。”神色冰冷,就像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一般。 “这样啊——”聂青青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道:“一百招的变数实在太大了,或许今天他今天并未用全力。” 当然没用全力,还有一只契约兽,韩闯心想;当然,这话是不可能明说的,说出来只会令聂青青担心。 “放心吧,岳千横不是我的对手。我担心的反而是演武的事情。” 众人沉默下来。 演武之事关系到赫连墨的身体,所有人都心焦,却又帮不上一点忙。 聂青青道:“你没有把握吗?” 韩闯苦笑一声,道:“我在三大宗门里的仇人可不少。” 先是崔媚娘,这个当初被自己削去了面子的清风阁长老,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接着是落霞宗,落霞宗两个长老的死,都与他有关。 赵寒霄是被他直接杀死,而葛恒虽不是他杀的,但想必落霞宗也不会相信。 所以这两大宗门的高手,一定会针对于他。 一念及此,他不禁摇摇头,心中郁闷。 “要是能动血影分身就好了。”韩闯郁闷与聂青青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聂青青自然知道韩闯所想,对他摇了摇头。 血影分身是三大宗门最大的忌讳,他们绝不会让这种武魂存在于世界上,即便拥有它的人,是三大宗门的弟子,也不例外。 小小的房间,又一次沉默了下来,房间里安静的,就连火苗燃烧的“滋滋”声,也能听的清楚。 便在这时,一个女声在门口响起:“韩师弟,你想要夺下核心弟子的名号没有问题,但想要在演武中获胜,却有些困难了。” 韩闯抬头一眼,只见一道纤纤绿影,俏生生的立在门口,不是柳青芙又是何人。 韩闯尴尬的道:“柳师姐,你怎么来了。”说着连忙迎了上去。 柳青芙做了一个不用的手势,慢慢走进房间,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聂青青的脸上。 “聂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柳青芙嫣然一笑,就像盛开在冰雪里的一朵腊梅花。 幽香扑鼻——带着一丝丝的酸气。 ... 第两百零一章 夜谈 上 两个女孩相互对视着,两双同样美丽如星辰的眼睛,相互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谁也说不了话。 想要说的话,仿佛梗塞在了咽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香味,一种比花香更像的香味,一种女儿家的香味,女儿家漂亮的眼睛,女儿家诱人的馨香,令这黑暗的房间,亮了起来。 可韩闯却在竭力规避着这种光亮,他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躲避着那饱含着思念的目光,可越是躲避,这道目光越是纠缠了上来。 “师姐,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来了。”韩闯率先开口,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聂青青的嘴角,露出一抹动人的笑意,这一笑,仿佛令人整个世界的鲜花,都失去了光彩。 柳青芙同样笑了,静静的凝视着韩闯,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这笑就像冬季腊梅枝头的雪花,甚至比那雪花,更令人心醉。 “你不来看我,只有我来看你了。”柳青芙的声音轻的像是一阵柔风,滑过韩闯的耳畔。 韩闯再无法保持那淡然的状态,开口说道:“那么坐吧,师姐。” 柳青芙含笑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坐在聂青青身边,两张俏脸交相辉映。 聂青青朱唇轻起,开口道:“柳姐姐的,上次劫镖的时候真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 柳青芙笑道:“聂妹妹严重了,那时大家各有任务而已,后来你和小韩子失踪了,我还担心了不少时间。” 聂青青眯起眼睛,笑道:“让柳姐姐担心,真是小妹的罪过。” 啪的一声,韩闯一巴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嗔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声音从牙缝中迸出,任谁都能听到其中威胁的意味。 林平和阿丑对视一笑,两对冰冷的眸子中,同时出现了玩味的笑意。 韩闯缩了缩脖子,道:“没有、没有不对,我发誓我心里没编排你。” 不打自招!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转头对柳青芙笑了笑,道:“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以后还请柳姐姐不要手下留情。” 擦! 这是什么节奏?攻守同盟?示敌以弱?还是出卖亲夫? 韩闯刚想虎躯一震,正好迎上了柳青芙玩味的目光,虎躯——顿时焉了下来。 柳青芙“咯咯”笑了两声,道:“放心吧聂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他的!”说完,还示威的瞥了韩闯一眼。 韩闯只觉得一阵阴风拂过,后背凉飕飕的。 见到韩闯那古怪的表情,柳青芙笑了,道:“对了,聂妹妹,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你们谈论演武和治疗赫连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能治好赫连了?” 柳青芙回到青竹宗时,赫连墨已经受到重创,若非柳恒博拦着,她早已打上岳千横的门去。柳青芙可不像韩闯,身后有柳恒博作为后盾,又顶着内门天才的名号,即便岳千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聂青青用下巴指了指韩闯,道:“问他呗,消息是他放出来的。” 韩闯见谈话涉及到自己,知道不能再沉默了,于是说道:“师傅昨天告诉我,这次演武的奖励中,会有一瓶黑玉断续膏。” 柳青芙右手轻托下巴,笑道:“我也听说这件事情,正要来告诉你,黑玉断续膏乃接骨灵药,定能治好赫连。” 韩闯笑道:“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只是想要弄到它,颇为不易。” 聂青青妩媚的白了他一眼,对柳青芙道:“什么颇为不易,还不是你自己结仇遍天下,这次被别人逮到了机会,不好好整治你一番。” “哦?还有这回事?”柳青芙目光连闪,眼中尽是笑意。 聂青青哼了一声,拉着柳青芙的芊芊玉手,笑道:“可不是麻,我们回来的路上还遇到落霞宗的葛恒带着弟子来挑衅,最后全被他打走了,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发现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二里外的山头上,你说落霞宗会不把这账算到他的头上吗?” 林平听了,嘴角微微抽动,心想:“你还不知道赵寒霄和崔媚娘的事情。” 柳青芙听得这话,微微颔首,看着韩闯笑道:“这件事情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我要听说了,但落霞宗里似乎没传出什么消息,或许人家知道事有蹊跷呢?” 聂青青哼了一声,道:“会咬人的狗才不会叫,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下来:“说真的,我才不希望他去参加什么演武,还是在别人的地方。”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韩闯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见两人如此亲昵的眼神交流,柳青芙不禁面色一暗,幽幽的道:“其实聂妹妹大可不必操心,这次演武由掌教带领,有掌教在,就算落霞宗想要报复,也要掂量一下。” 聂青青笑了,道:“说的也是,凌落风这人本事不大,但却格外护短,是个不错的掌教。”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凌落风正是青竹宗掌教的大名,若是旁人直呼掌教大名,他定会与对方讨个究竟,可说这话的是聂青青,那就另当别论了。 “青青能如此自然的称呼掌教名号,想必身份不低,可她究竟是谁呢?”韩闯摇摇头,心想:“管她是谁,我诚心待她,她必诚心待我。” 心念于此,自然念头也就通达了起来,笑道:“这就对了,掌教可是个护犊子的人,不会让我吃亏的。” 柳青芙叫=见这两人一口一个“本事不大却护短”,一个“护犊子”,心中只觉得好笑,暗道:“若是爹爹听到这两人如此评论掌教,定会持剑砍杀了他们两个。” 韩闯见柳青芙有些失神,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柳青芙道:“没什么,只是在考虑如何帮你通过演武而已。” 韩闯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事别人还真帮不了,只能靠我自己。” 柳青芙又笑了,道:“谁说别人帮不的,这次内门大比,我也准备夺下一个核心弟子的名额,倒是也可以帮你接下几个挑战。” 依柳青芙相貌武技和为人,只要能够参加演武,另两大宗门定不会难为她,得到奖励几乎是一定的,可她若想帮助韩闯,那想要得到奖励就有些困难了。 韩闯立刻用力摇头,道:“这可不成,师傅知道了,定饶不了我。” 柳青芙笑道:“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是准备参加演武的。” 韩闯道想了想,道:“还是不劳师姐了,演武虽然困难重重,但我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此话当真?” “你说的是真的?” 柳青芙和聂青青同时眼睛一亮,声音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羞涩的低下头,杏脸飞霞,羞涩不语。 韩闯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意道:“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们。”眼神同时扫向两个姑娘。 柳青芙低垂着脑袋,耳后飞红,忍不住道:“小韩子你可是经常骗我的,你没骗过聂妹妹才是真的。” 聂青青杏脸飞霞,嗔道:“谁说他没骗过我,他骗我的时候多了。” 韩闯笑道:“难道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副形象吗?” 两女同时呸了一口,柳青芙还好,只是低着头,瞥了他一眼,哧哧笑着;聂青青则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他的鼻子上,忽然长出了一朵喇叭花一样。 韩闯苦笑不得,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就算是核心弟子中的强手,我也不怕。”心想:“若是能用分身,我连凝神期的强者也不怕。”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小韩子,说大话也不知羞,你不清楚核心弟子排名前三的都是拥有极品武魂的化元巅峰强者吗?似那岳千横也仅仅拍在第五而已,只因为他的武魂太差。” 武魂品相,同样以天地玄黄划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武者,都只拥有黄级武魂,黄级之上,便能称之为极品。 柳青芙见韩闯一副不信的模样,笑着解释:“岳千横的金翅飞鹰不过是一是黄级上阶的武魂,在普通武者中,亦算难得,所以他才能以化元巅峰的修为,占据核心弟子第五把交易;他虽然厉害,但要与核心弟子中排名前三的人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韩闯惊道:“核心弟子前三还要厉害过他?” 柳青芙微微颔首,道:“天差地别,就拿那青竹宗排名前三的核心弟子来说,排名第一的是冰火双英燕青飞,燕师兄的武魂乃是玄级中阶武魂冰火镇元石,同时拥有两种更自然武魂和器武魂的属性,还能对真气修炼其他辅助作用。” “排名第二的是梅霜雪师姐,武魂是霜雪凝天剑,玄级下阶武魂,也是同时具备了自然武魂和器武魂的属性,在配上我青竹宗的“霜雪连天剑”比之燕师兄也不差多少。” 柳青芙停了停,又道:“这最后一人,同样厉害,武魂是龙鳞通天甲,玄级下阶武魂,别看只是器武魂,却是器武魂中最少见的防御型武魂,似我这种实力,估计根本就破不了他的防御,落霞宗和清风阁的核心弟子或许没有这么厉害,但绝对相差不多。” 说到这里,柳青芙不禁一笑,道:“怎么样,厉害吧。” 韩闯咽了口唾沫,道:“厉害,真是厉害。” 他原以为自己的吞噬武魂,已算最厉害的武魂,骤听到这三人的武魂效果,骤然心惊。 就在这时,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主人也不必担心,您的武魂要比他们厉害的多,特别是修到凝神期之后,更是厉害非常。” 韩闯心中一惊,不知道小白是从何得知这一点,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小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知道,好像自从那天醒来后就知道了。” “那天?”韩闯疑道。 小白道:“就是遇见您那天,我感觉有雷电之力刺激自己的身体,于是就醒了。” 韩闯心下一惊,暗道:“莫非化龙不是黑蛟,而是小白?”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 第两百零二章 夜谈 下 聂青青见韩闯有些失神,忍不住道:“喂,韩闯,你怎么了。”说着,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韩闯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聂青青不悦的道:“什么事情值得你在这种情况下失神。” 韩闯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够战胜这些排名考前的核心弟子。”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是算了吧,你最多和岳千横这种人同样档次。” 韩闯苦笑道:“看来青青真不了解我,”转头对柳青芙说:“师姐呢?师姐也不看好我吗?” 柳青芙掩口一笑,道:“我看好你。” 韩闯道:“听到没有,看看师姐,再看看你——哎。” 这“哎”字声音未落,就听柳青芙笑道:“我是看好你一个都胜不了。” 聂青青狠狠的盯了韩闯一眼,附合道:“听到没有,柳姐姐说了,你一个都胜不了。”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阿丑却突然说道:“我觉得韩大哥或许有些机会。” 聂青青对阿丑的话,嗤之以鼻,道:“阿丑一边去,你知道什么,那可是拥有玄级武魂的化元期高手。” 阿丑认真的道:“我真的认为韩大哥有机会胜过这些人。” 韩闯眯起眼睛,笑道:“还是阿丑有眼光,不像某些人——”一边故意拖长音调,一遍用不屑的眼神很丑了聂青青一眼。 柳青芙原本没在意阿丑,听他这么一说,像是想起些什么,道:“阿丑,你就是爹爹说的那个用剑的天才吧。” 阿丑惑道:“你爹爹是谁?我不认识。” 除了韩闯和聂青青,阿丑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就连柳青芙也不例外。 柳青芙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我爹爹就是上午和你见面的那个剑客。” 阿丑想了想,眼珠向上一翻,道:“我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实力很强,可惜剑法一般。” 柳青芙苦笑不得,心想:“若是让爹爹听到有人说他剑法一般,非得提剑将这人刺的透心凉不可。” 不过她也不升起,反而觉得直言不讳的阿丑十分可爱。 “不说我爹爹了,阿丑,你为什么觉得小韩子有机会?他只有化元后期,就算见上一手厉害的剑法,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阿丑眼皮微抬,瞥了柳青芙一眼,道:“直觉。” 柳青芙脸上的笑容凝聚了,她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想到阿丑给出的答案竟是“直觉”两字。 这也算是理由? 聂青青第一个大笑起来:“阿、阿丑,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韩闯无奈的望了她一眼,道:“有这么好笑吗?” “真的很好笑。”聂青青手扶着肚子,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 这时候,始终沉默不言的林平突然也开口:“我也觉得韩闯有机会。” 一个人如此说,可以说是直觉使然;两个人都这么说,必有其理由。 柳青芙问道:“林平,你又为何这么说?” 林平望了一眼柳青芙,口中吐出两个字:“直觉。” 韩闯笑了,道:“看到没有,你们应该相信武者的直觉。” 柳青芙皱了皱眉,对韩闯道:“小韩子,说说你的想法吧。”不知为何,此刻的韩闯给她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韩闯道:“要战胜这些排名靠前的核心弟子,说难也不难,只需要一把剑。” “一把剑?”柳青芙的眼神里,尽是疑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把剑。” 柳青芙惑道:“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叫‘一把剑’?” 韩闯笑道:“一把剑就是一把剑咯,顾名思义,就是一把剑咯——” 话未说完,就见一记粉拳打在他脑袋上,接着传来聂青青凶悍的声音:“柳姐姐让你解释清楚!” 韩闯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抬起头,见聂青青双手插腰站着,就像一支圆规,忍不住心中吐槽:“哎,还是师姐温柔。” 嘴上却解释道:“这些日子,我对剑法有了一些新的理解,要发挥这些理解,还需要一把剑,一把特殊的剑。” 阿丑眼睛一亮,道:“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剑法?” 只要一提到剑法,阿丑就会陷入狂热之中,好比此刻,他看想韩闯的目光中,就带着令人生畏的狂热。 感受到那炙热的目光射来,韩闯下意识干笑两声,说道:“不错,确实是一种特殊的剑法,也需要一把特别的剑。” 阿丑喃喃的道:“没错,特殊的剑法,需要一把特别的剑。”说着,双眼竟失去了对焦。 韩闯也不在意这失神的人,对柳青芙说道:“师姐,你知道坐忘峰附近有什么厉害的铁匠吗?” 柳青芙摇摇头,道:“宗门里的剑,都是由神兵堂打造的,你可以去神兵堂问问。” 韩闯笑了,道:“神兵堂的兵器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神兵堂是青竹宗复杂武器铸造的部门,但这铸造的质量可就—— 柳青芙的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武者兵器一般都自己寻找,或找铸造大师铸造,神兵堂也是铸造一些普通的制式兵器。 聂青青见两人这副表情,也明白所谓的神兵堂是什么货色,她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你到底要一把什么样的剑?” 韩闯道:“一人高的无锋重剑,越重越好。” 没错,韩闯想到了金庸先生笔下的重剑之法;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若是没练过剑法,他只当这些东西只是金庸先生的臆想而已,但练过剑法之后,他却觉得这重剑的用剑之理十分可行。 一路上,他除了研究四象锁元阵,就在琢磨这重剑之法,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差用一把重剑来实践。 聂青青听得韩闯的要求,不禁又皱了皱眉,惑道:“你确定是一人高的重剑,还要无锋?” 神州大陆的剑法,首重轻盈,讲究以招式和速度取胜,就算张一丰真人所创立的太极剑,也是用细剑释为,同样讲究招式;重剑剑法,即便以聂青青见识,也未听过,更不知道如何运用。 是以才有所一问。 韩闯心中重剑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对聂青青的疑惑也不奇怪,只是说道:“不光要无锋重剑,剑身还要足够浑厚坚固,最好浑然一体。” 聂青青无奈的道:“这种武器,别说我没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韩闯将视线投到柳青芙身上,柳青芙摇摇头,道:“我也没听过,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人能打造出来。” 韩闯一听此言,眉头紧皱,喃喃道:“可惜我不会铸剑。”语气中,尽是遗憾之色。 聂青青忍不住劝道:“一定要重剑吗?用其他的剑代替不可以吗?” 韩闯叹道:“重剑剑法,威力全在与这把剑上,若用普通的长剑代替,除非我的境界能再高一筹。”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屋外忽然响起一个虚弱的男声:“如果说铸剑,我倒是知道这么一个人。” “赫连,你醒了?” 韩闯抬头一看,只见苏婉云搀扶着赫连墨,慢慢走进房间。 赫连墨虽然四肢尽断,但毕竟武者体魄异常,很快就恢复了一些,只是想要恢复到原来的身手,还需要黑玉断续膏。 赫连墨虚弱的一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道:“你们为了我在这里开会,我又怎会不醒呢?” 柳青芙见赫连墨脸上苍白,忍不住道:“赫连,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保证会把黑玉断续膏给你带回来。”心中已打定注意,如果自己演武胜了,就选择黑玉断续膏作为奖励。 赫连墨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的,柳师姐,你们刚才提到铸剑是吗?我倒是认识一个铸剑师傅,就住在不远的忘忧谷中。” “忘忧谷”,柳青芙忍不住惊呼起来。 聂青青惑道:“怎么了?柳姐姐,这忘忧谷有问题?” 柳青芙脸色古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是有问题,而是大大的问题。” “忘忧谷是坐忘峰西边的一处山谷,谷里终年大雾弥漫,人眼不能视路,传说中还有一只守谷的妖兽,”柳青芙看了赫连墨一眼,又道:“赫连,你确定那名铸剑师住在忘忧谷中吗?” 赫连墨微微一笑,道:“那名铸剑师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当年为了追求铸造之理,破门而出,离开了赫连家,算算也有二十年了,这些我来青竹宗,有一部分也是为了见他。” 柳青芙道:“那你见到他了没有?” 赫连墨苦笑一声,道:“见是没见到,但我曾经进过山谷,他在谷中传音于我,让我离开。” “韩闯,你若相信我,可以找这人帮你铸剑,就算不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柳青芙皱了皱眉,道:“小韩子,你可要想清楚;隐世之人?大多脾气古怪,就算你进了山谷,见到了他,他也未必会帮你铸剑。” 聂青青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韩大哥,我们可以找其他铁匠来铸剑,不过是一把巨剑而已,就算达不到浑然一体的标准,也就一用。” 韩闯苦笑道:“我这铸剑用的材料可不是普通铁匠能熔炼的。” 聂青青眉头微蹙,嗔道:“什么材料?” 韩闯道:“玄铁。” “玄铁!” 聂青青指着韩闯,说不出话来。 柳青芙惑道:“小韩子,你哪来的玄铁?” 玄铁虽不算名贵,但也是少见之物,就算青竹宗里,也只有不多的几块,要说韩闯有这东西,她还真不相信。 却见韩闯神秘的一笑,道:“玄铁虽然少见,但我也能弄到,好了,你们不用担心了,那铸剑师是赫连的长辈,此次铸剑也是为了赫连,想必他不会拒绝的。” ... 第两百零三章 忘忧谷 云州,金家。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点着几盏幽暗的灯,这橘色的灯光,映衬着房间更显昏冥。 午夜,布置精致的房间里,有些沉闷,连风都已经被凝结。 金三富抚摸着灰色信鸽的脑袋,身旁的书桌上,展开放着一张字条,字条写着四个字:我要玄铁。 对面,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人,背负着双手,面露犹豫之色;这中年人面貌与金三富八分相像,只是因为岁月的流逝,更显成熟而已。 “你怎么看?”中年人开口说道,他的嘴唇干裂,满嘴发苦。 金三富苦笑一声,原本一张胖脸上,显出几分憔悴的神色。 “家里倒是有几块玄铁。”他说,语气凄苦,仿佛一只小刀,正在割着他的肉一般。 他原本是个活力充沛的年轻人,现在看来,竟有些苍老了。 中年人道:“你的意思是——给了?” 金三富苦笑道:“我们还有的选择吗?”将字条按在桌上,又道:“如果不给,他会自己上门拿的。”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道:“我金家也不是好惹的,再说,云州的家族会由得他胡来吗?” 金三富又苦笑一声,道:“你认为他会和你讲规矩吗?” 中年人恍然大悟,脸色疾苦之色更甚。 “好吧,我会吩咐让人将玄铁送到青竹宗的。” 金三富道:“最好向总督借一个人。” 中年人眼皮抬了抬,道:“谁?” 金三富眯起眼,道:“无命。” 中年人道:“第一弓箭手?” 金三富道:“不错。” 中年人道:“原因” 金三富道:“他最适合。” 中年人微闭了一下眼,过一会儿,忽然张开,说道:“没问题。” 金三富笑了出来,心想:“韩闯啊,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他虽不知韩闯为何会忽然向金家所想一块玄铁,但却明白,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夜。 多星的夜。 冻结的天空,难得有一个多星的夜,就像是天空女神的馈赠一般。 韩闯委婉的将试图随他前来忘忧谷的聂青青打晕,独自一人向忘忧谷走去,他踽踽前行,脸上看不出悲喜,仿佛这难得的多星之夜,也不能激起他内心多少涟漪。 心——就像一层死波一般。 他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并排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 他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惊动任何人,男孩和女孩,只觉得微风飒然而过,仅此而已。 他们的小脸上,仍然荡漾着笑容,这笑容天真而纯净,就像天空里最美丽的星。 天空里的一颗星,为韩闯指明了方向,而手里的一颗星,却是身份的象征。 这是一颗很漂亮的贝壳,白色的壳身表面,镶嵌着棕色长条形纹理,看起来就像一层层的水波。贝壳的背面雕刻着很美丽的花纹和一行文字,倘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花纹是江南赫连家的家徽,而文字则是“赫连”两个字的变体,显然是一双灵巧的手,细心雕刻而成的。 韩闯看着这颗,源自于海洋,经历了能工巧匠细心篆刻的贝壳,笑了起来,这贝壳就像珠宝一样,光泽和色彩,永远都不会消失,犹如那“赫连”两个字,永远也不会褪去。 按照赫连墨的说法,这块贝壳,每人都有一块类似的贝壳,这是是赫连家的标志;贝壳是由山谷的那位师傅,亲手雕刻而成的,只要他一见,就能分辨出来。 在山道上绕了几圈,离开山道,随着山坳向里走,没走多远,赫连墨便看到了忘忧谷,一个大雾弥漫的山谷,远远看去,就像披着一层轻纱薄帐。 山谷三面环山,山势陡峭,自然不会有人攀越下去,想要入谷只有正面一条路,一条被大雾阻隔的雾。 雾气是谷中的枯藤与野花凋落腐烂后,形成的瘴气,被星光一照,居然折射出金色的光。 韩闯听赫连墨说过,这些瘴气有剧毒,普通野兽粘到便死,就算厉害的武者,也必须时刻用真气抵抗雾气的侵蚀,但这雾气连绵几里,想要顺利穿过,非得有大实力的武者,但赫连墨却告诉了韩闯另一条路,一条安全的路。 来到一处绝壁之前,韩闯微微一笑,将手放在石壁上,轻轻一推,只听“轰隆”的声响,石壁旋转,露出一道漆黑的门。 看着这道漆黑深邃的门,韩闯不禁笑出声来,心想:“没想到有人能在绝壁上凿出一条通道,真是不可思议。” 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就能办到。”稚嫩的声线里,透着骄傲,叫让听了好生想笑。 韩闯笑了,道:“你是妖兽,他是人,自然不能比拟。” 妖兽的体魄强于人类,在石壁上开凿一条隧道,只需要锋利的爪子,而人类则非得要神兵利器不可,所以能以一己之力,在石壁上开凿出一条通道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还有一点韩闯没想到,即便有的武者有这样的能力,未必会有闲情去做这种事情。 无论如何,他所见的都是一个怪人,绝对的怪人。 走进洞中,两侧的灯盏忽然自燃,韩闯微微一笑,道:“设计倒是精巧。”依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当他走进洞子的瞬间,气流涌动,涌动的气流点燃了这些灯盏,如此设计,倒能赶得上前世的声控灯。 韩闯继续向前,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阴影中忽然“呼”的一声,一条长鞭向他卷来。 这一鞭又快又急,显然是向将他置于死地,韩闯目光一凛,蛇形瞬步顿出,间不容发的后退半步,躲过鞭尖。 昏暗中,他看的真切,一手拿住鞭尖,狠狠的一拉,还未等他拉动对手,只觉手上一股大力袭来,一时竟站立不稳。 只听小白在心中大喊:“主人小心!” 韩闯心中一阵,入微能力看见一道凛冽的真气,顺着辫身而来,这道真气之强,大出他的意料。 他右手一抖,同样放出一道真气,两道真气在辫身上碰到一起,发出“扑”的一声暗响,反震之力令韩闯握不住辫身,顿时脱手。 那辫子犹如灵蛇一般,趁机卷中他身体。韩闯微微冷笑,也不反抗,仍由鞭子将他卷向阴影之中。 入眼处竟又是一道石门,当他滑入门中之后,石门立刻被关上。 只听阴影中,一个阴恻恻的冷笑声响起:“小子,你是谁?谁告诉你这条密道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也很生硬,就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 韩闯微微冷笑,道:“前辈想知道我是谁也不难,可要放开我才是,这鞭子绑在身上的滋味,可不舒服。” 那声音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韩闯眯起眼,笑道:“难道这就是前辈的待客之道吗?” 那好声音冷笑道:“对于不速之客,自然有特别的待客之道。” 说话间,长鞭上又传来一道真气。 韩闯微微冷笑,道:“前辈未免太托大了,小子我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不是能被这种手段拿下的人。”当下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定住身形,浑身劲力爆发,那长鞭立刻便被震开。 那声音喝道:“你究竟是谁?”语气中,带着几分杀意。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掏出贝壳,抛入阴影之中。 没有贝壳落地的声响,说名这声音的主人接下了贝壳,韩闯微闭着眼儿,气定神闲的等待着声音的主人再次说话。 没过好久,便听那声音响起:“你不是赫连家的人,为何会有这块铭牌。” 韩闯眼睛一亮,心想:“你能一眼认出这铭牌,竟然是那位铸剑师前辈了。”嘴上却道:“前辈是是否是在问我,与这铭牌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回答你。” 他停了停,微笑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和赫连墨,是最好的兄弟。” 微风飒然而过,点亮了灯盏,韩闯接着灯光,看到几丈远的位置上站着一人。 一个老人,一被挥了容貌的老人。 他的鼻子和眼睛歪歪斜斜的聚做一团,右侧面颊被人用刀锋划了一个大大的“十”字,左边面颊则被人用剑锋,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从眉角一路拖到了下巴,看起来分外狰狞。 他用昏冥的目光看着韩闯,冷冷的道:“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有很多人都骗过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话音未落,长鞭再次向韩闯卷来。 这一鞭如同狂风卷狼一般,震的空气层层震荡,鞭身上带着丝丝火星。 韩闯目光一凛,接着笑了出来,道:“动武魂了吗?老人家脾气真是不小。”长剑出鞘,削向鞭身七寸处。 长鞭如蛇,七寸位置都是死穴,这一剑削来,深的剑法的稳准狠三味,逼的老者不得不变招。 长鞭一抖,如同火蛇一般,扫向韩闯的天灵。 韩闯微微一笑,不退反进,在鞭身扫到天灵的一瞬间,侧身而过,欺身来到老者面前,左手一掌,拍向老者胸膛。 这一掌并未用上任何掌法,只是普通的一掌,老者浑不在意,随意以左手接住,两掌相触,发出“扑”的一声闷响。 老者只觉得真气不受控制的从掌心倾泻而出,脸色倏变,喝道:“小子尔敢!”就要撤掌,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就像被黏住一般,无论怎么用力,也撤不回来。 韩闯微微一笑,道:“老头子,看到没有,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老者虽也有化元巅峰的实力,但常年不与人交手,武技并不纯属,是以被韩闯几招拿下。 老者丑脸涨红,怒道:“老夫就是死也不让你好过!”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就要爆发真气。 韩闯摇了摇头,左手微一曲,向前一震,立刻便将他震开。 老者一连退了几步,这才站稳,大怒道:“小子,老夫杀了你!”就要挥鞭而上。 韩闯微微摇头,不知道这个老头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只能道:“老头子,难道你不想知道赫连墨的事情吗?” 老者身体一震,不由停止攻击。 “墨小子怎么了?”他焦急的问道。 ... 第两百零四章 石猿血 阴冷的风,透过石缝的空隙,窜到了老者面前,张牙舞爪,肆意扭动着身姿,老者却似毫无知觉一般,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韩闯。 “你说的是真的?”他说,在知道了赫连墨的遭遇后,他问过三次同样的话,这是第四次。 “都是真的。”韩闯回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话音刚落,老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早知道会出事情的,战兽啊,战兽。”说话间,不禁老泪纵横。 难道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内情? 韩闯目光一闪,问道:“武魂战兽怎么了?” 老者望了韩闯一眼,冷冷的道:“战兽武魂是上天赐给赫连家的守护神,拥有战兽武魂的人,一旦离开了赫连家,将会厄运缠身。” 韩闯淡淡的道:“我不信命运。” 老者冷笑道:“我也不信。”话音刚落,忽然大笑起来,但这笑声好似已被梗塞在咽喉里,听的就像是悲泣的哭音,直到后来,连老者自己也分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说吧,你来这里有何目的,不会仅仅是告知我墨小子的事情吧。”老者淡淡的道,语气依旧森冷,可韩闯却从这森冷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亲近。 仅仅是一丝,但也足够了。 韩闯道:“我需要一把剑——” 老者打断了他的话:“老夫很久不替人铸剑。” 韩闯笑道:“可您会铸剑。” 老者道:“会又如何?你难道不知我的规矩?。” 韩闯笑了,道:“当然知道,不就是不替外人铸剑吗?” 老者冷笑道:“那你还来让老夫铸剑?” 韩闯笑道:“我有赫连家的铭牌,不算是外人。” 老者冷笑道:“那不是你的铭牌。” “可我拿着这张铭牌。”韩闯微微一笑,“赫连墨说过,我拿着这块铭牌,就算是赫连家的人,你为我铸剑也,也不算违规规矩。” 老者微闭着眼,半晌才道:“不要说你,就连这块铭牌的主人也没资格让他替他铸剑,他已经离开了赫连家,不算赫连家的人。” 韩闯笑道:“赫连家并未收回他的铭牌,他又怎能不算赫连家的人呢?” 老头抬眼看了韩闯一眼,冷哼一声道:“老夫说他不是,就不是。” “你又不是赫连家的家主,怎么说他不是就不是呢?”韩闯想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乎,大笑起来,笑声在石洞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四壁,发出恐怖的嘶鸣。 老者依旧不为所动,淡淡的道:“你也不用强词夺理,在我这里,自然要遵守我的原则,我说他不是,就不是。” 韩闯冷笑道:“老人家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老者微微冷笑,道:“人情大过天,老夫不敢亲近。” 韩闯道:“这么说,你是要看着赫连墨残废一辈子咯?” 老者怔了一怔,微微张开眼,眼眶颤抖,仿佛有泪痕夹杂其间,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闭上了眼,恢复了清冷的语调:“残了也好,不会和人打架,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反而能活的更久。” 油盐不进!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思绪片刻,韩闯又开口说道:“那好吧,不为赫连,我需要一把剑,还请老人家为我铸剑。” 老者微微冷笑,抬了抬眼皮,瞥了韩闯一眼。不屑的道:“我连墨小子都不会帮,你认为会帮你吗?” 韩闯微微一笑,自信的道:“我可听说过老人家的故事。”语气变得肃穆起来:“三十年前,赫连家出了一个身具木火双系武魂的天才——” 老者冷笑道:“什么天才?不过是两种普通的武魂。”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木火双魂虽然普通,但身具木火双魂的武者却是成为匠师的最佳人选,这名少年也知道自己的天赋所在,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铸剑。” 老者的身体动了动,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 韩闯微微一笑,继续道:“年复一年,少年在他三十岁那年,成为了江南公认的铸剑大师,从此找他铸剑的人,络绎不绝。” 老者幽幽的道:“那是个傻子,有这么高明的技艺,就应该敝帚自珍,为何要替别人铸剑。” 韩闯笑道:“少年并不这样想,少年一心只想的铸剑,忽然有一天,一位求剑的姑娘找上门来,要少年替她打造一把见血封喉的软剑。” 老者叹了口气,道:“紫薇极精,天火墨石,天下难得的极品材料,可惜那姑娘要打造的,是一把杀人的剑。”语气说不出的落寞。 韩闯点点头,道:“没错,姑娘拿出的就是这两种材料,想要打造的也正是一把杀人的剑,少年本不欲打造这把杀气腾腾的宝剑,可他却爱上了那个姑娘。” 老者的眼中泛起了泪花,道:“没错,他那上了那个姑娘,所以答应替姑娘铸剑,”摇摇头,眼神迷惘,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次铸剑,一共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开炉之日,剑却未成。” 韩闯道:“剑当然不可能成,少年明白,紫薇极精,天火墨石都是夺天地造化的材料,想要将其铸成宝剑谈何容易,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祭剑。”老者的声音颤抖,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少年大伤元气,以自身精血祭剑,令神剑得魂,终于剑成。”说到这里,老者依然泪流满面。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软剑终成,少年开心的将剑交给那个姑娘,结果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老者低着脑袋,愤怒的青筋从领口一路蔓延到面颊,“不错,确实是不幸的事情,姑娘竟用剑刺死了少年。” 韩闯摇摇头,道:“少年没死,他还活着。” 老者同样摇头,道:“不,少年已经死了。” 韩闯摇摇头,道:“他只是受了重创,容貌被毁,并没有死。” 老者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凄凉而悲切。 “他已经死了,自从姑娘向他刺出那一剑时,他就已经死了。”老者抬起头,冷冷的盯着韩闯,道:“你让我想起了她,同样是来求剑,同样有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韩闯叹息一声,道:“那您愿意为我铸剑吗?” 老者冷冷的道:“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会。”韩闯盯着老者的眼睛。 石洞里,阴森而黑暗,就连岩石也如经年看不见阳光一般,泛出异样的苍白。 老者的脸,同样苍白,是怎样一件事情,令一个与烟火为伴的老者的脸,会显现出如此苍白的模样? 他的人,似乎已因岁月的流逝,情感的打击而萎靡干瘪,就像一朵壮丽的牡丹花,在恼人的西风残阳之后,走向凋零与枯萎。 韩闯没有说话,没有逼迫老者做出决定,因为他看出,老者的眼睛里,还在发着光。 这淡淡的光,几乎就要被萎靡的眼眶所吞噬,但只是几乎而已,它看起来依旧顽强,而此刻,那对漆黑的眼睛,更是在熠熠发光。 老者一双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闯,忽然道:“你要铸什么剑。” 韩闯笑了,笑的温暖。 “重剑。”他说。 老者冷笑道:“老夫从未听说过这种剑。” 韩闯笑道:“现在你听到了。” 老者道:“听到了不等于会铸。” 韩闯笑道:“天下还有什么样的宝剑,能够难得到您。” 老者摇摇头,道:“没见过的剑,我没有把握。” 韩闯道:“如果这世界上有模版可循,就不找您了。” 老者眼皮抬了抬,道:“说说吧,什么样的重剑。”虽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声音却格外的穿透有力。 这老者虽然明面上不想铸剑,其实心底早已被韩闯勾起了瘾,再加上赫连墨的事情,对于铸剑一事也就上了几分心。 韩闯微微一笑,道:“一人高的重剑,不开锋,必须足够浑厚凝实,剑身浑然一体。” 石洞里的光线很暗,老者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厉声道:“这不可能,世上没有这样的剑,也没有人能用这样的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韩闯微微一笑,说出了这句前世妇孺皆知的名句。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老者口中咀嚼着这八个字,眼睛忽然一亮。 别看这八个字无比简单,可其中蕴藏着道理重剑的剑理;想要使用无锋的重剑,必然要摒弃一些花哨的招式,回归剑法的本源,最简单的剑理。 世人都以为剑招越复杂,越是令人眼花缭乱越好,可韩闯却在神秘人的影响下,看出了简单剑理的威力。 是问你剑法舞的再漂亮,再眼花缭乱,我不管不顾,只是一招最简单的劈砍,只要速度快,力量足,你就不得不躲,那招自然也就破了。 神秘人教给韩闯运用简本剑理破招的方法,还需找到对方剑招中的破绽,而重剑之法,则是制造破绽,这种打发,不但更加简练,也更能将战斗节奏把握在自己手里。 韩闯虽从未练过重剑之法,但他相信天下剑法都是一通百通的,有了神秘人为他打下的基础,和自己近些年的理解,想要练成重剑,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是问演武之时,重剑一出,谁与争锋。 当然,这一切首先必须要有剑。 韩闯看着老者,不禁带上了一种希夷的目光。 老者思绪片刻,点头道:“想法不错,剑理也不错,老夫虽没见过这门剑法,但也能想象其威力。” 韩闯眼睛一亮,道:“这么说老人家同意为我铸剑了?” “不忙,”老者冷笑道,“想要铸剑却不简单,你这重剑需要绝对的重量,但形态又不能太大,太大者影响招式运用,所以铸剑所用的材料必定非比寻常,老夫这里可没这种材料。” 韩闯目光一闪,笑道:“老人家认为玄铁可否?” 老者眼睛一亮,道:“玄铁自己可以作为主料,但光是玄铁也不行。” 韩闯笑了,道:“只要老人家答应为我铸剑,无论什么材料,我都能弄到。” 我弄不到,不是还有金家吗?韩闯心想。 金三富欠了他一个人情,就用这次铸剑的材料来还。 韩闯主意打定,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老者冷笑一声,道:“小子,别以为这材料能轻易弄到,我打赌,这东西你是买不到的。” 韩闯诧道:“什么材料这么宝贵?” 老者道:“宝贵倒谈不上,只是不易保存,所以难以弄到而已。” 韩闯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者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了三个字:“石猿血。” ... 第两百零五章 入泥潭 清晨。 霞光照射在浓雾上,反射出七彩的光。 韩闯就站在这七彩的光线之中,前方是一片一望不见边际的泥潭,泥潭的尽头被一片浓雾笼罩。 他身上穿着的洁白的文士衫,并未因昨夜的战斗而有任何损毁,在他腰间,挂着一只绿色蛇皮鞘的长剑。 他凝视着面前的泥潭,不禁想起昨夜赫连青石说的话。 对了,赫连青石就是那名石洞里的老者,一个可怜人,一个可悲的人。 “自古铸剑,需要灵物之血寄剑,你可知道为何?”赫连青石凝望着韩闯,声音稳重而淡定。 “不知道。”韩闯如实回答。 他若知道这些,少不了也会有一个铸剑大师的称号;普通匠师铸剑,只是将其形体铸成,而铸剑大师,则更在意塑造剑魂。 剑魂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些人相信它存在,有些人不相信;但每个铸剑大师都相信剑魂的存在,正是因为剑魂,他们所铸成的宝剑,才会与众不同。 赫连青石看着韩闯,微微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痕,就像多足蜈蚣一般,颤动起来。 “灵物的血脉能够使宝剑拥有一些奇异的特性,好比最火狐,用火狐之血祭剑,则会让剑拥有火的属性,若是用水熟悉的灵物祭剑,则会令剑拥有水的属性——” 韩闯不禁打断了赫连青石的话:“可我不需要这些属性。” 没错,重剑不需要属性,至少不需要五行之流的属性。 赫连青石微微一笑,鼻子和眼睛几乎连在一起,丑陋极了。“不,你说的重剑,需要一个属性。” “什么?”韩闯道。 赫连青石慢悠悠的吐出一个字:“重。” 韩闯恍然大悟。 神州大陆的武者,要比金庸世界的武者强大的多,八十多斤的玄铁剑显然不够看,但就像赫连青石所说的一样,剑身又不能大太,过大的剑身,会影响剑招运用,所以光是玄铁,还不够。 韩闯道:“你是说,石猿是一种拥有重属性的妖兽?” “不错。”赫连青石点点头,“如果你的重剑中,加入适量的石猿血,老夫有把握在保持剑身一人高的基础上,令重剑的重量达到三千斤。 “三千斤!”韩闯倒吸了口冷气,不过很快就笑了出来,道:“好,就三千斤。” 赫连青石眼皮一抬,笑道:“你能用的了三千斤的重剑?” 韩闯微微一笑,道:“或许现在用不了,但也差不多,新的兵器总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赫连青石摇摇头,嘲讽道:“年轻人,说大话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韩闯笑道:“我这人从不闪舌头,也从不说大话。” 三千斤的重量对于韩闯来说,或许有些吃力,但绝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他的身体经过易经五拳和南阿剑经的改造,远超同等级武者的肉身,身体力量大的不可思议。 三千斤,即便不动真气,他也用的起。 赫连青石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好吧,既然你认为自己能用,我也不劝你,剑是你的,铸成之后也是你来用,反正我只出手这一次,总之你要抓到一只石猿给我。” 韩闯道:“要死要是要活。” 赫连青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道:“当然是要活的,血祭又不是要杀妖兽,只需要一部分灵血就好,但必须是新鲜的,离体太久就没作用了。” 韩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道:“哪里可以捉道这种石猿。” 赫连青石道:“正巧,这忘忧谷中就有一只石猿。” “正巧?”韩闯用戏谑的眼神盯着赫连青石,他可不相信正巧这种事情,实践证明,所谓的正巧,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计划的。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弄到这只石猿吧。”韩闯道。 赫连青石老脸一红,怒道:“谁说的!重属性的妖兽本就稀少,老夫一时只想到石猿而已。” 重属性算是土系妖兽的加强体,血脉叫普通的土系妖兽高贵不少,捕捉难度自然也高上不少。 赫连青石之所以搬到忘忧谷中居住,很大一定程度上,就是看上了这只石猿,只可惜,他实力不济,坐不住别人。 现在送上了韩闯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见韩闯依旧是一番玩味的表情,赫连青石干脆使出了蛮横大e法,怒道:“总之你给老夫弄一只石猿来,老夫就为你开炉练剑!” 当事情说清楚时,问题反而会变得简单,好比此刻——韩闯微微一笑,用一种诡异的语调说道:“那是自然。” “对了,这忘忧谷中的石猿,到底在哪里?”韩闯终于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赫连青石扭捏了白天,终于说道:“石猿十分狡猾,有超控泥土的能力,它的老巢就在谷中的一片泥潭中央。” 晨光射进了韩闯的眼睛里,惊醒了回忆;他微微一笑,随意捡起一根枯败的树枝,丢进泥潭中。 树枝挣扎了两下,终于开始下沉,不过几秒钟时间,便消失在了淤泥之中,原本的位置,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乎,一切平静。 “还真像赫连青石那个老头说的,草木不能飘。”韩闯自言自语,“对了,小白,你有什么办法,我记得云梦泽里这种泥潭多的是。” 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不要想了,云梦泽里的泥潭,和这个泥潭是两码事,云梦泽是自然形成的泥潭,而处泥潭是被石猿改造的,想要过去,比登天还难。” 韩闯挑了挑眉,说道:“哦?真的比登天还难吗?” 小白道:“我只知道,你只要站在上面,就会下沉,更不用说前进了,我看那个老头是不想替你铸剑,故意难为你。” 韩闯笑了,道:“我却不这样认为。” 小白不屑的道:“不这样认为什么?不认为他是在难为你?” “不。”韩闯摇头道,“他是在难为我,但也是想看看我的本事,这泥潭虽然难以逾越,却也不是完全不能渡过。” 小白惑道:“你有什么办法?” 韩闯神秘的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刚才将枯枝丢入泥潭中,给了他一点启发:枯枝虽然最终沉下,但并非立刻就开始下沉,而是在漂浮了几秒钟之后才下沉,神州大陆之人不明白浮力的远离,自然认为泥潭是草木难漂,但韩闯却明白,只要将树枝扎成木筏,创造出足够大的体积,便能渡过泥潭。 只见他走到林边,运掌如刀,将一颗大树斩断,取尖端嫩指,几下编成两块小小的木筏,套在脚上,如同滑雪板一般。 用折了两根较长的树枝,当作滑雪杖。 “准备完毕。”他笑着说道。 小白见他一番自信满满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主人,你真认为这东西能行?” 韩闯跺了两下脚,笑道:“当然,这可是科学。” 小白惑道:“什么是科学。”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将其理解成天下间最厉害的武技,能让普通人类,做出许多武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小白自不相信这点,不屑的道:“飞天遁地也行?” 韩闯笑道:“当然,飞天遁地只是最基本的。” 小白道:“我不信。” 韩闯笑道:“一会儿你就会相信的。”话音未落,只见韩闯手中扣着两枚棋子,朝向密林中掷去。 “啪啪”两声,打在树枝上。 一道白影从林间腾跃而出,向泥潭中心的浓雾窜去。 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是石猿,是石猿,主人快追!” 韩闯摆了摆手,笑道:“不忙。”石猿躲入巢穴里,自以为安全,却不想成为了瓮中之鳖。 韩闯纵身一跃,跳入泥潭中,身体微微前倾,用手中的长树枝轻点泥潭表面,身体顿时向前划出。 小白的惊讶的声音响起:“主人,真的可以,真的没沉下去!” 韩闯不以为意的笑道:“这就是科学的力量,你好好看着吧。”用树枝急点泥面,身体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初时,韩闯心中还有些惊慌,只怕脚下的木筏体积不够,不能支撑他的重量,但滑出数丈之后,只觉得穿行如风,脚下微不受力,更没有下沉的迹象。 不过一会儿,便闯入了浓雾之中,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小岛立于泥潭中央,岛上成排的梅花犹如高低不平的层层簇浪,由浅到深,由深到浅,白色、黄?色、粉色,点缀其间,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突兀之感,便是韩闯这等不爱赏花之人见了,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就在这时,只听小白说道:“主人小心,这雾有毒!” 韩闯大笑一声,道:“知道了!” 这孤岛矗立于泥潭中,一年一年,从未人类登上,梅花开放凋零,无数轮回,花瓣腐烂,凝成了瘴气,自然经久不散。 不用小白提醒,韩闯也会注意到这一点。 早在进入浓雾之前,他便以真气封住鼻腔,只以皮肤呼吸过滤,他又不同其他武者,有了吞噬武魂,根本不用担心消耗,是以能在瘴气中,待上很长的时间。 小道就在眼前,韩闯纵身一跃,跳上陆地,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脚踏实地的畅快感,正想呼啸宣泄之时,只见眼前白影闪动,梅花之间钻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猿猴,只有二尺来高,还不及韩闯的长剑,见到韩闯到来,眼睛不禁一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采。 “就是你了!”韩闯心中笑道。 ... 第两百零六章 潭中女子 石猿一见韩闯,愣了愣,立刻钻进梅花从中,就见白影一闪,身影隐没,只有一个红红的屁股,隐隐在花间攒动。 韩闯见状,大笑起来,道:“小东西,你跑不掉的。” 小白也大叫起来:“主人快追,它向东跑了。” 韩闯道了一声“晓得了!”,纵身跃入梅花从中。 花香犹如一丝和风,沁人心脾,韩闯却无暇欣赏,展开身法循着那道白影追去,真切切的如同飞鸟一般。 可那石猿也跑的疾如闪电,一溜烟便窜出几丈远,还不是沿着直接跑,而是曲折向前,想来是应该慢的,可实际上,却比直接向前更加迅捷,也更加令人难以琢磨。 但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梅花从中窜来窜去,风驰电掣一般的向前,瞧得韩闯直瞪眼,心想:“这真是重属性的妖兽吗?怎么看着像是速属性或风属性的妖兽。” 小白也心中震惊,下意识拿自己的速度与白猿相比,结果竟是沮丧的,别说是白猿,就算韩闯它也未必比的上,只能藏在韩闯的袖口中,不住的为他加油。 “主人!快点,它就要跑了——跑了、跑了,这小东西怎么和泥鳅一样!”小白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无力感。 眼见那白猿就要逃出视野范围,韩闯忽然手取出四枚棋子,两黑两白,夹在手中,喝道:“小心!” 棋子应声而出,朝着白猿袭去,白猿惊叫一声,腾跃而起,在半空中扭转身形,只听刷刷刷几声,连成一片,棋子分别从它头顶脚下飞过,竟未伤到它分毫。 末了,这只不知死活的石猿和回头对着韩闯做了个人性化十足的嘲讽表情。 可韩闯不但不怒,反而笑出声来,道:“你中计了!” 石猿诧异的回头一见,只见前方的梅树倒了一大片,将前路挡住,它只能转向而逃。 原来韩闯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它,而是它身后的梅树,这一番耽搁之后,原本即便被甩开的韩闯,倒又追了上来。 石猿惊叫一声,捡起地上的石子,向韩闯扔来,破空只声划过,韩闯目光一凛,心道:“居然有如此威力。”长剑出鞘,一剑将石子劈开,可身形也骤然一滞。 石猿眼睛一亮,连连扔出石子,韩闯无奈,只能将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当当几声,将一颗颗袭向他的石子削成两半。 那石猿龇牙咧嘴的一笑,又钻入梅花丛中,恨得韩闯牙痒痒。 这时,小白在忽然开口:“主人,不如放我出来。” 韩闯疑道:“你能抓到它?” 他并非不信任小白,只是此言委实令人难以相信,这石猿的速度快若闪电,辗转腾挪又迅捷无双,别说小白,就连他也很难跟上。 却听小白说道:“我不是去抓它,而是去压制它,我的血脉对普通妖兽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韩闯心中一凛,暗道:“莫非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是化龙的不是黑蛟,而是小白?” 突兀的猜测令韩闯心中一阵恍惚,这时候,只听小白急道:“主人,快放我出来,它就要跑掉了。” 韩闯来不及细想,袖口一抖,将小白放出,纤细的小蛇随风窜上半空,逐渐变大,很快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马首蛇尾,身覆厚重鳞片,下腹生四足的蛟龙。 那石猿一见小白真身,顿时吓得哆嗦了起来,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嘶嘶!” 小白口吐信蛇,想在与石猿蛟龙。 叫听石猿嘶叫了两下,惊叫一声,转头就跑,但却好似被水草缠住了身体一般,不复最开始的速度。 韩闯见状,朝小白竖了个大拇哥,说道:“干的不错,小白。” 小白羞涩的道:“哪有,只是这小东西不够聪明而已。” 石猿的血脉虽较普通妖兽高贵,但明显不如小白,又未到凝神期,化出人形,是以智力有限,这才被小白的血脉给吓到。 若是换了一只凝神期的妖兽,见到小白虽然不敢与它动手,但跑掉却是轻而易举的。 此时,韩闯的速度基本与石猿持平,只见一人一猿在茫茫梅花之间,风驰电掣般的追逐。 石猿在前跑,韩闯在后追。 韩闯并不着急一下追上这小东西,只是紧跟在它身后,意图待它精疲力竭时出手活捉。 这白猿虽比不上人类,却也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自知大难临头,是以不断的运用控土之术给韩闯制造麻烦。 比如追着追着,韩闯身前会突然出现一面土墙;或着脚下的大地会突然裂开一个口子;有或是远处的巨石会突然砸向他。 可这些小动作,在展开了入微能力的韩闯面前,毫无作用,他奔的兴起,脚下越发迅捷,笑骂道:“你这小东西,和泥鳅一样油滑,不拿出点真本事来,还奈何不了你。”说着之间扣着一枚棋子,待又近一些,忽然掷出。 棋子正中白猿的脑袋,韩闯不欲伤它,只用了柔劲,令它身体一个踉跄,韩闯趁势一跃而起,犹如苍鹰扑兔一般,一把抓着白猿的肩膀,将它拎了起来。 白猿在他手中挣扎,可韩闯的双手就如同钳子似得,紧将他钳住。 “小东西,你再跑啊,跑给我看看啊。”韩闯微微一笑,一把弹了弹石猿的脸蛋,只见入手极柔,就像小孩子肉肉的面颊一般。 “真舒服!”他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石猿猛地翻了两下白眼,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一般。 韩闯一见便知道它是在装死,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小猴儿啊小猴儿,落到我手中就乖乖的听话,玩这些花招是没有用的。”说着,就要继续去弹它的面颊。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女声,从远处传来:“谁敢伤我猴儿!” 这声音似近实远,但很快便递到了韩闯耳畔,声音刚至,就见一道灰影落在面前。 韩闯定睛一看,就见一女子站在距他七八步远的位置。 这女子头发半灰半白,一张玉脸没有丝毫皱纹,吹弹欲破;一对明晃晃的眼睛反复天边星辰;琼鼻,樱口,丰润到恰到好处的嘴唇,都展示了她的绝代风姿;只是眉宇之间浓重的戾气,破坏了这种美感。 此刻她面带薄怒,看也没看韩闯一眼,只是关切的凝望着韩闯手里的石猿。 不知为何,虽看不出这女子的真是年纪,但韩闯觉得,她一定已经很老了——单纯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韩闯笑了,微微颔首道:“夫人,这小东西并没死,不用担心。”说着用手在它腋下一挠,它顿时动了起来,龇牙咧嘴的怒视着韩闯,待看来女子时,眼睛明显一亮,化作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此刻,小白已经化回了白蛇,悄悄藏于韩闯的袖口中,对韩闯说道:“主人,这女子不简单,最少也有凝神初期的修为。” 凝神初期吗? 韩闯目光一凛,暗暗戒备起来。 那女子似是这才注意到韩闯,面无表情的道:“你为何要捉我的猴儿。”语气平静,但韩闯却能听出其下暗藏的汹涌波涛。 一个不甚,舟倾人亡,韩闯暗想,嘴上说道:“夫人,在下不知这是有主妖兽,这就将它还给您?”说完,将石猿轻轻一抛。 石猿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的落地,没有任何停歇,径直窜到女子背后,爬上她的肩膀。 在女子脑后露出半张脸,一脸挑衅的盯着韩闯,口中发出“嘶嘶”的啸声。 女子温柔的轻抚着石猿的脑袋,柔声说道:“小猴儿,别怕,有妈妈在这里,外人动不你。” 那语调、那表情,就像真是在和自己的孩子说完一般,若不是韩闯看出这女子确实是人类,还真以为她是一只妖兽。 但即便看出她是人类无疑,韩闯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不会有病吧,韩闯心中暗暗叫苦。 只听女子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何为要捉我的猴儿,你可知猴儿是我的命w根子,你捉了它,就是要了我的命,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掌拍出。 这一掌虽然没有动用武魂,但凝神期高手的掌法又岂是容易接下的,韩闯敏锐的感觉到,这轻飘飘的手掌上,带着惊人的柔力,只要他贸然去接,少不的一个重伤的下场。 韩闯喝道:“夫人何故下如此重手!”云起蛇形瞬步,凭空向后退了一步,那手掌堪堪抵他胸前。 女子皱了皱眉头,轻声道:“道有些门道。”手掌一抖,变柔力为刚力,向下按去。 韩闯身形一扭,错过手掌,同时以指代剑,刺向女子。 他心中面对凝神期的高手,死守是守不住的,只有一手代攻,才可能周旋更久,而他发现这女子虽然出招狠辣,但招式之中毫无杀意,又留有余地,因此也不慌张,只是心想:“怎么赫连老头没告诉我这里面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女子?” 女子哼了一声,变掌为爪,一把抓向韩闯咽喉。 这一招三变,非得对真气的控制,妙到巅峰才能做到,就算韩闯有入微能力,也没预见到这般变化,只得把心一横,抽出长剑格挡。 当的一声,女子的手掌与长剑相碰,发出一声金石之声。 女子目光一凛,道:“在我面前也敢用剑?”右手变得如玉石一般莹白,用力一捏,竟将精铁铸成的长剑捏作一团。 韩闯见状大惊,不敢再隐藏实力,大吼一声:“分身!”身体一抖,一分为四,四个韩闯摆出瞬间按照四象锁元阵法的位置站定,将女子困在核心。 这女子微微冷笑,眉宇之间现出一抹不屑之色,“你以为这样就保得住性命吗?” 韩闯笑了,道:“要保性命,我可不会用这一招。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想杀我,对吗?” 女子脸色倏变,冷冷的道:“你倒是个聪明人——可惜我最恨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你给拿命来吧!” 手腕一抖,一道剑花袭分袭向四个韩闯,竟是一把软剑,而且用的也是软剑中极高明的“一剑生四花”的招式。 ... 第两百零七章 内有隐情 石猿嘶叫一声,跳到一边龇牙咧嘴的观看着女子与韩闯的战斗,并且时不时的捂着脸,从双手的缝隙中,透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韩闯长剑已折,只能以易经五拳对敌,一人用虎拳镇势,一人以金刚拳主攻,一人用蛇拳游走,一用人鹤拳纠缠,四人一体,加上四象锁元的阵法,堪堪才抵住这女子凛冽的剑术。 这女子背生梅花,手中软剑舞的更胜梅花,层层叠叠的“一剑生四花”袭来,犹如梅林层染,暗香浮动,迫的韩闯布下的四象锁元阵,摇摇欲坠。 女子厉声说道:“好厉害的小子,好厉害的武魂,不过实力终归只有化元后期,若你再进一步,我未必胜的了你。”说话间,长剑闪动,刺出三剑。 软剑本是软物,与鞭法相似,但在女子手中,这软剑剑锋却平平如直,舞的好似长剑一般。 韩闯见三剑袭来,心知招架不住,只能急退,退时候,分出的分身三人反而向上,挡住着三剑。 女子喝道:“不错,有些意思。”软剑抖动,又如同水蛇一般缠绕上来,剑锋将韩闯上半身,尽数罩住。 韩闯见状,大喝一声:“你也不过如此!”避开剑锋,以金刚拳击向女子面门,女子目光一冷,喝道:“端不为人子。”软剑连点,闪出百道银光,犹如天边繁星一般,向韩闯碾压过来。 汉川瞧得真切,知道这招的厉害,倘若护住上半身,则小腹肯定中剑,倘若护住下半身,则上半身定会被刺成窟窿。 此招凶险异常,几乎无解,韩闯不禁又想到了重剑之法,暗道:“若我手中有把三千斤的重剑,定然不管她这些招式,一剑压向她头顶,逼的她不得不换招。” 此刻,他手中没有重剑,却也有办法破解此招,双手连弹,四人一般动作,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弹出无形真气,或阴或阳,或重或轻,引上剑气,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银光骤然落地。 韩闯不禁松了口气,暗道:“她还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拿出真本事来,我最多坚持三招。” 没错,这招看起来威力颇大,其实厉在群攻,力量并不集中,这才给了韩闯可乘之机。 另外一边,女子心中也暗暗震惊,心想:“哪里来的小子,武魂厉害不说,武技也非同寻常,就连这眼力也高人一等,我这招‘珠落玉盘’自创出之后,还从未被人以这种方式破解,真是不可思议,我且看看他还有什么绝招。” 主意打定,剑法愈发凶猛。 两人在梅花林间,瞬间都了十余招,韩闯几次险象环生,却堪堪利用四象锁元阵立住阵脚,女子虽然想快些将韩闯击败,但每每要将一人击败之时,其他三人就会从不同的方向攻来,配合之默契,令人叹为观止。 女子虽可拼的受伤击杀韩闯,但一方面两人并无大怨,另一方面也不愿意两败俱伤,是以维持着一个不胜不败的诡异局面。 石猿远远站着,听着韩闯酣斗之生,脸上做出各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韩闯见了,直后悔刚才没有一掌毙了它——当然是说笑,一掌毙了它那重剑也就没了。 女子武功远胜韩闯,却被韩闯以四象锁元困住,终难取胜,转眼之间,两人过了一百招,依旧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女子喝道:“兀那小子,来这泥中之岛究竟所为何事?” 韩闯一边躲闪着如银龙一般扫来的软剑,一边沉声回道:“夫人,终于肯听我说了。” 女子喝道:“休要废话,要说快说。”背后寒梅绽开,剑锋之上多了几道寒气。 韩闯不禁哆嗦,说道:“夫人莫要紧张,我来此绝无恶意,只是为了求石猿血的。” 女子一听,顿时怒了,道:“这还叫绝无恶意?你可知老身藏身于泥土孤岛中,只有这石猿为伴,你杀了它老身不就孤单一人了吗?”话一说完,手中剑招更快,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韩闯心中暗暗叫苦,赶忙道:“夫人,我只说要石猿血,又没说要它命,我会将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 女子嘲讽道:“你嘴上如此说,心中未必如此想。” 韩闯急道:“夫人,我句句属实。” 女子笑了,道:“什么句句属实,老身听不得这话,这世界上口是心非的人多了。”运剑更快,其疾如风,偏偏又颇具章法,其中破绽极少,即便有,也被速度所隐藏。 这女子一人一剑,竟将韩闯四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其实力比之困死在阵中的王家兄弟,不知高了多少。 眼见就要支持不住,韩闯急道:“夫人,我说的都是实情,你若懂得铸剑,就应该明白祭剑之事,我只为求石猿的鲜血,事成之后,必定将他完好归还。” 女子一听这话,顿时收招,双眼瞪圆,急道:“你是来求剑的?向外面那个赫连老鬼求剑?” 女子收招,韩闯顿时压力一轻,四道身影合而唯一。 “没错,正是赫连老先生指点的我。”他粗喘着气,说道。 女子目光连闪,沉吟半晌,忽然冷笑道:“小子,你被那个赫连老鬼骗了,他分明就不想为你铸剑,骗你进这泥中岛,也是行那借刀杀人之计。” 是这样? 韩闯下意识摇摇头。 这女子所言,乍一听,有些道理,但经不起推敲:第一,韩闯虽是经赫连青石的指点,来此地寻找石猿,但赫连青石也不认为他能进岛,只是告诉他,尽量在岛外等待石猿出现,结果一切凭天;第二,赫连青石若不想替他铸剑,大可拒绝,没必要行什么借刀杀人之计;第三,韩闯虽与赫连青石接触不长,但却觉得,他脾气虽然古怪,但心底还算不错,不会用这种阴损的计谋。 想通了这三点,韩闯脸上疑云尽去,对女子拱了拱手,道:“夫人休要再挑拨我和赫连老先生的关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恐怕您也清楚。”目光投到那软剑之上,连连闪烁。 女子愣了一愣,沉声道:“小子,你知道些什么?” 韩闯冷笑道:“我曾听赫连先生和赫连墨都说过,三十年前,有名女子以紫薇极精和天火墨石诱赫连先生为她铸剑,剑成之日却险些将他杀死。那个女子,想必就是你吧。” 女子脸色倏变,不可置信的道:“赫连老鬼是这样说的?” 韩闯冷笑道:“没错——”话未说完,便被女子打断。 “胡说!” 韩闯道:“怎么胡说,这事赫连家上下都清楚,还有数人亲眼所见,还能作假?” 女子脸色一连数变,时而温柔,时而阴鸷,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好!都是我干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这石猿血你也别想拿了,泥中岛不欢迎你,快走!” 话音未落,又紧接着道:“告诉赫连老鬼,他若想来报仇,就来报吧,我在这里等着他!” 韩闯听了女子说话的语气,心中疑惑,暗道:“听她语气,并不知情,难道其中还有隐情?”当下沉声问道:“敢问夫人,这话可是当真。” 女子柳眉一竖,怒道:“我的话自然当真,你只管传话就是;你也应该替我把话传到,若他杀了我,你们也可拿到石猿血。”说话间,眼神温柔的凝眸着石猿,吓得石猿浑身哆嗦,只感觉有事发生。 韩闯摇摇头,道:“石猿血倒其次,我是问夫人,是否真要背负莫须有的冤屈。”目光闪烁,牢牢抓住她的视线。 女子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道:“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韩闯笑了,道:“您没想杀我,不是吗?” 是啊,女子从未想过杀掉韩闯,一个对找上门来的武者,都兴不起杀意的女子,又怎会想要杀掉自己的爱人,但赫连青石脸上的伤痕又是实实在在的。 女子叹了口气,道:“不用说了,事情都是老身做的,不用归咎于其他人。” 韩闯道:“您就忍心让赫连老先生恨错了人,一辈子沉浸痛苦之中吗?” 女子眼眶发红,半晌才说道:“他也不算恨错人,这事、这事与我做的无异,就当是我做的吧。” 粉白相间的梅林中,女子的双眼泛起了闪闪冷光,玉脸被一种悲伤所笼罩。这悲伤,深的见骨;这悲伤,疼的钻心。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良久。 女子从悲伤的失神中,挣脱出来,悸声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告诉他找我报仇,石猿血他会带回去的。” 韩闯无法不承认,女子此刻,眼中闪烁的悲伤,几乎令他,也跟着心碎,他明白,真正的悲伤是会传染的,传染到每一个见过它,感受过它的人的身上。 韩闯吐了口气道:“我会转告赫连先生你的话,但我同样会说明我看到的,和感觉到的,杀不杀你,就看他了。” 话一说完,他转身便离开。 斜阳、西风、一只纤细的小蛇,肩头的那点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却无法被忽视。 好比真相,好比——聂青青。 当韩闯回到石洞的时候,看到了一脸愤怒之色的聂青青,即便是生气的时候,她依旧很美,美的就像聂青青一样。 “为什么要打晕我!”聂青青说,声音颤抖。 韩闯看见在她在眼眶中,颤动的光芒,那是一种名叫泪花的东西。 这泪花——晶莹、剔透、悲伤。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在聂青青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搂在怀里。 良久、良久。 韩闯终于开口:“对不起。” 泪水终于如同落下,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宣泄出来,聂青青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胸口上。 而韩闯——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韩小子,一看你就没成功吧,石猿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韩闯拨开聂青青,在她耳边耳语安慰了一番,转头说道:“赫连老头,有人我转告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让你去报仇。” ... 第两百零八章 蛇蝎心肠 上 韩闯将此去的经过,已经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赫连青石后,赫连青石沉默不语。 良久,才开口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进入泥中岛。” 韩闯道:“运气而已。” 赫连青石抬了抬眼皮,道:“你是说自己运气不好吗?” 韩闯笑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赫连青石摇摇头,道:“她是个杀人女魔头,今天心情好,所以没杀你。” 韩闯摇摇头,道:“我认为那时候伤你的不是她,看她的表现,似乎另有隐情。” 阴冷的风,透过石缝吹了起来,赫连青石在风中踱着步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眉头拧在一起,好似麻花一般。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说起这件事之时,她看起来非常意外,和你与她做了这么久邻居,就从来都没说起过?” 赫连青石苦笑道:“我恨她入骨,见面就打起来,从不说话。”话一说完,叹了口气,又道:“你认为她真的不知情?” 韩闯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赫连青石道:“凭什么。” 韩闯道:“直觉。” 赫连青石摆摆手,道:“那是最无用的东西。” 韩闯摇摇头,笑道:“最无用的东西,有时候可能最准确,我相信我的感觉,而且她也没必要说谎。” 韩闯接着说道:“第一,当年如果真是她伤的你,你三番两次的挑衅,她会饶你不死?第二,我根本没必要骗我。” 赫连青石看着韩闯,牢牢锁定他的视线,最终点了点头,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但是什么,赫连老头,我是你就去找她问个清楚。”聂青青接话道。 赫连青石挥了挥手,沮丧的道:“每次见面时,我俩都会喊打喊杀,我从未向她说起过这件事情,她也从不知道我的脸为何会变成这样,现在想想,或许我真的错了。” 赫连青石目光茫然的盯着前方,喃喃道:“当时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我从未见她露出过那样一种眼神。太奇怪,实在太奇怪了,现在想来,真的太奇怪了。” 他转头看着韩闯,说道:“你认为我应该去见她吗?” 韩闯点头道:“见面,把事情说清楚,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赫连青石摇了摇头,道:“可惜一切都晚了,我已经变成了这样,她也老了。我还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 赫连青石想起了这些年里,两人滥骂、交恶,就像一场噩梦一样,现在噩梦即将清醒,他却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示意让她来说。 聂青青点点头,对赫连青石说道:“你认为她会在意这些吗?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对你下杀手,忍受你对她的侮辱,只为等待你和她解释清楚事实的那一天,现在那一天即将到来,你却畏首畏尾,你对得起她的等待吗?” 聂青青越说越激动,眼眶里不禁噙满了泪花,忽然感觉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紧紧搂住,一个温暖的胸膛就像家一样,给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别哭,一切都会好的。”韩闯清嗅着聂青青的发丝,眼神里,荡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就在这时,赫连青石忽然开口:“我决定了,明天去见她!”说完也不管两人如何反应,自顾自的走回了内室,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冷静一会儿。 聂青青看着那没入阴影的佝偻背影,又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边的韩闯,忍不住说道:“你说我们会像他们一样,有一天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韩闯温柔的拂去聂青青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傻瓜,当然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说的,而你也会相信我说的。” 聂青青的眼睛里,又一次泛起了泪光,只是这种泪光中,却包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夜,寂静,无声,月亮西沉。 西沉的月色,放出了最后一丝光线,照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口,两弯秀丽的眉毛,就像刚才还挂在天空的弯月,这是一张美丽的脸,一张美丽女人的脸。 它本应在阳光下,绽放着温暖而芬芳的微笑;但此刻,却在月色里,流露出清冷的哀伤。 她为何哀伤? 是因为独守空闺的寂寞,还是花心丈夫的无情。 都不是! 她没有寂寞,更没有一个花心的丈夫,她之所以哀伤,是以为她即将去见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同样漂亮的女人。 泥中岛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屿,但在这座小小的岛屿上,却住着两个漂亮女人,同样漂亮,甚至,拥有着相似的脸。 沈碧流走进一片暗香浮动的梅花林,在林中深处的一座小木屋前,停下脚步。 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小木屋,单层的木屋。当她停在门口时,屋内灯火骤亮。 “是姐姐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屋里传来,吱的一声,房门打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相貌竟与沈碧流极其相似。 她看起来比沈碧流年轻一些,美丽动人,艳光四射;她不但美,还媚,媚的让人觉得,与那温柔的声音毫不相配。 沈碧流一脸复杂的盯着自己的妹妹,一个叫沈闭月的陌生女人,一个生的闭月羞花的女人。 “你怎么了,姐姐?” “没什么,来看看你而已。”沈碧流自顾自走进房间,目光四游,房间一目了然,一张方形木桌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两侧是两把椅子,房间的尽头,两根柱子之间,连成一根纤细的绳子,沈碧流知道,这就是沈闭月的床,一根细线而已。 但她从不曾掉下来,很多人问过她原因,她只是笑着回道:“心中宁静,自然掉不下来。” 是吗? 沈碧流看着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心中暗叹:“沈闭月,你是否真的心中宁静呢?如果真的宁静,那为什么三十年过去了,你都没有走出这梅林一步。” “姐姐,先喝杯水吧。” 沈碧流看着桌上的水,用盛在木杯子里,水面清澈的可以看见杯地的木纹,层层叠叠,纵横交错。 她突然想到了赫连青石脸上的伤口,心头骤然一痛,微微蹙眉。 这一蹙眉的动作,被沈闭月清楚的捕捉到,只听她说道:“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语气关切而真诚。 沈碧流看着这张与她极其相似的脸,她与这张脸的主人是那样的熟悉,熟悉道只要她们愿意,就能够轻易的扮演彼此。 “闭月,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沈碧流的声音平稳而淡漠,一如三十年来的淡漠一样,但她知道,这淡漠中,透露着不是从前与妹妹说话时的亲切,而是严谨,审视的严谨。 沈闭月似乎感觉到了姐姐的审视,正色说道:“问吧,姐姐。”她试图微笑,试图用微笑来驱散盘踞在内心的不安,但笑到嘴边,却变成了嘴角的抽动,你可以说她在笑,同样可以说,她在哭,对于一个困在梅林中,三十年的女人来说,笑与哭都是一样的。 “赫连青石脸上的伤口,是不是你划的。”沈碧流淡淡的道。 这淡淡的一句话,激起了沈闭月心头的千层巨浪,她用微笑掩饰了慌张,说道:“姐姐你在说什么,赫连老头脸上的伤口怎么可能是我划的,就算我想,也不是他的对手。” 沈碧流闭上眼,叹息了一声,道:“闭月,你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往旁边看。” 沉默,良久。 良久的沉默,沉淀在小小的木屋中,酝酿出一种特别的味道,像是阴森,又像是冷漠。 沈碧流的话,沈碧流的表情,不但阴森,而且冷漠,冷漠的不可思议。 “我、我没有,”沈闭月笑道,“真的没有。”她试图目视前方,但自小养成的习惯,却不自禁的令她视线偏转,于是她又看向了旁边,即便早已经知道,这是说谎的象征,可她依旧看向了旁边。 “姐姐,你喝水。”她又为沈碧流倒了一杯水,一杯清水,清水映出了她慌张的脸。 沈碧流只看到自己妹妹慌张的脸,却没看到这慌张的皮面之下,隐藏着一种得意的笑容。 这笑,讥讽而冷酷。 她浅浅的啄了一口水,说道:“不用解释了,我已经明白了;那天你替我去拿剑,趁着赫连青石祭剑之后,元气大伤之机,伤了他,我说的对吗?”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良久。 沈碧流肃声说道:“沈闭月,回答我,我说的对吗?” 冷风忽然掀开了窗子,吹的那根绳子,疯狂的扭动。 “是!是我干的!”沈闭月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祥和与温柔消失,代之以冷峻与狰狞,“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果然是你,沈碧流的眼中充满了悲哀,嘴唇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幽幽的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好的东西都是你的!衣服、首饰、武技、功法,甚至男人,为什么你都能得到最好的!”沈闭月的声音里,充满了嫉妒的疯狂,“为什么赫连家的铸剑天才会喜欢上你。” 沈碧流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妹妹,盯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眼睛里,尽是心痛。 “你应该杀了我,而不应该伤害他,他是无辜的”沈碧流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杀了你?”沈闭月冷笑一声,“你是我的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会杀你,杀了你只会让我痛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死,而是痛苦;我想要杀掉赫连青石,让你痛苦一辈子,可惜他命大,居然活了过来。” 沈闭月停了停,有倨傲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姐姐,冷冷的道:“我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很快被揭穿,没想到你们两个傻子、两个傻子见面就打了起来——哈哈。” 烛火被笑声拂动,狰狞的就像鬼爪。 “而且一打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从来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过。” ... 第两百零九章 蛇蝎心肠 下 沈碧流脸上,凝结着一层可以刮下来的寒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右手轻轻一抬,啪啪两响,沈闭月那张闭月羞花的脸上,就增添了两个鲜明的掌印。 “你太让我失望了。”沈碧流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沈闭月的目中立刻闪出了一片怒火,尽管沈碧流没有杀她,但这两个巴掌,也等于打掉了她们姐妹的情谊,使得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永远不可能弥合的裂痕。 她爱她的姐姐,这种爱扭曲而变︶态,最后演变成,杀掉姐姐身边,每一个与她亲近的人。 她偏执的认为,只要杀掉这些人,姐姐才用永远属于她一人,但她却忘记了一点:杀戮永远都换不来爱,只有爱才可以。 沈碧流无视于那愤怒的眼神,神色更冷,声音也更冷,冷的就像寒冬腊月里,屋檐上挂着的冰锥,凿进了沈闭月的耳朵里: “闭月,如果你恨我,可以找我报复;如果你认为自己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可以和我说;结果你做了什么?你伤害了一个外人。” 她凛冽的言辞像是镇住了沈闭月,她怔了一怔,忽然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外人?赫连青石可不是什么外人,他是姐姐的爱人,是姐姐最在乎的人,所以他才应该死!” 沈闭月毫不避让的凝视着沈碧流的眼睛,“你不能拥有幸福,绝对不能,你的爱人就应该死!” 她的眼神里的冷漠忽然消失,代之以温柔,诡异的温柔。 “姐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只能是我的,任何人想要拥有你的人,都应该死!” 沈碧流痛苦的闭上眼,不愿意再看这个曾经喜爱的妹妹,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神里的复杂与心痛。 她将这些藏了起来,当眼睛再次睁开时,剩下的只有冷漠。 “我要废掉你的武功。”她说,语气冰冷的就像挂在屋檐上的冰锥,而这冰锥还自由落体而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她的四分五裂的心,已经忘记了疼痛的味道。 沈闭月又怔了怔,眼神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不,你不会这样做的,我们是亲姐妹,你永远都不会对我出手的,永远都不会。” 恐惧、慌张、不知所措,这就是沈碧流在沈闭月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她迫使自己硬下心肠,视这些东西于物。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沈闭月是危险的,危险到当自己面对她时,也会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闭月,我可以原谅你对青石做的事情,可以替你承受任何惩罚,但我不希望你变成再去害人。”沈碧流的眼睛里,闪过一片哀伤,“也许过了明天,我就不能再管教你了,只有废掉你的武功,才能阻止你再去害人。” 沈碧流轻轻抬起手,掌心凝聚着骇人的真气,沈闭月的武技是她教的,现在她要亲自收回,这种感觉,就像缝合一块伤口一样,令人疼痛,疼到的心里。 可是—— 她别无选择。 沈闭月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姐姐,你做不到了。” 沈碧流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真气竟然无法从丹田里抽出,再看到沈闭月这讥讽的笑容,她立刻明白了。 “我居然忘记了,你除了是一名凝神期的武者,还是一名毒师,想必毒就下在刚才我喝过的水里吧。” 沈碧流冷冷的凝眸着沈闭月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怯懦的痕迹,但到最后,她看到的仅仅是一片讥讽。 沈闭月冷笑一声:“原来姐姐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看来赫连老头在你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低,竟然能影响你的洞察力,若是以前的姐姐,一定能发现我在水里下毒的事情。” 沈碧流叹息了一声,心想:“影响我的洞察力的又怎么会是他,其实是你啊,我的亲妹妹。”嘴上却道:“这么说,你知道了今天早上的事情。” 沈闭月道:“当然,你和那小子都闹到了梅花林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碧流瞪了她一眼,道:“这么说,你早料到我会来。” 沈闭月道:“当然,姐姐的个性我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如果不弄清楚,是不会罢休的。”眼波一转,又又道:“只是我没想到,姐姐会来的如此之晚,我已经等了你一夜了。” 沈碧流冷笑一声:“我一直在考虑自己应不应该来,最后我来了。” 沈闭月摇摇头,道:“你考虑的是选择谁的问题,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是赫连青石,最后你选择了赫连青石,这太让我失望了。” 沈碧流摇摇头,道:“我不是选择赫连青石,我是选择了你。” 沈碧流冷笑道:“选择我你就不应该来!”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两个女子相互对视着,谁也没说话,良久,良久,沈碧流终于柔声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太让我失望了。” 沈碧流冷笑一声:“你才让我失望,姐姐,你是在尝试运功逼毒吗?不用试了,你中的是化功散的毒,至少会失去功力三天。” 她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喃喃道:“三天,三天足够了。” 沈碧流一听这话,就放弃的尝试,沈闭月的眼睛始终直势着自己,当她直视着自己的时候,是不会说谎的,自己中的真是化功散的毒。 化功散并非什么厉害的毒药,经过自己妹妹的调整,变成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能够溶于水中,叫人防不胜防;当然,药效也没有变化,不会致命,只会让人在三天之内失去对真气的控制而已。 沈碧流冷冷的道:“你想干什么?” 沈闭月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优雅的绕着沈碧流转了一圈,幽幽的开口道:“姐姐,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沈碧流闭上眼,不去看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孔。 “如果你不想伤害我,最好也不要伤害他。” 他指的就是赫连青石,沈碧流已经猜到了沈闭月的打算:再一次扮演自己,再一次试图击杀赫连青石。 上一次,自己不知情,而这一次知情,却又无能为力;上一次,让她和赫连青石相互仇视了三十年,而这一次,可能连仇视的机会也没有。 沈闭月又笑了笑,道:“姐姐,我亲爱的姐姐,我是在帮你,帮你杀掉他。想想看三十年,他对你做了什么事情,恨你入骨,日日月月就想着如何杀掉你,甚至搬到了距你一步之遥的地方,只为能等到机会;这样一个男人,活着,实在是一个威胁。” 愤怒爬上了沈碧流的脑袋,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最后却跌坐在椅子上,只能紧咬着嘴唇,目光冰冷的怒视着沈闭月。 如果愤怒的目光能杀人,沈闭月恐怕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姐姐,不要白费力气了,现在的你,恐怕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还是乖乖的待在这里吧,等妹妹我解决了赫连老头,自然会放你出来。” 说话间,闪电般的点出一指,将沈碧流的穴道封住。 沈碧流冷冷的注视着她,说道:“沈闭月,你最好连我也杀了,不然——” 话未说完,便被沈闭月打断:“不然怎么样?姐姐想杀了我?”她凝视着沈碧流的眼睛,忽然笑了出来,“不,你不会杀我的,赫连青石死了之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最多废掉我的武功——” “不过那个时候,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武功没有了就没有了。”她微微一笑,转身转身准备离开,忽然一道白影破窗而入。 沈闭月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猿,朝她扑来。 沈碧流见了石猿,脸色倏变,高喊道:“小猴儿快走!”石猿绝不是沈闭月的对手,绝无救她的可能,硬拼只有送命一途。 却听沈闭月冷冷的一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右手闪电般的探出,一道散发着毒素特有腥臭的黑烟,从掌心激射而出。 沈碧流见状,高喊一声:“是十里烟云,小猴儿快躲。” 十里烟云是沈闭月的自创的一门掌法,将毒素蕴在体内,对敌时放出,中掌者,出了她的独门解药,无药可救。 这门毒掌与崔媚娘的五毒神掌不同,五毒神掌的毒素源于武魂青玉蟾蜍,而十里烟云则是源自于外界的淬炼出的毒素。 沈闭月的武魂神木王鼎虽不是战斗型武魂,但熔炼毒素,培养毒物却天下无双,十里烟云正是由数十种诡异毒素熔炼而成,威力无比。 石猿历啸一声,在空中扭转身形,间不容发的躲过黑烟侵蚀;一招过后,它心知不是这女人的对手,立刻转身向屋外逃去。 沈闭月见志在必得的一招失手,目光一凛,怒道:“小东西尔敢,看我今天不打杀你了。”紧追石猿而去。 见石猿奔出门外,沈碧流终于松了口气,想想今日,擅长身法的韩闯,也是依靠小白的威压才能追上石猿,沈闭月虽然是凝神期的高手,但并不擅长身份,想要在茫茫夜色之中追上石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望着屋外的一团漆黑,沈碧流喃喃的道:“小猴儿,希望你能提醒青石他们吧。”接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即便提醒了又能怎样?沈闭月毕竟是凝神期的高手,当年赫连青石被伤了元气,直至现在,也只是化元巅峰而已,两人之间,天差地别。 一念及此,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就又被湮灭。 房间里一片寂静,良久,良久,沈闭月终于回来,绝美的脸上带着愤怒与恼火。 “该死的小东西,居然能从我手上逃掉!” 沈碧流微微抬眼,冷冷的道:“光论身法,你不是石猿的对手。” 沈闭月笑了,道:“就算它逃掉了又能怎样?一个畜生而已,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沈碧流冷冷的一笑,并不言语。 沈闭月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忽然笑了,道:“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看来这里是住不了了,要换了地方,委屈姐姐几日。” 沈碧流瞥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 第两百零一十章 欢聚 清晨,朝阳初起,温暖的阳光映出了赫连青石那张丑脸,他穿着一看就就知道是名贵材质制成的灰色袍子,脚下蹬着一双江南人才穿的牛皮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齐的竖在脑后,挽了一个江南一带,文士中流行的发髻。 俗话说的话,人靠衣服马靠鞍,一番打扮之后,那张狰狞的脸,仿佛也并不是十分丑陋了。 聂青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将淡然微笑挂在脸上的赫连青石,啧啧说道:“赫连老头,你、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身旁的韩闯笑道:“那是,赫连老先生确实变了一个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不用说三十年怨恨一朝尽去。” 赫连青石难得老脸一红,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只是去见她,听她解释。” 韩闯笑了,道:“您可比我们了解沈夫人。”韩闯已从赫连青石口中得知,那泥中岛里的姑娘姓沈名碧流,于是称呼其为沈夫人。 赫连青石苦笑一声,并没有说话。 他是了解沈碧流,可这种了解,却终究不敌自己的眼睛,他忘记一句话:眼见未必是事实,而忘记的后果是,他和沈碧流两人为之痛苦了三十年。 就像韩闯所说的,他了解沈碧流,应该知道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 难道我看错了吗?赫连青石想,那张脸除了目光有些异色,其他的,与刻在记忆里的那张俏脸,毫无二致。 “走吧,进岛再说。”赫连青石道。 三人来到泥潭边,利用韩闯昨天的方法,做好木筏,滑进了泥中岛,第一次玩滑板的聂青青,甚至高兴的大喊大叫,以至于在泥潭中兜了两圈,才施施然上岛,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冲着韩闯扔了几个白眼,弄的韩闯哭笑不得。 三人刚上岛,就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沈碧流,她披着依稀白丝轻罗站在泥潭边,长裙曳地,身姿婀娜;她看起来比昨日年轻了一些,头发依旧半灰半白,但肌肤如雪,面如白玉,在霞光的映照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的美丽。 然后韩闯却不禁皱起眉头,只觉得今日的沈碧流,“美”则“美”极,却不似昨日般青幽,反而带着一些媚态。 正失神时,只觉得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韩闯过来神时,只听聂青青的声音响起:“呆子,看什么看,还不是收收眼睛。” 韩闯遂不敢再看,只将这一系列变化,当成人逢喜事的舒爽——赫连青石身上,不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吗? 赫连青石显然没有见到韩闯的异色,他一对眼睛,都集中在对面的沈碧流身上。 “你不穿白衣的。”他说,在记忆中,沈碧流从未穿过白衣,根本不用说,白沙轻罗的长裙。 沈碧流笑了,柔声道:“你也不穿文士衫,不是吗?” 赫连青石摇摇头,道:“我以前常穿文士衫,只是有三十年没穿了。” 沈碧流笑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铸剑的傻小子,怎么会穿文士衫呢?” 赫连青石哑然失笑,他不是不穿,而是沈碧流没机会见他穿过,那时候的沈碧流偏爱文人,于是赫连青石打定主意,等到剑成之后,便用文士衫相见,没想到,三十年后才有机会。 “我想知道,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伤的我。”赫连青石收敛了笑容,那两道狰狞的伤口,就像蜈蚣似得,不停颤动。 三十年前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梗塞在他的咽喉,如果不彻底弄清楚,他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这也是他选择再见沈碧流的原因,唯一的原因。 沈碧流看了一眼韩闯和聂青青,脸上露出审视的目光。 赫连青石道:“没事的,你只管说,这两位都是我的小友。” 沈碧流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 三人穿过梅林,来到了一座有竹林的院子。 竹林总会令人觉得分外优雅。尤其是有风的清晨,风吹着竹叶,声音就像海浪一样,层层叠叠。 沈碧流没有带他们进屋,而是绕道屋后,屋后有一处坟,新坟。 新的让人怀疑,躺在坟墓里的人,是否昨天才刚刚逝去。 坟墓很简单,没有墙瓦,只有一座高高垒起的土包,外加一块刻有字迹的墓碑,非常简单,也非常朴素。 韩闯走近墓前,只见墓碑上用小篆刻着一排字:沈闭月之墓;后跟一排小字:姐姐沈碧流立。 沈碧流一来到这里,目光便聚在墓碑上,她缓缓走了过去,手抚着墓碑,喃喃道:“那一日伤你的,应该是我的妹妹,沈闭月,她就躺在这座坟墓里” “你还有个妹妹!”赫连青石惊呼了起来,他认识沈碧流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个妹妹。 沈碧流点点头,道:“闭月是个非常内向的姑娘,从小就不受家人喜爱,所以外人只知道我,不知道我还有个妹妹。”话一说完,泪水就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赫连青石冷静下来,沉吟半晌,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日持剑伤我的是你的妹妹?” 沈碧流道:“没错,闭月长的和我一模一样,平时也酷爱模仿我的言行,那一日家中出了一些事情,就拜托她去取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碧流痛苦的闭上了眼。 赫连青石看着那代表着死亡的墓碑,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开口说道:“她为什么要伤我。” 沈碧流苦笑道:“是为了我,妹妹从小与我亲近,她不允许任何人,将我夺走。那件事情之后,她就郁郁寡欢,直到前几年才去世。我真的没想到的,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冷风拂过,一朵梅花飘进了竹林,在风中打着滚,即不知是从何而来,又不知会比吹到哪里去。 赫连青石的心,就像这朵梅花一样,即不知道自己应该愤怒,还是应该宽恕。 他不是一个心胸广博的人,特别是在承受了三十年的痛苦之后,更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但这个人,却是他最爱女人的妹妹,而且已经去世了。 韩闯上前,拍了拍赫连青石的肩膀,他了解这样的伤口,这是一种复杂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痛楚,正式吞噬着赫连青石的骨髓,他在瑟瑟发抖。 “你能原谅她吗,青石?”沈碧流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儿,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赫连青石的身体在颤抖,脸上的伤口,随着这种颤抖而动,就像两只恐怖狰狞的多足蜈蚣。 他很想拒绝这个残酷的要求,但触及到沈碧流那恳切的目光后,他不由自主的软化的了。 沈碧流清澈的眼睛,就像绕指柔一般,融化了他的铁石心肠。 “算了,人死如灯灭,这些恩怨,就让他过去吧。”赫连青石知道,他与沈碧流再也不回不到曾经甜蜜的从前,但无论如何,能给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终归是好的。 “谢谢你,青石。”沈碧流不禁破涕为笑,又道:“对了,大家进屋吧,我为你们准备了酒菜。” 赫连青石眯起眼,笑道:“我已经三十年没尝到你的厨艺了,想必进步了不少。” 沈碧流抹干了泪水,笑道:“哪有的事情,三十年没下过厨房,倒是荒废了不少。”说话间,便招呼着众人进屋。 韩闯走在最后,忽然停了下来,怔怔的凝视着墓碑,眼神中闪过一缕疑惑。 聂青青眼角还挂着尚未擦干的泪水,心中正为赫连青石和沈碧流的和好而开心,骤见韩闯愣在原地不走,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肩膀,道:“呆子,怎么了?又发呆了?” 韩闯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道:“没有,只觉得这墓地有些奇怪而已。” 聂青青瞧了他一眼,嗤笑道:“哪有什么奇怪的,天下的墓地不都是这样的吗?” 韩闯摇摇头,道:“不知道,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就像它太新了,对,就是太新了。” 聂青青看了一眼墓地,附近几乎没有造成,墓碑也没有那种经历了时间侵蚀的细碎缝隙。 她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墓地就在沈夫人的房子背后,人家天天打扫,你觉得新也不奇怪。” “可是——” “可是什么,走吧,去尝尝沈夫人的手艺!” 韩闯还想再说话,却被聂青青拉着向屋里走去,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白影在墓前闪过,连忙拨开聂青青的手。 “等等!” 聂青青撅着嘴,一脸不乐意的模样:“你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韩闯摆了摆手,道:“好像有人。” 聂青青目光四游,只见竹海向后翻腾,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不禁嗤笑道:“我看你是神经过敏了,哪有什么人。” 韩闯也不理会聂青青,自顾自的以入微能力查看,过了一会儿,就见他眼中疑惑之色更盛。 聂青青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韩闯喃喃道:“果真没人,可我刚才明明看到一道白影闪过。” 聂青青道:“可能你看错了也说不定。” 韩闯瞪了她一眼,道:“我会看错吗?” 聂青青嗤笑道:“谁都有眼花的时候,看错也不奇怪。” “可我——” 韩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聂青青打断:“好了,好了,就算有人又能怎么样?别忘了沈夫人可是凝神期的高手,你也能战胜普通的凝神期高手,我和赫连先生都不是弱者。” 她依旧不信韩闯所说的,如此说,只是为了让他赶紧进屋而已。 一丝浓郁的、醉到心底的就像,从屋里飘了出现,引动了聂青青肚子里的酒虫。 她是女人,但女人也有爱酒的,聂青青就是一个爱酒的女人,她爱酒又与韩闯不同。 韩闯是爱醉酒后,忘记一切的感觉,而她是爱酒的味道,越是香醇美味的酒,越是令她喜爱。 这也是她喝酒不多,却爱酒的原因。 ... 第两百一十一章 惊变 天下间有一种酒是红的,红像血一样。 当血一样的红酒,放在在韩闯面前时,即便酒精的芬芳犹如潮水一般,进攻着鼻观,可他却好像完全没有饮下美酒的意思,好像这酒,是真的血一样。 沈碧流浅浅的酌了一口红酒,水晶杯映出了她的脸,面颊浮现出神秘而凄艳的红晕,变得更加诱人。 她慢慢开口道:“韩兄弟,你怎么不喝,这酒是我亲手酿造的百花酿,提取百种鲜花的芬芳制成,可是难得的佳品。” 聂青青学着沈碧流的模样,浅浅酌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道:“果真是好酒,沈夫人,这酒真是百花酿成的?” 沈碧流微微一笑,红晕的脸上出现了两朵醉人的酒涡:“当然,我在岛中又没其他事情可干,出去又会碰到这个愣头青,就只有靠酿酒来自娱自乐了。” 赫连青石尴尬的笑道:“碧流,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也别再计较了。” 沈碧流白了他一眼,笑道:“你都不计较我妹妹的事情,我又怎么会计较你呢?喝酒吧。”说话间,又替赫连青石斟了一杯酒,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底振荡,荡漾出一圈诡异的波纹。 赫连青石将其一饮而尽,高喊了一声“好酒”,沈碧流又替他斟了一杯,当然也没忘记聂青青。 韩闯疑惑的瞧着牛饮的两人,又看了沈碧流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沈碧流,与昨日不同。 昨日的沈碧流,就像一阵清风,虽然冷,却给人一种清澈的感觉;而今日的沈碧流,就像一朵玫瑰,虽然美,但在美丽的花朵之下,却隐藏着慎人的尖刺。 他依旧没动桌前的酒,红色的液体,开始是满满的,现在仍然是满满的。 沈碧流眼波一转,瞧着韩闯笑了,道:“韩公子,是这酒不喝口味吗?” 韩闯尴尬的道:“不是,酒很好,只是韩某不喜欢喝有颜色的酒。”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沈夫人,别管他,自己不懂得欣赏的人,就让他一遍待着去。” 不懂得欣赏?韩闯哭笑不得。 他嗜酒如命,但爱的却是酒醉后的感觉,至于喝的是什么酒,还真不太在意。换句话说,好酒与劣酒在他眼中都是一样,不同的却是喝酒时的心情。 此刻,他还记挂着在墓前一闪而过的那道白影,就算面前摆着的是琼浆玉露也没心情喝下。 “沈夫人,这泥中岛中,除了您和您的妹妹,还有其他人没有?”韩闯突然问道。 沈碧流眼波一闪,道:“没有了,怎么了,韩兄弟,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韩闯点了点头,可心中的疑惑却没有丝毫放松,又问道:“对了,石猿呢?怎么没看到它呢?” 沈碧流抚尔一笑,道:“韩兄弟还记得石猿的事情,我以为你忘记了。” 韩闯尴尬的笑道:“我想要铸一把重剑,自然记得这等灵物。” 沈碧流笑道:“我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或许去和岛上的其他野猴子玩去了也说不定;不过韩兄弟放心,一会儿它肯定回来,到时你们就将它拿去祭剑吧。” 韩闯心中一动,暗道:“昨日见沈碧流对那石猿宝贝的要死,为何今日却像弃之草芥一般,真是奇怪。” 他目光一闪,沉声道:“那就要谢谢沈夫人如此大方了,能舍得这心爱灵物的性命。” 赫连青石刚想说话,就被韩闯一个晦涩的眼神制止。 只听沈碧流笑道:“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哪里比的上韩兄弟这等朋友,您要话,我当然双手奉上。” “是吗?”韩闯意味深长的道。 “自然。”沈碧流眼睛里带笑着微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仿佛绽放出了绚烂的火花,原本火热的酒桌气氛,一时尴尬了下来。 聂青青瞪了韩闯一眼,对沈碧流笑道:“沈夫人,你别理他,他想剑已经想疯了。” 韩闯笑了,柔声说道:“我可没有疯了,疯的也不是我。” 聂青青眉头皱了皱,道:“韩大哥,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有些怪怪的。” 韩闯笑道:“没什么怪的,怪的也不是我。”目光在沈碧流脸上转了一圈。 赫连青石见场面实在有些尴尬,以为沈碧流不舍得石猿,在拿话讥讽韩闯,是以开口劝导:“碧流,祭剑之事并不会伤害石猿性命,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不少灵药,可供它恢复之用。” 沈碧流瞧向赫连青石,抚尔一笑,道:“青石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老实说,我还真舍不得这小东西。”停了停,又道:“韩兄弟,刚才对不起了,我也是太舍不得那小东西了。” 举起酒杯,递到韩闯面前,又道:“这杯酒就算我向你赔罪如何?”眼波一闪,笑吟吟的盯着韩闯的脸上。 韩闯微微一笑,举起那杯依旧盈e满的酒杯;“砰”的一声,两杯相碰,红色的液体震荡溅出,打湿了韩闯的手。 韩闯笑道:“看来我不喝下这杯酒,沈夫人是不会安心的。” 沈碧流微微冷笑,道:“其实你喝不喝,我都不在意,因为他们已经喝了。” 两道诧异的目光,盯着沈碧流,她微微一笑,道:“赫连老头,聂姑娘,你们不用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不是沈碧流。” “什么!” 啪的一声,水晶杯落地,赫连青石指着沈碧流,身体颤抖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谁!”他猛地暴起,却突然脚底一软,坐回了椅子上。 “这酒、这酒有毒!”赫连青石胸口剧烈的起伏。 沈碧流笑道:“当然有毒,老实说,我要收拾你们三个,还需要费一些功夫,”目光转到韩闯脸上,又道:“特别是你,小家伙,我不知道昨天你用什么法子在姐姐面前支撑了那么长时间,但你一定是个危险的人。所以不好意思了,只能下点小毒。” 此言一出,她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不是韩闯昨天遇见的沈碧流,而是沈碧流的妹妹,沈闭月。 十里烟云,闭月羞花,说的可不仅仅是沈闭月的美貌,还有她用毒的本事,传说中,她的毒能令月色无光,能使鲜花凋零。 “没想到您一个凝神期的武者,竟然如此看的起我,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韩闯冷笑一声,长剑出鞘,眼睛死死的锁定着身前的女人。 “青青,你怎么样?”韩闯问道。 此刻他心里有些自责,若是早发现这个沈碧流的古怪,聂青青和赫连青石也不会喝下毒药。 聂青青皱了皱眉,道:“我没事,这毒药好像并不致命,只能提不起真气而已。”说完,一脸诧异的瞧向沈闭月。 沈闭月哧哧一笑,道:“聂姑娘可别误会,我是真想杀掉你们,但绝不会用下毒这种手段。”转头看向赫连青石,眼睛里尽是阴之色,“我会当着姐姐的面,将你,赫连青石一刀一刀的刮杀,我要让她知道,她亲近的是人,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话音未落,沈闭月忽然跳起来。 她的人,就像被离弦之箭,“砰”的一声,撞破了屋顶,朝阳从被她撞开的洞里照下来,同时而来的,还有那肆意的笑声:“韩兄弟,既然你没喝那杯酒,那么我们少不得要斗一斗了。” 韩闯微微冷笑,喝道:“既然沈夫人有这个心,那韩某人只好奉陪了。”纵身从那个洞口跃出。 光线瞬间投到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橘色的纱帐。 “韩大哥小心!”聂青青的声音从小传来,这声音里带着紧张、悸动与不安。 韩闯微微一笑,喊道:“放心吧,沈夫人伤不了我。” “哦?韩兄弟就这么自信吗?”沈闭月的声音随从飘来。 韩闯又笑了,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当然,如果你有把握,就不会用下毒这种手段了。”他的眼睛眯起一条缝,从这道狭窄的缝隙里,透出两道寒光。 沈闭月露出了她闭月羞花的笑容,她轻抚着自己流云般的柔发,此刻,这头长发已变作了乌黑,透亮的就像上等的丝绸。 她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阴鸷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聪明绝顶的人,可越是聪明的人,死的越早!” 沈闭月目光一凛,长袖裹着一阵劲风,向韩闯卷来。 流云水袖。 不是她最强的武技,但对付一个化元后期的小子,足够了。 “我可不是姐姐,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沈闭月心想。 在她看来,一个化元后期的小子,即便厉害,也不会厉害到哪儿去,能与沈碧流相持那么久,也是沈碧流手下留情的原因;而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漫天袖影,席卷而来,若是旁人,一定会慌张,可韩闯不慌;他不慌张不是因为他有把握接下这流云水袖展成的幻影,而是在等待着袖影合一的时刻;长袖虽有千般影子,但整整的流云水袖却只有一条。 ——唯一的一条。 就是这个! 韩闯微微一笑,刺出一剑。 这一剑看起来并不快,可他的剑锋还未触及到流云水袖,就已经开始不停的变化,他人的移动很慢,慢的就像定格的幻灯片,剑锋的变化却很快,他这一招还未使出,就已经随心而变。 这一剑,若旁人看来,只是普通的一剑,甚至比普通更加普通,但沈闭月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丝丝冷汗。 她自付是凝神期的高手,但面对这一剑,却有种无从躲闪的感觉。 她的流云水流,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风筝,虽然天马行空,上面却系着一根线,这根线让她的招式便的有迹可循。 而韩闯的剑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它会落在何方。 ... 第两百一十二章 遁逃 二十三种变化。 二十三种变化之后,依旧含而未发。 沈闭月的流云水袖,跟着韩闯的长剑,一共发生了二十三种含而未发的变化,终于在第二十三次变化时,全力将袖口甩出。 她已经无法忍受那变化带来的压力,就像一只潜伏在身体里的蛆一般,吞噬着骨髓。 她必须发泄,彻彻底底的发泄。 这一袖,已经是流云水袖这门武技变化的极致,而韩闯的长剑的变化,却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第二十四种变化出现,沈闭月的瞳孔骤然紧缩,映出了那只幽灵一般的长剑。 它——无声无息。 它——变化多端。 它——似乎凝聚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像这一剑——就是一个世界一般。 直到此刻,沈闭月才发现自己的袖口慢了,慢的不可思议,慢的不可饶恕,她发现袖口虽长,但率先刺入皮肤的,一定是韩闯的那只长剑。 仿佛超脱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没有给她任何规避的机会和躲闪的空间。 “嘶!” 布帛撕裂的声音,这长剑的平平一刺,划开了她的流云水袖,让那袖子变成了毫无攻击性的左右两节。 刀法的境界有一刀两断之说,剑法同样有一剑两节之谈,这支长剑,一剑两节,毫无阻碍,毫不停留,精准的就像外科医生手中的手术刀,向着沈闭月的咽喉而来。 她慌张、惊恐、不知所措 ——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充满了她的内心。 剑锋距离她的咽喉只有三寸。 ——三寸,一把飞刀的长度,只需要一个呼吸,甚至一眨眼的时间,长剑就会洞穿她的咽喉。 沈闭月是凝神期的高手不假,但即便是凝神期的高手,也无法做到刀枪不入。 ——特别是咽喉,这一下,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神木王鼎!” 一声无神的呼喊,仿佛是一种本能的求生意志的爆发,一只青木小鼎出现在长剑的必经之路上。 当的一声,长剑刺在了鼎上,留下了一道裂痕,这裂痕像是蛛网,狰狞而恐怖。 一口鲜血喷出,沈闭月眼睛里却带着笑意,“你还发出同样的一剑吗?”她说,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不能,没想到你竟然不顾自己的修为。”韩闯冷漠的点点头,收回长剑。 拥有器武魂的凝神期高手,只要找到合适的材料,就能将自己的武魂凝成实体,这青木铸成的小鼎,就是沈闭月的武魂,神木王鼎凝成的实体,远远比不上真正的神器神木王鼎,但却能抵挡韩闯这蕴藏着剑意的一剑。 剑意厉害,但不是万能。如果韩闯同样有凝神期的修为,那沈闭月必将死在他的手上,可他只要化元后期,这一剑的战果仅仅是将神木王鼎振裂而已,但别看裂痕不大,至少需要消耗沈闭月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这无异于绝了她攀登武道的道路。 若是韩闯,宁愿死也不愿这样。 沈闭月笑了,笑容迷离而美妙,道:“在别人看来,修为是最重要的,甚至比命还重要;但在我看来,修为只是帮我达成目标的工具而已,既然你再用不出同样的一剑,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韩闯挑了挑眉毛,微微冷笑:“你真认为自己达到目的了吗?” 沈闭月妩媚的一笑,道:“难道不是吗?” 韩闯笑了,道:”当然。” 话音未落,就见他的身影一分为四,两条飞速向下坠去,跑进小屋。 沈闭月眼睛一瞪,暗道一声“不好”,她虽不知韩闯怎么能分出三个化身,但却知道他的目的——救走房间里中毒的两人。 果然,一个呼吸的时间,两道分身抱着聂青青和赫连青石,向梅林深处逃去。 沈闭月大怒,喝道:“小子你敢!”就要纵步向前追去,就见身下的两个韩闯,一左一右挡在她身前。 “我有何不敢!”同一个声音,从两张嘴中发出,合在一起,震人心神。 这一手,隐隐有了一些音杀之术的味道。 沈闭月毕竟是凝神期的高手,虽然受伤,但也绝不是区区音杀之术能对付的。 她冷笑一声,喝道:“这是你自找的,十里烟云,闭月羞花!”手掌一抖,两道黑烟从掌心激射而出,一左一右,分袭向两个韩闯。 韩闯心中一凛,分身向左右跳下屋顶,遁入梅林中;两道黑烟却跟着他们窜入梅林中,所到之处,梅花凋萎,梅树枯零,一只飞鸟躲闪不及,被黑烟击中,瞬间被吞没,黑烟过时,却只身下一具没有皮肉的黑色骷髅。 韩闯心道:“好厉害的毒。”更加不敢尝试,只是往梅花林中逃去,反正他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沈闭月看着遁入林中消失不见的韩闯,心中恼怒异常,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小子,你以为躲进梅林就安全了吗?他们的身上的毒素最少要三天才能解开,三天之内,我必将你们找出来!” 声音以真气为载体放出,响彻天际,震荡着梅林簌簌作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两个分身阻拦了沈闭月,那边真正的韩闯和另一个分身,背着聂青青和赫连青石在梅花林中穿梭。 外层的梅树不高,但越往深处走,却越高,有的梅树有三丈高,几乎比的上一些古木。 韩闯等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梅林中穿梭,只知向深处走,却不知道方向,仿佛所有的梅树都是一模一样的。 “青青,能解毒吗?”虽然听沈闭月说,这毒药三天后才能解,但韩闯依旧抱着一丝希夷。 聂青青皱了皱眉,摇头道:“恐怕不能,我看出这是化功散的毒,尝试的用普通的解毒方式解毒,却发现根本没有,可能沈闭月改良了这种毒药。” 赫连青石也在一旁附合:“没错,这化功散经过了改良,老夫预计在三天内,我们都没希望解毒。” “三天啊,”韩闯眉头紧皱,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刚才急着逃命,此刻暂时安全了,聂青青才发现自己被韩闯背在背后,不禁杏脸飞霞,羞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韩闯惑道:“你能走了?”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药力只是封掉了真气,一开始有些肢体绵软,现在好了不少。” 韩闯赶忙将两人放下,精光一闪,两个韩闯合二为一,只见他半跪在地上,粗喘着气,脸色惨白之极。 聂青青急道:“韩大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韩闯虚弱的看了聂青青一眼,笑道:“不碍的,只是消耗过度休息几个时辰就好。” 他所说的休息就好,也只是恢复真气,精神的损耗却没有那么好恢复,毕竟施展剑意,对他来说,还有些过于勉强。 赫连青石看了一眼悬在天空的太阳,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沈闭月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里是她的地盘,我们还需小心。” 便在这时,只见梅林中,一道白影闪过。 韩闯目光一凛,强自打起精神,喝道:“是谁!出来!” 就见白影闪电般的从林中窜出,一溜烟爬上了韩闯的肩膀;韩闯一见这白影真身,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 “小猴儿,居然是你。” 通体莹白的猴子,不是沈碧流的那只石猿又是何物,只见它在韩闯肩上蹦来跳去,脸上做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韩闯面带疑惑的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小猴子从他肩膀上跳下,在地上又转了几圈,韩闯只是不知它是什么意思。 这时,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主人,它的意思是让你们跟它走。” 韩闯一听小白的声音,立刻不悦的道:“小白,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在他看来,小白身为契约妖兽,竟不与自己一起战斗,实在有违契约妖兽的职业道德,当然,如果契约妖兽有这种东西的话。 却听小白谄媚的一笑,道:“主人,我那不是不想拖累你吗?那可是一个凝神期的武者,还是一个善于使毒的武者,我上去不被秒杀了才怪。” 妖兽的筋骨远强于人类,体内粗壮的经脉是它们的优势,但在面对用毒高手时,却变成了劣势。 除了少数几种有毒抗属性的妖兽,其他妖兽见到毒师都是有多远跑多远。想通了这一点,韩闯对小白也就不是那么责怪了,毕竟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小白,那你现在就帮我发现石猿的话。”韩闯说道。 这时,就听石猿嘶叫了两声,向前跑去。 小白道:“它让你们跟上去。” 韩闯对错愕的聂青青和赫连墨道:“我们跟上去。” 三人追逐着石猿的背影,越过层叠如海洋一般的梅林,找到了一处山洞,三人将山洞作为临时的落脚点。 从石猿处,韩闯也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当年伤赫连青石的女人,果然是沈闭月,沈碧流听韩闯说起这事,怀疑起自己的妹妹,当晚就找她对质,却不想遭遇暗算,此刻被沈闭月囚禁了起来。 听过韩闯转述的始末,赫连青石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原来事情是这样,可怜我和碧流争斗了三十年,竟都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挑拨,现在碧流更是在她的手上,这、这该如何是好。” 韩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赫连老头,你也别太在意,我们一定会救出沈夫人的。” 赫连青石听罢,默不作声。 他们三人自身尚且难保,更不用说从沈闭月手中救人了。 聂青青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说道:“韩大哥,你和沈闭月交过手,她的实力究竟如何?” 韩闯皱了皱眉,道:“若论真实实力,她最多与白家兄弟相若,都是凝神初期的修为,但加上一身用毒的功夫,特别是那一手毒掌,我就不是她的对手了。” 一想到十里烟云造成的惨状,韩闯就忍不住哆嗦了两下,只觉沈闭月比沈碧流这种拥有绝对实力的凝神期武者更加恐怖。 ... 第两百一十三章 搜魂 白昼已尽,长夜来临,风中沾染着一丝寒冷的香气,令这寒夜更加清冷。 清冷的寒夜中,一团篝火点亮了洞穴,韩闯静静的坐在篝火旁边,橘色火光映出他的面,紧咬着嘴唇,似乎要让唇线消失无边。 安全的度过了一个白昼,这让他悸动的内心,稍显安宁,可也仅仅是稍显而已。 虽然他毁掉了沈闭月的武道前途,但那个蛇蝎女子的实力仍然未损,而他——却暂时无法动用那隐藏着剑意的一剑。 最为强大的依仗被封印,韩闯此刻的心,就如同那跳动的火焰一般,惴惴不安,惴惴不安,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一只纤细的、莹白如玉的、女人的手,抚着他的肩膀。 冷风阵阵,聂青青的声音,随风而来:“别担心,她未必能找到我们,只要三天,三天过后我和赫连老先生就能解毒,到时合我们三人之力,也未必怕了她。” 若是面对普通的凝神期高手,她自然不敢这么说,但沈闭月并不普通。 作为一名善于用毒的凝神期高手,沈闭月的毒药,的确难缠,但另一方面,当她正面遇到多人袭击时,未必会比普通高手做的更好。 这就是毒师的悲哀,他们实力强大,令人恐惧,但同时,除去了毒药,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韩闯勉强一笑,柔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办法找到这里。”韩闯的耳朵里,回荡着沈闭月声嘶力竭的吼叫,那声音就像咒怨一般,纠缠着他,令他不得安宁。 聂青青轻抚着自己流云一般的柔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表情,这种温柔,过了好久,才轻轻的说道:“不要想那么多,就算被她找到了,你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的声音很轻,又很柔,轻柔的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它几乎就要吹散那冰冷的寒风。 韩闯苦笑一声:“她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的毒,我破不了。” 聂青青又笑了,道:“破不了就破不了,反正你可以走,”明亮的眼睛凝眸着韩闯那紧紧拧着的眉头,轻声道:“韩大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韩闯道:“莫说一件,只要我能做到,十件也行。” 聂青青眼睛里带着笑意,说道:“这事你肯定能做到,就看你愿不愿意。” 韩闯道:“什么事情?” 聂青青忽然起身,凝视着洞口的一团漆黑,幽幽道:“如果他真的找上门来,不要管我们,你自己走。” “不行——” 话未说完,便被聂青青打断,她纤细的食指贴在韩闯唇间,轻柔而又淡然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懂你的心,但你一定要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就在这时,赫连青石的声音也传来:“聂姑娘说的没错,我们俩现在就是两个累赘,沈闭月一时也不会杀我们,你先逃掉,无论是回来救我们,还是为我们报仇,都行。” 韩闯转过头,紧盯着赫连青石那张脸,只觉得这张脸之上,满是祥和与平静,仿佛看起来,也并不十分丑陋。 韩闯摇摇头,道:“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赫连青石笑了起来,道:“老夫活了将近六十年,已经活够了,死在我看来,并不可怕,沈闭月如果找来,就由老夫拖住她,你带着聂姑娘赶快逃走。她要的仅仅是老夫一人的性命,定然不会追赶你们。” 赫连青石又笑了笑,接着说道:“只可惜,老夫看不见你的重剑出世之日了。” 韩闯摇头,道:“不会的,赫连老头。我还需要你替我铸剑,别人的手艺我不放心。” 赫连青石笑道:“你见我铸的剑吗?”眼睛里尽是戏谑的目光。 韩闯微微一笑,道:“您别忘记了,我见过那把软剑。” 赫连青石愣了愣,指着韩闯笑道:“是啊、是啊,我倒忘了这一件事。” 便在这时候,忽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钻入耳来:“赫连青石、赫连青石,你躲在哪里啊?你再不出来,我就将沈碧流杀了?” 这声音轻细之极,仿佛绵到了骨子里,却又刚到了骨子里,就像一根细而长的针,刺激着三人的耳膜。 聂青青心中一惊,叫道:“小心,这是搜魂之法,万万不可回答她。” 韩闯道:“什么是搜魂之法。” 聂青青急道:“是一种从音杀之术中分出的法门,释术者声音以真气送出,覆盖一定范围,所有武者都能听见,一旦心中对她回应,她便能感觉到我们的方位。” 韩闯没想到音杀之术还有这等应用之法,当下说道:“那我们封闭听觉如何?” 聂青青道:“这声音通过真气递出,传入人心,只要你有真气,就一定会听到她的声音,但这门奇术也颇费真气,想必她无法长久支撑。” 韩闯正沉吟间,忽听得身后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声,回头一看,只见赫连青石瞪圆了眼睛,面目通红,似在拼尽全力地方这声音的诱惑。 看他狰狞的身影,听他急促的呼吸,便知此刻,他痛苦万分。 聂青青惊道:“韩大哥,快帮赫连先生,他就快坚持不住了。” 沈闭月的声音专门针对赫连青石,而赫连青石又无法动用真气,是以难以坚持。 韩闯见情势危急,不及细想,当即抢上,双手抵住赫连青石的后背,一股柔和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赫连青石体内。 当年他为抵御林绛雪的琴声,曾用易经五拳中的龙拳锤炼过真气,因此真气带着一丝清心之法,再加上他学的无相功法又是导气归虚,海纳百川的功法,属性平和,这才能够以真气帮助赫连青石抵御声音。 赫连青石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双目之中的赤红,也渐渐褪去,就连呼吸也平缓了好多。 聂青青不禁松了口气,道:“好险,就差一点点。” 赫连青石微微睁开眼,笑道:“多亏了两位小友,不然老夫就折在这里了。”有了韩闯的真气作为支持,他也不在惧怕这声音,说话时,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韩闯微微一笑,道:“赫连老头,这下你可欠我一次。” 赫连青石笑道:“我帮你铸剑时,拿出全付本事就是了。” 聂青青白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俩还是小心点好,这搜魂之术说来就来,最好不要分心。” 两人遂点点头,一心抵御起这声音来,过了一会儿,只听的沈闭月的声音渐渐远去,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没了声响。 韩闯将手放心,长舒一口气,道:“终于过去了。” 赫连青石笑道:“是啊,没想到碧流的妹妹,还学有如此歹毒的武技。” 听得这话,聂青青翻了翻白眼道:“我倒不觉得这武技歹毒,不过是一门传音之法而已,用则善则善,用则恶才为恶。” 赫连青石一听这话,笑道:“是了,还是聂姑娘看的清楚,老夫倒是着了相了。” 他这三十年的凄苦,都是被沈闭月所害,是以一听到沈闭月的名字,便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是邪?恶的,却忘了武技本无邪?恶之说,邪?恶的只是修习武技的武者而已。 就在感慨之时,沈闭月那细如尖针的声音忽然又传来:“赫连青石,你不是爱极了沈碧流吗?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我要让她死在你面前。” 韩闯低声道:“又来这一套,真想告诉她,你这招不灵。”说完,又将真气输入赫连青石体内。 便在这时候,只听那声音骤然一变,变得凄楚万分:“青石,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中了闭月的剧毒,就快死了,我只求能见你一面,你快出来啊!” 这声音一会儿回忆与赫连青石相恋的点滴,一会儿又诉说着自己三十年的悲苦,将自己的遭遇说的悲惨万分。 赫连青石只觉得心烦意燥,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嘴里喃喃的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碧流,你不是碧流。” 韩闯脸色一变,道:“赫连老头,坚持住,千万不要应她。”手中加大真气输入。 可原本还管用的真气,此刻进入赫连青石体内,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掀起丝毫波浪。 聂青青也道:“是啊,赫连老头,这是沈闭月,不是沈碧流,她们姐妹在泥中岛中生活了三十年,她知道姐姐的事情并不奇怪。” 那凄凉的女声再次传来:“我知道了,赫连青石。原来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罢了罢了,就让我死去吧,死了你也不用危难了,你就躲在自己的乌龟壳里,留下一条性命吧。” 感受到赫连青石情绪的骤然变化,韩闯暗叫一声糟糕,刚想提醒,就见愤怒的火焰攀上了赫连青石的双眼,只听他“哼”了一声,怒骂道:“贱人,你休要在假装碧流,碧流绝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那女声又变,变得得意而讥讽:“哈哈哈,赫连青石,原来你们藏在这个地方,这下你们跑不掉了。” 话一说完,声音骤停。 韩闯叫了一声糟糕,道:“她发现我们了,我们赶紧走!” 刚想离开,就听“扑哧”一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口鲜血从赫连青石口中激射而出,溅到空中,凝成了一只血鹤,而他本人,则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聂青青惊道:“糟糕,走不了了,赫连先生心神受创,绝不能移动。” 韩闯急道:“可有办法解决?” 聂青青苦笑道:“恐怕无解了。”看了一眼站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小猴儿,聂青青又道:“小猴儿,你带快带韩大哥离开。” 石猿尖叫一声,上窜下跳的动了半天,最后幽幽的盯着韩闯,一双眼睛里,满是可怜的祈求。 可韩闯没有动,眼神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柔柔的看着聂青青,说道:“青青,你我本是一体,我又怎会弃你而去呢?” 话音未落,就听沈闭月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哟,你们还真是郎情妾意,不过也不用争了,因为你们谁也走不了。” 石猿惊叫一声,躲到了沈闭月身后。 这一个声音可不是搜魂之术的遥远,而是就在洞口,沈闭月已经到了。 ... 第两百一十四章 阵图 冷风吹着篝火,拂动着火苗乱窜,如同鬼影一般狰狞。 韩闯正要出门迎敌,却被聂青青叫住:“等等。” “怎么了?”韩闯凝视着聂青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看到这张脸,或许这是最后一次,那便一次看个够吧。 可聂青青这张绝美的脸,又怎是看的够的,或许他一辈子也看不够。 ——韩闯不禁有些失神。 聂青青瞧见他那直勾勾的眼睛,不禁杏脸飞霞,嗔道:“你看什么呢?” 韩闯笑道:“看美丽的姑娘。”生死之间,前世的油腔滑调回到了身上,融去了包裹在外的冰冷外壳。 聂青青喜欢这样的韩闯,但女子的羞涩天性,却让她嗔道:“别看了,快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那一张羞红的脸,就像诱人的苹果,韩闯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他走到聂青青身边,柔声道:“什么事?不会是说如此这次我们活下来,你就嫁给我之类的话吧。”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嗔道:“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话。” 韩闯笑了,道:“就是因为危机时候,才说这些话。”停了停,声音低沉了下来,“我怕不说,就没机会了。” 聂青青面色一红,羞涩的低下头,半晌才说道:“谁要嫁给你了——我们也未必会死。” 韩闯眼睛一亮,道:“你有办法?” 聂青青眯起眼,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韩闯手上。韩闯定睛一看,原来是四象锁元阵的阵图。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韩闯诧道。 聂青青微微一笑:“干什么?这东西至少能帮我们拖上两天。” 韩闯惊道:“阵图还有这作用?我怎么看不出来?快说快说,这东西要怎么用?” 虽韩闯已报了必死之志,但能够不死,终归是好的,蝼蚁尚且偷生,人又怎会连蝼蚁都不如,希望来时,他显得非常激动。 聂青青轻抚着自己流云一般的柔发,明亮的眼睛盯着韩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将这东西放在门口,然后将真气分成水火土风四支,就能以阵图布置出四象锁元阵,这阵法最少能挡凝神期的高手两天。 韩闯学了无相功法,转变真气属性对别人来说难上加难,对于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当下笑道:“知道了,”说着轻点了一下聂青青的鼻子,笑道:“青青,你真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聂青青耳后飞红,一把将韩闯推开,嗔怒道:“还不快点出去封住洞口,别让她进来了。” 这时,就听沈闭月的声音传来:“赫连青石,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韩闯心知不能再拖,于是对聂青青温柔的一笑,转身离开。 聂青青看着韩闯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韩大哥,希望我们能够成功吧。” 韩闯走出石洞,就在沈闭月站在洞口,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阴鸷的笑容。 这笑,讥讽而冷酷。 韩闯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缓缓道:“沈夫人,何必再次大呼小叫,对付你,我一人就足够了,又何劳赫连先生亲自出马。” 沈闭月如同饿鹰一般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鸷,也更加难以捉摸。过了好久,她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赫连老头还有你这个忘年交,什么叫不需出马,我看他正奄奄一息躺在的洞里吧。” 韩闯微微冷笑:“沈夫人何出此言,赫连先生好的很,好的不得了,只是不屑和你交手罢了。” 沈闭月冷笑道:“笑话,他中了我的化功散,真气全失,又被我十天八荒搜魂夺魄大e法所伤,此刻最多还有半条性命,何谈‘好’字,又何谈‘好的不得了’几个字。”眼波一转,语气变得充满了魅惑:“我看是韩兄弟你在骗我吧,说不定赫连青石已经死了。” 韩闯“哼”了一声,道:“赫连先生活的好好的,你若不信就自己进去看看。” 沈闭月冷笑道:“我正要进去看看。”身形一飘,便要进洞。 韩闯冷笑一声,左手扬动,四枚棋子向她上中下三路射去。 这一下射的突然,距离又近,黑色棋子在夜晚又不反光,待沈闭月发觉时,棋子距身已不足半尺。 间不容发之际,沈闭月扭转身形,足下用力一蹬,如同胡旋舞一飞出,身体拔高了丈余,几枚棋子尽数从她身下飞过。 韩闯冷笑一声,道:“算你好运,”左右手连出,八枚棋子向半空中的沈闭月打去。 沈闭月人在半空,进退不得,只能双袖拂动。 砰砰几声闷响连成一片,棋子被她的长袖尽数击落,而她的身形也为之一缓,前进无力,只能顺势飘回。 不过一个呼吸,韩闯便用暗器与沈闭月过了两招,虽然没胜,但也未败。 就在这时,韩闯悄悄摸出阵图,打入水火土风四种真气,又将阵图放于地上,这才笑道:“什么‘千里烟云,闭月羞花,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我漫天花雨击退。” 沈闭月一脸愤怒的盯着韩闯,道:“小子,你最好让开,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韩闯微微冷笑,道:“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挑战,尤其喜欢挑战你这种恶毒女人的耐性。”双手再次扬起,将偷偷扣在指尖的棋子掷出。 漫天花雨的手法,加上化元后期的修为,韩闯所掷出的棋子又快又疾,像是几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夜色里,只有破空的呼啸之声在黑暗中传递。 沈闭月冷笑一声,喝道:“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还会有用吗?”纵身跃起,双袖舞起,也不见什么复杂招式,只是一记最普通的夜打八方,便将那融于夜色的棋子一一拂下。 她脚一落地,趁实向前,立刻便是抢到了门口,笑道:“韩兄弟,这些你没办法了吧。”右手探出,一出手便是十里烟云这等绝招。 黑烟中掌心激射而出,袭向韩闯,但见韩闯不多不闪,只是后了半步,脸上洋溢着玩味的微笑。 他在笑什么? 沈闭月的表情阴晴不定,但很快就被一脸惊容所代替:眼见黑烟距离韩闯面门只有半尺时,忽然从地下生出四色精光。 绿的像水,红的像火,棕色的如同大地一般浑厚,蓝色的就像天边的风,四色精光射出,在半空中彼此缔结成一个轮盘,飞速旋转起来。 黑烟撞到轮盘上,竟被无声无息的吸去。 沈闭月从未想过有东西能阻挡自己的十里烟云,即便比她厉害的高手,也只能以功力化解毒素,绝没有这般云淡风轻。 而那轮盘吸收了黑烟之后,转动的更加迅捷,四色神光几乎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四象锁元阵号称能锁住空间里所有的天地元气,沈闭月的十里烟云虽然是毒攻,但也由天地元气组成,当然逃不过锁元。 要说这阵图,也是落霞宗的异宝,只要输入四种真气,便可结成四象锁元阵,最少能持续两天,两天内,所有攻击都会被它吸收。 韩闯笑道:“沈夫人,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进不来的。” 沈闭月“哼”了一声,不信邪的上前一掌,就想破开轮盘,可她的手刚刚接触到轮盘,便如同触电一般弹开,掌心传来真正酥麻之感;她兀自不信,运足真气,又是一掌,这一下被弹开的就不是手掌,而是整个身体。 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身体倒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地上,一连退后几步,这才站稳。 “这是什么?”沈闭月惊道。 韩闯冷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你这个老妖婆就在外面呆着吧,等青青和赫连先生解了毒,就是你的死期!”话一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沈闭月一个人,对着轮盘怔怔的出神。 韩闯正回洞里,正好迎上了聂青青询问的目光。 “没事了,阵图生效。”韩闯微笑着的道。 聂青青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总算暂时安全了。” 韩闯一听暂时两字,又忧上心头,轻声道:“青青,你确定这阵图只能支持两天吗?如果我再往里输入真气呢?” 聂青青点头道:“你的真气本身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威力巨大的还是阵法本身,四象轮转,无穷无尽,但阵图本身的材质也无法经得起无穷无尽的轮转,最多两天,它就没用了。” 韩闯叹了口气,道:“你们解毒还需要三天时间,看来还要想办法拖她一天。” 聂青青皱着眉头,思绪片刻,道:“对了,你不能用吞噬武魂吞噬掉她的毒掌吗?” 韩闯苦笑一声:“吞噬的前提是我经脉能够承受,十里烟云这种东西,我可承受不了,更不用说吞噬了。” 聂青青恨恨的摇摇头,道:“早知道就多带一些解毒丹进来,也许会有点作用。”在她看来,毒师虽然厉害,但只要丹药足够,还是有办法战胜的。 韩闯摇摇头,道:“没用的,沈闭月的‘十里烟云’不是普通的毒掌,她的武魂是神木王鼎,在炼化药材上是为一绝,‘十里烟云’的毒素正是她炼化各类毒药精华所得到的毒,绝不是区区解毒丹所能对付的了的。” 听韩闯这么一说,聂青青也不禁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好的武魂,可惜没用在正途上,如果她能将神木王鼎用在正途上,说不得又是一位一代神医。” 韩闯苦笑道:“说的也是,这种东西怎么就出现在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身上。” 韩闯心底为神木王鼎的明珠暗投而不忿,甚至生出了要将这武魂吸去的冲动,但一想到沈闭月恐怖的实力,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不废话吗? 想要吸收对方武魂,定要先战胜对方,可他现在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韩闯咬了咬牙齿,一脸恨恨的道:“管他的,两天后如果真不行,我就用分身布成四象锁元阵,争取拦她一天。” ... 第两百一十五章 虫群 “我倒想起一件事情。” 赫连青石虚弱的声音忽然在石洞里响起,韩闯回头望去,只见他脸色惨白的不成人样儿,眉宇间几乎被悲伤填满。 不是因为恐惧,还是乏力,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事?”韩闯问。 “三十年前,江南风铃镖局一门二百口人,中毒而亡,后来从唯一幸存者口中,得到了十里烟云几个字;老夫曾经亲自上门查看过,发现这二百口人中的是一种又十种毒虫混合而成的毒药。” “咳咳!” 赫连青石咳嗽了两声,脸上疾苦之色更胜。 “算算时间,也正好是碧流来江南的时候,想必当年动手就是沈闭月了。” 听得这话,韩闯笑了,笑的很无奈。 他无奈的笑着,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同时也带着无奈。 “都是陈年往事了,说这些干什么?”他说。 “以往事为鉴,未必不能解决今日的迷局。”赫连青石笑了,“老夫当年曾经研究过这门毒药,也找出了解毒之法。” “你说的是真的?”韩闯眼睛一亮。 若真有解毒的办法,沈闭月就不足为虑了,以她区区凝神初期的修为,平凡的战斗力,比之白家兄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即便韩闯无法动用剑意,但以分身布下阵法,也能将其诛杀。 赫连青石点点头,悠悠的道:“这解毒的法子说不难也难,说难也不难。” 聂青青惑道:“不难就不难,难就难,什么叫‘说不难也难,说难也不难’?”她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赫连青石,一脸希夷的等待他的解释。 韩闯也是一样,只是并未说明而已,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不难是假的,难才是真的。 赫连青石苦笑一声:“我本不打算说的,因为这法子在今时今日,实在难于登天,但你们问起了,那我就说说,也算是一个方向。” “说吧,您老人家就是太啰嗦了,”聂青青妩媚的白了赫连青石一眼,“有个方向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强。” “好吧,那老夫就说了。”赫连青石笑着说:“前面说了,十里烟云是由十种毒虫的毒素提取而成,毒性猛烈而复杂,普通武者根本抵挡不住,普通的解毒丹药,也无能为力,想要解毒,还需两点——” 韩闯眼睛一亮,问道:“哪两点?” 赫连青石道:“其一,必须知道她用的哪十种毒虫,天下毒虫何止万千,想要从中辨别出源头,何等困难,但这还不是最困难的。” 聂青青惑道:“还有更困难的?”在她看来,想要辨别出十种毒虫的种类已是困难无比,再困难的话,她根本无法想象。 赫连青石苦笑道:“更困难的就是第二条了,辨别出毒虫种类后,你还必须提取这十种毒虫的血液,才能抵抗十里烟云。” 聂青青和韩闯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赫连青石所说的两条,无论哪一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实现,都难于登天。 韩闯苦笑道:“赫连老头,你可是先给我们画了一张大饼,然后又告诉我们不可能实现,真是——” 赫连青石也明白这一点,是以没有反驳,只是苦笑。 洞子外的沈闭月并不知道洞内几人谈话,倘若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像此刻这样心急如焚。 她试尽了各种方法,想要打破着封住洞口的轮盘,但无论是真气强攻,还是毒素攻击,或是用肉体力量攻击,无一例外都没有笑话。 这轮盘好似横在她面前的天堑,封住了洞口大部分空间,只有几个角落能够进去,可角落——那角落最多只能容纳小孩子,即便像她这样婀娜苗条的美人儿,也进步去。 “该死的!” 沈闭月忍不住痛骂起来,一连半个时辰,连绵不断,可洞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没人回应,这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又骂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洞内没有回应,一个人骂的没意思,还是真的骂累了,沈闭月停了下来,心想:“只要三天时间,赫连老头和那个聂姑娘就能解毒,到时合他们三人之力,我必不是对手,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们逼出来。”思绪间,眼神却不自觉的瞥到梅树上,眼睛忽然一亮。 “不如火攻,我倒是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沈闭月打定注意,当下以掌刀砍了几棵梅树,将树干截成几段,堆在洞口,放声向洞里喊道:“赫连老头,韩小子,你们再不出来我就火攻了!” 洞里韩闯听到这声音,顿时一急,就要出门,却被聂青青拉住。 聂青青道:“不碍的,火焰也是天地元气,进不来的。” 韩闯遂放下心来,笑着向洞外喊道:“沈闭月,你想烧就烧吧,我们就是被熏死也不出来。” 沈闭月一听这话,心中恼怒,忍不住大喊道:“小子,这是你逼我的!” 韩闯的声音从洞子里飘出:“是、是,就是我逼你的,快点火,千万别犹豫。” 聂青青听得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道:“韩大哥,你从哪里学的这油腔滑调的。” 韩闯笑道:“我本来就油腔滑调,你没发现吗?” 聂青青强忍着笑意,做出一副严肃表情,说道:“真没发现,不过现在发现了。”说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之前冷酷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 韩闯摇摇头,笑道:“那青青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我呢?” 聂青青何曾听过如此直白的调笑,白皙的面庞上,顿时浮现起两朵羞赧的云彩,说道:“以前的你虽然不错,但实在是太冷了,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我以后都这样了。” 赫连青石看着情意绵绵的两人,不禁想起了年轻时候,和沈碧流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是如此甜蜜,只可惜—— 时运不济啊! 他默默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只见洞口火光骤起,赫连青石目光一凛,急道:“她真点火了!” 聂青青微微冷笑:“不用着急,你且看下去。” 却说沈闭月用火折子将木材点燃,正一脸悠闲的看着大火燃起,想象着洞里三人向她求饶的场景最近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 但不想,无论是火焰,还是浓烟,在接触轮盘的瞬间,都被吸去,看的沈闭月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韩闯的声音再次从洞子里飘出:“沈闭月,看到没有,火攻不成;如果我是你,现在会立刻掏出泥中岛,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沈闭月一听这话,顿时怒气上涌,对着洞口大吼道:“小贼,你休要猖狂,我就不信想不到破解这东西的办法!” 只听韩闯微微冷笑:“你若想的到,就进来吧,老子在洞子里恭候你的大驾!” 愤怒的红色从领口蔓延到整个面庞,沈闭月紧咬着嘴唇,似乎要让唇线消失无边。 她真的没想到办法吗? 那就错了,办法当然有,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使用;被韩闯用言语一激,怒火瞬间将理智吞没。 她大吼道:“小子,你别得意,你死定了,而且会死的无比凄惨,痛不欲生,我发誓!” 韩闯的声音再次飘来:“哈哈,好、好,我最喜欢看别人发誓了,特别是那种根本无法实现的誓言,有本事你就进来让我无比凄惨,让我痛不欲生啊,在外面叫嚷着算什么本事。” 沈闭月听得此言,再不犹豫,决心给韩闯好看。 只见她微闭着眼儿,背后武魂浮现,默念了几声,神木王鼎青光一闪,她手中顿时出现了一只小鼎。 这小鼎正是她以自身武魂神木王鼎化出的药鼎,也是她平时淬炼毒虫所用的器具,由于韩闯的剑意所伤,此刻小鼎的正面有一道蛛网一般的裂缝。 一见这裂缝,沈闭月心头的愤怒更盛,更不得将韩闯大卸八块。 “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她冷笑一声,双手放开,小鼎忽然绽出青光,漂浮在她胸前,她微闭着眼儿,双手连动,不断结出各类复杂的手印。 小鼎身上的青光更盛,璀璨的就像一颗青色的流星。 忽然,她睁开眼,双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口中喝道:“青莲化始,乾坤颠倒!” 青光猛的一闪,就见无数毒虫从小鼎中爬出,向着洞口爬去。 四象锁元阵图铸趁的轮盘,虽然封锁了洞口大部分空间,但边角处依旧有些缝隙,人虽不能进,但毒虫却可以爬进去,沈闭月就是要用毒虫将韩闯等人从洞子里逼出来。 眼见毒虫如她所料爬进洞中,沈闭月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阴鸷的微笑。 洞中,风平浪静,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这样的安静是诡异的,因为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整整骂了一个时辰,而此刻,她忽然停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聂青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特别是在如此幽静的环境下。 “你说她怎么停了下来?”聂青青问,身子向韩闯那边靠了靠,直到感受到韩闯的提问,才稍稍安定。 韩闯摇摇头,道:“不清楚,恐怕在考虑什么阴谋诡计,她这种人,不达目的是绝不罢休的。” 韩闯倒将沈闭月看了个通透,沈闭月的确是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人,她放出毒虫,相当于将自己多年的积累毁于一旦,这种损失若放在普通人身上,一定不愿,但沈闭月却不是普通人,她是一个疯子,实力强大的疯子。 洞口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聂青青忍不住道:“你们听见没有,这声音——” 韩闯目光一凛,与赫连青石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这声音,不对劲。”赫连青石道。 “是不对劲。”韩闯眉头皱了皱,道“就像是、就像是——” “毒虫!”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是毒虫,主人你要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原本一脸淡然的白猿,忽然向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 妖兽对于危险的感知,要远超过人类,石猿感觉到危险,极度的危险。 韩闯喝道:“青青,你扶着赫连老头靠到篝火后面的角落里。” 聂青青急道:“怎么了?” 韩闯微微冷笑:“我们的对手,动绝招了!” 话音未落,就见密密麻麻的一片甲虫,如同军队一般,贴着岩石袭来。 ... 第两百一十六章 避毒 风从洞外吹入。 深夜的寒风清冷如冰。 剑也清冷如冰。 清冷如冰的剑,指着地上那些黑色的甲虫,和那些夹杂在甲虫之间的,红绿斑斓,鲜艳夺目的蜘蛛。 映着篝火,韩闯看的真切,甲虫的口器正一张一合,仿佛见到了美味的食物而吞吐着唾沫;而蜘蛛都带着一根蛛丝,不多时间,便沾满了洞口,。 蛛丝东垂一条,西垂一条,结成了一张厚重凝视的网,看起来十分慎人。 韩闯并不怕毒虫,但面对如此之多的毒虫,依旧有些头皮发麻,而聂青青早已经卷缩在篝火边上,用火把驱散着爬向她的虫子,只是看她动作,唯唯诺诺的,竟是怕极了的模样。 这时,洞外传来沈闭月阴恻恻的笑声:“赫连青石,我的宝贝儿们的滋味怎么样?你若再不出来,小心变成毒虫的盘中餐,到是我也救不了你。” 赫连青石微微冷笑,沉声喊道:“沈闭月,老夫在洞子里待的正无聊,没想到你就送了一些东西进来,太好玩了,再多送一点,老夫喜欢的紧。”一边说,一边眼里还放着光。 韩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赫连老头,毒虫要是再多一点,我可挡不住。”说话间,长剑如蜂翅似得震动,一支剑瞬间仿如变成了几十支。 剑锋颤动,寒芒飞闪,就像洒下了漫天剑雨一般。叮叮当当一阵声响,顿时掀起了一阵腥风。 最前的一排蜘蛛和甲虫被他绞成了碎片,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兴奋可言,因为这毒虫,依旧不顾生死的冲了上来,踏着前辈的鲜血,冲了上来。 就见赫连青石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可是个好机会。” 韩闯皱了皱眉,道:“什么好机会。”话音未落,就见一只五彩狼蛛突然挑起,他眼疾手快,一刀下去,将其斩成两段,绿色的血液在空中凝成一只血鹤。 赫连青石见的这幕,不禁叫了一声好,说道:“这毒虫是从沈闭月的本命药鼎中放出的,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韩闯挥手又是一道剑气放出,稍稍逼退虫群,回头道:“特别的厉害!”他虽然看不出毒虫的种类,但也知道,这些毒虫必定厉害非常,不见从开始,小白就在他的脑海里惊叫,躲在袖口中不愿出来,而石猿更是早早跳到赫连青石怀里,寻求庇护。 若不厉害,若不棘手,它们会躲会逃吗? 妖兽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可比人类强上不少,若不是韩闯有入微能力,恐怕早已被这群毒虫侵入剑圈,可他即便一时无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开启入微能力是一种极耗精力的事情。 赫连青石微微一笑,道:“说特别厉害,也没什么不对的,但你只看到危险,却没看到机遇。” “机遇?如果这是机遇,我宁愿它永远不会出现。”说话的是聂青青,她被这些毒虫吓得不浅。 害怕虫子似乎是女人的本能,这种本能无关乎地位,无关乎实力。 韩闯也道:“没错,我宁愿机遇永不出现。” 毒虫的种类越来越多,不单单是开头的甲虫和五彩蜘蛛,还有些一些类似蜜蜂的昆虫,扑闪着翅膀,疯狂的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剑网。 韩闯已没心情说话,只是一心挥舞着长剑。 三尺长剑,剑身两指,如一泓秋水。 剑是好剑,但却不可能长久,而此刻,这把长剑的剑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或红或绿,也有蓝白相间的色彩,这可不是画图用的颜料,而是真真正正的鲜血,毒虫的鲜血。 赫连青石见状,“呵呵”笑出声来,若不是韩闯肯定他的精神没有问题,几乎认为他已经傻了。 “老头,你笑什么!”韩闯道。 “我笑那沈闭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赫连青石道。 聂青青不悦道:“赫连老头,你是傻了吧。” 自己这方已经岌岌可危,可赫连青石还说对方糊涂,这不是傻了又是什么? 却见赫连青石微微一笑,道:“这毒虫是从沈闭月的本命药鼎中跑出,也是她用来祭练‘十里烟云’的毒虫,我们正愁不知如何分辨毒虫,她却给我们送上门来,不是糊涂又是什么?” 韩闯听得这话,眼睛一亮,笑道:“果真如此,那她可是大大失算了。” 聂青青白了两人一眼,道:“我可不管什么十里烟云的事情,你们倒是想办法让这虫潮褪去啊。” 一些毒虫已经突破了韩闯的剑网,向她袭来,而她只能用火把将这些漏网之鱼赶走。 赫连青石微微一笑,对韩闯说道:“韩兄弟,麻烦你看看是否是十种毒虫。” 韩闯定睛一看,果真是十种,于是大笑道:“没错。” 赫连青石笑道:“你每样杀一种,将血液与我取来,看我来炼药。” 韩闯道:“赫连老头,你还会炼药?” 赫连青石笑道:“赫连墨恐怕没告诉你我江南赫连家的老本行吧,我们不但是武学世家,还是医药世家,我虽醉心铸炼之事,但对于医药之理也没放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鼎,道:“快点,迟了恐会生变。” 韩闯微微一笑,道:“好了,就信了你了。”转头面向虫群,轻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脸上亦多了几分杀气。 “那就不好意思了,小虫子们。” 一剑挥出,泛起银光一片。 韩闯的剑不单只快,而且狠,足够的狠,当杀念起时,这种狠辣又提升到了极致。 极致的快与极致的狠,构成了极致准确的一剑,一剑三首斩杀了三只不同种类的毒虫,又一剑,不同的剑招,同样的剑理,又斩杀了三只,最后一剑,更是快到了极致,四只靠在一起的不同种类的毒虫,中剑之后,还向前腾跃了几步,身体才碎裂开来。 韩闯微微冷笑,吞噬武魂开启,漂浮在顿时将漂浮在空中的血液吸到掌心,他不敢直接让这些血液接触掌心,于是在掌心处,凝聚着一团真气,将血液包裹在内,形成了一枚血珠。 “现在怎么办?”韩闯道。 赫连青石将药鼎揭开,喊道:“将血珠打入药鼎中,我再传你一门‘狮吼功’可将这些毒虫暂时制住。” 聂青青眼睛一亮,道:“对了,我倒忘记了音杀之术。” 韩闯同样眼睛骤亮,两者对赫连青石道:“狮吼功就不需要了,我也会些音杀之术。”说着,将血珠抛向空中,用剑脊轻轻一拍,血珠准确的落入药鼎中。 韩闯道:“不需要真气吗?” 赫连青石笑道:“我赫连家炼药,从不需要真气。”书哦这立刻将药鼎盖上,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药鼎红光大胜,韩闯以入微能力观之,发现其中正蕴藏着说不出的变化,当下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候,沈闭月的声音再次传来:“韩小子,赫连青石,死了没有?”语气中充满了调笑的味道。 韩闯微微冷笑,高喊:“沈闭月,你放心,我一定死在你后面!” 沈闭月的声音再次响起:“韩小子只会逞口舌之利,恐怕现在已经手忙脚乱了吧。” 韩闯笑道:“你以为区区虫海就能对付我?妄想!你看我怎么破它!” 就见他将长剑负在身后,双目中寒光乍然,一声尖锐的龙吟从口中发出,汹涌的虫潮立即止住,毒虫就像被震荡了灵魂一般,匍匐在地上,不敢前进。 洞外的沈闭月听到这声龙吟,心下一惊,暗想:“这是精神攻击?他不是只有化元后期吗?怎么能发动精神攻击?” 原来韩闯的龙拳堂堂之音,除了是音杀之术外,还蕴藏着一丝精神攻击的味道,虽然不强,但也足以令沈闭月心惊。 那可是凝神期高手的专利的! “真小子真是变︶态,”沈闭月心中暗道,“不过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想必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沈闭月猜的没错,龙拳的堂堂之音确实极耗精神,韩闯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但他也不需要坚持多久。 不过半刻钟,只见赫连青石忽然睁开眼,喝道:“接好!” 他打开药鼎,顿时烟雾弥漫,香气四溢,只见一颗莹绿色的珠子从药鼎中飞出,射向洞口。 经赫连青石提醒,韩闯早有准备,见那珠子飞出,他纵身一跃,长臂一揽将其握在手中。 珠子荧光大盛,龙吟停止,原本蠢蠢欲动的毒虫立刻如潮水一般的褪去,韩闯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听赫连青石没好气的道:“这是避毒珠,又十种虫血炼制而成,专门避这十种虫毒,这些毒虫见了当然会逃。” 一听手中的珠子能够避毒,韩闯眼睛立刻一亮,急道:“它能避‘十里烟云’的毒吗?” 赫连青石用一种玩味的微笑盯着韩闯,那模样就想一名高傲的大学教授,看着一个小学生一样。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当然,这可是针对‘十里烟云’炼制的避毒珠,对其他的毒药或许没想过,但对它,绝对有用。” 聂青青站起身,走到韩闯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笑道:“这下沈闭月可惨了,她绝想不到是自己的昏招给我们送来了十种毒虫的血液。”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是,这次看我要她好看!”说着迈步向外走去。 却说沈闭月见毒虫如潮水一般的退出洞穴,中心骤惊,暗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毒虫被赫连青石练成避毒珠,反制于她,只当是韩闯等人一时逼退了毒虫而已。 “我再来一次,看你等怎么应对。”她打定注意,就要再次召唤虫潮进攻,可就在这时候,只见那困扰她的轮盘骤然停止了转动。 代表着水火土风的四道精光,刹那间分开,钻入地下。 沈闭月正惊异间,只见一道人影施施然的走来,不是韩闯又是何人。 她眼睛眯起,微微冷笑道:“韩小子,没想到你还敢出来。” “哈哈哈,我为什么不敢出来。”韩闯笑道:“我早就说了,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 第两百一十七章 击杀 沈闭月冷静了下来。 她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韩闯又一次在她面前,一分为四。 上一次,她看到这招时,被韩闯救走了聂青青和赫连青石,这一次,她不敢大意;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这一次,她觉得韩闯不是要逃,而是准备与她对战。 一想到这里,沈闭月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讥讽而冷酷,倘若韩闯分身逃走,她自然没有办法。 ——她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同时拦住四个人,但如果他要正面战斗。 呵呵。 沈闭月的眼睛里,带着阴鸷的笑意 ——那便战吧,死的人一定是你。 四个韩闯,手持长剑的四个韩闯,已站到她面前,距离她还不足九尺,白色的文士衫依旧一尘不染,仿佛石洞里的那场恶战,并未耗费他太多的精神。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晨练归来的少年,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但这根本不影响实力的发挥。 “你——很好。”沈闭月道,“多少年了,你是第一个敢站在我对面的化元期的小子,你应该感到荣幸。” 韩闯笑了起来,玩味的笑容就像一只憨态的猫,可在这笑容之下,却隐藏着尖刺一般的锋芒。 “我会是最后一个。”他说,语气淡漠的就像面对一个死人。 “哈哈哈,”沈闭月笑的花枝乱颤,“当然,我会是最后一个,我毫不怀疑这一点,没有人会和你一样胆大包天,不过一个化元期的小子,就敢站在凝神期的高手面前。” 韩闯优雅的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憨态可掬的笑,“不、不、不,恐怕你弄错了,我的意思是,今天你必须死——” 一个死字,就像森冷音调的爆发,穿透了沈闭月的神经,她看着一脸自信的韩闯,不禁有些动摇。 我会死? 我会死吗? 会被他杀死吗? 不!我不会!我不会死在一起化元期的小子手上! 她目光中的媚惑消失,代之以冰冷。 “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这么说话的化元期的小子。” 沈闭月上前半步,真气遍布全身,精神牢牢的将韩闯锁定。 凝神期高手的精神锁定,绝不是化元期的小子能够摆脱的,此刻,四个韩闯在沈闭月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她自信这种毫无秘密,终会成为杀死韩闯的刀,将他彻底的杀死,彻彻底底。 夜,依旧。 月亮依旧弯弯的,弯的就像女子娟秀的眉毛,又像地上的弯刀;女子的眉毛一皱,地上的弯刀就会杀人。 韩闯没有弯刀,但他有把剑,一把普通的剑,剑长三尺,剑身两指,犹如一泓秋水。 “我说过,今天晚上你必须死!” 话音未落,四个韩闯将沈闭月围在当中,分边将真气转化成水火土风四种属性,四象锁元阵布成。 在落霞宗手上,这门阵法只能做到同等级无敌,但在韩闯手中,它却能做到越级击杀。 曾经的云梦泽王家,何等猖狂,三大凝神期高手,被他以阵法诛杀了两个,那可是两个凝神期的高手。 而沈闭月,并不比他们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他们更弱。 但是沈闭月却不这样认为,冷笑凝在她的脸上,就像对韩闯赤裸裸的嘲弄。 “十里烟云,闭月羞花,月黑花落人亡。” 伴随着这轻盈的就像天空之月的声音,两道黑烟从沈闭月的掌心激射而出,黑烟一出,果真梅花掉落,乌云蔽月。 这一出手,她便用上了自己最强的武技,这门武技,曾经让她一举击杀了江南风铃镖局二百口人,只有一个活口,是她故意留下的,因为她要让世人知道,十里烟云这个名号。沉寂了三十年,十里烟云再次出世,所搅动的血雨腥风,又怎是一个字所能概括的了的。 就像一股来自地狱的呼啸,仿佛是无声厉鬼的哀嚎,又像是滴血的长剑,刺向韩闯的身体。 韩闯没有躲。 她甚至连动也没动,就这样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猫儿一般慵懒的笑容。不是一个韩闯,是四个韩闯都没动,一动不动,视那黑烟如无物,一动不动。 沈闭月的脸上带着笑意,仿佛看到了韩闯被十里烟云腐蚀成骷髅的模样,她毫不怀疑十里烟云的厉害,只要击中,便无药可救。 可是下一刻,沈闭月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代之以震惊,不可磨灭的,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震惊,因为她看到黑烟吞噬了韩闯,但当黑烟散去,却没有被腐蚀成骷髅,非但如此,甚至连一丝变化也没有。 没有任何变化,就连那慵懒如猫儿一般的笑容,也与平常无异。 她很想问一声“你是怎么办到的”但显然,韩闯不会给她这种机会,四象锁元阵起,水火土风四种元素组成的壁刃,封锁了空间,彻底的封锁了空间。 聂青青搀着赫连青石,从石洞中走出,这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叫道:“韩大哥,杀了她!” 女人总比男人容易记仇,聂青青恨极了沈闭月。 赫连青石则长叹了口气,他不知如何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欣喜吗?好像不是。 沮丧?好像也不是。 看着这个与曾经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被困在阵法中,他的心情无比的复杂,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而阵中的两人,却没有心情关心两人的表情,四个到身影,围着沈闭月,如同走马灯一般,四支长剑,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刺向她的身体。 流云水袖,失去了原本的淡定从容,变得惊慌失措。 水火土风,四种元素,赋予了韩闯的剑,四种属性;水的柔和,火的狂野,土的凝重,风的轻盈,而这截然不同的四种剑意,又能在四象锁元阵中,得到完美的统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而这种和谐统一,在沈闭月的眼中,则化作了恐惧。 她隐居在泥中岛中,但并非不问世事,她会偷偷溜出忘忧谷。 她也曾听人说过韩闯的名号,惊鸿一剑,世人都传言,他的剑是三大宗门化元期中最快的剑,快到无迹可寻。 这些传说当然不是没有根据的,但沈闭月却认为,其中难免有夸大之嫌。 可现在她才知道,这些她本来认为有些根据的传说,所根据的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已,但并不是说韩闯的剑不快。 他的剑很快,也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但凝神期的高手,并不需要眼睛,真正令沈闭月感到恐惧的是,韩闯的剑法不但快,而且完美。 什么是完美的剑,完美的剑就是你明明知道,它回落在何方,却无法破坏它的轨迹,因为你无法破坏完美。 即便这种完美是由四把长剑构成的完美,但仍然让沈闭月心惊,她感觉到了危险,准确的说,她体会到了危险。 剑风扑面而来,那种针刺一般的痛苦,足以令任何人疯狂,更不用说,所有的节奏都掌握在用剑人的手中。 沈闭月忽然觉得,她在韩闯面前没有秘密,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站在剑锋之下。 一个韩闯从左刺她的手腕,这一剑攻势凌厉,霸道无双,却有空门,这一剑并不完美,因为剑手只记得“攻”,而忘记了“守”。 所有的剑招,甚至所有的武技,都可以归纳为攻与守,当两者缺一时,招数便是不完美的招式。 但沈闭月无法抓住剑招中的破绽,因为这一点破绽,瞬间被其他三剑弥补。 沈闭月只有躲。 她横步躲过这一剑,聚掌成指,点向这个韩闯的下肋,那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可还没等她招式用实,另外三个韩闯就举剑刺来,他们攻的都是要害,沈闭月不得不闪躲,那三一支长剑就像附骨之疽一般,紧紧跟在她身后,而更令她担忧的是四象锁元阵封锁空间的效果。 在空间封锁之下,她所能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山风吹过,木叶萧萧,沈闭月觉得自己越发力不从心,而那四支长剑却越发的有力。 这也正常,吞噬武魂会不断的吞噬她的真气,四象锁元阵生生不息的效果,又会不断的为韩闯提供真气,此消彼长之下,拖的越久,对沈闭月越是不利。 沈闭月一步步往后退,她知道自己的退路已经不多了,可又不得不退,只要不退,她立刻就会死。 一张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因为恐惧而变的扭曲。 第一次,她生平第一次因为武魂是神木王鼎而愤怒,如果她的武魂不是神木王鼎,如果是一种战斗型武魂,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可她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一把剑,无声无息的钉在她背上,穿透了她的脊梁。 一把剑! 一把普通的剑,剑长三尺,剑宽两指,清凉的犹如一泓秋水。 沈闭月看着穿出自己胸膛的那把剑,原本因为武魂而愤怒的表情,变成了说不出的恐惧。 鲜血染红了纱衣,四个韩闯合一,那唯一的韩闯正握着那把致命的长剑,即便不回头,沈闭月也知道,他一定是在笑。 笑的一定讥讽而冷酷,因为易地而处,她也一定会笑。 沈闭月没有求饶,她阴险、毒辣、残忍,越是阴险毒辣残忍的人,越不会求饶,因为他们知道,别人都恨他们入骨。 长剑一寸寸的被拔出,撕扯的疼痛令沈闭月发出呻吟的声音,她伏在地上,挣扎着。 肺叶被刺穿,毫无疑问是最痛苦的死法,因为你不会立刻死去,血液会填满你的肺,接着就像溺水的窒息一样。 “快、快杀、杀了我。”她说,这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最后的愿望。 韩闯是个仁慈的人,他满足了女人最后的愿望——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 第两百一十八章 血雨 阴风怒吼,冰封严寒,天地间一片昏冥。 大雪纷飞中,有十三匹快马,疾驰进云州千峰山,狂奔的马蹄,踏碎了凝聚在地面上坚固的冰,冰晶飞溅,扬起的烟尘如同狼烟。 十三匹快马上有十三个骑士,十三个身着黑衣,黑纱蒙面的骑士,十三把雪亮的钢刀插在他们腰间,十三张墨色玄铁黑弓,挂在他们背后。 他们的胸口,都绣着一个标志。 一把刀, 一把滴血的刀。 熟悉二十年前云州的武者,看到这把刀时,一定会瑟瑟发抖,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邪月宗的标志,足以令任何人发抖。 这十三名骑士正是邪月宗的骑士。 他们从何处来? ——无人知道。 他们向何处去? ——去往千峰山。 他们为何而去? ——为了杀人。 十三名骑士都保持着沉默,回忆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这样的马蹄声让人想起二十年前的十三太保,邪月宗的十三太保。 传说,十三太保出现,必定天降血雨。 这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说,因为见过十三太保的人——都死了,但这又是有迹可循的,因为云州的天空,确实下过血雨。 千峰山,百震门。 一个不入流的宗门。 宗门若不入流,还不如普通的世家,所以千峰山也不是什么天地元气浓郁的名山大川,只是一座云州附近稍微高一些的山峰,像这样的山风,云州附近还有很多,有些山上有宗门,有些没有。 百阵门就在千峰山上,是千峰山唯一的宗门。 百震门人人用枪,门主慕百震更是各种好手,实力也有化元巅峰,算的上不入流宗门中的入流人物。 这样一个人,今天亲自出手,在山门前带领了一百零八位弟子,摆下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阵,只为阻挡强敌。 慕百震被一百零八个弟子簇拥在中心,黝黑的脸上表情严峻,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着什么。 “门主,你看!”一个弟子忽然喊道。 慕百震抬眼一看,只见远处白烟腾起,向山门席卷而来。 是他们! 除了他们,无人能有这等气势,如同鲸吞日月一般,仅仅是远远观之,便让人生出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 慕百震身躯一震,脸色立变,情不自禁的抬眼望天,苍穹之上,一轮黑日暗淡无光,仿佛将要垂落到屋脊一样。 “门主——”弟子见慕百震有些失神,于是小声提醒。 慕百震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这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十七八岁,面孔稚嫩,眼睛里还闪烁着对未来的纯真憧憬。 这纯真的眼神,触及了慕百震心中最柔软的一角,他不禁柔声问道:“虚寒,你今年入门多久了。” 这个叫虚寒的少年先是一愣,接着展颜一笑,回答:“回门主,我是七岁如门,至今已经十年了。” 十年了! 慕百震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盯着虚寒。 人生有几个十年?或许只有在第一个十年时,才会毫不在乎时间的流逝,而越往后,则越怕,怕下一个十年的到来。 慕百震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因为过了今天,自己可能就不怕了。 ——没有了下个十年,又怕什么? 虚寒发现慕百震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门主,来的到底是何人?” 当那张烫金的黑色帖子,递到慕百震手上时,他就在慕百震身边,看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汉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采。 当时虚寒没敢问,他不敢问不是因为怕慕百震生气,而是怕知道真相。 如果连慕百震都感到恐惧的事情,那他一定也会感到恐惧;虚寒不想体会恐惧的感觉,于是不问。 不问便不知,不知便无畏,无畏便能紧握手中的钢枪。 天虽寒,枪在手,却觉得火热,火热到连心脏的血液,都在沸腾。 慕百震看着一脸跃跃欲试模样的虚寒,轻声说到:“虚寒,如果明知不敌,还要去拼,那是什么?” 虚寒愣了愣,他不知道慕百震为何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但仍然如实回答:“是为不智,智者应该趋吉避凶。” 慕百震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宗门遇到危机时,依然趋吉避凶,那又是什么?” 虚寒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两圈,他仿佛嚼出了一些慕百震话中的味道,犹豫了片刻,说道:“是为不仁不义不勇。” 慕百震又点了点头,道:“如果是你,面对宗门危难,愿意当个智者,还是愿意当个莽撞的勇者。” 虚寒目光一闪,沉声道:“门主说的可是此间情况!” 慕百震面色一变,脸上浮现出挣扎犹豫的表情,但最后,终究点了点头。 “没错。” “那我宁愿当个莽撞的勇者。”虚寒的双眼盯着慕百震,熠熠生辉。 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但对于宗门子弟来说,还有远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宗门。 宗门就是他们的根,失去了宗门的宗门子弟,就像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谁也不知,最后会死在何方。 “好!” 慕百震忽然大喝一声,场中的一百零八名弟子,尽皆望向道,一百零八道坚定的目光,凝聚在慕百震的身上,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诸位弟子,今日之事乃是必死之局,若有人现在想走,后山有条密道,我慕百震绝不强留!”他虎目圆睁,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偌大的山门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鸦雀无声。 真正的鸦雀无声。 这些宗门的弟子虽然坚定,但还没有到舍生忘死的地步,他们在怕,在害怕,在害怕连门主都感觉恐怖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虚寒,七岁入门,在宗门里待了十年,若没有百震门,我恐怕只是山下的一个普通农夫,宗门对我大恩啊!再造的大恩的!今日宗门有难,虚寒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那些惜身之人,不禁羞愧的垂下了脑袋,接着忽然抬起头,大吼: “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嘶吼的声音,连成一片,震天动地。 “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 慕百震虎目含泪,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所有的弟子竟会与他站在一起。 有了这样的弟子,灭门又如何! 马蹄声起,令慕百震想起了将要面对的地方,抬眼一看,十三名黑衣骑士正纵马而来,慕百震虎躯一震,站在高台上,死死的凝视着来人。 一声长嘶,十三匹快马同时停步,动作统一,就像一个人做出来的一般。领头骑在马上,目光冰冷的凝视着高台上的慕百震,眼神讥讽而冷酷。 “慕百震,你可想清楚了,是并入我邪月宗还是死!” “哈哈哈!”慕百震大笑了起来,长枪直擎,指着那领头的黑衣人喝道:“十三太保,休要多言,我慕百震就是死,也不会与你邪月宗同流合污的!” 加入邪月宗是什么下场,他知道。 场中的这些弟子,如果加入了邪月宗,最终会被转变成杀人的机器,那个宗门里,大多数人都是杀人的机器,他们冷酷、残忍、不择手段,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慕百震不希望自己的弟子那成那样。 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不应该变成那样。 领头的黑衣人,桀桀笑了起来,望向慕百震的眼神,愈发的冰冷:“慕百震,你的意思是选择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啸。 慕百震大笑起来,半晌过后,笑容忽然一收,冷冷的道:“谁死还不一定,就让我百震门来看看这一代的十三太保究竟有何厉害!弟子门,给我百震!” “杀!” 一百零八个武者,一百零八杆枪,一百零八道坚定的眼神,一百零八颗九死不悔的心,凝聚成了一个“杀”字,让这个“杀”字,坚固的不可思议。 瞬间,杀气弥漫。 “桀桀!”黑衣人冷笑了一声,悠悠的道:“慕百震,你是太天真了,以为靠这些人就能挽回败局吗?” “我从未想过挽回败局,如果注定要死,我宁愿死的轰轰烈烈!”慕百震的脸上,充满了坚毅的色彩。 黑衣人冷笑着,忽然阴恻恻的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挥,道:“所有有人,给我杀——一个不留!” 取箭、挽箭、搭箭,就像是演练了成百上千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 十三支箭指向人潮,箭身上凝聚着一团惊人的血气。 “冥域轮回,血箭祭世,幽暗莲花,给我放——” 这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缭绕在天空之上,十三支血色箭矢一起被射出,在空中组成了一朵巨大的莲花,美丽、动人、却又无比的幽暗,就像源自于冥域的致命吸引。 “天罡地煞,白莲降世——” 慕百震在高台上大吼,声音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百零八名用枪的武者,跟着他大吼起来: “天罡地煞,白莲降世——” 整齐划一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枪影,整齐划一的坚定精神,这一切仿佛震动了空间,在一百零八人的头顶,凝聚出一朵巨大的白莲。 所有宗门都有自己最强的手段,而这合一百零八名使枪武者之力,摆出的天罡地煞阵,就是百震门最强的手段,也是最后的手段。 而“白莲降世”,又是这最强手段中最厉害的一招,这一招夺天地之威,几乎达到了凝神巅峰武者全力一击的程度。 残阳夕照,西边的天空,笼上了一层血色,而东边的天空,却是一片洁白,洁白的就像雪,洁白的就像莲花,洁白的就像——正直的信念。 自古邪不胜正? 谁又知道呢? 在没有交手之前,谁又能肯定邪就一定不胜正呢? 或许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才是亘古流传至今的真理。 天空下,两朵莲花瞬间撞到了一起。 天地震荡,日月无光,骤起的狂风,仿佛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冥狱。 忘忧谷。 “下雨了。”聂青青自言自语:“这雨有些奇怪。”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坠落的雨丝,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或者说 ——那根本就是血。 ... 第两百一十九章 铸剑 一场忽然起来的血雨,一个不入流宗门的湮灭,一个化元巅峰用枪高手的死,这三件事情将消失已久的十三太保,重新带回了人们的视线。 所有人谈论、猜测、诽议着他们归来的原因,用各式各样的观点,来解构这件事情,而所有的解构都有一个共同的基础,邪月宗最强的审判武力,再次崛起。 同一时间,云州附近十六个小门派,同时收到了烫金黑底的死神贴上面用血写着八个字:或者归顺,或者灭门。 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有些宗门归顺了邪月宗,有些则选择顽抗,最后的结果,自然与百震门同样的下场。 一番血雨腥风之后,邪月宗的声势,彻底震动了云州,就连三大宗门,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对手。 当然,这一切都与韩闯无关,他正在忘忧谷的泥中岛中,等待着自己的重剑出炉,就像一个等待着孩子出世的父亲,希望与担忧并存。 他站在梅花林中的木屋的院子里,院子后面有一块石壁,石壁的正中央裂开一个裂缝,裂缝中向外冒着火花。 裂缝中央,插着一把剑。 一把玄铁铸成的重剑,剑身侧面刻有细致的花纹,栩栩如生,正面的五兽图案更是活灵活现。 对于这五兽,韩闯并不陌生,正是易经五拳中的五兽,虎跃深山,鹤啸九天,金刚捶胸,蛇游潭底,龙腾云间。 火焰燃烧,冒出的火花,缭绕着剑身,将重剑映成了碧绿色。 赫连青石一脸严肃的站在旁边,双眼死死的盯着重剑的颜色变化,这是铸剑的最后一步,当剑身铸成之后,再用地火炙烤,最后以灵物之血祭剑,才能够令重剑通灵,只有通灵的剑,才真正算的上神兵利器。 当然,对于铸剑本身来说,这一步并不是必须的,但不通灵的剑,无论再锋利也只是普通的剑而已。 赫连青石从不铸普通的剑,他要铸,就一定会铸造一把通灵的神兵。 沈碧流抱着石猿,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脸上的表情,几乎算的上是哀伤的;反倒是石猿,一脸轻松,在沈碧流的怀里扭来扭去。 沈碧流对韩闯和聂青青点了点头,径直走到赫连青石身边,看着那插在地火中心的重剑,叹息一声。 “真需要用这小东西祭剑吗”她说。 赫连青石点了点头,道:“没错,要成宝剑,就必须用灵物铸剑,而这重剑又是一柄特别的剑,普通属性根本于它无用。” 沈碧流看了石猿一眼,道:“它真的不会有事吗?” 赫连青石的嘴角咧开,轻声笑道:“放心吧,我也用自己的血祭过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沈碧流苦笑一声:“不得寸进也算好吗?” 赫连青石摇了摇头,道:“那不是祭剑的错,而是沈闭月的错。” 沈碧流沉默了下来,她终究没有再说话,将石猿递给了赫连青石,然后离开。 赫连青石看了一眼远去的沈碧流,默默叹了口气,或许相忘于江湖,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韩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赫连老头,一切随缘吧。” 随缘二字说来轻松,却道尽了人生的无奈。 白昼,光线亮的刺眼,比光线更刺眼的,却是剑身上绽放而出的剑光,与地火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景象,仿佛雨雾蒸腾间的一座山峰。 赫连青石将石猿递给韩闯,道:“一会儿我说祭剑的时候,你就取一些它的精血,洒在剑上,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韩闯看了一眼怀里的石猿,一脸歉意的道:“小猴儿,对不起了,我需要几滴你的精血。” 精血不同于普通的血液,乃灵物的精华之所在,普通取精血之发,需将灵物杀死,以秘法淬炼,还有一种取法,则需要灵物同意。 韩闯答应过沈碧流不伤小猴儿,是以才征求它的意见。 这时,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主人不必问它,我直接用血脉力量压迫它就行了,谅它也不敢不拿出自己的精血。” 妖兽的等级划分十分严苛,小白实力强于石猿,血脉又比石猿高贵,想要强迫它交出精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可韩闯却不愿用这种方法强迫石猿,每一个生灵都有自我选择的权利,这是他从玄毕那里学到的道理。 石猿听了韩闯的话,若有所思的愣了愣,脸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的嘶叫一声,点了点头。 韩闯等人救了它的女主人,那拿它几滴精血也为过——妖兽比人类更明白知恩图报。 赫连青石看了一眼剑身的颜色,正在逐渐由碧绿变成殷虹,他喝道:“好了,你们准备好!” 韩闯抽出长剑,搭在石猿的脉间,石猿也颇通人性的将精血逼到脉间。 剑身完全变成了红色,红的就像是血,就在这时,只听赫连青石大吼:“快!祭剑!” 韩闯毫不犹豫的一剑划开石猿的手腕,殷虹的鲜血激射到半空,在空中凝聚成一只绚烂的血鹤。 韩闯掌风一拂,血鹤顿时飞向了剑身。 只听“滋”的一声,雾气腾绕,赫连青石连忙结出各种复杂的手印,一道道印记打入剑身之中,只见那附在剑身表明的血迹,一点点的被重剑吞噬。 真的是在吞噬,韩闯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甚至能听到,重剑发出的欢愉的笑声。 石猿像是被抽干了全部力量一般,卷缩在韩闯怀里,妖兽的体质,让伤口瞬间爱你愈合,但精血的损失,却不能说弥补就弥补的,现在的它,虚弱的连一只普通的野兽都不如。 见它一副萎靡的模样,韩闯忍不住对小白问道:“小猴儿它没事吧?” 小白道:“放心吧主人,只是元气大伤而已,有你们为它准备的灵药,很快就能恢复,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 最了解妖兽的,永远还是妖兽。 听了小白的话,韩闯终于松了口气,表情轻松的瞧着如同酣睡的石猿,道:“小猴儿,放心吧,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石猿微微抬起眼皮,看了韩闯一眼,哼哼了两声,便又闭上了眼睛,它太累了,累的连抬手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之声,响彻天际。滚滚乌云,遮蔽了光线,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昏冥。 “这是怎么回事?”韩闯问道。 “神兵有灵,会接应天雷,成则成就神兵,败则成为废品。”说话的是聂青青,此刻她的表情无比严肃。 赫连青石诧异的看了聂青青一眼,道:“没想到青青姑娘对铸剑还有研究。” 聂青青的脸上瞬间爬上了两朵红霞,羞涩的道:“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赫连青石大笑起来:“青青姑娘不用谦虚了,能知道天雷铸魂的,恐怕不是一仅仅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聂青青尴尬的一笑,道:“我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天雷铸魂。” 赫连青石道:“那也算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韩闯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是不是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剑上才对。” 赫连青石大笑起来,道:“放心吧,老夫的铸剑手法虽然不敢说万无一失,但十之八e九是能成功的。” 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一道紫色的雷电劈在剑上,剑身颤抖,嗡嗡作响。 此时,连已经进入房间的沈碧流也走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盯着那把重剑。 又是一道雷电劈在剑上,剑身顿时光华大盛。 赫连青石眼睛一亮,道:“就快成了、就快成了。” 虽然刚才说不用紧张,但那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他;任何一次铸剑,在没有成功之前,都是有失败的可能,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将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而已。 而韩闯更是不堪,每一道闪电劈在剑身上时,他都会跟着哆嗦,仿佛闪电是劈在自己身上一样。 一连八道闪电劈下,剑身的光华忽然暗淡了下来。 赫连青石忽然急道:“糟糕,灵性不够,韩闯,快用你的精血补上。” 灵性不够,是指剑身吸收的精血不够,无法凝聚成神魂,这种事情常有发生,毕竟谁也不知道,一把神兵要凝聚出剑魂,需要耗费多少精血。 韩闯一听这话,毫不犹豫的见手腕划破,一道精血激射而出,洒在剑身上,他顿时感觉身体像被抽干了一般,踉跄了几下,若不是聂青青扶着,就已经摔倒在地。 赫连青石也没闲着,在韩闯洒出精血的一瞬间,他立刻向剑身打入手印,手掌在空中翻飞,韩闯等人只看见一点淡淡的影子,和那打入剑身的手印而已。 犹如手印和韩闯精血的加持,剑身上的光华再一次兴盛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如婴儿手臂粗的紫色闪电,忽然破了乌云,重重的劈在在剑身上。 “轰隆”一声,就像天空中有人擂起了战鼓,这声音凿进了韩闯耳朵里,令胸口一闷。 ——扑哧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韩大哥!” 聂青青扶着韩闯退到一边。 韩闯虚弱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他确实没事,甚至可以说欢喜的紧。 为何? 刚才那一道雷电劈在他剑身上,就如同劈在他身上一般,顿时令他全身麻痹,若不是他身体足够坚韧,恐怕不死也会重伤,如今只是受了了一些小伤而已,却让他感觉到了剑魂的存在。 没错! 就是剑魂,那一瞬间,他感觉到重剑之上,有一股生灵的力量凝聚成形,并且与他心意相通,能有一把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剑,有多重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道闪电过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天空又恢复了没有一丝云影的澄澈,蓝汪汪的,就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琥珀。 赫连青石忽然兴奋的大喊起来:“成了,成了,重剑终于铸成了。” 韩闯抬眼望去,只见地火石壁下,地火消散,中那把漆黑入墨的重剑,安静的插在缝隙之间。 隐隐的,韩闯听见了重剑的呼唤。 ... 第两百二十章 出事了 上 夕阳晚照,寒湖似锦。 十一月的坐忘峰,被一层厚厚的冰雪笼罩,大多数湖水都被冻结,唯有韩闯房前的那片寒湖,依旧如故,无论春夏秋冬,水面的温度都是一样的,即不会冷,也不会热。 赫连墨坐在房间里,一袭青衣,神色疲倦。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只小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小铜壶,炉火在燃烧,铜壶里的水在沸腾,淡淡的茶香从铜壶里冒出,气息蒸腾如烟。 一阵不同于茶香的香味袭来,中人如酒,苏婉云静静的走到赫连墨身后。 “你来了。”赫连墨没有回头,他无比熟悉这种香味,他的表情依旧淡漠,淡漠的就像一杯茶。 “你应吃药了。”苏婉云说。 赫连墨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笑了笑,回道:“我不需要吃药——” “但你应该吃药。”苏婉云打断了赫连墨的狡辩,她知道一旦赫连墨开始狡辩,就很难停下来,旁人更难以说服她,所以在这个苗头还没开始时,她就将其打断。 赫连墨扬起手,手腕像是悬在手臂上一般,无力的吊着。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手,吃什么药都没有用。”他的语气依旧淡漠,仿佛说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但苏婉云却从这淡漠的语气中,听出了悲伤,这种悲伤不但困扰着赫连墨,还想跗骨之蛆一般,吞噬着苏婉云的骨髓。 他痛,她跟着痛。 他苦,她跟着苦。 苏婉云走到韩赫连墨面前,将铜壶揭开,一阵不同于茶香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柳师伯给你开的药,有利于腑脏恢复。” “能接骨吗?” “不能。” “那我吃它干什么?” 赫连墨转过头,不去看苏婉云那张写满哀伤的脸,更不去嗅那药茶的香气。 “那你就当它是茶,喝下去。”苏婉云在笑,笑的苦涩。 “我从不喝茶。”赫连墨冷冷的说。 苏婉云道:“那就学着喝。”说着,斟了一杯茶水,递到赫连墨面前,“韩闯他们正为你的伤而奔走,你怎么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赫连墨沉默下来,一方面是由于苏婉云的话,一方面却是由于她的温柔,这些日子以来,苏婉云的温柔就像绕指柔一般,渐渐融化了他那颗自我封闭的心——即便他从不承认这一点。 茶是滚烫的,茶杯却是冷的。 赫连墨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清冽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味道不好。”他说,下意识就要将杯子推开,却有一双纤细莹白的手,将杯子推了回来。 赫连墨皱了皱眉,抬眼却迎上了苏婉云温柔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两块透亮的琥珀。 “好吧、好吧,我会喝完。”他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吞下,丝毫不像是在品尝茶后的余甘。 苏婉云笑了笑,不以为意。 她的任务只是让赫连墨喝药茶,仅此而已。 “柳师伯说了,这药茶对你的身体好,韩大哥他们一定会引得演武的,要是到时你的身体拖了后腿,看你怎么面对他们。” 苏婉云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茶具,动作轻柔而优雅,就像一名贤惠的小媳妇。 要知道她可是江南苏家的大小姐,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为不过,现在却干起了伺候人的差事,又怎么会让赫连墨不感动? 看着苏婉云鬓角的汗珠,赫连墨忽然不说话了,他一双颓唐满眶的眼睛里,忽然闪烁出明亮的光,过了好久好久,才说道:“扶我出去吧。” 苏婉云抬起头,诧异的看了赫连墨一样,这是他自受伤以后,第一次主动要求出门。 赫连墨静静的凝视着苏婉云,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道:“怎么了?平常不是总是想说服我出去晒晒太阳吗?今天我主动想出来,你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我哪有不乐意,你要出去——自然是极好的。”苏婉云羞涩的低下头,面颊浮现出两朵诱人的红云。 她扶着赫连墨来到湖边,阳光投到湖面,泛起了一片波光。 赫连墨看着这寒湖美景,不禁郁结之气顿散,心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种美景呢?”却不知以前的他,手脚完好,自从不会在意观察周围的美景,而此刻,手脚具残,反倒能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若他真能恢复如初,武技也会有大的提升。 赫连墨凝视着如同琥珀一般的湖面,忽然说道:“韩闯他们还没回来吗?” 苏婉云道:“前几天传了信儿,说是韩大哥在铸剑时受了些伤,需要调养几天。” 赫连墨皱了皱眉,道:“伤的重吗?”如果因为他的伤,而令韩闯有任何损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 苏婉云轻抚了一下额边的柔发,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湖面,笑道:“聂妹妹说没事,只是一些小伤而已,想必他们此刻已经启程回坐忘峰了。” “这就好。”赫连墨叹了口气,“没想到青石叔叔隐居在此,竟然是为一当年的那个女子。” 击杀了沈闭月后,韩闯便飞鸽给柳青芙他们报了平安,是以赫连墨也知道了忘忧谷中发生的一切。 苏婉云微微颔首,笑道:“青石先生不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现在不但大仇得报,还能和心爱的女子厮守在一起。” 赫连墨摇摇头,道:“我了解青石叔叔,他受了三十年的苦,不会轻易放下的。” 苏婉云妩媚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们赫连家的男人都这么倔强吗?” 赫连墨笑道:“倔强可是一件好事,别人求也求不来。” 苏婉云撅了撅嘴,不屑的道:“我可看不出这是什么好事。” 赫连墨笑了笑,并未争辩,诚如苏婉云所言,倔强有些时候并非是好事。 他接着问道:“阿丑呢?他到哪里去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他。” 苏婉云笑了,道:“这个阿丑啊,现在可是青竹宗的风云人物。” 赫连墨眼睛一亮,道:“快说说,他怎么了?” 苏婉云道:“还不是柳师伯,怂恿他在坐忘峰上四处挑战,几天时间,就打败了内门二十三个用剑高手,听说还准备挑战核心弟子。” 赫连墨摇摇头,叹道:“这个阿丑啊!”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羡慕的味道,曾几何时,四处挑战这可是他打架王赫连墨的专利啊。 苏婉云眼睛闪了闪,笑道:“你是担心阿丑吗?放心,有柳师伯在后面护着他,那些人不敢乱来的。” 赫连墨咧嘴一笑,道:“这倒也是,柳师伯好容易找到一个有用剑天赋的年轻人,自然是爱极了。” 苏婉云“咯咯”笑了,道:“我看你是待在屋待傻了,韩大哥不是一个用剑的天才吗?他那一手剑法,可真是。” 赫连墨摇摇头,笑道:“韩闯的剑法不是柳师伯教的。” 苏婉云道:“那阿丑的剑法也不是柳师伯教的。” 赫连墨笑了,道:“但柳师伯的剑法也比阿丑强,他可以交阿丑。” 苏婉云惊道:“你的意思是柳师伯的剑法比不上韩大哥了?” 赫连墨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开口道:“如果但论剑法,柳师伯确实不如韩闯了。” 拥有战兽武魂的他,可以说是对武者战力看的最清楚的人,他确实有种感觉,韩闯的剑要比柳恒博的剑,境界更高,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说不清楚,但道不明。 “对了,还有林平那个小子呢?这几天怎么也没见到他?他不会要去四处找人挑战了吧。” “林平大哥啊,林平大哥很好,非常好。”苏婉云笑道,眼中闪过片刻慌张。 赫连墨目光一凛,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林平怎么了?不要骗我。”苏婉云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感官敏锐的他,那一瞬间的慌张,被他尽收眼底。 苏婉云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林平大哥确实出了些问题,其实也不能说是问题。” “他到底怎么了?”赫连墨沉声道。 看着赫连墨那认真的神情,苏婉云便知隐瞒不住,于是说道:“前不久邪月宗重出江湖,灭了百震门,又收服了云州附近的十几个小宗门,风头正盛——” “这和林平有什么关系?”赫连墨惑道。 苏婉云叹了口气,道:“你忘记林平大哥的武魂了?” 饮血狂刀! 赫连墨的表情阴晴不定。 青竹宗谁不知道林平的武魂与邪月宗前任长老相同,若在平时,这也没有什么,反正邪月宗也被灭了很久。 但此际,邪月宗重出江湖,势头不在三大宗门之下,当年三大宗门与邪月宗互为死敌,自然没什么好感,在这种情况下,林平在青竹宗能好过就对了! 特别是传出十三太保的重现的传闻之后,青竹宗弟子对邪月宗的敌视,达到了顶点,连带着也恨上了拥有武魂饮血狂刀的林平。 想通了这一点,赫连墨自然为林平担心,忍不住问道:“他现在怎么了?” 苏婉云道:“柳师姐让他这几天尽量躲着,过了风头,就寻个单人任务让他去做,好占时远离青竹宗一段时间。 赫连墨听了,连连点头:“青芙师姐的法子不错,林平的性格我了解,若再呆在山上,说不得会出些事情。” 忽听身后一个女声传来:“你的担心已经变成了现实,林平真出事了。” 赫连墨转头一看,只见柳青芙一脸忧虑的站在身后。 ... 第两百二十一章 出事了 下 韩闯和聂青青沿着这条并不熟悉的山路向上,忽然看到一个人躺在雪地里。 就像潜伏在雪里的幽灵,一动不动,入微的能力告诉韩闯,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每一天,都会有身受重伤的武者出现,韩闯已经习惯了冷漠的去对待他们,反倒是聂青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 “救救他吧。” 韩闯微微一笑,道:“救的活吗?”像这么重的伤,未必能救的活。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救不活再说吧。”自顾自走了过去,翻开这人的身子,当看到这个人的脸时,聂青青忽然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韩闯急道。 他了解聂青青,知道若不是遇到格外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发出惊声尖叫的,就算在面对沈闭月的虫海时,她也能保持基本冷静,但此刻,她叫了出来,叫声中不但有不可置信,还有悲伤,激烈的悲伤。 “是林平!”聂青青说。 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人,正是林平。 话音刚落,就觉一阵劲风从身边吹过,眨眼间,韩闯将林平抱起。 此刻的林平,嘴角还残留着鲜血,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具尸体,或许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样冷的天气,武者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在室外待上一夜,也是会死的。 没有废话,韩闯捏住林平的脉门,一道真气进入他体内探查起来——他的表情愈发凝重与阴沉。 “怎么样?”聂青青问。 韩闯没有说话,径直拨开林平胸前的衣服,只见一道紫青色的棍印出现在林平胸口。 聂青青忍不住惊呼起来,道:“是谁这么狠的心。” 这一棍子敲碎了林平的胸骨,震伤了他的腑脏,这时只消再补上任何一击,便是取了林平的性命,但杀手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将他丢在雪地里。 不是因为杀手仁慈,而是受了这么重的伤,终归是会死的,杀手明显不想让林平安静的死去,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林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放开他!” 韩闯回头,正瞧见柳青芙一脸愤怒的在那在身后。 柳青芙一见是韩闯和聂青青两人,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但很快放下心来;走过来又见林平胸口那赫然的印记,不禁面色一沉,道:“他怎么了?” 韩闯道:“胸骨尽碎,腑脏移位。” 柳青芙皱了皱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还魂丹给林平服下,道:“有还魂丹压制伤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韩闯抬起头,看了柳青芙一眼,道:“是谁干的。”柳青芙的表现证明她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不然谁会在深夜,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路呢? 柳青芙表情有些挣扎,她已经猜到了下手人,但却不能告诉韩闯,理由也很简单——她不仅仅是韩闯的师姐,也是青竹宗整个内门的师姐。 但韩闯的身份却十分单纯,此刻他就是林平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 “说!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一双炯炯有威的眸子,牢牢锁定着柳青芙那试图躲闪的视线。 “是——”柳青芙紧咬嘴唇,仿佛要让唇线消失无踪。 她深恨那些下手之人,却又不得不替他们隐瞒,她很清楚一旦韩闯知道了事实,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我、我不知道。”她说,语气怯懦,眼神不自觉的瞥到韩闯背负的那柄重剑上,一人高,半人宽,剑身上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 韩闯的眼睛里,闪过一缕失望的痕迹,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他用一种更加严肃,也更加恳切的声音问道:“柳师姐,到底是谁干的!” 重剑在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像深渊里恶魔的咆哮。 怒火已经无法掩饰,那就不必掩饰了,杀它了血流成河就好。 聂青青最终还是屈服于韩闯凌厉的眼神中,迫不得已的透露了下手人的身份,青竹宗内门算上核心第一,也只有一人是用棍的。 颜真,颜强的哥哥,化元后期的实力,这一次也有希望冲击核心弟子,当然他的实力并不是聂青青感到棘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这个颜真是刑堂长老陆伯寒的入室弟子。 柳青芙还没来得及向韩闯阐明厉害关系,他便已经离开,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柳青芙莫名的叹息一声。 聂青青道:“你不敢隐瞒他的。” 柳青芙苦笑道:“难道就看着他去送命?” 聂青青道:“你就一定认为他是去送命?” 柳青芙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就算不一定,也终归是有送命的危险。”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林平已经伤成了这样,他如果不去讨个公道,就不是韩闯了。” 柳青芙轻声道:“可他要面对的是刑堂的长老。” 聂青青微微冷笑:“不过一个刑堂长老而已,他有把握在陆伯寒到来之前,击杀掉那个人。” 柳青芙苦笑道:“那就更糟糕了,陆长老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就要靠你了。”聂青青若有所指的道,“看看你能否说动柳长老。” 聂青青紧咬了下嘴唇,道:“你送林平回山,我去找爹爹。” 聂青青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这就对了,只要柳长老适时赶到,韩闯就不会有事。” 三 这个世界上很多种酒,有一种酒叫庆功酒。 它可以是红酒,可以是白酒;可以是好酒,也可以是劣酒;可以是喝不醉的果酒,也可以是闻一闻就醉的美酒。 颜真的小院里,搬下的一座庆功酒,用的就是闻一闻就让人沉醉的美酒,酒桌上坐着的五人,用大碗一碗一碗的喝着,却没有一丝醉态,因为——其中四个没有鼻子。 唯一有鼻子的颜强,却在用真气逼出酒气,只是可惜了那十几坛美酒。 为了击杀林平,颜真不惜用十几坛美酒的代价,请内门中,最精于刺杀的空家四兄弟出手。 空家四兄弟本不姓空,但在一次任务中,被高手一剑削去了鼻子,鼻间空空,也就改姓空了,这四人好酒,好好酒,只要用好酒相邀,他们就愿意出手杀人。 更用不说,颜真那出的十几坛美酒,还是上好的药酒,喝了之后能够增强功力,他一共也只有二十坛,这一下就去了大半,容不得他不心疼。 但再心疼,他也没有丝毫后悔,只要能击杀那个杀死他弟弟人,就算再付出几坛药酒又如何? 夜渐深了,酒桌上几人沉默不语,更没有碰杯之内的动作,只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不停的喝,仿佛那碗中之物是水而不是酒一般。 颜真忽然开口道:“那个林平一定会死吗?” 老实说,在将林平留在雪地之后,他便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令到嘴的美酒,都没了滋味。 空大没有鼻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鸷的笑容,道:“他的伤是你亲自打的,胸骨尽碎,內腑重创,又被一个人六在空寂无人的小路上,你认为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颜真道:“我也知道,只是没见他身死,我这心中颇为不安平。” 空二不悦道:“那你当时为何不给他最后一击?”早在那个时候,他就主张一剑杀了林平,杀手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手,至于手段——那不重要。 颜真咬牙切齿的道:”给他一击岂不是便宜他了,我要他尝尽痛苦而死,只有这样,才能慰藉我弟弟在天之灵。” 空大冷笑道:“没看出来,你和颜强还真是兄弟情深。” 颜真眼睛眯起,阴恻恻的道:“空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大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岳千横应该许诺了你不少东西吧。” 颜真身体一震,死死的盯着空大那没有鼻子的脸。“空大,你说话最好小心一些。” “哈哈哈!”空大大笑起来,道:“颜真啊颜真,我与你不同,你是岳千横手上的一条狗,而我四兄弟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你——” 颜真刚要暴起,忽听院口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话说的不错;只可惜你惹上了不敢惹的人。” “谁在门口!” 空大一声暴喝,空间四兄弟同时抽出长剑,墨色的长剑,在月光下映射下,反射出黑亮的光。 轰的一声,偌大的院门忽然裂成了碎片,爆裂开来,木屑飞溅到空家四兄弟身上,被他们以长剑一一挡开。 一道白影出现在院口,几人定睛一看,眉头皱了起来,因为这个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他们认识。 非但认识,而且熟悉,正是内门中有着惊鸿一剑绰号的韩闯。 空家四兄弟是见到过韩闯的快剑的,那一剑即便以他们杀人的剑法,也远远赶不上。 但这一次,韩闯却没有带他标志性的长剑,而是背了一把——重剑。 一人多高的重剑,单手擎住,摇指着场中四人。 韩闯的脸上带着阴鸷的微笑:“林平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干的!” 颜真恼火韩闯破他院门,上前一步,掏出熟铜长棍,指着韩闯喝道:“韩闯,林平的事情是我们干的,这又如何?他先打杀了我的弟弟,难道我就不能打杀了他?” 韩闯初回山门,自不知在林平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但他熟悉林平性格,知他不是滥杀之人,冷笑两声,道: “令弟自有求死之处,死了也就死了,但你打杀林平这事却不能这样过去。” 颜真听韩闯所言,以为林平已死,当下放声大笑道:“好!好!林平小子死有余辜,事情就是我颜强做的,现在你想干什么,我一并接了。” “一并接了?”韩闯微微冷笑,眉宇之间,浮起一股杀意:“你若想接了,那就拿命来吧!”力贯右臂,一招简单的“力劈华山”劈向颜强头顶。 空大见状忍不住大呼一声:“颜强快躲,不可硬接!” 不用空大提醒,颜强也瞧出了这一剑的了不得。 黝黑浑厚的重剑裹在着惊人的劲风而来,令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剑身还未触及身体,仅仅是剑势,就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第两百二十一章 出事了 中 柳青芙的表情很严肃,娟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这严肃的表情令赫连墨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了什么事情?”他问。 “林平杀人了。”柳青芙回答。 “杀了谁?”赫连墨的眼神连连闪烁。 在神州大陆,武者杀人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看杀的是谁。 杀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和杀一个坐镇一方的诸侯,终归是不同的;默默无闻的小子死了,不会有人替他报仇,而坐镇一方的诸侯死了,则有无数的“侠义之士”替他出头。 特别是如此暗潮汹涌的时刻,拥有武魂饮血狂刀的林平,就像青竹宗所有人的敌人一样。 有人挑衅他——正常。 有人想杀他——也正常。 甚至有人杀了他,会引得众人叫好,而他杀了别人,则会麻烦不断。 听得赫连墨的问话,柳青芙脸上的表情愈发忧郁了. “一个叫颜强的内门弟子。”柳青芙说,“不是很有名望,但却是岳千横一系的。” “岳千横?” 提到这个名字,赫连墨不禁眉头紧皱,心底更是生出一种不可抑止的愤怒之情,就连身体,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苏婉云脸色倏变,下意识拉住赫连墨的手,她感觉这只手冰冷的就像冰窟里的一块冰,正在向外冒着冷汗。 “是岳千横让这些人来试探的吧。”赫连墨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但任谁都能听出,这平静语气之下,潜藏的波涛,仿佛那些密布在水底的漩涡一般。 苏婉云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柳青芙,柳青芙犹豫了片刻,道:“只是岳千横一系的,并不能说明什么。” 赫连墨长叹一口气,道:“是啊,并不能说明什么。” 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吗? 赫连墨的心就像明镜一般,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若不是得到岳千横的授意,一个小小的颜强怎么会胆子,挑衅又柳恒博庇护的林平,只是背后有岳重楼撑腰,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才敢如此猖狂。 赫连墨叹息了一声,道:“对了,林平现在怎么样。” 柳青芙道:“我替他接了一个任务,应该今天走。” 赫连墨眉头皱了皱,过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喝道:“糟糕!任务玉璧处一定有岳千横的人,他们一定会猜到你接下一个普通任务的原因。” 一听此言,柳青芙同样脸色倏碧变,道:“他们绝不会放林平下山的——我这就去找他!”话音未落,便纵身一跃窜出,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背影便没入了夕阳中。 看着依旧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婉云,赫连墨皱了皱眉,然后叹息了一声,柔声说道:“你也去看看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苏婉云温柔的一笑,道:“有柳师姐去就足够了,她能解决的话,一个人就能解决,她若不能解决,我去了也没办法。”轻抚了一下鬓角垂落的柔发,又道:“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着你。” “盯着我?”赫连墨苦笑一声,“我一个残废又什么好看的。” 苏婉云抚尔一笑,道:“恐怕有些人,不是这么认为。” 赫连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夕阳垂落,黑夜降临。 风高。 大风在高处飘扬,大地却十分安静。 这安静十分的诡异,连平常风拂树叶的“沙沙”声,也听不见了;更不用说晚归的寒鸦,就像彻底消失在雪原之中一样。 林平行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这真是一条小路,一条平常没人愿意走的小路,陡峭、崎岖、蜿蜒着向下,右侧是光秃秃的石壁,左侧则是万丈深渊。 这条小路仅能容乃三匹马,并身而行。 此刻小路上除了林平,就便无他人,他走在小路中间,不偏不倚的中间,走的很慢,但没有停歇,始终再向前。 他带着自己的刀,一柄裹在破布中的,生锈的刀,隐藏着浑身的血气,这令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 冬天,绝壁上覆盖着积雪,小路上也覆盖着积雪,一眼望去,没有尽头,他在大雪中踽踽独行,脊背始终挺得笔直。 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耳畔忽然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风动树叶,但林平却知道,这绝不是风动树叶的声音,因为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听见这种声音。 一个人出现在视野的尽头,这人就像雪原中的幽灵,动也不动的站在小路中央,积雪覆盖了他的腿,看起来,就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林平看不清他的衣着,也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一双闪烁着野兽般凶光的眼睛。 普通人见到这双眼睛,难免会心悸,而林平却像什么也没见到一样,继续向前。 依旧是那种很慢的速度,踽踽独行。 “嗡” 兵器震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林平终于抬了抬眼皮,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赤红的脸膛,络腮胡子,大冬天,穿着破旧的单衣,这些特征都不足以吸引林平,真正吸引他,并让他停下的是一根棍子。 一根黄铜打造的棍子。 人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将铜棍平平举起,指向林平,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林平冷笑道:“你是特意来等我的?” 自从他杀掉那个过分挑衅的颜强之后,便知道会有无数的麻烦找上门来,他不怕麻烦,但却怕给人找麻烦,所有答应了柳青芙暂时离开青竹宗。 他选择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是因为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走的很慢,是想等那些必定会找上门来的麻烦跟来。 现在麻烦来了。 林平冷笑道:“回去告诉岳千横,赫连的账,我迟早会和他算的,不必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我。” 林平看起来少言寡语,实际上心中却透亮透亮的,他知道前段时间,找他麻烦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因为武魂饮血狂刀,大多数人是得到了岳千横的授意,故意来找麻烦。 林平不知道,面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大汉,是否也是来找他麻烦的人,而又或者——他只是一个过客。 想到这里,林平自己都笑了起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再加上这支直指向鼻尖的铜棍,又怎可能只是一个过客的手段呢? 他必定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起风了,忽然起风了。 风来到了低空,拂动着衣衫,呼呼作响,这汉子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更没有放下铜棍。 武魂在他身后浮现,是一团火,一团红色的火,在白雪覆盖的世界里,显得那样的扎眼。 林平看了一眼,就不以为意的轻声道:“走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事实上,挑衅他的人,大多都不是他的对手,真正厉害的人,不屑用挑衅这种手段,至少不屑亲自出手。 他杀颜强,一方面是对方逼迫太盛,另一方面,则存有立威的想法。 见那汉子依旧没动,林平忍不住道:“本以为杀了一个颜强,就会少一些自不量力的人,没想到依旧有人找上门来。” 眼睛一瞪,射出两道寒光:“你认为自己有机会吗?” 始终没动的人,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他轻声说道:“我一个人或许没机会,但如果是五个呢?” 地面的积雪忽然爆开,四道剑光,扫向林平的身体。 剑是杀人的剑,剑光是杀人的剑光,杀人的剑是黑色的剑,杀人的剑光是黑色的剑光,杀人的人,突如其来,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林平咧开嘴,向天空发出了一声长啸。 夕阳已逝,面色来临。 黑暗的阴影,将整个坐忘峰笼罩,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枯枝,都变得一片灰蒙,就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月亮还没出来,不反光的雪地,同样呈现出灰白的颜色,就像死人的眼球。 韩闯和聂青青,慢慢的走在山脚的小路上,两人倒不忌讳夜间行路,一路有说有笑。 聂青青道:“韩大哥,坐忘峰为什么有不能骑马的规矩。” 坐忘峰有不能骑马而上的规矩,所以他们只能将马匹放下山下寄养,上山要靠两只脚,这让聂青青感觉十分郁闷,郁闷的想雇佣一辆马车,直接闯上山去。 韩闯看着以撅嘴以示不满的聂青青,忍不住笑出声来:“难道还有青青姑娘不知道的事情吗?” 韩闯知道聂青青背后一定有自己的秘密,不然她凭什么能知道三大宗门的秘密;但韩闯从来都不聂青青她的秘密,甚至从不会触及这一敏感的地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有,甚至连最亲密的人,也无法分享的秘密。 聂青青妩媚的白了他一眼,道:“本姑娘又不是先知,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再说不过是一条破规矩而已,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韩闯轻笑道:“是——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规矩毕竟是规矩,还是遵守的好,毕竟规矩定下来,不就是让人遵守的吗?” 聂青青对韩闯的话,嗤之以鼻,道:“谁说规矩是让人遵守的?我看规矩是被人打破的!” 漂亮的眼睛在眼眶中微微一转,聂青青又道:“不如我们换条路上山吧,听说坐忘峰后山有条小路,也能山上。” 韩闯皱了皱眉,道:“还是走大路的好。” 坐忘峰后是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但小路崎岖陡峭,而且并不节约时间,所以走那条路上山的人极少。 聂青青一见韩闯拒绝,立刻拉着他的手,左摇右晃起来:“就走那条路吧。” 感受到聂青青胸前的柔软,韩闯不禁心笙摇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吧,好吧,我算服了你了,有大路不走,却喜欢走小路,这是什么毛病。” 聂青青“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不愉的道:“我就是有毛病怎么了?我喜欢走小路,小路能看到与大路不同的风景。”说话间,骤然窜出,几个呼吸便已越出几丈远。 她回头一瞧,见韩闯还待在原地,于是招了招手,道:“快跟上,呆子。” 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紧跟她而去。 “开心的时候叫我韩大哥,不开心的时候叫我呆子,女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韩闯心想,算算前世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女人,又怎么会明白女人的心思呢? 聂青青见韩闯跟在自己身后,不禁甜蜜的一笑,脚下更加迅捷。 “韩大哥,我们再比一次身法。”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雪原之中。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出事了 下 韩闯和聂青青沿着这条并不熟悉的山路向上,忽然看到一个人躺在雪地里。 就像潜伏在雪里的幽灵,一动不动,入微的能力告诉韩闯,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每一天,都会有身受重伤的武者出现,韩闯已经习惯了冷漠的去对待他们,反倒是聂青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 “救救他吧。” 韩闯微微一笑,道:“救的活吗?”像这么重的伤,未必能救的活。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救不活再说吧。”自顾自走了过去,翻开这人的身子,当看到这个人的脸时,聂青青忽然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韩闯急道。 他了解聂青青,知道若不是遇到格外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发出惊声尖叫的,就算在面对沈闭月的虫海时,她也能保持基本冷静,但此刻,她叫了出来,叫声中不但有不可置信,还有悲伤,激烈的悲伤。 “是林平!”聂青青说。 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人,正是林平。 话音刚落,就觉一阵劲风从身边吹过,眨眼间,韩闯将林平抱起。 此刻的林平,嘴角还残留着鲜血,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具尸体,或许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样冷的天气,武者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在室外待上一夜,也是会死的。 没有废话,韩闯捏住林平的脉门,一道真气进入他体内探查起来——他的表情愈发凝重与阴沉。 “怎么样?”聂青青问。 韩闯没有说话,径直拨开林平胸前的衣服,只见一道紫青色的棍印出现在林平胸口。 聂青青忍不住惊呼起来,道:“是谁这么狠的心。” 这一棍子敲碎了林平的胸骨,震伤了他的腑脏,这时只消再补上任何一击,便是取了林平的性命,但杀手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将他丢在雪地里。 不是因为杀手仁慈,而是受了这么重的伤,终归是会死的,杀手明显不想让林平安静的死去,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林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放开他!” 韩闯回头,正瞧见柳青芙一脸愤怒的在那在身后。 柳青芙一见是韩闯和聂青青两人,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但很快放下心来;走过来又见林平胸口那赫然的印记,不禁面色一沉,道:“他怎么了?” 韩闯道:“胸骨尽碎,腑脏移位。” 柳青芙皱了皱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还魂丹给林平服下,道:“有还魂丹压制伤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韩闯抬起头,看了柳青芙一眼,道:“是谁干的。”柳青芙的表现证明她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不然谁会在深夜,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路呢? 柳青芙表情有些挣扎,她已经猜到了下手人,但却不能告诉韩闯,理由也很简单——她不仅仅是韩闯的师姐,也是青竹宗整个内门的师姐。 但韩闯的身份却十分单纯,此刻他就是林平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 “说!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一双炯炯有威的眸子,牢牢锁定着柳青芙那试图躲闪的视线。 “是——”柳青芙紧咬嘴唇,仿佛要让唇线消失无踪。 她深恨那些下手之人,却又不得不替他们隐瞒,她很清楚一旦韩闯知道了事实,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我、我不知道。”她说,语气怯懦,眼神不自觉的瞥到韩闯背负的那柄重剑上,一人高,半人宽,剑身上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 韩闯的眼睛里,闪过一缕失望的痕迹,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他用一种更加严肃,也更加恳切的声音问道:“柳师姐,到底是谁干的!” 重剑在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像深渊里恶魔的咆哮。 怒火已经无法掩饰,那就不必掩饰了,杀它了血流成河就好。 聂青青最终还是屈服于韩闯凌厉的眼神中,迫不得已的透露了下手人的身份,青竹宗内门算上核心第一,也只有一人是用棍的。 颜真,颜强的哥哥,化元后期的实力,这一次也有希望冲击核心弟子,当然他的实力并不是聂青青感到棘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这个颜真是刑堂长老陆伯寒的入室弟子。 柳青芙还没来得及向韩闯阐明厉害关系,他便已经离开,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柳青芙莫名的叹息一声。 聂青青道:“你不敢隐瞒他的。” 柳青芙苦笑道:“难道就看着他去送命?” 聂青青道:“你就一定认为他是去送命?” 柳青芙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就算不一定,也终归是有送命的危险。”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林平已经伤成了这样,他如果不去讨个公道,就不是韩闯了。” 柳青芙轻声道:“可他要面对的是刑堂的长老。” 聂青青微微冷笑:“不过一个刑堂长老而已,他有把握在陆伯寒到来之前,击杀掉那个人。” 柳青芙苦笑道:“那就更糟糕了,陆长老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就要靠你了。”聂青青若有所指的道,“看看你能否说动柳长老。” 聂青青紧咬了下嘴唇,道:“你送林平回山,我去找爹爹。” 聂青青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这就对了,只要柳长老适时赶到,韩闯就不会有事。” 这个世界上很多种酒,有一种酒叫庆功酒。 它可以是红酒,可以是白酒;可以是好酒,也可以是劣酒;可以是喝不醉的果酒,也可以是闻一闻就醉的美酒。 颜真的小院里,搬下的一座庆功酒,用的就是闻一闻就让人沉醉的美酒,酒桌上坐着的五人,用大碗一碗一碗的喝着,却没有一丝醉态,因为——其中四个没有鼻子。 唯一有鼻子的颜强,却在用真气逼出酒气,只是可惜了那十几坛美酒。 为了击杀林平,颜真不惜用十几坛美酒的代价,请内门中,最精于刺杀的空家四兄弟出手。 空家四兄弟本不姓空,但在一次任务中,被高手一剑削去了鼻子,鼻间空空,也就改姓空了,这四人好酒,好好酒,只要用好酒相邀,他们就愿意出手杀人。 更用不说,颜真那出的十几坛美酒,还是上好的药酒,喝了之后能够增强功力,他一共也只有二十坛,这一下就去了大半,容不得他不心疼。 但再心疼,他也没有丝毫后悔,只要能击杀那个杀死他弟弟人,就算再付出几坛药酒又如何? 夜渐深了,酒桌上几人沉默不语,更没有碰杯之内的动作,只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不停的喝,仿佛那碗中之物是水而不是酒一般。 颜真忽然开口道:“那个林平一定会死吗?” 老实说,在将林平留在雪地之后,他便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令到嘴的美酒,都没了滋味。 空大没有鼻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鸷的笑容,道:“他的伤是你亲自打的,胸骨尽碎,內腑重创,又被一个人六在空寂无人的小路上,你认为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颜真道:“我也知道,只是没见他身死,我这心中颇为不安平。” 空二不悦道:“那你当时为何不给他最后一击?”早在那个时候,他就主张一剑杀了林平,杀手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手,至于手段——那不重要。 颜真咬牙切齿的道:”给他一击岂不是便宜他了,我要他尝尽痛苦而死,只有这样,才能慰藉我弟弟在天之灵。” 空大冷笑道:“没看出来,你和颜强还真是兄弟情深。” 颜真眼睛眯起,阴恻恻的道:“空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大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岳千横应该许诺了你不少东西吧。” 颜真身体一震,死死的盯着空大那没有鼻子的脸。“空大,你说话最好小心一些。” “哈哈哈!”空大大笑起来,道:“颜真啊颜真,我与你不同,你是岳千横手上的一条狗,而我四兄弟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你——” 颜真刚要暴起,忽听院口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话说的不错;只可惜你惹上了不敢惹的人。” “谁在门口!” 空大一声暴喝,空间四兄弟同时抽出长剑,墨色的长剑,在月光下映射下,反射出黑亮的光。 轰的一声,偌大的院门忽然裂成了碎片,爆裂开来,木屑飞溅到空家四兄弟身上,被他们以长剑一一挡开。 一道白影出现在院口,几人定睛一看,眉头皱了起来,因为这个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他们认识。 非但认识,而且熟悉,正是内门中有着惊鸿一剑绰号的韩闯。 空家四兄弟是见到过韩闯的快剑的,那一剑即便以他们杀人的剑法,也远远赶不上。 但这一次,韩闯却没有带他标志性的长剑,而是背了一把——重剑。 一人多高的重剑,单手擎住,摇指着场中四人。 韩闯的脸上带着阴鸷的微笑:“林平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干的!” 颜真恼火韩闯破他院门,上前一步,掏出熟铜长棍,指着韩闯喝道:“韩闯,林平的事情是我们干的,这又如何?他先打杀了我的弟弟,难道我就不能打杀了他?” 韩闯初回山门,自不知在林平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但他熟悉林平性格,知他不是滥杀之人,冷笑两声,道: “令弟自有求死之处,死了也就死了,但你打杀林平这事却不能这样过去。” 颜真听韩闯所言,以为林平已死,当下放声大笑道:“好!好!林平小子死有余辜,事情就是我颜强做的,现在你想干什么,我一并接了。” “一并接了?”韩闯微微冷笑,眉宇之间,浮起一股杀意:“你若想接了,那就拿命来吧!”力贯右臂,一招简单的“力劈华山”劈向颜强头顶。 空大见状忍不住大呼一声:“颜强快躲,不可硬接!” 不用空大提醒,颜强也瞧出了这一剑的了不得。 黝黑浑厚的重剑裹在着惊人的劲风而来,令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剑身还未触及身体,仅仅是剑势,就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 第两百二十三章 血腥报复 颜真也不是普通人,要不然也不会号称有挑战核心弟子的实力,间不容发之际,他俯身趴下,滚出了重剑的攻击范围。 这一招虽然使的狼狈异常,但也救了他的性命,只见觉得重剑插着他的腰际而下,轰的一声巨响,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的随时碎石如同暗器一般,飞向他的身体。 此刻颜真旧力已丧,新力未生,即便再神通广大,也无法逃过,只能怔怔的待在原地等死。 就在这时,一把漆黑的长剑忽然出现,挡在他面前。 “当当当”几声连向,锋利的碎石被一一挡下。 出手的正是空家四兄弟的空大,那张失去了鼻子的脸上,布满阴鸷的微笑:“韩闯,你未免也过了,难道忘记了门规吗?” “门规?你们还和我提门规?”韩闯重剑遥指着空大,愤怒的狰狞爬满了面颊。 “你们居然和我谈门规,难道林平是不是青竹宗的弟子?” 空大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法就是同门之间不准互相残杀,但你别忘记了,他林平也杀了一个人!” “不过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傻子!”韩闯大吼,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死了也就死了,他若活着,我也会杀死他!” 空大眉头一皱,道:“韩闯,这么说你是不准备罢手了?”一个眼神递去,另外三兄弟同时抽出长剑,隐隐将韩闯围在中心。 韩闯冷笑两身,喝道:“空大,刚才的话我可听见了,埋伏林平的事情也有你们一份,”停了停,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你们就一起死吧。” 抡起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这一下,仿佛连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空大目光一闪,大喝道:“不可硬接,快躲!” 不用他招呼,他的三个兄弟立刻分不同方向躲开。杀手永远是最敏感的一群人,他们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盘踞在浑厚剑身之上的,不可思议的力道。 剑势犹如泰山横扫而来,空大只觉得胸口一闷,顿时被抛飞出去,好在他也算离开,在空中调整了姿态,一个筋斗,落在地上,一连退了十几步,这才泄掉了身上的劲力,心下骇然: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实力,一剑,仅仅一剑就让我有种不可匹敌的感觉,难道他晋升到凝神期了吗?” 空大虽然只有化元后期的修为,但凭借一手刺杀之术,也从凝神期高手的手上逃脱过,就他感觉,韩闯这一剑即便不如那位高手,也相差不远。 其实空大也算高看了韩闯,韩闯虽然厉害,但真正实力却只有化元后期,大概与他持平,能一剑产生如此威力,多半功劳还是在这把重剑上。 这把玄铁重剑乃是铸剑大师赫连青石以一整块玄铁倾力打造而成,剑身浑然一体;又有领悟石猿血祭剑,经过了九霄紫雷的淬炼,已经不愧为神兵利器的称号;别看它只有一人高,半人宽,实际的重量却在三百斤以上。 以韩闯这种坚韧的肉身,也用了几天时间才能适应,空大等人初此遇见这种兵器,自然被其气势所摄。 却说韩闯一剑将众人震飞,立刻纵身跃起,抢到空二身侧,又是一剑扫去,依旧是简单的一记横扫,却兼具了速度与力量,刚刚清醒过来的空二又怎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将长剑横在胸前。 当的一声,墨色长剑立刻被震成了碎片,重剑余势未消,重重的击在空二胸口。 这一剑,韩闯用了全力,又有三百斤的剑身加强,力道何止千斤,一剑下去,空二立刻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就见他胸口塌陷,显然是活不成了。 “空二!” 空大正好见的这一幕,不禁虎目含泪,长剑指着韩闯半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是不断的喃喃道:“你好狠!好狠啊!” 韩闯狰狞的一笑,道:“你们打杀林平时,可记得狠自己是怎么写的!”话音刚落,他身影一闪,运气蛇形瞬步抢到空三身前,如法炮制的一剑。 虽然空三早有准备,但仍然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整个人被重剑扫中,剑风旋动,瞬间将他绞成碎肉,粘稠的鲜血,碎裂的内脏,化作血雨飘飞,染红了整个院落。 一旁的空四见了,虎目圆瞪,愤怒的青筋从领口蜿蜒而上,布满整张面颊。 “韩闯!我和你拼了!” 空四横起墨色长剑,一剑刺来,只见他身后,浮现出一道黑影。 幽魂,另类的武魂,能够让抹去出招时的一切声音,是一种专为刺杀而生的武魂,但空四却将其用来正面搏杀,从他做出这个决定开始,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韩闯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而感动,力贯右臂,猛力一剑刺出,扬起的剑风将空四的长剑绞断,撞上了他的胸口。 人类的肉体又怎能与神兵利器相抗,空四的身体瞬间暴开,血雨纷飞,落满地面。 此刻,韩闯的一袭白衫已经被血雨染红,他双目赤红,杀气逼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 不过几个呼吸,空家四兄弟,便被他击杀了三个,如此战绩说出去也定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杀戮还未停止,韩闯强到惊恐未定的空大面前,重剑疾刺,直指他胸口,这一剑似面似点,似剑似掌,落点飘忽的令人难以置信。 空大用尽生平所学,也无法从这剑风的笼罩下逃脱。 一声惨叫,一阵血雨,一个狰狞而恐怖的微笑。 杀人,韩闯排斥杀人,但倘若有人威胁到他,或者他的朋友时,他不介意将手中的剑,变成杀人的剑,将自己,变成杀人的恶魔。 嗡的一声,重剑颤动,剑身遥指着空大和颜真,这两人早已经被韩闯的身为吓破了胆,身体瑟瑟发抖的卷缩着,跪在地上。 嗡的一声,重剑颤动,剑身遥指着空大和颜真,这两人早已经被韩闯的身为吓破了胆,身体瑟瑟发抖的卷缩着,跪在地上。 嗡的一声,重剑遥指着颜真,这只岳千横手下的狗,正瑟瑟发抖;原本还算雄壮的身体,卷缩在一起,双眼里尽是恐惧的神色。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陆伯寒的徒弟,你杀了我会有大麻烦!” “陆伯寒是吗?”韩闯微微一笑,“就算陆伯寒亲至,也保不住你!”高擎着重剑,就要一剑劈下。 便在这时,只听院外传来一声喝叫:“手下留情!” 这声音苍老而有力,人在远方,声音却似是在耳畔,显示出来人深厚的功力。 颜真顿时眼睛一亮,就像救星到来一般,高喊起来:“师傅!师傅!快来救我!救——” 声音戛然而止。 韩闯听得“师傅”两字,便知来人是凝神期的高手陆伯寒,心知若是等他真正抢到身前,便再无可能击杀颜真,于是把心一横,重剑如闪电般劈下。 千斤重量砸下,剑风旋动,颜真的身体顿时被绞碎,化作了一片血雨。 陆伯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子尔敢!”一道猛烈的掌力,袭向韩闯后背。 这可是凝神期高手的含怒一击,绝没有留手的可能;掌风还未及体,韩闯就觉得后背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心知这是掌法到达极高境界的,掌风化作绵力钻入窍穴的结果。 于是也不迟疑,回身一旋,挺剑刺出,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陆伯寒见韩闯不顾他到来,击杀颜真,心中愤怒,是以一出手便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须弥掌法。 他的武魂名唤三十三天,传说乃是三十三天之上的一缕云霞的投影,配上须弥掌法,可谓是刚中有柔,柔中带刚;他早已是凝神期高手,不需刻意释放武魂,心念一动,武魂效果立显,双掌立刻化作了金灿灿的颜色。 陆伯寒自信自己这一手,就算同位凝神期的高手来接,也需暂避锋芒,更不用说化元后期的小子,能不惨死当场就已经是造化。 却不想韩闯不闪不避,以那把黝黑的重剑迎上他的肉掌。 “你当有兵器就有优势吗?”到了他这个修为,兵器的优势已被大大削减,除非是有器武魂寄生的神兵利器,不然绝没有兵器能挡住他一掌。 可陆伯寒怎么也不会想到,韩闯手中这黑黝黝的重剑,还真是一柄神兵利器,虽没有器武魂寄生,但却经由祭剑之法和九霄紫雷淬炼,产生了一道剑魂,而且这道剑魂又恰恰与韩闯心神合一。 在这生死关头,韩闯潜力爆发,竟然进入了人剑合一的状态中。 剑掌相交,声若龙吟虎啸,两股巨力相抗,发出“铮”的一响,韩闯的重剑脱手而飞,重重的砸在地上;陆伯寒也连退三步,胸口沉闷,气血动摇。 这一下韩闯算是败了,他以为依仗的重剑已经脱手,而陆伯寒却只收了小伤,尚有余力击杀他;但他又胜了——无论如何接下了陆伯寒必杀一招,更以化元后期的实力,让凝神期的高手受伤,光这一点,就足以令他自傲。 但韩闯的表情依旧严峻,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要的不是自傲,而是活命,陆伯寒显然没有饶他性命的意思,反而因为受伤而恼羞成怒。 “须弥无?界,法镇诸天!” 光华闪耀,一只巨掌,向韩闯压来。 ... 第两百二十四章 虎口脱险 掌已至,空间凝滞,韩闯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陆伯寒的须弥掌,若是能简单接下的,也就不叫须弥掌了。 大约二十年前,陆伯寒就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宗主和长老门率领其他弟子攻击邪月宗时,由他负责青竹宗的安全。 邪月四剑趁青竹宗空虚之时,大举来犯,扬言要抄了青竹宗的老巢。 此时,门主和长老们远水解不了近渴,眼见青竹宗就要受难,陆伯寒挺身而出,大战四剑;身受轻伤重伤一共四十六处,浴血苦战不懈,到最后邪月四剑竟没有一个能活着下山。 也正是因为这次功劳,他才能从核心弟子中脱颖而出,乃至于十年前,晋升为掌管青竹宗刑堂的长老。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狠人,他的弟子就被韩闯在面前击杀,又怎会不怒?出手又怎会留情? 武魂三十三天催动的须弥掌,绝不是化元期的小子所能接下的。 “吾命休矣!”韩闯下意识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嗡嗡”的剑鸣之声,忽得从远处传来,凿进了他的耳朵里。 韩闯睁眼一看,只见一道白色剑光,如同闪电一般,窜到他与巨掌之间,一道人影从后而至,竟然堪堪在两者相触之际握上了剑柄。 来人正是柳恒博。 这一日他正准备睡下,忽见女儿急急忙忙的闯进来,来不及细问,便被女儿拉走,一路上边走边说,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一下,饶是他心性坚韧,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心想:“臭小子,竟敢去找陆老头弟子的麻烦,你不知道陆老头最护短吗?” 陆伯寒护短,这可是青竹宗人尽皆知的事情,刑堂长老本不应如此,但他为青竹宗立有大功,因此没人能动得了他。 他旗下弟子,也因为这点,而变得有恃无恐,颜真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个,平素里做些欺压宗门弟子的事情,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刺杀林平。 柳青芙见父亲皱纹,以为他不答应去救韩闯,于是哀声求道:“爹爹,我知道韩师弟这次做的有欠妥当,但也是颜真他做的太过分了,不顾青竹宗的门规,暗杀宗门子弟,这可是大忌啊,现在韩师弟去找他报仇,虽然于法不合,但也算合情合理,还请爹爹出手相救。” 柳恒博愣了一愣,似笑非笑的盯着柳青芙那张因为焦急而变红的脸,忍不住调笑道:“青芙啊,闯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有时虽然冲动,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很好、很好。” 这最后两句“很好”,分明是戏谑之词,可柳青芙此刻却没有半点羞涩的意思,只是急道:“那爹爹您是?” 柳青芙笑道:“闯儿是我的徒弟,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我的徒弟;徒弟有难,师傅自然会出手,”眼波流转,瞧着柳青芙的俏脸,笑道:“难不成你我会让自己的女儿伤心吗?” “爹爹!” 焦急的红色褪去,代之以羞涩的绯红,柳青芙狠狠的跺了跺脚,羞道:“韩师弟有了心上人了。” 柳恒博眉头微皱,说道:“是那个聂姑娘吗?” 柳青芙叹了口气,道:“不错,两人相知相识,又共同经历了风雨劫难,女儿我实在是、实在是——” 柳青芙是个善良的姑娘,倘若韩闯能得到幸福,她会毫不犹豫的退出。 知女莫若父,柳恒博神色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轻声道:“那个聂姑娘,并非闯儿的良配。” 柳青芙眼睛一睁,惑道:“聂姑娘怎么了?我看她挺好的。漂亮、活泼、善良,韩师弟和她在一起,挺不错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在滴血,就像用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停的划着身上的肉;没有女子甘心将心爱的人拱手相让,但柳青芙的身份却并不单一,她韩闯是韩闯的师姐,还是他的亲人。 柳恒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他始终感觉那个聂姑娘——有些奇怪。 可究竟奇怪在什么地方,又说不出来。 两人运起身法,一路无话,就像两道闪电,在山路间穿梭,赶到颜强院门时候,就听院里一身暴喝,接着光华大作。 迈步走进院里,就见虚空中一道掌影,压向韩闯。 “师弟!”柳青芙的泪水顿时就淌了下来,她知道这一掌的威力,也明白化元期的武者,无论再天才,也无法正面接下凝神期的高手全力一击;她仿佛看到了韩闯的身体,犹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的模样,仿佛看见了,那飘散在空中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就在这时,柳恒博袖口一抖,一道剑光激射而出,他的人紧跟着弹出,犹如一支离弦的箭。 青竹宗一直有个传说,陆伯寒是权利最大的长老,但却不是武技最高的长老,传言有长老曾经胜过他,一直以来,韩闯都认为那只是个没有根据的传言,但他却忘记了一句话:没有事情会空穴来风。 挡他身前的长剑嗡嗡作响,不可思议的高速运动,如汤泼雪一般,拨开浪涌。 剑气纵横,将掌印绞成了碎片,劲风鼓动柳恒博的月白丝袍呼呼作响,而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然的盯着对面,一脸愤怒的陆伯寒。 剑在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要陆伯寒的攻击继续,没有人任何人怀疑,他会展开最猛烈的反击。 柳恒博盯着陆伯寒,陆伯寒同样盯着柳恒博,青竹宗两位长老,相互对视着,仿佛激荡着一片看不见的火花。 过了一会儿,陆伯寒终于开口:“柳恒博,你是要护着自己的徒弟吗?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柳恒博看了一眼满地的碎尸和血迹,淡淡的道:“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我的徒弟。” 陆伯寒眼睛一瞪,射出两道寒光,怒道:“你是在挑衅刑堂长老的威严。” 对于颜强的死,陆伯寒并不放在心上,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刑堂长老的威严,不容任何人触碰的威严。 柳恒博脸色倏变,他没想到陆伯寒一上来就给扣了顶帽子给他,但他似乎没有退缩的意思,脊背依旧挺的笔直。 “我说过,他是我的弟子,你要动他,就学动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柳恒博的坚定,令陆伯寒恼羞成怒,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正在受到践踏。 两人之间,再次剑拔弩张起来,晦涩的气势,从各自的身体中脱困而出,就像两只狰狞的野兽,在空气里纠缠。 韩闯脸色倏变。 他知道这两股气势都不是针对他,但仅仅是溢出的余波,便让他有种无从抵御的感觉。 原来这才是凝神期高手真正的厉害!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住手!” 仅仅两个字,却比刚才的陆伯寒,更具威严——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韩闯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着紫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院口,普通的长相,但站在那里,就如庭柱子一般;他身后跟着很多人,很多张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脸。 这其中,韩闯唯一能叫出名字的,只有外门大比时,曾经出现过的长老岳重楼,也是岳千横的父亲。 此刻他微闭着双眼,站在中年男人身后,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到底是谁? 韩闯问自己。 很快就有了答案,就见柳恒博和陆伯寒同时收住气势,来到这中年男子身边,躬身见礼道:“宗主!” 一瞬间,韩闯明白了男子的身份——青竹宗的宗主,凌落风,也就是那个被聂青青形容成做掌教的本事不怎么样,但却护犊子的人。 一想到这个形容,韩闯紧张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却不知,这一瞬间的变化,都落在了凌落风的眼底。 “这个弟子,有些意思。”凌落风心想。 凌落风毕竟是青竹宗的宗主,即便再欣赏韩闯,也知道现在还有一桩公案需要他裁决,一想到这个,他就一阵头疼。 为何? 看看柳恒博和陆伯寒两大长老的模样就知道了,虽然两人都是一副低头敛目的模样,但却隐隐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凌落风心中苦笑,嘴上却肃声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早有人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于他,这句话也只是一个让陆伯寒和柳恒博开始陈诉的开头而已。 果然,陆伯寒瞪了柳恒博一眼,率先开口:“宗主,柳长老的弟子弑杀同门,还请宗主作主!” 凌落风眉头一皱,瞧向柳恒博,道:“恒博,有可此事?” 柳恒博一躬身,只说了一句字:“有。” 话音未落,就听陆伯寒道:“还请宗门裁决。”这话却是逼着凌落风表态了,在他看来,以自己的资历和功劳,让凌落风处罚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却不知道,凌落风心里,有另外一番打算。 凌落风微微冷笑,两道威严的目光,落在韩闯身上:“他就是你们所说的弑杀同门的弟子吧。” “就是这个小贼!”陆伯寒咬牙切齿的道,如果一开始,他只是恨韩闯击杀他的弟子的话,现在他又恨韩闯扫了他的颜面,所以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凌落风微微点头,对韩闯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闯。”韩闯不卑不亢的回答。 遇事不惊,临危不乱,心性不错,凌落风连连点头。 要知道,别说是一个内门弟子,就算核心弟子见到他这个宗主,也会变得有些唯唯诺诺,但韩闯却能表现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凌落风刮目相看。 他的目光流泻到重剑上,黝黑的剑身上,尚且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在普通人眼中,这只是一把形态怪异的剑,但凌落风看了,却骤然心惊。 神兵!居然是一把神兵。 神兵利器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出现在一个化元期的小子手中,却也让人惊异,要知道不到凝神期,根本无法驾驭神兵。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落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指着地上的玄铁重剑,对韩闯说道:“韩闯,这剑可是你的?” 众人不知道凌落风为何会问这么一句,尽皆透出惊异的眼光;唯有岳重楼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知道,凌落风是对了爱才之心了。 岳重楼与柳恒博不睦,韩闯又与他的儿子岳千横接下大仇,他自然希望韩闯受到重罚,但从凌落风那透露着惊喜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对韩闯的欣赏。 也正是这种欣赏,让打打消了落井下石的想法。 岳重楼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进,什么时候应该退。 ... 第两百二十五章 判决 上 韩闯也是聪明人,但聪明人身在局中,也会变得茫茫无知。 凌落风的语气里没有悲喜,也并不出任何悲喜,就像平平常常的问了一句子,却不容你拒绝回答。 这就是威严——上位者的威严。 韩闯定了定神道:“是我的剑。” 凌未风严肃的脸上,骤然间露出一抹笑颜,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拉开了一角,让月光透了出来,但这笑容依旧是清冷的,清冷到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韩闯捡起玄铁重剑,走了过去,在经过陆伯寒身边时,他清楚的感觉到,这个老者的眼睛里,射出了两道寒光。 那又如何? 不过是两道寒光,就算真是利剑,也无法洞穿我的心。 韩闯高傲的走过陆伯寒,走到凌落风身边,直到此刻,他才有时间打量起这个传说的青竹宗宗主。 他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眉,高低起伏,就像墨色陈染,浓浅相宜,他的眉角微微上扬,似有喜色,但又似有怒色,见让人看不明白,狭长的目光盯着韩闯,脸上浮现着完美的微笑。 或冷或热,谁有知道呢? 韩闯将剑递给了凌落风,他绝对相信,堂堂青竹宗的宗主,不会贪图他的玄铁剑。 事实上,凌落风也绝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这把剑形态奇特而已,但当重剑落在手上时,他脸色骤然一变,看向韩闯的眼睛里,布满了惊讶的痕迹。 “这真是你的剑?”他问。 “不错。”韩闯回答。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久,凌落风忽然笑了,这一次,韩闯能明显看出这笑容里的欣喜,绝不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的笑。 “很好、很好。”凌落风道。 “咳咳!”两声咳嗽声,将他惊醒,也将他带回了宗主的角色。 他顿时收敛了笑容,肃声说道:“韩闯,你可知罪?” 韩闯不卑不亢的道:“韩闯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凌落风微微冷笑,指着满地的残肢和鲜血道:“我且问你,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韩闯道:“是我杀的。” “既然是你杀的,那你缘何不认罪!”凌落风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就像两柄利剑,刺穿韩闯的心灵。 有那么一瞬间,韩闯心神摇曳,但仅仅也只有这么一瞬间,修炼龙拳所带来的强大精神力,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反应,将这两道寒光中所蕴藏着精神攻击抵挡。 微微摇晃之后,韩闯挺直了脊背,冷笑道:“我本无罪。” “你无罪?”凌落风笑了,道:“难道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瞎子和聋子吗?” 陆伯寒厉声道:“韩闯,你杀了我的弟子,还敢说没罪?青竹宗戒律,弑杀同门,以命抵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话间,气势又起,向韩闯压了过来。 凌落风眉头一皱,挥了挥手,将这气势扫去,淡淡的看了陆伯寒一眼,道:“事情还没弄清楚陆长老不必喊打喊杀。” 陆伯寒怒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亲眼看见这小子将颜真杀死,我可怜的徒弟甚至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凌落风一脸无奈看了柳恒博一眼,眼神里闪过几缕威胁的痕迹,心想:“柳恒博,你若再不说话,我可要重罚你的徒弟了。” 柳恒博微微一笑,道:“宗主,还是让韩闯说下去吧,既然他笃定自己无罪,那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先听听他说的道理,再做处罚也不迟。” 陆伯寒眼睛一瞪,花白的胡子高高扬起,怒道:“柳恒博,你是想包庇自己的徒弟吗?” 柳恒博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应该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一个自白的机会,难道陆长老连给人一个自白的机会都不愿吗?” “哼!”陆伯寒冷哼一声,道:“那就给他一个机会,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韩闯对柳恒博微微一笑,然后朗声说道:“陆长老有句话说的没错,弑杀同门者,以命抵命——” 陆伯寒道:“那你就应该自裁。” 韩闯微微一笑:“我话还没说完。” 陆伯寒冷笑道:“那你说。” 韩闯微微冷笑,指着地上的残肢道:“陆长老,你可知颜真干了什么事情?” 陆伯寒微微一怔,道:“他干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你杀了他却是事实。”一想到颜真的性子,陆伯寒心中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他终归位列刑堂长老多年,喜怒并不行于色,只是淡淡的道:“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都不至于死。” 凌落风听了,点头道:“韩闯,陆长老说的没错,无论颜真干了什么事情,都罪不至死;可你杀了他,却是不争的事实。”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之色。 他虽有心救韩闯一命,却也觉得韩闯太过锋芒毕露,需要打磨,好比此次事件,若是一个成熟的人,一定不会选择直接杀上门这种肤浅的做法。 韩闯自不知道凌落风心中所想,但仍然胸有成竹的解释道:“我所杀的人,一共有四个,其一就是陆长老的弟子颜真,也是事件的主谋,”他并未将岳千横在背后挑拨的事情说出来,一方面他没有证据,另一方面,现在的他,实在不易树敌。 “另外三个,我相信在场各位也听过他们的名号,空家四兄弟。”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议论纷纷。 “空家四兄弟不就是内门出了名的杀手吗?专接杀手的任务。” “是啊,听说这四人刺杀技巧是为一绝,号称凝神期之下,没有他们杀不死的人。” “我还听说他们惹恼过一个凝神期的高手,最后被人用剑削去了鼻子,这才改姓空的。” …… 凌落风两手虚按,场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他朗声说道:“韩闯啊韩闯,我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了笨了;本来只有一条人命在手上,现在却是五条。”声音骤然阴冷了起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韩闯微微一笑,道:“宗主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无非就是,我若说不出个道理,就死定了。” 这轻松的语调,让不相干的众人忍俊不禁。 凌落风狠狠盯了众人一眼,肃声道:“你知道就好!” 他虽有意救韩闯,却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倘若韩闯不能说出道理来,也只有出手维护门规。 就听韩闯朗声说道:“各位,实不相瞒,我出手击杀这五人,实在是为宗门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陆伯寒原本微闭着双目骤然睁开,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厉声说道:“韩闯,你可知说这话的后果!” 韩闯微微冷笑,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可我不说就一定会死,那就只能说了。” 陆伯寒恨恨的盯了他一眼,沉声道:“那你好自为之!”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我会好自为之的,陆长老。” 他停了停,又道:“我出手击杀这四人,是因为这四人试图暗杀一名青竹宗内门弟子。” 凌落风眉头一皱,道:“谁?” 韩闯沉声道:“我的朋友,林平。” 韩闯这些日子不在,并不清楚林平在宗内的影响力,可以说,邪月宗崛起之后,下至普通弟子,上至各堂长老,都知道内门有林平这个人,也知道每天有无数弟子向他挑衅。 凌落风皱了皱眉,道:“林平?这个名字我听过。” 旁边有人立刻小声道:“宗主,就是那个拥有武魂饮血狂刀的弟子。” 凌落风点了点头,朗声道:“韩闯,你说这四人暗杀林平,有何证据?” 韩闯一听凌落风的语气,心中松了口气。 若是凌落风真要维护陆伯寒,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从这个语气中,他看出凌落风并没有站在陆伯寒那一边。 真是幸运! 韩闯朗声道:“五人在下山的小路上埋伏了林平,将他打成重伤,留在雪地里,此事林平可以为证。” 陆伯寒厉声道:“林平是你的朋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偏向你,再说,就算这五人将林平打伤,但毕竟没有将他打死,你怎么能用暗杀这个次呢?” 韩闯笑了,道:“陆长老,我看你的脑袋有问题吧,先说林平受的可是胸骨尽碎的伤势,就算将一个重伤武者丢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恐怕也没人挨得住,这五人将林平打伤,又将他丢在雪地里,不是饶他性命,而是为了折磨他,让他痛苦的死去。” “是啊,是啊,就算是我,如果重伤了也挨不住。” “没错,重伤之下,无法动用真气,在雪地里躺上一天,死定了,更不用说胸骨尽碎这种伤势。” …… 韩闯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愤慨之色,道:“要不是我正好回上,我那兄弟恐怕真会死在他们手上,所以我击杀他们,非但没罪,反而有功。” “胡说!”陆伯寒恼羞成怒的道:“一派胡言,你说老夫的弟子参与了暗杀有何证据?别和我说林平的证词,老夫不会相信。” 韩闯冷笑道:“原来陆长老是不相信证人证词的啊——”这一下故意拖长了音调,惹得众人目光聚焦在陆伯寒身上。 陆伯寒心中一慌,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刑堂长老,必须不偏不倚,才能服众,至于不听证言这种话,绝对是不可能说的。 他按下心中怒火,一脸怨毒的盯着韩闯,阴恻恻的道:“老夫一时口误,你休要再在这上面多做文章,林平是你的兄弟,他的证词自然会偏向你。” 韩闯还未说话,就听一个女声响起:“林平不行,那别人的证词呢?” 说话的正是柳青芙,她一直静静的站在一边,直到听到陆伯寒此言,才开口说话。 陆伯寒冷笑道:“师姐的证词也不足为信。” 柳青芙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我说的证人不是我。” “那是谁?”陆伯寒心生不祥预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柳青芙走到场中,向凌落风躬身见礼后,说道:“林师弟因为最近被诸多弟子排斥,又在生死擂台上击杀了颜真的弟弟颜强,所以我为他接了一个任务,让他暂时远离青竹宗,林平正是在下山途中被埋伏的。” 她停了停,冷笑道:“我若没猜错,颜真等人定是从任务玉璧的负责人口中,得到林平下山的消息,这种事情一问便知。” 陆伯寒刚想说话,便是被凌落风打断:“陆长老不必再说,将任务玉璧的负责人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这一句话,似乎有些盖棺论定的味道,陆伯寒面若死灰,柳青芙则笑着眯起眼,道:“是,我这就将他带来!” ... 第两百二十六章 判决 下 接下来的事情格外简单,那个任务玉璧的负责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见到凌落风时,尚不能保持冷静,又怎会有隐藏秘密的能力。 很快,他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颜真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颜真是如何用美酒收买空家四兄弟的,没有任何遗漏,详细的令人心惊,以至于凌落风还未听完,就让他住口。 “滚下去,降为外门弟子!” 威严的声音,让一个可悲的人,从受人敬仰的内门弟子变成了普通的外门弟子,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甚至认为是手下留情。 陆伯寒的表情阴晴不定,看起来还算平静,但紧握的拳头上,发白的骨节却出卖了他。 但此刻,已无人在意他的感受,你是刑堂的长老又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颠倒乾坤。 柳恒博上前一步,微笑道:“宗主,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韩闯不但没罪,反而是替宗门清理了门户。” 众人下意识跟着点头,毕竟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颜真杀人在前,就算被人杀了,也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就连韩闯也觉得自己能逃出生天,可就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岳重楼忽然开口:“韩闯,你可是刑堂的执事?” 柳恒博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明白岳重楼此言的原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韩闯皱了皱眉,躬身道:“不是。” 刑堂执事是负责青竹宗刑法执行的弟子,一般由持重的内门弟子担当,韩闯虽然薄有名气,但威望不够,年纪又轻,自然不可能成为执事。 岳重楼阴鸷的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有罪了。” 陆伯寒已经一亮,厉声道:“没错,韩闯你非我刑堂执事,就算颜真违反了门规,也容不得你来清理门户,你无非就是接着清理门户之名,行报复之事。”转身对着凌落风一鞠,道:“宗主,韩闯此人非刑堂执事,弑杀同门之罪不可轻饶,还行宗主让他抵命,否则不能服众!” 柳恒博急道:“不然,韩闯此行虽然于法不合,但合情合理,如若重罚才能以服众。” 陆伯寒一心想置韩闯于死地,根本未见凌未风那不愉的表情,自顾自的道:“不然,柳长老也说,韩闯此行于法不合,宗门不可一日无法,就算合情合理也应该重罚。” “不然,如若重罚,那不是无情无义?我青竹宗做不出无情无义之事。” “若不重罚,那不是无法无天?我青竹宗什么时候可以无法无天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若不是顾忌凌落风在场,恐怕会直接打起来,可即便没打起来,气氛颇为剑拔弩张。 凌落风晦涩的白了两人一眼,喝道:“够了!你看看你们两人,成何体统!还有一点青竹宗长老的模样没有!别以为我不知你们在想什么,这事容不得你们插嘴,岳重楼你说!”同时递给岳重楼一个眼色。 他有心饶韩闯一命,但又不能直说,只能让其他人代为说出口,岳重楼就是他选择的那个人。 一听凌落风让岳重楼说话,陆伯寒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喜色,柳恒博则脸色大变,他们都知道岳千横和韩闯之间的过节,可以说两人是有我无你的状态。 如今岳重楼似乎决定了韩闯的命运,他会让韩闯好过吗? 就连柳恒博也不相信。 但不相信又如何,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能做的都做了。 柳恒博已经打定注意,若最后凌落风这要取韩闯性命,就算拼了自己的长老位置也不要,也要保韩闯安全。 此念一出,心思反而平静下来。 只见岳重楼阴恻恻的一笑,道:“韩闯的所作所为确实于法不合,但却又让人能够理解,青竹宗以信义为先,若没有信义,还叫什么宗门呢?“ 岳重楼停了停,微闭着眼仿佛陷入了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亦我所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此言一出,不光是韩闯,连柳恒博和陆伯寒也惊呆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已经不用死了,好好活着吧! 这绝不像是岳重楼说出的话。 陆伯寒忍不住道:“岳长老,你——” 岳重楼一挥手,笑道:“陆长老不必再说了,我认为这个处理方式最好,即能起到警示作用,给他以教训,又不会挫伤人心,两全其美。” 若不是韩闯从岳重楼眼中看到了一道晦涩的寒光,他还以为岳重楼转性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韩闯想,目光投到那阴鸷的微笑上。 但却不知道,岳重楼是最了解凌落风的人,当凌落风让他说话的时,他便知道韩闯死不了,无论他的建议是什么,韩闯都死不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配合凌落风唱一出双簧,还能在他面前,显示出大肚的一面,同时又以活罪之言来让韩闯受到一些处罚,可招不可谓不妙。 以至于在场众人,都没有嚼出味道。 陆伯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凌落风打断:“岳长老所言极是,你看这活罪应该如何处理?” 岳重楼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依我看,不如在水牢里监禁三个月如何?” 监禁三个月。 韩闯一下子明白了岳重楼的诡计,两个月后,青竹宗将举行内门大比,到时自己一定会挑战岳千横,依自己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岳千横一定不是对手;所以岳重楼才提出三个月水牢监禁的活罪,好让自己错过内门大比。 “该死的家伙!”韩闯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 这种情况下,他能报的一命已经不错了,又怎可能要求更多? 没见连柳恒博都没有说话吗? “三个月水牢监禁啊。”凌落风轻声念叨,半晌,抬头说道:“三个月不妥,改成两个月为好。” 岳重楼顿时皱起眉头。 要知道,三个月监禁,会让韩闯错过大比,而两个月却不能,于是也顾不得考虑更多,说道:“宗主,三个月时间不多了。” 他指望着凌落风会收回成命,却不想凌落风微微一笑,道:“三个月时间不多吗?我就多了,水牢那里的环境,让我多呆一天也不愿意,更不用说三个月了。” 话到这里,岳重楼骤然明白了凌落风的意思,他就是想要让韩闯参加内门大比,乃至于参加三大宗门的演武,可如果韩闯去了,那谁会下来? 显然是他的儿子。 一念及此,岳重楼看向韩闯眼光中,带上了一种怨毒的神色,但脸上却一脸和煦笑意的说道:“宗主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三个月时间确实多了,还是两个月为好。” 凌落风点点头,朗声道:“韩闯,现在我判你两个月水牢监禁,你可心服?” 韩闯看着岳重楼那晦涩的怨毒,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只觉得这个结果再好不过,于是说道:“弟子心服。” 凌落风点点头,道:“希望你能在水牢里,好生的静思己过,若有再犯,绝不姑息。” “是!”韩闯笑着躬身见礼。 夜更深了,月亮也被乌云挡住,天空一片黑暗。 岳千横在黑暗的天空中,看出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旁人却没有看到这道血光;旁人看不出,是因为不知这平静的夜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看的到,是因为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酒杯在手,杯子里只剩下半杯酒,红色的酒,红的就像血,却远没有血的腥味,反而荡漾着一种果香。 这是云州的果子酒,女人爱喝的酒,有些男人也爱喝,岳千横就是爱喝果子酒的男人。 酒的辛辣与果汁的甜美,刺激着味蕾,荡漾出异样的芬芳,今夜的岳千横,开心极了,因为他知道,对手——即将会死。 “只是可惜了颜真了,一个多好的手下啊。”他怏怏的放下酒杯,但很快又举了起来,笑着抿了一口。“不过也算死得其所。” 这时,院门打开,岳重楼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想象中的得意洋洋,反而有些气急败坏之色,岳千横心中,忽得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他还未说话,就见岳重楼走了过来,刚才的气急败坏的表情消失,代之以冷峻,就像十二月的寒风一般刺骨。 “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了什么?”岳千横在笑,可这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岳重楼冷哼一声,道:“别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你让人埋伏林平的!” 岳千横脸上的笑意更加尴尬了,“怎么会呢?我和他之间的仇,又没到必杀的地步。” 岳千横和林平在生死擂台上有过一战,但最后却被韩闯阻止了,谁也没死,谁也没伤,也就谈不上多大的仇怨,至少谈不上非要取人性命的仇怨。 岳千横自以这个回答能够搪塞岳重楼,却不想岳重楼的表情越发的阴沉,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 “撒谎!”岳重楼怒道:“在我面前都要撒谎!” “我没有——”岳千横还想狡辩,却被岳重楼打断。 “你以为你的那些伎俩能瞒过谁?故意让颜强去挑衅林平,又利用颜强的死,让颜真针对林平,最后你的目的是想针对韩闯,对不对!” 岳重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终于—— 岳千横支持不住了。 “是,是我干的,我就是要针对韩闯,谁让他准备在内门大比里挑战我?我要让他连挑战我的资格都没有!” “啪” 一声脆响,岳重楼挥手打了儿子一巴掌。 他从未打过岳千横,因为岳千横一直是他的骄傲,但今天的事情却改变了他的看法,岳千横非但不是他的骄傲,反而是潜伏在他血液里的毒药,随时都可能置他于死地。 “糊涂!” 岳重楼喝道:“一个内门大比就值得你玩这样的手段?你知不知道到,今天门主见到了韩闯,对他青睐有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岳千横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不可能!韩闯可是违反了门规,今天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韩闯一定是就爱那个颜真杀了,对不对?” 岳千横的嘶吼并没有得到回应,岳重楼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心痛的怜悯。 “他没事了,只是被监禁了两个月,我提出过三个月的监禁时间,被门主否决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第两百二十七章 水牢夜话 上 两盏石灯镶嵌在石壁上,石壁有五仗高,弧形,连成一个圆圈,围成一座宽敞的水牢。 水牢里的水齐腰深,散法着恶臭,水面反射着微弱的灯火,平静的仿佛黝黑的镜子。 凌落风说的没错,在这样的环境,是人都不想待下去,可韩闯却不得不在水里泡上两个月时间,若是普通人,双腿少不得被泡烂,即便是武者,也必须时刻用真气护着身体,以防止污水侵蚀皮肤。 有了吞噬武魂的吞噬之力,天地元气缓缓的向韩闯身体聚集——消耗不成问题。 可面对比消耗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它便是无能为力了。 水牢里没有一个人,甚至连活着的生物都没有,唯一人形形态的东西,是一具铁链拴在石壁上的骷髅。 没错,这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形的东西,它只是一具死人的骨骼,一具骷髅,表面被污水染成了黑色,两只空荡荡的眼睛,仿佛始终盯着韩闯。 无论韩闯看与不看,无论他在水牢的哪个位置,它都盯着他,一眼不眨,火光下,骷髅身上像是抹上了一层橘色的光。 没有风,风都死了,水波不兴。 一种莫名的阴森,莫名的诡异气氛,笼罩着整个水牢。 这封闭的空间里,曾经死过多少人,曾经有多少英雄好汉,在此地绝望的哀嚎,痛苦的了结自己的生命——韩闯并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只有时间正在以一种比平常慢的多的速度流逝。 度日如年,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有人没有!外面有人没有!”韩闯高喊了两声,声音碰撞着冰冷的弧形石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发出连绵不绝的回声。 到最后,无数回声交织在一起,融成了一种恐怖的嘶鸣,再没有原本人声的痕迹。 无人应答。 这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距离睡眠三仗高的位置有一处翻着绿锈的青铜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部与水牢的空气,这里的空气浑浊泥泞,带着一种莫名的恶臭,就像无数尸体的沉淀一般。 “有人没有!” 韩闯又喊了一声,尽管知道这是徒劳的,可他也只有用不停的喊叫来提醒自己——我还活着。 活着——多么奢侈的一个词。 吱的一声,青铜门打开,一道人影站在门口。 韩闯抬头一看,立刻迎上了两道森冷的目光,这目光毫无感情,就像是两支滴血的利剑。 “吃饭了。”来人说。 火光映出了他的脸,半秃,头发花白,脸上的褶子就像蠕虫的皮,佝偻的身形,让本就不高的身体,显得更加矮小。 他手上拎着一只竹篾标志而成的篮子,篮子的提手上系着一条手指粗的麻绳。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沉默了下来,眼睛骤然变得浑浊,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锐利,只是韩闯的错觉而已。 他叫人厨子,以前是厨房的大厨,因为疯了,所以被派来看守水牢;事实上水牢根本不需要人看守,大门在三仗高的地方,水面无法借力,身法再高也难以逃脱。 所以人厨子主要的任务不是看守犯人,而是为犯人送饭,保证他们不被饿死;但倘若是咬舌自尽,或以头撞壁而死的,就不在他的职责范围。 事实上,水牢里的犯人,从来都没有饿死的。 韩闯看着他那张僵尸一样的脸,无奈的笑了,道:“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和我说话的,把饭菜送下来。” 人厨子没有理会韩闯,但仍然将篮子吊下,韩闯游到门下,将篮子接住,取出里面的饭。 米饭。 灰色的米饭。 闻起来有种怪异的味道。 没有菜。 没有推送米饭入喉的菜。 这也正常,对于一个犯人来说,能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就行。 “一会儿来收碗吧。”韩闯摆了摆手,示意人厨子可以离开。 和一个从不回应你问题的人说话,与和这弧形的石壁说话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会让你感觉到一种沮丧,仿佛人类的语言,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借着微弱的灯光,韩闯用手将米饭刨进嘴里,不出意外,这米饭不但闻起来怪异,连吃起来也十分怪异,味道就像食槽里的猪食一样。 韩闯皱着眉头,三两下将这不堪入口的食物吃下,用花费了大概半刻钟,才将其完全咽下。 就像麦糠一样,锋利的棱角刺激着咽喉,仿佛要在咽喉上划出一道口子。 “真他妈的难吃,以后一定要建言门主,让他改善一下水牢的伙食。”他怜悯的看着被铁链困在石壁上的骷髅,心道:“兄弟啊,想必你也是受不了过分的伙食才想到自尽的。” 骷髅的脑袋上有一出明显的蛛网状的裂痕,显然是用头撞击石壁造成的伤痕。 韩闯笑了,道:“兄弟,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就想到自尽?” 没人回答,那骷髅的一双空荡荡的眼睛,牢牢的盯着他。 韩闯又笑,道:“兄弟,死可不值得,像我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出去。” 他无聊的与骷髅不停的喋喋不休,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主人别说了,他听不见的。” 韩闯笑了,道:“但你听的见不是吗?”语气忽然变得凶恶起来:“好你个小白,这么长时间一言不发,是要让我一个人在水牢里待上两个月,然后疯掉不成?” 小白道:“主人,天大的冤枉啊,你又没叫我,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环境。” 韩闯忽然发现,真正疯掉的不是自己,而是小白,自己的契约妖兽,它竟然认为自己喜欢这里的环境。 天啊! 难道妖兽的智商都变成这样了吗? 韩闯怒道:“你才喜欢这样的环境。” 小白嘻嘻一笑,道:“没错,我就是喜欢这种环境。”说着,自顾自的从韩闯的袖子里爬出,在水中畅游起来。 韩闯无奈的翻起了白眼。 他忽然明白妖兽的世绝非自己所能揣度的,于是静下心来,开始回忆昨天的一战。 老实说,玄铁重剑的威力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心惊,经过石猿血的献祭,剑身本身的重量就超过了三百斤,再加上他用剑的力道,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千斤之力砸下去,化元期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这也让韩闯看到了重剑的优势;当然,事物都有两面性,有优势就必然有劣势,其实韩闯在击杀了颜真之后,就感觉真气无以为继,不然也不会只接陆伯寒一剑,重剑就脱手而飞。 这说明重剑虽然威力巨大,但对于武者的消耗也是极大的,毕竟韩闯现在的肉体力量并不算太强,运用重剑,还是需依靠真气的力量,而真气毕竟不是无穷无尽的。 “是时候练习臂力了。”韩闯心想。 臂力练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很难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这又无可奈何的事情,韩闯想要如使臂膀的运转重剑,就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运剑,而非真气。 韩闯开始回忆前世那些专门锻炼臂力的手段,心中渐渐有了些眉目。 就在这时,小白忽然开口:“其实臂力也并未需要练习,有些人天生就臂力过人。” 韩闯翻了翻白眼,道:“我也知道有些人天赋异禀,但这些人中绝不包括我,我就是个普通人。” 小白的笑声在他脑海里回荡:“主人要是普通人的话,这世界上就没特别的人了,您的吞噬武魂让您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相比,都能算的上天赋异禀。”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 如果这话是在他刚刚得到吞噬武魂的时候听到,一定会欣然接受,可现在——在见过了许多奇妙的武魂之后,他开始对吞噬武魂的级别产生怀疑。 别的不说,聂青青的青玉舍利就是一种了不起的武魂,不但有镇压效果,还能卸去对方的力道,听聂青青所言,围绕着武魂练到高深时,甚至可以达到金刚不坏的效果。 这可不是对待某些攻击的金刚不坏,而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万邪不侵,想想都让韩闯嫉妒。 小白自然自己韩闯心中所想,笑道:“主人可不要妄自菲薄,您的吞噬武魂也非常不错,随着修为的提升,最后也可到海纳百川的境界,论境界未必比金刚不坏差。” 韩闯又笑了,道:“那你说说,天地玄黄,我的吞噬武魂属于哪一种?” 小白想了想,道:“哪一种都不属于。” 韩闯笑了,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熟悉这四种级别的武魂呢?” 小白道:“吞噬武魂就不熟悉任务一个级别。” 若是小白笑着说出这句话,韩闯一定会认为那只是一个安慰,但此刻小白的声音却出奇的肃穆。 韩闯虽不知小白的底细,但却知道,这是一只几乎要化龙成功的蛟龙,甚至黑蛟宁愿将化龙的机会让给它的蛟龙,这样的蛟龙会是普通的妖兽吗?显然不是。 但韩闯从不说破,小白也从不说起这件事情,一人一妖对此仿佛讳莫如深似得,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这种默契毫无疑问的让这一人一妖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 小白道:“在我看来,吞噬武魂应该是一种无品无级,却又有无限可能的武魂。” 韩闯心中一亮,道:“说来听听。” 小白道:“很简单,别的武魂即便再强大,也只会有一种或者几种特殊的属性,而你的吞噬武魂虽然没有属性,但却可以通过吞噬别人的武魂,获得属性的加成。好比你的聂姑娘的青玉舍利,如果你吞噬她的武魂,就会拥有青玉舍利的能力。” 这是一个魔鬼的诱惑,韩闯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道:“我可不会去吞噬青青的武魂,想也别想。” 小白无奈的道:“例子,这只是一个例子。” 韩闯道:“连这个例子也不能举。” 小白不禁叹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主人你就没感觉聂姑娘有些神秘吗?” 韩闯笑了,过了一会热才开口道:“我当然知道青青的神秘,但我更清楚,她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 小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韩闯打断:“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青青绝对是可以信任的,你看看赫连老头和沈夫人,我可没有多少个三十年能够浪费。” 小白听完这话,出奇的没有反对。 阴森的水牢里,陷入了诡异的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小白道:“好吧,回到刚才的话题,要提高臂力并非一定需要苦练,而且苦练也未必能练到自如运用重剑的程度。” ... 第两百二十八章 水牢夜话 中 韩闯笑了,道:“好了,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小白游到他身边,又钻回了他的袖子里,然后说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叫麒麟臂的武魂,拥有这种武魂的武者,能够获得不可思议的臂力。” 这不正使用运用重剑?韩闯心想,说道:“哪里能找到这种武魂?” 小白讪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这种武魂也算是玄级低阶武魂,若不是功能太过单一,就算评价为玄级中阶武魂也不为过。” 韩闯苦笑道:“合着你只是给我画了张大饼,没有任何实际的效果。” 小白干笑两声,道:“主人,这怎么是画饼呢?说不定你那一天就遇到了拥有麒麟臂武魂的武者,而他又专门与您做对,正好就——” 小白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既然用拥有了一个巧取豪夺的武魂,就不应该惺惺作态;当然,在这一点在弱肉强食的妖兽世界里,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在人类世界里却未必行得通。 人类要远比妖兽来的复杂。 两人正在脑海里说话间,忽得一声开门声响起,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笑道:“韩闯,你也有今天,这水牢的滋味怎样?是不是十分的爽快?” 不用抬头,光听甚至韩闯便的来着身份,除了岳千横,青竹宗里还有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的人吗?除了岳千横,还有人有能力进入水牢来嘲笑他吗?似乎没有了。 君不见连柳青芙都没有出现吗? 韩闯叫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一只背后伤人的狗——不、不、不,说您是狗都抬举拧了,狗都不会背后伤人,咬人之前还会叫一声,而你最多算是一直不会叫的狗。” 岳千横打开水牢的青铜门,韩闯抬眼一瞧,只见他满面杀气,与平常那伪装出来的姿态大不相同。 “难道他想在这里杀掉我?”韩闯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他的罪名是宗主亲自定下,就说他在凌落风那里挂了名号,就没人敢动他,至少不敢在他服刑的期间动他。 想通了这一点,韩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笑讥讽而冷酷。 岳千横看着韩闯脸上那讥讽而冷酷的笑容,不禁心头恼火,想到了昨日和自己父亲的一番对话。 岳千横道:“两个月监禁,那不是意味着他还能参加内门大比?父亲,仅仅是监禁已经够便宜他了,为何还只监禁两个月?”在他看来,弑杀同门这种事情,就算不死,也至少应该被监禁十年才对。 知子莫若父,岳重楼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于是苦笑道:“千横,你想的太简单了,这韩闯不是普通人。” 岳千横怒道:“他不就是柳恒博的徒弟吗?柳恒博的地位也未必比的上您啊!” 柳恒博乃是青竹宗剑堂的长老,而他的父亲岳重楼则是负责处理宗门日常事物的常务长老,两者地位平级,甚至以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岳重楼的地位还隐隐高过柳恒博一筹。 岳重楼沉声道:“柳恒博不足为虑,真正让为父焦虑的是宗主。” 岳千横疑道:“宗主?宗主怎么了?” 凌落风并不常在青竹宗露面,不过最近却应该内门大比和邪月宗的事情,留在宗门里。 岳重楼沉声道:“我一开始也想到了内门大比的时间,于是提议监禁韩闯三个月,没想到宗主竟然否定了我的提议,将监禁时间改为两个月。” “宗主否定了父亲的提议?”岳千横心下一惊,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常务长老虽然地位高,但真正的权利却不多,岳重楼所依仗的,也只有凌落风的信任,若凌落风不再信任他了,他这个常务长老也就有名无实了。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岳重楼摇了摇头,道:“宗主依然很信任我。” 岳千横急道:“那他为何要否决父亲的提议?这提议没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了。”岳重楼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可知道我为何如此在意这次内门大比吗?” 岳千横也正有这样的疑惑,内门大比每年都会进行,又内门弟子自愿挑战核心弟子,每人三年内只有一次挑战机会,所以若是没有把握,一般人不会轻易动用这个机会。 事实上,十大核心弟子,已经三年没有变化了。 这也正常,晋升核心弟子之后,所受到的宗门培养绝非普通的内门弟子能比,两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除非有惊才绝艳之辈,不然很难有人战胜核心弟子,因为每一名核心弟子,都是惊才绝艳的武者。 所以一年一度的内门大比,在岳千横看来只是一个摆设,自从他五年前晋升为核心弟子之后,就没人挑战过他,所以难免对大比有些轻视,但今年,父亲却严肃的要求他用心准备大比。 一念及此,岳千横摇摇头,道:“不知。” 岳重楼沉声道:“早在两年前,三大宗门就收到了邪月宗重新活动的消息,而今年,邪月宗更是以一种横扫云州的姿态,出现在三大宗门面前,甚至连潞州白家都成为了他们的附庸,三大宗门有感于邪月宗势大,准备在这次演武之后,结成联盟,共同对付邪月宗,而这联盟的核心就是三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岳千横眉头一挑,惊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会事儿。”语气虽惊,但神色之间,却颇不在意。 这也正常,毕竟三大宗门也不是没有合作过,对门下的弟子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岳重楼知道自己儿子心中所想,不仅叹了口气,心想:“千横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要是这次合作是和以前一样,我也就不会如此郑重其事了。” 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却道:“这次联盟不同以往,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岳千横惑道:“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岳重楼叹道:“这次联盟,三大宗门准备将核心弟子整合起来,每门取核心弟子中最优秀的五人,组成了一支诛邪小队,专门用来剪除邪月宗的外部实力,宗门会对这个诛邪小队百分之百的支持,”说着,瞧了一眼岳千横,又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百分之百的支持。” “百分之百的支持!”岳千横倒吸一口冷气,话到这里,他若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之前宗门对核心弟子的支持虽然巨大,但绝对算不上百分之百,可即便如此,他们的实力也高出内门弟子几个身位;若再能得到宗门百分之百的支持,核心弟子的实力绝对会更进一步,所以这次核心弟子的名额,至关重要。 但是—— 岳重楼并不看好岳千横保住核心弟子的位置。 “为父在这里和你说句实话,你能以一己之力击杀空家四兄弟和颜真吗?”岳重楼道。 空家四兄弟虽然擅长暗杀,但终究是化元后期的高手,颜真更是化元后期的佼佼者,这五人虽比不了核心弟子,但五人加在一起,就连核心弟子也不敢小觑。 岳千横心里盘算了片刻,沮丧的发现,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对付的了五人合力。 岳重楼看着有些犹豫的儿子,忍不住道:“以你的实力,即使能胜他们,也必定是一场惨胜。” 岳千横急道:“我还有啸月天狼,若加上啸月天狼,孩儿收拾他们不在划下。” 岳重楼瞧了岳千横一眼,冷冷的道:“那毕竟是外力,依靠外力算什么本事?” 岳千横道:“外力也是实力的一种。” 岳重楼摇摇头,道:“那你可知今天这五人在韩闯身上坚持了多久吗?” “不知。”岳千横低头敛目道。 在他看来,这五人虽然不济,但面对韩闯少说也能坚持个半个时辰以上。 却不想岳重楼淡淡的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的妄想。 “一刻钟,五个人只坚持的一刻钟。” “这可不能!”岳重楼惊呼了起来,脸上浮现了惊恐而慌张的神色。 岳重楼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杯悲哀,但转瞬即逝,只听他说道:“你不用怀疑这一点,从交战开始,到我和宗主赶到,只用了一刻钟,而且这其中,还包括韩闯和陆伯寒交手的时间。” “韩闯还和陆伯寒交手了?”岳千横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陆伯寒是谁?当年以一己之力独战邪月四剑,保得青竹宗基业的强人,虽然当时多少借助了些主场之利,但他的实力也容不得任何人怀疑。 二十年过去,此刻他的实力只会比当时更高。 可就是这样一名高手,竟然没有拿下化元后期的韩闯,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光在岳千横看来不可思议,甚至在岳重楼看来,同样不可思议。 岳重楼很快又抛出一记猛料:“别不相信,这是真的,陆伯寒亲口承受了他以三十三武魂加持发出了一记须弥掌,竟被韩闯挡住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凝神期高手的全力一击,被一名化元后期的武者化解,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却真实的发现在岳千横身边,而且故事的主角,还是他的生死大敌。 “这可怎么办?”岳千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终于意识到,韩闯已经不是一个能够小觑的对手,甚至在绝对实力还在他之上。 这样的结果令他沮丧,但很快这种沮丧就被恐惧所替代。 他不想失去核心弟子的称号,但此际看来,核心弟子的称号,似乎正在逐渐远离他。 这种远离,已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岳重楼叹了口气,道:“韩闯确实厉害,这也是他能得到宗主青睐的原因,想必宗主已经起了让他诛邪小队的意图。” 岳千横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喃喃的道:“那、那我怎么办?” 岳重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岳千横,两人相互对视着,陷入了沉默之后。 过了好久,岳千横才抬起头,只见他紧咬着嘴唇,仿佛要让唇线消失无踪。 “反正他被关在水牢里,比如我们——”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岳重楼冷冷的盯着岳千横,那冰冷的目光,令岳千横忍不住颤抖。 他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过如此冷冰的神色,就像站在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我——” 岳千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岳重楼打断:“不用说了,韩闯不能死,至少不能在这个关口上死!” ... 第两百二十九章 水牢夜话 下 岳千横居高临下的盯着水中的韩闯,看着肮脏的、冒着腥臭味道的污水,淹没了韩闯的腰际,在本是极痛快的事情,但此刻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痛快的模样,因为韩闯在笑。 这笑,讥讽而冷酷,让他不禁想到了之后和父亲的对话。 “韩闯不能动,宗主已经记住他的名字,他就必须出现在内门大比的赛场,如果他没出现,我们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岳重楼的声音里,透露着无奈。 他不是傻子,凌落风也不是傻子,青竹宗里没有人是傻子,如同他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趁机击杀韩闯的话,等待他的一定是悲惨的结局,所以韩闯非但不能死,还必须好好的活着走上擂台。 但这一切岳千横并不了解。 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就像一只来自地狱恶鬼。 “不!如果他上场,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危险,我一定要将这个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如果你敢这样干,我一定会杀了你,”岳重楼露出凶狠的表情,说:“不要怀疑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如果你胆敢杀他,我就杀你!” “父亲!”岳千横一脸悲苦之色,“我可是你的儿子啊!” “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才要会杀了你,因为如果你动了韩闯,你的下场绝对比死更难受!” 这阴恻恻的话语,就像一根锋利的冰锥,凿进了岳千横的心脏,他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半晌过后,终于说道:“难道就让他来威胁我的地位,甚至取代我的地位?” 岳重楼摇摇头,道:“想要战胜他,并非一定要暗杀。” 岳千横眼睛骤亮,盯着自己的父亲,道:“有什么办法?”他呼吸急促,鼻翼因为过度紧张而一张一收。 岳重楼不禁想到了韩闯面对凌落风时候的淡然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比他最大的敌人,不知道逊色了多少倍。 可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儿子啊,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岳重楼悄悄握紧了拳头,说道:“听说过融筋散这种药吗?” 岳千横摇了摇头,他只关心见血封喉的毒药,因为那能让他立刻杀死敌人。 “是毒药吗?”他问。 “没错。”岳重楼回答:“是一种很奇怪的毒药。” “能杀人?”岳千横又问。 “不能。”岳重楼回答:“不是所有的毒药都会杀人。” 岳千横的眼睛暗淡下来,道:“那有什么用?”在他看来,不能杀人的毒药,根本算不上毒药。 岳重楼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禁咧嘴一笑,道:“融筋散不是杀人的毒药,但用在这里却再适合不过。” “有何效果?”岳千横道,声音里并没有渴望,甚至没有任何希夷的感觉,仿佛只是公式化的一问,仅此而已。 岳重楼不在乎岳千横的想法,淡淡的道:“融筋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毒药,它并不能毒死人,却能让人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听的此处,岳千横不禁眼睛一亮,道:“真有此效果?” 岳重楼笑了,道:“没错,服用了融筋散的毒后,筋脉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脆弱,平常根本觉不出来,只是在全力释为时筋脉会忽然崩溃,我们虽不能在水牢里将韩闯杀死,但却能给他下药,下这种让他永不翻身的毒药。” 毫无疑问,岳重楼的想法比杀了韩闯更加狠毒,筋脉崩溃,武者也就废了,一个废掉的武者没有任何价值,就连凌落风也不会再关注他;而且不会有人查到岳重楼的身上,融筋散在体内没有残留,事后根本无人能想到是他下的手。 岳千横心中一喜,急道:“父亲,哪里能弄到这种毒药。” 岳重楼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直通体莹白的瓷瓶,修长的瓶口就像天鹅的脖颈。 “我这里就有这么一瓶,仅此一瓶而已。” 岳千横满脸激动的接过瓷瓶,双手甚至因为兴奋,而不停的颤抖。 这不仅仅是一瓶毒药而已,还是他胜利的希望,是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他仿佛看到了韩闯筋脉尽碎,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的可怜模样。 岳重楼忽然道:“看守水牢的人厨子是我的人,怎么下毒,不用我教吧。” “是的,我明白。”岳千横说。 他虽然不擅长这种阴谋诡计,但下毒这么简单的事情,却也做的来——简单来说——人都要吃饭的。 岳千横讨厌韩闯的眼神,恨不得挖掉那对明亮的眼球,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动韩闯,至少不能在这里动。 “以后有你受的。”岳千横心想,淡淡的道:“韩闯,说真的,我真想杀了你。” 韩闯微微冷笑:“那就下来吧,莫非岳公子还觉得这污水很脏吗?我说句实话,污水再脏也比你干净。” “你——” 岳千横刚要发作,忽然响起此行的目的,脸上的怒意尽去,代之以微笑,森然的微笑:“你就说吧,说的再多也不能改变你失败的结局,先在内门大比时挑战我?那就来吧,让所有人看看,我们俩究竟谁更厉害。” 岳千横啧啧了两声,又笑道:“对了对了,我倒是忘记了一点,现在你只是一个阶下囚,可怜啊,如果你能活着出来,再谈挑战我的事情吧。”冷哼一声,关上了青铜大门。 昏暗的灯火照出了岳千横狰狞的脸,就像一只地狱里的恶魔。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上身后,秃头,仅有的几根头发也花白杂乱,脸上满是老人斑和褶子,这样的相貌看起来令人作呕。 人厨子,水牢的看守者,出现在岳千横身后,他没有说话,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岳千横的指示。 “有人看过他吗?”岳千横道。 “除你之外,绝无他人。”人厨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音。 岳千横点点头,道:“继续这样,不要让任何人来探视他,另外——”岳千横皱了皱眉,人厨子是他父亲的人,但岳千横却不能在人厨子的眼中,看到任何一丝尊敬。 甚至偶尔流露出来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鄙视的神情。 如果是平时,岳千横不介意给这个不懂尊卑的家伙一些教训,但现在,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这个人。 岳千横从怀里掏出瓷杯,递给人厨子,冷冷的道:“记住,找个机会将这东西参进食物里。” 人厨子结果瓷瓶,眼皮都么抬一下,淡淡的道:“岳公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这有区别吗?”岳千横怒道。 人厨子霍然抬头,盯着岳千横,一正脸,冷笑道:“如果是您父亲的意思,我自然照办,如果是您的意思——”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该死的家伙! 岳千横心中恼怒,但一想到还需利用对方下药,忽然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这个公子,在你心中竟是不能相信的人。” 人厨子冷哼一声道:“除了你父亲,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岳千横刚刚平静下来的面色,又变了变道:“你可以去问我父亲,这是他的主意。” 人厨子将瓷瓶放在手中转了一圈,眼皮一抬,道:“真的?” 岳千横怒道:“你认为我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人厨子阴恻恻的笑道:“公子莫怪,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他若死了,我逃不了干系。” 岳千横盯着人厨子,忽然叹息一声,道:“你放心,他不会死在水牢里的。” 人厨子阴鸷的笑了起来。 水牢里 青铜大门合上,光线瞬间暗淡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稍稍缓和了着阴森诡异的气氛。 韩闯的表情也不服刚才的的嬉笑,骤然变得严肃,只见他眉头紧锁,对小白说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小白冷笑道:“还能为了什么?无法就是示威而已;我搞不懂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示威,在我们妖兽眼中,只有杀死对手才是真的。”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说,人类是一种比妖兽更危险的动物。” 小白没有说话,算是认同了韩闯的说法。 韩闯又道:“我总觉得岳千横此来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看我笑话这么简单。” 小白随口道:“那他可能是来害你。” 韩闯笑了,道:“可他没有动手。” 小白道:“或许他准备动手,但看见你完好无损之后,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韩闯摇摇头,道:“如果是岳千横身后站着的不是岳重楼,我相信他会这么做,但他身后站着岳重楼,相信岳重楼会告诉他,不要动我。” “按理说他不应该来的。”韩闯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他来了。”小白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连你师姐也没来,他却来了。” 韩闯眼睛忽然一亮,道:“问题就在这里。” 小白道:“什么问题?” “他能来,师姐却来不了。”韩闯眼睛连连闪烁,又道:“我相信师姐一定试图进水牢看我,但最后没有成行,应该是被人拦住了;可岳千横却出现在这里,说明拦住我师姐的人,没有拦住他。” 小白道:“这并不奇怪,你师姐是内门弟子,他是核心弟子,两者地位不同。” 韩闯摇摇头,道:“你错了,师姐是师傅的女儿,在青竹宗的地位不下于普通的核心弟子,她没能进来,而岳千横能进来只能说名一个问题——” “什么?” “看守水牢的人厨子,是岳家的人。” 就在这时,青铜大门忽然再次打开,人厨子佝偻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将吊篮放了下来,韩闯微微一笑,将碗放入吊篮中,任由人厨子拖上,至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人厨子甚至连看也没看韩闯一眼。 正当人厨子准备离开,韩闯忽然喊道:“人厨子,岳重楼是你什么人。” 人厨子眼皮微微一台,盯着韩闯,过了好一会儿,才正脸冷笑道:“主人。”话音刚落,便合上了大门。 小白的声音在韩闯脑海中响起:“主人,他为什么会——” “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件事情对吗?”韩闯笑道。 小白道:“没错,这不合常理。” 韩闯微微冷笑:“人厨子本身就是一个不合常理的人,他这样说只为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我躲不过去了。”韩闯笑脸一收,变得异常肃穆。 ... 第两百三十章 血鹤 清风阁永远不是什么清风拂面的地方,在女子居多的宗门里,勾心斗角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好比为了一个核心弟子的身份,就有许多人会撕破脸皮,甚至铤而走险。 当然,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是问一根指头,又怎会是一只拳头的对手。 崔媚娘一脸轻松的看着擂台上正在打斗的两人,其中稳占上风的,正是她的宝贝徒弟林绛雪。 林绛雪是个天才,无论在清风阁,还是在整个东南域,同时身具两种地级武魂的她,都称得上天才。 但她却从不以天才自居,因为她曾经在年会上,输给过另外一个年轻人。 可她若称不上天才,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多少所谓的天才了。 清风阁的核心弟子,必须是云州最惊才绝艳的天才,所以林绛雪的加入,似乎是水到渠成。 纤细的手指在七弦寒玉琴上拨弄,激射出无数的无形剑气,剑气逐渐交织成网,将对手的活动空间不断压缩,最后——迫的对手认输——典型的林绛雪式的胜利方式,她甚至都没有动用武魂的特殊效果。 “承让了!” 这个女人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干的漂亮!” 当林绛雪走下擂台时,崔媚娘立刻迎了上去,第一时间给予了这名弟子应有的褒奖;林绛雪的实力、气度都无可挑剔,胜利也在情理之中。 林绛雪冷冷的盯着崔媚娘,忽然正脸道:“你说过我成为核心弟子后,就有机会见到韩闯的。” 崔媚娘那张荡漾着愉悦的脸,顿时化作了冰冷。 “你还在想着那个男人吗?” 林绛雪低下头,看着自己洁白的裙摆,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只是想见一面,不是在想他。” “这有区别吗?” 看着林绛雪那别样的眼神,崔媚娘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自己也是如此,为了再见他而成为了核心弟子,可真正见到时,却是一副伤心的景象。 争不如不见。 清风阁不是清风拂面的地方,但总有一些云淡风轻的人,她们不愿意过多的表现自己,更视那核心弟子的身份如粪土,曾经的崔媚娘是这样的人,现在的林绛雪也是这样的人。 但无论是曾经的崔媚娘,还是现在的林绛雪,都因为一个人,一男人,做出了有悖于自己淡漠性格的事情。 一念及此,崔媚娘瞧向林绛雪的眼神中,不自禁的带着上一种悲哀,莫名的悲哀。 就像所有的结果早已注定了似得,事实上,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明明结果已经注定,却还想着努力的去改变。 “你会见到他的,除非他意外的没有入选青竹宗的核心弟子。”崔媚娘的话显然给自己留了后路,那意思就像在说:我没有骗你,如果你没见到他,那一定是他的问题,与我无关。 多好的辩驳啊! 林绛雪叹息了一声,幽幽的道:“我都能成为清风阁的核心弟子,相信他一定也能成为青竹宗的核心弟子。” 真的吗? 崔媚娘心中冷笑。 倘若时间都能按照人类的想象发展,世界也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但在崔媚娘眼中,倘若韩闯没有成为青竹宗核心弟子,也算不得意外,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何? 修为越高,越能表现出武魂的优劣,在她看来,韩闯那什么莫名其妙的武魂,绝赶不上林绛雪,这也是她如此信心满满的原因。 ——她不想让林绛雪再见到韩闯,一点也不;但又不得不考虑林绛雪的心态,因此抛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式。 她不相信韩闯能够成为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一点也不,但有些事情,却不像她想象那样。 天黑了,坐忘峰山脚的木屋里,灯火通明,照的每个角落都亮如白昼。 赫连墨和苏婉云紧皱着眉头,坐在木桌前,等待着聂青青和柳青芙的归来。 门前的一片野花已经死去,倔强的挺过了一个冬天,终究没有挺过十二月的严寒,或许在昨天,或许是今天,它们死了,无声无息。 但没有人在意野花的死活,它们是被冻死,或是被人踩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赫连墨和苏婉云的心情 ——就像这野花一样,死去。 过了一会儿,聂青青和柳青芙走了进来,眉头紧锁,两个人都眉头紧锁,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笑容,仿佛笑意都被寒风冻死了一般。 “怎么样?”赫连墨问。 韩闯已经被收入了水牢,聂青青和柳青芙决定去水牢里看他,但看她们的表情,结果似乎有些不如意。 柳青芙皱眉道:“人厨子不让我们进去。” 人厨子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至少在大多数时间,他足够铁面无私。完全铁面无私的人会受到人们的尊敬,而人厨子只是大多数时间铁面无私,这样的人,最惹人讨厌。 显然,无论是柳青芙还是聂青青,此刻都对他格外讨厌。 “该死的家伙,油盐不进!”聂青青恨恨的道。 她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威逼、利诱,可人厨子就是不就范,那一张苍老的面孔,始终只有一个表情,灰白的眼眸,也只有一个眼神闪过。 ——漠视,赤裸裸的漠视。 倘若聂青青能在人厨子的眼中,看到一丝别样的亮光,也不会如此气恼,但事实却是——别说亮光了,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过她们。 赫连墨皱了皱眉,口中念叨:“这可怎么办,听说青竹宗的水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柳青芙摇摇头,道:“环境如何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我担心有人会趁机下手。” “谁?”赫连墨抬起头,眼神灼灼的盯着柳青芙,他心里已经有了那人的名字,只需要得到柳青芙肯定的答复而已。 而柳青芙也没让他失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那个人的。” 赫连墨叹息一声,道:“果然是他。” “他是谁?”苏婉云问道。 没人回答,甚至没有人愿意提起那个名字,灯火通明的木屋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良久,聂青青终于开口:“不如我们把韩闯劫出来,这什么青竹宗不待也罢了。”她紧咬着嘴唇,似乎要让唇线消失无边。 柳青芙摇摇头,道:“聂妹妹,不要冲动,事情没你想象的那样糟糕。” 聂青青急道:“这不是想象,而是事实,事实就是韩闯被关在水牢里,生死不知。” 木屋里又陷入了沉默,韩闯的事情就像横在他们咽喉里的一根刺,令他们食不能下咽,夜不能寐。 过了一会儿,赫连墨忽然说道:“也许真没那么糟糕,岳千横不好说,但岳重楼一定知道他不能动韩闯。”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赫连墨身上,他继续解释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宗主应该已经记下了韩闯,并且有意让他加入到核心弟子阵营,岳重楼即使再不喜欢韩闯,也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动手。” “岳重楼不会,那岳千横呢?”聂青青打断了赫连墨的话,“岳千横未必会看到这一点,他极有可能在水牢里对韩大哥动手。” “不行,我要将他劫出来,在里面多待一分钟都是危险。”话一说完,就要往外走。 柳青芙眼疾手快,一把将聂青青拉住,说道:“聂妹妹,不要去送死,水牢乃是青竹宗的重点,平常人进去尚且困难,更不用说劫囚了。” 赫连墨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事实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你把韩闯劫出来了,你们能去哪儿?能跑出青竹宗吗?就算侥幸让你们逃出了青竹宗,今后怎么办?韩家怎么办?别忘了韩闯可是有家族的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吗?”聂青青的脸上露出了焦躁的痕迹。 也只有事关韩闯生死的事情,才能让她露出如此表情,平常时候,她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人。 柳青芙看了聂青青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现在的情况只有等,什么都不要做,也什么都不能做,我先回去找爹爹,看他有什么办法。” 聂青青的表情虽有些不愤,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由于赫连墨和受伤的林平住在韩闯的木屋里,所以聂青青现在和柳青芙住在一起,两人离开木屋,一路向坐忘峰走去。 此刻浓雾笼罩了山巅,乳白色的雾气,在灯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一片飞溅出来的血花。 四周依旧是无边的黑暗,黑的令人感觉阴森恐怖。 聂青青忽然停了下来,道:“柳姐姐,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柳青芙跟着停了下来,瞧着聂青青,眼神不停的闪烁:“聂妹妹,你是准备——”如果聂青青真准备劫囚,柳青芙会不顾一切的阻止她。 聂青青忽然抚媚的一笑,道:“放心拉,我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刚才只不过是气话。” “真的?”柳青芙看着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有些不信。 聂青青道:“真的,比真金还真,刚才我是觉得韩大哥会有危险,听了你们的分析,又觉得他不会事。” 柳青芙从聂青青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这绝不是谎言所能带来的东西。 “好吧,天色也晚了,记得早点回来。”柳青芙无奈的说完,转身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连柳青芙自己也有,她不会让别人窥视自己的秘密,也不会去窥视别人的秘密,柳青芙是个善良的姑娘。 柳青芙的背影,像风一样消失,聂青青终于松了口气。 目光四游,确定周围没有人时之后,聂青青走进路边的树丛中,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雪亮的匕首。 五寸长,通体莹白,映着月光,反射出夺目的寒光。 这是一支极好的匕首。 聂青青毫不犹豫的用这支极好的匕首,划开了腕部的皮肤,一道殷虹的鲜血激射而出。 她不顾手腕的疼痛,双手快速在虚空只结出手印,一道金光绽放,包裹了鲜血;鲜血没有正常的划落,而是在金光的包裹在,在空中凝聚成一只血鹤。 双眼瞧着这只血鹤,聂青青的表情阴晴不定,过了一会热,她终于一挥手,让血鹤飞向了天空,不过一会儿功夫,血鹤就没入了远方的黑暗之中。 “青竹宗,韩大哥最好没事,不然——”聂青青小声的嘤咛。 柳青芙回到家,没有第一时间回房间,而是来到了柳恒博的房间,此刻房间里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柳恒博坐在书桌上,正眉头紧守的看着一些信件,见柳青芙进来,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笑道: “青芙,你怎么来了?” 柳青芙道:“爹爹,你有办法进水牢吗?” ... 第两百三十一章 化毒 寒气从脚底升起,就像一根根绵细的针,透过皮肤,侵入身体。 韩闯觉得双脚泡的难受,只能依照无相功法所教,屏息凝神,如同日常修炼一般,将呼吸放慢,不断的提纯着真气,并将纯正的真气,送到脚底,以抵御寒气。 初时十分难受,过了一会儿,真气充盈,气机活泼,腹中仿佛有物体春春蠕动,隐隐发出晦涩的雷鸣之声。 这一番响动自己瞒不过小白,只听它惊讶的说道:“腹起雷鸣?这可是化元巅峰的标志,主人突破化元巅峰了?” 韩闯微微张开眼,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摸到些门路。” 这几日在水牢中闲得无聊,他开始修炼起停止了许久的真气。 前段时间,吞噬武魂不断的吞噬天地元气,又吸收了一些沈闭月的真气,此时已经到突破的临界点,只需要将驳杂的真气提纯,便是能臻至化元巅峰。 韩闯心中喜悦,暗道:“此刻再遇到陆伯寒,想必不会那么狼狈了吧。” 他觉得那时与陆伯寒的一战分外狼狈,却不知旁人直把这一战,当作神迹;一个化元后期的小子能抵挡凝神期高手的全力一击,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面前,由不得众人不心惊,也由不得别人不佩服。 偏偏韩闯还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感触,只觉得当时,无论是真气应用还是剑法应用上,都差的太多。 “如果我用‘卸’字诀,卸掉陆伯寒的掌力,而不是与他硬拼一记,结果或许会更好;可是重剑应该如何卸力呢?”韩闯喃喃自语。 刚才还在淬炼真气,现在却又想到了重剑剑法,若不是身处水牢,外人甚至会认为他是在闭关。 水牢内天地元气的波动,自然瞒不过人厨子,打开青铜门上的小门,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射过去,只见韩闯右手凭空画着什么。 “他在干什么?”人厨子想,他怎么也想不到,此刻的韩闯正以手代剑,精研重剑运用之理。 先人所创之剑法技巧,有劈、斩、截、撩、钩、刺,穿、抹、扫、点、崩、挂、云这几种,但真正适合重剑使用的,只有劈、斩、截、撩、刺、扫几种,其他的招式并不实用。 所以韩闯在头脑中演练的,也只是这几招实用的基本招式。 只见他眼观指,指眼一线,身体不停扭动,表情时而欢愉,时而眉头紧皱。 “神秘人教我的剑法简单直接,快若迅雷;而我现在用起重剑,快若迅雷自然难以达到,既然速度不快,那必须得锁定对手气机,不然遇到身法迅捷的高手,少不得要吃亏。” 韩闯很快就又找到了重剑的一大弱点:就算你的剑威力惊人,可倘若打不着别人,也没有用。幸好他远非刚刚习武的吴下阿蒙,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 拥有绝对实力的武者,可以依靠实力上的压制,锁定另一名武者的气机;但如果实力上无法形成压制,就还有另外一种锁定方式。 至少韩闯还有另外一种。 ——入微。 入微能力让他能观察对手的身上的所有变化,自然也能作为气机锁定之用,再加上重剑本身所携的气势,普通武者根本无法摆脱。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笑了起来,手上开始模拟出重剑的劈、刺、扫、撩等动作。 一番思索,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剑法虽然简单直接,但相对于重剑应用来说,还是变化太繁,花招太多,想象前世读金大师的书,书中对玄铁重剑运用之法的介绍不过八个字——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这八个字中蕴藏着用剑境界,实远胜各种巧妙的剑招,重剑之法不需要太多变化,只需考虑去势回路,越是平平无奇的招式,对方越难以抵抗。 再联想到自己击杀空家四兄弟和颜真时所用的招数,没有一招精于变化,大多只是简单的扫、劈、刺三种招式,却接连击杀了五名化元期高手。 一念及此,韩闯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喃喃自语道:“是了,重剑本身威势无双,即便只是最普通的挺剑直刺,也远胜诸多精妙的剑招,与人对敌,别人眼花缭乱的剑招攻来,我不管不顾,只是挺剑直刺,他也不得不躲。所以重剑重视的应该是势而非剑招。” 便在这时,小白的声音忽然在心中响起:“主人想的没错,我们妖兽的战斗从来都不讲究什么招式,只要速度快,力量足,落点准确就好。” 韩闯微微一笑,心想:“这倒和现代搏击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正思绪之时,青铜门忽然大开,人厨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韩闯抬头一看,见人厨子手中拿着吊篮,便知吃饭的时间到了。 水牢密不透风,根本不知时间流逝,韩闯推算时间,全靠一日三餐,但有时也难免差错,于是问道:“人厨子,这是早饭、午餐,还是晚饭?” 人厨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将米饭放如吊篮中,小心翼翼的吊下。 韩闯耸了耸肩膀,道:“还真是无趣,这水牢里死去的人,恐怕都是无聊死的。”自顾自的接过饭碗。 人厨子又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心想:“吃吧,多吃一些。”一句话不说,合上大门便离开。 这也是他几十年看守水牢养成的习惯,无论如何都不说话,也不多留,不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 韩闯摆了摆手,抓起一把馊臭的饭团就要入口,忽听得小白一声疾呼:“等等!” 韩闯端着饭碗,惑道:“怎么了?” 小白道:“这饭里有毒!” “有毒?”韩闯目光一凛,以入微能力探查起手中的米饭。 在吸收了沈闭月的武魂神木王鼎之后,他对于毒药变得格外敏感,竟小白这么一提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竟是融筋散!”韩闯心中大恨。 融筋散是一种无色无味毒药,中毒者平时也觉察不出任何变化,只有在全力释为时,毒素的危害才会爆发,脆弱的经脉无法承受奔腾的真气,最后就像玻璃一样,片片碎裂。 对任何一个武者来说,这种事情都是极残酷的。 “一定是岳千横让人厨子下的手,这是阳谋,逼的我不得不就范。”韩闯低声说道。 “怎么?”小白疑道,“你不吃它不就行了?” 韩闯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人厨子敢对我承认自己是岳重楼的手下,就是笃定了我不得不吃,两个月时间,若不吃饭,我不死才怪,到时他们还可以托说是我绝食而亡,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经过韩闯这么一解释,小白也明白了其中关键,气鼓鼓的道:“真是阴险的人类,出去后我一定不让他好过!” 韩闯白了在他身前游弋的小白一眼,道:“你也就说说,真正和他对上的可是我。” 小白不忿的道:“主人放心,我会让那只啸月天狼动弹不得的。”接着又道:“可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不吃饭吧。” 韩闯微微冷笑:“放心,对别人来说,这是一条致命的阳谋,但我却不怕。” 上次击杀沈闭月后,韩闯没有忘记吞噬神木王鼎,吞噬完成后,惊讶的发现神木王鼎居然还有炼化毒素的效果。 向小白说明的一切之后,这只院子云梦泽的白蛟不禁大笑起来:“哈哈,若让岳千横自己他费尽心机给主人下毒,最后换来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知他的脸色会如何?” 韩闯微微一想,面色古怪的道:“或许他会疯掉吧。” 说话间,身后武魂浮现,紫色的漩涡中央,隐隐有一青木小鼎浮现,正是神木王鼎的虚影。 一到青光自鼎中激射而出,将饭碗罩在其中,就见一道黑气从碗中蒸腾而起,沿着青光的诡异,飞入鼎中。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融筋散的毒素便被除去,韩闯不动神色的端起饭碗,将食物吃下。 他明白,倘若自己不吃,有人是不会放心的。 岳千横,既然你要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玩,看看最后谁被谁玩死。 几刻钟过后,人厨子照例来收碗,见碗中的米粒一点不剩,不禁微微冷笑,正当他准备关上大门离开时,韩闯的声音忽然响起:“饭的味道不错,很特别,加了一些调料吧。” 韩闯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人厨子认为吃定了他,那他不妨就与他心照不宣。 人厨子愣了一愣,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片刻惊愕,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淡的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闯微微冷笑:“哦?不明白?不明白你会和我说话吗?” 人厨子笑了,脸上的皱纹聚成一团,就像一颗硕大的核桃,只见他眼皮微微一抬,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说道:“这么说你发现了?” 韩闯笑了,道:“你不是希望我发现吗?” 人厨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碗底,笑道:“可你没有办法。” 韩闯脸色倏变,道:“我的确没有办法,但你认为我会吃吗?” 人厨子笑了,道:“除非你想饿死。” 这也是人厨子自保的手段,若韩闯真的中毒而死,他逃不了干系;但如果韩闯是绝食而亡的话,就与他这个看守没有多大关系,毕竟——一日三餐不是按点送来了吗?你不吃,我有什么办法。 韩闯微微冷笑:“好厉害的阳谋,让我不得不中毒,你就不怕我出去后向宗主告状吗?” 人厨子笑容一收,表情骤然冷峻下来:“你没有证据,以后也拿不出证据。”他绝不会允许任何证据留下。 韩闯笑了,道:“不错,我是拿不出证据,我不得不承认岳重楼的厉害,居然想到了下这种毒。”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倒替你担心,如果事情败露了,第一个遭殃的可就是你,岳重楼能够轻易撇清自己的关系。” “你不用试图挑拨,我不会吃你这一套。”人厨子笑道:“旁人又怎会知道我和岳先生的情义。” 他看了一眼韩闯,又道:“至于你,挑拨也试过了,想必也已经死心了。” 韩闯笑了,道:“的确,我没想到有人竟会为岳重楼这种人卖命,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与群分。” 人厨子听了这话,不怒不喜,只是淡淡的道:“你已经中毒了?” 韩闯道:“没错,已经中毒了。” 人厨子笑了起来。 ... 第两百三十二章 莲花 浓雾彻底遮蔽了月光,而大冬天,天空是没有星的。 没有星的天空,月光又被遮蔽,黑暗的阴影自然而然的笼罩住大地——世界一片昏冥。 唯一能称的上光源的,只有很远的地方,一些红色灯笼绽出的光,红的就像是血。 一个人慢慢的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走进了另一片黑暗。 他的脸色苍白,就像重伤未愈一般,透明而可怕。 聂青青看了来人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来人道:“受了一些小伤。” 聂青青道:“重吗?” 来人道:“不重。” 聂青青沉默了下来,良久,又道:“我需要你打听一件事情。” 来人道:“我只知道青竹宗内的事情。” 聂青青道:“就是青竹宗内的事情。” 来人沉默,良久。 苍白的面庞露出一抹微笑,这笑空虚而忧郁,就像独自在荷塘里,绽开的一朵莲花,与他的名字一样。 莲花。 这可以是一种花,也可以是一个名字,甚至可以是一个代号。 聂青青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叫莲花,不知道是他的本名叫莲花,还是代号为莲花,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莲花。 荷塘里的莲花有无数种花瓣,而他也有无数张脸,没人见过莲花真正的面孔,就连聂青青也没见过。 她不需要认识莲花的模样,因为当血鹤放出,他总会出现。 “什么事情。”莲花说道,语气一如开始时的淡漠,仿佛永远也不会酝酿感情一般。 聂青青看着他,显得既惊讶又迷惑,但她终究已经习惯了莲花的语气,于是很快将惊讶与迷惑放在一遍,用同样冷峻的声音说道:“我需要知道韩闯的消息。” 莲花的眉头动了动,说道:“他被关在水牢里,水牢是青竹宗的禁地。” 聂青青笑了,道:“所以我才来问你。” 莲花冷冷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聂青青道:“不是高看,是了解你,只要你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 莲花哼了一声,说道:“我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那里去。” 聂青青笑了,道:“可你的眼睛很长,能看到那里。” 莲花沉默了下来,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聂青青,眼色更加忧郁了。 作为一个卧底,他本不应有如此忧郁的眼神,但在聂青青面前他唯一的伪装只剩下这张假脸。 “怎么样,知道吗?”聂青青道。 莲花点了点头,道:“他被关在水牢里。” 聂青青眉头皱了皱,道:“我知道他被关在水牢里,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比如?”莲花挑了挑眉毛。 聂青青看着莲花,说道:“生死。” 莲花居然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讥讽:“青青,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聂青青面色倏变,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就像挂在屋檐上的冰锥,锋利而刺骨。 “不用你来提醒。”她说,语气就如目光一般森冷,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莲花的对手,她一定会将手中的匕首捅进他的胸膛。 ——人都有失控的事情,不是吗? 聂青青是一个冷静的人,在外人没有触及她内心的禁区时,她格外冷静;可如果一旦有人触及但那不可触及的地方,她就会化身成为狰狞的女鬼。 可莲花并不怕鬼。 他从未做过亏心事,所以不怕鬼。 ——有些事情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做,但仍然做了,便会告诉自己,不是自己做的,是另外一个人,然后他会抛弃那张做错事时戴的假面。 于是,事情过去,他依旧不怕鬼。 莲花说道:“我不是提醒你,而是告诫你。” 聂青青沉默了下来。 莲花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那个地方,但你比我更加清楚那个地方的规矩,只有死人才能离开。” 聂青青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更加森冷的目光盯着莲花,仿佛要洞穿他那张戴在脸上的假面。 莲花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好了,我只是告诫你而已,即使你做错了事,也不由我来惩罚。” 聂青青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现在告诉我韩闯的生死,”停了停,又道:“除此之外,我不想听到其他的事情。” 莲花沉默了下来,只见他双眼凝眸着远方,绽放出两道夺目的红光,就像远处的红灯笼,又像是血。 他粗喘着气,鼻翼不停的张开又闭合,身体时不时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聂青青没有催促,而是等待,静静的等待,无神的双眼,凝眸着远方的天空,那里——如墨一般漆黑。 良久,莲花眼中的红光褪去,此刻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就像刚刚从水塘中爬出一样。 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看起来也更加虚弱,但那双忧郁的眼睛,依旧格外的明亮。 “他还活着。” 聂青青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但也离死不远了。”莲花补充道。 聂青青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代之以冰冷。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 莲花微微冷笑,说道:“有人对他下毒。” “下毒吗?”笑容再次出现在聂青青的脸上。 莲花怔了一怔,道:“你不担心吗?” 聂青青笑了,道:“我担心什么?” 莲花肃声道:“我说有人对他下毒。” “我知道了。”聂青青笑道:“如果是下毒,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莲花的眼睛忽然变得空洞起来,看来就像个死人,可讥讽依旧停留在他的笑容中:“你认为他不会中毒?” ——他死定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他怕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聂青青会陷入疯狂;从那关切的眼神中,莲花仿佛看到一颗疯狂的种子,但此刻,这颗种子仿佛骤然沉寂。 聂青青不清楚莲花心中所想,她只是笑了,然后说道:“如果他会中毒,那个这个世界上,就没人不会中毒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聂青青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韩闯的人。 聂青青在笑,没有任何问题的笑,正常人的笑。 正常人不会在得知朋友中毒之后还笑,因为一旦你中毒了,就代表生死又不得你,现在韩闯中毒了,聂青青居然还笑的出来,不但笑的出来,而且笑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点,连莲花也感觉奇怪。 “我不相信他不会中毒。”莲花说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中毒——” 话未说完,便被聂青青打断:“可我相信他。” 莲花摇摇头,说道:“你的相信太盲目了。” 聂青青道:“因为了解,所以相信。” 莲花道:“我宁愿相信他会死。” 聂青青打断了他的话:“可他不会。” 莲花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盲目的人,他原本以为聂青青不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看来,她非但是,而且比普通人更加盲目。 ——盲目的去相信一个男人? 莲花忽然感觉莫名的难受,可他的表情依旧平静:“还有什么事情?” 聂青青道:“没有了,本来打算让你把他救出来,现在也不用了,如果是下毒,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莲花不知怎么样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心疼吗? 好像不是。 心酸? 好像也不是。 是一种比心疼和心酸,更加尖锐的情感,足以让他那颗几乎已经死去的心,感觉到刺痛。 “我走了。”没有多说一句话,苍白的面孔瞬间融入了黑暗的阴影中,他的人就像风一样消失。 茶叶盛在白色的瓷杯里,看起来就像一块透明的翡翠。 茶水已冷,不适宜饮用,柳恒博盯着这杯已经冷却的茶水,半晌无语,直到柳青芙摇晃他的身体时,他才反应过来,说道: “水牢一向不是我负责。” 柳青芙的眼睛一暗,可柳恒博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眼睛又明亮了起来。 “但我想进去也不难。” 柳青芙道:“那爹爹能带我进去吗?” 柳恒博眯起眼,笑道:“你去干什么?那地方阴气极重,不适合女孩子久留。” 聂青青撅着嘴,摇晃着他的手臂,说道:“爹爹——你知道我去干什么的。” “当然,”柳恒博大笑起来,说道:“除了去见韩闯那个小王八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主动涉足水牢呢?这小王八蛋也真是,坐牢也不让人省心。” 自从韩闯惹下弥天大祸之后,柳恒博对他的称呼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不再称他为“闯儿”,而是代之以“小王八蛋”之类的称呼,可亲切依旧。 聂青青心知父亲是在调戏自己,但也忍不住杏脸飞霞,酡红如醉。 只听羞涩的说道:“爹爹——你就说能带我进去不?”一双妙目,满含希夷的盯着柳恒博,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但显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柳恒博笑容一收,肃声说道:“不可能。” “为什么!”柳青芙惊叫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恒博。 柳恒博看着柳青芙那张嗔的脸,叹息一声,说道:“我不会带你进去,甚至自己也不会去。” “可韩师弟要被关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谁也不知道岳重楼会玩什么花样。”聂青青的俏脸上,写满了焦急。 柳恒博哼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岳重楼不敢玩出什么花样。”在他看来,既然宗主已经插手,那岳重楼就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若是知道岳重楼已经开始对韩闯下毒,不知会做何表情。 听得父亲的话,柳青芙心情稍微平静,但仍然据理力争道:“不管怎么说韩师弟在坐牢,水牢什么环境爹爹你也知道,我就想看看他过的怎么样。” 柳恒博又哼了一声,说道:“这是那个小王八蛋自找的,谁让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把颜真都杀了,仅仅是水牢监禁两个月,还便宜他了。你放心,两个月时间,死不了人的。” 柳青芙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尽管她知道父亲有些口是心非,但却不能明确的点出来,因为就算点明了,柳恒博也不会承认。 所以她唯有冷哼一声,嗔道:“你带我就去,我就自己去,看看谁敢拦柳长老的女儿!”说完便转身离开。 柳恒博看着女儿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心道:“闯儿啊闯儿,你还真给我出了道难题。” ... 第两百三十三章 出狱 坐忘峰,冬天。 两个月过去,坐忘峰依旧是冬天。 即便一月的东南域,许多地方气温都开始升高,春回大地,可坐忘峰依旧是冬天——白雪皑皑。 柳青芙终究没有找到探视韩闯的机会,但却从柳恒博口中得到了韩闯一切都好的消息,那颗焦躁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让她惊讶的是,聂青青似乎同样表现的非常平静,就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没错,就是胸有成竹。 聂青青绝美的脸上,荡漾着胸有成竹的微笑,似乎完全不为韩闯担心一样。 赫连墨依旧是老样子,在没拿到黑玉断续膏之前,他不可能好转,但是和苏婉云的关系却变得更加亲密了。 ——苏婉云就像绕指柔,融化了他的心。 林平重伤,依旧没好利索,但能够下床走动;胸骨尽碎內腑移位这种伤势在普通人身上,毫无疑问是致命的,但林平不是普通人,所以只需要躺上大半年时间,但实际上,不过两个月他就能下床走动了。 岳千横偃旗息鼓,很长时间没有传来他的消息,据说是在岳重楼的安排下闭关修炼——谁又知道呢? 或许他在东南域的某家青?楼里厮混,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虽然依旧是冬天,但白昼逐渐变长,黑夜逐渐变短,仿佛预示着春天的到来;但对于这一群人来说,即将到来的春天,也并非他们所期待的,他们真正期待的——是韩闯。 韩闯的归来! 人厨子透过青铜门上的小窗,看着韩闯优雅的、淡定自若的将混有融筋散的饭菜刨进口中,心情就像那即将到来的春天一样明媚。 他了解融筋散的毒性,吃的越多,筋脉越脆。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在饭菜里混进这种毒药,据他估计,此刻韩闯的筋脉,脆的就像一张纸。 “哼哼,无论你奸猾似鬼,也躲不过这阳谋。”人厨子狠狠关上了小门。 今天是韩闯出狱的时间,也让这位水牢的看守者,感觉莫名的烦闷,似乎每次有人刑满释放时,他会感觉莫名的烦闷,就像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撕扯掉了一般。 人厨子打开青铜门大门,一双冷漠的眼睛,紧盯着韩闯。 出狱日的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自从柳恒博亲自打过招呼后,人厨子就开始改善韩闯的伙食——没有会和将死之人一般计较。 但此刻,看着正啃着鱼肉的韩闯,人厨子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痛恨的感觉,恨不得将面前这张心满意足的脸,撕成碎片。 “你是在诱人犯罪。”人厨子说,声音就像从牙缝中强行挤出来一样。 韩闯微微抬了抬眼皮,笑吟吟的道:“难道吃鱼也算犯罪吗?” 嘴唇一动,一直鱼骨头激射而出,飞向人厨子。 人厨子向旁边一闪,骨头钉进石壁中,人厨子心下骇然,道:“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实力对吗?”韩闯微微一笑,眯起眼,又道:“大概是我天赋异禀吧。” 话音未落,就见他双手一拍水面,腾空而起,半空中施展爪功,抓裂岩石,借着这股力道而上,瞬间抢到人厨子身边。 “你这人,人长的丑不说,心肠还坏,给我下去尝尝水牢的滋味吧。”话音未落,韩闯右手闪电般的探出。 人厨子虽会一些粗浅的武技,但哪里能和韩闯相比,想要闪身,却躲闪不及,被一把抓住肩膀,只觉得浑身一麻,身体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 “不!” “扑通”一声,矮小的身体横着拍进了污水之中,溅起水花一片。 韩闯笑道:“好好在里面待着吧!”话一说完,也不理会鼓噪的人厨子,自顾自的将青铜门合上。 大门合上的一瞬间,污浊气流仿佛被阻隔一般,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韩闯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畅快的微笑:“终于结束了,岳千横,有你好看的了。”眼神中不自禁的浮起一片冷意。 不要误会,他不是越狱,而是正常的出狱,只是这手段相对来说,有些暴力而已;当然,对好人自然有别种手段,对恶人自然用恶的手段,对人厨子这种不但长的丑,而且心肠恶毒人,自然要用这种暴力的手段。 恐怕他被发现时,会在水牢里待上几天,谁让他向来表现的生人勿进呢?韩闯想着,不禁笑出声来。 白衫被污水浸泡的成黑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韩闯可不会穿着这身衣服回去见聂青青,于是先到山下的集镇里寻了几件新的白衫。 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上了一身心衣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依旧是白衫,很轻、很薄,剪裁得体合身,再配上他特意买来的牛皮软马靴,韩闯又恢复了往日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惹得集镇里的姑娘们,不住的对他抛着媚眼。 当然,汉子们愤怒的眼神绝计是少不了的。 现在是一月,一个本应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时节,可坐忘峰山,依旧覆盖着白雪。 一阵风吹来,非但没有桃花的芬芳,反而寒冷的就像刀子——冰铸成的刀子。 进入平素居住的山谷,冷风稍稍平息,寒湖在微风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一双寒鸟贴着水面滑过,插入湖心的高大树木,仿佛要有了一些复苏的迹象,枝头上开始抽发出一些细腻的嫩芽,虽然脆弱的就像婴儿一样,但终归让人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春天气息。 就连风也变得温暖了不少,温柔的就像情人的呼吸。 他第一时间看到木屋前站着的两道身影。 两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两个女人的身影。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韩闯如闪电一般窜出,抢到两女身边,一把将她们搂在怀里。 聂青青还好,只是挣扎了下,便迷失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柳青芙则杏脸飞霞,酡红如醉,身子不停的扭动,却被韩闯抱的更紧了。 直到聂青青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才一脚踩到韩闯的脚面,只听“嗷!”的一声,韩闯抱着脚退开,瞪着眼睛,一脸无奈的盯着聂青青,道:“你踩我干什么?” 聂青青哼了一声,漂亮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道不易被人发现的弧线。 “谁让你占我们便宜的。”女孩的语气一如她的性格一般倔强,倔强到令韩闯有些哭笑不得。 “我、”他咬了咬牙,大声道:“我那是情不自禁而已。” 此言一出,不光是柳青芙,就连聂青青也低头呸了一口,嘴里念叨了一句“色坯子”。 柳青芙终归年纪大些,又是韩闯的师姐,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先进去,进去再说。”说着向拉着韩闯向屋里走去。 韩闯见门口放着一只火盆,盆中大火燃起三寸高,不禁苦笑一声,道:“你们不会让我过火盆吧。” 聂青青眉头皱了皱,嗔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韩闯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挺好的,挺好的。” 迈过火盆的仪式让韩闯想到了前世刑满释放的犯人,心有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柳青芙见韩闯一副吃瘪的模样,不禁轻捂小嘴,笑道:“迈过火盆,扫去霉运,你就快走吧。” 韩闯也不忍让两女失望,于是硬着头皮从火盆上越过。 你别说,当身子越过火盆的一瞬间,心中还真升起一种异常的感受,仿佛整个身体都康泰了不少。 赫连墨和林平坐在吃饭的大桌子前,一脸微笑的看着韩闯,桌上摆放着饭菜,蒸腾的热气,仿佛等着主人的归来。 韩闯不禁眼睛一酸,道:“其实不必的——” 他本想说不必这么大张旗鼓,从水牢里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话未说完,便被一向少于寡语的林平打断。 “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可是为了我才被关进水牢的。”林平停了停,忽然起身一把将韩闯抱住,两人身子交错的瞬间,韩闯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谢谢。 能让林平这么高傲的人说出一句“谢谢”,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至少从前的韩闯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不禁将林平搂的更紧了。 聂青青的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哟,我说二位爷就别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此言一出,两人立刻一脸嫌恶的将对方推开。 “谁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和他怎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两人对视一样,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众人对视一样,大笑起来。 这时,苏婉云忽然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道:“韩大哥回来了?再等一下,马上就开饭了。” 韩闯眼睛一亮,此刻的苏婉云头戴方巾,腰上系着天蓝色的粗布围裙,面颊上还残留着两撇油脂,但这一切都无损于她的美丽与端庄,仿佛给予了她一种小家碧玉的羞涩。 当端庄与羞涩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时,两种不同的气质融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这种美平凡而令人沉醉。 韩闯不怀好意的瞥了赫连墨一眼,却见这个家伙眼都已经盯直了,不禁又气又恼的道:“好了兄弟,别看了,以后有你看的时间。” 此言一出,饶是以赫连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禁羞了个大红脸。 林平见了,忍不住戏言道:“赫连你脸怎么这么红?” 赫连墨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老子喝醉不行!” 韩闯撇嘴一笑,说道:“可我们还没开始喝酒呢。” 众人?大笑起来。 这种欢愉的,爽快的笑声,贯穿了整个晚宴,觥筹交错之间,一桌人也有了几分醉意,但终归都是自制力强大的武者,虽然喝了不少,但都没有喝醉。 柳青芙看着频频举酒的韩闯,忍不住问道:“韩师弟,岳千横没对你动手吧?” 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韩闯身上。 聂青青更是紧张的不得了,虽然她知道岳千横用的是下毒这种手段,虽然知道下毒对韩闯几乎无用,虽然见到韩闯完好无损的坐在她面前,但女人的心依旧惴惴不安,仿佛不从韩闯口中得到平安两个字,她的心就不会安宁一般。 韩闯微微一笑,自顾自的酌了一口酒,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岳千横只是指示了人厨子对我下毒而已。” “什么!他真的敢这样做?!”柳青芙又气又急,甚至有些恨上了自己的父亲,若不是柳恒博再三向他保证韩闯的安全,她也不会放弃进水牢探视的打算;现在听到韩闯并人下毒的消息,她又怎能不气。 ... 第两百三十四章 莲花血轮 却见韩闯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不过些许小毒,奈何不了我。” 柳青芙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盯着韩闯看了又看,只觉那红润的面庞绝对不像是中毒的异常,于是心也放下大半,说道:“你真的没事吗?” 韩闯还未说话,聂青青接口道:“柳师姐,你放心了,这个世界上能毒倒他的毒可不多。” 沈闭月就是用毒的行家,韩闯吸收了她的神木王鼎,自不惧大多数毒;融筋散虽然难得,但也奈何他不得。 韩闯笑道:“没错,师姐你就放心吧。”说着还以手锤胸,试图彰显几分彪悍之气,但见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彪悍二字。 好在他也颇有自知之明,只是锤了两下,做做样子,便不动弹了。 柳青芙松了口气,语带轻松的道:“这我就放心了,还有几天就是内门大比的日子,这些天你没事别出门,不要惹事。” 韩闯点头道:“放心吧,我会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调整到最好状态,给予岳千横致命一击。融筋散虽奈何不了他,但岳千横对他下毒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韩闯个恩怨分明的人,别人与他有恩,他报恩,别人与他有仇,他报仇。 却听赫连墨忽然说道:“韩闯,我看你还是挑战别人吧,岳千横此人,并不简单。” 这是他考虑良久才说出的话,韩闯挑战岳千横固然会帮他报仇,但另一方面,风险却也不小。 岳千横毕竟是岳重楼的儿子,青竹宗长老的儿子又岂能没什么底牌? 说到底,赫连墨还是怕韩闯会失手;他精于打架,当然知道打架未必是实力强的取得胜利,很多时候,实力只是一个重要的标准而不是全部,以弱胜强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韩闯当然明白赫连墨心中所想,于是说道:“赫连,你放心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吗?” 韩闯是一个沉稳的人,性格沉稳,做事沉稳,像一怒之下击杀颜真这种事情,还真的很少在他身上发生,大多数时,他都会计算事情的得失,才会才会考虑去做。 赫连墨深知韩闯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却怕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再沉稳的人,只要被仇恨蒙蔽双眼,都可能做出冲动的事情。 韩闯已经表现了一次冲动,赫连墨不希望他表现出第二次冲动。 “还是再考虑考虑的好。”赫连墨道。 韩闯眯起眼,微微一笑,说道:“不用了,对付岳千横,我有十足的把握。” 是夜,夜更深。 冷月像是弓一样弯在半空,暗淡的月色斜依在漆黑的门上。 门紧闭着,上面雕刻的诡异的花纹,在夜色中依旧可辨。 坐忘峰依旧是冬天,冬天的夜晚格外寂静,连虫鸣声也没有。 一道人影出现在漆黑的门口,左右探望了两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进门的一瞬间,月光映出了他的脸,长相倒有几风俊朗,可那双阴鸷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来人正是消失了两个月岳千横,两个月间,他依岳重楼的吩咐,进阴山修行,此刻满身的血气萦绕,就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也不知他杀了多少人,斩了多少妖兽,才能积累这样浓郁的血气。 岳重楼见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不懂收敛吗?这么大的血气,是怕人看不出来?” 岳千横颇不在意的一笑,说道:“看出来又怎样,谁还能奈何的了我?”观其神态,似乎就像他口中所说的一样,所向无敌一般。 岳重楼皱了皱眉。 老实说,让岳千横进阴山修行在他看来是一件利弊皆有的事情,阴山的危险首先不说,就说以杀戮作为修行之道,虽然可以速成,但终归心性不稳,不是正途,就像岳千横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之前还知道隐藏自己的野心,现在野心却已展露无遗。 岳重楼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自己就无敌了吗?冰火双英燕青飞,霜雪凝天梅霜雪,龙鳞通天甲顾通天,光这三人你就不是对手。” 岳千横微微冷笑,说道:“我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这一次我的对手也不是他们。”话锋一转,道:“对了,韩闯那小子是不是出狱了。” 岳重楼道:“没错,今天出狱。” “好!”岳千横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微笑:“出狱了就好,我要在内门大比上堂堂正正的战胜他,要让他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堂堂正正? 岳重楼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了,如果在比武之前先给对手下毒也算是堂堂正正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称得上阴谋诡计了。 他面上的皱纹仿佛忽然增多了不少,变深了不少。 “你有把握战胜韩闯?”灯光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暗影的长条,就像刀子一样。 在夜里,任谁看到这样一个人,都会心生恐惧,可岳千横非但不惧,反而凝着目光,盯着自己的父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线。 “放心吧,一个不能全力使用真气的废物,有什么可怕的。” 岳重楼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口;岳千横说的没错,此刻的韩闯已经不足为惧了。融筋散的毒,别说是他,就连岳重楼自己也觉得棘手,甚至韩闯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中毒。 而在未知的情况下,使用全身功力,后果只有一个—— 一念及此,岳重楼也笑了起来。 “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天的夜晚,三女回了坐忘峰,山脚的木屋中,只剩下赫连墨、林平,韩闯三人。 赫连墨和林平因为有伤,早早休息去了,只有韩闯还站在寒湖之前。 他抱着玄铁重剑,漆黑的剑身与黑夜融为一体,与他那一身白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凝视着怀里漆黑的重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与重剑融为一体。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远方,凝望着这把漆黑的重剑。 韩闯微微抬头,见到了一个男子,一个皮肤苍白男子,消瘦的就像被一阵风,送到他面前。 韩闯仔细打量着这名不速之客,发现他除了皮肤苍白,五官还出奇的精致,就像工业生产线上,产出的完美艺术品。 这样一张脸,是不可能出现在天地间的,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张假脸,一张根本看不出破绽的假脸。 若聂青青在这里,一定会一口叫破来人的身份——莲花,那个只要她放出血鹤,便会出现的男人。 韩闯微微冷笑,说道:“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视人。” 莲花沉默着,眼神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嘴唇微微蠕动,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假面带的久了,就变成真的了,你就当这是一张真脸吧。” 莲花的眼神忽然有些倦怠,就像一名心力交瘁的老者,但他绝对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危险的年轻人,韩闯听到那莫名的心跳声。 “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韩闯又道。 莲花笑了,道:“你的朋友长成这样吗?”右手拨弄着两鬓的柔发。 韩闯这才注意到,他是用剑的,他的左手握着一把剑,一把被涂上了漆黑颜色的剑。 这不是韩闯第一次遇见这种杀手才用的剑,但此刻,他却感觉这剑与其他人,有些许不同。 韩闯笑了,道:“不是说长相,我的朋友可没你这张假脸这么俊,他很丑,丑的不可思议。” 莲花又笑了,道:“你一定很讨厌他。” 韩闯道:“不,恰恰相反,他有一张真的很丑的脸,所以我希望和他待在一起。” 莲花道:“这么说你讨厌我?” 韩闯摇摇头,道:“那要看你的来意了,我不介意有个漂亮的朋友。” 莲花笑道:“也许这张漂亮的脸下,同样是一张丑陋的面孔呢?” 韩闯笑了,道:“真实的面孔,从来不会令人感觉丑陋。” 莲花道:“所以我让你作呕?” 韩闯笑道:“漂亮的东西,总会让人赏心悦目。” 莲花又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这句话的含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如不算必须与你对立,我真想和你把酒言欢一番。” 话到这里,莲花忽然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凄凉。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成为我的朋友的人,却是我的敌人,真是命运弄人。” 韩闯明白他的意思,命运有些时候,就是一只玩弄世事的魔鬼。 “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不能。”莲花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戏谑,“有人不让我说,所以我不能说,你只需记得,我是你的敌人就够了。” 韩闯笑了,道:“那喝酒吧,喝过酒再交手。”说完,解下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然后扔了过去。 莲花接过酒囊却没有任何动作,即没有扔回给韩闯,也没有喝酒,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 韩闯挑了挑眉毛,笑道:“是怕我在酒中下毒?” 莲花展颜一笑,道:“不,你不会下毒。” 韩闯道:“那为什么不喝?” 莲花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我是怕喝了这口酒,就下不去手了。” 韩闯大笑了起来,笑声在空寂的夜空里回荡,只听他说道:“放心,就算你喝了我的酒,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我说的对吗,阿丑。” 莲花的身体忽然一震,眼睛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并没有否认,无论韩闯是真猜到了他的身份,还是在诈他,他都没有否认。 韩闯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多少残留着几分苦涩。 “一个人的脸会变,但他骨子里的气质是变不了。” 莲花长叹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盯着韩闯,说道:“如果有可能,我真不想与你为敌。” 韩闯笑了,道:“是觉得胜不了我?” 莲花摇摇头,说道:“是觉得你太可怕了,可怕到没有任何伪装,能瞒过你的眼睛。 话音刚落,漆黑的长剑横在胸前,莲花闭上了眼,与此同时,他身后又出现了一只眼。 一只巨大的、绽放着赤红光芒的眼。 “武魂莲花血轮?”韩闯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看了这只眼睛的瞳孔中,那闪烁着的莲花。 红色的,红的就像是血。 ... 第两百三十五章 卧底 韩闯和阿丑,不,应该说是和莲花,曾经交过手,两人都没动过武魂,那一场韩闯胜了,胜的很轻松。 但越是轻松的胜利,越代表毫无价值,好比此刻,动用了武魂莲花血轮的莲花,在实力上比当时不知强了多少倍。 虽然韩闯早有准备,但也忍不住心惊。 “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莲花血轮,也是玄级武魂吧。” 莲花血轮是一门能让人将招式衔接到完美的武魂,莲花之前不用,并且隐藏自己的剑法特点,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却不想依旧被韩闯一眼识破。 他笑了,道:“玄级中阶,不值一提。” 韩闯眯起眼,射出两道狭长的目光,只听他说道:“如果玄级还不值一提的话,又有什么能放在你的心上?” 莲花凝视着韩闯,忽然叹了口气,道:“韩大哥,这个世界很大,云州只是世界的一角,甚至东南域也只是世界的一角。” 韩闯沉默下来,仿佛正咀嚼着莲花的话,过了好久,才叹息道:“你说的没错,是我坐井观天了。” 话音刚落,他单手将重剑平举摇指着莲花,剑身颤动,发出恐怖的嘶鸣,仿佛兴奋的嘶吼。 韩闯暗叹一口气,道:“是真的要战吗?” 莲花道:“不得不战。” 韩闯道:“可我连战的理由都不知道。” 莲花道:“有些战斗不需要理由,你只需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就够了。” 韩闯笑了,道:“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即便向手下留情,也不可能。 ——莲花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化元巅峰,莲花血轮,墨色长剑。 这清冷的月光下,一场嗜血的战斗,在所难免,韩闯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风吹过,呼呼作响,一片落叶飘下,横在两人之间,瞬间被剑气绞断 ——两个人同时动了,身形齐展,飞扑而上。 莲花的墨色长剑犹如刺破水面的一根针,无声无息的递到了韩闯胸前,他的剑更轻,所以更快。 但这支剑却在韩闯胸前停住了,再无法向前半步,虚空之中,仿佛存在着一种莫名的压力,阻止着长剑的前进。 势,是一种极其玄妙的东西。 莲花眼皮一挑,就见那把熟悉的玄铁重剑,自上而下而来,来势之猛之烈之惊人,有如泰山压顶一般。 “势不可为,岂能再乎?” 莲花叹息一声,旋身横移,有如乳燕一般轻盈的躲开重剑,韩闯眼睛一亮,一记简单的横扫,劈开空气,发出恐怖的轰鸣之声。 莲花顺势跃上重剑剑身,足下连点,飞向高空,在空中一个筋斗,剑锋向下急坠而来。 这一剑并非平刺,而是旋转而下,剑影凌乱,有如一朵绽开的血色莲花。 普通武者,根本无法做到这两招的衔接,但拥有莲花血轮的莲花,却能做到这一点。 这一剑在幻上已经臻至了巅峰,普通武者遇见了,根本不知应如何去接,而韩闯看的清楚,但却根本不想着如何接,而是将将重剑上撩,猛烈的剑风忽然向上,绽出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 这一剑就是重剑的破招之法,任你千百变化,我只一剑,逼的你不得不变招。 莲花心中也是一惊,在空中扭转身形,无声无息的一剑,正好点中重剑剑身,长剑弯曲,反弹出去,莲花借着反弹之力,绕到韩闯身后。 他看的清楚,重剑虽然威力无双,但速度并不是其优势,又加之韩闯初学乍道,变招时难免有滞涩感,他试图以招式变化打断韩闯的剑法。 却不想韩闯根本不理他刺向咽喉的一剑,径直将重剑拦腰扫来。 莲花见状,不禁暗叹一声“厉害”。 若韩闯跟着他变招,必将落入陷进之中,可韩闯偏偏使出以命博命的打法,对长剑不理不顾,这一下反倒令莲花头疼不已。 莲花看的真切,若不变招,一定是重剑先扫中自己的腰,而不是韩闯的咽喉先被自己刺穿,韩闯之所以能后发先至,乃是抓着了自己招式中的一个破绽。 这瞬息之间,看出破绽,并且用最直接的办法破解的能力,由不得莲花不佩服。 可佩服归佩服,战斗还是要继续下去。 莲花一拧身,剑锋堪堪从他腰间划过,他看也不看那一剑,转身就走,同时口中急呼:“这里施展不开,你我山上再斗!” 韩闯微微一笑,喝道:“再斗就再斗,何惧之有?”纵身而上,紧跟而去。 冷月弯在天空,月光映出了两道在山路上疾驰的身影。 一黑一白,莲花在前,足下生莲而行,飘逸俊秀;韩闯在后,蜿蜒而上,有如蛇形闪电。 两人很快便到了山腰的一处绝壁前,莲花未敢再向上,再上就是青竹宗的地盘,两人相斗,难免被青竹宗的高手觉察。 只见他横剑平削,顿时将一方桌面大的突起巨石削断,又一掌按下,将巨石推向韩闯。 这巨石借着掌力凌空而下,其势若泰山压顶而来。 韩闯见状,大声一喝,挺剑直刺迎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石立刻断为两半,飞溅出去。 一时间,碎石迷眼,烟尘漫天。 韩闯也因为巨石这一滞,身形有些不稳;就在这时,莲花的墨色长剑无声无息的刺来,眼见就要刺到韩闯咽喉。 就在这生死系于一线之际,韩闯将手腕一抖,将重剑竖在胸前,如同一面坚实的盾牌。只听当的一声,莲花的长剑点在重剑剑身之上,劲力透来,便被韩闯的吞噬武魂吞噬。 两人一触即走,绝无纠缠,双双飘然落在地上。 韩闯微微冷笑道:“阿丑,你我之间,需要用偷袭的手段吗?” 莲花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的剑本是杀人的剑,无所谓偷袭。”也不再说,又是一剑刺来。 这一剑就像荷塘里的莲花,偏偏又沾染着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令韩闯忍不住皱眉。 幻之一字,在这一剑上到达了巅峰,莲花有多少花瓣,就有多少剑。 韩闯大喝一声,挺剑直刺,莲花瞬间被重剑撞成了碎片,而长剑错过重剑剑身而上,刺向韩闯手腕。 韩闯冷哼一声,喝道:“这是要贴身肉搏吗?” 的确,贴身肉搏确实是对付重剑的一个方法,重剑大开大合,变化毕竟不如长剑,一旦被近身,就可能施展不开。 刹那之间,剑光已至。韩闯无暇思索,真气灌注剑身之上,横剑一震,便将长剑震开,其势不挺,直刺向莲花身体。 莲花不料韩闯还有这一手,身形连退四步,一连划出四道剑气,一步一道,层层阻隔,试图以剑气挡住重剑的前进。 却不想这些寄予希望的剑气,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绞成了碎片,重剑依旧一往无前。 莲花见状,怒从心起,忍不住大喝一声:“你以我不敢和你对剑吗?”真气灌注剑身,举起长剑,挥剑迎了过去。 莲花以为自己化元巅峰的实力要高过韩闯一筹,哪知道两剑相交,他的长剑竟瞬间被震得脱手。 “怎么可能!”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重剑剑势一变,轻盈的落在他的肩头。 重剑无锋,落下时又用的柔力,当然伤不到他分毫,可柔力加上剑身的重剑,却将他按住,任他怎样挣扎,也挣脱不得。 韩闯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睛里忽然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即像是怜悯,又仿佛是悲伤。 “你走吧。” 重剑从莲花的肩头挪开。 莲花并没有走,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韩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为什么不杀我?” 韩闯笑了,道:“杀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若是旁人听了韩闯说这话,无论他表现的再真诚,目光再清楚,他们也会认为他在说谎,但莲花却知道,韩闯并没有说谎。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重剑之上凝聚的不忍。 无锋的重剑,不正是代表着止杀? 莲花叹了口气,道:“你不杀我,我以后也不来杀你了,不过想杀你的人,可不只是我。” 韩闯收剑而立,拍手笑道:“只要你不来杀我,那别人就杀不了我。” 莲花眉头一挑,道:“如果是比我实力更强的人呢?” 韩闯笑了,道:“那我的实力也会更强。” 莲花不能否认,光凭韩闯手中的重剑,就无法让他否认,回思起之前的战斗,莲花从头到尾就没占过上风,如果韩闯愿意,胜负甚至可以在一剑之内分晓。 莲花道:“随你吧,最好小心一些。” 他不会告诉韩闯想杀他的是谁,而韩闯也不会问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 离开后,莲花一路向青竹宗走去,他化身为阿丑,得到了柳恒博的信任,当然不会轻易离开,而他也相信韩闯不会揭穿他的身份。 远处的灯火,有些已经灭了,有些依旧亮着,灭了的远远多过亮着的,所以灯火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忽然,一阵箫声响起,仿佛很远,又似乎很近。 “出来吧。”莲花说道。 一道清瘦的人影走了出来,这是一个老人,青衫老人。他头发花白,面貌丑陋,一双浑浊的眼睛,在见到莲花时,忽然绽开了两道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这是一个天生就应该隐藏在阴影中的老人。 莲花轻咬着嘴唇,压低声音道:“你不应该在这里。”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每一条后面,都隐藏着一道阴影,就像一把把刀。 “你输了。”他说,语气平淡。 莲花冷冷的道:“没错,我是输了。” 老人道:“只是比武输了,你还有其他的手段。” 莲花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两道寒光,就像两把利剑,穿透老人的身体。 老人毫不受这清冷目光的影响,笑道:“你是个杀手,不是武者……” 莲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不可能。” 老人笑道:“这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不会武技的人,也能成为最厉害的杀手。” 莲花冷哼一声,道:“可惜我不是最厉害的杀手。” 老人沉默了,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骤然一亮,冷冷的道:“那就成为最厉害的杀手。” “嗡——” 一声剑鸣,长剑横在老人的肩头。 莲花冷冷的道:“你是让我杀掉你吗?。” 老人笑了,视脖间的冰冷如无物,说道:“如果你要杀我,一定不会和我说这么多,我说的对吗?” 杀手都是无声无息的,杀手的剑法也一样。 莲花无力的垂下长剑,他确实无法杀掉面前的这个老人,因为他的一切,都掌握在这个老人手中。 老人笑了,道:“最后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我就还你自由。” 莲花眼睛一亮,冷冷的道:“什么事。” “接近韩闯。” “办不到!”莲花说道。 老人像是早有所料的一笑,说道:“我不是让你杀他,只是让你接近他,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不是杀手,而是——” “卧底。” 老人的声音回荡在莲花而中——良久。 ... 第两百三十六章 内门大比 1 两个月时间度日如年,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这样的变化并非一个时间的长短所能解释的。 冰雪终于开始消融,这意味着春的到来,草木复苏,飞鸟归来,倒是一派莺声燕语,花团锦簇的模样。 只有这风,依旧森冷如刀。 青竹宗内门的演武场里,充满了肃杀的气氛,一百三十二名内门弟子,九名核心弟子,除了已经陨落的公子月,全都来到了演武场,今日对青竹宗来说,是一个神圣的日子。 即便这个日子已经连续三年没有任何意义,但它依旧神圣,就像一个天梯的象征,没有人不想爬上去,就算踩着同门的肩膀,也在所不惜。 演武场门口的石狮子,永远不变的凝望着远方的天空,这样的眼神,仿佛永不曾改变。 空气有些寒,但寒冷的空气,却无法阻止武者的热情。 一名武者说道:“李大哥,你说这次内门大比,会有人挑战核心弟子吗?” 所有讨论的核心,都在于是否有人挑战而无一人认为挑战者能够成功,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的差距,有如坐忘峰到北海冰原的差距一般。 那名李姓武者以手拖着下巴,思绪了半晌,说道:“我觉得会有人,你别忘记了韩闯。” 那名武者恍然大悟。 韩闯击杀颜真的时,已经变得众人皆知,他和岳千横的矛盾,也已经公开化,所有人都知道,内门大比时,韩闯一定会主动挑战岳千横。 当然,没有人能认为他会胜利,就像没有人认为内门弟子能战胜核心弟子一样,所有人都看好岳千横,看好他大胜,可他们似乎忘记了,韩闯是个天生就能创造奇迹的人。 韩闯来到了演武场,身边跟着柳青芙和聂青青,聂青青不知用什么手段,得以混进来,她不说,韩闯也不问。 柳青芙倒是想问,但却问不出口,漂亮的眼睛在聂青青绝美的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柳姐姐,你盯着我干什么?”聂青青羞涩的低下了头。 “没什么,我是在想聂妹妹是怎么进来的?”柳青芙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不过话一出口,便觉出了不妥,于是补充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掩耳盗铃。 韩闯心中暗笑,一双星目同样时不时的瞥着聂青青,柳青芙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只是柳青芙问了出来,而他没有说话而已。 内门大比虽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依旧算是不大不小的机密,是以青竹宗为每名弟子准备了入场铭牌,一人一牌,绝对无多。 入场时需核对名牌后,才能入场,所以柳青芙和韩闯才奇怪聂青青是怎么入场的。 聂青青抚尔一笑,右手抚摸着额前的柔发,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射两到皎洁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线。 “柳姐姐,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就别问了。” 她心中尚有些惴惴不安,正祈祷着那个被迷晕了放在女厕的姑娘,能晚一点醒来。 忽然,韩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同样不应出现在此地的熟悉的人,一张很丑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见到韩闯之后,先是羞涩的一笑,然后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双眼茫然的凝视着远方的天空。 韩闯抢到他身边,说道:“阿丑,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丑就是那一日的莲花,韩闯本以为经过那一日的一场失败,他会无声无息的离开,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离开,还出现在内门大比的演武场。 这—— 韩闯心中苦笑。 柳青芙踱着优雅的步子过来,见到阿丑,笑吟吟的道:“阿丑师弟,爹爹也让你来了?” 什么? 师弟? 韩闯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疑惑的凝视着柳青芙。 柳青芙笑了,眼睛里都带着笑。 “阿丑师弟是爹爹新收的弟子。” “昨天收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该死的! 韩闯瞧向阿丑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威胁的味道。 阿丑羞涩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承蒙师傅青睐,被直接收为内门弟子,还请韩师兄多多指教。” 青竹宗的长老是有权利收一名实力之上的武者,作为内门弟子,阿丑这话也说的冠冕堂皇,没有任何问题,但韩闯却看到了他平静外表下,暗藏的波澜。 旁人不知他的身份,韩闯会不知吗? 一个隐藏了真实身份,处心积虑的潜入青竹宗的人,又怎会让韩闯不警惕? 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一剑杀了阿丑了,当然,他也下不去手。 柳青芙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古怪,不禁碰了碰韩闯的肩膀,韩闯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道:“好,我会指教的,阿丑师弟。”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恐怕你没机会指教别人了。” 如果说阿丑还算敌我未明的话,这个声音的主人则算是彻彻底底的敌人了。 岳千横,青竹宗长老岳重楼的儿子,韩闯的死敌。 韩闯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这张熟悉的阴鸷的脸,说道:“我能否指教阿丑师弟,就不劳岳师兄费心了。” 岳千横冷哼一声,径直从韩闯身边走过,两人交错而过的一瞬间,用极小的声音对韩闯说道:“今天你会死,我发誓!” 话音未落,人已走开,韩闯凝视着那远去的背影,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谁死谁活犹未可知。 聂青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韩闯身边,凝视着岳千横的背影,小声对韩闯说道:“他认为你中毒了?” 韩闯点头道:“没错,人厨子亲眼见我服下毒药,应该不会怀疑。” 聂青青眯起眼,狭长的缝隙间,射出两道皎洁的光,只听她说道:“这次他可失算了。” 韩闯冷笑道:“他会付出性命的。” 柳青芙停了这话,心下一惊,急道:“你要杀他?” 韩闯微微冷笑道:“是他要杀我。” 柳青芙的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只听她说道:“可我感觉到了你的杀气。” 韩闯笑了,没有回答。 柳青芙又道:“最好不要杀他,别忘了岳重楼。” 韩闯笑了,随口说道:“放心吧,只是想教训他一顿。” “真的吗?”柳青芙眼睛里带着忧虑。 韩闯没有说话。 只有聂青青明显感觉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寒光,这道寒光说明了许多问题,最明显的就是:岳千横绝活不过今天。 远处传来一阵轻缓的足音,这声音并不算响亮,却清楚的递进了每一个武者的耳朵里,鼓噪之声顿时停止了下来,整个演武场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凌落风带着青竹宗的几位长老,用一种非凡而庄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凌落风并不算年轻,但却绝不愿掩饰自己两鬓的些许斑白。 他的威严与庄重就像山中古刹里的一口钟,可他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生意人才有的狡黠。 这狡黠的目光四游,在演武场中一身扫而过,最后停留在韩闯身上。 韩闯有些不自在,任谁被这狡黠的目光审视,都会感觉不自在,但他却没有刻意回避,而是勇敢的迎上这道目光。 不盲从,不媚俗,有风骨。 这样的气质看的凌落风身后的柳恒博一阵点头,并且递给了韩闯一个鼓励的眼神。 与之相比,陆伯寒的表情就如他名字里的那个“寒”字一样,寒气逼人。这也正常,他唯一有实力冲击核心弟子的弟子,前不久被韩闯斩杀了。 岳重楼的眼神则有些玩味,应该说,你根本无法从那双茫然的眼睛里,读到更多的东西,仿佛他只是在凝望着远方的天空,但那时不时透露出来的精光却出卖了他。 一行人走到了主席台坐下。 “内门大比,开始!” 凌落风庄重的宣布,他的声音也同样的庄重,庄重中似乎又带上了一种希夷。 场中安静的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九名核心弟子,个个一脸微笑的坐在前排的木椅上,每人之间间隔三尺,听到凌落风的宣布,他们中的大多数,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这也难怪,已经三年没有人敢挑战他们了。 龙鳞通天顾通天对旁边的冰火双英燕青飞说道:“看来今年又没人挑战我们。” 燕青飞是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丹凤眼,卧蚕眉,薄薄的嘴唇仿佛天生就带着笑,性格也十分温和,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但如果你因为他温和的性格而小觑他,那就大错特错了,在他还是内门弟子时候,就曾单枪匹马连挑阴山十八路山寨,杀的阴山群匪人人色变。 这样一个狠人,却张着一副温文如玉的皮囊,难怪有人会说,外表是会骗人的。 顾通天的外表也会骗人,看似一个莽撞的汉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莽撞之下,隐藏的精明。 燕青飞微微一笑,菱角一般的嘴唇微微开阖,说道:“我们自然不用担心,但有些人却不得不担心。”说着目光投到了远处的岳千横身上。 岳千横似是有所感觉,抬头正好迎上了燕青飞的戏谑的目光,顿时冷哼了一声。 顾通天见得这幕,微微冷笑,道:“那岳千横自己找事,听说那名想要挑战他的弟子,厉害非常,竟然一人一剑,几招之间,斩杀了颜真和空家四兄弟,恐怕岳千横这一次难以过关了。” 燕青飞眉头皱了皱,道:“但也有变数。” 顾通天惑道:“什么变数?” 燕青飞笑了,道:“你没发现岳千横身上的变化吗?” 顾通天诧异的瞧着岳千横,渐渐皱起了眉头:“血气,好浓重的血气。可惜了……” 燕青飞笑道:“他这样修炼,不知杀了多少人,斩了多少妖兽,真是可惜了……” 血气固然可以提升修为,但杀的人越多,心性也越不稳,所以一般武者以杀道修炼后,都会用很长的一段时间闭关修炼心性,出关时,便觉不出混身血气,而岳千横为了内门大比,明显没时间闭关,所以一身血气冲天,令人极其难受。 两人这边交谈着,身边的霜雪凝天梅霜雪不禁皱了皱眉。 梅霜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一个很冷的女人;她的清丽与淡雅,就像远山外的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白云里所没有的一种深寒,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这样一个冰山一般的美人儿在听到顾通天和燕青飞议论之后,忍不住皱眉,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口说道:“我倒认为没有变数。” 燕青飞愣了愣,忽然笑道:“难得霜雪今天说话了,得好好庆祝一番” 顾通天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他们都知道梅霜雪的话很少,特别是在这种众人瞩目的时刻,更不可能说一句话,但此刻她却说话了。 这由不得他们不心惊。 ... 第两百三十七章 内门大比 2 有些人的冷冷在外表,骨子里还是火热的,有些人则表外和内心,都似寒冰一般森冷。 梅霜雪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森冷的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山。 可当她看见韩闯背后背着的那把黝黑的重剑之后,饶是以她森冷的内心,都忍不住心生摇曳。 那是一把怎样的剑? 一人高,半人宽,黝黑发亮,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给她一种沉重的压力,就像是一座山峰,凝视而厚重。 剑锋并没有开锋,却给人一种异常森冷的感觉。没人怀疑这把剑的威力,它可不是貌似威武的东西,而是真正见过血的宝剑,那一夜的那一件事情,几乎令整个青竹宗都震动,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仅仅被判了二个月的水牢监禁。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许多人从中读出的别样的味道,例如梅霜雪,一个性格冷淡的女人,必定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只是她们不常表现出自己心思细腻的一面,或者说不屑而已。 “他们看那把剑。”朱唇轻启,她的声音优雅而清冷。 顾通天和燕青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袭白衣的韩闯,看见了白衣之后的那把黝黑透亮的剑。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顾通天说道:“青飞,你是用剑的高手,那把剑是不是?” 燕青飞点点头,沉声说道:“不错,玄铁剑,一把通体用玄铁铸成的宝剑,看大小至少也有一百斤左右。” 他们若知道,韩闯的玄铁重剑进由石猿血祭炼之后,重达三百斤,不知会作何表情,可即便认为重剑只有一百斤,顾通天仍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 “真有人能用一百斤的重剑吗?” 以前不是没人尝试过重剑,可剑重轻灵,多一分重量都影响剑法施展,是以自古以来的铸剑大师都以铸轻剑为荣,在保证锋利和坚韧的前提下,剑身愈是轻盈,愈是受人追捧。 似这样通体以玄铁打造的重剑,他们还真未见过。 “也不知道这重剑如何运用。”顾通天小声嘀咕了一句。 燕青飞皱起眉头,思忖了半晌,才用一种并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或许、或许会走浑厚简练的路线。” 据他所知,这世界上也有浑厚简练的剑法,虽不是世间剑法主流,倒也别具一格,有些剑法甚至颇具威力,但一百斤重剑的运用之发,他非但没有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一念及此,燕青飞不禁对这次内门大比充满了期待,甚至恨不得以身代岳千横,接受韩闯的挑战。 梅霜雪则是另外一番想法。 她在头脑里模拟起与重剑对敌时的场景:自己的剑法轻盈灵动,重在一个幻字,对上重剑时,只消对手不管不顾,一剑劈来,她便不得不躲,如此一想,心中自然有些惶恐,只觉得自己联了十几年的剑法,一无是处。 韩闯自不可能知道台上排名前三的核心弟子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他的全付精神都集中在岳千横的身上。 见到岳千横那血气纵横的模样,不禁眉头一皱,暗道:“怎么看他有些不同了?” 小白的声音适时响起:“的确有些不同,应该是他的契约妖兽进化到了化元巅峰。” 韩闯眉头又皱,心中道:“那你有把握压制它吗?” 小白不屑的道:“不过是一只啸月天狼而已,只要它没突破凝神期,我就能让它俯首帖耳。” 韩闯心中小白此言有几分夸张,但它至少也是能压制啸月天狼的,如此一来,韩闯所需面对的,依旧只有岳千横一个。 “如此一来,你必死。”韩闯心中道。 场中的静默让凌落风眉头紧皱,心中有些忧虑。 已经三年没人晋级核心弟子了,今年虽然因为公子月的死,核心弟子腾出了一个位置,但依旧没人敢于上台挑战,这样的情况由不得他不心惊。 内门弟子是宗门的基础,而核心弟子则是宗门的支柱,只有不断有强手涌现的宗门,才能保持长盛不衰,如青竹宗这样三门没有新人晋级的情况,就是一个宗门衰败的开始。 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凌落风对韩闯无比重视,只希望他能在这次内门大比中带来惊喜,但现在看来,韩闯似乎不愿做出头鸟。 “狡猾的小东西。”凌落风心想。 便在这尴尬之后,忽然有道身影跳上擂台,只见他身形清瘦,仿佛被一阵风吹上了擂台,不是阿丑又是何人。 凌落风见阿丑相貌丑陋,不禁皱起眉头,道:“这是哪家的弟子?” 能够挑战核心弟子的,自然也只有长老们各自的直系弟子。 柳恒博微微一笑,轻声道:“这是我的弟子。” 凌落风眼睛一亮,柔声道:“原来是恒博的弟子,想必实力不凡吧。”眼神不禁向柳恒博望去。 却见柳恒博尴尬的一笑,怏怏道:“我这弟子,我、我也不知道他实力如何。” 凌落风心中一惊,不动神色的道:“恒博莫非是在说笑,哪有师傅不知弟子实力的?” 柳恒博摇摇头,尴尬的道:“实不相瞒,这是我昨日刚收下的弟子。” 昨日? 凌落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他狂妄自大? 毕竟他带了一个好头。 愣了半天,凌落风只能说道:“恒博,你这个弟子——真不一般,太不一般了。” 这本是一句客道之词,不想柳恒博竟接着话头说道:“是啊,别看阿丑这孩子相貌丑陋,在练剑上却有自己独道的简介,我也是爱惜其才,才破例收他做弟子的。”说话间,手捋三尺长须,竟露出了畅然的微笑。 若是柳青芙听见这话,一定会嗤之以鼻:什么叫‘我也是爱惜其才,破例收他做弟子’,分明是你跟在人家背后,死乞白赖想要收人做弟子。 当然,柳青芙不可能听见她父亲的这一段话,听见这一段话的,也只有台上的几位长老,大多表情不以为意,只是凌落风心中一动,说道:“恒博看,这个阿——” “阿丑。”柳恒博道。 凌落风老脸一红,柔声道:“对,就是阿丑,他能否胜过核心弟子?” 柳恒博沉默了,像是在咀嚼着凌落风这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阿丑虽然天赋异禀,但绝对实力并不算强,恐怕——” 凌落风眼神一暗,但很快反应过来,柔声说道:“绝对实力不强也没什么,看他年纪也不算大,实力终究是会有的,今年失败了,三年后还有机会。” 两人在主席台上窃窃私语,擂台上阿丑已经开始指名道姓的挑战,他站在场中,朗声说道:“铁腿无敌姚百顺,可敢接受挑战!” 竟是姚百顺! 柳青芙心中暗惊。 阿丑会上台挑战,在她意料之中,虽然她不认为阿丑能赢,但先感受一下气氛终究是好的,只是她也没想到,阿丑挑战的竟不是核心弟子中最弱的白羽飞燕白燕,而是排名第六的铁腿无敌姚百顺。 姚百顺的实力在化元巅峰,武魂乃是黄级上阶的磊磊青峰;他一身铁腿禅的功夫也是由青峰中化出,其武魂与功法水乳e交融,算的上核心弟子中的一把好手。 阿丑会选择这样的高手,实在出乎柳青芙意料。 韩闯似是看出了柳青芙了惊讶,笑着解释道:“这不难理解,阿丑擅长的是剑法,选择一个以身法见长,实力又超过他的武者作为对手,显然是不明智的;姚百顺虽然厉害,但并不以身法见长,腿功扎实,却被剑法克制,比试起来,阿丑的胜机会很大。” 柳青芙眼神一闪,诧道:“你认为阿丑能胜?” 韩闯笑了,道:“他为什么不能胜?” 柳青芙道:“可他的实力——” 韩闯摇摇头,笑道:“你看错了,阿丑的实力绝不简单。”脑海里浮现出阿丑那将幻字演绎到巅峰的剑法,心想:“你要若全力释为,姚百顺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若是想隐藏剑法,谁胜谁败就不一定了。” 心中如此想,但潜意识里,韩闯依旧认为阿丑能胜,哪怕隐藏真正的剑法。 场中 被点名挑战的姚百顺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被挑战的应该是排名第十的白燕,没想到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于挑战自己。 看向阿丑的眼神里,不经带上了一层阴鸷之色。 “有何不敢!” 他大喝一声,身体如同苍鹰一般展开,跃上擂台。 “小子,选择我是你最大的错误!”姚百顺冷冷的说道。 阿丑眼睛抬也不抬,似是随意的道:“我却认为,自己的选择刚刚好。” 凌落风听的此言,也不禁摇摇头,心想:“这丑小子未免也太嚣张了。”却不见柳恒博欣慰的一笑,他和韩闯一眼,具看出了阿丑选择姚百顺的深意。 铁腿无敌姚百顺不是核心弟子中最弱的那个,却是最可能被击败的那个。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剑锋在空中颤动,发出嗡嗡的剑鸣。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连普通的剑都不如。没有剑格,剑锋和剑柄一路贯通,最主要这是一把竹剑。 没错! 这是一把竹子削成的宝剑。 阿丑真正的佩剑,是见不得人的,就像他的真实面孔,永远不能展露于活人面前,所以他选择了一把竹剑,一把亲手削成的竹剑。 聂青青一见这把竹剑,不禁心头一颤,脑海中顿时印入了一个名字:莲花。 尽管阿丑的相貌与莲花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她依旧不自禁的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不杀人的时候,用的都是竹剑。 姚百顺一见阿丑拔出的是一把竹剑,不经心头一火,大怒道:“小子,快快去换一把好剑。” 不得不说,若是普通武者,可能会欣喜对方以竹剑对敌,但青竹宗的核心弟子皆是心高气傲之辈,见对手以竹剑应敌,难免以为对手是轻视自己。 阿丑拨弄了一下竹剑剑锋,微微冷笑,说道:“我没有轻视你,竹剑就是我的武器;对弱者用竹剑,对强者也用竹剑,无论强者弱者,在我眼中一视同仁。”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在他心中,对手只有两种人,能活之人和必死之人,对付能活之人,用竹剑,饶人性命;对付必死之人,用墨剑,取人性命;这是阿丑的原则,剑客都有自己的原则。 姚百顺沉默了下来,仿佛正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半晌之后,终于抬头,直视着阿丑,朗声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此刻。他眼神里的轻视之情尽去,剩下的唯有肃穆而已。 ... 第两百三十八章 内门大比 3 剑在手,阿丑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依旧是那张不堪的丑脸,但丑脸上的一对眼睛,却绽出了两朵森然的光。 剑光。 姚百顺瞳孔益发收缩,就看到一支长长的剑,向他刺来。 没有浩大的声势,也没有绚烂的剑光,这一剑咋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如琼华池中绽开的一朵睡莲。 花瓣有多少,剑便有多少。 花瓣无穷尽,剑便无穷尽。 而刹那间,这睡莲仿佛又染上了一层血气。 红色,本是一种令人感觉欢愉的颜色,而此际的红,却令人觉出了一丝凄凉,就像璀璨绽开之后的凋萎。 一片血红,红的像血,花瓣零落凋萎之中,一支长剑无声无息的递到了姚百顺的胸口 ——众人惊呼起来。 就在这时,姚百顺忽然动了。 腿动了。 铁腿禅功,重在一个禅字之上,以禅借势,以势迫人,以后发而求先至。 姚百顺后动,不代表他晚了,你觉得他慢,不代表他真的慢,眼睛会骗人,鼻子会骗人,心也会骗人,不会骗人的只有事实。 一腿动,万千腿影出,就像青峰之上的巨石,石不尽则腿无穷,腿无穷则攻不止。 不止则不败。 莲花血轮对上磊磊青峰,谁能胜?谁又会败? 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顾通天已经收敛了笑容,他必须收敛笑容来观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易地而处,他不认识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胜过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无论是剑,还是腿,都到达了一个极其玄妙的境界,胜负似乎只在一念之间。 耳畔响起了梅霜雪的声音:“他们谁会胜?”或许对那把重剑的关注已经超越了一切,但面前的战斗,依旧吸引了她的目光。 梅霜雪用剑,与阿丑的剑道类似,但她却不敢肯定,自己就胜过阿丑,因为阿丑的剑,太特别了。以花入剑,与她类似,但阿丑是莲而她是梅,花不同则剑也不同。 所以她问,她寻求在结果出现之前,就知道答案,但没有人能回答他。 顾通天不能 ——他正一脸严肃的盯着场中。 燕青飞也不能 ——他眯着眼,似乎沉浸在剑和腿勾勒出的高明意境之中。 她自己更不能 ——同样用剑的她,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 惊讶的人似乎还不止于此,主席台上,柳恒博瞪大了眼睛,口中不停的念叨:“这不可能,这剑法怎么会?”他明明记得阿丑的剑法是直来直去的剑,而此刻竟似将幻字用到了巅峰。 没人在意他说些什么,因为所有人都被这高明的剑法所吸引。 在一群人中,或许只有凌落风一人保持着清醒,只听小声问道:“恒博,这人的剑法比之韩闯的快剑又如何?” 柳恒博沉默不语。 这是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剑法,孰高孰低,无法比较,或许只有两者生死相搏时,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 柳恒博笑了起来。 韩闯的剑早不是快剑那么简单,他现在的剑,已经与天下间大多数的剑法,截然不同。 擂台下 柳青芙几乎用同样惊讶的目光,盯着场中,她原以为阿丑不过是上场求一些经验,现在看来,他甚至可能取胜。 取胜? 多么诱惑的词语,但其中的艰难,几乎所有人都明白。 “你们说他会胜吗?” “也许吧。”韩闯笑了,一脸温柔的看着柳青芙,在他来看,阿丑还没用出全力,至少他还没用出自己真正的剑术,此刻露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韩闯和柳青芙被场中的比武吸引,没注意到身旁聂青青的表情,如此的怪异。 这绝不是因为阿丑的实力超过预期而表现出来的怪异,而是一种——一种对熟悉的人的怪异。 “原来真的是你,莲花。”聂青青小声的念叨。 “什么?”韩闯像是听到一些什么。 “没、没什么。”聂青青慌张的回答。 韩闯笑了,道:“没想到阿丑隐藏了这么多东西,莲花血轮,真是超乎我的预料。”此刻阿丑已经展露了武魂,血莲展开,如法e轮一般旋转。 聂青青定了定神,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隐藏了这么多东西。” 与擂台下的众人相比,擂台上的阿丑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 在他眼中再没有观众,没有那喧闹的嘈杂,也没有对手,没有那漫天的腿影,只剑,自己的剑。 只见自己的这把用潇湘紫竹削成的剑。 漫天剑光与腿影交错,忽然发出了当、当、当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火星四溅,如惊芒掣电,长虹掠天。 连阿丑自己,也不知道剑与腿究竟在空中碰撞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这样的碰撞还会持续多久。 他只是依照本能,出剑,收剑,再出剑…… “太不可思议了。”顾通天说道。 这是他近些年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战,以他高傲的个性,也不得不承认,在剑法和腿法上,他实在难以胜过这两人。 与这两人交战,或许他可以凭借龙鳞通天甲几乎无物可破的防御取胜,但没有等对手出手千招,几乎是不可能的声音。 至于他? 顾通天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可能连一招都发不出来,因为根本不用出招——他根本跟不上两人的速度。 或许他可以? 顾通天瞧了一眼身旁的燕青飞。 燕青飞用双剑,一心两用之下,双手使出两种不同的剑法,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对攻中,击败这两人。 忽然之间,剑光和腿影消失。 阿丑和姚百顺,分别立在擂台的南北两边,遥遥对视。 他们衣衫未损,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谁胜?谁败?又或是平手?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欢呼停止,鼓噪停止,演武场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啪、啪、啪。 三身个断开的、分明的、而又清晰的掌声,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鼓掌的青竹宗的宗主凌落风,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好剑法!” 这是什么意思?是啊丑胜了? 很快就有了解释,而给予解释的人,正是姚百顺。 “我输了。”他微微一笑,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痕。 他受伤了,或许伤的不重,但就算是不重的伤,也决定了失败的命运。比武总是残酷的,总有人胜利,也必须有人失败,平手只局只可能存在于说书人的口中。 可任他们舌生莲花,也说不尽刚才那一战的凶险。 本来是个平手之局的,本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阿丑在剑招上占据上风,而姚百顺则胜在真气雄厚,两者无论谁战胜谁,都绝对是一个一死一重伤的局面。 想要胜必须变,敢于先变,打破固有的平衡。先变者,最可能的结局是败,但仍有很小的机会,反败为胜。 姚百顺不敢变,因为他是核心弟子,即使不胜不败的结局,也不会令他失去核心弟子的身份和地位,所以他选择稳,选择不变。 这本是极好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他不会败,他的对手选择的却不是不败,而是非胜即败。 阿丑先变了,剑客出剑,一定要分出胜负,他看出姚百顺不会变,所以他先变了,那一瞬间,血色莲花彻底的绽开,纷飞的花瓣就像是刀,迎上了漫天腿影。 腿影的势没有压住莲花的势。 最后,先变的人出乎意料的取得了胜利,而姚百顺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因为自己的保守而败,败的理所当然。 胜者傲立,败者离场,不需要任何人宣布,姚百顺走下擂台,走出了演武场,背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凌落风欣慰的看着阿丑那张别具一格的丑脸,此刻,他感觉这张丑脸仿佛也并不十分碍眼。 ——那是自然,武者之间看的主要是实力,外貌怎么样,那都是次要的。 凌落风是越看阿丑越喜欢,终于忍不住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淡淡的道:“阿丑。” 凌落风皱了皱眉,道:“没有姓吗?” 阿丑道:“人一定要有姓吗?” “大胆,宗主和你说话,你怎能用这种语气回答!”陆伯寒喝道。 他知道阿丑是和韩闯亲近的人,所有和韩闯亲近的人,他都讨厌,更何况阿丑有一张本就令人讨厌的丑脸。 凌落风淡淡的扫了陆伯寒一眼,肃声道:“陆长老不必如此,阿丑天性较冷而已。” 陆伯寒心下一惊,之前凌落风可从未当众驳过他的面子,现在竟然因为一个丑小子对他说这样的话,这意味着什么? ——似乎不言而喻了。 阿丑并不领情,自顾自的坐在姚百顺离去之后的位置上,他身边坐着的就是排名第五的岳千横。 岳千横知道阿丑是韩闯的人,于是待他刚坐下,便试图空气血气影响他,让他丢个大丑,却不像阿丑竟完全不受影响,视那血气如无物。 这一切都落在凌落风眼中。 他微微一笑,对身旁的柳恒博道:“你这个弟子不错,这一次三宗演武或许他也有机会。” 此言一出,诸位长老脸色倏变。 要知道诛邪小队分到青竹宗头上的一共只有五个名额,能入选的毫无疑问是核心弟子中最强的五人。 其中冰火双英燕青飞,霜雪凝天梅霜雪,龙鳞通天顾通天三人入选几乎已成定局,还有两人,将从剩下的六人中选出。 凌落风的这一句话,毫无疑问是给阿丑加重了筹码。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柳恒博听了,却微皱眉头道:“这个阿丑……” 凌落风笑道:“阿丑怎么了?” 柳恒博道:“这个阿丑有些来历不明。” 若是只是内门弟子,甚至核心弟子都无所谓,但若加入诛邪小组,来历不明之人,难免让人不放心。 柳恒博首先是青竹宗的长老,其次才是阿丑的师傅,故考虑问题,都会先从青竹宗的利益考虑起。 凌落风听了,眉头一皱,道:“身份有什么不清楚的?难道以我青竹宗之力还查不清吗?” 柳恒博苦笑一声,道:“旁人倒是能差的清清楚楚,可这个阿丑——” “怎么了?” “这个阿丑就像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第一次出现是在韩闯回青竹宗时,那次之前根本差不多他的信息。” 凌落风低声道:“会不会他不是东南域的人?” “外域?”柳恒博思忖了半晌,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 ... 第两百三十九章 内门大比 4 柳青芙目瞪口呆的看着端坐在主席台上的阿丑,至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如梦如幻的莲花绽开,血色的花瓣飘满天空,而当飘红落尽,最后的结果竟然是阿丑的胜利。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变︶态。”她的反应简单而直接,目光在阿丑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流泻到了韩闯的脸上。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翼,尴尬的笑道:“没有吧,这个结果还是挺正常的。” 正常? 柳青芙妩媚的翻起了白眼,如果内门弟子完胜核心弟子也算正常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正常的事情吗?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韩闯同样是一个变︶态的人,甚至她自己也是。 韩闯这才注意到身侧聂青青的异常:双眼茫然凝视着前方,就像凝视着远方的天空一般。 “怎么了?”他温柔的说。 聂青青瞬间反应过来,回答简单而直接:“没、没什么。” 韩闯温柔的一笑,道:“阿丑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但他始终是阿丑,是我们的朋友,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聂青青身子怔了一怔,抬起头,正好瞧见韩闯的目光,清澈的就像一泓清泉,所透露出来的唯有真诚而已。 越是这样,聂青青越是不安,这种不安笼罩了她的内门。 “我、我知道——” 她还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好了,继续看比武吧。”声音依旧如昔般的温柔。 柳青芙惑道:“你不上去挑战吗?” 韩闯微微一笑,道:“还不是时候。” 柳青芙笑了,道:“你不上我可就上了。” 柳青芙修为来到了化元巅峰,武魂又是玄级下阶的碧海潮生,的确有资格挑战老牌的核心弟子。 韩闯笑道:“师姐准备挑战谁?” 柳青芙妩媚的白了他一眼,笑道:“上去了你就知道。” 话音刚落,双臂展开,跃上擂台。 “内门弟子柳青芙挑战核心弟子陆兮。” 主席台上的陆伯寒脸色忽然一变,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坐在凌落风身侧的柳恒博——这陆兮正是他的独子,在核心弟子中,排名第八, 场中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坐在核心弟子第八把交椅的陆兮两手一拍椅托,骤,跃上擂台。 “既然柳师妹想要挑战我,那我就陪师妹玩玩吧,相信恒博师叔也不会计较的。” 聂青青惑道:“奇怪,柳姐姐怎么不挑战白燕呢?” 青竹宗核心弟子中排名第十的白燕,明明是最弱的第一,但无论是阿丑还是柳青芙哦度没有挑战他的意思,不光聂青青疑惑,场中的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道:“柳师姐选择陆兮也是慎重考虑的结果。” 聂青青惑道:“怎么说?” 韩闯笑道:“你看陆兮这个人,再看看他背后的武器。” 聂青青定睛看去:作为一名武者,陆兮并不算高,他是一个很瘦小的人,穿一件黑色的武士劲装,头上缠着黑布头巾,头巾下露出一双秃鹰一般的眼睛,一张削尖的脸,和一张宽阔的嘴。 这是一个从相貌到身材都极其平凡的人,若不是身后背着的那张嵌玉的玉腰弓,任谁都不想到他是一名武者。 可这样一个普通的男子,却不容任何人小觑,他能得到核心弟子的身份,也不是靠陆伯寒,而是真正依靠他自己。 一个人,一张弓,每日数以千计的练习,再加上武魂九重鹰眼多余弓箭准度的加成,终于让他登上了核心弟子的宝座。 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但却是柳青芙挑战的最好对象。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出什么。” 韩闯笑了,道:“很简单的事情,陆兮善用弓,但在擂台之上,弓箭的威力本就会打折扣,再加上他的武魂是九重鹰眼,虽然能完美的配合弓箭,但只是增加准确度,在擂台上几乎无用;另外你别忘记了,柳师姐的武魂可是碧海潮生,掌力雄厚异常,对付白燕那种身法好的武者,未必奏效,但对付陆兮,可是手到擒来,只是可惜……” 聂青青道:“可惜什么?” 韩闯笑着摇摇头,目光流泻到主席台上的陆伯寒身上:“只可惜让陆长老误会了。” 聂青青本是聪明人,经韩闯这么一点拨,忽然明白:柳青芙是韩闯的师姐,而韩闯击杀了陆伯寒的徒弟,自己却遭受了两个月的牢狱之灾,此刻聂青青挑战陆伯寒的独子,陆伯寒定会认为这是韩闯对他的挑衅,连带着将柳恒博和柳青芙也恨上了。 聂青青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青竹宗的长老而已,恨了就恨吧,还怕他不成?” 韩闯微微抬头,眼神中绽出两道精光,很快就暗淡下来。 场中,陆兮和柳青芙的比试已经开始。 陆兮掏出长弓,搭箭在弓,死死的盯着他对面的女人,身后浮现出一只眼睛。 ——又大又圆的眼睛,眼神里丝毫没有人类应有的感情,反而像是是一直冷血的秃鹰。 柳青芙手心冒汗,心中紧张的不可思议。 这也正常,没有任何人在被弓箭指着的时候,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除非他不怕死,可又没有人不怕死。 武魂碧海潮生现,柳青芙身后波涛汹涌,台下众人,仿佛听到了浪拍礁石的声音。 “柳师妹,选择我做对手,绝对是你的失误。”陆兮冷冷的说。 柳青芙嫣然一笑,道:“那也未必。” 陆兮眉头一皱,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冷笑道:“这么近的距离,你能躲过我的箭吗?” 柳青芙眼波一挑,笑道:“或许我不需要躲呢?” 陆兮沉声道:“那就只有死。”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玉腰弓发出一声怒吼,一更三尺长的雕翎箭,破空而出,射向柳青芙的右肩。 没错,右肩。 劲风旋转,气流涌动,朝向柳青芙的右肩而来。 陆兮并没有对柳青芙下死手,他是一个与自己父亲不同的人,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不会在擂台上对任何一个同门弟子下杀手。 九重鹰眼,他从不射偏,这一箭他射的是柳青芙的右肩,就一定会朝右肩奔袭而来。 箭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就像一只逆风飞翔的鹰。 ——众人惊呼,聂青青更是死死的抓住了韩闯的肩膀,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一箭——实在太快,快到了无法用肉眼捕捉。 旁人的紧张并没有影响到韩闯,他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线。 “放心吧,柳师姐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柳青芙忽然动了,双掌在空中虚画成圆,众人仿佛看到了暴风雨的酝酿,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这不可能!” 陆兮古井不波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射出的一箭,忽然慢了下来,在暗流的侵蚀下,慢了下来,慢的肉眼可见。 场中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所有其他的声音,仿佛骤然停滞,就连时间也定格了一般。 海潮初生,风起浪卷。 那一箭几乎就停在半空中,它依旧闪烁着锐利的金光,可这样的光,也远不如开始时锐利。 陆兮又射箭了。 搭箭、挽弓,射出,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已经成为了本能,关键是速度,极快的速度,让陆兮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连射七支箭。 七箭相连,层层递进,带着无与伦比的战意与疯狂,仿佛一艘逆风的战舰,破浪而来。 众人的呼吸几乎都已经停滞,场中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擂台,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精彩。 风高浪急,碧海潮生。 战舰终不敌风浪,顷刻倾覆;连珠箭也不敌柳青芙的掌力,被震的倒飞而去,擦着陆兮的面颊而过,嗖的一声连响,七支雕翎箭钉在了擂台的立柱上,从上到下,立成一排,箭尾兀子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陆伯寒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身体骤然软了下去,他一脸怨毒的盯着柳恒博,眼神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秃鹰。 柳恒博,你等着! 擂台上。 陆兮眼中精光闪过,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柳青芙的眉毛弯成了月牙儿,笑道:“陆师兄,你还有一战之力。” 陆兮失落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玉腰弓,幽幽的道:“我最擅长的东西,尚且奈何不了你,还能怎么去胜你?” 柳青芙笑而不语。 陆兮拿出了最擅长的武技,而她又何尝不是? 不要看碧海潮生轻易的震飞了七星连珠箭,可只是他们自己知道其中的凶险,刚才若是柳青芙的功力再弱半分,七星连珠必定破浪而出。 但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一说,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胜负不容任何如果来玷污。 陆兮带着自己的弓,离开了擂台,而柳青芙也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坐上了内门弟子第八张交椅。 凌落风微微一笑,对身旁的柳恒博道:“恒博啊,你这个女儿了不得,能够在这年纪领悟到掌重势而非招的,恐怕整个东南域也就寥寥几人。” 凌落风自然认识柳青芙,也见过她之间的打法,平波流云掌虽然厉害,但终究还是重招的掌法,加上女子之身,很难领悟到掌法真滴,却不想今日一见,竟颠覆了他所有的认识。 柳恒博微微一笑,回道:“宗主就别夸奖她了,她这是胜之不武。” 韩闯能看出擂台上陆兮无法发挥出全力,柳恒博自然也看的出来,若是陆兮和柳青芙生死搏杀,最后死的一定是柳青芙。 是问以玉腰弓加上九重鹰眼,陆兮在千米之外发箭,谁能抵挡? 凌落风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却看出另外一些东西:“恒博也不必妄自菲薄,青芙此胜虽有取巧之嫌,但足以看出她心思细腻而冷静,懂得选择最佳的对手。” 柳恒博苦笑着点点头,凌落风说的没错,若柳青芙选择实力最弱的白燕,或许依旧能胜,但胜的绝不会如此轻松。 一个小小的选择,即看出大智慧。 修为到了柳恒博和凌落风这种阶段自然明白,天赋虽然重要,但并非最重要的东西,有些时候,智慧决定了一名武者的成就。 凌落风的视线从柳青芙身上移开,流泻到了韩闯身上,他心想:“恐怕应轮到你了吧。” 果然,下一刻,韩闯带着他的玄铁重剑,走上了擂台。 ... 第两百四十章 内门大比 5 韩闯是走上擂台的。 背着他一人高,半人宽的重剑走上了擂台,重剑在他背后,就像一块巨大的门板。 很少有人见过这种形态的剑,剑走轻盈在武者心中根深蒂固,许多人指着那黝黑的重剑窃窃私语: “你们说他能用那把重剑吗?” “怎会不能?你没听说过颜真就死在这把剑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真是一个惨字,现场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哎,恐怕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成为核心弟子绝非我青竹宗之福。” “那也并未,听说是颜真先埋伏了他的兄弟,韩闯为兄弟报仇,才会大开杀戒。” “那他算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这是自然。” …… 无论是恶毒的言语,还是称赞的话,都不能影响韩闯坚定的心,他走的不快,但没有停止,一步一步登上了擂台;他脊背挺的笔直,惶言蜚语都不能折弯他的腰,仿佛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令他屈服。 岳重楼微闭的眼睛终于张开,眼睛里带着笑意,心中暗道:“你不上擂台,或许还能多活一些时间,一旦上擂必死无疑。” 岳重楼对融筋散的功效非常有信心,他自信一个化元巅峰的小子,绝不可能破解这种毒,甚至不能发现这种致命的毒素,在他身体里停留的痕迹。 岳重楼的目光流泻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此刻,岳千横再无法压抑自己浑身的血气,这血气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指韩闯。 轰的一声,重剑垂地,韩闯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可他说出的话语却又如此简洁而有力:“岳千横,上台领死吧!” 嚣张! 什么是嚣张? 这就是嚣张! 在内门大比的擂台上,挑衅一名核心弟子,狂言要让他来领死,在众人眼中,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嚣张。 顾通天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语的神色:“不过一个初入化元巅峰的小子,竟敢如此嚣张。”他虽然和岳千横的关系不好,但毕竟大家都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骤见有人不将核心弟子放在眼中,顾通天自然十分不喜。 可他的不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无论是燕青飞还是梅霜雪,都一脸严肃的盯着场中那道高傲的身影。 浓郁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紧紧抿成了一条缝,那高挺的鼻梁就像经历着千年风雨的大理石,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一个极冷静的人。燕青飞和梅霜雪同时心想,冷静的是人是不会犯嚣张的错误的,那他这么说就只有一个可能——杀心已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岳千横的脸上,他们希望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核心弟子,给予挑衅者,一个强有力的回应,但没想到,岳千横却笑了,仅仅是笑了而已。 正当人们以为一切都过去时,他的回应却又森冷如刀:“今日,你必死!” 金翅飞鹰骤然浮现,岳千横猿臂轻舒,腾跃而起,潇洒的落在台上,与韩闯遥遥对视。 两人个,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眼中那赤裸裸的杀意。 主席台上,柳恒博表情严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他也不忿岳千横的所作所为,岳千横纵有千般不是,也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杀了他,无异于削弱了青竹宗的力量。 思忖再三,他终于开口道:“宗主,我看这场比试比如取消吧。” “为什么要取消呢?”凌落风还未说话,身后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是岳重楼的声音,这个从进入演武场开始,便沉默不语的男人,此刻终于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一说,阴风四起。 柳恒博怒视着岳重楼,若不是凌落风还在此处,恐怕他已经出剑了。岳重楼的意思很明显,让这两个人分出一个生死。 柳恒博道:“宗主,这两人都是宗门栋梁,损失不起啊,反正核心弟子还有一个名额,不如——” 话未说完,便被岳重楼打断:“柳长老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忘记了青竹宗的规矩吗?核心弟子的荣耀要靠自己争取,现在韩闯选择挑战岳千横,这场比武就必须要进行下去。”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柳长老是心疼自己的弟子吗?别忘记了,场上的另一个人可是我的儿子。”岳重楼阴恻恻的道。 若不是给韩闯下了融筋散的毒,他绝不会允许岳千横正面与韩闯对敌,但此刻,他却可以在柳恒博面前尽显风范。 ——就是因为韩闯已经中毒了。 柳恒博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凌落风的脸上,此刻,能够中止这场比试的,唯有凌落风一人,岳重楼同样盯着凌落风,与柳恒博不同,他希望比武继续下去。 他心知只有韩闯的血,才能洗刷岳千横身上的魔障。 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凝在己身,凌落风也并未让他们等待多久,他的回答简单而直接:“继续吧!” 柳恒博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在椅子上。 场中。 韩闯同样在笑,这笑讥讽而冷酷。 “第一次,你打伤了赫连,折断他的四肢,我说的对吗?”韩闯淡淡的道,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此刻他心中酝酿的怒火是何等的猛烈。 岳千横微微冷笑:“没错,谁让他缠着苏婉云不放,婉云是我的,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韩闯笑了,道:“第二次,你唆使颜强挑衅林平,在颜强被杀之后,又唆使颜真埋杀林平,我说的对吗?” 岳千横拍了两下巴掌,笑道:“没错,确实是我在背后唆使的,只是没想到,颜强会死,更没想到颜真也不会死。” 韩闯摇摇头,冷冷的道:“不,你想到了,他们的死,根本就在你的计划之中。” 岳千横笑了,道:“我不会承认的。” 此刻两人用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对话,但岳千横依旧不会承认这一点,他虽然阴毒,却很细心,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韩闯又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第三次,你让人厨子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对吗?” 岳千横终于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韩闯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挑了挑眉头,说道:“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韩闯道:“我不是傻子。” 岳千横哼了一声,道:“这是阳谋。” 韩闯笑道:“这的确是阳谋。” 岳千横道:“所以你中毒了?” 韩闯笑了,道:“你认为呢?” 岳千横冷笑起来:“故作玄虚,恐怕你知道自己不能使出全力了。” 人厨子亲眼见到韩闯每天都吃下饭菜,绝对不可能出错,就算他事先知道饭菜中有毒,也毫无办法。 “而且恐怕,他也并非是在事前知道的,应该是在事后练功时才发现的异常。” 一念及此,岳千横放下心来,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倨傲:“不管中没中毒,你今天都死定了。” 武魂金翅飞鹰浮现,岳千横的两只手掌,染上了一层赤金之色。 金翅飞鹰虽然只是黄级上阶武魂,但却能同时加强拥有者的速度和力量,就算比普通的玄级武魂也不差。 武魂加持之后,岳千横的两只手掌,坚硬似铁,普通兵器都不能伤。 只听他大喝一声,足下连点,双掌交叠而上,指尖勾起,仿若利刃一般,一出手便使出鹰爪功这门拿手的功夫。 其来势凌厉之极,就如雷轰电掣,迅猛无双。 此刻的岳千横,就像一只扑食的鹰,一抓之势,探向韩闯的心口,竟试图一招将其击杀。 韩闯大笑一声:“来的好。”径直将重剑负在身后,以拳术对敌。 他的拳法脱胎于易经五拳,又融合了青竹宗多门拳术的精髓,施展起来,虎虎生风,一拳便挡开抓向胸口的手掌,另一只手探出一拳,直抵岳千横胸口。 这两拳借用了金刚拳的发力原理,但也只是最基本入门拳术,在场众人至少都是青竹宗内门弟子,又怎会看不出来。 以基本拳术抵挡鹰爪功,这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而韩闯不但想到了,甚至做到了。 主席台上的凌落风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对柳恒博说道:“你这弟子果然不凡,一出手就让我大开眼界,想不到基本拳术施展得当,也有如此威力。” 他的眼界又非台下的内门弟子可比,旁人只觉以基本拳术克制鹰爪功不可思议,而他却看出韩闯这两拳具是打到鹰爪功的破绽之处,能瞬息间寻到破绽,已是难得,更不用说瞬间找到破解之发,由此可见,韩闯对于青竹宗武技的领悟,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柳恒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见韩闯这两拳使出,他心想:“闯儿这是怎么了?放着重剑不用,居然和人比试起拳法来?难道他是想饶过岳千横一命?” 他却不知道,韩闯的想法只是简单的猫戏老鼠。“你岳千横不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我又何必出剑呢?” 但这一番作为,看在岳重楼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义。 “韩闯竟然不动重剑?看来他是知道自己中毒了,无法全力释为,”岳重楼心中冷笑两声,暗道:“就算你知道中毒了又能怎样?若不全力释为,怎会是千横的对手。”脸上不自禁的露出讥讽的表情。 场中 岳千横心想:“看来你果真中毒了,但想用基本拳术胜,真是妄想。”他冷冷的一笑,催动武魂,将身法提到极致,轻巧的躲过这拳头,顺势而上,双爪探出,一爪抓向韩闯咽喉,一爪抓向胸口。 韩闯见状,也不慌张,蛇形瞬步用出,一个游身滑步而上,避招进招,拳头击向岳千横胸口。 这一拳又是基本拳术,并不复杂,却恰到好处的击在岳千横空门。 他若想不顾一切拍向韩闯胸口,自己的胸口必定先遭重创,岳千横自不愿和韩闯两败俱伤,连忙变招,身子一旋,以后背隔开拳头,同时反手甩出一爪。 ... 第两百四十一章 内门大比 6 这反手的一抓也非平常招式,而是青竹宗另一门玄级爪法碎玉爪中的一招,其刚猛之处,比鹰爪功更甚,一抓若是抓实,当真有裂金碎玉的效果。 可韩闯有入微能力加身,对手的任何招式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又岂会被抓中,只见他手肘下出拳,一拳击在岳千横的手肘上,同时一记黑户掏心,打向岳千横的小腹。 岳千横见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招,无功而返,心中暗怒,猛地横移,躲过这一拳,同时将双掌舞圆,大开大合的攻来,他试图仗着自己功力较高,韩闯又无法发挥全部功力,毕其功于一役,击杀韩闯 可韩闯也不是庸手,一手基本拳术耍的精妙之际,虽然攻击不足,但防守绰绰有余,几个起落,两人交手二十多招,不分胜负。 虽知韩闯只是在玩玩,可台下的聂青青依旧忐忑不安,抬眼望去只见岳千横的双掌连成一线,两手之间闪烁出一道金光,上下翻腾,盘旋飞舞,好似游龙穿梭而过;反观韩闯拳间银光闪烁,紧守门户。 聂青青不经小声的嘀咕:“用剑啊,用剑啊!”她知道,若韩闯用剑,岳千横必然败北。 可韩闯却似对拳法情有独钟一般,依旧以一套基本拳术对敌,金光渐渐扩展而银光却渐渐萎缩,他仿佛就要支持不住。 顾通天见韩闯落于下风,忍不住嘲笑道:“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燕青飞眉头微皱,轻声说道:“通天勿要这么说,能将一套基本拳术使成这样,就算你我也办不到。” 顾通天不屑的道:“基本拳术使的再好,也只是基本拳术,威力有限,上不了台面。岳千横鹰爪功中夹着碎玉爪,两种爪功使的珠联璧合,最多再过三十招,便可拿下韩闯。” 燕青飞摇摇头,道:“我看未必。” 话未说完,便被梅霜雪打断:“的确未必,他还没动剑。” 顾通天这才想起,韩闯还有一把剑,一把在他一入场,就吸引了众人目光的重剑。 此刻那把黝黑的玄铁重剑背在他身后,显得格外扎眼。 顾通天道:“他怎么现在还不动剑?难道只是装装样子,其实不会用剑?” 燕青飞和梅霜雪同时摇头。 “不,他是个用剑高手。”梅霜雪说道:“你们看!”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韩闯拳势骤变,不再是基本拳法,甚至根本就不是拳法,而是剑法。 梅霜雪道:“以指代剑,专点人破绽,但以剑法而论,实在恐怖。” 顾通天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不善剑法,却也知剑法的要旨,韩闯以指代剑使出的剑法,已经深的个中三味,所差的仅仅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而已,若宝剑再手,岳千横恐怕早已经败了。 场中 岳千横被韩闯忽然使出的剑法弄的方寸大乱,鹰爪功和碎玉爪虽然兼容性极强,但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武技,想要完美融合,千难万难。 韩闯以拳术对敌时,即便知道其间破绽,也不好利用,可一旦变成剑法,立刻转守为攻,连点岳千横两种爪法衔接处的破绽。 这一番作为,直较两人攻守互易,看的众人心驰神往。 梅霜雪道:“别的不说,光他这一手剑法,就足以位列核心弟子之列。” 燕青飞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至于顾通天,则沉吟了半晌,终究没有说话。 岳千横见被韩闯占据了上风,忍不住心头大怒,喝道:“韩闯今日我就要你死!”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筋斗,爪向下,凌空下击而来。 掌间盘踞的真气森冷如刀,绝不是普通武者用肉体所能承受的了。 韩闯见状,微微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指尖向上扬空一闪,横削过去,指尖真气一分为三,虽只是一招,但却连点三处,他手法之快,无与伦比,一剑三分更是在一瞬间完成,倒让人看出一些之前快剑的影子。 岳千横不想韩闯还有这等招式,人来半空,借不到力,只能将展开双掌,攻向两道真气,另外一道,只能尽力错开身子避开要害。 只听“当当”两声,岳千横的手掌被荡开,最后一道真气划开了他的护体真气,从他前胸划过,划开了胸前的衣衫。 这一下虽没令他受伤,但招式之争却是输了,甚至可以说,韩闯刚才若想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岳千横何曾受到这种侮辱,顿时大怒,喝道:“韩闯!我要你死!”扬手就是一把霹雳子扔出。 这霹雳子是暗器的一种,由火药制成,内藏透骨钉,遇到护体真气便会爆开,内藏的透骨钉借爆炸之威,突破护体真气,算是十分歹毒的一种暗器,三大宗门份属名门,弟子大多不屑于用这种暗器,没想到岳千横竟当众使出,立刻激起了一阵议论。 “这岳千横到底怎么了?怎么会使这种暗器。” “是啊,而且还是在内门大比的擂台上使用如此歹毒的暗器,看来核心弟子中也有阴毒小人。” “看他一副相貌堂堂的模样,没想到如此阴毒,韩闯我支持你!” “是啊,韩闯我支持你!” …… 此暗器一出,即便同为核心弟子的顾通天等人也脸色倏便,顾通天更是暗骂一声:“这个该死的东西!” 你说你要用暗器,那没问题,就算用霹雳子这种歹毒的暗器也没问题,但绝不能在内门大比的擂台上,对自己的同门使用如此歹毒的暗器。 见到这一幕,连凌落风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哼道:“这岳千横未免也太过了。” 岳重楼淡淡的道:“宗主,这可是生死相争。” 凌落风扫了岳重楼一眼,不再说话。 岳重楼说的没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比武,而是一场生死之争,胜者生,败者死,再没有第三途可走。 岳千横射出的九颗霹雳子,在空中分成三组,三个一个组呈品字形向韩闯上中下三路打来。 这霹雳子不同于普通暗器,绝不可用掌风去接,就算以为兵器挡格,也需十分小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可这三组霹雳子,却封锁了韩闯所有躲闪的角度,岳千横又在旁虎视眈眈,是以想躲也难。 却见韩闯冷笑一声,喝道:“岳千横,你也就这点本事。”右手一扬,手中飞出九枚棋子,同样在空中分成三组,成品字行迎上了霹雳子。 当当当,连续几声声响连成一片,霹雳子和棋子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岳千横见霹雳子无功而返,脸上非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喝道:“韩闯,我就不信不能逼你使出全力!” 两手在虚空之中划出一道手印。 “他在干什么?” 韩闯正疑惑时,忽听心中小白的声音响起:“主人,他是在召唤啸月天狼!” 话音刚落,就见手印如飞灰一般飘散,而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门。 一道气流不停旋转的门,从门中冉冉步出一条巨大的身影。 不是人,而是狼! 啸月天狼! “翱!” 一声狼嚎,风云变色,世界顿时变得昏冥起来,两道像是萤火虫般的绿光闪烁,那是啸月天狼的眼睛,凶横的眼睛。 它逐渐从阴影走出,露出了自己丈高的身形,四只强壮的爪子杵着地面,就像四支粗壮的柱子。 那锋利的尖牙,口中吐出的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和脸上仿佛被夸大了无数倍的兽性表明,这是一只凶残到极点的妖兽。 它引颈长嚎,声震四野,胆小的人,甚至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就是妖兽,真正的化元巅峰的妖兽。 与台下一群惊慌的内门武者相比,坐在椅子上的核心弟子们则显得淡然了许多,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岳千横有一只契约妖兽,也正是因为这只妖兽的存在,他才能稳坐核心弟子第五把交椅。 燕青飞见啸月天狼出现,忍不住笑了,对身旁的顾通天说道:“通天,这下那个叫韩闯的家伙可无法隐藏了。” 顾通天心下一惊,道:“他一直在隐藏?” 梅霜雪接话道:“他还没动剑,自然是在隐藏。” 一名剑客,只有剑在手时,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若不动剑,无论他表现的多么惊才绝艳,都只是冰山一角。 燕青飞对梅霜雪说道:“霜雪,你看这两人谁能取胜?” 梅霜雪冰冷的面庞出现一抹难得的笑容,就如寒风中绽开的梅花,她眼波一转,说道:“你不是知道吗?” 燕青飞笑了,点点头,道:“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不语,只留下顾通天无奈的左顾右盼。 “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小声嘀咕。 看着这只威武的妖兽,韩闯不禁皱了皱眉,说道:“岳千横,这就是你的底牌?化元巅峰的妖兽,果真威武。” 岳千横嚣张的笑道:“你可以说啸月就是我的底牌,怎么样?没想到吧,化元巅峰的妖兽,所有人都认为它只是化元后期,没想到阴山的一场修炼,让它突破到了化元巅峰。” 他的语气骤然阴冷了起来:“它就是我为你准备的丧钟,好好享受吧。” 小白的声音在韩闯心中响起:“狗屁的化元巅峰,只是依靠杀戮提升起来的,也不知他杀了多少人,这只妖兽的心智都被杀戮所蒙蔽了。” 韩闯心道:“那你还能压制它吗?” 小白倨傲的道:“放心,我保证它不能给你添乱就是了。” 韩闯微微一笑,朗声对岳千横说道:“岳千横,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恐怕会让你失望了,光这个小东西,可奈何不了我。” 嗡的一声,重剑冲天而起,黑光闪烁,仿佛破开云层,让阳光的温度重回大地。 韩闯右手一扬,黝黑的玄铁重剑,稳稳的落在手中。 岳千横笑道:“终于要不顾一切的动用重剑了吗?真可惜,这是你的最后一战了。” 韩闯摇摇头,笑了,道:“这个小家伙还不值得我动用重剑,重剑是留给你的,杀你用的东西。” 岳千横冷哼一声,喝道:“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你韩闯还有什么本事。”转头对啸月天狼喝道:“啸月,上!” 啸月天狼绿油油的眼睛骤然变得赤红,红的就像是血,只见它身影一闪,如闪电一般朝向韩闯奔袭而来,任谁都可以看出,这妖兽眼中的杀气,浓郁的几乎就快滴出水来。 可韩闯没动,依旧没动。 “他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人类的身体是无法和妖兽对抗的吗?”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这样的疑惑,但下一刻,疑惑彻底揭开。 “小白,出来吧!” 银光闪烁,一条蛟龙出现在韩闯身前。 ... 第两百四十二章 内门大比 7 岳千横怔住了,手脚冰冷。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从内门弟子,到核心弟子,甚至是主席台上的长老都怔住了。 他们立刻发觉,挡在韩闯面前的,是一只化元巅峰的蛟龙。 蛟龙啊! 凌落风不禁叹气,念道:“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苟水中,即蛟去。” 他忽然闭上了嘴。 岳重楼的眼神阴沉如水,他的人虽然没动,可心却在跳,素乱的狂跳。 任谁都知道,此刻他恨不得跳到擂台上,阻止这场比武继续,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话也难收,他不得不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 事实上,惊讶的不只是场中众人,就连韩闯看到小白出现,也有些惊讶。 “小白,你怎么突破化元巅峰了?”他有些郁闷,要知道自己也没突破化元巅峰,只是堪堪来到了巅峰的边缘而已。 小白的的回答简练而直接:“不知道,大概就是每天在你的袖子里睡觉吧。” 睡觉? 韩闯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他以吞噬武魂凝练天地元气,又时不时的有高手让他吸收真气,就这样也赶不上小白的修炼速度。 难道妖兽中也有天赋异禀的说法吗?韩闯想。 嗷的一声吼叫,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重新拉回到比武之中。 此刻,啸月天狼赤红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原本奔腾的气势忽然一滞,它变得唯唯诺诺,憨态可掬的吐着猩红的舌头,硕大的身躯蹲立在地上,就像一只被人训话的狗。 ——凶光不在,狼与狗又有什么区别? 岳千横脸色倏变,对着啸月天狼大吼起来:“啸月,你干什么?快攻击,攻击面前这个人!” 啸月天狼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静静的呆立在原地,如同聆听着教诲的小学生一般。 小白在韩闯心中说道:“主人,看到没有,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韩闯无奈的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小白贪生怕死、欺软怕硬,欲强则弱,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它依旧能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好比此刻,如果不是小白,他虽然也可胜过啸月天狼和岳千横的组合,但难免会费一些手脚,而现在——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岳千横已经失去了底牌,失去底牌的武者,柔弱的就像青?楼勾栏里,卖弄风︶骚的女子一样。 韩闯笑了,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岳千横,你恐怕没想到,连自己的契约妖兽都帮不了你吧。” 岳千横气急败坏的盯了啸月天狼一眼,随即看向韩闯恶狠狠的说道:“韩闯,你不要得意,你以为没了啸月天狼我就杀不了你吗?” 在他看来,韩闯已经准备动剑,动剑就意味着动用全力,动用全力就意味着死。 一念及此,那颗浮躁的心儿,竟渐渐平静下来。 一名拥有黄级上阶武魂金翅飞鹰的化元巅峰武者,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岳千横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一剑——他是可以接下的。 而只需要全力的一剑,韩闯必死! 风呼啸而过,扬起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岳千横的眼,他却一眼不眨的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个手持重剑的对手。 浑厚、凝重、坚实,这个对手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遥想五年前,他挑战上一任核心弟子时,也没有感受到如此压力,这种压力就像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人几乎被这股压力压垮;他的精神,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的眼神,疯狂而嗜血;他的周围产生一种无形的旋风,就像最坚固的铠甲一般,拱卫着身体。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而此刻,手持重剑的韩闯,既然闭上了眼。 “开始了吗?” 梅霜雪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一般不笑,可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至少顾通天觉得自己如果是某国的国王,一定会倾尽全力博取美人一笑;现在梅霜雪笑了,可这笑容绝不是因他而放,虽然同样的赏心悦目,但顾通天心中,却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看向韩闯的目光,不禁带上了一种赤裸裸的嫉妒。 “你最好被岳千横杀死!”顾通天想。 风不息,笼罩擂台,从中央,到四角,风仿佛无处不在,但明眼人却看的出来,有一处地方,是它永远也不可能侵蚀的空间。 韩闯就像是一座山,一座静立了千万年,亘古不变的高山,以身躯镇压着狂风。 任它风狂雨骤,我自巍然不动,这是一种怎样的实力与心境? ——而他仅仅才化元后期,甚至都没有亮出自己的武魂。 他是怎么办到的? 凌落风疑惑的凝望着柳恒博,得到的答案仅仅是一个苦笑而已。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 两只妖兽已经退开,将擂台的中心,完全交给了韩闯和岳千横,两个人相互对持着,一如狂风,一如山石。 狂风虽狂,却动不了山石半分。 燕青飞忽然叹了口气:“胜负已分,我们要迎接新成员了。”他说的新成员,自然不可能是核心弟子,就算柳青芙和阿丑都胜过了各自的对手,他也没认为他们是新成员。 这新成员的意思,自然是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武者。 至今为止,在青竹宗年轻一辈中,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半,梅霜雪是一个,顾通天只能算半个,现在却要再加上一个韩闯。 韩闯眼中无悲无喜,剑在手,镇压这狂风,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忽然间,一阵嗡嗡的剑鸣打破了这种宁静,韩闯周围的空气开始沸腾,发出欢愉的声响,这声响连成一片,变“嗡嗡”的声浪。 韩闯忽然动了——挺剑直刺,从静止到运动,只是一个瞬间,但没人想到,动与静之间的变化,会如此富于美感。 岳重楼的眼中闪过惊恐的目光,原本紧锁的嘴唇,正轻微的翻动,口中念念有词。 倘若有人细细倾听,一定会听见他在不停的重复“不可能”三个字。 但真的不可能吗? 眼睛会骗人,鼻子会骗人,感觉同样会骗人,唯一不会骗人的只有事实,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人质疑。 韩闯的速度明明不快,但在所有人眼中,这不快的一剑却化作了一道黑色闪电,撞上了岳千横所化的旋风。 没有复杂的招式对决,更没有此起彼伏的攻守相争,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境的争斗。 也是最凶险的一种争斗,胜者活,败者死,再没有第三种结果。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之下,擂台之上,两股绝强的力道撞在一起,激起一片无垠的尘埃。 狂风止,闪电停,尘埃落尽。 岳千横和韩闯的轮廓显露。 两个人,分立在擂台的两边,遥遥对视。 你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一个淡漠,一个惊恐。 淡漠的是韩闯,惊恐的是岳千横。 “不,不可能,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能坚持下来,这种力量一定是你的极限了。”岳千横在胡言乱语。 韩闯笑了,道:“你觉得我中毒了吗?” 毒? 所有人都听到这个敏感的词。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毒意味着什么,但没人知道韩闯所说的意思,除了岳重楼,此刻他的眼神中,带着与自己的儿子同样的惊恐。 他瞳孔收缩,身体颤抖,因为一道锐利的眼神,正落在他的身上。 凌落风冷冷的道:“重楼,他说的什么意思?” 岳重楼没有回答,可岳千横却给了所有人答案。 “不!不可能!我明明让人厨子给你下毒了,人厨子也亲眼见你吃下了含融筋散的饭菜,为什么你没有死!” 此言一出,不光是内门弟子沸腾了,就连核心弟子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下毒——卑劣的手段,更不用说是对自己的同门下毒了,就算岳千横是核心弟子,也不可饶恕;可以预见的是,即便他最后活了下来,也肯定不融于青竹宗。 凌落风的眼神更加凌厉了,这凌厉的眼神就像两把刀子,狠狠的插进了岳重楼的心。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森冷的声音从唇齿之间溢出。 岳重楼语塞,他能解释什么?事情就是他授意的,只要将人厨子拿下审问,一切都会清楚。 看看身旁的柳恒博那杀人的眼神,恨不得将手中的长剑,插进他的胸口。 岳重楼惶恐,因为他自己,从今天开始,常务长老的荣光将就此远离,即便凌落风因为影响问题,不会公开他的所作所为,但长老的位置是不可能保住了。 他恨,他怨。 他低着脑袋,双手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青竹宗所有长老都在场,他恨不得冲上台去,将那个毁掉他的人,撕成碎片。 韩闯没有中毒,不知道他用何种手段化解了毒素,总之,此刻他没有中毒,而他却装出一副中毒无法全力释为的模样,只为引诱岳千横与他生死一战。 他的计划也成功了。 岳千横的嘴角忽然溢出了血水,开始是微不足道的一条血线,到后来,竟瀑布一般,不停的淌出,细心的人还能看见血液中,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片。 韩闯那一剑已经震碎了他的内脏,此刻他还能站着,全然凭借着化元巅峰的修为和一股疯狂的意志。 可韩闯没有中毒,他的计划失败了,那股疯狂的意志就此泄掉,他的人,重重的倒在擂台上。 “千横!”岳重楼再也忍受不住,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跳上擂台,即便岳千横有千百不是,但可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没有父亲能忍受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的悲哀。 岳重楼抱着岳千横那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身体,痛哭起来。 韩闯就这样冷冷的看着,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半句节哀的话也没有,因为他知道,岳重楼不需要。 岳重楼猛地抬起头,双眼中射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苍老的脸上几乎已经失去了人体的特性,扭曲与怨毒,充满了整张脸。 “我要杀了你!” 所有人都没想到,岳重楼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一名凝神期的武者全力一击有多恐怖? 武魂日月明轮,掌法阴阳开泰,日为阳,月为阴,日月对阴阳,没有任何人认为韩闯能在这一掌下活下来,甚至聂青青已经不可抑止的发出的惊呼。 可韩闯却在笑。 这笑讥讽而冷酷。 正当人们以为他已经疯掉的时候,凌落风出手了。 一指。 一指点出了一道剑气。 一道剑气洞穿了岳重楼的身体,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得,顿时失去力量,倒在擂台上。 “你!”他用充满怨毒的眼神凝望着凌落风。 “够了,重楼,千横是咎由自取。”凌落风冷冷的说。 一切尘埃落定。 ... 第两百四十三章 推测 初春,寒夜。 寒气盘踞在清风阁的议事大厅里,经久不散。 烛光拨开了薄雾,露出了四张女人的脸。 妩媚、多姿、窈窕,这是四个极漂亮的女人,没人敢小看漂亮女人;漂亮的女人要么是傻瓜,要么就绝顶聪明。 而在清风阁里,绝顶聪明的漂亮女人,要远远多于傻瓜。 一个披着紫色狐裘的女人开口说道:“邪月宗的事情各位都知道了,任它这样发展下去,难保不会向三大宗门下手。” 另一个涂着淡淡胭脂的女人说道:“目前来看,邪月宗还没有对我们出手的意思,我们对于它来说,依旧太过强大。” “不,你太小看邪月宗了。”说话的是一名绿衣女子,绿色的纱衣,绿色的罗裙,还有一对绿色的眼睛,配上莹白的皮肤,显得妖艳的过分。 “别忘记,当年可是我们灭掉了邪月宗。” 四名女人同时心头一怔。 的确,以邪月宗瑕疵必报的做法,绝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现在还没动作,只是在积蓄实力而已,一旦实力足够,等待三大宗门的,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谁都知道,可谁都不愿意点明,因为点名这一切的后果,实在太过沉重。 披着紫色狐裘的女人叹了口气,道:“让弟子加紧探查邪月宗就是了,还是说说三宗演武的事情。” 绿衣女子道:“内门大比已经结束,十名核心弟子已经准备就绪,这次大比崔师妹的徒弟可是大放异彩,想必在演武上也会有好的表现。”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一个青衣女子身上,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此人正是崔媚娘,清风阁三大长老之一。 崔媚娘苦笑一声,道:“这次演武可不能大意,听说青竹宗也出了个绝世天才,居然完胜了前一任的核心弟子岳千横。” 绿衣女子眉头皱了皱,道:“岳千横也算是青竹宗核心弟子中排名前五的武者,就算在清风阁里,也能排在核心弟子之列,这样的人居然完败?媚娘,消息是否有误?” 崔媚娘道:“不会有误的。” 绿衣女子点了点头,虽然崔媚娘没有给予不会有误的解释,但她知道,如同崔媚娘说了无误就一定无误。 披着紫色狐裘的女人开口说道:“查清楚那人的身份了吗?” 崔媚娘沉着脸,冷冷的道:“凌落风这次倒是将消息捂了个严实我的人只查到有人在内门大比中击败岳千横的消息,究竟用的什么方法,这人的身份,一概探听不到。” “凌落风恐怕是将找回面子的希望寄托在这名弟子身上了。”说话的是那个脸上摸着淡淡胭脂的红衣女人。 她在笑,这笑容里却没有半点恭维。 披狐裘女子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凌宗主不是好面子的人。” 红衣女子嗤笑道:“再不好面子的人,上一次演武只取得两胜八败的成绩,也会想要报复。” 她哼了两声,冷笑道:“凌落风的算盘打的响,可惜这次青竹宗的成绩恐怕连上一次也不如,梅霜雪和燕青飞虽然厉害,但绝不是崔师妹弟子的敌手。” 崔媚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但追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绛雪她只是仗着武魂惊奇而已,绝对实力可没梅霜雪和燕青飞厉害。” 红衣女子笑道:“演武比的只是胜负,又不是绝对实力,只要她能对上这两人就行,倒时我们清风阁对青竹宗就能全胜,看他凌落风还有什么脸面。” 绿衣女子眉头又皱了皱,道:“你别忘记了,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人。” 红衣女子嗤笑道:“但凡有些实力的,都不会藏着掖着,凌落风将他藏了个严严实实恐怕也是因为这人没什么实力,胜岳千横之事,说不定还有些故事在里面——” 紫狐裘女子皱了皱眉,打断了红衣女子的话:“好了,不要再争论了,总之媚娘你对督促一下绛雪,此次演武三大宗门拿出了不少好东西,我们尽量取得全胜就是了。” 崔媚娘点头:“明白了。” 晴,无星的夜。 风比平时更冷,雪融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还冷。 小屋的门还开着,屋里寂静无声。 但崔媚娘却知道屋子里一定有人,因为灯还亮着。 没人的房间,自然不需要点灯,既然点灯,就说明屋子里有人,她走进房间,果真看见一人,一个女人。 一个身披白纱的漂亮女人,她的人坐在窗口,正双目无神的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墨色的天空中,漆黑一片,黯然无星。 只有寒风从窗口倒灌而出,拂动着窗棱呼呼作响。 “绛雪,怎么还没休息?”崔媚娘说道。 女子转过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弯弯的眉毛就像天空的弯月,又像是地上的弯刀,弯月森冷,弯刀森冷,女人的眉——同样森冷。 此人正是崔媚娘的弟子,云州林家的大小姐林绛雪。 “你也不没睡吗,师傅。”林绛雪说道,语气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激起她的兴趣一样。 崔媚娘叹了口气,说道:“别看了,青竹宗内门大比结束了。” “结束了吗?”林绛雪的眼神更加茫然,但很快就锐利起来:“韩闯进了没有?” 崔媚娘摇摇头,林绛雪的眼神不禁一暗。 崔媚娘道:“听说有三名弟子战胜了原本的核心弟子,一个叫阿丑,一个是柳青芙,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 听到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时,林绛雪原本黯然的眼睛忽然一亮,嘴角也勾起一抹弧线,说道:“那一定是他了。” 崔媚娘见自己弟子这副模样,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苦笑一声,说道:“你也别报太大的希望,那韩闯虽然顶着一个惊鸿一剑的名号,但也未必就能拿到核心弟子的身份。” 林绛雪展颜笑了,道:“他如果不行,谁又可以?” 崔媚娘没好气的道:“你就这么看好他?” 林绛雪眼波一转,脸上明显出现了灵动与鲜活:“因为我也可以。” 崔媚娘气道:“你可以是因为你的武魂在凝神期下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林绛雪对于韩闯的推崇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崔媚娘觉得自己必须抑制这种病态。 本以为这么一说,林绛雪会醒悟过来,认清现实,却不想她的这个宝贝弟子竟冷笑一声,说道:“凝神期之下无敌吗?师傅别忘了,我还没出云州,就输给了他。” 林绛雪一想到当时的情景,绝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喃喃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机会,他就像事先预料到所有我想做的事情一样,就这样将我的自尊彻底的撕碎。” 崔媚娘叹了口气,道:“那你恨他?” “恨他?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他赢过我吗?”林绛雪笑了,“我非但不恨他,反而想再见他一面。” 崔媚娘眼睛一亮,沉声道:“你是想战胜他,证明自己?”心想:“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林绛雪摇摇头,脸上浮现出片刻温柔,喃喃的道:“我胜不了他的。” 崔媚娘眉头皱了皱,嗔道:“现在的你必然能胜他!” 林绛雪笑了,道:“师傅,你还不了解他。”转过身,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又道:“所有曾经被他击败的人,和他的距离都会变得越来越远,甚至没人能真正跟上他的脚步。” 崔媚娘微微冷笑,道:“绛雪,你未免太高看他了。” 林绛雪摇头道:“这不是高看,而是一种恰如其分的形容;师傅你曾经和他交过两次手,难道就没有感觉吗?” 崔媚娘沉默了下来,咀嚼着林绛雪这句话。 初时尚嚼不出什么味道,但细细想来,她两次面对的韩闯,竟然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味道,第一次交时,韩闯虽表现的惊艳,但绝不会令她失态,而第二次,自己的五毒神掌竟没有杀死他,实在令人费解。 崔媚娘又想到那年在追逐韩闯时遇到的用剑的神秘人,想到了那惊鸿一样的快剑。 对了!快剑! 崔媚娘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的惊愕。 林绛雪也发现了崔媚娘的异常,忍不住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崔媚娘俏脸一红,尴尬的说道:“绛雪,你确定韩家没有与什么厉害的高手有关系吗?” 林绛雪笑道:“师傅是又想起了那个救过韩闯一命的剑客吧。” 崔媚娘阴沉着脸,说道:“不瞒你说,师傅那次是一场完败,那个剑客实在太恐怖了,恐怖到让人生不起挑战之心。” 林绛雪收敛了笑容,惑声道:“林家和韩家时代相交,没听说韩家认识什么厉害的高手,或许是路过的高手吧。” 崔媚娘摇摇头,道:“你别忘记了,韩闯在两族年会上,用的可不是剑,而他现在的绰号是什么。” 林绛雪沉吟了片刻,柔声道:“师傅的意思是?” 崔媚娘道:“这个韩闯身后一定有人,之前他只是一个连武魂都无法凝聚的废人,回到韩家后,不但能凝聚武魂,还学到了一身剑术,这容不得我不去怀疑。” 林绛雪抚尔一笑,说道:“就算有高人收他为徒,那也是他的造化。” 崔媚娘眉头紧皱,沉声道:“绛雪啊,你还是江湖经验太少了。一个高手凭什么收他为徒,难到是看他顺眼吗?” 也许真是看韩大哥顺眼,林绛雪心想,但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笑了笑,选择沉默。 崔媚娘没有在意林绛雪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的推理起来:“你算算韩闯崛起的时间,是不是和邪月宗崛起的时间相符?” 林绛雪脸色倏变,忽然意识到崔媚娘的意思,急道:“这仅仅是时间,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崔媚娘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先是高人出现,又教他剑法,接着邪月宗崛起,而这其中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绛雪惊道:“什么联系?” 崔媚娘道:“他身边的林平拥有武魂饮血狂刀。” 林绛雪笑了,道:“林平是我让韩闯带走的。” 崔媚娘哼道:“他们俩演了一出双簧,连你也骗了,是问一个普通的小孩,怎么可能拥有武魂饮血狂刀?” 林绛雪道:“那也不能证明韩闯和邪月宗有关。” 崔媚娘冷笑道:“可我还查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林绛雪道。 崔媚娘道:“韩闯押送玉佩过阴山时,曾经和一名神秘女子一同消失,他们消失的一段时间,就是联合白家夺取邪月宗前任宗主的武魂血影分身。” 林绛雪心中一怔,颤声道:“这是空穴来风——” 话未说完,便被崔媚娘打断:“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错的。”崔媚娘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林绛雪的眼睛。 “绛雪,你不相信师傅的话吗?” 林绛雪低下头,惶恐的道:“不敢。” 嘴上如此说,可心头却有疑惑的。 ... 第两百四十四章 道观 初春。 静夜星空,一缕白烟从足下升起,也不知是云还是雾,远远望去,远山笼罩在这一层烟色之中。 凌落风和柳恒博带着核心弟子走在空山的小路上,远远看见一座道观的影子。 空山有道观并不奇怪,道观在空山深处亦不奇怪,奇怪的是凌落风明明记得此处没有道观。 他坚信眼睛不会骗自己,也坚信记忆不会骗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座新立的道观;可这座新立的道观,就像那些古老道观一样,隐藏在云雾之中,依稀可见庄严巍峨的影子。 “我们去前方的道观休息一下吧。”柳恒博说道,由于赶路忘记了时间,他们错过了最后一个住宿的小镇,本以为会在荒山中露宿一夜,却不想此地竟有一座道观。 凌落风虽然记得此地没有道观,但也没多少说,只是点头道:“先过去看看吧。” 两人和核心弟子们交代了两句,便先行过去探路,十名核心弟子围坐成一圈,稍作休息。 韩闯在当中,左边是柳青芙,右边是阿丑;阿丑面无表情,柳青芙的脸上则带着疑虑。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柳青芙左右看了看,这荒山野岭,阴风阵阵,颇有些阴森的味道。 特别是那些斜插的林中的柳树,枝条垂落,仿佛狰狞的鬼爪。 女孩胆小,怕鬼,这是天性,即便成为了强大的武者,也无法战胜这种天性。 年纪最大的燕青飞温柔的一笑,柔声说道:“这是去往清风阁的必经之路,清风阁的女子多爱静,所以将宗门立在远离城镇的荒山,这一点还是我们青竹宗好,下山就是集市,热闹非常;但也是偏僻一些,没什么危险。” “哦。”柳青芙点了点头,看向那些怪异柳枝的眼神,稍显平静,可就在这时,顾通天忽然开口说道:“我倒听说过关于这片绿柳林的传说,你们要不要听听。” “当然,当然,顾师兄快说来听听。” 说话的是核心弟子中排名第九的丁丁,丁丁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衫,梳着的稚气未脱的满头小辫子,辫子上束有金环,长眉如画,笑起来时,脸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丁丁是核心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人,甚至比韩闯还小二岁。 能够以十六七岁的年纪成为核心弟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丁丁的过人之处在于,就算在睡觉的时候也能修炼。 ——武魂睡影仙缘的妙用。 顾通天微笑的看了一眼丁丁,眼神最后落在梅霜雪的脸上,见她表情始终冷峻,连一丝希夷的味道也没有,于是怏怏的说道: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丁丁不乐意了,跳到顾通天身边,挽着他的手,摇晃起来:“不麻,不麻,告诉我吧。” 顾通天一门心思都在梅霜雪身上,哪里有心情顾忌丁丁,当下没好气的道:“忘记了!” 丁丁气恼的甩开顾通天的手,口中念叨:“什么忘记了,我看你是见霜雪姐姐不感兴趣,就不想说了吧。” 她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在场的都是化元巅峰的武者,又怎会听不见,当下大笑起来,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梅霜雪,也不禁低头,脸上浮现出两朵诱人的红云,更不用说顾通天了,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同样不常开口的阿丑忽然说道:“我也知道这绿柳林的故事。” 丁丁眼睛一亮,跳到阿丑身边,刚向故技重施的摇晃阿丑的手,忽然被阿丑眼睛一瞪,立刻失了方寸,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惹得韩闯等人一阵轻笑。 燕青飞笑道:“小丁丁也遇到对手了,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是不是?” 又是一阵哄笑。 丁丁撅起嘴,跳到燕青飞身边,指着他的鼻子嗔道:“青飞师兄又开玩笑了,我又不是怕了这个大木头。” 阿丑由于话少,表情木讷,被冠以大木头的称呼,对于这一点,他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燕青飞笑道:“是、是,我们的小丁丁可不会怕了他。”说着对阿丑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阿丑淡淡的道:“其实也没什么,一个小故事而已,你要真想听,我就告诉你。” 丁丁眼睛一亮,笑道:“当然想听,宗主和柳长老还有一会儿才回来,你个大木头就说个故事来给我们解闷儿也不错。” 看着阿丑那淡漠的表情,韩闯不禁眉头皱了皱。 柳青芙发觉了韩闯的异常,小声问:“怎么了?” 韩闯轻声回答:“我打赌阿丑这个故事一定不会动听。” 柳青芙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右那宛若狰狞鬼爪似得柳树,心中暗道:“这种地方发生的故事,想动听也难。” 嘴上却说:“也未必吧。” 韩闯笑了,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酒囊,灌了口酒,然后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你听着吧。” 只听阿丑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淡漠语气说道:“曾经有天夜里,狂风大作,有对过路的母女消失在绿柳林中,第二天有人发现幼女的被缠绕在柳条中央,气绝身亡,传说幼女的怨念停留在柳树上,每晚现身诉苦,哭诉着柳树的可恨。” 说话间,一阵寒风吹来,拂动柳条,发出嘶嘶的声响,就像那故事里的小女孩的诉苦一般 ——在场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燕青飞没想到阿丑会讲这么一个故事,不禁面露尴尬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丑兄讲的只是故事而已。” 他本意是想驱散这绿柳林里的阴森,谁知阿丑讲个了更加阴森的故事,直将其他人弄的毛骨悚然。 韩闯见柳青芙也怕的身体微颤,不禁开口道:“没错,只是个故事而已,当不得真。” 却听阿丑道:“这不是故事,而是真有其事。”表情格外认真。 韩闯不禁一阵气节,刚想反驳,就听远处一阵脚步响起。 燕青飞眼睛一亮,笑道:“是宗主他们回来了。”于是起身,领着众人迎了上去。 凌落风见众人一副古怪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们怎么了?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燕青飞瞥了阿丑一眼,尴尬的道:“没什么,只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 凌落风笑了,道:“一定是恐怖故事吧,听说这绿柳林中曾经死过一对母女,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不禁聚集在了阿丑脸上,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阿丑则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 柳恒博看出了一些端倪,赶忙出来说道:“宗主,时间不早了,带他们先过去吧。” 凌落风笑道:“对了,先安顿下来才是。”又对几名弟子说道:“住在这里的是一名叫扶柳的道姑,人家答应了让我们借宿,一会儿进去时,你们给我规矩一些。” 一行人向道观走去,柳青芙对韩闯说道:“师弟,你有没有感觉这道姑的道号有些奇怪,怎么会扶柳?” 韩闯笑了,道:“恐怕是想应景吧,绿柳林中的道姑,叫扶柳也不奇怪。” 柳青芙惑道:“可我还是觉得奇怪。” 韩闯笑道:“一个名字而已,不必太过介意。” 道号与法号不同,并没有严格的规定,只要喜欢,大可随意取个,当然若是太难听或有碍观瞻也是不行。 可这“扶柳”而字,却没有多少问题,最多只是刚刚听了那个故事,有些抑郁而已。 直达道观的小路,早已被落叶和荒草淹没,看样子就像很久没人来过一样。 这也正常,如此阴森的绿柳林,正常人都不愿意来第二次,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来了。 前方的一条通路,一眼望去是一座古老的建筑,虽已陈旧,但依稀看见原本的庄严。 这道观周围尽是绿柳树,千般枝条垂落,将这栋古老的隐藏其中。 凌落风一挥手,众人停下脚步。 韩闯正疑惑为何停下时,忽然耳畔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极轻柔的脚步声,光从这脚步声中,便可听出来人的身法一定不凡——一个慈眉善目,清雅如鹤的中年道姑,踏着烟尘缓缓走来,一头乌黑的柔发盘成一个道姑的发髻束在头顶,一袭素雅青色道袍,一尘不染。 说是中年道姑,可她脸上却没有半点老态,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可以看穿人的肺腑。 不知为何,韩闯感觉这双眼睛始终盯着他;从这道姑走过来时,便是一直在盯着他,目光不曾离开他的左右。 这种洞彻人心的目光令他极不舒服。 “扶柳师太,叨扰了。”凌落风说道。 他虽不信佛道,但对于虔诚的佛道弟子还同样十分尊敬,更何况这扶柳师太还是此间的主人。 扶柳师太重眉敛目,淡淡的道:“凌宗主有礼了,这边请。”引着众人走进道观中。 扶柳师太走的缓慢,凌落风等人跟的缓慢,韩闯更是下意识的隐藏在众人身后,躲避着那晦涩的审视目光,若非必要,他一定回身就走。 ... 第两百四十五章 扶柳 灰色的房间,木门是柳木的灰色,窗户是柳木的灰色,地板同样是柳木的灰色,甚至连冰冷的四壁也被刷成了灰色,韩闯就躺在灰色之中。 房间里躺着两个人,另一个是燕青飞,此刻这个核心弟子排名头把交椅的高手,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或许因为旅途劳累,他睡的很早也沉,连韩闯不停的辗转反侧,也没将他吵醒。 窗外是一片漆黑,黑令人心碎。 韩闯漆黑的眼珠凝望着窗外的景色,目光游向远方的天空。 ——一片浮云遮蔽了月光,云的边缘透出隐隐青光;风在呼啸,声音就像女子的哀鸣,拂动着柳条,那晃荡的模样,仿佛恶鬼狰狞的鬼爪。 夜,来了,令人感觉寂寞的夜,感伤的夜,星月无光,大地一片宁静,宁静的令人心碎。 韩闯坐了起来,审视着对面的燕青飞,一个标准的防备式睡姿,但却睡的格外沉,超越一名武者的沉,就像沉溺在梦中一样。 “燕青飞,醒醒。” 韩闯尝试着将他叫醒,可他只是嘤咛了一声,就又没有了回应——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武者的戒备心会令他们睡的很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叫醒他们的耳朵,更不用说直接呼唤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香,不是花香,而是柳条特有的沉香。 花香是花散发出来吸引昆虫传粉的,柳条的沉香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江湖里大多数的迷香,都是以木香制成。 花香使人沉醉,而木香令人昏迷。 韩闯目光一凛,心中升起了一死不详的预,他弹下床,走到燕青飞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燕青飞,快醒醒!” 燕青飞依旧没有反应,即便普通迷香也不足以让一名武者睡的如此之沉,可此刻,韩闯相信即便用刀子划开燕青飞的皮肉,也弄不醒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闯手托着下巴,陷入思考。 这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夜静,所以脚步声格外清晰,清晰的脚步带给韩闯一种熟悉的感觉;每名武者的脚步声就像手掌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入微的能力让韩闯能够分辨出这种独一无二,他一定听过这声脚步,一定听过。 几乎没有用多少时间考虑,韩闯猫着身子,跳回床上假寐起来。 这脚步明显朝着这个房间而来,轻柔而短促,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整间道观除了青竹宗的人,就只有一个女人,对于来人的身份,韩闯已经有了答案,真气遍布全身,暗暗戒备。 来人走到了门口,脚步骤停,跟着一堵门,韩闯能够嗅到一阵幽香,柳条的沉香,那人迷醉的香味。 可他却没有昏迷过去,而是愈发的清醒,清醒的不可思议。 吱的一声,门已打开,走进来一位很美丽的女人。 她有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眸子漆黑,就像整个无星的夜空。 “不用装了,韩先生,我知道你没睡。” 韩闯无奈的睁开眼,起身直视着这个女人,正是道观里唯一的道姑——扶柳师太。 她手拿一支由麈尾和柳条制成的拂尘,拂尘很精致也很漂亮,但更漂亮的却是她的手,她用她这双纤细莹白的手,轻轻抚了一下燕青飞,燕青飞睡的更沉了,甚至连鼾声都停止。 房间里静默无声,就像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良久,韩闯终于开口:“你到底是谁?” 扶柳师太声音轻柔:“如果所见,我的名字就叫扶柳。” 韩闯斜倚在床边,凝视着那双深邃而诱人的眼睛,忽然开口:“你不是人。” 扶柳笑了,一个魅惑丛生的笑容,却出现在一个端庄清雅的人的身上,这样的视觉冲击绝非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可韩闯却没有沉沦,他的心就如他的剑一样,足够坚韧。 扶柳垂下了头,声音更轻,也更柔:“没错,我不是人。” 夜更静了,月色仿佛永远都无法狰狞囚笼一般,这轻柔的声音荡漾在安静的夜色中,令韩闯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凝望着面前的女子,目光牢牢锁定她的视线:“他们怎么样?” 他们指的自然是青竹宗的弟子和宗主凌落风。 扶柳微微冷笑:“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自己呢?” 韩闯笑了,道:“我还需要关心自己吗?” 的确,他不需要。 扶柳的实力要高过他很多,这种很多已经超越了化元期和凝神期的界限,韩闯感觉扶柳的修为一定很高,很高,高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扶柳微笑道:“他们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韩闯眼睛一亮,沉声道:“那明天他们会醒吗?” 扶柳眼波一转,脸上露出妖冶的微笑:“你认为呢?” 韩闯笑了,道:“我认为他们一定会醒。” 扶柳凝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欣赏:“你很聪明。” 韩闯道:“聪明人都活不长。” 扶柳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韩闯微笑道:“因为我从不自作聪明。” 扶柳瞧着他,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这句夸奖背后的含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切入正题吧,我相信你费尽心思将他们迷昏,不会是半夜来找我闲谈的。” 扶柳抚尔一笑,道:“也许是呢?” 韩闯笑了,拍了拍柳木制成的床,说道:“那我们可以上床谈。” 扶柳呸了一口,嗔怒道:“你不要命了吗?” 韩闯笑道:“你不会杀我。” 扶柳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韩闯站起身,走到窗口,双眼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开口说道:“很简单,一个想杀我的女人,绝对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 扶柳只有苦笑与惊叹。苦笑着自己费尽心思营造出来的气氛,会韩闯三言两语就打破,惊叹于韩闯对于谈话的把握和惊人的洞察力。 韩闯微微一笑,道:“说吧,是什么事情。” 扶柳冷笑道:“你就知道我一定是有求于你?” 韩闯笑道:“若不是有求于我,你这样的高手怎会和我说这么多话,而我并不想和你说这么多话,所以有话快说,不用绕弯子。” 扶柳垂下了头,眼神对着地面不停闪烁,半晌才迟疑着道:“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 韩闯道:“远吗?” 扶柳笑道:“保证你白天之前能够回来。” 韩闯道:“可我非常讨厌做一些未知的旅行,所以我不会去。” 扶柳笑道:“但你别无选择,不是吗?”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支玉钗。 韩闯一见这玉钗,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从哪里得到的!” 扶柳笑道:“这重要吗?” 韩闯沉声道:“非常重要。” 扶柳正色道:“是这玉钗的主人交给我们的。” 韩闯道:“青青在现在在哪里?”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聂青青从不离身体的玉钗,这件从不离身的饰品,此刻正握在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身上,饶是以韩闯的心性,也不禁暗暗忧心。 扶柳道:“你跟我来,自然会见到她。” 韩闯皱了皱眉,道:“看来我别无选择,带路吧。” 两人走出房间,走出道观,走上一辆停在道观门口的马车,车夫是一名独眼的彪形大汉,浑身散发的血气令韩闯极不舒服。 扶柳笑道:“不必在意,他是个屠夫。” 韩闯挑了挑眉毛:“杀人的屠夫吗?” 扶柳笑而不语。 此时两人已经端坐在马车上,马车已启动。 扶柳坐在车厢里,恢复了两人初见时的端庄清雅,只是那对漆黑的眸子,正不停的打量着韩闯。 而韩闯则看也没看她,只是微闭着眼,假寐起来。 扶柳忽然笑了起来,柔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身份呢?” 韩闯依旧闭着眼睛,口中道:“你会说吗?” 扶柳正色道:“不会。” 韩闯笑了,道:“那我何必问。” 扶柳柔声道:“人类都都有好奇心,很少有人不会问。” 韩闯笑道:“那你就当我是个没好奇心的人吧。” 扶柳凝望着韩闯那张古井不波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你可不是没好奇心,而是聪明,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问。” 韩闯淡淡的道:“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在走进道观时,就会看破你的异样,我没看破,说明我不够聪明,所以才会落进你的陷进。” 扶柳妩媚的一笑,说道:“这可不是陷进,而是天大的好处。” 韩闯皱了皱眉头,说道:“拿人朋友威胁也算好处吗?” 扶柳笑了,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 韩闯道:“我不是情种。” 扶柳道:“不是情种会为了一个女人只身范险吗?“ 韩闯冷哼一声,道:“我不是一个为了女人范险的人,之所以跟你去,是因为我不会有危险。” 扶柳眼波一挑,柔声道:“你就这么肯定?” 韩闯道:“当然肯定。” 扶柳又笑了,这笑容仿佛百花园中盛开的一朵绚烂牡丹。 韩闯慢悠悠的睁开眼,又慢悠悠的闭上,视这美丽的笑容如物。 扶柳笑道:“你从一上车就闭着眼,到现在还闭着眼,难道我就不值得你看一眼吗?” 韩闯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线:“看与不看都是一样,你不是一个人类,我说的没错吧。” 扶柳微笑道:“我不是人类,但人类能做的,我都能做。”她的身子向韩闯贴了贴,几乎紧靠着他的胸膛。 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韩闯那颗骤然加速的心; 微微一笑,扶柳的身子从韩闯胸膛上移开:“我感觉到了你的心跳,原来你也是个男人。” 韩闯笑了,道:“我当然是个男人,不信你可以试试。” 扶柳白了他了一眼,道:“你就不怕试过之后,我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你?” 韩闯笑道:“我不受你的威胁。” 扶柳正色的道:“你的确不会受我的威胁。” 韩闯睁开眼,诧异的看了扶柳一眼,道:“没想到你竟会赞同我?” 扶柳道:“我不是赞同你,而是赞同这个事实。”停了停,继续说道:“有些人外表风流,内心却痴情之极,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和我一夜风流,但绝对不会受我摆布,因为你的心中有另外一个女人。” ... 第两百四十六章 妄心 韩闯猛的睁开眼,积蓄已久的目光,凌厉而摄人。 可扶柳就像天边的一片浮云,丝毫不受这凌厉目光的影响,柔声说道:“被我点中要害了?”自然而然的靠在韩闯身上。 宽松的道袍怎能隐藏着娇弱诱人的身躯,韩闯顿时感觉到那柔若无骨的身体的火热。 他的喉咙在冒烟,心在喷火。 一触即收,扶柳从韩闯身上划开,哧哧笑了起来,道:“再次验证了一点,你果真是男人,还是个小男人,只有小男人才会害羞。” 韩闯面色一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车在前行,车夫的技术极好,并没有多少晃动,但马车却跑的极快,很快便冲破了浓雾的束缚。 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到了。” 韩闯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见的是谁吗?” 扶柳微微一笑,道:“我只能说,他姓聂。” 这个世界上姓聂的很多,但姓聂又和韩闯有关的只有一个。 聂青青。 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韩闯只剩下苦笑。 他找知道以聂青青的机灵是不会被人抓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主动和人进来,换句话说,韩闯要见的可能是聂青青的家人。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毛脚女婿见岳父的感觉。 扶柳看出了韩闯的窘迫,微笑道:“不要担心,那人对你的印象不错。” 韩闯苦笑道:“再不错,也是陌生人,还是不得不见的陌生人。” 扶柳嗤笑了起来。 他们走进了一处地宫,长廊里幽静而阴暗,仅有星星点点一些火光,照亮了通往前方的路。 地上铺着一条白色的羊毛地毯,延伸向那未知的黑暗。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必须你自己走。”扶柳笑着说,眼睛里都带着戏谑笑意。 韩闯苦笑一声,独自向前。 长廊两侧用浮雕的手法刻有壁画,内容大抵是妖兽奴役原始人类的场景,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给人以诡异的感觉。 苍老的尽头是一扇青铜门,分两边,中间露出一个合缝,门上有两个狮子咬金环的把手,看模样便知道制作的十分精良。 韩闯推开这扇门,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老人。 满头花白的头发,不高,但身形轻健,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袍子,边缘镶嵌着恰到好处的金边,并不算华丽,但给人一种雍容的感觉。 这种雍容必须经过历史的沉淀,远非那些一夜暴富的家族,所能比拟的。 他是谁?韩闯心中问。 仅仅是一个背影,但却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仿佛天下之间的所有事,都尽在他脚下似得。 老人转过身,面孔不出意料的苍老,脸上充满的皱纹和老人斑;他很瘦,瘦的就像一阵风都能吹动,可眼睛却很明亮,神态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韩闯站在他面前,忽然感觉自己低人一等,这种感觉很耻辱,但韩闯心中却生不出半点耻辱之心,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人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牢牢盯着韩闯,好像可以看穿他肺腑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道:“你就是韩闯?” 他的声音并没有苍老的味道,很洪亮,就像一个四十岁左右,正当壮年的中年人。 他的语气并不友好,但目光却和温和,这样的矛盾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是令人费解的。 可韩闯却不费解,他能够理解老者的矛盾:一方面欣赏一个人,一方面又狠这个人,欣赏和恨意交织在一起,复杂的心情产生复杂的态度。 韩闯淡淡的道:“我就是韩闯。” 老人的眼睛一亮,厉声道:“你过来!” 韩闯没有依言,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张很宽大的椅子,上面铺着一张虎皮,坐上去十分舒服。 老人并没有因为韩闯的逾越而气恼,甚至还笑了起来。 他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韩闯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身份能知道一个人是谁吗? 显然不能。 韩闯摇摇头,道:“不知。”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撞击着冰冷的四壁,发出恐怖的嘶鸣:“老夫名叫聂妄心,是聂青青的父亲。” 父亲? 韩闯的眼皮终于抬了抬,脸上也出现动容之色。聂妄心是谁他不知道,但聂青青的父亲这个身份,却容不得他不在意。 “原来是聂叔叔。”他笑着说道。 “聂叔叔?” 聂妄心的脸上出现一阵古怪的神色,但很快就大笑起来,道:“好,青青果然没说错,你是一个特别的人——聂叔叔,已经多少年没人这样叫过我了,大多数人都称我叫鬼斧神工。” 说完话,他的一双锐利的眼睛,便死死的盯着韩闯,希望能在韩闯眼中看出一些波澜,但令他失望的是,韩闯的眼神始终古井不波。 聂妄心道:“你没听过这个名号?”脸色有些不愉。 按照女婿见岳父的一般程序,现在韩闯应该说两句“久仰,久仰”之类的话,可他却摇摇头,如实说道:“没听过。” 聂妄心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真没听过鬼斧神工的名号?” 韩闯清楚的感觉到聂妄心的惊讶,这种惊讶不是伪装,而是真的觉得韩闯应该听过这个名号。 可韩闯仔细搜索了记忆,发现前任的残缺记忆中,并没有出现有关这个名号的印迹,于是点点头,道:“我真的没听过。” 聂妄心叹了口气道:“二十年了,没想到二十年过后,老夫的名号竟被后辈所遗忘。” 大厅里很昏暗,可聂妄心的眼睛却忽然一亮,语气也变得雄心勃勃e起来:“告诉你,韩小子,老夫就是二十年前邪月宗最擅长机关的长老,鬼斧神工聂妄心。” 韩闯的脸色终于变化了,变得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有想过聂青青的身份,但没想到,她竟是邪月宗长老的女儿。 若是普通的三大宗门弟子,知道面前的老者是邪月宗长老时,一定会抽出长剑,可韩闯却在稍露惊讶之后,就平静下来。 甚至可以说,平静的有些过分,从这张脸上,聂妄心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的确,邪月宗是三大宗门的死敌,即便此刻没有开战,但两者终究会有一战三大宗门的弟子仇视邪月宗的长老,应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韩闯这样安静的表现,显得十分另类,另类到勾起了聂妄心的兴趣。 “你不想杀我吗?我只是一个不会武技的老头,在这个距离,你要杀我是很简单的事情。”聂妄心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韩闯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是邪月宗的长老不假,但同样也是青青的父亲,我应该杀掉邪月宗的长老,但却不能杀青青的父亲。” 聂妄心眼神连闪,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么说,你是在青竹宗和青青中选择了青青?” 一般的宗门弟子,都会选择宗门,因为宗门是他们的根,只有极少数的会选择一名女子,而这些极少数的人,大多给冠以痴情种子的名号,聂妄心觉得韩闯正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子。 对自己的女儿痴情的种子。 很好,不是吗? 细细想想,一个年轻的男人要夺走自己养育多年的女儿,没有人会心头舒服,但如果韩闯选择的是青青的话,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韩闯摇摇头,道:“我并没有选择什么。” 聂妄心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听他冷哼一声,不悦的道:“你不是不想杀老夫吗?” 韩闯笑了,道:“因为你首先是青青的父亲,其次才是邪月宗的长老。”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像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韩闯道:“一个善于狡辩的小子。” 韩闯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来接青青的。” 聂妄心脸色倏变,喝道:“青青是我的女儿,理应待在我身边。” 韩闯笑了,道:“我相信青青会选择和我走。”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眼神不停闪烁,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你说的没错,青青确实想要离开邪月宗。” 韩闯道:“那你就应该让她走。” 聂妄心沉声道:“办不到!一入邪月宗,断没有离开的可能。” 韩闯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带她离开呢?”他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看着聂妄心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聂妄心忽然大笑起来,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你,有胆有识,是个人物” “你可以带走青青,不过,必须替我做一件事。” “我从不受人威胁!” “那你别想再见到青青!”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绽出凌厉的火花。 粗重的呼吸回荡在大厅里,聂妄心和韩闯就像两只斗气的公牛,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聂妄心终于开口说道:“青青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想看着她死,所以她必须离开你。” 韩闯冷笑道:“除非我为你做了那件事情?” “不错!”聂妄心道:“只要你帮我完成了这件事情,不但是我,整个邪月也没人会阻止你和青青在一起。” 韩闯冷哼一声,说道:“你别忘记了,我可是青竹宗的弟子,不可能背叛宗门。” 虽然没有像这个世界的武者对宗门的感情,但青竹宗里还有自己的师傅,自己的师姐和朋友,无论如何韩闯也不会做出危害青竹宗的事情。 聂妄心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如果我不是让你背叛宗门呢?” 韩闯眼睛一亮,道:“说来听听。” 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又何乐而不为呢? 聂妄心的语气缓和过来:“我知道你要参加三宗演武,也知道演武只要胜一场,就能从奖品中挑选一件,我想要的东西,就在奖品中。” 韩闯还想说话,却被聂妄心打断:“我知道你要帮兄弟赢得黑玉断续膏,我可以允许你胜第二场时,再挑选这件东西。” 韩闯皱了皱眉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聂妄心沉声道:“一颗佛珠。” 韩闯道:“有什么用?” 聂妄心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以保证这串佛珠对三大宗门绝对无害。” 韩闯盯着聂妄心的眼睛,从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真诚,并且绝不是谎言捏造而出的真诚,而是真正的真诚,不容置疑的真诚。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让我先见青青。” “没问题。”聂妄心微笑着说。 “扶柳!” 一声高喊,大门应声而开,扶柳站在门口恭敬的低垂着头:“长老,有什么吩咐。” “带韩公子去见青青。” “是。” ... 第两百四十七章 青青 长廊里依旧幽静而昏暗,没有任何辨别时间的参照物,似乎要完成这件简单的事情,只能依靠感觉。 如果韩闯感觉没错的话,此刻应该已是后半夜了。 扶柳的脸上堆砌着笑容,轻挽了一下额边的碎发,柔声说道:“你们达成了协议?” 韩闯笑道:“你怎么知道?” 扶柳道:“我了解大人,如果你们没达成协议,他不会让你见青青。” 韩闯冷哼一声,道:“你还真了解他。” 扶柳叹了口气,道:“不要怪大人,他也是个苦命人。” 韩闯冷冷的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苦命人。” 扶柳道:“他与他们不同。”充满了魅惑风情的眼睛,在韩闯脸上一扫而过,又道:“你要夺的那颗佛珠,本是大人家族世代守护的宝物。” 韩闯笑了,道:“我可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扶柳诧道:“大人没告诉你?” 韩闯道:“他不会什么都告诉我。” 扶柳垂下头,漆黑的长发披在双肩,轻轻的说道:“恐怕大人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聂家连自己家族世代守护的宝物都保不住。” 韩闯眯起眼,紧盯着扶柳,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扶柳笑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他们从不知道,聂家守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而已。” 韩闯忽然问道:“那粒佛珠究竟有什么用?” 扶柳摇摇头,道:“除了聂家人,没人知道。” 韩闯道:“青青也知道?” 扶柳又摇摇头,道:“大人还没走,青青不可能知道。” 这里的走自然是死的意思。 “看来这个秘密只有聂妄心去世时,才会传给青青。”韩闯心想。 扶柳低垂着脑袋,轻声说道:“能让机关聂家世代守护的东西,一定有其特殊的作用。” 韩闯叹了口气,道:“或许吧。”既然只有聂妄心知道珠子的用途,韩闯也打消了继续打听下去的打算。 无论如何,这颗珠子对三大宗门构不成任何威胁,这就足够了。 扶柳幽幽的叹息着,道:“其实你不了解大人的痛苦,从前他不是这样的;珠子失踪了二十年,他就像老了四十岁一样。” 她的语气更加深邃:“我想他一定日日夜夜都在受到失去宝物的谴责,这种内心的煎熬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另外——”扶柳抬起头,说道:“他的腿不好,只要一入冬就会疼,钻心的疼。” 韩闯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你对他倒是挺关心的。” 扶柳的脸红了红,垂着头道:“毕竟认识已经很多年了,看他那样难受的模样,我也很心疼。” 韩闯道:“我明白。” 他明白爱一个人,就不希望看着对方难过,从这个角度来说,扶柳是爱着聂妄心的,只是聂妄心是否看着她,没人知道。 或许爱吧,但一定连聂妄心自己都不清楚。 扶柳幽幽的叹息着,说道:“韩公子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韩闯道:“请说。” 扶柳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似乎露出了泪珠,就像春日里柳条上粘到的杨枝露水。 “如果有可能,请一定全力以赴。” 说完后,她很快垂下头,柔声又道:“我的意思是说,请拼尽全力,那件东西对于大人,甚至对于整个聂家来说,都非常非常的重要。” 韩闯笑了,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扶柳微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穿过长廊,看见一道青铜门,比大厅的青铜门小一些,门上镶嵌着一支金环。 韩闯正想推门而入,却被扶柳喊住:“不要!”人影一闪,便挡在韩闯面前。 “怎么了?”韩闯疑道。 扶柳笑了,道:“这门不是这样开的。”只见她手拉着金环,连扣三下,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扶柳朗声道:“沉默是金!” 声音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扶柳笑了笑,道:“好了,你已经进去了。” 韩闯没想到在神州大陆上还能见到声控锁,不禁心生兴趣,张口便像问。 扶柳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得,开口说道:“这地方是聂家的祖地,门锁是聂家祖先留下的东西,制作方法早已失传了;这道门只能从外开,不能从里开,你要出来时,门里也有个金环,只需要敲三声,我就给你开门。” 韩闯点点头,打开大门走了进去,光线忽然明亮起来。 一个女子坐在圆桌前,灯光就照在她的脸上。 一张残留着泪痕的绝美面庞,漆黑的柔发如暖泉一般披在肩头,一袭白色狐裘衬出了婀娜身姿,又为着女子增添一种凄楚的美。 不是聂青青又是何人。 聂青青没有多少变化,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此刻正凝视着韩闯,眼睛里带着愧疚的神情。 韩闯微笑的看着她,喃喃道:“怎么了?多大的小姑娘还哭鼻子吗?” 聂青青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晶莹的泪珠就像断线的珍珠似得,在玉盘似得脸上拖出两道长长的水线。 “我、我——” 聂青青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竟被梗塞在了咽喉里,半点也放不出来。 羞愧、惶恐、恐惧,她无法形容此刻面对韩闯时,内心所涌动起来的情感。 她恨不得立刻就扑冲过去,扑到韩闯怀里,诉说着她的羞愧与惶恐,可她不敢——因为恐惧。 因为恐惧韩闯会一把将她推开,再给她一个大耳光,骂一声“贱人”;而又或是一言不发的一剑洞穿她的身体。 她不会恨,因为罪有应得,谁让她联合了自己的父亲,将韩闯诓骗到了这里。韩闯有个想法没错,只要聂青青不愿意,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强行带走她。 可很快,这种恐惧就烟消云散了,韩闯将她揽入怀中,一如曾经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一样温柔。 耳畔响起了韩闯温柔的声音:“青青,以后不可以骗我了。” 聂青青想要哭,她确实也哭了,泪水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直到此刻她才清楚韩闯对她的感情。 “可我、我是邪月宗的妖女。”聂青青梗塞着说道。 韩闯抓着她的双肩,正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青青,出生邪月宗不是你的错,很多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我们只需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问心无愧? 聂青青的双眼有些茫然。 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只会对她说邪月宗的好,正派的龌龊;或是有正派中人,会在她面前数落邪月宗的残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问心无愧就好。 聂青青那一双挂满泪痕的眼睛,也盯在韩闯脸上,忽然叹了口气,道:“韩大哥,你真的和那些人不同,是我的害了你。” 韩闯柔声道:“你并没有害我。” 聂青青道:“可我爹爹用我来威胁你。” 韩闯摇摇头,食指轻轻放在聂青青的唇间,温柔的道:“你爹爹并没有威胁我,是我愿意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他幽幽的道:“你应该早告诉我你的身份,要不,我也不会被你爹爹用这种无礼的手段请过来。” 聂青青破涕为笑,说道:“要是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会爱上我吗?” 韩闯笑容一敛,正色的盯着聂青青,半晌才吐出一两个字:“不会。” 聂青青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韩闯笑了,又道:“我会告诉自己远离你,告诉自己不能爱你,可到最后,我依旧会沦陷。” 聂青青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又擒满了泪珠,可脸上却露出一副不愉的表情,撅着嘴,说道:“回答的一点都不坚决,一听就是假的。” 韩闯笑了,道:“比真金还真。” 聂青青哼了一声,道:“鬼才信你。” 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对,在对方深邃的眼睛里,看到的尽是无尽的柔情,这种柔情能融化最铁石心肠的人的心。 良久,良久,聂青青终于开口:“爹爹让你去做什么事情?” 韩闯笑道:“帮他夺取一件东西。” 聂青青怔了一怔,不安的道:“困难吗?” 韩闯摇摇头,道:“不困难。” 聂青青忽然沉默了下来。 韩闯惑道:“怎么了?” 聂青青道:“你骗我。” 韩闯笑了,道:“我可没骗你。” 聂青青皱了皱眉,迟疑道:“如果事情不困难,他怎么会让你去办?” 韩闯笑道:“因为我最合适吧。” 聂青青道:“我还是不信。” 韩闯苦笑道:“是真的,你爹爹让我夺的东西,是这次三宗演武的奖品之一,你说我是不是最适合的人。” 聂青青更加疑惑了,忍不住道:“三宗演武的奖品虽然丰厚,但应该没什么东西能入爹爹法眼的,就算有,也不值得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你?” 韩闯见聂青青不知家族守护宝物这件事,于是也不想提,只是随口道:“或许是你的爹爹存了想成全我们的心,所以放水吧。”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轻声道:“爹爹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每做一件事情都会先从利益的角度来考量,他既然让你取这件东西,就说明它一定非常重要,对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闯目光闪动,说道:“是一颗佛珠。” “一颗佛珠?”聂青青更加疑惑了,“佛珠倒是有些可能。” 韩闯惑道:“怎么说?” 他觉得聂青青知道一些扶柳所不知道的事情。 聂青青迟疑着,终于还是回答:“我聂家的祖先远本是西域的和尚,千年前来到东南域定居,随后还俗娶妻生子,如果爹爹真在意那颗佛珠的话,一定是与这个祖先有关。” 何止有关,简直是千年流传下来的使命,韩闯心想。 当然,这事还不能让聂青青知道,于是说道:“或许吧,可能佛珠就是你的祖先之物体,总之我会带着佛珠回来,然后带你离开的,你爹爹答应了,只要我拿到佛珠,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离开邪月宗。” 聂青青眼睛一亮,接着又暗淡下来,轻轻叹息,说道:“只怕爹爹到时候反悔。” 韩闯笑了,道:“他敢反悔我就杀进来,强行带走你。”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小看你,就是月姨你都胜不了,更不用说带走我了。” 韩闯道:“月姨是谁?” 聂青青道:“月姨就是带你来的扶柳师太,她叫月扶柳。” 韩闯沉声道:“她不是人?” 聂青青道:“你看出来?她的确不是人,是一只柳妖,但你不能看不起她,月姨对我最好了。” 韩闯道:“当然不会。”心中却想:“我的青青的爹爹居然和一个柳妖在一起,还真是奇人奇事。” 他心中倒没有鄙视,反而觉得月扶柳格外可怜,因为人与妖在一起,是注定没有好结果的。 ... 第两百四十八章 瞎子 上 清风阁与青竹宗一样,依山而建,青色的围墙嵌在青色的山脉中,蜿蜒到后山;有时,清风阁里的云雾会和山巅的云雾融为一体。 凌落风带着韩闯等人,顺着小路一路而上,到山腰时,已经看到了清风阁的青色围墙,这围墙就像一只青色的蛇,在山巅盘着身子,蜷缩着,等着带化身成龙的机会。 正是清晨,雾气萦绕,清风阁的雾气与山巅的云雾融为一体。 凌落风等人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六角亭前,木质结构的亭子是用来待客的知客亭,亭子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立于晨曦微露中,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事情,可韩闯却下意识的躲避着这女子的目光。 他为何躲避? 因为他认识这个女子。 一张琴,一壶酒,一缕青烟从香炉中冉冉升起,一袭白衣的顾凌波,素手拨弄的琴弦,就像天地间最钟灵毓秀的仙子。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除了韩闯,他一直在躲避,在隐藏,将身子藏在所有人后面。 见凌落风等人到来,顾凌波微微一笑,停止抚琴,幽幽的说道:“贵客远来,令清风阁蓬荜生辉。”声音若空谷莺啼。 凌落风微笑道:“想必是清风阁的顾仙子吧,薛掌门竟派你来迎客,真是大材小用了。” 顾凌波欠身行礼道:“凌落掌门说的哪里话,贵客临门,自然需我亲迎。”说话间,目光四游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当她看到隐藏在众人身后的韩闯时,笑意更浓了。 连眼睛里都带着笑。 “诸位还请随我来。” 她一挥手,正准备领着众人上山,忽然一阵腥风袭来,拂动亭旁绿树。 顾凌波一皱眉头,就见一道人影闪入亭中。 来人是一个男子,长发披肩,鹑衣百节,黝黑的皮肤上沾着不少污渍,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恶臭;偏偏腰间又插着一支折扇和一只紫色酒壶,形容怪异。 但顾凌波皱眉却不是因为他的形象,而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灰白的眼睛,不是人老之后的灰白,而是根本没有眼珠,来人是一个瞎子,实力高强的瞎子。 顾凌波上前说道:“这位朋友,这亭子是我清风阁的地方。”清风阁的姑娘都好干净,顾凌波自然不想要这等污秽之人,脏了她们的地方。 瞎子桀桀一笑,用一种难听的语调说道:“你清风阁不是在开三宗演武大会吗?我是三大宗门的人,自然能来;你这个小小的知客不但不迎接我,还要赶我走,你是看他们这些人衣着光鲜就歧视我吗?你要我走,我偏偏不走。” 说着自顾自的坐在琴前,右手一抚一道火光乍现,顿时将好好的一张古琴点燃,又从旁边酒壶里倒出酒来洗脚,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来着火了。” 说话间,将整整一壶酒倒在火山,“扑哧”一声,火燃的更旺了。 顾通天皱着眉头,思忖了好一会儿,忽然指着这瞎子喊道:“你是风尘奇丐上官亭!” 众人一听这名字,立刻恍然,唯有年纪最小的丁丁目露疑惑之色,问道:“顾师兄,上官亭是什么人?风尘奇丐又是什么东西?” 顾通天讥笑道:“上官亭不是人,风尘奇丐也不是东西。” 瞎子怪叫了两声,人影一闪,抢到丁丁身前,说道:“小姑娘问的好,这位兄台回的也好,上官亭的确不是人,风尘奇丐也不是个东西。” 腥臭之气犹如海潮一般,层层叠叠的扑入丁丁的鼻观,可这小姑娘却并不抵触,反而嗤嗤的一笑,指着瞎子道:“你这人真奇怪,怎么说自己不是人,又说自己不是东西?你到底是人还是东西?或者既不是人,又不是东西。” 瞎子笑道:“我何时说自己不是人了?我说的是上官亭不是人,风尘奇丐不是东西,可我既不是上官亭,也不是风尘奇丐。” 丁丁嗤笑两声,道:“那你叫什么?” 瞎子道:“你叫我瞎子就成。” 丁丁用一双发亮的圆眼睛看着他,忽然抿嘴笑了,道:“瞎子?倒是个好名字,以后我就叫你瞎子了。” 凌落风眉头微蹙,喝道:“丁丁,不可无礼,这位是落霞宗的核心弟子上官亭。” “啊!”丁丁惊叫了一声,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落霞宗的核心弟子?” 顾通天在旁边阴阳怪气的道:“不但是核心弟子,还是核心弟子中排名第一的家伙,我说的对吗,上官亭。” 瞎子冷哼一声,说道:“上官亭是上官亭,瞎子是瞎子,上官亭是落霞宗排名第一的核心弟子和瞎子有什么关系?” 柳青芙轻笑起来,轻声对韩闯说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这上官亭道也有些意思。” 韩闯笑着回道:“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意思。”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可你就没什么意思。” 韩闯笑了,道:“那是因为我没本事。” 柳青芙道:“你没本事谁又有本事。” 韩闯指着那瞎子,说道:“他。” 柳青芙的目光再次停在瞎子身上。 瞎子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顾通天,而是和丁丁说道:“你看我像核心弟子吗?”在丁丁面前转了一圈,褴褛的衣衫上前后都有好几个破洞,露出了内门沾有污迹的黝黑皮肤。 韩闯注意到,这皮肤黑的发亮,黑的异常。 丁丁又笑了笑,笑的真甜:“我看你不像核心弟子,核心弟子哪有你这么怪的,看看我青竹宗里,也就那木头最奇怪了,可还是没有你奇怪。”丁丁用下巴点了点阿丑。 她在笑,阿丑也在笑,她笑的甜,阿丑笑的苦,所以她是甜笑,阿丑是苦笑。 柳青芙也笑了,弯弯的嘴角就像弯弯的弯月嵌在星空里:“阿丑也算遇到克星了。” 韩闯苦笑道:“没错,阿丑平常冷着脸,只有遇到丁丁时,才会笑,只是这笑——”他桀桀笑了一声,又道:“大多都是苦笑。” 阿丑又苦笑了一声。 瞎子看了阿丑一眼,不屑的道:“倒有几分奇怪,可远不如我,不如我的都不入我法眼。” 阿丑笑的更加尴尬了,任谁被这指名道姓的说不如对方,都会尴尬,可阿丑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所有只是尴尬,并不怒,不怒也不喜,脸上笑容收敛,没有表情。 丁丁眯着眼,微笑道:“那在这些人中,你都看的上谁?” 瞎子桀桀的一笑,说道:“你们这些人中,我看的上只有他!”指尖透过人群的缝隙,直指躲最后的韩闯。 韩闯露出了微笑。 是他? 丁丁心中一惊,说道:“你怎会看上他呢?青飞师兄和霜雪师姐都比他厉害。” 瞎子啧啧了两声,笑道:“小姑娘,你虽是明眼人,看的却不如我这个瞎子看的清楚,你们这十个人中,只有他能与我相比。” 此言一出,燕青飞和梅霜雪还好,青竹宗核心弟子中的顾通天立刻就爆发了,喝道:“你个瞎子也敢评价我青竹宗弟子,看我来教训你。” 忽的劈出一掌,掌带风声,呼啸而来,仿佛厉鬼的急哭。 丁丁促狭的一笑,立刻躲到梅霜雪身边,拍着小胸脯,笑道:“顾师兄实在太急了,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打上了。” 梅霜雪狠狠的盯了她一眼,旁人不知,她却知道,丁丁是故意挑起顾通天和瞎子争斗的。 瞎子听得丁丁这么说,桀桀一笑,道:“不忙不忙,小姑娘你问,我边打边答就是了。”说话间,巧妙的一闪身,毫厘之间躲过顾通天这掌,掌风印在六角亭的朱红柱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一寸多深的手印。 顾凌波见了,也不阻拦,只是立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两人的争斗,心中暗道:“绛雪虽然号称凝神期之下无敌,却也不知能否胜的了这两人。” 只听顾通天大吼一声,身上浮起一片古铜色的光芒,光芒之间似有龟裂。 小白的声音忽然在韩闯心中响起:“这是什么武魂,居然有一丝龙影。”疑惑过后,声音逐渐转轻,喃喃道:“不对不对,好像不是龙。” 见这古铜色的光芒一出,顾通天的战力立刻增加了两倍有余,也觉得奇怪,于是向柳青芙问道:“这是什么招式?”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亏你还是青竹宗的弟子,居然连龙鳞通天甲都不知道?” 武魂龙鳞通天甲韩闯当然知道,只是从未见过而已。 他疑惑道:“这古铜色的光就是龙鳞通天甲?” 柳青芙笑了,道:“是也不是。” 韩闯惑道:“怎么个是也不是?” 柳青芙笑道:“真正的龙鳞通天甲可是神器,顾师兄的只是武魂投影而已,可即便是投影,在化元期内也称的上是防御第一了。” 韩闯目光一闪,笑道:“恐怕不仅仅是防御第一吧,这武魂应该是攻防一体的武魂。”他敏锐的感觉到,光芒附体之后,顾通天不但防御力变得更强,攻击力,速度都有不小的增长,也就是说,龙鳞通天甲增强的是全方位的属性。 柳青芙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要不怎么称的上玄级下阶武魂呢?类似这种铠甲类的器武魂甚至比普通的玄级中阶武魂还要厉害。” 韩闯点点头,心中认可,毕竟攻击类的武魂还需要特别的武技来配合,全身防御型的又附带加攻加速的武魂,甚至只需要一门普通的金钟罩就可以了,更不用说,此刻顾通天使出的是青竹宗的一套玄级武技,金刚不坏神功。 这算是一门功技一体的功法,顺带淬炼肉身,和韩闯的易经五拳已经南阿剑经有些类似,施展起来,浑身上下如金似铁,剑刺不如,刀砍不透,端是厉害。 韩闯观顾通天只是将这武技练到了第五层,若是能练到第十层,就能成就真正的金刚不坏之体。 顾通天虽然厉害,然而真正让韩闯赶到惊讶的却是那个瞎子。 瞎子虽然是瞎子,却比明眼人更加厉害,顾通天的掌法快若闪电,可瞎子却能准确的躲开,似乎毫不费力。 倒是瞎子时不时的从斜刺里刺出一指,或者派出一掌,打在顾通天身上,令他嗷嗷直叫。 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显然是疼痛之极。 要知道此刻他可是以武魂护身,又以使出了金刚不坏神功,依旧被人打疼,端是不可思议。 ... 第两百四十九章 瞎子 下 两人斗了一百多招,场面却滑稽之极,顾通天试图以奔雷手段重伤瞎子,可瞎子却每每轻飘飘的躲开,并且不时反击。 或拳或指,弄的顾通天怪叫连连,瞎子也跟着怪叫起来,仿佛疼的是他一般。 韩闯却知道,瞎子一直到都没动全力,甚至连武魂也没亮出,没动武魂竟然和顾通天战成平手,这也由不得韩闯不心惊。 顾通天每一招都势大力沉,威力绝伦,但如此一来,消耗也极大,不一会儿就有些气喘,这样下去少不得要被瞎子磨死。 便在这时,始终闭口不要的凌落风忽然说道:“用无声掌。” 无声掌并不是一门掌法,而且是一门用掌的手段,释为起来,落掌无声。 顾通天闻言眼睛一亮,心想:“也是,我以无声掌打你,看你这瞎子还怎么躲。” 掌势一变,气势全无。 古铜色的手掌慢悠悠的按向瞎子肩头。 没错,正是慢悠悠的。 他出手很慢,慢到不可思议,出手一慢就没有风声,也没有气势,没有风声也没有气势的一掌,就是瞎子的绝命掌。 绝命掌绝命,顾通天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他甚至清楚的看见,瞎子原本微微颤动的耳垂,没有了动作。 “耳朵靠不住了,看你这次还不死!”顾通天心想。 可他想错了,凌落风也错了。 瞎子除了能靠耳朵听以外,还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却能预感到危险降临的感觉。 若没有这种感觉,瞎子早已死在江湖上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看不见也听不到的绝命一掌,仿佛看到了顾通天落掌的轨迹,掌还未至,他便躲了。 侧身滑步,避开肉掌,顺势而上。 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那种感觉,妙到巅峰,又准确到巅峰的感觉。 当瞎子从腰间抽出纸扇,扇尖准确的点在顾通天咽喉时,不但是顾通天本人,就连凌落风也惊讶了。 他惊讶的不是这闪电般的一点,而是之前瞎子那一闪,闪的恰到好处,早一分则失去良机,晚一分则死无葬身之地。 拿捏的准确,才有之后闪电似乎一点。 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丁丁的笑声:“好啊,你骗我,你不是瞎子。” 瞎子大笑一声,以扇面轻点了下顾通天的脖子,顺势滑出三丈之外,只见他眉毛一抖,笑道:“小姑娘,你这可说错了,我的确是个瞎子。” 丁丁皱着鼻子,不屑的道:“你还骗我?瞎子怎么可能躲开无声掌呢?” 瞎子嗤笑了两声,反问道:“瞎子怎么就躲不开呢?” 丁丁急道:“瞎子就是躲不开。” 瞎子笑道:“可我这个瞎子就躲开了。” 丁丁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喝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瞎子笑道:“我可没有强词夺理,我是不是瞎子,所有人都看的到。” “你——” 丁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凌落风打断:“好了,不要说了。”凌落风对瞎子道:“上官亭,你怎么不和落霞宗的红老头一起上山。” 红老头是落霞宗的太上长老,名字也奇怪,叫红红儿;瞎子正是红红儿的徒孙,但却没有师傅,只有一个师爷爷;说来也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只有师爷爷而没有师傅呢? 但只要考虑到瞎子和红红儿的脾气,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瞎子是一个奇怪的人,一身乞丐打扮,游戏人间;红红儿更是一个奇士,从不管落霞宗的事情,但每逢三宗演武,都会带着瞎子回来。 落霞宗一共十名核心弟子,也就只有瞎子能保持不败而已,其他人,具是一胜难求,可以说瞎子一人,撑起了落霞宗的半壁江山。 瞎子见凌落风开口,也不再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而是正色说道:“凌师伯,师爷爷他和其他就个家伙一起上山,他们和我合不来,就把我丢下了。” 凌落风指着瞎子大笑起来,道:“上官亭啊上官亭,要我说你什么好呢?明明是你把其他九人丢了红老头,何必说他们把你丢下了呢?” 旁人不知,凌落风可知道瞎子在落霞宗的地位,若不是他生性不爱受到拘束,下一任落霞宗的宗主肯定是他。 这样一个人,竟会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出走,也容不得旁人不笑。青竹宗的弟子尽皆笑了起来,其中丁丁笑的最欢,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跳到瞎子面前,指着他的脸,说道:“瞎子哥哥不知羞,竟然说谎,真不知羞。” 饶是以瞎子黝黑的皮面,也不经苦笑一声,摊开两手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凌师伯。”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好了,别在这里和我装可怜,一上来就给我青竹宗一下下马威,恐怕是红老头让你这样做的吧。” 瞎子的脸红了红,右手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这事和师爷爷没关系,是我知道的主意,我就是来看看凌师伯带的队伍怎么样,为那九个不争气的家伙打打前哨。” 凌落风笑骂道:“你也别给红老头打掩护了,你会主动来做这种事情?只有他这种人才会想到试探这种下作的手段。” 瞎子的脸又红了红,声音更加柔和了:“凌师伯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说出来呢?心里明白就成了。” 凌落风冷哼一声,道:“我还就是要说出来落落红老头的脸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话锋一转,又道:“怎么样?试探了一番,觉得我青竹宗此次的阵容如何?” 瞎子的脸褪去红润,正色道:“青竹宗自然是人才倍出的,青飞兄和霜雪妹子的实力又有了进步,补位的四个新人也颇有厉害之处,看来我落霞宗这次要全败了。” 凌落风的眼神扫过那张苦涩的脸,又很哼了一声,不屑道:“上官亭,你什么时候学的像红老头一样了,青飞和霜雪是厉害,但还能厉害的过你吗?” 燕青飞和梅霜雪听的这话,只剩下苦笑。他们虽然是青竹宗核心弟子中排名前两位的,可要说胜过上官亭,却不可能。 别看上官亭是个瞎子,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两人上次演武就曾败于他手,此刻观他与顾通天的一番嬉斗,实力比上次更强。 虽然自己也变得更强,但相比上一次,依旧强的有限。 两人同时心想:“这上官亭想必已经半只脚买入凝神期了吧。” 东南域中化元期的高手很多,化元巅峰的高手也不少,但凝神期的高手却不多,因为化元期到凝神期就是一道门槛。 一名武者无论其资质多差,只要持续不断的修炼,终有一天会到达化元巅峰,可凝神期就不是修炼所能达到的,还需要绝对的天赋。 像他们这样的天才比普通人唯一的优势就是能在二十岁左右到达化元巅峰,能够在身体机能巅峰时冲击凝神,成功的概率要比四五十岁的化元巅峰大很多。 听了凌落风的话,瞎子不禁苦笑道:“别、凌师伯别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这些年我都扮作乞丐四处乞讨去了,功夫可落下了不少。” 凌落风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修为达到化元巅峰,就不是修炼所能突破的,还需要一个机缘才能突破,上官亭化身乞丐,游戏人间,就是在尘世中寻找自己的机缘,而他这般模样,想必是摸到了门路,突破凝神期也就在眼前。 凌落风忽然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燕青飞和梅霜雪;两人都天才之姿,天赋并不弱于上官亭,但却没有上官亭这种豁达的心态与入世再出世的勇气,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两人的修为才停留在化元巅峰。 “或许他有可能突破。”凌落风的余光瞥到了韩闯,忽然笑了起来。 要说这十大核心弟子中谁能第一个突破凝神,不是实力最强的燕青飞和梅霜雪,也不是后来居上的柳青芙,更不是那个神秘的剑客阿丑,而是这个背着一口与其气质严重不符的韩闯。 舍弃巅峰的快剑而求重剑,说明他不但有创新的能力,更有破而后立的勇气;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击杀颜真,说名他有情义与担当;能够在青竹宗忍受十年废物的名号而气馁,进而一飞冲天,说明他足够坚韧。 一个有勇气,有担当,并且足够坚韧的武者如果不能突破凝神期,那谁还能突破? 顾凌波见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赶忙说道:“既然都是上山的朋友,那大家不妨一起走吧。” 若是以瞎子以前的脾气,多半会转身就走,但此刻听了顾凌波这话,他竟笑了笑,说道:“也好,我正想和青竹宗的朋友亲近亲近。” 凌落风苦笑着摇摇头,他知瞎子上官亭的性格,认定的事就不会放过,此刻便拿着皮鞭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当然除了败在他手上的顾通天,其他几人倒对这个瞎子没什么恶感,甚至丁丁还和他格外亲近。 毕竟大家都是天才,天才多多少少是有些怪癖的。 一行人在顾凌波的带领下上山,瞎子没和熟悉的燕青飞等人走在一起,而是落在后面,和韩闯等人走在一起。 这下可好,一个背着黝黑重剑的公子,一个绝美的绿衣姑娘,一个丑的就像恶鬼似得剑客,一个乞丐打扮的瞎子。 四人一路走来,赢得了不少清风阁女弟子诧异的目光。 这些目光扫来,令柳青芙面色一红,忍不住嗔怒的看向瞎子,没好气的说道:“路这么宽,你不会走另一边,非要和我们走一起吗?” 瞎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这可错了,你走你们的,我走我们的,我可没和你们走一起。” 柳青芙语气不善:“可别人会以为我们是一起的。” 瞎子不屑的道:“别人是别人,脑子长在别人脖子上,嘴长在别人的脑袋上,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怎么说也是别人的事,我又何必在乎呢?” 柳青芙被瞎子这一番歪理说的又气又急,只能撇过脑袋,不去理他,至于心中是否在画着圈圈诅咒瞎子,谁也不知道。 韩闯道:“别人的想法是别的事情,可别人想到了我,就是我的事情,我可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不能不在意别人想到我。”说完,微微一笑,道:“所以您还是走另外一边吧。” 他倒不是因为瞎子的乞丐打扮而嫌弃他,而是瞎子的那灰白的眼眸,始终凝聚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这本是很奇怪的事情,瞎子还能看透一个人吗?可韩闯却知道,瞎子非但能看透一个人,还能比明眼人看的更透,因为他们用的不是眼,而是心。 ... 第两百五十章 上山 瞎子讪笑了两声,忽然道:“你有酒吗?” 韩闯眼睛一亮,道:“你也爱喝酒?” 瞎子抿了一下嘴唇,啧啧两声道:“一日不可无酒。” “好!”韩闯忽然来了兴致。 他可以无视一名实力高强的武者,却不能无视一个一日不可无酒的酒徒,酒徒远比武者可爱,可爱的多,因为喝醉的人,永远也不会说谎。 柳青芙看了韩闯一眼便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下意识远离这两个酒徒,她宁愿和阿丑走在一起,也不愿和两个只知道谈酒论酒的人待在一起。 韩闯从腰间取出酒囊打开,醉人的酒香立刻四溢出来。 这酒真的很香,饶是以瞎子见识过东南域各种各样的美酒,也不得不承认,韩闯拿出的酒,是难得一见的美酒。 他看到那粗鄙的酒囊,就像一个挂在骆驼上的水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头笑道:“你还真是特别的一个人,居然用这种东西保存美酒,真是暴遣天物。” 韩闯笑了,道:“用什么东西保存不重要,美酒就是美酒,你把它装在缸里是美酒,装在坛子里密封了埋在地下还是美酒,盛在酒囊里依旧是美酒,我说的对吗?” 瞎子摇摇头,道:“窖藏的美酒味道会更好。” 韩闯笑道:“可我从来没有窖藏美酒的习惯。”他自顾自灌了一口,辛辣的香味充满了口腔。 他喝了一声好,说道:“对于我来说,酒就是拿来喝的,费尽心思的藏酒有什么意思。” 瞎子大笑起来,说道:“你说的没错,藏酒确实没意思,所以我也不藏酒,只喝酒。” 韩闯笑了,道:“所以我们只会去偷藏酒人的酒。” 瞎子大笑着夺过韩闯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口。只觉这酒入口极苦,苦的就像最苦的茶、最苦的药,可当酒液流过舌边时,却能感觉到一种冷冽的甘甜,当咽如喉中后,又能感觉到一股火辣,灼烧着咽喉,吞入肚中,小腹暖洋洋的。 “果真是好酒!”瞎子兴奋的问道:“可是正宗的女儿红?” 正宗的女儿红不是酒楼里出售的酒,而是在西南一代,女儿出生时,家人为她酿的酒,就藏在女子的床下,等她出嫁时,才拿出来与亲朋好友分享,甚至有些地方,这酒只能与自己的夫婿在洞房花烛夜时共享。 所以市面上买到的女儿红,都只是挂着女儿红的名号而已,实在是欺世盗名。 韩闯愣了一愣,笑出声来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女儿红不女儿红的,这酒是我从一个姑娘的床下挖出来的。” 柳青芙显然听过女儿红的传说,听韩闯这么一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就是女儿红,你把人家姑娘出嫁时的酒给偷来喝了,让人家姑娘怎么办?” 没有女儿红的姑娘,出嫁的时候可是会被人嘲笑的。 韩闯苦笑道:“可我不知道啊,要不我偷偷给放回去?” 柳青芙又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以为别人尝不出来吗?” 韩闯道:“这可怎么办?”一脸苦涩模样。 瞎子虽不见,但也能想象的出韩闯的模样,当下大笑道:“不急不急,你喝了别人姑娘的酒,大不了就把那姑娘娶了,这喝的也就名正言顺了。”说完,自顾自的灌了口酒。 就算他这样的老酒鬼,也难得尝到一次正宗女儿红,这一次不喝够本是不行的。 韩闯瞧了他一眼,说道:“瞎子,你不也喝了吗?” 瞎子冷哼一声,道:“可酒却是你偷的,我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两口而已——对了,别告诉我这是正宗女儿红,我不知道。” 韩闯和柳青芙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苦笑:这瞎子行事也太过出人意表了。 前方的凌落风耳朵微颤,听着后面韩闯和瞎子打成一片,忍不住微微一笑,对柳恒博道:“恒博啊,你这个徒弟还真不一般;上官亭这样的人居然都来特意结交他。” 柳恒博苦笑道:“我倒不需要他们俩相交了。” 凌落风眉头一挑,笑道:“哦?难道恒博你,不喜欢上官亭?” 柳恒博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那倒不是,上官亭虽然行事乖张,但毕竟是我侠义道中人。” 凌落风道:“那为何不希望来两人相交?” 柳恒博看了凌落风一眼,苦笑道:“两个酒鬼待在一起,会有好事情吗?” 凌落风笑了,道:“恒博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严肃了,喝酒是会误事,但在这两人身上,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两人都是极明白分寸的人。” “明白分寸吗?” 柳恒博沉默了下来,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久,才笑道:“如果这两个小子都算明白分寸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莽撞的人。” 凌落风哑然失语,思忖了片刻,终于笑了出来,指着柳恒博道:“恒博,你说的真是、真是没错啊……” 凌落风稍稍回头,余光向后瞥去,就见两个酒鬼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全然不顾周遭的目光。 他还能说些什么,只剩下苦笑而已。 青山怀抱,绿水萦绕,越过山间的一条小溪,就见了清风阁的围墙。 围墙高二十仗,连绵蔓延,高耸在山崖之上,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围墙内数不清的楼阁、庭院,看起来是那么瑰丽而调和,就像明艳女子的肌肤,每一寸都透露着细腻的别具匠心。 首次来清风阁的柳青芙,都已经看呆了,她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的鬼斧神工,整个清风阁就像镶嵌在群山环抱中的一颗翡翠,闪烁着绿盈盈的光。 正门是整块大理石镂空雕刻而成,高二十丈,上刻有龙凤麒麟等异兽的图案,看起来恢弘异常。 柳青芙忍不住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名门大派。”她第一次感觉,青竹宗和清风阁都是八品宗门,可底蕴的差距实在难以估量。 一定要形容的话,一个就像大海,另一个则是小溪。 清风阁的阁主薛紫衣早领着三大长老,在门前等候,一见凌落风等人到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 “凌宗主,别来无恙。” “薛阁主说笑了,十年过了,你没变,而我却老了。” 凌落风确实老了,他两鬓出现些许斑白,眼角泛起了几缕鱼尾纹;但他却从不掩饰自己的衰老,按照他的话说,那是自然规律,避免不了。 可岁月却没有在薛紫衣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柳青芙用余光打量,只觉得这个与宗主同辈的清风阁阁主,看起来就像三十岁的少妇一样,虽然气质凝练沉淀,面庞却好似二十岁的少女,一身紫色狐裘,衬出了吹弹欲破的皮肤。 她的五官并不算出众,给人的第一感觉也不算特别漂亮,但细看下去,却能觉出一丝特别的、令人沉醉的韵味。 柳青芙轻声说道:“听说薛阁主和门主同岁,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一样,要是我到了她的年纪,也能保持着这样就好了。” 女子总关注自己的容貌,对于不老的美丽容颜更加推崇,是以柳青芙才见薛紫衣第一面,就不自禁的对她生出好感。 韩闯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等你到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定会比她漂亮。” 高明的武者能保持容颜,延缓衰老,凌落风并不在意外表,所以没去做,他若想保持,也能保持在三十岁左右的容颜。 柳青芙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柔声道:“希望吧,听说只有突破到凝神期才能延缓衰老。” 韩闯笑道:“放心,师姐,你一定能突破凝神期的。” 柳青芙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这个世界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突破凝神期,她也不能。 韩闯还想说两句劝慰柳青芙一下,忽觉一道森冷的目光激射而来,抬头一看,就见薛紫衣身后,有一绿衣少妇,正眉目含煞的盯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瞎子看不见,但瞎子却能感觉到森冷,瞎子不光能感觉到森冷,还知道这是目光的森冷,甚至他还知道这是谁的目光。 瞎子轻声问道:“韩兄弟,你是怎么得罪崔媚娘。”两人刚才谈的愉快,各自介绍了姓名,瞎子称韩闯为韩兄弟,他则继续称呼瞎子为瞎子。 韩闯冷冷的道:“没事,一点小小的过结而已。” 小小的过结? 瞎子摇摇头,心想:“恐怕不是小小的过结吧。” 没错,崔媚娘在云州一连两次对韩闯出手,具无功而返,这样的仇怨为其一;其三,在第一次追杀韩闯时,她遇见了神秘人,神秘人一剑便落去了她的拂尘,将她击败,这一败,成为了横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其三,她的宝贝徒弟林绛雪似乎陷入了情障之中,而这情障的源头,就是韩闯。 有此三点,足以令崔媚娘对韩闯恨之入骨,若不是凌落风等人在场,崔媚娘早就按耐不住了。 此刻即便没有动手,也面色阴沉的对柳恒博道:“柳恒博,你教了个好徒弟!” 柳恒博皱了皱眉,道:“媚娘何出此言。”他曾经与崔媚娘有过一段情,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过眼云烟,早已经散去,所以此刻面对崔媚娘,他还算足够坦然。 崔媚娘冷哼一声,道:“你自己问问你的徒弟就知道了。”说完也不理会惊愕的众人,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薛紫衣尴尬的笑了笑,道:“凌宗主,崔长老今日身体不适,所以——” 凌落风摆手笑道:“不碍的,不碍的。”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瞥了柳恒博一眼,弄的柳恒博哭笑不得。 只能回头狠狠的盯了韩闯一眼。 又是一道! 瞎子皱了皱眉,道:“韩兄弟,你和你师傅的关系不好吗?” 韩闯苦笑道:“好,当然很好。” 瞎子道:“那为何他会以这种目光看着你?” 韩闯尴尬的道:“可能、可能是身体不适吧。” 瞎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凝神期的长老可不容易生病啊。” 韩闯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恐怕什么也不能说,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而实际上,他也不明白崔媚娘为何会对他如此态度。 “好像我们没什么生死大仇吧。”韩闯心想。 忽听得前方凌落风的声音响起:“韩闯,快过来见见薛阁主。” 韩闯收敛了心思,走了过去,重剑沐浴着晨露,反射出黝黑的光,黑的惊心,黑的刺眼。 第两百五十章 上山 上 瞎子讪笑了两声,忽然道:“你有酒吗?” 韩闯眼睛一亮,道:“你也爱喝酒?” 瞎子抿了一下嘴唇,啧啧两声道:“一日不可无酒。” “好!”韩闯忽然来了兴致。 他可以无视一名实力高强的武者,却不能无视一个一日不可无酒的酒徒,酒徒远比武者可爱,可爱的多,因为喝醉的人,永远也不会说谎。 柳青芙看了韩闯一眼便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下意识远离这两个酒徒,她宁愿和阿丑走在一起,也不愿和两个只知道谈酒论酒的人待在一起。 韩闯从腰间取出酒囊打开,醉人的酒香立刻四溢出来。 这酒真的很香,饶是以瞎子见识过东南域各种各样的美酒,也不得不承认,韩闯拿出的酒,是难得一见的美酒。 他看到那粗鄙的酒囊,就像一个挂在骆驼上的水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头笑道:“你还真是特别的一个人,居然用这种东西保存美酒,真是暴遣天物。” 韩闯笑了,道:“用什么东西保存不重要,美酒就是美酒,你把它装在缸里是美酒,装在坛子里密封了埋在地下还是美酒,盛在酒囊里依旧是美酒,我说的对吗?” 瞎子摇摇头,道:“窖藏的美酒味道会更好。” 韩闯笑道:“可我从来没有窖藏美酒的习惯。”他自顾自灌了一口,辛辣的香味充满了口腔。 他喝了一声好,说道:“对于我来说,酒就是拿来喝的,费尽心思的藏酒有什么意思。” 瞎子大笑起来,说道:“你说的没错,藏酒确实没意思,所以我也不藏酒,只喝酒。” 韩闯笑了,道:“所以我们只会去偷藏酒人的酒。” 瞎子大笑着夺过韩闯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口。只觉这酒入口极苦,苦的就像最苦的茶、最苦的药,可当酒液流过舌边时,却能感觉到一种冷冽的甘甜,当咽如喉中后,又能感觉到一股火辣,灼烧着咽喉,吞入肚中,小腹暖洋洋的。 “果真是好酒!”瞎子兴奋的问道:“可是正宗的女儿红?” 正宗的女儿红不是酒楼里出售的酒,而是在西南一代,女儿出生时,家人为她酿的酒,就藏在女子的床下,等她出嫁时,才拿出来与亲朋好友分享,甚至有些地方,这酒只能与自己的夫婿在洞房花烛夜时共享。 所以市面上买到的女儿红,都只是挂着女儿红的名号而已,实在是欺世盗名。 韩闯愣了一愣,笑出声来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女儿红不女儿红的,这酒是我从一个姑娘的床下挖出来的。” 柳青芙显然听过女儿红的传说,听韩闯这么一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就是女儿红,你把人家姑娘出嫁时的酒给偷来喝了,让人家姑娘怎么办?” 没有女儿红的姑娘,出嫁的时候可是会被人嘲笑的。 韩闯苦笑道:“可我不知道啊,要不我偷偷给放回去?” 柳青芙又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以为别人尝不出来吗?” 韩闯道:“这可怎么办?”一脸苦涩模样。 瞎子虽不见,但也能想象的出韩闯的模样,当下大笑道:“不急不急,你喝了别人姑娘的酒,大不了就把那姑娘娶了,这喝的也就名正言顺了。”说完,自顾自的灌了口酒。 就算他这样的老酒鬼,也难得尝到一次正宗女儿红,这一次不喝够本是不行的。 韩闯瞧了他一眼,说道:“瞎子,你不也喝了吗?” 瞎子冷哼一声,道:“可酒却是你偷的,我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两口而已——对了,别告诉我这是正宗女儿红,我不知道。” 韩闯和柳青芙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苦笑:这瞎子行事也太过出人意表了。 前方的凌落风耳朵微颤,听着后面韩闯和瞎子打成一片,忍不住微微一笑,对柳恒博道:“恒博啊,你这个徒弟还真不一般;上官亭这样的人居然都来特意结交他。” 柳恒博苦笑道:“我倒不需要他们俩相交了。” 凌落风眉头一挑,笑道:“哦?难道恒博你,不喜欢上官亭?” 柳恒博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那倒不是,上官亭虽然行事乖张,但毕竟是我侠义道中人。” 凌落风道:“那为何不希望来两人相交?” 柳恒博看了凌落风一眼,苦笑道:“两个酒鬼待在一起,会有好事情吗?” 凌落风笑了,道:“恒博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严肃了,喝酒是会误事,但在这两人身上,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两人都是极明白分寸的人。” “明白分寸吗?” 柳恒博沉默了下来,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久,才笑道:“如果这两个小子都算明白分寸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莽撞的人。” 凌落风哑然失语,思忖了片刻,终于笑了出来,指着柳恒博道:“恒博,你说的真是、真是没错啊……” 凌落风稍稍回头,余光向后瞥去,就见两个酒鬼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全然不顾周遭的目光。 他还能说些什么,只剩下苦笑而已。 青山怀抱,绿水萦绕,越过山间的一条小溪,就见了清风阁的围墙。 围墙高二十仗,连绵蔓延,高耸在山崖之上,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围墙内数不清的楼阁、庭院,看起来是那么瑰丽而调和,就像明艳女子的肌肤,每一寸都透露着细腻的别具匠心。 首次来清风阁的柳青芙,都已经看呆了,她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的鬼斧神工,整个清风阁就像镶嵌在群山环抱中的一颗翡翠,闪烁着绿盈盈的光。 正门是整块大理石镂空雕刻而成,高二十丈,上刻有龙凤麒麟等异兽的图案,看起来恢弘异常。 柳青芙忍不住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名门大派。”她第一次感觉,青竹宗和清风阁都是八品宗门,可底蕴的差距实在难以估量。 一定要形容的话,一个就像大海,另一个则是小溪。 清风阁的阁主薛紫衣早领着三大长老,在门前等候,一见凌落风等人到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 “凌宗主,别来无恙。” “薛阁主说笑了,十年过了,你没变,而我却老了。” 凌落风确实老了,他两鬓出现些许斑白,眼角泛起了几缕鱼尾纹;但他却从不掩饰自己的衰老,按照他的话说,那是自然规律,避免不了。 可岁月却没有在薛紫衣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柳青芙用余光打量,只觉得这个与宗主同辈的清风阁阁主,看起来就像三十岁的少妇一样,虽然气质凝练沉淀,面庞却好似二十岁的少女,一身紫色狐裘,衬出了吹弹欲破的皮肤。 她的五官并不算出众,给人的第一感觉也不算特别漂亮,但细看下去,却能觉出一丝特别的、令人沉醉的韵味。 柳青芙轻声说道:“听说薛阁主和门主同岁,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一样,要是我到了她的年纪,也能保持着这样就好了。” 女子总关注自己的容貌,对于不老的美丽容颜更加推崇,是以柳青芙才见薛紫衣第一面,就不自禁的对她生出好感。 韩闯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等你到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定会比她漂亮。” 高明的武者能保持容颜,延缓衰老,凌落风并不在意外表,所以没去做,他若想保持,也能保持在三十岁左右的容颜。 柳青芙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柔声道:“希望吧,听说只有突破到凝神期才能延缓衰老。” 韩闯笑道:“放心,师姐,你一定能突破凝神期的。” 柳青芙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这个世界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突破凝神期,她也不能。 韩闯还想说两句劝慰柳青芙一下,忽觉一道森冷的目光激射而来,抬头一看,就见薛紫衣身后,有一绿衣少妇,正眉目含煞的盯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瞎子看不见,但瞎子却能感觉到森冷,瞎子不光能感觉到森冷,还知道这是目光的森冷,甚至他还知道这是谁的目光。 瞎子轻声问道:“韩兄弟,你是怎么得罪崔媚娘。”两人刚才谈的愉快,各自介绍了姓名,瞎子称韩闯为韩兄弟,他则继续称呼瞎子为瞎子。 韩闯冷冷的道:“没事,一点小小的过结而已。” 小小的过结? 瞎子摇摇头,心想:“恐怕不是小小的过结吧。” 没错,崔媚娘在云州一连两次对韩闯出手,具无功而返,这样的仇怨为其一;其三,在第一次追杀韩闯时,她遇见了神秘人,神秘人一剑便落去了她的拂尘,将她击败,这一败,成为了横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其三,她的宝贝徒弟林绛雪似乎陷入了情障之中,而这情障的源头,就是韩闯。 有此三点,足以令崔媚娘对韩闯恨之入骨,若不是凌落风等人在场,崔媚娘早就按耐不住了。 此刻即便没有动手,也面色阴沉的对柳恒博道:“柳恒博,你教了个好徒弟!” 柳恒博皱了皱眉,道:“媚娘何出此言。”他曾经与崔媚娘有过一段情,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过眼云烟,早已经散去,所以此刻面对崔媚娘,他还算足够坦然。 崔媚娘冷哼一声,道:“你自己问问你的徒弟就知道了。”说完也不理会惊愕的众人,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薛紫衣尴尬的笑了笑,道:“凌宗主,崔长老今日身体不适,所以——” 凌落风摆手笑道:“不碍的,不碍的。”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瞥了柳恒博一眼,弄的柳恒博哭笑不得。 只能回头狠狠的盯了韩闯一眼。 又是一道! 瞎子皱了皱眉,道:“韩兄弟,你和你师傅的关系不好吗?” 韩闯苦笑道:“好,当然很好。” 瞎子道:“那为何他会以这种目光看着你?” 韩闯尴尬的道:“可能、可能是身体不适吧。” 瞎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凝神期的长老可不容易生病啊。” 韩闯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恐怕什么也不能说,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而实际上,他也不明白崔媚娘为何会对他如此态度。 “好像我们没什么生死大仇吧。”韩闯心想。 忽听得前方凌落风的声音响起:“韩闯,快过来见见薛阁主。” 韩闯收敛了心思,走了过去,重剑沐浴着晨露,反射出黝黑的光,黑的惊心,黑的刺眼。 ... 第两百五十一章 上山 下 若不是顾凌波提起,薛紫衣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认识韩闯,她从未见过韩闯,也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韩闯。 但韩闯一走上来,她立刻就认出了他来。 准确的说,她认出了那把剑,那把在顾凌波口中,格外特别的一把剑。 一把重剑,一人高,半人宽,重的不可思议。 尔后,薛紫衣才见目光投到了韩闯的身上,他穿的是一身雪白的文士衫,腰间挂着一只鹿皮酒囊。 他的目光散漫,懒散带着慵懒的笑,脊背却挺的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屈服,他每向前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坚实有力——背着一把重剑,这是理所当然的,可他的步子看起来却又无比的轻盈。 坚实与轻盈来是矛盾的事情,但在他身上,却出现一种异样的和谐与统一,就像那是理所当然。 薛紫衣见过很多青年才俊,但不得不承认,韩闯是其中最出色的一批人,或许还是最出色的一个。 “青竹宗韩闯见过薛阁主。” 他的声音让薛紫衣想到了凌落风年轻的时候,同样潇洒而有力,同样散漫而磊落,同样不乏勇气,却又让人爱恨不得。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不停的四下扫动。 薛紫衣忽然想起了林绛雪的事情,表情更加玩味了;她眯起眼,瞧着韩闯,淡淡的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凌宗主,看来要恭喜你青竹宗人才辈出了。” 凌落风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可嘴上却谦虚道:“薛阁主说笑了,青竹宗数了数去也就这几个弟子可堪一用,不像你清风阁,几乎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薛紫衣笑了,就像梨花绽开,美丽的不可芳物。 她笑道:“凌宗主才是再说笑,上一届演武,燕青飞和梅霜雪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次还要加上这个小伙子,恐怕我清风阁此次要输给你青竹宗了。” 凌落风赔笑道:“这怎么可能?” 薛紫衣眼波一转,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激荡起一片看不见的火花,就连韩闯也感受到了那炙热的温度。 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面前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得。 只听薛紫衣说道:“红蛾,带凌宗主他们去休息吧。” 薛紫衣身后的一名红衣女子躬身行礼,说到:“是,阁主。” 竹林中很凉,凉的就像深秋。 初春的晨曦,似乎没有多少万物复苏的模样,依旧寒冷,就连风都是冷的。 除了风拂竹叶的“沙沙”声,大地一片寂静。 风从山间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音调,就像是雁的哀嚎。 雁声凄凉,仿佛将初春变成了深秋。 林绛雪站在竹林中,任由寒风拂起她的衣襟,她的人怔怔的站在原地,无神的双眼,凝视着远方的天空,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关心了一样。 忽然一阵馨香袭来,中人如酒,是女人的香味。 不是香料染成的刺鼻味道,而是一种女子的体香,天生的体香。 拥有体香的女子不多,但也不算少,拥有这种体香的女子,林绛雪却只见过一人。 “师傅,你来了。”她说,语气说不出的萧索。 来人正是崔媚娘,见那青竹宗神秘的最后一人,居然是她最不想遇到的韩闯之后,这个性格急躁的女子,不顾所有人的尴尬,转身离开,来到了林绛雪住的小院。 看见林绛雪独立风中的那楚楚可怜的身姿,她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心中更是暗下决心。 林绛雪转过头,她看见了一张充满倦容的脸,表情异常落寞。 “绛雪,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她说语气中的心疼,任谁都听的出来。 林绛雪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折磨自己,只是看到竹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些感受而已。” “感受?”崔媚娘咀嚼着这句话,脸上说不出的古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好吧,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林绛雪微闭着眼,仿佛认定了事情与她无关似得。 崔媚娘心中叹息,道:“韩闯来了。” 没有任何的意外,林绛雪表现的初期平静。 她的抚尔一笑,眼睛睁开,道:“我知道他会来的。” 崔媚娘一边叹气,一边道:“没想到那个神秘的胜利者真的是他,而且这一次,他的变化不小。” 林绛雪微笑道:“还能怎么变?变来变去不都是一样的吗?” 林绛雪的意思是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变都是差不多吧,他不会在一夜之间变得白发苍苍,也不会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人。 崔媚娘瞧了她一眼,说道:“你应该去见见他的。” 林绛雪微笑道:“见与不见都是一样。”自顾自的看着身前的竹林。 崔媚娘哼了一声,道:“我是让你去看看他的变化,好有个准备。” 林绛雪笑了,道:“难道他真的变化很大吗?” 崔媚娘道:“武器变了,够大了吗?” 武者很少改变自己的武器,改变武器意味着功法、武技、战斗方式全方位的改变,对于一个已经形成自己战斗习惯的武者来说,谁也不在改变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人总是对未知充满了恐惧,所以一旦认定,就少有改变。 听得崔媚娘的话,林绛雪微微心惊,暗道:“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忽然改变武器了呢?” 嘴上却说道:“变成什么了?” 崔媚娘道:“之前用长剑,恨不得薄如蝉翼的长剑,现在用一把一人高,半人宽的无锋重剑。” “重剑?”林绛雪眉头微蹙,似乎在咀嚼着这个消息。 诚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重剑成功的范例,但不知为何,林绛雪却感觉,韩闯能够成功。 或许这只是一种莫名的,虚无缥缈的信心,但在林绛雪心中,却又无比的笃定。 “好吧,我会去看看的。”她说道。 一座院落,一座四合院落。 杜红蛾将韩闯等人带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四盒院落。 当然,也少不了瞎子,按照瞎子的话说,他和韩闯合得来,要住在一起。 对此杜红蛾嗤之以鼻,只当这两人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酒鬼。 当然,她也不敢小看两人,韩闯自不用说,是薛紫衣看中的人,瞎子上一届的神威,也足以令她刮目相看,就算是柳青芙和阿丑,也有不下于清风阁核心弟子的实力。 杜红蛾有些莫名的忧心,这种忧心,就像清风阁已经快输掉比赛了似得。 “你们就住这里了。”杜红蛾心烦意乱的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这座院落一共四个房间,韩闯等人一共四人,正好一人一个房间。四人分配好房间过后,便各自回房休息,毕竟赶了一天路,大家都有些乏了。 韩闯靠在床头,凝视着自己的玄铁重剑,心中思绪万千。 “聂妄心要我夺下的那颗佛珠到底有什么用?”他心中想到。 像聂妄心这样的人,绝不无缘无故的做一遭赔本的生意,倘若这门生意看起来会赔本,那一定是能在其他地方得到补偿,至于这补偿究竟是什么,韩闯真猜不到。 他又不是先知,不可能事事都知。 这时,小白的声音忽然响起:“主人,你要小心那个薛紫衣。” 韩闯惑道:“小心她干什么?” 老实说,虽然和薛紫衣接触的时间不多,但他对这个清风阁的长老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拿捏着架子,给青竹宗一行人脸色,甚至亲自到山门前迎接他们,又为他们安排了舒适的住房。 韩闯打赌,倘若演武在落霞宗举行,落霞宗的宗主绝不会用这种规格来招待他们的。 小白说道:“她发现了我的存在。” 韩闯笑了,道:“她是凝神期的高手,发现你的存在也不奇怪,而且发现了就发现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在他看来,小白已经暴露了一次,虽然青竹宗的保密功夫做的不错,但暴露了就没有再隐藏的价值。 却听小白急道:“主人,这可是三宗演武,我是你的秘密武器啊,现在秘密武器暴露了,你就不担心吗?” “秘密武器?”韩闯愣了一愣,哭笑不得的道:“谁告诉你是我的秘密武器了?” 小白急道:“主人别小看我,我还是挺有用的。” 韩闯笑道:“除了对付妖兽,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戏谑,戏谑的小白几乎快哭出声来:“我可是一只化元巅峰的妖兽!我们两加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我打赌就算那个瞎子,也不是我俩合力的对手。” 韩闯微微一笑,道:“可我一个人就能胜瞎子。” 小白道:“我可不信,他已经是接近凝神期的高手了,随时都可能突破。” 韩闯道:“凝神期的高手我也杀了不少。” 无论是白家二老,还是王家兄弟,甚至是沈闭月都是死在他的手上,这也让韩闯积累前所未有的自信,只觉得凝神期高手也不过如此而已。 小白正色道:“主人,切不可小看凝神期的高手,你杀的那几人,除了沈闭月之外,其他人的武魂只能算是黄阶武魂,就算修为是凝神期,可实力并不算强;别的不说,就隔壁那个瞎子虽然勉强,但也能击杀他们,而沈闭月的武魂虽然是玄级,但不善于战斗,又有重大的缺陷,所以才会被你击杀。” 小白停了停,又道:“类似薛紫衣和凌落风这种高手,你就没有神算。” “那崔媚娘呢?”韩闯忽然问。 他心知小白实力不强,但眼见却不低,于是有此一问。 “崔媚娘?”小白沉吟了片刻,道:“若是以前,你断然没有胜她的可能,但是现在,却有了那么一丝可能。” 韩闯沮丧的道:“才一丝?我以为自己必胜她的。” 小白没好气的道:“能有一丝就不错了,她的武魂可是玄级下阶武魂青玉蟾蜍,若不是被你吞噬的神木王鼎克制,恐怕你没有半点胜她的机会。” 韩闯一听这话,顿时乐了,笑道:“只要能胜她就好。” 小白惑道:“主人和那婆娘有什么过结?” 韩闯的脑海中回荡起崔媚娘两次试图击杀他的场景,冷哼一声,道:“过结是有一些,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立即将我格杀。” 语气逐渐低缓:“我记得自己没得罪她啊。” 小白哧哧的笑了起来:“主人啊,你还是不了解女人,有时候女人会因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就恨你一辈子。” “小事?原来如此”韩闯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他可不知,崔媚娘恨他入骨,可不是因为小事。 ... 第两百五十二章 敌人 上 夜,万籁俱静。 林绛雪还未走进院落,便被一阵呼呼的风声吸引,这风声绝不是自然形成的风,而是兵戈运动时绞起的气劲,带着一种兵器特有的凶意。 能产生这种程度凶意的,不用说一定是重剑了,林绛雪听崔媚娘描述过那把重剑,一人高,半人宽,黝黑透亮,就像一整块巨大的黑铁,剑上凶光毕露。 光凭这些描述林绛雪便成猜到,这是一把极凶狠的剑,剑凶狠,剑法同样凶狠,此际回荡在耳畔的风声,又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林绛雪施施然走进院落,倚在门廊旁,注视着正在专心练剑的韩闯。 他正用一种非常普通,又非常怪异的姿势,练习着剑法中最简单的直刺动作,普通是因为姿势普通,怪异则单单是一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又并非无迹可寻,至少那把重剑就透露着古怪。 重剑很重,但绝不至于令韩闯浑身流汗,他整个人就像一只从水中捞起来的猫,紧锁的眉头,沉重的弧线,还有脸上虚弱的表情,都说明他已经来到了极限。 他练的多久? 重复了同一个动作已经多久? 林绛雪不知道,她唯一清楚的是,自从她看开始观看,韩闯的动作就没有变过。 挺剑直刺, 再直刺, 继续直刺 …… 即便已经身心俱疲,可他的动作看起来依旧标准而有力,而更令林绛雪惊讶的是,从头到尾,这标准的动作都是一样的,这种的一样可不是没变,而是真的一样,不差一丝一毫的意思。 林绛雪看着他,竟有些痴了。 良久,良久,当他停下来抹去额上的汗珠时,这才发现她站在门旁,一袭白衣衬着俏丽的身姿,在月光的映射下,仿佛一名坠落人间的月宫仙子。 “你来了。”韩闯尴尬的说,语气尴尬,表现的也尴尬,他的手甚至不知应该放在哪里,一张俊脸红了红,不知是运动过后自然的红润,还是羞红,总之,他脸红了。 若是聂青青在这里,一定会嘲笑他,可聂青青不在,在这里看到他脸红的林绛雪,林绛雪仅仅抿嘴一笑。 “不欢迎我吗?”她说,语气一如昔日。 在她绝美的脸上,忽然绽出了一朵笑容,就像白云深处探出的一缕阳光。 韩闯看着她,看着她的笑,情不自禁的也笑了起来。他忽然发现,尴尬已经不在了。 “没想到你会来。”韩闯说道。 林绛雪走到他身边,笑道:“可我来了。” 韩闯道:“一定不是你自己要来的。” 林绛雪眼波一转,道:“没错,是我师傅让我来的。” 韩闯挑了挑眉头,道:“让你来试探我?” 林绛雪笑了,摇头道:“只是让我来见你。” 韩闯摇头笑道:“她恨我入骨,又怎会这么好心呢?” 林绛雪道:“她是不怀好意,可我没有不怀好意。” 韩闯目光连闪,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现在我们是敌人。” 林绛雪沉默了下来,眼神有些茫然的凝视着韩闯,仿佛在咀嚼着他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们从来就是敌人。” 小院的寒风和山上的风一样冰冷,可韩闯却感觉一股热意在体内翻涌,因为他忽然明白了,敌人两个字是多么沉重而复杂的字眼。 “进屋吗?”他说,目光闪烁。 林绛雪笑了,道:“合适吗?”目光不禁的四游,最后停留在柳青芙的房门前,房门紧闭,但灯尚亮着。 韩闯微微一笑,道:“除非你介意。” 林绛雪笑道:“我从不介意。” 两人一起走进房间。 柳青芙背靠着门,狠狠跺了跺脚,口中念叨:“该死的师弟,居然和一个狐媚子扯在一起,难怪一进清风阁就魂不守舍,你这样做这么对得起青青。怎么对得起——” 她本想说一个我字,可这字刚来到嘴边,便烟消云散。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柳青芙的双眼中满是凄迷之色。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清明,只见她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管他的,眼不见为净,睡觉了。” 右手一拂,灯灭,人已躺在床上,却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林绛雪透过窗户,看到柳青芙的房间灯灭,不禁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师姐生气了。” 韩闯笑了,道:“她不会生气的。” “哦?”林绛雪眼波转动,“可她已经灭灯了。” 韩闯笑道:“灯灭不等于生气,也可能是她累了。” 林绛雪摇摇头:“你真不了解女人。” 韩闯微笑道:“可我了解自己的师姐。” 林绛雪道:“师姐也是女人。” 韩闯道:“这个女人也是师姐。” 林绛雪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吃亏的。” “那就等吃亏了再说。” 韩闯从不认为吃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人家不是常说,吃亏是福吗?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有初春的风轻抚着树叶的沙沙声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绛雪轻拂着额前靓丽飘逸的柔发,淡淡的说道:“你这里有酒吗?” 韩闯笑了出来,道:“别的没有,只有酒管够。” 林绛雪微微蹙眉道:“我可不是酒鬼。” 韩闯道:“可我是。” 一只碧玉酒壶,两只夜光杯,一壶好酒。 喝酒的人是一男一女,女的只是微微轻抿,男的却大口豪饮,两者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大相径庭,可他们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喝的是同一壶九。 林绛雪好久没有这样喝酒,可以不必想那些复杂的东西,将整颗心都沉浸在酒中。 这酒是好酒,入口苦,入喉冷冽,入胃则火热,三重不同的味道,带来三种不同的享受,这种感觉妙到巅峰。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喝酒,原来酒的味道真的不错。”林绛雪又抿了一口,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酡然若醉。 韩闯笑了,说道:“这你可错了,很多人喜欢喝酒,不是因为酒的味道,而是喜欢醉的感觉。”话说完,又仰头灌了一杯。 一饮而尽。 樽已空,壶里还有不少,但韩闯没有继续续杯,而是瞧着林绛雪,瞧着她那双宛若整个星空的眼睛。 林绛雪被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的不禁垂下头,脸上红了红,说道:“你也是因为喜欢醉而喝酒的吗?” 韩闯目光直视着她,道:“我从不会醉。” 林绛雪默然半晌,淡淡的道:“所以你是喜欢酒的味道?” “不。”韩闯的脸上绽开了一朵微笑:“我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否喝醉。”说话间,他又被自己斟了杯酒,芬芳的液体在夜光杯中荡漾,映出了他的脸,同样在荡漾。 他不知自己的心,是否同样在荡漾,只知道,自己想要喝醉,醉了就可以不用思考,喝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 可越是想醉的人,越是醉不了,心里藏着事,又怎可能喝醉? 听得韩闯的话,林绛雪像是忽然别跟一根刺梗塞的咽喉,感觉心中又苦又闷,她不知道韩闯的心中到底有多苦闷,但那苦闷绝对比此刻她所感受到的,要多十倍,甚至百倍。 林绛雪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那禁制的酒壶上,道:“我想也看看自己能否喝醉。”话音未落,学着韩闯的样子,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连带着满腔苦闷,一饮而尽,茫然的双眼立刻变得迷离起来。 林绛雪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必须战胜的男人,可她却发觉,在他面前自己连动手的可能都没有。 为什么? 林绛雪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是他曾经战胜过自己?或是自己心中的恐惧在作祟? 会是这样的理由吗? 会这样可笑又可悲的理由吗? 林绛雪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一定荡漾着某种莫名的情丝,她已知道这情丝斩斩不断又挥不去,只能竭力的隐藏,将它隐藏起来,卷缩在起来,躲起来,不让他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在竭力的躲藏,但却感觉,自己依旧躲不过韩闯的眼睛,那双因为醉酒而迷离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心。 这种发现令她感觉恐惧,她的身体在晦涩的、不住的颤抖,她的嘴唇同样在颤抖。 林绛雪回避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向窗外。 “我要走了。” “我送了你?” “不用。” “那么一路走好。” “我会的。” 林绛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的,大概是运起身法,发足狂奔,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捉奸在床的娼妇。 她的脸火辣辣的,羞红了一片。 韩闯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忽然叹息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上面。” “咔嚓”一声,像是瓦片断裂的声音。 一道人影从窗户窜了进来,黑色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着韩闯,眸中尽是激动。 “师姐,不用藏了。”韩闯说,声音平静,这平静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黑衣人取下面纱,一头靓丽飘逸的秀发,立刻出现在韩闯面前。 ——不是柳青芙又是何人。 柳青芙的脸上带着薄怒的表情,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道:“你和那个狐媚子在房间里干什么?” 韩闯笑了,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柳青芙怒道:“看见了不等于明白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韩闯瞧了她一眼,平静的道:“她是就是林家林绛雪。” 柳青芙的眼中闪过一缕惊容:“她是林绛雪,怎么可能?” 若她没记错,林绛雪在一年之前,还只是一个补身期的武者,而刚才那个美的如同仙子似得女子,却是一名化元巅峰的武者。 一年时间,从补身期到化元巅峰,这可是拥有吞噬武魂的韩闯,也没完成的壮举,林绛雪可以吗? 她用疑惑的目光瞧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没必要骗你,她真是林绛雪,或许在过几天的演武中,你们还会遇到。” 柳青芙平静了下来,说道:“好吧,就算她是林绛雪,这么晚了,她来找你干什么?” 韩闯道:“见我一面,或许是为了忘记吧。” 柳青芙道:“我不明白。” 柳青芙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一进房间就开始喝酒,不停的喝,不住的喝,仿佛只要不喝酒,就无法正常的交流。 她觉得两个人之间,一定藏着某种令人惊惧的事实,而这事实是断然不可对人言的事情。 韩闯笑了,道:“也没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和她就是敌人了,分属两个宗门的敌人。” ... 第两百五十三章 敌人 下 风更冷了。 林绛雪迎着风走出来,醉意被冷风一吹,顿时蒸发,她的人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我是怎么了?”她问自己 ——没有答案。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却有着最困难的答案。她能够轻易的问自己,却无法轻易的回答自己。 她的心中充满了沮丧。 深夜。 清风阁里灯火已凋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黑暗,黑暗的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林绛雪忽然又想喝酒,她想到了刚才的酒,想到了那苦涩的口感和入喉时的冷冽。 她叹了口气,准备走回自己的院落,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脚步,很轻微的脚步,就像是脚下生有肉垫的猫。 “有人!”林绛雪目光一凌。 不光是人,而且是个武技高强的人,一个身份不名的高手。 林绛雪皱了皱眉,施展身法,向前奔去,本来她只消大声叫喊,就可以惊走身后的人,可一种莫名的直觉,却阻止了她的行动。 她继续向前,不停的向前。 那人就在她后面跟着,步履轻盈的就像一只燕子。 林绛雪没有回头,那人也停步,却没有赶过她,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绛雪对清风阁十分熟悉,她带着身后的人,在附近转了两圈,普通人这样转两圈,甚至连方向都无法分辨,但这个人却依旧能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并且保持着与最开始同样的距离。 前方是一面高墙,两丈高的墙,没有路,除了向上。 林绛雪选择的就是向上,只见她水袖一扬,足下轻点,轻飘飘的越过高墙,月光映出了她的影子,衣裙飘飘,仿若仙子。 身后的人,跟着林绛雪越过高墙,这人武功极好,身法也极其美妙,不但姿势优美,而且起落无声。 高墙后是一片黑暗,月光透不过来的地方,忽然从阴影中探出了一支剑,一支软剑,好似灵蛇一般,左右颤动的刺向来人的肩膀。 林绛雪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刺向来人的肩膀。 来人咦了一声,身子连动也没有动,只动了两根指头。 他忽然伸出手,两根指头准确的一夹,那颤动软剑,便乖乖的落入他的手中,准确的说,落入他两指之间。 软剑好似在他指尖生了根,林绛雪用尽全力,也抽不出来。 来人说道:“小姑娘,你这剑使的不错,不过还不够快也不够狠,更加没有杀气,这样的剑是杀不了人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线沙哑,但却十分动听,令人忍不住沉迷。 可林绛雪没有沉迷,非但没有沉迷,她整个人都打起了寒颤,冷汗顺着额角的发髻落下。 “你到底是谁!”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尝试着抽出软剑。 黑暗里传来来人的笑声:“你这剑不快也不狠,还是我替你保管吧,等你又快又狠的时候再向我取。” 林绛雪冷哼一声,放开剑,说道:“我问你是谁!” 来人笑道:“我是一个瞎子。” 月亮走到了中天,光线投到了墙角,林绛雪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首先看到了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她心中惊惧,汗毛树立。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是个瞎子。” 瞎子看不见,但却比明眼人更加敏锐,当林绛雪出现在院口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当她离开时候,瞎子偷偷的跟上。 瞎子看不见人,但却能循香而来,林绛雪身上的香味既不是花香也不是草香,而是一种特别的女儿家的体香。 特别的体香,当然瞒不过瞎子,既然林绛雪不停的在附近兜圈子也没甩开他,只是瞎子也没想到,林绛雪会发现他的存在。 林绛雪目光闪动,看着对面的瞎子,道:“我认得你,你是落霞宗的上官亭。” 所有人都知道落霞宗有个瞎子上官亭,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很少,林绛雪也没见过他,但考虑到能出现在清风阁的瞎子,也就只有上官亭一个了。 瞎子桀桀笑了,道:“我是瞎子不是上官亭。” 这句话传来,林绛雪更加笃定了他的身份,她抿着嘴一笑,道:“上官亭就是瞎子。” 瞎子笑道:“可瞎子不是上官亭。” 林绛雪皱了皱眉,普通人只觉得瞎子是在狡辩,可她却更感觉到其中蕴藏着禅机。但此刻显然不是思忖禅机的时机,她很快将这想法抛出脑外,冷淡而威严的道:“瞎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瞎子微笑道:“你怎知是我跟着你,而不是你正巧走在我面前呢?” 林绛雪哼了一声,道:“瞎子,我没空和你闲聊,快说,你为什么跟着我。”此刻她已有些动怒了,并且做好了搏杀的准备,虽然手中无剑,可她不认为自己就不如瞎子,因为她最厉害的功夫,从来都不在剑上。 瞎子啧啧了两声,说道:“我确实没有跟着你,我是跟着香味寻来的。”说着还做了一个清嗅的动作,鼻翼微颤,一脸陶醉。 林绛雪红着脸,道:“你不光是个瞎子,还是个登徒子。” 瞎子轻嗅了两下,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欲望,一种莫名的欲望。 黑暗的小巷中,一男一女,男的占据绝对优势,一万个男人中,恐怕也只有一个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瞎子就是那个能控制自己欲望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瞎子,不是登徒子,我好酒,但不好色。” 林绛雪暗呸了一口,低垂着脑袋,紧咬嘴唇道:“那还不让开,我要过去。” 瞎子又笑了,说道:“你要去哪儿?顺着这条路走,可通不到任何地方。” 林绛雪冷哼一声,道:“我去哪儿用不着你管,你让开就是了。” 瞎子笑了笑,非但没有让开,仿佛向中间靠了靠,完全封锁了林绛雪向前的空间。 “如果我不让呢?”他说,语气说不出的潇洒。 林绛雪眉头微蹙,冷冷的道:“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一爪探出,身姿优美的就像梅花精灵。 这一爪很慢,慢的没有风声——无声掌。 林绛雪一出手就用上了无声掌的手法,对于瞎子来说,这种手法毫无疑问是致命的——十分致命的。 可林绛雪错了,她犯了和凌落风一样的错误,瞎子怕无声掌,但不是所有的瞎子都怕无声掌,总有一些天赋异禀的瞎子,他们辨位,从不需要声音。 爪还未到,瞎子已经躲开,瞬步而上,闪电般的一掌,印向林绛雪胸口。 林绛雪心下一惊,想要躲闪,可发觉浑身上下就像被冻结了一般,别说迈步子,就连动动小指头也不可能。 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黝黑的手掌慢慢靠近她的胸口。 靠近, 再靠近, 直到距离胸口半寸的位置,忽然停下,瞎子脸上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小姐,我说过,瞎子只好酒,不好色。” 林绛雪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一个旋身后侧步,就像灵动的精灵似得,撤到三丈开外,遥遥的看着瞎子。 她不确定这个瞎子是真瞎还是假瞎,所有人都知道上官亭是个瞎子,但谁有肯定他不是在伪装呢?有些人能装一辈子的瞎子。 瞎子像是明白了林绛雪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真是瞎子。” 林绛雪轻轻的道:“我不管你这个瞎子是真是假,你最好让开。” “不然呢?”瞎子两手一摊,“你已经试过了,结果如何。”语气忽然变得阴沉下来:“我提醒你,人的好运只有一次。” 林绛雪盯着瞎子看了半晌,终于无力的说道:“好吧,你赢了,说明你的来意。” 瞎子笑了笑,道:“这就对了,有什么话大家可以好好说,何必动手呢?瞎子向来都怜香惜玉,若是打伤了你这个漂亮的美人儿就不要了。” 林绛雪微微冷笑:“你不是瞎子吗?怎么知道我漂亮。” 瞎子笑了笑,摇头道:“瞎子看女人从不需要眼睛,”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道:“我们只靠鼻子。”鼻翼微颤,又做出了一脸陶醉的表情,说道:“瞎子是可以闻香识女人的。” 林绛雪呸了一声,嗔道:“好了,不说其他的,说明你的来意吧。”她不想和瞎子纠缠下去,一秒钟也不想。 瞎子笑了起来,道:“你为何来,我就为何而来。” 林绛雪皱了皱眉,道:“我只是来访故友的。” 瞎子啧啧了两声,冷笑道:“明眼人就是不如瞎子诚实,你骗的了韩闯,却骗不了我。”语气骤然变得阴沉下来:“你是来寻找对付韩闯的办法,是不是!” 是不是? 林绛雪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的神色。 她能否认吗? 好像不能。 好像她来到这里的本意,就是寻找战胜韩闯的办法。 可她能承认吗? 好像也不能。 因为她最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所以林绛雪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你想战胜韩闯?” 瞎子笑容一收,肃声道:“不错,我相信所有参加演武的人,如果知道那个男人才是我们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会如你我这样,想方设法的战胜他。” 林绛雪微微冷笑,道:“你想的太天真,我们中没人能胜他。” 瞎子冷笑道:“没有人是不能战胜的。” 林绛雪眼波一转,道:“可战胜她的绝不是你我。” 瞎子叹息着,失望道:“这么说你也没找到办法?” 林绛雪道:“我根本就没去找。” 瞎子道:“可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林绛雪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的落寞,落寞的就像一缕照过草原的夕阳。 “我忘记了来的目的。”她终于毫不避讳的道:“他让我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林绛雪这才想到,见面从头到尾,节奏都抓在韩闯的手中,她沮丧的道:“他无懈可击,无论是实力上,还是精神上,没有任何破绽。” 即便以林绛雪的高傲,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韩闯已经到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虽然只是初入化元巅峰,但实力绝不比普通的凝神期高手差。 这是一种感觉,但有这种感觉就足够了。 瞎子皱了皱眉,沉声道:“他真有这么强?” 林绛雪似笑非笑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试试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瞎子表情顿时变得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 第两百五十四章 黄衫儿 二月一十二日,晴,清晨。 春日的斜阳透过窗户纸,泰然自若的照着屋里的一盆水仙花,幽暗的残香回荡,同样回荡在房间里的,还有经久不散的酒香。 韩闯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意识变得模糊,终于趴到了床上,他知道自己醉了。 醉的彻底,醉的毫无节制,醉的一夜就像一瞬间一样短暂。 清晨,一个女声搅扰了晨梦,他才不情不愿的清醒过来。 他揉着有些发麻的眼睛,怏怏说道:“师姐,叫我起来干什么?” 柳青芙眯起眼,狭长的缝隙里射出两道寒光:“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的生日?”韩闯自言自语,“不是啊,难道是师姐的生日?也不是吗。” 柳青芙的额头上浮现出三道黑线,恨不得用剑将对面这个装傻充愣的家伙一剑刺穿。 但到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绚烂笑容,用一种史无前列的温柔语调,轻盈而又优雅的说:“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让你尝尝透心凉的滋味。” 阴风阵阵。 明明是初春的清晨,可韩闯依旧感觉到阴风阵阵,就像那照不到太阳的墙角。 他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花费了大约三十秒完成了套上外衣这一动作。 就算是最麻烦的洗漱,也在两分钟内完成,此刻的他看起来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宿醉之后的萎靡,以至于让人怀疑,昨夜他是否真的醉了。 柳青芙对韩闯投来审视的目光,韩闯尴尬的一笑,说道:“不要看我,我真的醉了。” 院子里杨柳倚着春风而动,摇曳的枝条就像女儿家的腰,韩闯脸上的微笑,犹如一抹投到湖心的阳光,璀璨绚烂到了极点。 新的一天,美好的一天,三宗演武开始的一天。 清风阁就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市,行走在阁里的街道,会有一种行走于集市的感觉。 吆喝声,叫卖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这些行走在街面上的人,多数都是女人,漂亮的女人。 在这里她们不用轻纱遮面,也不用强迫自己做出优雅的姿态,这里的女人是全天下最真实的女人,也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柳恒博向韩闯介绍着清风阁:“清风阁始建于两千年前,是剑道奇才妙音师太用来闭关之所,妙音师太功成出关后,在此地开山立门派,又经过两千年的发展,这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别看清风阁做出一副远离尘世喧嚣的模样,事实上,整个清风阁就是一处小小的尘世。” 韩闯听了忍不住赞道:“宗门便是小世界,这还只是一个底蕴深厚的八品宗门,不知道天下间顶尖的宗门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柳恒博笑道:“其实清风阁能有今天,也不仅仅是八品宗门这么简单,当年妙音师太游离东南域,寻名山大川,洞庭仙府,在这清风山寻到了万年前云水派的遗藏,利用这些遗藏苦修了数十年,这才到达登峰造极的经济,为清风阁打下了基础。所以说,清风阁能有今日的规模,大多还是前辈的遗泽,若比真正开拓进取,是比不了我们青竹宗的。”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女声响起:“胡说!一个小小的青竹宗怎可与我们清风阁相比!” 韩闯循声望去,只见一俏丽的女子立在不远处,这女子不过十七八岁,肌肤胜雪,娇媚无双,长发披肩,一身杏黄衣衫,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灿然生光。仔细一看,她的脸上却充满了怒容,眉头微蹙,嘴角向下微微露出一个讥笑的神情。 只见她樱桃小口微微开阖,喝道:“哪里来的乡下野人,竟敢胡乱论我清风阁的是非!” 柳恒博见对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升起,笑吟吟的道:“姑娘,刚才柳某说话确实有欠考虑了。” 这毕竟是清风阁的地方,在别人的地方说别人的坏话,即便这坏话是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也是不美的。 所有柳恒博示弱,倒也正常。 可这女子却有些不依不饶,只听她冷哼一声,喝道:“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是来参加三宗比武的武者,你们是落霞宗还是青竹宗的?不要紧,无论是落霞宗还是青竹宗,这次配衬的对象,我是你们,就会放规矩一些,免得招惹麻烦。” 这女子说的话夹枪带棒,令柳恒博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姑娘,我好像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东西吧。” 女子瞧了柳恒博一眼,冷哼道:“你对我清风阁的祖师不敬,还说没说什么?是不是要指着清风阁弟子的鼻子数落祖师,才算有什么?” 柳青芙忍住讥讽道:“妙音师太我们自然佩服,她创立清风阁也是东南域的大事,可依靠前辈遗泽的事情也是实情,既然是实情,难道还不容别人说吗?” “青芙,不可无礼!”柳恒博道:“这位姑娘,小女说话有欠妥当,还请见谅。” 柳青芙见父亲又是一味忍让,不禁心中怒起,冷哼一声,道:“爹爹,你和她道什么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连尊卑都不懂!” 那女子一听此言,顿时一怒,喝道:“谁是野丫头了。”挥手就上,黄裙随风飘扬,身姿舒展优雅,就如梅花精灵一般。 可她手上的招数却凶狠之极,一出手就以指代剑,点上柳青芙胸前俞府穴,俞府穴连接肾经,这一重手若是点实,少不得会震动內腑,受到重伤,可谓是恨辣之极。 柳青芙冷哼一声,怒道:“好个出手狠毒的野丫头,我端是不能饶你。”双手闪电般的探出,以平波流云掌对敌。 两人指掌相触,身体各自一震,暗道:“此人乃是劲敌。”遂都不敢大意,全力释为起来,眨眼之间,便过了十招,不分胜负。 韩闯苦笑着闪到柳恒博身边,说道:“师傅,你就不分开她们吗?” 柳恒博看了他一眼,笑道:“分开干什么,难道你没看出,两个人只是在打打玩玩吗?” 韩闯苦笑。 没错,就是在打着玩,武者相争,只要没动武魂,都算是打着玩,此刻纵使两女都打出了火气,依旧没有用武魂做生死相争,可见两人虽怒,但尚且残有理智。 柳恒博又道:“好好看着,这个女子可能是这次演武的对手之一。”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的比试。 柳青芙虽没动武魂,但平波流云掌也算青竹宗的一绝,她又领悟了掌法真谛,摒弃掌法中一些华而不实的虚招,使整套掌法变得更加凝重,普通武者在不动用武魂时,绝对经不起她三掌。 可这黄衫姑娘非但没有被击败,反而以指代剑,打的有声有色,虽然稍落下风,但每每突如其来的反击,也惊出了柳青芙一身冷汗。 柳青芙心想:“这姑娘究竟是何来头,看年纪比我还轻,但单比武技,我未必就胜的了她。” 殊不知黄衫姑娘心中也惊,暗道:“这青竹宗的女子还真有些能耐,我若不用剑,恐会败于她手,即便用剑最多也只能打个平手。 两女此刻之是招式之争,黄衫女子没用剑,柳青芙没动真气,可谓是一个平手之局。 韩闯看着这黄衫姑娘的剑法,不禁眉头紧皱。 柳恒博发觉了韩闯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看出点什么。” 韩闯回过神来,道:“没错,是看出些东西。” 柳恒博微微一笑,道:“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的。”韩闯笑了,又道:“这姑娘的剑招古拙,剑势怪异,风格完全不像现在的剑法,应该是传自妙音师太。” 众人面露惊容,特别是用剑的燕青飞和梅霜雪,更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他们也觉得这少女的剑法怪异,经韩闯一点拨,才知道原来是与现今剑法截然不同的风格。 现今的剑法重招,招式繁琐,施展起来花团锦簇,利于速成;千年前的剑法重意,剑招古拙凝重,看似平平,却能暗藏杀招。 两种剑理本无高下之分,若两个资质功力相当的武者同时修炼两种剑法十年,则修炼现今剑法的武者能够取胜,若同时修炼二十年,取胜的会变成修炼古剑法的武者,若同时修炼三十年,两者将打成平手。 其中原因,皆在于修炼剑招利于速成,在第一个十年一定占优;而第二个十年,随着功力和眼界的提升,修炼古剑法的就会占据上风;直到第三个十年,两名武者都会渐渐领悟剑法真谛,无论是修炼剑招的现今剑法,还是古剑法,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两人相斗,也就会是一个平手之局。 可眼下,这个黄衫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竟能将古剑法修到如此境界,端是不可思议。 柳恒博微微一笑,道:“那依你所见,青芙和这姑娘谁能胜?” 韩闯笑了,看着柳恒博摇头道:“师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柳恒博若有深意的一笑,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闯笑道:“若继续不动真气,不动剑,也不动武魂的话,最多三十招,三十招之后,师姐必胜。” “胡言乱语!” 一声娇喝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出声的却是那个黄衣姑娘。 她虽与柳青芙战到紧要时候,但一直侧耳倾听着韩闯和柳恒博的谈话,初始听韩闯看破了她剑法的来意,还有些佩服,到后来听他说自己最多支持三十招,脸色立刻一变,几乎下意识的就动用了武魂。 黄衫女子身后浮现出一道虚影,竟然是一张网,一张红色的大网。 柳恒博和韩闯对视一眼,同时惊道:“双丝网!”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黄衫女子的武魂,正是这句诗句中所描写的双丝网,也是一种玄级中阶的武魂。 传说中双丝网不是真网,而是由女子心血化出的情网,一入情网则不得翻身,男子与其相斗,能否发挥出一半的实力都存怀疑。 即便柳青芙是女子,可依旧感觉到双丝网虚影之上传来的真正压力,就像一缕牵扯的情丝,令她浮想连篇。 下意识,柳青芙亮出了自己的武魂碧海潮生,浪起云涌,顿时将心中的遐想压制下去。 黄衫女子眼睛一亮,喝道:“没想到你还些手段。” 柳青芙微微冷笑,道:“手段不敢当,只是正好能克制于你而已。” 碧海潮生有着凝己神,乱人神的效果,说是克制双丝网,也不为过,但两种武魂也算是互相克制,具体的胜负要看武魂拥有者的实力。 ... 第两百五十五章 红红儿 眼见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忽得听得一个女声响起:“璃儿,听手!” 这声音从远方传来,却似在耳畔炸开一般,韩闯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来人是谁,对于这个声音,他无比熟悉。 一袭月白丝袍衬着窈窕的身姿,绝美的脸正微微蹙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娇羞,就像一朵绽开的水莲。 林绛雪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准备继续战斗的两女。 黄衫姑娘一见林绛雪到来,立刻蹦跳着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乖巧的微笑:“师姐,你来拉。” 林绛雪瞪了她一眼,说道:“我再不来还不知道你要闯多大的祸。” 柳青芙瞧着林绛雪,微微冷笑道:“她可没有闯祸,我们只是在切磋而已。” 林绛雪早听过柳青芙这个名字,此刻倒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微微一笑,说道:“青芙师姐不用替解释,小孩子不懂事,各位务怪。” 柳青芙冷哼一声,没有答话,相比起那个叫璃儿的少女,她对林绛雪的敌视之意更深。 柳恒博看了柳青芙一眼,淡淡的道:“青芙退下吧。” 柳青芙还想说些什么,但接触到柳恒博锐利眼神,立刻便咽了下去,乖乖的退到一边。 倒是林绛雪身旁的璃儿还示威似乎对她瞪了瞪眼。 “璃儿!”林绛雪厉声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让师伯把你关起来。” 看来关起来这三个字颇具威力,璃儿听了后,立刻乖乖的退到林绛雪身后,只是在林绛雪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柳青芙示威的做了个鬼脸。 林绛雪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吟吟的对柳恒博说道:“师伯,红红儿前辈已经到了,凌宗主正在演武场等你们。” 柳恒博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老夫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师侄你速速带路,让凌宗主和薛阁主久等可就不好了。” “是,请跟我来吧。”林绛雪躬身见礼。 演武场 上首的东边坐着三人,中间是一个披着紫色狐裘的少妇,肌肤如雪,姿容美艳,神态安详中带着晦涩的魅惑,她嘴唇紧闭,微微含笑,正是清风阁阁主,薛紫衣。 她的右边坐着一名中年人,右手捻着长须,眉间带笑,神态甚是安详,乃是青竹宗的宗主凌落风;她的左边坐着一名老者,火红的头发,火红的长须,神态严肃,不怒自威,可眼里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如此矛盾的姿态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不可谓不奇,可薛紫衣和凌落风却似早已习惯似得,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红发红须的老头,正是落霞宗的太上长老红红儿,所谓太上长老,辈分自然在落霞宗宗主落霞生之上,落霞生与薛紫衣和凌落风同辈,红红儿的辈分自然也在这两人之上。 红红儿是一个奇人,落霞宗的上一任的宗主本来应该是他,可他却在宗主继承大典之前,留下一封书信逃走了,说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各门各派恭贺观礼的人已经来了,此刻即便想要取消宗主继承大典也不可能,红红儿的师傅只能将落霞生的师傅推上了前台,而落霞生的师傅本来是想让红红儿来当这个门主的,可红红儿一直不归,更有传言,说是他已经死在江湖仇杀之中。 无奈之下,落霞生的师傅只有将宗主之位传给了落霞生,可这时,红红儿竟然又回来了。落霞宗无奈之下,只能给了红红儿一个地位高,但无实权的太上长老位置,算是安抚自己这位长辈。 也就是红红儿不贪念权势,回归之后便隐于山门之中,一心修武,这才将一场即将到来的争斗平息在摇篮中。 红红儿不恋权,也很少见人,但每逢三宗演武,总是他来带队。 落霞宗虽然有一个瞎子上官亭撑着门面,但总体实力却弱于青竹宗和清风阁,说是三宗演武,其实说是两大宗门演武也不为过。 红红儿是个倔强的老头,越老越倔强,每一次输了之后,都会叫嚣着下次赢回来,可就没有一次实现过,但他仍旧乐此不疲。 好比此刻,他就咧开嘴,对身旁的薛紫衣说道:“小紫衣啊,这一次我落霞宗可是精英尽出,一定会将你清风阁打败的。” 小紫衣? 薛紫衣身后的弟子听了这个称呼,面色不禁变得无比古怪。 在云州还有人敢直呼薛紫衣为小紫衣吗? 面前的红红儿就是一个。 在红红儿眼中,管你是什么宗主阁主,只要是他的晚辈,都可以任意称呼,至于长辈? 东南域已经没有他的长辈了。 薛紫衣的脸红了红,白了红红儿一眼,轻声道:“红老头休要嚣张,谁不知道你每次都说的厉害,到最后还不是只能靠上官亭来保住颜面。” 此言一出,站在红红儿身后的瞎子上官亭也不禁面色一红,他的师爷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夸大其词,这一次落霞宗弟子的质量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到能撼动清风阁霸主的地位。 或许他有可能,瞎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平淡的声音。 凌落风跟着打趣道:“是啊,红老头,我看你也就嘴上厉害。” 红红儿狠狠的盯了凌落风一眼,喝道:“小凌子,是不是皮痒了?想让老头我给你松松筋骨?” 凌落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就见他脖子一缩,小声的嘟囔:“都这么老了,还是喜欢滥用暴力。” 红红儿的实力在凝神后期左右,而凌落风只有凝神中期,虽然只差了一阶,却好似天差地别一般。 凌落风在红红儿面前,还真没有还手的余地。 薛紫衣抚尔一笑,笑容就像百花园中绽开的一朵牡丹。 “凌宗主还是别和红老头斗嘴了,就让他高兴一阵,等一下他就笑不出来了。” 红红儿咧嘴笑道:“小紫衣这样说可不对了,老夫这一次可是信心满满,就青竹宗的那些小崽子,恐怕还不是我落霞宗弟子的对手。” 薛紫衣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她知道倘若再说,这红红儿一定无休无止,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 红红儿见薛紫衣不理他,也不气恼,自顾自的笑道:“老夫这么说可是有理由的,青竹宗最厉害的燕青飞和梅霜雪不是上官亭的对手,其他人若是没进步,也不会是我带来的弟子的对手。” 凌落风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红红儿摆明的就是无理取闹,你说燕青飞和梅霜雪不如上官亭,他承认,上官亭都已经是半步凝神的人,说是三宗核心弟子第一人也不为过,但你红红儿要说落霞宗的其他人能胜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他就不信了。 “我又不是没见过落霞宗的核心弟子,除了一个上官亭,还有谁能成器的。”凌落风心中嘀咕。 他不争辩,不代表别人不争辩,薛紫衣微笑道:“红老头,恐怕你这次又不会如愿了,你落霞宗核心弟子来次大清洗,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也完成了一次大清晰,这次还加进来了几副很有意思的新面孔,恐怕上官亭的不败战绩就要就此终结了。” “谁能终结上官亭的不败战绩!”红红儿就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猴子,顿时跳了起来,目光扫过上官亭那张无奈的眼睛,喝道:“上官亭,你说能继续保持不败吗?” 虽然是询问,但语气肯定,眼神又带着威胁,仿佛只要上官亭说了一个不字,他就会一掌拍向他的脑门一样。 瞎子看不见红红儿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气势,苦笑一声,道:“师爷爷,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我未必能胜他。” 红红儿眼睛一瞪,不可思议的道:“是谁?是谁你不能稳胜的!” 瞎子身子忽然怔了一怔,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道:“他来了。”说话间,手指向入口的方向。 红红儿循身望去,只见一名绝美白衣女子带着一群少男少女向演武场中心走来。 红红儿的目光几乎瞬间被一袭白衣的韩闯吸引,准确的说,是被韩闯身后背的那把重剑吸引。 黝黑的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光,黑亮的光。 神兵! 红红儿的瞳孔顿时一收,表情阴晴不定。 红红儿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神兵的厉害,凝神期的以下的武者,几乎没有动用神兵的可能,可一旦有人能动用神兵,那人一定是化元期中的佼佼者,决无例外。 这韩闯所负的神兵又不一样,那是一把重剑。 红红儿皱了皱眉,口中念叨:“他真能使用这么重的剑吗?”重剑之法在神州大陆上从未出现过,是以红红儿也不通运用之法,因此才有怀疑。 薛紫衣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他非但能用,还能用出一套剑法,听说在青竹宗内门大比时,就将前一任核心弟子中排名第五的岳千横斩杀,我说的对吗,凌宗主?”目光转到了凌落风身上。 凌落风恨不得立刻转移红红儿的视线,他可知道,红红儿眼中没有所谓的尊卑与脸面,就算拉下面子去找一个核心弟子麻烦这种事情他也做的出来。 要说有时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凌落风还未说话,就见红红儿人影一闪,已经抢到韩闯身前,这身法,这速度,绝非他所能比拟的。 凌落风狠狠的盯着薛紫衣一眼,沉声道:“薛阁主满意了?” 薛紫衣咯咯笑了起来,道:“这可与我无关,是红老头自己找上他的。” 此刻,红红儿已经立在韩闯面前。 韩闯骤见一个红发红须的老人家拦住自己的去路,心中一惊,说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小白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心,这老头要对你出手!” 话音刚落,就见红红儿闪电般的探手抓向韩闯身后的重剑,韩闯下意识举手一拨,明明见红红儿的手从右边抓来,却不知怎的,眨眼之间,竟换到了左边拿他肩井穴,手法之怪,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韩闯心下大惊,连忙变招,也不敢那探向自己肩井穴的手掌,只以易筋五拳虎拳的擒拿手法反拿向红红儿的胸口。 这一招暗合了以重剑剑法中有进无退,以攻代守的剑理,饶是以红红儿的见识,也没见过这样的打法,心下一惊,连忙回救。 倒不是他怕了韩闯这招,事实上,他若不回救败的必定是韩闯,因为他功力较韩闯更强,两者相争,韩闯破不了他的护体真气,他却能重伤韩闯。 但红红儿身为长辈偷袭一个晚辈已是不该,若是在招式上输了一招半式,更是脸上无光,于是封了真气,和韩闯比试起小巧的擒拿手法。 ... 第两百五十六章 三宗演武 1 一个是修炼有成,经验丰富的得道高手;一个是初生牛犊,拥有入微能力的绝世剑客,两个人在方寸之间,斗起了小巧的擒拿手法,你来我去好不快活。 红红儿的武技偏向于道家,讲究一个虚实结合,或五虚一实,或四虚一实,用力卸力之中,叫人难以捉摸;韩闯则手法更显得驳杂,时而如百花盛开,潇洒自若,时而如毒蛇吐信,凶险异常。 两人一个专精,一个驳杂,纯以手法相斗,竟斗了个不分胜负。 梅霜雪和燕青飞等参加过上一次有演武的人,可是见过红红儿,知道他是落霞宗的太上长老,见红红儿与韩闯相斗,本觉得有些怪异,又见结果竟是不胜不败,不禁心中更加骇然。 顾通天甚至双眼迷茫的喃喃的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连燕青飞也显得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倒是梅霜雪算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依旧惊讶,可却能冷静的分析,只听她说道:“两人并未动用真气,只是纯比招式,红红儿前辈只以为一条落红无情手对敌,韩闯则是百计遍出,可依旧落于下风。” 柳恒博听了,也点头附和道:“没错,韩闯确实快败了。” 韩闯真的快败了吗? 就见他微微一笑,掌法又变,之前还快若闪电,疾如奔雷,此刻倒变得慢悠悠的,慢的就像老人家在大拳。 红红儿却脸色倏变,表情愈发凝重,手上也不只用一套落红无情手,而是夹杂着其他招式,虚实之间,竟出现了无数的掌影。 若是刚才,一手变化便足以令韩闯落败,但此刻,韩闯以双手铸成的防御却固若精钢,每一拳挥出,都能引动空气向下坠落,就像水流沉沙一般,将红红儿的掌势落下。 红红儿年轻时候也研习过百家剑法,自然看的出,韩闯是将太极剑的剑意融于拳法之中,当下心中大惊,暗道:“这可是武学大师的手段,只是不知他是早会此种拳法还是临时起意,若是临时起意,那实在是太变︶态了。” 虽然他偏向于韩闯是早会这门拳法,但看韩闯施展之间,初时还有些凝滞,到后来愈发圆润如意的模样,便知道他是临时起意,用了几十招功夫融会贯通,心中更惊。 到这里,红红儿其实已经可以停手了,但身为一位长辈,竟不能在招式比拼中占得便宜,饶是红红儿脸面厚如长城,也不禁脸红。 别人脸红,自然就会停手,可红红儿又与别人不同,别人停手,他不停手,反而攻的愈发猛烈。 只听他大喝一声:“好小子,你再看看这招。”双手交叠而上,一掌法攻向韩闯面门,一掌攻他下腹,两掌法竟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掌法,一阴一阳,一虚一实,似想用阴阳虚实之道,撕裂韩闯的太极拳意。 这本是极其正确的做法,却他却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韩闯微微冷笑,道:“你认为我只会这一手吗?”掌势一变,由缓慢阴柔变到了阳刚凝重,一掌法劈出,不管不顾,竟后发先至,击向红红儿面门。 红红儿心下一惊,连忙回救,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连点韩闯脉门,心想:“你小子还猖狂,看你不丢个大丑。” 韩闯看似毫不提防,其实有了入微能力,他就像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般,就在红红儿的指头即将点中他手肘时,他曲肘上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向红红儿咽喉。 快剑! 许久不用的快剑之法又一次出现。 以指代剑。 这一指快若闪电,眨眼之间便来到红红儿眼前,若是被点实了,红红儿就输了,不但输了而且会丢个大丑。 让红红儿丢个大丑是怎么样的事情? 凌落风不敢想象,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差没有大喊一声助手了——他不敢喊,事到如今也没人敢喊,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妙到巅峰的一招中,完全没有想到,若让韩闯赢了一招半式,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就在这时,红红儿展袖一拂,带起一阵惊人的气劲,韩闯不禁连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 这一拂之威无与伦比,韩闯只能以卸力之法卸掉了力道,三步之后,才能稳住身形。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沮丧的表情,反而眉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笑意。 他败了,但也胜了。 败是败在这一拂的威力之下,胜却是胜在招式之间。 “韩师弟!”柳青芙见胜负已分,赶忙上去扶住韩闯,阿丑也抢到韩闯身边,长剑出鞘,对着红红儿。 但红红儿却没有趁势攻击,他甚至动也没动,双眼有些失神的凝望着韩闯。 韩闯轻轻推开柳青芙和阿丑,上前一步,笑道:“前辈神威,韩闯佩服。” 红红儿这才回过身来,表情说不出的诡异,过了许久,才叹息着,道:“神威个屁,老夫不过是仗着功力取胜而已。” 停了停,他又道:“小紫衣所的没错,你确实有能力与上官亭争锋。” 红红儿并没有说韩闯能胜上官亭,也没说上官亭能胜韩闯,只说二人能够争锋。 这也正常,两人这一番比试,没有动用真气和武魂,纯比的是招式;可演武时却没有这样方面的约束,你动真气也好,动武魂也罢,甚至不动也可以,只要能胜。 红红儿已经试出,在招式上韩闯是要胜过上官亭一筹,但功力上却逊色几分,所以两人相争,谁胜谁负他也说不说不清楚。 韩闯本想低调的出场,却不想一上来便被红红儿弄成了中心人物,可偏偏又拿红红儿没什么办法,只能苦笑道:“前辈谬赞了,上官兄的实力还要在我之上。” 瞎子听了,桀桀一笑,道:“韩兄弟,你就别谦虚了,或许过了今天,我这三大宗门第一核心弟子的位置就要让给你了。” 韩闯连称不敢,心底却恨死了瞎子,暗道:“好你个瞎子,不但教唆你家长辈来试探我,还把我弄成众矢之的,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只要一看到此刻演武场中,那些个透露欲望之火的眼睛,韩闯心里就一阵发毛。 偏偏瞎子还没有一丝觉悟的说道:“看看,韩兄弟我找说过人不能太低调的,想要什么就直接表现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要有这样的气魄才对!” 韩闯发誓,只要给他机会,一定会用重剑将这个瞎子砸成肉饼,瞎子这话,无异于将他放在火炉上烤。 要知道三宗核心弟子第一人这个名号,瞎子可是一刀一枪拼出来,他韩闯一仗没打,怎么敢露出这样的野心? 他若真有野心也就算了,可他根本就毫无野心,只需要能胜过两场,安心的拿下黑玉断续膏和佛珠就好。 薛紫衣心中高兴,毕竟将韩闯弄成众矢之的,林绛雪的胜机又大了一些,可作为主人家,她却不能任由这尴尬的气氛发酵,于是说道:“红老头,回来吧。” 红红儿虽然胡闹,但也不是蛮横无理之辈,听得薛紫衣的招呼,立刻运气身法,人影一闪,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只见他微闭着眼儿,紧锁着眉头,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尴尬。 一番公式化的客道之后,薛紫衣便宣布三宗演武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落霞宗的队伍里闪出一人,雷公脸,尖嘴猴腮,五短身材,若不是那一身健硕的肌肉,根本看不出任何武者的武技。 他跃上擂台,笑道:“就让暗老孙先来个抛砖引玉吧。”指着青竹宗的那边喝道:“青冥枪龙青冥何在,俺孙行者向你挑战!” 龙青冥还未说话,韩闯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瞬即聚集在他身上,他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诸位继续,不要管我。” 柳青芙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韩师弟,你怎么了?” 韩闯看着正在擂台上耀武扬威的孙行者,强忍着微笑,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名字、这名字有些好笑而已。” “好笑?”柳青芙疑惑的咀嚼着孙行者这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惑道:“有什么好笑的?” 韩闯道:“没什么,只是和一个认识的朋友同名、同名而已。” “同名有什么好笑的。”柳青芙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 她却不知道,韩闯心中正升起一只猴的形象,要说那只猴儿可比此刻站在擂台上的孙行者威武的多了。 思绪间,龙青冥已经跃上擂台,两人分东西而立。也许是因为是老对手的原因,两人略去了相互试探的阶段,直接亮出了武魂。 龙青冥就如他的名号一般,用的是枪,武魂也是一支枪,青冥枪。 青冥寓意为海水,海水之枪,说的是枪之博大精深,如同海水一般,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普通武者不用枪,可一旦有用枪的武者,那一定非常厉害。 龙青冥只舞了一个枪花,就让韩闯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柳青芙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于是说道:“青冥师兄和对面的孙行者是老对头,上一次演武两人就对过一阵,那时青冥师兄完胜,这孙行者相比是有大的进步,想要找回场子。”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看有些困难,龙师兄有化元巅峰的实力,一手枪法更是不凡,普通人想要胜他绝不可能。” 柳青芙微笑道:“这孙行者可不普通。” 韩闯微微皱眉,看着擂台上的孙行者,武魂是一只黄级上阶的六耳猕猴,实力还在龙青冥之下,只有化元后期,看着可没什么特别的。 柳青芙笑道:“孙行者早年曾被异人点化,武魂产生变异,让他具备了一种本领。” 韩闯惑道:“什么本领?” 柳青芙抚尔一笑,道:“两个字——‘遁地’,自从学回了遁地之后,这孙行者就得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什么名号?” “土行孙。” 扑哧一声,韩闯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孙行者还不够?还要孙行者加土行孙? 韩闯忽然对这矮子生出了一丝兴趣,就在这时,那矮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支短棍,短棍在别人手中只算是短棍,但在他手中却成了长棍。 一阵棍花舞过,就见孙行者目光一凌,大喝一声:“遁地!”精光一闪,人顿时消失无踪,看的韩闯目瞪口呆。 ...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三宗演武 2 半截短棍从土里伸出,专扫龙青冥的下?体。 没有棍法,也不需要什么棍法,速度、力量、突然性,有这三点就足够了,足够让龙青冥手忙脚乱,纵使有绝世的枪法,也使不出来。 柳青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孙行者难缠的地方,藏在土中,只有他打你,没有你打他。” “那上一次龙青冥是怎么胜的。”韩闯又问。 柳青芙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波在韩闯脸上扭转,说道:“再奇特的技巧,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无用的,你看着吧。” 话音刚落,处于下风的龙青冥开始了反击。 枪在手,他的人给人的感觉无比的冷冽,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就像他手中的枪,他的眼神锐利的仿佛两道激射而出的枪芒。 “孙行者,这招对我没用的。”他说。 在这危机的时刻,竟然闭上了眼。 韩闯心中一动,脸上露出微笑。 既然眼睛已无用,那就彻底摒弃它,排除它所带来的干扰。 耳朵能听到心跳,听到呼吸,皮肤能感觉到短棍破土而出的劲风,足底能发觉大地的脉动,这些都是比眼睛更加难以被欺骗的感觉。 龙青冥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冷的就像冬夜天空里的弯月。 他将枪插进了土里,一个简单的动作,关键是速度,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情景一样,地面渗出了血,殷虹的血。 韩闯眼睛一亮,道:“胜利。” 柳青芙点点头,道:“没错,是胜了。” 三宗演武,想要胜利一场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有些时候,艰难的事情确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 “给我起来吧!”龙青冥大喝一声,力贯手臂,用力一提,枪尖破土而出,同时出来的还有一人,一个矮子,双手抱着枪杆,目露凶光。 孙行者没有受伤,殷虹的血迹看着慎人,但不过是划破一些皮肉,甚至不能给他带来任何行动上的困扰。 他依旧敏捷,依旧充满了活力,并且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希望,甚至他的眼里都带着笑,胜利的笑。 “同样的招式,不可能对我用第二回!”孙行者说,与此同时,身体借着龙青冥提斗的力量,腾跃而起,力贯双臂,短棍向下劈来。 这一棍何止有千斤的力量,看他面孔狰狞,双臂的肌肉鼓胀了一圈,便知用上了全力。 这突然起来的一击是必杀的一击,在他看来,没人能躲过这一击。 可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了龙青冥的笑。 龙青冥在笑,这笑讥讽而冷酷,仿佛在耻笑着他的愚蠢。 韩闯摇摇头,失望的道:“巧妙的构思,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发动突然攻击,只可惜实力不济。” 柳青芙点头同意了韩闯的说法,若是孙行者有足够的实力,甚至不需要比龙青冥更强,只需要相对平衡的一个实力,便可击败龙青冥,可他的实力偏偏差了半筹。 这半筹的实力差距在普通人看来也许没有什么,但在武者眼中,却是天差地别,特别是在一念生一念死的比武里,微小的差距就足以决定最后的成败。 孙行者的棍很快,但还不够快,不够快的结果就是被龙青冥轻易的挡住。 当的一声,紫光闪耀,短棍撞上了枪杆,绽放出绚烂的火花。 孙行者感觉一股大力袭来,短棍几乎就要脱手而飞,龙青冥也没给他任何调整的机会,顺势就是一枪,这一枪不快,但足以击溃已经失去平衡的孙行者。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不快的一枪,靠近自己的额头, 靠近, 再靠近, 直到寒芒透过了阳白穴,那支枪就这样停在额头面前,微微的停着,连一丝颤抖的痕迹也没有。 这一枪很稳,稳到了不可思议。 “好!” 主席台上,凌落风发出了一声喝彩声,即便红红儿正用一种凶恶的目光盯着他,他依旧发出了这声喝彩。 他看起来高兴极了,又有谁不愿意旗开得胜呢? 红红儿阴沉着脸,用一种诡异的语调说道:“不过是仗着修为高一点而已,若两人同等修为,他必然会败于孙行者之手。” 薛紫衣含笑看着一脸嫉妒的红红儿,说道:“红老头,别忘记了修为也是决定胜负的一部分。” 凌落风笑道:“没错,又不是我家弟子去挑战你家弟子,是你家弟子主动挑战我家弟子,”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孙行者,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实力还是有的,就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你——”红红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身旁的瞎子拉着,恐怕已经对凌落风上手了。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红老头,还是冷静一些吧,这只是第一场。” 红红儿冷哼一声,气鼓鼓的坐在。 场中两人已见礼完毕,同时退场,奖品选择要等到所有比赛都结束,胜场最多的率先选择。 薛紫衣看了一眼清风阁的方正,微微一笑,道:“继续吧,接下来还有谁上台挑战!” 从清风阁方向窜出一道黄影,抢到了擂台中央,众人这才看清上台的人,是一个女人,一个绝不超过十八岁的姑娘,穿着杏黄衫儿,金环束发,肌肤胜雪,站在台上盈盈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淡淡的酒涡。 薛紫衣脸色倏变,沉声道:“璃儿,还不是你上台的时候,还不下去。” 按照一般的潜规则,初期上台的都是实力较弱的弟子,实力较强的武者一般在后面出场,别看璃儿年轻,实力却在清风阁中排前五之列,她这一出场,等于直接将甜点撤下,上了正餐。 璃儿道:“师傅,璃儿已经等不及了,就让我先上场吧。” 薛紫衣还想说些什么,见就红红儿咧嘴一笑,道:“小姑娘既然要上场,就让她上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面前看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薛紫衣狠狠的盯着红红儿一眼,不再说话,漂亮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终于道:“好吧,就由你先出场。” 她自信只要青竹宗的那个韩闯和落霞宗的瞎子不下场,也没人能胜的了璃儿,而璃儿也不会自讨苦吃的挑战两人。 璃儿得到了薛紫衣的首肯,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锐利的目光扫向青竹宗的方阵,喝道:“刚才和我战的那个女人,我们还没分出胜负!”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柳青芙身上,璃儿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她要挑战柳青芙,挑战青竹宗长老柳恒博的女儿。 薛紫衣顺着璃儿的目光望去,看见一脸淡然微笑的柳青芙,不禁眉头微蹙。 身旁的凌落风则露出一抹晦涩的微笑,轻声道:“璃儿恐怕选错人了。” 薛紫衣看了他一眼,哼道:“那也未必。” 凌落风高深莫测的一笑,道:“看着吧。” 柳青芙跃上了擂台,没有多少声势,只是轻轻的一跃,变引得一阵喝彩。 武者也是人,也懂得欣赏美丽,特别是两个美艳无双的女子站在擂台上对立,这样的美景可谓是美不胜收。 柳恒博也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韩闯笑道:“师傅,怎么不担心师姐吗?” 柳恒博看了他一眼,笑道:“需要担心吗?” 场中 璃儿虽然恨不得立刻将对面这个与她不相上下的女子打下擂台,但依旧按照规矩报上了姓名:“清风阁岳璃儿。” 柳青芙右手轻拂着额前的碎发,微笑着道:“青竹宗柳青芙。”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亮出了武魂。 碧海潮生对上双丝网,谁能胜,谁又会败? 岳璃儿冷哼一身,喝道:“柳青芙,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右手一抖,一把短剑从袖口中划出,握在手心。 短剑不过二尺半,小巧玲珑却寒光闪烁,没有剑格,剑柄和剑身一片通直,这样一把剑是极特别的剑,用特别的剑的人,自然也是特别的人。 柳青芙早已经见识过岳璃儿的剑法,那是一种特别的剑法,按照韩闯的话说,是古剑法中的一种。 古剑法重意轻招,用长剑更好,但岳璃儿用的却是一把短剑。 这短剑一现身,主席台上的凌落风不禁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就连一直眯着眼的红红儿,也忽然睁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红红儿辈分比薛紫衣高,说话也没凌落风的顾忌,当下开口道:“这岳璃儿可会使妙音师太的妙音三门剑。” 薛紫衣一脸得意的望着岳璃儿,笑道:“没错,我这个徒儿有些天赋,前些日子领悟了妙音三门剑的奥妙,此刻堪堪能用。” 堪堪能用? 凌落风心中冷笑,倘若只是堪堪能用,薛紫衣绝不会让岳璃儿出战,既然让她出战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岳璃儿已经精通了这门剑法。 凌落风不禁心生忧虑。 柳青芙虽然厉害,但岳璃儿也不是泛泛之辈,两人武魂等级相同,实力又几乎相当,武技就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虽不知岳璃儿的妙音三门剑掌握到了何种程度,但至少也应能达到玄级上阶,甚至地级下阶武技的程度,而柳青芙的平波流云掌虽然也是青竹宗一绝,但却不过是玄级中阶武技,其中的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 原本凌落风还信心满满,现在却有些惴惴不安了。 韩闯在岳璃儿拿上那把短剑时,就皱紧了眉头,他不妙音师太的妙音三门剑的厉害,但只从岳璃儿拿出的一个剑桩便知,这门剑法非同小可。 现今的剑法可以不重剑桩,因为剑桩蓄意,而现今剑法重招;可古剑法却没有对剑桩不重视的,可以说一门古剑法的强弱,从它的起手剑桩便能看出一二。 韩闯看岳璃儿的剑桩,实不下于他当年所使快剑时的起手剑桩。 柳恒博发觉了韩闯的异样,忍不住问道:“闯儿,怎么了?” 韩闯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师姐这一场恐怕有些变数。” “变数?”柳恒博笑了起来,道:“你是说妙音三门剑吧。” 韩闯皱眉道:“是妙音师太创立的古剑法?” 柳恒博点点头,道:“传言这门剑法有地级上阶的威力,但多年来清风阁一直无人能练成,这岳姑娘看样子是会使这门剑法。” 韩闯道:“既然如此,师傅不担心吗?” 柳恒博笑了,道:“担心什么?担心柳青芙会输吗?不过一个三宗演武,输了又如何,而且那小姑娘也未必能发挥妙音三门剑的全部威力,而你的师姐也未必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弱。” 韩闯眼睛一亮,道:“师姐还有杀手锏?” 柳恒博神秘的一笑,道:“看下去吧。” 韩闯将目光转到了擂台上,此刻战斗一触即发。 ... 第两百五十八章 三宗演武 3 妙音三门剑是一门奇怪的武技,说它奇怪,只因为它虽然是地级武技,但却需要同时身具水火风三种武魂,才能完美发挥威力。 也正是这个原因,妙音师太虽将此门武技露入成册传下,但并没有多少人能练成,毕竟身具三种武魂已是难得,还必须限定水火风三种,更是难上加难。 岳璃儿也没用拥有水火风三种武魂,所以她练就的妙音三门剑并不全,只是是利用双丝网水火双性和网状架构的特点,模拟出风送水火交融的效果,威力虽大,但比之原本却也差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也能达到玄级上阶的武技的威力。 韩闯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当岳璃儿已经练成了妙音三门剑,又以为盛名之下,绝无虚言,所以他紧张。 甚至比擂台上的两名女子更加紧张,他感觉到来自于那把短剑之上的惊人的剑气,他是剑客,所以感觉到的压力比普通武者要大的多,也明白的更多。 假如这场比武有投注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赌注压到岳璃儿身上,即便柳青芙是他的师姐,可他依旧不认为她能胜。 韩闯一直都盯着岳璃儿和柳青芙的手,留意着他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和表情,甚至每一次肌肉的跳动。 他担心柳青芙,柳青芙也许很强,但绝对没有强到能抵御妙音三门剑的地步,只要抵御不了妙音三门剑,等待柳青芙的必定只有落败一条路。 胜败无关乎生死,却高于生死,他能在柳青芙和岳璃儿身上,同时感受到这种高于生死的战意,这以为她们只要出手,就绝不留情。 剑动了, 忽然动了, 就像一阵清风拂过了绿叶,带着一种平和的温柔,无声无息的刺来。 水火交融的结果不是暴虐,而是平和,一种超过想象的平和,剑桩蓄意时的惊人剑意仿佛消失无踪,又像是一场在剑身的平静之下,仿佛拂过湖面的一阵风,荡起一圈涟漪。 柳青芙也动了,摒弃了一干虚招之后,平波流云掌变得更加凝重,如果说她之前的掌法是暴风雨袭来的海潮,现在则是海底的深邃暗流,表明平静,暗藏凶险。 她的掌已出,迎上岳璃儿的剑,掌无声,剑法也无声。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集中在这一掌一剑之上。 掌爆发,碧海潮生,暗流终于浮出了水面,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剑爆发,微微颤动,剑身发出嗡嗡的、兴奋的剑鸣。 两道璀璨的光在空中碰撞,纠缠在了一起,掌在不断的变化,剑也在不断的变化,两人都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或许在普通武者看来,这场战斗无声无息,并不精彩,但凌落风、薛紫衣、红红儿,柳恒博,包括韩闯的眼看来,这一战是如此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剑,玄级上阶的威力,却有千万种变化,这种变化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你永远也不知道它吹向何方。 如果说岳璃儿的剑是一阵风,那么柳青芙的掌就是整片大海,大海广袤无垠,她的掌也广袤无垠,无论那风如何变化,都挣脱不了海的束缚,水与风纠缠在一起,风起浪涌。 柳青芙的对手若不是岳璃儿,若不是妙音三门剑,恐怕她现在已经胜了,但对手是岳璃儿,是妙音三门剑,胜负仿佛已经不由她来掌控。 韩闯的手心忽然冒出了冷汗,此刻即便是他,也不知道岳璃儿的剑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剑似乎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在变,不停的变,变化到试图找到柳青芙掌法中的破绽,一旦找到那一缕破绽,等待着柳青芙的,必定是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韩闯已经看到了柳青芙掌中的破绽,一瞬而过,但他确实看到了。出现破绽的原因有很多,但此刻出现破绽的原因却只有一个,岳璃儿的剑,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大到她不得不露出破绽。 当一名剑客面对近乎完美的招式时,他会用自己的剑令对手露出破绽,就像此刻岳璃儿所做的那样。 “你输了!”岳璃儿说。 一剑刺出,剑鸣阵阵,这一剑刺透了叠浪的层层阻拦,刺向柳青芙的肩膀。 韩闯的指尖冰凉,转头一看,只见柳恒博也不能保持刚才的淡然模样。 现在,一切仿佛已经注定了,尽管岳璃儿这一剑很慢,真的很慢,但她刺向的却是柳青芙的破绽,破绽意味着无法弥补,再慢又能怎么样? 这是最后的一剑,决定胜负的一剑。 在这一剑刺出时,胜负就已经注定,只等一切尘埃落定。 剑光闪烁,薛紫衣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胜负已定。” “也未必!”说话的不是凌落风,而是红红儿,这个红发红须的老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 当岳璃儿的剑突破了层层阻隔,马上就要刺进柳青芙的肩膀时,她却忽然看见了柳青芙的脸。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这张绝美的脸上,丝毫没有失败的沮丧,反而带着嘲弄的笑容。 没错,嘲弄的笑容。 “浪卷云涌,破茧而出!” 一声娇喝响起,柳青芙的掌势随之一变,原本的破绽被瞬间淹没,变成了最致命的陷阱。 柳恒博笑了,紧张的表情终于放松,身姿也变得自然起来,对韩闯说道:“这是平波流云掌的最后一招,平波流云。” 韩闯也笑了,他忽然明白,平波流云掌的精髓并不在于起势,而在与平势,平波、流云,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平静的东西,最平静的东西又怎可被一把锐利的剑,简单的刺穿。 岳璃儿也发觉了不对,她的剑在贴近柳青芙肩膀时,忽然发生了偏差,也许不过是毫厘之间的偏差,但这一点偏差,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韩闯知道柳青芙的身法很好,但却从不知道,她的身法就像天边云外的一缕风,令人无迹可寻。 短剑贴着柳青芙修长的脖颈而过,只消再靠近一分,便会划破那片如玉般完美无暇的雪白,可偏偏却无法更近一步。 不是岳璃儿不想,而是柳青芙根本不给她更近一步的机会。 旋身而上,衣裙旋转的就像胡旋舞一般,柳青芙闪过岳璃儿的剑,用一种飘逸的身法,贴到岳璃儿身前,一掌探出,稳稳的落在她的胸口。 “你输了!”柳青芙笑着说。 岳璃儿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胸口的玉掌,此刻只需要真气一吐,便能将她至置于死地。 失败的命运不光已经注定,甚至已经到来,这命运她不得不接受。 “我输了!”岳璃儿怏怏的说,失落走下擂台。 她忘记向自己的师傅见礼,也忘记了回到同门的方阵,径直走出了演武场,没人拦她,所有人都明白,此刻的她绝不适合再次出场。 柳青芙躬身见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方阵,刚才她消耗不少,需要调理一段时间,而有人显然不想给他调理的时间。 “落霞宗罗大常挑战青竹宗柳青芙!”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站在擂台中央狰狞的笑着,在他看来,胜负已经注定。 凌落风恨恨的看了一眼红红儿,怒道:“红老头,这就是你落霞宗的弟子?” 演武虽然没有规定不能连续出战,但却有如果有人真气消耗过大,就不得再挑战他的潜规则,但此时的罗大常眼中只有胜利,忘记了这个规则,活着说,对于胜利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 一个利欲熏心的武者! 红红儿的表情阴晴不定,正想开口让罗大常下去时,忽听得有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师姐,他不值得你出手,就让我来代劳吧。” 阿丑走上了擂台。 阿丑有多丑,看看他走上擂台时罗大常的目光就知道,那目光里带着嫌恶,带着恶心,带着厌恶,就连擂台下观战的弟子也议论纷纷。 “他是谁?怎么长的这么丑?” “是啊、是啊,长的丑也就算了,还出来吓人,真是吓死我了。” “瞎说,那能叫长得丑吗?那叫长相雄毅,雄毅懂吗?” “雄毅不就是长得丑吗?” …… 台下的纷纷议论并没有阻止阿丑杀死那个擂的步伐,没错,他正是走上擂台。 擂台距离地面有一丈高,这个高度对于武者来说,只是轻轻一跃,但阿丑却选择走上擂台。 顺着为选手准备好的通路上擂,他走的很慢,却没有停止,若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每走一步,无论是步幅还是步速都没有任何变化。 即便面对着无数的流言蜚语,他的脊背依旧听得笔直,孤傲、倔强、冷酷,仿佛没有一个词汇来形容他的气质,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他的人就像铁打的一样,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红红儿眼睛一脸,笑道:“好一个丑人,丑的好,丑的妙。”转头对瞎子说:“这人是谁?” 瞎子毕恭毕敬的道:“听声音和步伐,应该是韩闯身边的阿丑,是一个剑客。” 剑客! 不用瞎子说,红红儿也能感觉到,剑客身上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就像他手中的剑,柳恒博是圆润而不失锐利,这个阿丑则是单纯的冷,渗到骨子里的冷。 “你看这人怎样?”红红儿对薛紫衣说道。 此次三宗演武还有个目的,选择十五人组成一支诛邪小队,这十五人的选择却不是最开始的没宗选五个,而是三大宗门合起来,选择其中最适合的十五个,显然,红红儿是有意将阿丑选入小队了。 身为女子,尽管对丑陋的事物有着天然的排斥,但薛紫衣依旧公正的道:“人不错。” 尽管阿丑并未出手,但在她看来,胜负已经注定了,罗大常的实力不够,心胸也不足,不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凌落风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着走上擂台的阿丑,不知为何,此刻的阿丑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怎么了?”薛紫衣问。 凌落风回过神来,道:“选入他入诛邪小队的事情,还需商量一下。” 薛紫衣惑道:“怎么了?难道他的实力不够强?” 凌落风摇摇头,道:“不是实力不强,而是来历不明。” 他苦笑着说:“老实说,我和恒博都认为他是来自外域的人。” “外域吗?”薛紫衣看向阿丑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三宗演武 4 阿丑的人就像一把剑,一把藏在匣中,无人识得其锋芒的剑,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罗大常,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青竹宗阿丑,请赐教。” 阿丑抽出长剑,众人哗然,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支竹片——三尺长的竹片。 尽管边缘削的锋利无比,可依旧不能改变它只是一支竹片的事实,就连主席台上的薛紫衣和红红儿,都看的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薛紫衣道,语气里尽是疑惑。 红红儿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盯着凌落风,等待着他的答案。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那是剑。” 薛紫衣不屑道:“那是一支竹片。” 凌落风微笑道:“竹片也是一把剑。”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瞎子上官亭道:“他出剑了。” 阿丑出剑了,旁人还没看明白他怎样出剑,剑尖便已经抵住罗大常的咽喉。 没有武魂,没有真气,只是单纯的用肉体力量送出一剑,快到了肉眼都无法察觉。 “这是?快剑?”薛紫衣皱紧眉头。 快剑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剑,也是最困难的剑。 简单的是招式,只是平平一刺,没有眼花缭乱的虚招作为衬托,只是屈臂,伸臂,力量从脚下来,通过腰部传递到手臂。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演练了成百上千遍,关键是速度,而速度正是最困难的地方。 你不可能动用很多的真气,因为动用真气需要时间,哪怕仅仅是一瞬间,也会影响剑的速度,那就只有依靠肉体的力量。 但人类的肉体力量终归是有极限,除非天赋异禀,不然很少有人能突破这一极限,毫无疑问,阿丑的剑法突破了极限速度。 柳恒博和柳青芙对视一样,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柳恒博叹息一声,道:“没想到阿丑的剑,已经快到了这种程度。”目光下意识转到韩闯身上。 韩闯耸了耸肩膀,笑道:“不要看我,我什么也没教他,是他自己学的。” 即便韩闯也不得不佩服阿丑的天赋,他练习快剑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身体经过易经五拳和南阿剑经的改造,又有剑桩作为激发潜力,而阿丑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真正凭借原始的肉体天赋,达到了这一步。 虽然这一剑没有领悟到剑意,但韩闯觉得,只论速度,已经与他巅峰时候不相上下。 擂台上 罗大常瞳孔紧缩,身体颤抖; 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保持在一个平静的状态,但人类恐惧的本能,又让这种尝试成为徒劳。 他害怕了。 害怕咽间的竹片再前进半分,只需再前进半分,便会刺穿他的咽喉。 就连红红儿也一脸紧张,在这个距离,以阿丑的速度,只要他想杀罗大常,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罗大常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是落霞宗的弟子。 红红儿看了一眼薛紫衣,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这个东道主适合说话。 薛紫衣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比武结束,青竹宗阿丑胜。” 罗大常的眼睛立刻变作了灰白,即便是早已注定的结果,他也希望晚些到来,最好能再晚一些。 剑离开了他的咽喉,他终于可以大口的呼吸,即便不愿意承认,可大口呼吸的感觉真好。 你可以不必活在别人的鼻息之下,而享受自由的美好,哪怕这种美好归根结体也是一种奢侈。 一阵寒风袭来,劈头盖脸的洒落,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 疼痛中,罗大常失落的走下擂台,没人关心一个失败者的离去,大多数人将目光聚焦在胜利者身上,即便他长得很丑,那又如何,再丑陋的人,只要有实力,也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红红儿长吸一口气,算是回过神来,看着凌落风笑道:“这个阿丑是个人物,若不进诛邪小队实在太浪费了。” 凌落风迟疑道:“可他的身份……” 红红儿笑道:“身份怎么了?他是青竹宗的弟子,身份就没有问题,至于他从何而来,不必太在意。” “可是……” 凌落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红红儿打断:“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的,现在的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放着如此有能力的人不用,难道用那些庸才?” 凌落风争辩道:“即便用庸才,也比用来历不明的人强。” 眼见两人有僵持不下的趋势,薛紫衣笑道:“不如这样吧,先看看演武,结果都出来了,再讨论诛邪小队的事情。” 红红儿和凌落风同时点点头,算是达成了基本的协议。 演武继续,走上擂台的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身着黑色锦衣,外套一件紫缎子坎肩,腰上围着一条大革带,带子上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玉珠子。 他的脸上就像玉珠子一般光滑,高挺的鼻梁,眸子漆黑,嘴唇薄如蝉翼,嘴角带着和煦的微笑——仅仅是看起来和煦而已。 红红儿脸上带着激动的微笑,说道:“看着,这就是我落霞宗此次涌现出来的天才之一。” 凌落风和薛紫衣同时眉头紧皱,这个长得如女人一般漂亮的男人,实力在化元巅峰左右,光凭这一点,已经是落霞宗顶尖的存在。 什么时候落霞宗也能培养出这种人才了?两人心中疑惑。 这年轻人面朝着青竹宗的阵营,抚尔一笑,朗声道:“落霞宗颜如玉向青竹宗韩闯挑战。” 有人挑战韩闯! 就连瞎子上官亭也心中一惊,一度怀疑是否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的耳朵非但没有问题,还灵敏的很,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青竹宗一众弟子的目光聚焦在韩闯身上,韩闯微微一笑,也不见什么动作,轻巧的飘上了擂台,负手而立,笑道:“难得有人想主动挑战我,我又怎会不接受挑战呢?” 颜如玉以手掩面,嗤嗤笑了两声,接着笑容忽然一收,冷峻的道:“我可不是挑战你,而是质问你!” 韩闯皱了皱眉,道:“质问我什么?” 颜如玉如玉一般的面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表情,他的声音就像森罗恶鬼:“我要质问你,我派内门十几名内门弟子和长老葛恒的死因!”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世人皆知道葛恒和十几名内门弟子被杀的事情,所有人都当其是邪月宗所为,但听颜如玉的语气,此事竟与韩闯有关。 就连红红儿也坐不住了,急忙问道:“颜如玉,你说清楚一点!” 颜如玉躬身见礼道:“禀告大长老,此事原本只有宗主和几为长老知道,此次前来,我不但是要战胜韩闯,还要向他讨还葛长老的血债!” 台下立刻议论纷纷。 “什么?他的意思是葛恒的死和韩闯有关?” “什么有关,他的意思分明是说葛恒是韩闯杀的,这都听不明白。” “可葛恒是落霞宗的长老啊,怎么可能会被青竹宗的弟子击杀。” “落霞宗的长老也良莠不齐,凝神期可当长老,化元巅峰也可以当长老。” “哦,原来如此。” …… 纷杂的议论并没有影响红红儿的判断,他阴沉着脸,沉声道:“颜如玉,葛洪是邪月宗所杀,人所共知,你凭什么说这与韩闯有关。” 红红儿打心眼里欣赏韩闯,绝不希望葛洪是他所杀,那以为着他们必将站在对立面上。 颜如玉微微冷笑,道:“太上长老,同葛恒长老同去的人中,有一人活着,他可证明事情和韩闯脱不了干系。” “谁!”红红儿瞪眼问道。 颜如玉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对着落霞宗的方阵招了招手,道:“张衡阳你出来吧!” 就见一紫衣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不是张衡阳又是何人。 张衡阳一见韩闯,脸上立刻露出愤恨的表情,喝道:“韩闯,我今天就要为死去的同门报仇!”随后隐去了他们埋伏韩闯之事,将其他事情讲了出来。 “那姓聂的一定与他有关,不然怎可能凑巧在林中埋伏于我们?”话到最后,声泪俱下,颇有一些悲惨的味道。 韩闯冷冷的看着张衡阳的表演,没错,正是表演,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韩闯。 心跳、呼吸、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都说明他心中并不悲痛,非但不悲,反而在窃喜。 只是他表演的太过逼真,台下众人忍不住相信了他说的话,不禁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韩闯,就连红红儿也不例外。 “凌宗主,我需要一个解释!”红红儿沉声道。 凌落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目光在韩闯身上转了一圈,淡淡的道:“韩闯,你辩解一下吧。” 韩闯躬身道:“是”直起身子,指着张衡阳,朗声说道:“张衡阳,我切问你一件事,葛恒和我为什么会产生冲突。” 张衡阳斥道:“还不是因为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葛长老见不惯,才会与你产生冲突!”他自不敢说他们是特意去击杀韩闯,于是随意找了个理由。 韩闯失笑着摇摇头,道:“荒谬!先不是我韩闯不是狂妄自大的人,就算是,葛恒也不是我杀的,我且你们,与你们冲突之后,葛恒可安然离开了?” 张衡阳急道:“是离开了,但你随后又让那姓聂的埋伏我们,可怜的葛长老和几十位同门,就死在乱箭之下。” 韩闯冷哼道:“问题来了,既然我与葛恒是临时起怨,又怎会提前埋伏你们?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退往哪边?” 众人一听,顿觉有理。 张衡阳一见失态有被韩闯翻转之危,立刻又道:“他们一路跟踪我们离开——”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笑话!一路跟踪?亏你说的出来,那聂姓老者纵然是凝神期的高手,可其他弓箭手?他们也是凝神期的高手?能一路瞒过你们的耳目?还是你们就是一群傻子,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 “这——”张衡阳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闯笑道:“而且你落霞宗有人证,我也有人证,你们走后我绝没有见过任何外人,也没有时间让人去埋伏你们,阿丑,你说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阿丑身上,阿丑上前一步,道:“没错,你们离开后韩闯一直与我在一起,没和陌生人交流过。” 韩闯冷笑一声,又道:“而且你张衡阳似乎还隐瞒了一点。” “没有!绝无隐瞒!”张衡阳嘴上这样说,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红红儿的眼出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张衡阳,沉声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快说!” ... 第两百六十章 三宗演武 5 经过张衡阳矢口否认,但颤动的身体却出卖了他,他的身体颤动的就像一只风中的蜡烛,任谁也知道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当红红儿的声音响起时,来到了顶点:“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红红儿不会看不出那隐瞒的事情一定是羞于启口的,若是平常他大可以在私下里询问,但此刻但凡三大宗门里有头有脸的弟子都看着,两位宗主阁主也看着,甚至被污蔑的新星也等待着结果。 他不得不让自己表现的大公无私,尽管他本非大公无私的人。 风拂过,森冷如刀,从天空中洒了下来,刮着面颊阵阵生疼。 张衡阳偷看了一眼红红儿的脸,从这张红发红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严肃、阴沉如水,但那都是感觉而已,张衡阳可以说服自己,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可到后来,当这种借口变得惨白无力时,他发觉自己失去了唯一能够躲藏身体的港湾,他的人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曝露于寒风之下。 “我——” 他张了张嘴,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还是我来说吧。” 韩闯笑着,笑的讥讽而冷酷。 “那一夜葛恒带领十几个落霞宗弟子出现不为别的,只为杀我。” 什么! 不光是红红儿,薛紫衣和凌落风都瞳孔一收,在场的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如同事情真如韩闯所言,就不是一件小事。 三大宗门虽颇有不睦,但明面上却同气连枝,类似暗杀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红红儿没有理会薛紫衣和凌落风审视的目光,他阴沉着脸,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对了,证据! 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张衡阳的眼睛骤然发光,但很快就暗淡了下来,非但眼睛暗淡了下来,他的人就像被打入了万丈深渊。 “阿丑,你说吧。”韩闯用下巴指了指阿丑。 阿丑沉默了片刻,说道:“没错,确实有这么一会事。” 红红儿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凌厉的目光扫过阿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压抑着声音,就像咽喉里覆着厚厚的苔藓:“你又怎么证明。” 阿丑又沉默了,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久,才淡淡的道:“我是当事人之一。” 红红儿看了阿丑半晌,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相信你。” 他没有办法不相信阿丑,从他的剑就能看出他的人,孤傲、冷峻,或许这并非什么褒义的形容词,但能用这种词来形容的人,绝不屑说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红红儿身上,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又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薛阁主,凌宗主,这件事情我落霞宗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先继续演武吧。” 没人怀疑红红儿是在拖延时间,他虽然玩世不恭,但也一言九鼎,他是一个另类的英雄,但再另类也是英雄,英雄是不会推卸责任的。 凌落风没有说话,看着薛紫衣,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她微微一笑,道:“此事容后再说,现在演武继续!” 这一句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定下了基调:我可以给你落霞宗面子,但之后,你必须拿出诚意。 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漂亮的聪明女人。 韩闯微微冷笑,对颜如玉道:“事已至此,你还要挑战我吗?”他的眼睛里带着孤傲,仿佛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而颜如玉甚至连一名登山者都算不上。 颜如玉轻咬着牙齿,口中吐出一句话:“当然!” “哦?”韩闯笑道:“你确定?”笑声里带着玩味的味道。 颜如玉恨恨的道:“虽然葛恒长老未必是你杀的,但你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你之前伤了他,他也未必会被人如此轻易的杀死。” 韩闯失笑着摇摇头,道:“你的意思是说,葛恒来杀我,我就只有站在原地任他杀,不能反抗?” 颜如玉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逻辑站不住脚,但除了将所有的一切归罪于韩闯,又能归罪于谁呢? 韩闯笑道:“连你也不认可这样的事情了,他来杀我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最后虽然不是我杀的他,但他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住口!”颜如玉大喝一声。 愤怒的红色从领口蜿蜒而上,爬到了面颊上,他的人因为愤怒而颤抖。 此刻,就算韩闯再迟钝,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你究竟是谁?”他问。 颜如玉厉声喝道:“我就是葛恒的外孙女!”解开束发的金环,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自然的垂到了腰间。 薛紫衣和凌落风同时看向了红红儿,希望他能解释,红红儿苦笑一声,摊开两手道:“这事我也不知道。”目光扫向了身后的上官亭。 上官亭身子怔了一怔,惶恐的道:“这颜如玉、颜如玉确实是葛恒的外孙女。” 红红儿阴沉着脸,道:“她是怎么进入核心弟子序列的。” 上官亭道:“是正常打进来的,我知道她隐瞒了身份,但毕竟是落霞宗的弟子,又是一步步打上的,就没有在意这些。” “哼!”红红儿冷哼一声,但却没有责怪上官亭,易地而处,若是他处在上官亭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行为——对于落霞宗来说,每一名高手都是极其宝贵的资源。 韩闯摇了摇头,道:“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 “不错!”颜如玉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我要杀了你,为我外公报仇。” 话音未落,她的身后浮现出一只紫色巨蟒的身影。 小白的声音忽然在心中响起:“主人小心,是武魂紫电狂蟒!” 话音刚落,就见那虚影脱身而出,如同闪电般的向韩闯激射而来。 韩闯目光一凛,施展蛇形瞬步,连退三步,避开这一扑,然后旋身而上,聚指成爪,抓向颜如玉的咽喉。 颜如玉微微冷笑,右手一拂,那紫电狂蟒的身影顿时回救,挡在她身前,当的一声,爪中蟒身,发出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颜如玉冷笑道:“韩闯,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e弩,巴掌大,做工精致,上搭一支黝黑的无尾弩箭,弩弦拉满。 韩闯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下意识扭转身体,与此同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颜如玉按下了弩机发射的按钮。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威力十足的一箭,带着阴风的怒吼破空而来,没有人能躲开。 可韩闯所做的并不是躲开,他扭转身体,背对着弩箭,只听当的一声,弩箭撞上了他负在身后的重剑。 “这不可能!”颜如玉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只知道原地站着,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词。 志在必得的一击却被人轻易的化解,任谁也无法很快走出这样的打击。 韩闯摇摇头,对于试图击杀自己的人,哪怕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他也觉不会手下留情。 一掌拍向颜如玉的天灵。 没人认为他这一掌过分的狠毒,因为刚才颜如玉很明显的露出了杀意;你若想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轻笑响起:“韩兄弟手下留情。”一到人影串上了擂台,挡在两人之间。 韩闯这一掌收手不及,撞在他的胸口,只感觉向下一陷,绝没有击实的感觉。 接着一股巨力袭来,将他震开,抬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双没有眼眸的眼,一片灰白。 “瞎子,你是想救她?”韩闯冷冷的道。 瞎子也不去管那惊魂未定的颜如玉,只是微笑着对韩闯说:“我只是想和你交手而已,至于这个人,待在这里太碍事了。”右手一掌,按下颜如玉肩头,她的人立刻就倒飞出去。 颜如玉也回过神来,在半空中调整身姿,落地后一连退后几步,这才站稳。她依旧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韩闯,弩机依旧握在手上,不愿放开。 韩闯微微冷笑道:“看到没有,她还想杀我。” 瞎子皱了皱眉,沉声道:“颜如玉,事情与韩闯无关,你胆敢再说出,立刻逐出师门!” 作为落霞宗标志性的核心弟子,瞎子的实力甚至比很多长老都要高,自然有这个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颜如玉的身体一颤,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盯了韩闯半晌,终于收起了弩机,退到了人群中,只是那双阴毒的眸子,依然如故。 不过韩闯不在乎,这世界上恨他的人很多,想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不在乎是否多有一个颜如玉。 瞎子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道:“怎么样,韩兄弟,现在满意了吗?” 韩闯冷哼一声道:“连你瞎子都出手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瞎子长吁一口起,道:“这样就好,颜如玉也是个苦命人。” 韩闯冷笑道:“苦命人就能杀我?” 瞎子道:“她只是认错了仇人。” 韩闯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你是真要向我挑战?” 瞎子笑道:“我都已经上台了,你认为呢?” 韩闯盯着瞎子看了片刻,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本以为这场决斗会晚一些到来的。” 瞎子笑道:“早一些晚一些都是要来的,不如就让它提前来好了。” 韩闯沉声道:“可我有必须要胜的理由。” 他说的自然是取得佛珠的事情,但瞎子以为他是在意宗门的荣誉,于是笑道:“我也有必胜的理由,但我们两人中,胜利的只能有一个。” 韩闯笑了,道:“那一定是我!” 瞎子摇摇头,口出吐出四个字:“那也未必。” 话音刚落,在他身后浮现出一支七节翠玉竹棍,他手中也同时出现了一支七节翠玉竹棍。 韩闯笑了,道:“潇湘竹吗?没想到是这种武魂,更没想到你居然真能找到一根潇湘竹。” 他看的真切,瞎子手中的七节翠玉竹棍是一件神兵,与他的重剑同样的一件神兵。 没有托大,韩闯第一时间亮出了自己的武魂,紫色漩涡反向转动起来。 主席台上 薛紫衣眯起眼,喃喃的道:“没想到他要突破凝神期了。” 这里的他只得自然是瞎子,瞎子的武魂已经与他手中的神兵缔结出了一种玄妙的联系,这种联系就是凝神期的标志之一。 瞎子还未真正突破凝神期,所以这种联系并不算明显,但薛紫衣却能清楚的感觉到。 她一脸嫉妒的看向红红儿,此刻这个老头正一脸得意的微笑着。 这样正常,越是强大的武魂,突破凝神期就越是困难,像瞎子这样,拥有潇湘竹这种玄级中阶武魂的武者,想要突破更是难上加难,可瞎子却在二十八岁的年纪突破了。 然后还有一点让红红儿感觉到惊讶,那就是韩闯的武魂,紫色的漩涡,仿佛整个星空的璀璨。 那什么? 他从未见过。 原本得意的笑,在这武魂出现时,骤然消失。 ... 第两百六十一章 三宗演武 6 瞎子的七节翠玉竹棍七分像剑法,三分像棍法,剑棍之间,又夹杂着一些枪法刀法,招式之杂,实乃韩闯见所未见。 若是招式只杂不精还好说,但瞎子无论是剑法棍法还是枪法刀法,都无比精通,各种招式信手拈来。 若是换了一个人斗,少不得会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但与他相斗的却是韩闯,手持重剑的韩闯。 重剑从不怕与人斗招。 重剑之威即便同为神兵的七节翠玉竹棍也不能挡,每每瞎子繁琐复杂的一招袭来,韩闯只需一剑,或砍或刺,便可化解。 可韩闯要想用重剑伤到瞎子,也很困难,瞎子对危险的感觉,比明眼人还要敏锐,每见韩闯重剑袭来,都能轻盈的躲开。 场中两人斗了一百多招,不分胜负,韩闯使的重剑,消耗颇大,而瞎子为了躲韩闯的重剑,消耗也不少。 不光是真气的消耗,更多的还有精神的消耗,他必须时刻感知重剑的轨迹,而重剑所引动的气流,又会干扰这种轨迹,所以他小心翼翼,绝不敢有任何分神。 薛紫衣看了凌落风一眼,道:“你说这两人谁能胜。” 凌落风沉吟片刻,道:“看不出来。” 薛紫衣眼波一转,道:“你会看不出来。” 凌落风笑了,道:“你问红老头,他看的出来否?” 红红儿摇摇头,道:“一个招式古拙沉重,一个轻盈似燕,想要分出胜负也很困难。” 薛紫衣道:“这一已经一百多招了,难道还需一百招?” 红红儿笑道:“一百招怎么可能分出胜负,三百招之内,两人不可能分出胜负,三百招之后,就要看谁的气息绵长。” 薛紫衣展颜一笑,道:“这么说您老人家是胸有成竹了,韩闯虽然厉害,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初入化元巅峰的小子,上官亭可是在化元巅峰停留许久,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凝神期,两人比消耗,耗到后来,胜的一定是上官亭了。” “那也未必。”红红儿摇摇头,指着长场中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道:“上官亭表现的有些奇怪,虽然这种程度的消耗十分惊人,但按理来说,才一百招,他还不至于露出这种疲态,反观韩闯,重剑虽然威力无穷,但消耗何等巨大,可他看起来却几乎没有变化,这太奇怪了。” 薛紫衣坦言望去,果然见瞎子头顶蒸腾如烟,似是消耗过度的征兆,而韩闯虽然也是如此,但挥洒之间,却也多了一份自在。 这是为什么?薛紫衣想。 “或许是因为武魂。”红红儿忽然开口,一双苍老的眼睛,熠熠生辉。 三人在主席台上讨论着谁胜谁败,场中的瞎子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他已用了八层的本领,可依旧奈何不了韩闯的重剑,非但奈何不了,反而隐隐本对方克制,这也就算了,他还感觉真气消耗是平时的二倍以上,仿佛重剑每一次从他身边掠过,都会带走一道真气似乎。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耗死。”瞎子想,长啸一声,青光疾闪,手中七节翠玉竹破空而来,一到韩闯面前,棍身一颤,抖起了七点寒星,一招之间,便分出七棍,连点韩闯七处要穴。 这一手寒星七点本是落霞宗落星剑法中的一招,落星剑法只是黄级武技,并不算厉害,但这一招却被瞎子使的恰到好处。 正好攻韩闯不得不救。 同样的招式,普通武者使来,没什么威力,而瞎子使来,不但剑势凌厉,剑速度也更加迅捷。 韩闯重剑以“崩”字诀横剑一封,劲风扫过,犹如一条黑色的巨蟒,重剑本就巨大,此刻被他当成盾牌来用,端是防御的风雨不透。 只见当当几声,犹如珠落玉盘一般,瞬间之间,七点寒星点中重剑剑身,却没有点中他的穴道。 瞎子招式用老,可剑势却未收,趁着韩闯挡他寒星七点之际,施展身法,绕到他身后,又是快如闪电的一剑刺向韩闯背后。 这一剑又快又疾,想法又天马行空,普通武者非得中剑不可,可韩闯有入微能力,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早在瞎子使出寒星七点时,他便从他的肌肉抖动中,看出了这招后招。 重剑不停,顺势一记力劈华山,向瞎子的头顶劈来。 瞎子感觉到危险,心知倘若自己不顾一切的刺出这一剑固然能伤到韩闯,但头顶的重剑非得让他脑浆迸裂不可,于是倏的变招,一个侧身滑步,只听呼的一声风响,重剑差了半寸,几乎贴着他的头顶划过。 这一躲险之又险,危之又危,惹得全场惊呼,可瞎子却似什么也没感觉到似乎,回身一记战阵枪法中的回马枪,反手出棍,七节翠玉竹棍的棍剑闪烁着绿光。 显然,瞎子将原本凝与整条棍身的真气,凝于棍尖之上,用棍尖为枪尖,捅向韩闯下肋。 这一手近身肉搏的枪法,又奇又险,在瞎子看来,当可一枪功成,他的脸上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代表着胜利的微笑。 可就在这时,韩闯大喝一声,不进反退,挺剑直刺而来,这一直刺的结果是韩闯中枪受伤,而瞎子被直接刺死。 饶是以瞎子这般经验,也未见过如此悍勇不畏死的打法,棍尖下意识的向旁边一偏,身子如同穿花绕树一般,贴着韩闯的腰际而过。 他不是不想趁机给韩闯一棍,只是身后的重剑几乎违反常规的紧跟不舍,他只消稍微有一丝停留,便会中剑。 这可不是长剑,就算被划开一剑也没什么,这是重剑,重达三百斤的玄铁重剑,再加上剑身上剑气萦绕,说是擦到即伤,砸中即死也不为过。 瞎子虽然潇洒,但远没有置生死于度外的气质,所以他放弃这个诱人的打算,风一般逃过韩闯的重剑笼罩范围。 这几招兔起鹘落,攻守互易看的众人如痴如醉,甚至连擂台上的红红儿也不禁大身叫好,对身旁的凌落风说:“小凌子,你青竹宗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这重剑运用之法,老夫非但没见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过,想必是他自创的,厉害,果真是厉害。” 红红儿下意识将自己带入到瞎子的身份中,发现面对等剑法,即便是自己也只能暂避其锋。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红老头过奖了,只是一些无赖的打法,入不得方家法眼。” 没错,韩闯所使的重剑剑法的确有些像街头无赖的打法,我不管你的攻击是否会落在我身上,我只管直接一拳打死你。 韩闯所用的剑法,许多次都是以伤换命,逼的人不得不换招。 只听场中韩闯大声笑道:“瞎子,你再不用全力可就没机会了。” 瞎子还没用全力?众人愕然。 瞎子当然没用全力,红红儿知道,瞎子其实已经非常逼近凝神期了,此刻他却只用了化元巅峰的实力与韩闯相斗,所向的无非是公平二字。 瞎子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怕我用全力后,你会败?” 韩闯笑了,道:“我不会败。” 瞎子撇了撇嘴,道:“没有人不会败。” 韩闯微笑道:“可我有必胜的理由。” 瞎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道:“你有必胜的理由,难道我就没有吗?既然你要看,那我就使出全力了,你小心!”话音刚落,棍尖晃动,一晃而出无数道竹影,与身后的武魂隐隐联系。 红红儿目光一凛,大声喊道:“这是竹剑八门阵。” 瞎子的武魂名唤潇湘竹,竹分七节,再加上手中的竹棍,一根能八节就能布成竹剑八门阵。 竹剑八门阵是最适合潇湘竹的武技,本是由八人按照诸葛武功的八阵图法,各自占据生、休、死、伤、杜、景、惊、开八个方位,彼此缔结,连接成剑阵,此刻瞎子竟以武魂超控八支竹棍,布成剑阵,不禁令韩闯想到了他以血影分身布成的四象锁元阵。 按照威力来说,这竹剑八门阵还要在四象锁元阵之上。 只见瞎子猛地睁开眼,灰白的眼中射出两道绿光。 “竹节成阵,生死八门,现!” 化出的竹影,包括手中的竹棍,都飞旋而出,眨眼间将韩闯围在当中,瞎子旋身从开门钻入,经由伤景两门,人影一闪,顿时消失无踪。 韩闯知道他就藏身与这阵法中,控制着阵法,只消将他击败,阵法自破,可目下所见,除了竹剑之外,空空如也。 韩闯微微一笑,道:“藏起来了?你以为有用吗?” 瞎子的声音响起:“有用无用,你试试便知。” 话音刚落,只见生门中探出一只手掌,如迅雷般抓向韩闯胸口,韩闯挺剑直刺,那手掌立刻被碾成了粉末,韩闯身后的竹棍忽然向他压来,他回身将重剑挡在胸前,只听当当两声,竹棍倒飞出去,他顺势向前,面前的景象忽然一变,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总会令人感觉格外的清幽,可这片竹林却让韩闯觉出一种肃杀之意,风吹着竹叶,声音传来,仿佛是海浪。 韩闯微微冷笑:“幻阵吗?有些意思。”向前走了半步,耳朵忽然一颤,只觉得背后劲风袭来。 回头一看,三支翠竹当胸刺来。 韩闯挥剑横扫,啪啪两声,翠竹迸裂,还未结束,头顶又响起一阵风声,抬头一看,只见四排翠竹并立成四面,向下罩下来,翠竹插入土中,嗖嗖之声练成一片,顿时将韩闯围当中。 韩闯举剑就要砍,忽见竹身上荡漾却一圈波纹,暗叫一声糟糕,将重剑双手握住,足下轻点,旋身而起, 啪啪啪一连串声响,翠竹崩裂,扬起一片尘土,从中溅出一片红色的粉末。 韩闯只觉得一股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香味袭来,连忙屏住呼吸,以吞噬武魂将这些粉末吞噬炼化。 这时瞎子的声音响起:“你竟然不怕红粉骷髅?” 红粉骷髅是一种迷香,中毒之后会以为身在女人堆了里,可靠近时,女人就会变成骷髅,因此而得名。 韩闯吞噬了神木王鼎,红粉骷髅奈何不了他,是以并未中毒,只听他大笑两声,道:“瞎子,还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吧。” 瞎子桀桀笑了一声,道:“那你就看好吧。” ... 第两百六十二章 三宗演武 7 细如蚕丝的竹丝划破了空气,发出类似水滴的声音,韩闯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重剑在它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就算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斩断竹丝。 在某些方面,竹丝就像情丝一样,同样斩不断,但情丝是莫须有的丝线,而竹丝却是实实在在的。 实实在在的危险的存在。 竹丝袭来,韩闯只有躲。 滑步躲到一边,只感觉面颊上一阵凉风拂过,用手一抚,竟是一手鲜血——他的脸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不深,血流的也不多,但确实是一道口子,被人用竹丝划一道口子,和被人用刀在脸上划一道口子没什么区别,至少此刻的韩闯心中,充满了愤怒。 “瞎子!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 虚空中传来了瞎子的笑声:“瞎子就是瞎子,可不是什么英雄,英雄会正面决斗,但瞎子只会背后伤人。” “瞎子背后伤人,理所当然!” 话音刚落,又是两道竹丝刺来,韩闯滑步又躲,间不容发的躲过,可那两道竹丝就如长虹疾卷,转了个弯,朝他手腕卷来。 这一卷若是被卷实,韩闯肯定握不住重剑,他眼疾手快,左手伸手去抓,这一抓抓的准确,只听丝的一声,便将竹丝握在手中,而他掌心也被划出了两道血痕。 可竹丝并非如此简单就能擒住,它进的快,退的同样也快,骤然一缩,就滑出了韩闯的手掌。 韩闯大惊,刚想跟上,又听两道破空之声在侧面响起,韩闯用重剑去挡,但竹丝坚韧柔软之物,又有瞎子精妙的控制,与重剑相触的一瞬间,立刻如盘蛇似得,盘上了剑身。 韩闯用力一扯,试图将竹丝扯断,可竹丝却趁机一绕,松开重剑,点上韩闯面门。 以柔克刚,以天下最柔的竹丝来克制无坚不摧的重剑,这就是瞎子想出的办法,如果光这样,还奈何不了韩闯,至少拿那以命博命的打法没办法,但瞎子先以竹剑八门阵隐藏身形,韩闯看不见他人,自然无法威胁到他的存在。 此刻只有他打韩闯,没有韩闯打他。 旁人可不知他们俩在幻境之中争斗,只看见瞎子站在擂台的边角,以十指悠闲的控制着竹丝,而韩闯却被区区竹丝困在当中。 红红儿的眼睛都是笑意,他说道:“看来还是上官亭要略高一筹,幻阵果然是重剑的克星,只要破不了幻阵,就攻击不到上官亭,重剑打法上的优势就无法发挥。” 薛紫衣点点头,道:“没错,倒是一个办法。”她想到了林绛雪七彩神光,暗道:“林绛雪也能以七彩神光制造幻境,看来她也能轻易胜了这韩闯。” 她这样想也没错,却忽略了一点,瞎子是用阵法来制造幻境,迷惑的是人眼,而七彩神光则需要迷惑敌人的心。 韩闯精神海之广阔,实不下于普通的凝神期高手,又怎会被化元巅峰武者的七彩神光所迷惑呢? 上一次林绛雪在两族年会时,没奈何的了韩闯,这一次同样也不可能胜他。 闲话不提,就说在依旧困在幻阵中的韩闯。 竹丝飘飘,忽伸忽缩,仿佛毒蛇吐信,防不胜防,不过几刻中,韩闯便已是头晕目眩,忽听得瞎子桀桀一笑,喝道:“小心了!” 十道竹丝忽然融为一条,将重剑卷起,韩闯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重剑就要脱手而飞。 便在这时,就见他眼中目光一闪,笑道:“瞎子,你可中计了!”放开重剑,任由竹丝卷起,同时欺身而上,脚踏剑身而来。 劲风鼓动,白衣飘飘,这一手身法仿佛踏月而来,潇洒异常。 瞎子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韩闯的气息,这气息不但是人的气息,还一股凶狠的剑气,若他看能看见,必定会发现韩闯越过了剑身,反手将重剑一握,向前劈来。 劲风袭面,仿若流星急火。 这重剑状若闪电,剑锋向下,裹着一道黑光,犹如黑虹疾射而来。 主席台上的红红儿见此危险,忍不住大喊一声:“小心!”非他故意不顾规矩,而是上官亭对落霞宗实在太过重要,年不过二十八,就将突破凝神期,就算在高品的宗门里也是难得,更不用说落霞宗一个区区九品宗门了。 ——这样的希望之星,出不得任何意外。 可他又没有丝毫办法,这样的距离,重剑这样的速度,他只能祈祷韩闯不愿下杀手。 瞎子猛地反应过来,手腕一抖,竹丝在面前盘踞成网,重剑坠入网中,立刻就将这层层丝网绞成了碎片,其势不减,继续袭来;这一挡虽然没有挡住重剑,却也给瞎子赢得了逃跑的时间,他身影一闪,脚踏剑身而上,在空中一个筋斗,旋身而下。 “落红贯日!” 手中的七节翠玉竹绽出绚烂的绿光,点出无数棍影子。 须知物体从空坠落,位置越高,速度也就越快,力量就越大,瞎子这一记剑招,借着下坠之力,未必没有千斤之重。 这已经是瞎子最后的招数,借力重剑之力,借下坠之力,又以本身真气驱动,这一剑同样无坚不摧。 却见韩闯冷笑一声,重剑上撩中好点中竹棍,只听当的一声,如同金属碰撞的声响,瞎子立刻倒飞出去,退到了擂台边上,一连后退几步才立足身形。 韩闯得势不饶人,施展蛇形瞬步,紧跟而去,挺剑直刺,一招仿佛刺破了空气,发出令人恐怖的嘶鸣。 避无可避,瞎子忽然笑了起来,收起了竹棍,两手平摊开来。 嗡的一声剑鸣,重剑停在距离他鼻梁三寸的位置。 三寸有多短,一把飞刀的长度。 剑锋是冰冷的。 冷的刺骨,冷的钻心,瞎子甚至感觉到,这刺骨的、钻心的冰冷,透过皮肤,渗入了他的体内。 可他依旧在笑,笑的自然而淡漠,就像指着他的这把重剑,是一支玩具而已。 “为什么不躲!”韩闯问。 瞎子笑道:“你会刺下去吗?” “不会。”韩闯摇摇头。 重剑已经被他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只要他不想刺,就不会刺下去,不要说三寸的距离,就算半寸也不会刺下去。 他不想杀瞎子,所有不会刺下去。 瞎子微笑道:“既然你不会刺下去,我又何必躲呢?”说话间,右手拂开了重剑。 韩闯任由将他重剑拂开,然后冷冷的道:“刚才的幻阵和竹丝攻击都不错,很有想象力。” 瞎子笑道:“还不是输给你了。” 韩闯道:“是因为你想赢,所以输了。” 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因为瞎子想赢,所以试图卷起韩闯的重剑,反倒暴露了他的位置。 瞎子笑了,压低声音说道:“告诉你个秘密,那一招我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当时若再不想办法胜你,我就坚持不住了。” 韩闯看着瞎子,忽然笑了起来。 凌落风看着说笑中的两人,忍不住问红红儿道:“红老头,你说他们在说什么?” 红老头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这该死的小兔崽子竟然输了,等回去后有他看好的。” 薛紫衣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计较呢?” 红老头没有理会薛紫衣,自顾自的说:“你当然不计较,你清风阁每次都是大赢家,我落霞宗就指着上官亭支持门面了。” 上官亭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他潇洒的走下擂台,脸上都是笑意。 直到这时,台下的人群中才响起了窃窃私语: “上官亭竟然输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上官亭都输了,我看没人能胜韩闯了。” “也是,应该不会有人向他挑战了,还记得上一次上官亭在展露实力之后,就没人向他挑战。”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他才十八岁不到。” “英雄出少年啊!” …… 韩闯可没有理会这些议论,他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不但恶毒的语言会令人恐惧,就连赞美的语言同样也会。 当你胜时,人们会堆砌起华丽的词藻,赞美着你的胜利;当你失败时,任何人都不介意在你已经跌入烂泥的脑袋上,狠狠的踩上两脚。 回到青竹宗的阵营,他首先迎上了梅霜雪和燕青飞不可思议的眼神,也只有他们两个曾经和瞎子交过手的人,才明白瞎子的厉害,当年的瞎子他俩尚且不是对手,更不用说现在的瞎子了。 接着就见丁丁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道:“韩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韩闯微微一笑,捏了捏那粉嫩的小脸蛋,道:“韩大哥哪里厉害了,只不过胜了一个瞎子。” 丁丁耷拉着脑袋,道:“可师兄师姐们都说瞎子很厉害啊,我也觉得他很厉害,至少我不是他的对手。” 韩闯微笑道:“丁丁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不代表以后不是,等你到他这个年纪时,一定能胜过他。” 所有都当这是一句玩笑之语,却不想在不远的将来,韩闯这一句戏言竟然一语成真。 “我上去挑战了。”丁丁顺势跳上了擂台。 韩闯无奈的看了正走上前的柳青芙一眼,笑道:“我本想拉住她的。” 柳青芙道:“为什么要拉住她?” 韩闯道:“她只是个孩子。” 柳青芙笑了,道:“你不也是吗?” 韩闯摇摇头,道:“我不一样。” 柳青芙微笑道:“那你应该认为她也不一样,不要小看了丁丁,她很厉害的。” 丁丁双手叉腰,两腿自然分开,就像一支圆规站在擂台中,对着刚刚才下擂的瞎子喊道:“瞎子,就你了。” “什么?”瞎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丁丁笑道:“我说我要挑战你,瞎子!” ...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三宗演武 8 任谁也不会想到,瞎子上官亭会连输两场,就像他们不会想到上官亭输掉第一场和韩闯的比试一样,他们也不会想到他会输掉第二场比赛。 丁丁看起来的是如此的娇弱,就像一朵在莲花塘里盛开的莲花,仿佛只需要风浪一卷,就会花落人亡。 可最后的结果竟是丁丁胜了,胜的非常干脆,干脆到让韩闯的眉毛都不由跳动。 “这也可以?” 同时发出感慨的还有主席台上的三人,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苦笑的上官亭。如果说韩闯是凭硬实力战胜上官亭,让他们无话可说的话,那丁丁就是凭借她的聪明了。 ——或者,或者称之为运气更为恰当。 丁丁的武魂是一只酒葫芦,千日醉,非常奇怪的武魂,它能产生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酒,瞎子是个好酒之人,无酒不欢,因此最后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等丁丁以千日醉进行攻击时,瞎子立刻就沉浸入酒香之中。 红红儿气得胡子歪向了一片,不断的嘟囔着:“回去就让你戒酒,一定要让你戒酒的话!被视为落霞宗脸面的瞎子连输两场,可是让他脸上无光。” 可无论是薛紫衣还是凌落风,都觉得那只是一句戏言而已,没有人会当真——如果现在不喝酒了,就不叫瞎子了。 演武继续,一名名武者以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姿态出现在擂台上,他们实力有高有低,但都在尽情的表现自己。 有些人输了,失落的走走下擂台,有些人赢了,洋洋得意,小小的一个擂台,就像是人生百态。 但没有人挑战韩闯,就连柳青芙都被迫上场了一次,韩闯依旧没人挑战,他就像一个埋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禁忌,不允许的触碰的禁区。 因为恐惧,所以远离,因为理智,所以远离,如果实力天差地别,还主动挑战,那就是傻子了,在场的没有傻子。 这样无趣的生活让韩闯打起盹儿来,他微闭着眼,看样子就像在沉思,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睡觉的手段而已。 忽然,一阵熟悉的香味将他惊醒,中人如酒,令他抬头一看,只见林绛雪站在擂台上。 林绛雪人如其名,白衣如雪,天生体香,孤零零的站在擂台中央,就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她微微颔首,目光在薛紫衣脸上停留片刻,直到薛紫衣点头,这才移开,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位美丽的女子的选择,而她也没让人等待太久时间。 “清风阁林绛雪挑战青竹宗韩闯。”她的声音不出意料的动听,就先山谷中的黄莺一样。 可她的话却在人群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我没听错吗?她说她要挑战韩闯。” “青竹宗有第二个韩闯吗?” “应该没有,她要挑战的应该是战胜了上官亭的韩闯。” “天啊,她认为自己能胜吗?” “不知道,或许是清风阁的秘密武器吧。” …… 薛紫衣皱起了眉头,她的本意是让林绛雪挑战除韩闯和上官亭之外的其他人,只要不是对上这两人,林绛雪都有必胜的把握;可林绛雪的选择却令她感觉奇怪。 韩闯——并非因为她并没有胜利的可能,事实恰恰相反,虽然韩闯在与上官亭的比试时,展示出了出众的实力,但薛紫衣依旧认为她有胜利的可能,甚至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可薛紫衣不愿因为一个可能,就让林绛雪发起一场可能输掉的比试。 选择一个稳妥的人不是更好? 哪怕同样战胜了上官亭的那个丁丁也可以,甚至她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林绛雪已经能够做出了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选择,就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薛紫衣所期望的,只能是韩闯避退,毕竟他战胜上官亭时,消耗颇大,不是吗? 他消耗很大,应该不会冒险的,薛紫衣想。 可她显然低估了韩闯的求胜心,也低估了韩闯的和林绛雪的关系。 他背着重剑走上了擂台,嘴角的弧线带着无奈和苦涩。 “你不该选择我的。”他说,声音沉稳。 林绛雪抚尔一笑,犹如百花盛开,“可我已经选择了你。” 韩闯摇摇头,苦笑道:“你不可能胜我。” 林绛雪笑道:“但你可以不接受挑战。” 韩闯道:“青竹宗的弟子可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 林绛雪眼波一转,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接受挑战了?” 韩闯苦笑一声道:“看起来我别无选择。” 林绛雪笑道:“那么就来吧。” 凤尾瑶琴现,林绛雪手中同时出现了一张瑶琴,依旧是两族年会时用过的那把瑶琴,深邃的木纹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琴弦细而锋利,就像刀子一般。 林绛雪带上雪白的手套,微微一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先听我抚琴一曲吧。”两手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琴声悠扬而出,就像清冽的山泉淌过石间,流进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有观战的人,不禁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柳恒博没有陶醉,虽然这轻声足够悦耳,但他依旧没有陶醉,凝神期的高手不是轻易会被迷?魂的存在。 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若是在比试开始之前,他有绝对把握认为韩闯能够胜利,可当这洞彻人心的轻声响起,他又动摇了。 重剑虽猛,但猛在物理攻击,琴声却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精神攻击,想要抵挡精神攻击,只有应用精神的手段。 主席台上,站在红红儿身后的上官亭也不禁露出沉醉的表情,他的沉醉只是单纯的因为音乐,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除了喜爱,还有清明。 “没想到还能遇到化元期就能发动精神攻击的武者,凤尾瑶琴果真名不虚传。” 薛紫衣皱了皱眉,淡淡的道:“可不也没能让你上官亭沉迷吗?” 瞎子笑了,他的耳朵比普通人敏锐,按理说应该能容易受到琴声的迷惑,可他的心却坚硬似铁,绝不会因为外物而动摇,他的人就像铁打的一样,站的笔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我只好酒,不好音乐,所以想用悦耳的曲子来迷惑我可不成。” 薛紫衣白了他一眼,虽然瞎子的话听起来有些无礼,但一个即将突破凝神期的高手,是足以和他们平起平坐的。 这一点就连韩闯也比不上,毕竟他没有突破凝神,一天没有突破凝神,一天就不能和他们平起平坐。 凌落风笑了起来,道:“这姑娘有些意思,薛阁主收了个好徒弟。” 薛紫衣嫣然一笑,道:“绛雪不是我的徒弟。” “哦?”凌落风惑道:“这样天赋的弟子,竟然不是你的徒弟?” 薛紫衣无奈的道:“是媚娘先在云州发现她的,在云州时两人就确定了师徒关系,就算是我,也不能凭借阁主的身份抢人。” 凌落风笑了,道:“看来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韩闯也不是我的弟子。” 薛紫衣笑道:“那可不同,韩闯从小就拜在恒博手下,而绛雪却是半途上山,这个媚娘,她一定是知道上山后争不过我,所以在云州就强迫绛雪拜师了。” 凌落风难得听到清风阁的秘闻,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无论如何,林绛雪已经是你们清风阁的弟子了,凤尾瑶琴,按照品级也算是玄级上阶的武魂,若不是对物理攻击没有加强,怎么也能跻身地级武魂,如果三大宗门中出现一个拥有地级武魂的人,你清风阁可就在东南域出名了。” 东南域只是个小域,域内拥有地级武魂的武者,可谓是凤毛麟角,这样的天才,一旦成长起来,足以带领一个像清风阁这样的八品宗门走向辉煌。 红红儿听了两人的谈话,不禁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当地级武魂是那么好得的吗?老夫这么多年也就见过区区几个而已,还都是在外域见到的。” 红红儿说的小声,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他的声音又怎会逃过薛紫衣和凌落风的耳朵,两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凌落风道:“紫衣啊,看样子有些人眼红了。” 薛紫衣微微一笑,道:“不忙,等一下连你也会眼红的。” 凌落风笑容一收,沉声道:“难道——” 话未说完,便被薛紫衣打断:“看下去。”目光投到场中,忽然夷了一声。 凌落风道:“怎么了?” 薛紫衣指着韩闯道:“那个小家伙有些奇怪,他竟然没被迷惑。” 凌落风顺着薛紫衣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韩闯面带欣赏的微笑,就像倾听着江淮名妓演奏一样,倾听着林绛雪的轻声。 他的表情自然,眼神清明,目光里都带着笑意。 凌落风和薛紫衣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精神攻击——从理论上来说,绝不是化元期的武者所能抵御的。 就在这时,只听红红儿的声音飘来:“不用惊讶,这个小子可藏着很多东西,是不是上官亭。” 瞎子苦笑一声,附和道:“没错,韩兄弟、韩兄弟确实有过人之处。” 一曲终了,林绛雪张开眼,眼睛里尽是失落。 “上一次还逼你使出音波对抗,这一次,你竟连这一招都没使出,看来我和你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林绛雪还记得上一次韩闯用一声尖利的龙吟破掉她的琴声,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如同春风化雨的就将琴声破解,可见韩闯的实力提升了许多,已经到达了一个她所无法触及的阶段。 凝神期吗?或许他距离那个境界,已经不远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不受你琴声的影响,实在是一个异数。”韩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从未放弃过易经五拳的修炼,龙拳练心的效果平常很难体现,但在面对林绛雪的琴声时,却有着出奇好的效果。 如果说之前韩闯的意识海只是一条小溪的话,现在就像一片广袤的大海,琴声可以引动小溪的震荡,却无法引动大海的波涛,所以他不惧这琴声迷?魂。 听了韩闯的解释,林绛雪笑着摇摇头,道:“不管是异数还是定数,你不受琴声的影响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看来我想要胜你还要多费一些手脚。” 韩闯挑了挑眉毛,笑道:“你还想胜吗?”在他看来,林绛雪已经失去了胜机。 林绛雪抚尔一笑,道:“我还没下擂,自然是有战胜你的办法。” 韩闯笑了,道:“你的意识海远不如我强大,心灵攻击对我没用。” 林绛雪眼波一转,道:“谁说我要用心灵攻击了?” 韩闯失笑道:“你还有其他的方法?” 林绛雪笑道:“你看着吧。” ... 第两百六十四章 三宗演武 9 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 林绛雪就是这样一个漂亮而危险的女人。 一声清唳的叫声让韩闯想到林绛雪的第二种武魂,也是比凤尾瑶琴更加危险,也更具攻击力的武魂。 青鸾火凤,这只包裹在烈火之中,尾翼呈现出青色的神鸟虚影出现时候,就连主席台上的红红儿凌落风都坐不住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真是地级武魂,真是地级武魂。” 地级武魂有多少,整个东南域可能也只有一两名。 青鸾火凤是地级武魂的一种,还其中品级较高的地级上阶,同时兼具了精神系和火系武魂的双重属性。 薛紫衣眼睛里满是笑意,得意洋洋的道:“看到没,我清风阁终于也出了一个拥有地级武魂的天才,而且还是双武魂。” 双武魂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更不用说凤尾瑶琴这种和青鸾火凤能完美配合的武魂。 红红儿的眼睛里都是嫉妒的神情,尴尬的道:“那要恭喜你清风阁了。” 凌落风则只剩下苦笑,他原本以为韩闯已算这次演武中涌现出来的顶尖天才,却不想这林绛雪比他更加变︶态。 没错! 只能用变︶态来形容,拥有地级武魂的同时,还拥有玄级武魂,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七根通天的火柱拔地而起,分成七个不同的方位,将个韩闯困在中心。 “七魂炼情?” 韩闯下意识摇摇头,林绛雪不是傻子,明知道这一招没有,她不会再次使出来。 但除了七魂炼情,韩闯想不到林绛雪还有什么其他的招式能够对他构成威胁。 他疑惑,所以没动,他敏锐的感觉到,那源自于火柱上的不可思议的温度,恐怕即便是水泼在表面,也会瞬间被气化。 林绛雪笑道:“青鸾火凤可不是单纯的精神系武魂,它更强大的能力还在于火。”停了停,看了主席台上端坐的薛紫衣一眼,她又道:“这是我在清风阁领悟到的武技,七杀绝情,没想到使用的第一个对象竟然是你。” 七杀绝情,顾名思义,代表着绝情的七杀,想要完美的使用这一招,释招者必须做到心如止水,林绛雪对待别人能够心如止水,但面对韩闯,却不能做到这一点。 韩闯就是她武道修炼上的魔障,她想要继续进步,就要破除魔障,想要破除魔障就必须胜过韩闯,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挥剑斩青丝,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能多的人,只会不被情丝纠缠着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沉底沦陷。 女人。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总会遇到情感上的麻烦。 清风阁内门的一处房间里,崔媚娘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绛雪,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她不知道林绛雪走上这一步,是对还是错,但她能迈出这一步,已经是一种进步,而自己—— 崔媚娘苦笑已经,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在见过柳恒博之后,那颗原本古井不波的心,竟又起波澜。 这让她感觉到恐惧,但恐惧也不能淹没对绛雪的欣喜。 同样欣慰的还有薛紫衣,但不清楚林绛雪对韩闯的感觉,但却知道,林绛雪使用这一招,对整个清风阁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七杀绝情,代表着青鸾火凤的最高实力,只要能使用七杀绝情的武者,才真正算的上拥有了青鸾火凤这种顶尖的地级武魂。 万里晴空忽然变色,被火光萦绕,而火光的中心就是韩闯,那是唯一的中心。 “通天火柱,七杀绝情!” 伴随着一声娇喝,七根火柱开始疯狂的旋转,将韩闯困在中心。 林绛雪的眼中闪烁一道迟疑的光,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对不起了,韩大哥,她想。 闭上眼睛,右手一合。 “七杀合一,绝情!” 火柱熔炼合一,橙红的火焰瞬间将韩闯吞没。 没有惨叫,没有任何声音,空气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怎么了?”薛紫衣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抬眼望去,忽见火柱竟慢慢从中分开,露出一道人影。 一道手持重剑,身着白衣的人影。 “怎么可能!”她惊叫了起来,双眼中露出骇然的神采。 韩闯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无法用肉身抵御真火的侵蚀,但此刻他却能傲立于真火之中,丝毫看不出痛苦的神色。 甚至他还在笑,这笑自然而淡漠。 林绛雪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目光,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忘记我的武魂了?” 吞噬武魂的厉害在于,只要身体能够承受,就能吞噬天下万物,但毫无疑问,韩闯不敢吞噬真火。 他能吞噬心火,因为那不是真正的火,只要心坚似铁,就能够不受影响;可真火却是实实在在的火,那炙热的温度足以令最坚硬的钢铁融化,韩闯甚至不确定,它是否能融化自己的玄铁重剑。 也许可以吧,但他不准备尝试,他所用的方法很简单,让吞噬武魂逆向旋转,当紫色漩涡正向旋转时,代表着吞噬,而当它逆向旋转时呢? ——代表着排斥。 在他周围出现了一圈气旋,将真火排斥在外。 他依旧能感觉到真火的温度,但仅仅是温度,还不足以伤害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犹豫,韩闯以蛇形瞬步向前,手中的重剑轻盈的一挥,稳稳的落在林绛雪的肩头。 此刻只需要真气一吐,林绛雪便会受伤重创。 “还要打吗?”他说,面带微笑。 林绛雪笑了,她非但在笑,这笑还一如往昔一般的清雅,就像春日晚间,原野里的一阵风。 “我还有得选择吗?”林绛雪笑道:“只是没想到,年会一别,你我之间的差距竟然越来越大,我竭力的追赶,但却发现距离你的背影越来越远。” 韩闯摇摇头,笑道:“这只是一个意外。”老实说,逆向旋转漩涡这一招,他也是临时想起,没有完善的计划,更没有成功的例子,这更像是一场赌博,他赢了,仅此而已。 林绛雪摇摇头,道:“你还是如此谦虚。” 倘若让柳青芙等人听到林绛雪对韩闯的评价,一定会笑的前俯后仰,韩闯谦虚吗?也许吧,但他们从未见过他谦虚的一面,他的谦虚就像埋藏在骨子里那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笑,腼腆羞涩的笑,就像一个面对着自己初恋情人的大男孩。 林绛雪笑着摇摇头,道:“还有最后一句。” “什么?”韩闯道。 “你赢了!” 她飘下了擂台。 主席台上的三个人惊愕的相互对视着,一时间场面竟有些沉默,过了好久,红红儿才开口道:“你们看见了吗?” 两人点点头。 红红儿叹息了一声,道:“那到底是什么武魂?” 凌落风手托着下巴,说道:“不知道。” 薛紫衣苦笑道:“连你这个做宗主的都不知道,那我这个清风阁的阁主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语气变得恨恨起来:“无论那是什么武魂,能够战胜施展出七杀绝情的林绛雪,都说明了它的强大。” 凌落风挑了挑眉毛,道:“你是什么意思?” 薛紫衣道:“我的意思是让他进诛邪小队。” 凌落风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似得。 加入诛邪小队固然会得到最优厚的待遇,可同时也要面对无法想象的风险。以邪月宗不择手段的个性,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 如果韩闯受到任何损伤,对于青竹宗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凌落风很想拒绝,可就在这时,红红儿忽然开口:“我看就将诛邪小队分成三组,林绛雪,上官亭,韩闯,还有那个丁丁和柳青芙为一组,其他人分到二组三组。” 红红儿的意思很明显,区别对待。 交给一组的任务虽然危险,对绝不至于超过他们的能力,也不会让他们真正面对危险。 薛紫衣手托着下巴,道:“不如将柳青芙换成阿丑,更加保险。” 在她看来,阿丑的实力是要胜过柳青芙的,选择最强的人,进最精英的小组,本就无可厚非。 凌落风摇头道:“阿丑不行,第一他来历不明,第二你别忘记了,他同样是一名剑客。” 剑客在众多武者中,攻击力当之无愧的属于第一档次,但在其他方面难免就所有欠缺,好比一个小队,林绛雪的凤尾瑶琴和青鸾火凤可做大方位输出,可做控制,也可强攻,虽然在破坏力上不及韩闯,但胜在灵活多变。 瞎子则能专司职控场,相信没人能从他的竹剑八阵图中逃脱。 丁丁胜虽然胜的侥幸,但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的实力,千日醉的威力让所遇与她对敌之人,都会像喝醉酒似得,难以发挥出实力,而柳青芙的掌法,则是最强大的防御,可以支撑起整个团队。 如果将柳青芙换成阿丑,则多少会影响团队的防御力。 薛紫衣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你说的也没错,那就柳青芙吧。” 在场的众多武者并不知道,主席台上的三人在三言两语之内,就决定了他们的人生,有些人注定崛起,有些人只会平庸。 ... 第两百六十五章 三宗演武 10 接下来的演武略显得平淡,有了韩闯和上官亭,韩闯和林绛雪的珠玉在前,其他比武就像瓦砾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趣。 然而在薛紫衣宣布演武结束之后,又一个令人兴奋的高?潮到来,分发战利品的过程总是令人兴奋异常的。 薛紫衣的目光驻留在韩闯身上,他淡然、安静、胸有成竹。 在他脸上,你完全看不到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应有的浮躁,他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当然,是那种淡漠的气质而非长相。 “韩闯,就由你第一个来选择吧。” 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他的表现有目共睹。 韩闯微笑的上前一步,身前是一方枣木木桌,木桌上稀稀拉拉的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有兵器,有丹药,还有武技和功法,有好有坏,选择哪个全凭你的眼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考验。 而对韩闯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胜利三场,有三次选择的机会。 薛紫衣一脸玩味的看着韩闯的手,她也十分好奇韩闯这样一个特别的核心弟子,会选择什么样的奖励。 他的手掠过了一把神兵,眼睛看也不看它一眼,这也正常,他有了玄铁重剑,暂时不需要另一把神兵;他的手没有在大还丹上停留,那是保命的良药,或者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这件东西;他的目光扫过了赤霞秘典,那是一本功法,但凡功法都是极宝贵的东西,可他看也看没它一眼,径直掠过。 薛紫衣忍住问凌落风:“他会选择什么?” 凌落风笑道:“黑玉断续膏?” 薛紫衣心中一惊,道:“他怎么会选择这件东西?”那惊讶的语气,就像韩闯做了一件天大的赔本生意。 不是说黑玉断续膏不好,只是它适用的范围实在太窄。 “为什么不呢?”凌落风笑道,“事实上,这小子参加演武的东西就是黑玉断续膏。” 薛紫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用说,黑玉断续膏一定是用来接骨了。 果然,韩闯的手握住了一只瓷瓶,青花底的瓶子看起来格外精致,能用这么精致的瓶子盛放的,唯有黑玉断续膏而已。 薛紫衣笑道:“很好,这是你的第一件东西,你还有两次机会,要好好选择。” 韩闯笑了,二次吗?实际只有一次。 他的目光流泻到桌上那颗看起来最不起眼,也是最暗淡无光的佛珠上。 “我选它!”他指着佛珠说道。 薛紫衣皱了皱眉,说道:“你确定你要选择这颗珠子吗?我提醒你,它在清风阁的宝库里放了很久,我只知道上面蕴藏着巨大的能力,不知道用途,也没人知它的用途,你还选择它吗?” 镜中花,水中月,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哪怕是一件神器,如果只能看不能用,最多也不过是家中的摆设,甚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薛紫衣的本意是好的,可却不知,韩闯和聂妄心达成了协议,一颗珠子换一个人,怎么看都十分划算。 韩闯笑道:“谢谢薛阁主的提醒,可我就要它了。” 一阵惊呼响起,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个选择的理由,在他们看起来,他有些好高骛远了。 薛紫衣晦涩的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凌落风,得到他的眼神首肯之后,这才说道:“好吧,这是你的选择。” 韩闯快速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珠子揣进怀里。 还剩最后一件奖品了,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一件东西,面对琳琅满目的奖品,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选择障碍症的患者一样,他开始患得患失。 “大还丹不错,虽然我不一定能用上,但也是个保险,”他低垂着脑袋,想道:“那把月牙形状的弯刀也可以,虽然我不练刀,但这毕竟是一件神兵,我可以用它换到更好的东西;或许选择那本功法?无相功法太过平和了,正好我需要一门霸道的功法配合重剑。” 选择障碍症的患者,会觉得所有的选择都不错,进而在这些选择中摇摆不定,韩闯就呈现出这么一种状态。 薛紫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怎么了?最后一件选不出来吗?需要我给个建议吗?” “不,谢谢。” 薛紫衣给出的选择或许是最稳妥的,但绝不是最好的,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来说,一定会选择其中最好的一件。 “难啊!”韩闯心里叹息,他的手在神兵上掠过,抚摸着冰冷的刀身;目光在装有大还丹的瓷瓶上游走,身子却在靠近着赤霞秘籍。 就在这时,小白的声音忽然响起:“选择那枚玉佩。” 玉佩? 韩闯的目光向上移动,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枚玉佩。玉质并非上好,虽然中心有绿,但一看就有很多裂痕。 “选择那个干什么?”韩闯心中问。 小白急道:“你别管,我有种感觉,这东西是我需要的。” 韩闯依旧有些舍不得神兵丹药和秘籍,心中说道:“对你很重要?我的意思是说,必须要得到。” “不错。”小白难得的正色说道:“相信一只妖兽的直觉,我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一定是对我十种重要的东西。” 直觉这东西如好比预言师的预言,当你有所怀疑的时候,预言师总会神秘兮兮的告诉你,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直觉就像预言一样,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韩闯只相信简单的巧合和偶然的真相,他相信小白的直觉就是简单的巧合,而从这个巧合中,就能得到简单的真相。 “我选择这枚玉佩!”韩闯大声说道。 薛紫衣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她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那枚玉佩叫清心玉,佩在身上有清心凝神的效果。 这本是极好的东西,这块玉有瑕疵,导致清心凝神的效果不佳,只能算是同类物品中的残次品。 选择一个残次品? 若不是看着韩闯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薛紫衣还以为他已经疯掉了——如果没疯掉,谁又会选择一件残次品呢? “你确定自己的选择?” 薛紫衣希望从韩闯口中得到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但他显然没有深思熟虑的时间。 他一口咬定,坚定不移:“这就是我的选择。” “好吧!” 薛紫衣无奈的挥了挥手,希望你不会后悔。 分发奖品的仪式继续,那颗让韩闯眼红不已的大还丹最终归与了丁丁,听她的语气,是要用大还丹泡酒,韩闯忽然觉得,丁丁的绰号不应该叫睡神,而应该叫酒神,没见好酒的瞎子已经鼻翼颤动了吗? 那是酒瘾发作的标志。 奖品分发完毕,薛紫衣再次起身,说道:“相信各位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没错,这次召集大家来,除了三宗演武的事情,还有一件事。” 薛紫衣停了停,目光四游,在韩闯和瞎子脸上稍稍停留,此刻韩闯正沉浸在小白的解说中,对薛紫衣的目光固若罔闻。 “这是一枚空间玉佩。”小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洋洋得意。 韩闯眉头一挑,心中道:“什么是空间玉佩。” 小白道:“就是一个自成空间的玉佩,你看到的那些驳杂的玉质,是能量被抽光的标志。” “我不明白。”韩闯惑道。 小白也没指望韩闯能一次明白,耐心的解释道:“简单来说,玉佩里是一片有自己时间的空间,你可以将所有东西放进玉佩里,包括活物。而且这个空间里,灵气充足,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韩闯眼睛一亮,心道:“那感情好,我正觉得背着一把重剑不太美观,现在有了这东西,我也不用再时刻背着它了。” 小白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你怎么就想到这个了?” 韩闯笑了,道:“难道这不重要吗?这可是形象问题。” “形象问题重要吗?”小白恨不得给他两拳,让他明白形象并非重要的东西,它理顺了气,淡淡的道:“有了神木王鼎,你可以在玉佩中开辟自己的药圃,可以自由的调节光线、湿度、温度,要知道,很多药材之所以不能量产,主要原因就是种植的条件太过苛刻了,有了这个空间,你就可以量产珍贵的药材。” “前提是我能得到珍贵药材的种子。”韩闯笑道。 小白语塞。 这时,薛紫衣也在宣布着成立诛邪小队的消息:“为了对抗势力与日俱增的邪月宗,三大宗门准备联合成立一支诛邪小队,以后宗门的一应资源,将向小队成员倾斜。” 即便已经早有耳闻,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台下的核心弟子依旧议论纷纷,在他们看来,进入诛邪小队,享受宗门资源的倾斜,无异于踏上了一条成功之路。 当然,或许有些危险,可干什么没有危险呢?武者修行,本身就是危险重重的一件事情。 薛紫衣很满意自己造成的轰动,她双手虚按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诛邪小队一共分三组,第一组为韩闯、上官亭、丁丁、柳青芙、林绛雪——” 韩闯骤然听到他的名字,猛地抬头一看,正好迎上了薛紫衣玩味的目光。” “搞什么?诛邪小队一组?有没有搞错。” 他打心眼里不想参加什么诛邪小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青青的父亲可是邪月宗的聂妄心,诛邪不是让他去诛自己的岳父吗? 当然,只要看着凌落风那威胁的眼神,他就知道,这话是无法付诸于口的。 柳青芙似乎发觉了韩闯的异常,碰了碰他的肩膀,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韩闯尴尬的一笑,道:“哪有。” 即便心有不满,他也必须做出一副开心的模样。 柳青芙笑道:“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个诛邪小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任务应该不会太困难,毕竟都是三大宗门的核心弟子,损失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韩闯微微一笑,心想:“师姐啊师姐,你又怎知道我心中的难处。”嘴上却说:“我知道了,师姐,没想到我们能同时入选一组。”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在笑话我吗?你入选可是众望所归,我就有些争议了,阿丑可比我厉害的多。” 目光投到阿丑身上。 阿丑却好似完全没有反应似得,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第两百六十六章 交易 长夜未尽,昏室里的烛火,被风拂动,摇曳出诡异的形状,狰狞的就像鬼爪。 聂妄心独自坐在灯下,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不管这灯火有多暗淡,不管这火苗有多狰狞,只希望风来的更急一些,好让他能够清醒。 从三天前,得到韩闯取得六德宝珠的消息开始,他就没有睡,非但没有睡,反而一直坐在等下等待,等待着韩闯到来的消息。 六德宝珠是聂家世代守护的宝物,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的秘密,宝珠在二十年前的大战中遗失,直到前些日子才传来现世的消息。 聂妄心激动,不可抑止的激动,倘若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能亲手夺下宝珠,但他又是一个理智的人,理智告诉他,即便有全盘计划,也不可能从清风阁的宝库里盗取任何一件东西,所以希望只剩下一个。 一阵幽香袭来,中人如酒,聂妄心不用回头便知道有人进来了。 来人的步履轻盈,就像春日夜晚的一阵风,带着一种温柔的味道——月扶柳,一个跟随他很久很久的妖,一个就像是人的妖。 “扶柳,他来了吗?” 聂妄心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只是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了几个音节。 “还没有,”月扶柳道,“从清风阁到这里,最快要需要三天,也许就是今天,或者明天,他就会到。” 聂妄心的眼睛动了动,道:“那如果他不来呢?” 扶柳笑了,道:“他不可能不来的。” 聂妄心冷哼一声:“如果他知道了六德宝珠的价值,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会知道吗?”月扶柳眼睛里都是笑意。 聂妄心语塞,沉默了下来,双眼平直茫然的看着前方,仿佛在咀嚼着扶柳的话,过了好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担心啊!” 月扶柳微笑道:“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个孩子我接触的不多,但却知道他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就算知道了六德宝珠的秘密,也不会心生贪念。” 聂妄心终于转过身,凝视着月扶柳,看着那宛如秋水一般澄澈的眼睛,说道:“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月扶柳笑道:“你是在由己及人吗?” 她了解聂妄心,知道这是一个人如其名的男人,倘若是他做出这种事情,都有几分可信,而韩闯—— 呵呵。 聂妄心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风更急,也更冷,更急更冷的风就像一只粗鲁的手,拂动着他额前的乱发。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很清醒,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活着,可今时今日,他却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潜藏在心胸之中跳动的心脏,随时都会爆裂一般。 他紧张了。 无比的紧张。 可心却在冷笑。 月扶柳叹了口气,说道:“也许你应该好好睡一觉,睡一觉过后一切都好。” 聂妄心看了她一眼,道:“我怕这一切都是梦,睡一觉就会醒,醒来时梦就碎了。” 月扶柳走到聂妄心身边,一双纤细的手掌自然的抚摸上他的太阳穴,轻轻的揉着,慢慢的揉着,不疾不徐,就像春日夜晚的一阵风。 “相信我,这不是梦,我是真实的,消息也是真实的。” 聂妄心轻轻揽住了月扶柳的细腰,将头埋入她的腹间,微闭着眼儿,鼻尖轻嗅,那醉人清香钻入鼻观之中,令他沉醉。 扶柳的身子忽然僵硬了,在她的记忆里,聂妄心从未做出过这种动作,他是一个坚韧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铁石心肠,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但月扶柳却不失望,心中反复浮起一片欣喜,只因为此刻的聂妄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了,他不再是那个整天和机关打交道,将自己变得也如机关一样刻板的老头而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软弱情感的人。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与安逸。 烛火狰狞,映出了两人的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月扶柳的口中发出一声惊呼,这声音不大,极轻微,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信息。 一定是个好消息。 聂妄心抬起头看着月扶柳,又恢复了正常的冷峻模样。 月扶柳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他来了。” 地宫外所有的柳树都是她的耳目,韩闯只要走进柳林,她就知道,她知道了,聂妄心也就会知道,而聂妄心此刻表现的格外平静,苍老的脸上丝毫没有欣喜可言,他的欣喜藏在皮肉之下,可不可窥视的东西。 “我去迎他进来。”月拂柳说。 聂妄心点了点头。 几分钟就像几个时辰一样漫长,漫长的等待令人心焦,心焦的折磨就像野草,在聂妄心的心脏里疯狂的滋生。 表面看起来平静,那可彼此纠结的双手却出卖了他,他的紧张显而易见。 窗上的人影,又靠近了些,已经到了门口。 “砰砰。”敲门声响起,节奏感十足。 聂妄心平静了下来,无论有多紧张,他一定能在事情到来之前,恢复平静。 “进来。”他的声音平直如水。 石门打开,韩闯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站在聂妄心的对面。 “东西带来了吗?”聂妄心说,从这语气中你根本听不出他的感情,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机械的发出着既定的声音。 韩闯点点头,道:“带来了。”话音刚落,六德宝珠出现在他手中。 聂妄心瞳孔一缩,作为一名机关大师,他甚至不知道韩闯是从什么地方掏出这枚宝珠的,仿佛只是手腕一抖,又或是几根指头的联合律动,宝珠就出现在他的掌心。 就如想象中一样,这是一颗暗淡的、布满尘埃的佛珠,非玉非石,看不出质地,昏暗的中心有一点光,倘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聂妄心平复了那悸动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把它给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渴望,而他的手却在伸向那颗珠子,几乎是急不可待的伸了过去。 可在接触珠子的一瞬间,目标消失了。 聂妄心自信自己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可这颗珠子就这样平白的在他眼中消失,他没有眨眼,目光如炬,正是因为这样,才更显惊悚。 “你在做什么?”他愤怒的就像一只狮子。 韩闯冷笑一声,道:“我已经给你看了宝珠,你也应该让我见到青青。” 聂妄心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你是怕老夫拿了宝珠又不放青青?” 韩闯笑了,眼波一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整个地宫都是你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就算我强抢了青青,没有你的首肯,也走不掉。” 聂妄心冷哼道:“也算你有自知之明。” 地宫是又他一手设计的,里面有多少机关,多少暗涌,只有他知道;倘若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这一点他有绝对的信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信心,这才他在面对韩闯时,有绝对的自信。 “啪啪。”两声巴掌声响起,扶柳应声而入,低垂着头,恭敬的站在门口:“主人,有什么吩咐。” 在外人面前,扶柳表现的远没有刚才的亲近,而这种距离感,正是聂妄心想要的。 “将青青带过来。”他说,声音依旧高高在上。 很快,聂青青被带到了大厅,一见韩闯,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就想要上前,但一看聂妄心那严肃的表情,刚刚迈开的步子就挺了下来。 她停了下来,不代表韩闯停了下来,韩闯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道:“放心,我会带你走的。”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轻声嘤咛道:“恩。” 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浓情蜜意。 “你们是当老夫不存在吗?” 韩闯笑了出来,道:“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只是一直不想记起你而已。”他视聂青青的眼神于无物,说话挑衅味十足。 聂妄心冷哼一声,道:“如果是别人,敢这样和老夫说话,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韩闯不甘示弱的道:“可我不是别人,而你正好有求于我,所以你不会杀我,非但不会杀我,还会求我。” 聂妄心哼道:“老夫不会求你。” 韩闯笑了,眼神在他脸上扫了又扫,说道:“你会的,因为在你心中,宝珠比青青更重要。” 聂青青的脸色一白,面色绝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聂妄心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默认,聂青青的脸显惨白。 韩闯攥着聂青青的手,温柔的道:“放心,你在我心中可比那颗破烂的珠子重要的多,就算我的命也没你重要。” “恩。”聂青青脸又红了,低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聂妄心冷冷的道:“收起你的甜言蜜语吧,先把珠子交给我,然后你们走,永远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韩闯手腕一抖,珠子又出现在他的手中,聂妄心的呼吸几乎在一瞬间,就紧张起来。 他的双眼充斥着赤裸裸的,几乎不加掩饰的渴望,任谁都能看出其中所蕴藏的激动,他已经不能自己了。 朝思暮想的东西就在眼前,任谁也难以自己。 “交给我!” 他闪电般的探手去抓,可珠子又一次在他眼前消失了。 “你!”聂妄心恶狠狠的盯着韩闯,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 韩闯冷笑道:“放心,会交给你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聂妄心语气不善,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将面前这个接二连三挑衅他的男人,撕成碎片。 韩闯不是没见到这种凶恶的眼神,可他完全不将这放在这里,淡淡的道:“葛恒和落霞宗的十几名内门弟子是不是你杀的。” 聂妄心冷笑道:“是我杀的又怎样?” 真相大白。 早在韩闯从张衡阳口中得知有个聂姓老头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是聂妄心,此刻,更从聂妄心口中证实了这一点。 “为什么!”他问,语气冰冷。 “陷害你。”聂妄心毫不加掩饰的回答,那冰冷的语气就像一把刀。 韩闯反而笑了,道:“我有什么值得陷害的,如果没记错,那时候我只是一个青竹宗的小子。” 聂妄心道:“可你带走了我的女儿。” 韩闯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怀里掏出了宝珠,扔到聂妄心手上,说道:“交给你了。” 说完拉着聂青青就准备离开。 “等等!” 聂妄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韩闯猛地回头,眼中寒光一闪:“你想阻拦我?” 聂妄心微微一笑,道:“你不想知道六德宝珠的用途吗?” 韩闯停了下来。 “你会告诉我吗?”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 第两百六十七章 玲珑宝塔 清空万里,一个极好的天气。 韩闯却希望天气恶劣,越恶劣越好,因为他的心情,同样恶劣。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几乎你问一句,他回答一句,要从这样的人口中挖出一件事情,无比艰难,所以没有人问他,他也没有对任何人说。 聂妄心告诉他的事情,必将成为潜伏在心底的秘密。 时间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个昏暗的斗室,回到聂妄心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不像普通老人那样灰白,它在烛火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六德宝珠是我聂家时代守护的宝物——” 聂青青打断了聂妄心的话:“可我不知道。” 聂妄心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因为我本打算在自己临死前才告诉你。”他看向聂青青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你不应该过早背负这么重的负担,那不是你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 聂妄心的语气令聂青青感觉不安,她显得有些紧张,接着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耳畔响起了温和的声音:“不要给自己太多的负担。” 就像一缕清风,扫去了附着在心中的烟尘,聂青青冷静下来。 “继续。”她说,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聂妄心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凝住在宝珠上,幽幽的道:“这颗佛珠名叫六德宝珠,是一名叫法号六德的高僧的随身之物,而这个六德就是我们的祖先。” 聂青青道:“我听过这个故事,祖先是从外域进来东南域的僧人,后来还俗,在东南域开枝散叶,这才有了我聂家一家。难道其中有错?” “有错?当然没有。”聂妄心看了聂青青一眼,笑道:“但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故事的还有一半,就关系着这颗六德宝珠了。” 他手掌摊开,让聂青青和韩闯都能看清楚这颗珠子,仿佛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颗珠子,表面不满了挥之不去的烟尘,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这颗珠子存在于世已经很久很久了,即便是珍珠,在时间的侵蚀下,也会变得暗淡无光。 聂妄心道:“六德和尚来东南域的真正原来,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颗珠子,而珠子关系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聂青青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昏暗的斗室,仿佛充满了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 感受到聂青青的紧张,韩闯不禁将她握得更紧了,似乎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告诉她,自己始终站在她身后。 他感觉聂妄心的目光,在他脸上片刻停留,那一瞬间的停留,就让他如坠冰窟,可他依旧没有放手,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究竟是什么秘密?”聂青青问。 聂妄心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听说过玲珑宝塔吗?” 两人同时摇头。 聂妄心道:“这也正常,玲珑宝塔的传说,向来只有东南域的人才清楚。”他停了停,目光掠过聂青青,最后落到韩闯身上:“我希望今日的事情,不要外传。” 韩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聂妄心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但韩闯是一个善于保守秘密的人。 聂妄心道:“传说玲珑宝塔是人类繁衍之处,道家功夫的创始人,凝聚人道之气,以天下慈悲之念凝聚成的一座宝塔,谁掌握了玲珑宝塔,就是人族共主。” 韩闯笑了,道:“一座宝塔,先不说怎么得到,就算真的得到了,又怎可能称得上人族共主?”他不禁想到了前世那些追求着长生不老的帝王,似乎也是有一种近乎于迷信的心理,追捧着那些毒药。 “你不信?”聂妄心笑道。 韩闯点点头。 聂妄心道:“我也不信。” “那你——” 聂妄心伸手打断了韩闯的话:“我确实不信所谓的人族共主的事情,但得到这玲珑宝塔,却能让实力飞升,我却相信。” 韩闯摇头,道:“我不明白这和六德宝珠有什么关系。” 聂妄心笑道:“六德宝珠就是得到玲珑宝塔的关键。” “什么关键?”韩闯沉声问。 聂妄心摇摇头,看了韩闯一眼,道:“不知。” 韩闯道:“你会不知吗?” 聂妄心大笑起来:“不知就是不知道,你以为我会骗你?” 韩闯摇头道:“我不确定。” 聂妄心道:“不确定是否能相信我?” 韩闯默认了这一点。 聂妄心长长的呼吸着,空气湿润而甜润,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可能被信任的人,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说谎。” 韩闯还未说话,聂青青忽然开口:“我相信你。” 聂妄心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目光转到了韩闯脸上。 韩闯沉吟了片刻,凝视着聂妄心,说道:“我相信青青。” 聂妄心摇摇头,道:“你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会相信一个女人的话。” 韩闯笑了,道:“我为什么不相信青青呢?” 聂妄心笑了笑,道:“你的母亲没告诉你,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吗?” “爹爹!”聂青青嗔怒道。 聂妄心不以为意,只是将目光投到韩闯身上。心跳、呼吸,甚至皮肤表面的每一次颤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有韩闯说谎,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没有母亲,”韩闯说:“从小就没有。” 聂妄心哑然,聂青青则用担忧的眼神盯着韩闯。 韩闯挥手示意她不必担心,然后说道:“无论如何,我相信青青的判断。” 聂妄心严肃的盯着韩闯,忽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你还真是一个情种,我也放心将女儿交给你了。” “爹爹!”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两只小手在身下纠缠,不知在想着什么。 聂妄心笑容一收,道:“我确实不知道六德宝珠的用法,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找到玲珑宝塔的位置。” 韩闯忽然松了口气,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不希望有任何人找到玲珑宝塔,特别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雄心勃勃的男人。 聂妄心微微一笑,说道:“但现在情况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韩闯的心揪了起来。 聂妄心像是没有注意到韩闯的变化似得,自顾自的道:“邪月宗已经找到了玲珑宝塔的一些蛛丝马迹,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宝塔就要面世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眉飞色舞。 韩闯皱了皱眉,道:“如果宝塔面世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拥有六德宝珠的聂妄心,拥有主动权,他想怎么样决定了许多东西。 聂妄心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对韩闯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韩闯盯着聂妄心,冷冷的道:“我会毁掉这颗宝珠。” 聂青青的心揪了起来,用胳膊碰了碰韩闯的手,同时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了解聂妄心,知道他在笑的时候,不等于开心,更不等于不会杀人。 她见过很多次,自己的父亲一脸笑意的抽出长剑,刺穿对面人的心脏,一剑毙命,又快又疾,绝没有犹豫。 出人意料,聂妄心没有动手,甚至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说道:“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要将他毁掉,我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傻子,我是傻子,对吗?”韩闯道。 聂妄心笑了,指着韩闯说道:“没错,你就是傻子,无可救药的傻子。” 韩闯摇摇头,道:“别人来看,这颗玲珑宝塔是诱惑,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陷阱。” 聂妄心眉头一挑,道:“我很有兴趣听听你的说辞。” 这是句大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会将玲珑宝塔比作陷阱,只听韩闯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灵物有灵,是不会随意认主的,就算你有六德宝珠,恐怕也不能让它轻易屈服,如果强行占有它,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 聂妄心大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我有玲珑宝塔在手,谁能奈何的了我!”他双眼直盯着韩闯,两道如剑似的寒光激射而出。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外物始终是外物,再强大外物也代替不了自己一分一毫的修为。”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这句话,过了一会会儿,才开口说道:“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容我错过的机会。”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得到玲珑宝塔,想要占有它,不顾一切。 韩闯微笑着,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很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东西在你手上,决定权也在你,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不要问我。” 聂妄心道:“我没有问你。” 韩闯笑微笑道:“那你告诉我这一点干什么。” 聂妄心长长的叹了口气,凝望着韩闯的眼睛,半晌才道:“是啊,我告诉你这点干什么?我疯了、傻子,居然向你征求意见,或许是太久没有向人吐露心扉了吧。” 韩闯看着聂妄心,此刻他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满头银发,眼睛灰暗,嘴巴里念念有词。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毕生的荣耀,印着昏暗的灯光,每一道皱纹背后,都有一道阴影。 聂青青也沉默了下来,只有她知道,聂妄心的一生做过多少次选择,毫无疑问,这一次是他所有所做的选择中,最艰难的一次。 聂青青开口道:“爹爹,就是因为寻找玲珑宝塔,你才加入邪月宗的?” 聂妄心笑了,道:“没错,三大宗门不会替我寻找玲珑宝塔,只有邪月宗,只有邪月宗才能实现我的目标!” 他看起来格外激动,激动到难以自已。 聂青青叹息着,眼睛里带着泪花,说道:“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聂妄心反问道:“只要能得到玲珑宝塔,莫说是一个邪月宗,就算整个东南域又能如何?” 韩闯忽然觉得聂妄心已经疯了,疯的不可救药,只有疯子才会说出这样的疯话。他疯的如此的彻底,如此的不可理喻。 韩闯叹息着,对聂青青道:“我们走吧。” 聂青青深深的看了依旧沉浸在疯狂状态中的父亲,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 两人手挽手,向着地宫出口走去。 忽然,聂妄心的声音传来:“韩闯!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你已经身在局中,就不可能脱身了,躲是躲不掉的!身在局中,无处可躲!” 韩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停留。 ... 第两百六十八章 狼 冷风、黄沙、寒夜。 忽变的天气让韩闯清醒过来。 这里是东南域最大的一片沙漠,卡拉库姆沙漠,在彝人的语言中,卡拉库姆译为了无人烟。 了无人烟就是没有人的意思。 沙漠里的确了无人烟,一眼望去,满眼是黄沙,单调而枯燥。 韩闯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诛杀邪月宗的一名化元巅峰的弟子,这是诛邪小队的任务之一。 没人愿意进沙漠,因为一入沙漠,生死就由不得你,所以也没有人接下这个任务,任务一直高高挂在玉璧上,直到被韩闯接下。 沙漠之狼,一个很有意思的代号,他代表着一个人,一个将死之人。 冷风袭来,扬起的黄沙迷住了韩闯的眼,他低垂着头,顶着狂风向前,走了大概几百米,终于在一片风化的岩石下,找到了一处避风处。 这是一块鸡冠形状的岩石,表面的纹理呈现出极富层次敢的带状,看起来就像水流层层侵染的结果。 但卡拉库姆沙漠里没有水,只有风,白天燥热,夜间刺骨的风,所以风就如水一般侵蚀着岩石,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周而复始。 他躲在岩石后面,摸出酒囊,喝了口酒,又就着酒吃了几块麦饼,麦饼的味道和酒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特别的味道。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截身体都没在土里,浑身的酸痛。他勉力从土中挣脱出来,关节就像木匠手中的卷尺,一格一格的展开,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粗喘着气,四肢平摊的躺在沙丘上,头顶是天,没有月也没有星的天,漆黑的就像一整块浓墨。 夜色中,前方有一道穿着白袍子的人影闪烁,韩闯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是人,因为卡拉库姆沙漠里,了无人烟。 当这白袍子的身影走进时,他看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就像凶性发作的狼,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此次任务的目标沙漠之狼。 对于沙漠之狼的描述很简单,一个有着绿油油眼睛的男人,喜欢穿着黑色的、带兜帽的布袍,很好,完全符合。 韩闯本应该站起来给他一剑。 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像重病垂死的病人一样,身体倦怠的不可思议。 我是怎么了?他想,没有答案,唯一的解释是,在沙土中埋藏了太久,浑身血脉不流通造成了暂时的酸痛。 这本没有什么,或许休息一两个时辰就会好,但此刻却格外危险——传言中,沙漠之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传言中他使两把弯曲的刀,就像野狼锋利的牙。 出于意料,沙漠之狼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水囊,凑到他嘴边。 “喝点水。”他说,声音雪白、干净、清澈。 你很难想象一个有着凶恶外表的男人,会发出如此干净的声音,澄澈的就像万里无云的天空,又像镶嵌下天空下的一湖琥珀。 可惜卡拉姆里沙漠里没有澄澈的天空,也没有像是琥珀的湖水,这里只有黄沙,一望无际的黄沙。 沙漠之狼的水有一种魔力,滋润了韩闯的嗓子,让他能勉强发出一些声音。 “谢谢。”他说道,声音就像喉咙里卡着一大块苔藓。 “在沙漠里最好不要喝酒,酒不能解渴,只会越喝越渴。”沙漠之狼干净的声音就像悦耳的笛子,在这沙漠中奏响了美妙的乐曲。 我要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韩闯想。 他勉力起身,从怀里掏出酒囊,灌了两口,笑道:“没有酒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沙漠之狼的声音中带着讥讽:“你会死。” 韩闯笑了,道:“我进到沙漠里,就想到了会死。” 回想起离开青竹宗时,聂青青和柳青芙那担忧的眼神,韩闯就笑了起来,还真被她们说对了,他小看这片沙漠了。 武者的身体虽然强大,但远没有强大到能与大自然搏斗的程度,不是因为缺水,还是因为喝醉了,他感到头晕目眩。 沙漠之狼忽然道:“你为什么进来。” 韩闯愣了一愣,笑了道:“杀你。”一双眼睛牢牢的锁定对面的男子。 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沙漠之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韩闯笑了,道:“你不恨我吗?” 沙漠之狼道:“我为什么恨你。” 韩闯道:“因为我要杀你。” 沙漠之狼笑了,他笑的时候,眼中凶光不再,这干净的笑容就像一个孩子:“如果因为你来杀我,我就恨你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被我恨的人也太多了。” 韩闯笑道:“说明很多人都想杀你。” 沙漠之狼不屑的一笑,道:“他们杀不了我。” “但是我可以。”韩闯依旧在笑。 在这片无情的土地上,两个注定对立的人遇到一起,本会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可沙漠之狼没有动手,他竟然没有动手。 “我知道你可以杀我。”他的声音平静,就像诉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可你只是个沙漠中的旅人,我曾经发过誓,要帮助每一个沙漠中的旅人。” 韩闯摇摇头,说道:“可我听说你嗜杀为乐,杀掉了每一个所遇到的旅人。” 沙漠之狼笑了,笑的孤独而无奈。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韩闯道:“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以讹传讹,他并没有说,相信沙漠之狼也能猜到。 沙漠之狼笑了,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杀他们你信吗?” “我信。”韩闯笑道。 “哦?”沙漠之狼道:“为什么?” 韩闯道:“因为你没有杀我。” 沙漠之狼笑了起来,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的笑,然后韩闯也笑了,同样欣喜的笑,最后两个人同时笑容一收。 沙漠之狼看着韩闯的眼睛,道:“你想杀我?” “不错。” “怎么杀?” “用剑杀。” “你很自信?” “握着剑的时候,都会很自信。” 沙漠之狼的目光扫过韩闯周围:“我没找到你的剑。” 韩闯道:“我藏了起来。” 沙漠之狼道:“你一定有把好剑,你的剑法不差,出手一定很快,化元期内没人是你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韩闯问:“你是第一次见我。” 沙漠之狼道:“我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韩闯的目光流泻在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上,的确,它格外的特别,东南域没有人的眼睛是绿色的,或许远在大陆另一边的西域有,或许西北域也有,但东南域没有。 “的确,你有双特别的眼睛。” “很多人说这是狼眼,会遭至灾难的狼眼。” “你也这样认为?” 沙漠之狼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认为这是上天对我的祝福,只可惜——” 韩闯道:“只可惜许多人不这样认为。” “没错。” 沙漠之狼道:“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沙漠的旅人,我警告了他们,再往里走你们会死,可他们从不听我的,认为我隐瞒了什么,于是一个个前仆后继的继续向前,最后死在了沙漠中。” 韩闯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有些人想死,谁也阻止不了。” 沙漠之狼道:“你也想死吗?”他意有所指。 韩闯笑了,道:“我不想死。” “那就离开吧,离开这片死海,回到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会活很久很久。” “可我是来杀你的。” 沙漠之狼哑然失笑,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可诚实的人都活不长,特别是在这片沙漠里。” 韩闯笑道:“可我想自己能够活着。” “为什么?”沙漠之狼道:“很多人认为自己能活着下去,可最后他们都死了。” 韩闯笑道:“但我会活着,你不想杀我,对吗?” 沙漠之狼笑了出来,缓缓说道:“没错,我不想杀你;来这里的人有一般是想杀我,另外一半的一半,是听说沙漠中藏有宝物,只有一半的一半是在沙漠里迷失方向的人。” 韩闯笑了,道:“我为什么不会是那最后的一半的一半呢?” “因为你是一个武者。”沙漠之狼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现在你想怎么办?继续杀我吗?” 韩闯动了动手脚,笑道:“恐怕有些难。” 是的,真有些困难了,他的手脚就像冻僵一样,只能勉强的移动,至于动剑——根本不可能。 沙漠之狼笑道:“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好了之后。” “看情况吧。”韩闯正色道:“反正我已经找到你了。” 沙漠之狼笑出声来,道:“我不会逃吗?” 韩闯笑道:“你连唾手可得的击杀我的机会都不把握,还会逃吗?” 沙漠之狼摇摇头,道:“你真不了解我。” 韩闯笑道:“所以我决定这几天跟着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我是好人呢?” “我不杀你。” “如果我是坏人呢?” “你不是。” “哈哈哈。”沙漠之狼道:“你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韩闯笑道:“我没有特别的眼睛,但同样很特别。” 沙漠之狼从腰间掏出另一只羊皮水囊,扭开口子,一阵酒香袭来。 “来,喝一口!”他指着韩闯的酒囊道。 韩闯笑道:“你不是说过,在沙漠里不应该喝酒吗?” 沙漠之狼笑了,笑容里尽是讥诮:“那是骗你的,只要不喝醉就没有问题。” 韩闯笑道:“你就肯定你不会喝醉?” 沙漠之狼笑道:“两个人喝酒不会喝醉的。” 韩闯沉默下来,咀嚼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没错,两个人喝酒不会喝醉。”说着取出自己的酒囊,和沙漠之狼碰了一下,然后仰头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醉,最后真如沙漠之狼所说的,两个人喝酒是不会醉的,非但不会醉,还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清明,仿佛酒是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人清醒的东西一样。 ... 第两百六十九章 风来 沙漠里的风向来不定,时而向北,时而向南,甚至可能会同时出现两阵对立的风,东西而向,在卡拉库姆沙漠的正中央,形成一个锋面。 但锋面之下不会有雨,全是热流,又怎可能会有雨? 沙漠的晚上与白天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晚上冷的要命,白天热的要死。 感谢干燥无雨的气候,会让你感觉不像是闷热的蒸笼里包子,而只会像架在火架上被炙烤的烤羊肉。 美好的一天。 一个人倒在沙漠的中央,如果没有救援,黄沙将会渐渐淹没他的身体,他会在睡梦中窒息,进而死去。 溺水的鱼,坠空的鸟,窒息的人。 两到道影踏沙而来,将这个昏迷的人一把抱起,扔到了一处巨大岩石后的避风处,岩石的阴影遮蔽了太阳,温度似乎比在烈日下低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依旧热,热的就像被烤着。 韩闯解开水囊,倒了一些水在毛巾上,用毛巾擦拭着昏迷者的嘴唇的额头,不断的尝试,机械的周而复始,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年轻人,黑头发黑眼珠,四方的脸,脸上还带着刚刚苏醒的惊魂未定,身边没有发现兵器,体内也没有真气流动的迹象,他是一个普通人,仅仅算体魄健壮而已,但在这天沙漠生涯的折磨下,就连健壮的体魄也逐渐失去,他看起来就像一株缺水的菊花,皮肤皱在一起。 “你、你们是谁。” 就如刚刚苏醒的人一样,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犹如咽喉里塞进了一大块苔藓。 “救你的人。”韩闯冷冷的说。 三天时间,他和和沙漠之狼一起救了十个人,他对每个人都不假辞色,没什么好说的,一群自不量力的人,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被人救醒了一样。 “谢、谢谢。”男人说,声音同样沙哑,说完之后,就像耗费了全身的力量似得,闭口不言。 “给他点水吧,不要太多。”沙漠之狼说,声音依旧干净的就像笛子。 韩闯点点头,将水囊递给男人,同时说道:“一次不要喝的太多,抿一口包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和沙漠之狼一起的几天沙漠生活,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他沉稳、老练、富于逻辑,这样一个人,即便在沙漠,也能生活下去。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生活在沙漠里,好比面前这个年轻人,聪明、干劲十足,但没有一个与之相衬的身体,他看起来健壮的身体,只是个花架子,在沙漠里一无是处。 沙漠之狼抬起头,绿油油的眼睛凝眸着远方的天空,风扬起的尘土飘不到那里,那天天空看起来没有一丝云影的澄澈,就像一块硕大的琥珀。 “沙暴要来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 韩闯眉头一皱,道:“你确定?” 沙漠之狼笑了,这笑容里多少带着几风讥诮:“相信一个在沙漠里生活了十年的家伙的经验吧,除非你想死,不然最好找个地方躲躲。” 韩闯摊开手,笑道:“听你的。” 三天的相处,并不足以让他和沙漠之狼成为朋友,但两人的关系也没有最初时的那种微妙,变得平常了许多,或许这就是人与人天生的引力,无论如何,两个人会聊一些闲话或者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一切都在朝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韩闯背上乏力的男人,沙漠之狼在前带路,三个人很快找到了一出镶嵌在岩壁里的山洞,不要以为沙漠里就没有山洞,有山的地方就一定有山洞,它掩藏在一片黄沙之后,倘若没有五年以上的经验,很难找到。 三个人走进山洞,风果然来了,拍打着被烈日炙烤的变形的空气,发出呼呼的声音,乍一听,就像恶鬼的呼啸。 男人看起来有些胆小,卷缩着身体,躲在山洞的角落里。或者你不能凭着一个简单的动作来判定他的胆量,或者那只是人在危险面前的自然反应,但他嘴唇发青,身体在瑟瑟发抖。 沙漠之狼看也没看他一眼,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眼不见为净;韩闯则多少还有些人情味的拍着男人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们很安全。” “也未必!” 接话的是沙漠之狼,他看起来非常非常的严肃,表情阴沉的几乎就快滴出水来。 “是龙卷风。”他平静的说道。 龙卷风! 韩闯心中一惊,龙卷风可不是易于的东西。如果发生在水上,叫水龙卷;发生在沙漠里,叫土龙卷,卷起的黄沙会将整片旋转的风暴染成黄?色。这些黄沙就像夺命的飞刀一样锋利。 “你只听一听就知道是龙卷风?”韩闯显然有些怀疑,或者他不原因相信如此倒霉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沙漠之狼笑了笑,说道:“你可以怀疑我的眼睛,但不要怀疑我的耳朵,十年时间,让我熟悉了沙漠里最危险的风,每一种风的声音,我都了如指掌。” 韩闯点点头,沉声道:“可我们在山洞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沙漠之狼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叹息着道:“恐怕山洞也护不住我们。” 他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这个山洞土质疏松,被威力强大龙卷风袭击的话,很容易崩塌,我怕我们没有被风卷上天空,而是被活埋在这里。” 一提到被活埋,胆笑的男人就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活埋!不,我不要被活埋!”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他竟然站起身,飞奔向洞外。 他的动作虽然突然,速度也不算慢,但不慢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韩闯的速度,韩闯一把将他按在墙上,愤怒的说:“你想死吗?出去只会死路一条!” 男人双目无神,只知道不停的嘟囔着:“活埋、活埋。”可身体却渐渐停止挣扎,他看起来已经认命了。 “呼!” 韩闯吐出一口夹着黄沙的气,方才不过是靠近洞口,就有一股气流裹着黄沙而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将黄沙灌进他的口中,韩闯猜测那只是龙卷风的一点边缘的细碎的风,不然他可能已经死了。 沙漠之狼冷冷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里透露出凶横的光。 “如果你要死,我绝不拦你。”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男子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见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自杀的打算,韩闯终于开口对沙漠之狼说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沙漠之狼眼睛里都是嘲笑,“还能怎么办,除非你想死的更快,不然只能在山洞里待着。” 话未说完,一阵飓风裹挟着黄沙,从洞口灌了进来。 “小心!”韩闯大喝一声,两手齐翻就是两道真气,掌风赫赫,将黄沙震落,他顺势闪身而上,一把将依旧沉浸在悲伤绝望世界里的男子拉到了山洞深处。 对于这英雄之举动,沙漠之狼并没有夸奖,反而用一种讥诮的语气说道:“你居然还有闲心管他,他想死就让他去死吧,这只是开始而已,还是节约点真气的好。” 韩闯看着沙漠之狼,忽然笑了起来,面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冷酷,但站的位置却在洞口与他们之间,只要黄沙过来,他第一时间拦截,这是一个口硬心软的人。 很少有人喜欢口硬心软的人,韩闯算是一个。 “好兄弟,如果这次没死,我请你喝酒。” 当韩闯试图请一个人喝酒时,说明他已经将这人当成了朋友,或许在别人看来,这种交朋友的方式略显得草率,但对于爱酒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美酒更难以割舍的呢? 沙漠之狼显然听出了韩闯的意思,他愣了一愣,道:“你请我喝酒?” 韩闯笑道:“自然,如果活着,我请你喝酒。” 沙漠之狼沉默了下来,他低垂着头,身体在颤抖,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韩闯,冷冷的道:“我怕你请不起。” 韩闯笑了,他知道沙漠之狼同样认可了他,至于那个该死的任务,早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三天的接触,让他了解到沙漠之狼绝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加入邪月宗可能是有自己特别的原因的。 就像聂妄心,那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但并不算穷凶极恶,他加入邪月宗的理由也只有一个,利用邪月宗的力量寻找玲珑宝塔。 一想到玲珑宝塔韩闯的笑容就消失了,脸也阴沉了下来。 便在这时,耳畔响起了沙漠之狼的声音:“你果然请不起。” 韩闯骤然抬头,笑道:“没有我请不起的酒,即便是皇宫大内的御酒,我也能弄到。” 沙漠之狼笑了出来,忽然道:“对了,你是剑客?”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疑惑,但却给人一种肯定的感觉。 “没错,我是剑客。”韩闯说。 “可你的剑呢?”沙漠之狼道:“我从没见过你的剑。” 这是一个问题,剑客都有自己的剑,再落魄的剑客,也都有自己的剑,它可以不像一把剑,可以是一支竹片,一快木头,一柄没有经过铸造的生铁,但他们一定会将其称之为剑。 但沙漠之狼从没见过韩闯的剑,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韩闯身上所洋溢的剑气,却从未见他的剑,仿佛它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韩闯眼波一动,笑道:“你想见吗?” 沙漠之狼点头道:“能在死之前见一眼你的剑也不错。” 韩闯笑了,道:“我们不会死,我这人运气一直都不错。” 沙漠之狼笑道:“也许吧,先让我看看你的剑吧。” 韩闯从空间玉佩中取出了自己的剑,那把一人高,半人宽,由一整块玄铁打造,通体黝黑发亮的玄铁重剑。 “神兵?”沙漠之狼眼睛一亮,脸上荡漾起一抹自在的笑意:“恐怕我们死不了。” 韩闯笑道:“你有办法?” 沙漠之狼道:“不是我有办法,而是你有办法。” 韩闯失笑着摇摇头,道:“可我只有剑。” 沙漠之狼笑道:“你有剑就够了,”他停了停,看着面前这把散发着威武气质的剑,开口说道:“相信我,有你和你的剑,就足以让他们度过难关了。” 他的语气温和,干净的就像塞外牧民口中的笛声。 ... 第两百七十章 红光 韩闯走出了山洞,他并非脑袋进水,或是神经出现了问题,而是听了沙漠之狼的点子后,觉得这点子虽然荒谬,却也有成功的可能,总比待在洞子里祈求上苍强。 韩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在他看来,与其将结果交给上天,不如把握在自己手中,虽然这样的把握也格外艰难,但那又如何,至少有个机会不是吗? 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主人,那可是龙卷风啊,你真认为他的机会可行吗?” 小白在云梦泽时就见过龙卷风,不过是水龙卷,气流呈现出岩象鼻的形状,接天连水,飞快的旋转,水流被卷上了天空,将整片气流染成了蓝色,淡淡的,透露着危险的蓝色。 妖兽对于自然的恐惧是天生的,尽管它们有着比人类强健的多的身体,但无数次的挑战失败,让它们对自然产生了天生的恐惧,甘愿做一个顺民;而人类恰恰的天地之中最大暴民,他们敢于反抗天地,敢于反抗自然,敢于反抗所有的不公。 这或许就是人类与妖兽最大的区别。 韩闯微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真的有数吗?如果有数,心中也不会惴惴不安了。 青竹宗,拭剑亭,一座六角的木结构亭子里,一白一青两名少女正端坐亭中,面前摆放着一面棋盘,棋盘上黑白分明。 聂青青执黑,并不占优势,柳青芙执白,也没有优势,从棋面上来看,两个女孩势均力敌,可倘若继续下下去,柳青芙几乎一定会胜,因为聂青青突然显得坐立不安起来。 应该说是心神不定,一连下了几步错字,优势偏向了柳青芙那一边。 “看来我要赢了。”柳青芙微微一笑,落子有声。 聂青青一脸忧心,眼神却不在棋盘之上,而是凝望着远方的天空。 柳青芙也发觉了聂青青的异常,叹息着道:“是在担心他吗?” 聂青青反问道:“你不担心吗?” 柳青芙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担心又怎能怎么样,他自己要去,我们是拦不住的。” 聂青青微微蹙眉,道:“他总是这样吗?” 柳青芙的嘴角弯成了月牙儿,微微咧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应该比我熟悉才是。”她意有所指。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低垂着脑袋,羞涩的说:“柳姐姐,你又笑话我。” 柳青芙眼睛里都是笑意:“哪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和他的关系可没你和他的关系近。” 这话说完,柳青芙心中没来由的一疼,就像被一根绵细的针,扎中了心房,可她的表情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依旧在笑,笑的依旧甜美。 聂青青羞涩的道:“柳姐姐这话可错了,在韩闯心中,你的地位一点也不比我低。” “真的吗?”柳青芙的眼神有些茫然,她像是在在对聂青青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没人知道她心底再想着什么,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聂青青笑道,“你是他的师姐麻。” 师姐,仅仅是师姐啊,对了,真的仅仅是师姐,柳青芙的眼神中闪过一片黯然,不过瞬间就掩饰了过去,柔荑轻捏着棋子,下到了边角,一个错误的地方。 聂青青嗤嗤笑了起来,道:“柳姐姐也开始心神不宁了。”落子有声,立刻将棋局扭转了过来。 她正想数落柳青芙两声,忽然觉得心口一疼,冷汗顿时落了下来。 柳青芙见她手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冷汗淋漓的模样,心知不对,赶忙问道:“怎么了?” “没、没有。”聂青青虚弱的一笑,道:“就是心口疼了一下,现在好多了。”她眉头重新舒展,手也放下来,表情也不那么痛苦。 柳青芙眉头微蹙,柔声道:“心口疼可大可小,来,手伸出让我把把脉。”说完不由分说,立刻搭上了聂青青的手。 “恩?”柳青芙皱了皱眉,诧异的看了聂青青一眼。 聂青青心中戈登一声,缩着脖子小声问:“怎么了?” 柳青芙皱眉道:“问题有些严重了。” “啊!”聂青青顿时变得慌张起来。 没有人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即便强大的武者也可能被疾病所击倒,修武给予了人类强健的体魄,却不能令他们战胜疾病的侵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仿佛预示着,无论人类再强大,也不可能战胜自然。 柳青芙笑了起来,语气轻松的道:“骗你的拉,可能就是休息不足,这几天你一定没有睡好觉吧。” 聂青青点了点头,道:“柳姐姐也一定没有睡好。” 柳青芙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呸了一口道:“小妮子找打是不是?现在在说你心口疼的问题,别扯到我身上。” 聂青青促狭的一笑,道:“柳姐姐,你脸红了。”青葱似得指头在空中连点。 柳青芙哼了一声,喝道:“谁说我脸红了!你看我哪里脸红了!”她瞪大眼睛,努力做出凶恶的模样,可无奈人美,即便再凶恶的表情,也是美的。 聂青青不由痴了,喃喃道:“柳姐姐,你真漂亮。” 柳青芙愣了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爽朗的一笑,道:“聂妹妹才漂亮,和你一比,我就像厨房里的烧火丫头。” 或许在他心中,我就是一个烧火丫头吧,柳青芙心想。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柳姐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柳青芙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聂青青可不管这惴惴不安,自顾自的道:“柳姐姐难道还看不出韩大哥是喜欢你的吗?” “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柳青芙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不停的否认。 聂青青叹息着,凝视着柳青芙的眼睛,幽幽的道:“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可能连韩大哥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就喜欢上你了,而你也喜欢他,对吗?” 柳青芙沉默了下来,将刚才的欢快劲头丢到了九霄云外,她看起来有些沮丧,有些惶恐,只敢用眼睛的余光瞥着聂青青。 聂青青看她这副表情,便知道被自己说中了,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柳姐姐,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不用遮遮掩掩。” 柳青芙微微抬头,声音就像蚊子一样微弱:“可是你、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谁?”聂青青笑了,“谁也不知道,而你是他的师姐,是他最亲近的,算起来应该是我介入到了你们之间才对。“ “不,聂妹妹——” 柳青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聂青青打断,她凝视着柳青芙的眼睛,牢牢抓住她的视线。 “柳姐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和我分享他吗?” 分享? 柳青芙的眼神有些散乱,她愿意吗?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远在卡拉姆里沙漠的韩闯并不知道两个女孩因为自己而开诚布公的谈了一场,他正面对着狂狼的龙卷风。 龙卷风就像一只大象的鼻子,上连接着天,下连接着地,搅动着天地的气流,不停的旋转,这种狂发的姿态,足以令任何人感觉恐惧。 小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不可能!他的计划绝不可能成功,也许他想趁机除掉你!” 韩闯笑了,道:“他不会这样干的。” 虽然和沙漠之狼认识的时间不长,但韩闯却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背后伤人的人,倘若他想杀掉自己,一定会正面决斗,将长剑插进自己的胸膛里。 有些人天生就不会使用阴谋诡计,沙漠之狼就是这样的人。 细碎的风,裹着如刀锋利的黄沙,向他扑来,漫天的烟尘令天地昏暗,白天变成了晚上。 韩闯运起吞噬武魂,不停的吞噬着周围狂躁的天地元气,天地元气就像失控的汽车一样,在经脉中横冲乱撞。 倘若没有易经五拳和南阿剑经打下的基础,恐怕他现在已经死了,可即便没死,也正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狰狞表情,身体在狂风之中不停的颤抖,只有那把剑,和那只握着剑的手,始终巍然不动,坚定的就像一座山,一座顶天立地的山。 象鼻似得卷龙凤靠近,再靠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风的呼吸,狂暴的、疯狂的,毫不加掩饰的毁灭的喘息。 一种属于大自然的狂野力量,正撕扯的韩闯的身体。 他几乎腾空,而只要一腾空,就意味着死。 没有任何犹豫,韩闯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身体就像一枚钉子,牢牢的钉在沙土上。 千斤坠只是武者中流传着的最普通的身法,但在此刻,这普通的身法却发挥了许多高级身法所不能发挥的作用。 韩闯竟然站住了,他在风暴中站住了,龙卷风将他的人吞没,高速运动的黄沙如同子弹一般拍打着他的护体真气,那薄薄的一层真气,荡漾出密密麻麻的涟漪,看那模样就像已经来到了极限似得,摇摇欲坠。 “主人快走,你坚持不住的!”小白在嘶吼,声音就像恶魔的咆哮,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愤怒。 韩闯勉力让自己笑起来,说道:“放心吧,我能坚持住!”他大吼一声,双目骤然变得赤红,整个人仿佛暴涨了一圈,握着重剑的手臂上,隐隐有一道红光浮现。 “这是?”小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 “怎么了?”韩闯在心中问。 “没什么。”小白随口道,它不确定这东西是否是它心中所想的那件东西,因为仅仅一瞬间,红光就隐没了下去。 “现在我要去到龙卷风的心中了!” 韩闯大喝一声,发足狂奔,奋力与飓风相抗。他运足真气,一剑劈下,剑锋在风网上破开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口子。 “就是现在!”韩闯大喝道。 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他的人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嗖的一声,钻进了洞中,片刻过后,风动合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这种平静是令人不安的,律动中的平静,一种平衡的平静。 韩闯四肢大张开,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主人,你已经力尽了。”小白担忧的道,却没有开口阻止韩闯,它忘不了那道红光,只有那道手臂上闪过的红光真是它想的东西的话,战胜龙卷风,似乎也并无不可能。 ... 第两百七十一章 麒麟臂 他的人就像铁打的一样,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他的剑就像他的人一样,坚韧而牢固,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它粉碎。 他的心就像他的剑一样,牢不可摧,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摧残他的信心。 他站在龙卷风的中央,仰视着四周如刀般锋利的风刃;而把剑,黝黑的重剑,已经被他举过头顶。 这或许是韩闯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他必须在生死和死中选择一个,就像抓阄一样,谁也不知道你会抓到什么,生或死? 他的脸很容易让人想到花岗岩,倔强而坚定,似乎没有没有事情能动摇他的心,或是扭转他的表情。 恐怕他已经无悲无喜,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伤心更是没影的事情。他在一丝不苟在实行着沙漠之狼的计划,计划很简单:深入到旋风中心,用重剑制造出反向的风暴。 好吧,这看起来更像是志怪故事中的情节,像是说书人口里夸张的句子,更像是人在绝望中闪过的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韩闯却又这么信任沙漠之狼,不为别的,只为他的眼睛,他的那双绿油油的,冒着狼光的眼睛里带着真诚。 眼神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伪装的东西,韩闯发誓自己从为见过如此真诚的伪装,这种感觉就像倘若他死了,沙漠之狼也不会独活一样。 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废气和那驳杂的念头抛出脑外,精神达到一个最简单的状态,头脑空明,仿佛什么也没想。 这更像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博,而赌博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你必须什么都别想,想的太多,反而容易输,输的彻底。 剑在手,韩闯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双足站定,脚下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双手横握着重剑,以右脚为圆形,旋转了起来。 一道红光在右臂上浮现,勾勒出一个玄妙的图案,就像一只血红的麒麟,血淋淋的麒麟。 “麒麟臂,没错的!一定是麒麟臂!”小白已经疯狂的叫喊起来,作为妖兽,它对这个图形无比的熟悉,除了麒麟没有东西会给它这样的压力。 可这一切,韩闯都不会知道,他已经完全沉静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脑海中唯一回荡的念头只有——旋转,旋转,再旋转。 他就像一只铜锣一样,疯狂的旋转起来,重剑搅动着气流,产生一道猛烈的旋风。 一个声音在高叫:“快一些!再快一些!” 没有在催促,那是他自己的心声,源自于内心的声音。 不知道为何,这把平常挥舞起来都有些吃力的重剑,此刻却好似轻盈了不少,握在手中,就像没有重量似得。 气旋初时并不算大,也不算猛烈;但随着韩闯不断的加速,逐渐凝成了一股猛烈的风,风声在他耳畔呼啸耳朵,带着丝丝电弧的声音。 他已经可以感到自己正影响着外面的龙卷风,已经更感觉一内一外两股气流的摩擦,甚至听到了彼此的叫骂声。 这是一场战争,没有刀兵却比刀兵加身更加凶险的战争。 洞内,风呼啸,沙灌入。 沙漠之狼站在洞口,抵挡着风沙。他脱掉自己的袍子,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倘若韩闯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呼,因为沙漠之狼的背后,伤痕累累。 有鞭子的痕迹,刀砍剑刺的痕迹,还有明显是锤伤留下的没有化开的血块和箭伤留下的无法愈合的孔眼,这画面就像一张恶鬼的脸,令人恐惧。 沙漠之狼将黑袍子当成兵器,挥舞起来,他的身后浮现出一道狼影,幽蓝的狼,绿油油的眼睛,微张的嘴里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武魂一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有质的飞跃,可他看起来依旧有些手忙脚乱。 之所以不用擅长的弯刀而用袍子,只因为黄沙无孔不入,用袍子的效果显然更好。 如果韩闯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沙漠之狼的刀法,虽然没有用刀,但他用的却是刀法,刀法讲究一刀两断,而他的刀法却讲究圆润如意。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刀,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你找不到刀法上的任何破绽,一招一式都按照固定而玄妙的轨迹运作,就像春去秋来一样,没有丝毫素乱。 完美的刀意,完美到不可思议。 在完美的刀意的驱使下,沙漠之狼的刀法水泼不进,密不透风,这让原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人稍微安定。 他对沙漠之狼说道:“你叫什么?” 没有回应,正当他以为不会有回话时,沙漠之狼笛子一般干净的声音,忽然响起:“狼,我叫狼。” 男人笑了笑,道:“这世界上还有叫狼的人吗?” 沙漠之狼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一个。” 男子干笑了两声,又道:“对了,你认为他有可能让龙卷风平息吗?”他语气轻松,但内心却忧心忡忡。 虽然他并不经常行走在沙漠之中,但也知道龙卷风的厉害,绝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沙漠之狼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不会让他去送死。” 男人道:“可他成功的几乎微乎其微。” “没有人能一定成功。”沙漠之狼说,“但他的机会要比我大。” 这时,风忽然停了,戛然而止。 没有风会这样停,如果它要停,也是一个过程,戛然而止表明,有东西令它停下来。 沙漠之狼将袍子重新穿在身上,遮掩了一声伤痕,微微一笑,道:“看到没有,我说过他会成功的。” 他的声音居然还是很平静:“我不认为他会失败,因为狼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最锐利的眼睛,我能看到大多数人看不到的东西。”说完,他向外走。 “等等!”男人忽然叫住了他,“你能看见胜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和不可置信。 沙漠之狼的声音飘来:“你就当我能看见胜利吧。” 胜利当然看不见,看的见的只有胜利之后的酒,庆功酒。 庆功酒要和战友一起喝,战友可以不是朋友,但一定是兄弟,朋友会背叛你,而兄弟只会将后背交给你。 韩闯和沙漠之狼就是能将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 卡拉库姆沙漠只有一个地方能买到酒,一个叫有间客栈的客栈,有间是客栈的名字,名字很奇怪,因为客栈的老板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奇怪的女人,一个奇怪的漂亮女人。 韩闯原以为,不会有人在沙漠中心开一间客栈,但这个叫叶三娘的女人却将客栈开到了沙漠中心,非但没有赔本,反而客似云来。 当韩闯和沙漠之狼走进客栈时,只剩下一张桌子,孤零零的一张,与其他桌子的紧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三娘,来两坛酒!” 沙漠之狼就像进了自家的客厅,在一干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走到那张孤零零的桌子旁边坐下,韩闯跟着坐到他的对面。 “你很熟悉?”韩闯说道。 “还算吧,”沙漠之狼说,“人总需要一个避风港。” 韩闯摇摇头,笑道:“这就是你的避风港?”语气中充满了疑问。 的确,客栈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每天路过这里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当然,大多数索然无味;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并不适合作为避风港,它既不安宁,也不安全,它曝露于所有人眼中,所有的目光在此处交叉而过,想要在这里隐藏什么秘密,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沙漠之狼的避风港一定不是指的客栈。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还知道回来?” 韩闯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的麻烦来了。” 沙漠之狼苦笑一声。 的确是他的麻烦,叶三娘亲自抱着两坛酒,走到桌子边,粗鲁的将酒坛扔在桌上。 应该感谢制作的酒坛的工匠没有打盹,酒坛的质量没有任何问题,没有碎,只是发出了两声破碎边缘的声音。 酒,从坛口荡了出来,香味四溢。 韩闯眼睛一亮,道:“蜀酒?” 西南域有个叫蜀国的地方,蜀国出的酒叫蜀酒,蜀酒浓郁,芬芳四溢,有玉液出蜀门一说。 这是好酒,极好的酒,而且是两坛在东南域少见的蜀酒,韩闯酒虫大动,恨不得立刻倒出一碗来品尝。 他没有动,只因为一个女子的胸正压在酒坛上。这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胸很挺,腰很细,小腹很平坦,腿很修长。 普通女子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这个女子则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露出来,一条布裙,露出光滑坚实的小腿。 狼无奈的道:“二娘,有客人。” 韩闯恍然,原来她就是狼一路上说的最多的叶三娘。 “我知道,所以才狼大爷送酒啊。”叶三娘在笑,她笑的时候,眼睛妩媚漂亮,嘴角的弧线就像挂在中天的弯弯的月亮。 女人笑的时候不代表她不生气,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她笑的越开心,心中越生气。 此刻叶三娘气的一塌糊涂。 沙漠之狼五天前离开,说去会一个朋友,当天就回来;她准备好美酒和下酒的好菜,苦等了一个通晓,等到的却是几个拿剑的客人,一进客栈就要找沙漠之狼,不用说,一定是沙漠之狼的仇人。 只有仇人才会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质问她沙漠之狼的下落。 她说她不知道,于是他们住了下来。 白吃白喝的住了下来。 此刻,这几个剑客正盯着这张桌子,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叶三娘哼道:“你怎么才回来,要再不会老娘可就死定了。” 沙漠之狼脸色倏变,道:“有人找你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找上叶三娘,但在上一次沙漠之狼破例用弯刀宣誓了自己的主权之后,就再没有人找上她,至少在斩杀他之后,不会有人上门。 沙漠之狼也以为不会有人上门,但没想到,又有人找人门来。 叶三娘下巴撇了撇,道:“就是他们。” 沙漠之狼顺着叶三娘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四个武者坐在一张桌上,各自右手边都放着一把剑,一把精铁铸成的锋利宝剑,宝剑上凝聚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沙漠之狼忽然笑了起来,指着韩闯说道:“来来,三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兄弟韩闯,这次要没有他,我就会不来了。” 沙漠之狼在叶三娘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的他倔强、冷酷、沉默,现在他却表现出豪爽的一面。 韩闯笑了笑,心想:“恐怕她就是你的避风港吧。” 便在这时,几声杯子摔地的声音响起。 “沙漠之狼,拿命来!”四把长剑,刺向狼的胸口。 ... 第两百七十二章 祸事临门 上 四个凶神恶煞的人,四支夺命的长剑,四个完美的方向,目标却只有一个。 就像演绎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韩闯在叶三娘的酥胸离开酒坛的电光石火之间,鬼手一摸,将酒坛取了过来,悠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香四溢,飘然满屋。 叶三娘目光连闪,沉声说道:“你就这样吗?”她忽然觉得拿出这酒有些布置,这些蜀酒足以请一个水准之上打手。 韩闯显然不是水准之上,甚至不算打手。 他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说道:“还能怎么样——好酒。” 浓郁的蜀酒浸泡着舌头,仿佛麻木了味觉,可在麻木之中,却又能给人一种清晰的触感,犹如万千只小小的蚂蚁在舌尖上攀爬。 叶三娘白了他一眼,哼道:“你的兄弟可正在被攻击。” 目下所及,沙漠之狼正和四人战在一起,剑光赫赫,拳风阵阵,好不热闹;原本热闹的客栈,在他们开打的一瞬间,就人去楼空,常年与危险为伴的沙漠客明白避凶趋吉的重要。 面对叶三娘不屑的目光,韩闯微微一笑,道:“你的男人也正在被攻击,可你也没动。” 叶三娘的脸红了红,就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低垂着脑袋,小声的道:“他可不是我男人。” “哈哈哈。”韩闯大笑了两声,道:“他不是你男人又是什么?”说着自顾自股的又斟了一碗酒,手腕一抖,送到叶三娘面前。 “喝酒吧,好好欣赏表演,这四个人奈何不了沙漠之狼的。” 奈何不了吗?或许真的奈何不了。 同为化元巅峰,武魂的优劣,武技的适合程度,甚至经验和对危险的嗅觉,都是决定实力的关键,毫无疑问,在这些点上,沙漠之狼要甩开这四名剑客一大截。 这四个人看起来凶恶,但在韩闯眼中,不过是四只温室里的花朵,武魂平平,剑法中规中规,就连合击的配合也漏洞百出。 这样的四个个人是毫无威胁的,也提不起韩闯的兴趣,唯一让他感觉惊讶的仅仅是沙漠之狼的手下留情。 真的是手下留情,倘若全力释为,估计也就两碗酒的时间,可现在韩闯已经喝了三碗。 当第四碗酒下肚,沙漠之狼终于寻了个四人配合间的空隙,一掌震断了三把剑,又以空手夺白刃的手法,抢下了剩下的一把剑,这把孤零零的剑,此刻正握在他的手中,横在其中的一人的脖子上。 皮肤微微下陷,只需稍微一用力,便可划破那片雪白的脖颈,将鲜血放出,那是颈动脉,一道小口就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地方。 那个人的身体在颤抖,或许他不想颤抖,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即便最视死如归的人,都会怕死,他也不例外。 “哼,谁派你们来的。” 沙漠之狼几乎可以笃定此次来的只是前哨站,真正的正主应该还没出现,不然就是这个家伙自不量力,想要凭借四把普通的剑来除暴安良。 沙漠之狼并不反感有着大侠梦的年轻人,但也认为这些人应该量力而行才对。 “是、是王长老派我们来的。” 生命握在别人手上,四人不得不说,或许在此之前他们认为,对于同为化元巅峰的沙漠之狼不过是手到擒来。 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吗? 四对一,一个简单的算术题,稍微有点常识的武者都知道四大于一,但此刻的现实却出人意料——一大于了四。 “王长老?” 沙漠之狼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叹息着道:“回去吧,告诉王长老,不用再派人来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领头的一人缩了缩脖子,欲言又止。 沙漠之狼目光一凛,喝道:“怎么了?听不懂我的话吗?” “不是、不是,”这人赶忙说道,同时躲闪着沙漠之狼的眼神,“王长老不是要您回去。” “他是想杀我?”沙漠之狼在冷笑,嘴角的皮肤微微上翘,笑容到面颊就消失,整张脸给人以冷峻的感觉。 “没、没错。”领头的结结巴巴的回答,“他、他说邪月宗的叛徒活不过十五。” “哈哈哈。”沙漠之狼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苍凉,“回去和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他,他若想取了我性命,就自己来。” 见四人没有动作,他眼睛一瞪大声喝道:“滚!” 四人赶忙连滚带爬的跑向门口,便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叶三娘的声音:“等等!” 四人回头一看,就见叶三娘手插在腰上,两腿微微分开,就像一支圆规一样的站着,脸上堆砌着难以言喻的冷笑。 “先把账给结了,这些天白吃白喝的不要钱吗?还拿剑架在老娘的脖子上,这个精神损失不付了?” “是是,我这就给,这就给。”领头的忙不迭从怀里摸出一只金元宝,扔在桌上,就发足狂奔而去。 韩闯莞尔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叶三娘的法则很简单——钱。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钱去坑蒙拐骗的女人,但却会将大多数东西用钱来衡量,除了——感情。 四个剑客的狼狈身影消失在门口,叶三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最开始的冷笑,变做了欣喜的笑,她一猫腰,抢到了桌前,捧起桌上的金元宝,眯起眼笑道:“乖乖的,少说是五十两金子,今年的生意可以不用做了。” 转头对沙漠之狼说:“当家的,关门,咱离开这里,有了这五十两金子,什么地方不能去?” 韩闯笑着抿了一口酒。 叶三娘在意的不是五十两金子,更不是一家有间客栈,而是沙漠之狼的命,他看的出来,无论那个王长老是什么来头,都要远胜沙漠之狼,面对一个远胜自己的强手,还要硬拼,实在是不智之举,所以她选择走。 只是为了不伤沙漠之狼的自尊,才用五十两金子作为掩饰。 沙漠之狼又怎会看不出这点,若是平常事情,他大可装作看不出来,但此刻,却不得不点破叶三娘的谎言了: “要走你走,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白老鬼。” 叶三娘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惊呼了起来:“你疯了!那是白老鬼,两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没听见他们刚才说什么了?十五啊,还有三天就是十五了,你待在这里必死无疑!” 沙漠之狼皱了皱眉,道:“什么必死无疑,别说这些丧气话,白老鬼虽然厉害,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拼之力。” 一个“完全”,倒显出了他的外强中干,倘若成竹在胸,自然不必用“完全”二字来强调,强调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信心不足,严重的不足。 韩闯忽然开口:“那个王老头是不是叫王羲?” 叶三娘和沙漠之狼同时用诧异的目光盯着韩闯。 “你认识他?”两人同时问道。 韩闯莞尔一笑,抿了口酒,大声说道:“听过这个名字,素未谋面。” 沙漠之狼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听过王羲的名号也不为怪,他是云梦泽王家的人,听说前不久王家被人灭了,只剩下这王老头一人,但你可别小看他,他是邪月宗的十二长老之一,凝神中期的高手。” 凝神中期吗?韩闯眯起眼微微一笑,道:“如果只是凝神中期,合我们三人之力,倒也不是不能对付。” 叶三娘眼睛一亮,轻声道:“韩兄弟能对付他?”刚才她听沙漠之狼叫了“韩兄弟”因此也跟着叫“韩兄弟”,一句兄弟倒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韩闯微微一笑,道:“能对付,能对付。” 凝神中期的高手虽然厉害,但他有血影分身,又有四象锁元阵,配上重剑之法,未必没有胜过王羲的可能,而且叶三娘和沙漠之狼也非泛泛之辈,三人合力,胜机可到八层。 小白的声音响起:“主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凝神中期的高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韩闯心中说道:“你也认为走是最好的选择?” 小白沉默了半晌,道:“面对无法抗拒的敌人,离开确实没错。” 韩闯笑了,道:“可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如果不击杀王羲他们恐怕会终日生活在恐惧中。” 小白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反复咀嚼着韩闯的话。 韩闯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对叶三娘道:“嫂子放心,那白老头虽然厉害,但我并给没有胜他的可能。” 叶三娘眼中一喜,刚要说话,却被沙漠之狼打断:“不成!” 叶三娘眉头紧蹙,尖叫道:“如何不成?你死了就成?” 沙漠之狼没有理会叶三娘,自顾自的对韩闯说道:“不成、不成,韩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是我邪月宗的事情,不能假手于人。” 叶三娘怒道:“你个杀千刀的,脑袋里长了锈不成!” 沙漠之狼瞪了她一眼,喝道:“王老头是什么人,你我会不知道?” 一句话震的叶三娘说不出话来,诚然韩闯说了自己能对付王羲,但叶三娘根本不信,王羲是谁?凝神期的高手,面前这个韩兄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实力绝不超过化元巅峰,又怎可能是凝神期高手的对手。 叶三娘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下来,对韩闯说道:“是啊,韩兄弟你还是走吧,王老头不是你能对付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恐怕我走不了了。” 沙漠之狼急道:“怎么了?王老头来了?”真气瞬间遍布全身,肌肉紧绷起来。 韩闯失笑道:“慢着慢着,别紧张,王羲没来,我的意思是刚才那四个人看到我和你们在一起,我就走不了了。” 沙漠之狼惑道:“你自走就是了,王老头针对的只是我。” 韩闯笑道:“那是在没有见过我的时候。” 沙漠之狼道:“此话怎讲?” 韩闯笑了笑,说道:“云梦泽王家不是被人灭了吗?灭王家的人,就是我。” 沙漠之狼和叶三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韩闯又抛出了一枚炸弹:“王羲和我有血海深仇,我不但灭了他王家,还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你们还认为他会放过吗?” 沙漠之狼和叶三娘对视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如果韩闯说的是真的,那实在是 ——太变︶态了,沙漠之狼的脸抽动了两下。 ... 第两百七十三章 祸事临门 中 霞光在西边的天空迸射出异样的光彩,卡拉库姆沙漠边缘的一所独立院子的院子已经变成了破瓦残壁。 聂妄心和王羲站在残壁之间,凝望着远方的霞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发出感叹的是聂妄心,他已经老了,满头白发,身躯佝偻,说话的声音沙哑,就像咽喉里梗塞着一大块苔藓。 人老了就应该退休,就应该让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羲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瞥了聂妄心一眼,问道:“青青离开了?”他的语气淡漠,就像说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可事实上,这件事情在邪月宗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若不是聂妄心有上一代长老的身份,恐怕此刻,他已站不到这里。 背叛邪月宗的只有死,至于什么叫背叛?只要离开就算。 聂妄心当然知道王羲意思,可他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既然和韩闯做了交易,就一定会将它完成,更不用说,事关青青,聂青青是他唯一的女儿。 聂妄心笑道:“小女的事情多谢你们手下留情了。” “我可没有手下留情。”王羲冷哼了一声,“我的原意是亲自出手,给青青一个痛快。” 聂妄心的眉头挑了挑,表情不变的道:“可你终究没有出手。” 王羲冷笑道:“我不出手是因为有人不让我出手,并非我的本意,你不必说谢谢。” 聂妄心笑了,道:“可你没出手是事实,我应该谢谢你。” 王羲忽然看着聂妄心,眼睛里冒起了火:“如果你真想谢谢我,就替我杀掉青竹宗韩闯。” 聂妄心大笑了起来,笑容忽然一收,口中冷冷的迸出一句话:“凭什么。” “就凭他灭了我王家!杀了我王羲的两个儿子!” 聂妄心笑了,笑容里带着讥诮:“那是你王家不自量力,试图去挑战黑蛟龙。” 王羲心中恼怒,压低了声音,阴沉着脸,说道:“我那是为了宗门!” 聂妄心冷笑两声,道:“可你却在王家被灭,儿子被杀后,才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宗门,如果在发现药圃之时就上报,以宗门的实力会假手于他人吗?你的两个儿子恐怕也不会死。” 王羲没有说话,他说不了话,无法反驳;聂妄心的话就像一支强有力的钳子,钳住了他的咽喉。 场面沉寂了下来,就连风声也停了,风就像死了一样,静默无声。过了好一会儿,王羲率先打破了沉默:“现在说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聂老头,你来这里干什么?” 聂妄心微微一笑,道:“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 虽然同为邪月宗长老,但聂妄心的身份却在王羲之上,若不是当年聂妄心保存了邪月宗的火种,恐怕邪月宗能在二十年后东山再起,也没有此刻的声势。 王羲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这是聂妄心在长老会独断专行最大的本钱。 “我不管你来这里干什么,最好不要做出越界的事情,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聂妄心微微一笑,道:“不就是为了追杀那个背叛你的属下吗?值得从东边跑道西边,跨越整个东南域吗?” 王羲冷笑一声,说道:“当然值得,背叛邪月宗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这是规矩。” 聂妄心大笑了起来:“恐怕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吧王羲,沙漠之狼背叛了你,所以你要杀他;被一个视为心腹的人背叛,那滋味可不好受。” 王羲脸皮一抽,表情阴沉如水,嘴角抽动,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羲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想帮他?”王羲暗暗运起真气。 聂妄心显然发现了王羲的暗中动作,大笑两声,道:“我可不是鬼鬼祟祟的人,你自去杀他,我不会阻拦你。” 王羲松了口气,但很快一种耻辱的感觉就爬上心头,他心想:“什么时候我王羲杀人,也要看你的脸色了。”他知道自从王家被灭门之后,自己在邪月宗里的地位就并非如原来那么稳固,但没想到聂妄心竟会如此直白的挑衅他。 他刚想说话,却听聂妄心的声音响起:“你的狗腿子来了,我先躲躲。”人影一闪,消失在残垣断壁之中。 王羲的眼神骤然一收,心中暗道:“这么快。” 本以为聂妄心只是因为上一代长老的身份,才在邪月宗里拥有如此高的地位,可刚才那种身法,那种身法他根本就没看清,不但没看清,甚至没有任何感觉,聂妄心就消失了。 难道他深藏不露?一定是这样。 王羲没有后知后觉的欣喜,反而感觉恐惧,就像身侧时刻潜伏这一只毒蛇一样,他感觉背后仿佛存在着一只阴鸷的眼睛,时刻注视着他的背影,这种感觉,绝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大人,我们回来了。” 王羲转头一看,四道身影狼狈的跪在地上。 “你们失败了?” “沙漠之狼的实力实在太强,我们——” 领头的话未说话,就被王羲挥手打断:“不用再说了,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起来吧。” 四人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只敢用余光瞥了王羲。 他们都知道任务失败的下场,但没想到王羲会如此轻松的放过他们,这看起来就像不可能的事情一样,但它却发生了,清楚的发生了。 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因为你不在知道沉默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四个人,四个武者,四个剑客,尽管他们已经没有剑了,可还有一身真气,但此刻他们却因为紧张而不停的向外淌着汗水,他们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颤栗。 终于,四人中领头的那个打破了沉寂:“大人,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带着沙漠之狼的人头回来。” 王羲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在聂妄心面前,他还有所收敛,但在自己的属下面前,他可以尽情展现出自己的刻薄。 他本是一个刻薄的人。 “带他的人头回来?你们认为自己能做到吗?” 四人同时将头一低,领头的战战兢兢的道:“大人,请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保证——” “住口!”王羲忽然爆发了,声音就像喷发的火山,“沙漠之狼的厉害我会不知道?你们见他只是化元巅峰就认为他好欺负,所以就出手了,我只让你们去盯着他,谁让出手的!” 扑通! 四个人顿时跪了下来,身体绵软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领头的声音都在颤抖:“大、大人,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这次是有人协助他才逃过一劫的!” 虽然出手的只有沙漠之狼一个,但为了活命,这些人不介意将韩闯拖下水。或者在他们看来,若没有韩闯在一旁虎视眈眈,沙漠之狼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悲的人! 这世界最可悲的事,就是不但看不清别人,还看不清自己。 王羲眼睛微闭,沉声道:“谁!” 领头的道:“是青竹宗的韩闯!” 三宗演武已过,三大宗门所有核心弟子的画像和信息都流传了出来,领头的当然知道坐在桌边喝酒的正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韩闯。 可他却不知道,王羲和韩闯还有着血海深仇。 王羲一听到韩闯的名字,眼睛立刻张开,两道寒光激射而出:“你说的可是青竹宗核心弟子韩闯!” 领头的颤声道:“是、是。就是他!“ 本以为自己大祸临头,却不想王羲竟叫了一声“好”,只听他说道:“韩闯,没想到你居然和沙漠之狼混在了一起,这下就算杀了你,聂妄心也说不得什么。”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知道这事的还有谁。” 领头的道:“除了我们四个,就只有沙漠之狼那边的人了。” “好!”王羲微微一笑,道:“你们干的很好。” 领头的还想谦虚两句,忽觉脖子一凉,抬头便看到了王羲的指甲,带血的指甲。 “你、你好狠——” 话未说完,人便倒了下去,同样倒下的还有他的三个兄弟,他们瞪着王羲,眼珠已凸出。 王羲淡淡的道:“本来你们就应该死,现在又知道了不应知道的事情,就更应该死了,念在你们跟着我许久的份上,就让你们速死了。” 他擦拭着自己的指尖,那慢悠悠的动作就像擦拭着一只盛放美酒的玻璃杯。 他出手很快,所以鲜血并没有溅到他身上,这种事情他很有经验,衣服上若染了血,就不容易洗干净,所以他只让指甲沾血,指甲上的血最容易抹掉,你只需要一张手绢或着毛巾。 指甲上的血被擦干净,雪白的丝绸手绢上却沾满了血,就像一朵在雪地里绽开的血花。 雪与血融为了一体。 王羲看了四人一眼,此刻他们已经死透,颈动脉被划破,本不会这么快死,但王羲却在划破他们颈动脉的瞬间,将真气灌入他们体内,暴虐的真气在他们体内肆虐,搅碎了经脉和内脏,死亡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染血的手绢就像红白相间的花蝴蝶,飘扬在空中,夕阳中走出一个人。 聂妄心并没有远走,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王羲看也没看聂妄心一眼,自顾自的说道:“你都听见了,韩闯和沙漠之狼混在一起。” 聂妄心道:“听到,这么大的阵仗,想不听到也不行。” 王羲冷笑道:“你有什么打算。” 聂妄心道:“那是你的意思。” 王羲道:“你不阻拦我?” 聂妄心道:“我为什么要阻拦你。” 王羲道:“为了聂青青。” 聂妄心笑了笑,道:“她已经离开了邪月宗。” 王羲道:“可她依旧是你的女儿。” 聂妄心沉默下来,像是在咀嚼着王羲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会阻拦你的。” 王羲眼神连闪道:“如果我要杀掉韩闯呢?” “悉听尊便!”聂妄心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之中。 ... 第两百七十四章 祸事临门 下 韩闯站在有间客栈门口,举目四望,只看见一片黄沙。 这是属于沙漠的固有颜色,从不因人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 此刻,太阳已在东边的天空探出了半个脑袋,热气开始从沙硕之下蒸腾而出,虽只是清晨,但仍热的人恨不得将衣服脱光。 风又复活了,停了一夜的风,终于在清晨复活,刮在脸上,就像烧红的刀子,可韩闯毫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引着晨曦吐纳。 许多高手在成为高手之后,便忽视了最基本的吐纳,吞入晨曦的第一口空气,就像包裹着饭团一样,将它包在口中,一口一口的咽下,然后再整个吐出,这一过程就是吐纳。 迎新去旧,就是吐纳的精髓,它能保证你的身体,始终处在最完美的状态。 清晨,本应是个人来人往的时间,客人会早起,赶上骆驼出发,又会有一些人来,同样赶着骆驼。 但此刻,非但没有骆驼甚至连人也没有半个,人都去哪儿了?都被叶三娘赶走了。昨天夜里,叶三娘提着菜刀在每个房间门前一战,客人们立刻灰溜溜的逃走。 当然——没付钱,叶三娘也没皮面厚到还要收钱的地步。 客栈的后面传来赫赫人声,不用说,一定是沙漠之狼的声音;现在,整间客栈除了韩闯之外,就只有沙漠之狼一个男人,粗活当然不可能交给韩闯一个客人,所以只好幸苦沙漠之狼了。 他在劈柴,用弯刀劈柴。 先把整整一块木头中从劈成数段,然后再将其一段段的立好,一刀下去,即成两段,没有丝毫的凝滞,这一刀带着风声而来,随着风声而去,不留下任何痕迹。 韩闯顺着风声走了过来,果真如他所料,沙漠之狼正在劈柴,用弯刀劈柴。 弯弯的弯刀就像月牙儿,是诗人口中最喜欢的意向,倘若有人用弯月劈柴,一定会被斥责为暴遣天物,但沙漠之狼却没给人暴遣天物的感觉,他的动作很漂亮,就像在跳舞。 男人的舞或许并不妩媚,但却充满了力量的美,韩闯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风停了,劈柴的动作也停了,沙漠之狼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正好看见韩闯立在旁边,他的脸上又出现了运动之后的汗珠,这汗珠不停的向外冒。 “起的这么早?”沙漠之狼弯着腰整理着地下散落的木材,他的声音依旧如昔,就像牧笛一样干净清澈。 “你认为呢?”韩闯笑了,说道:“我一整夜都没睡,躺在床上睡不着。” 沙漠之狼看着韩闯的笑,忽然自己也笑了起来,说道:“你后悔了吗?后悔了的话,现在走也不迟。” 他抬眼看了一眼太阳,说道:“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一路向东,大概一天就能走出沙漠。” 如果韩闯要走,他绝不会责备他,即便是兄弟,也没有义务为你去死,真的,虽然韩闯说的信誓旦旦,但在沙漠之狼看来,面对凝神中期的王羲,就像是去送死。 或许送死还好一些,因为你能选择死法,你能选择是跳下悬崖或是用刀抹了脖子,但落在王羲手上,却连选择自己的死法也办不到。 沙漠之狼曾经是王羲的心腹,自然知道这个老人的恐怖,他就像一只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会在你大意的时候,忽然蹿出,咬你一口。 他不害怕武技高强的人,却害怕像王羲这样,不但武技高强,而且不择手段的人。 韩闯笑了,笑容里带着积分讥诮:“你认为我会临阵脱逃吗?” 沙漠之狼摇了摇头,回答简单而直接:“不会。” 韩闯道:“那就不要这么说,放心,我有把握战胜他。” 沙漠之狼本打算继续劈柴,但听见他这一句话后,就停了下来,用一种很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不要这么看着我,”韩闯笑道:“我可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不良嗜好?”沙漠之狼忽然明白了过来,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我也没有不良嗜好。” 两人相互对视着,忽然——笑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今天过后,是否还有机会露出这样的微笑,或许他们中的一个,或许两个都会丧命,谁知道呢? 未来的刺激在于,总是不可预测。 女声从客栈里传来:“两位爷,吃饭了!”声音里透露着蜀国女人特有的泼辣,从沙漠之狼口中,韩闯得知叶三娘是蜀国人,蜀国的美人儿是这个世界最难驯服的美人儿,叶三娘就像一匹性格暴躁的母马,还未被沙漠之狼驯服。 当韩闯用这一点嘲笑沙漠之狼时,他总是温柔的一笑,然后说道:“我需要的是个避风港,而不是女人。” 正是这句话,令韩闯肃然起敬,敬佩的不是沙漠之狼,而是叶三娘;这个世界上女人很多,但能够成为男人避风港的女人,又有几个? 或许真的没有多少。 沙漠之狼回头看了一眼发愣的韩闯,笑道:“兄弟,快跟上,尝尝三娘的手艺。” 韩闯摇摇头,道:“你确定她会做吗?” 沙漠之狼笑了笑,道:“放心,她是女人。” 韩闯一直认为,漂亮的女人不会做菜,因为貌美的皮囊让她们可以不依靠厨艺,就能抓住男人的心,但叶三娘显然是个例外。 麻婆豆腐,酱猪蹄,水煮肉片,再加上一锅热腾腾的骨头汤,韩闯觉得这是自己穿越以来吃的最丰盛的一次早餐。 他连吃了四碗饭,若不是叶三娘将所有的酒都藏了起来,他一定会和沙漠之狼痛饮一番。 “狼,你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他边吃边说道。 “那是!”沙漠之狼回答的理所当然,他的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脸。 叶三娘难得的俏脸一红,提起勺子在他额头上狠狠的一敲,说道:“你说什么呢?” 沙漠之狼捂着脑袋,道:“没什么,没什么。”停了停,忽然说道:“三娘,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娶你。” 叶三娘突然哭了,泪水无声的就落了下来。 她等这句话已经好久好久了,从二十到三十,再到三十六;一晃眼她已经三十六了,她的皮肤依旧净白如玉,她的眼睛依旧妩媚明亮,她的身材比年轻人更加诱人,可她自己心里却知道,她已经苍老了。 肉体的苍老从不是最可怕的东西,心老才是真正可怕的。 她依旧有些泼辣的性格,依旧过着火红的生活,依旧在沙漠中心开着有间客栈,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沙漠之狼再不说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等待下去,十六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六年,特别是女人,青春短暂,更应珍惜。 就在她患得患失的时候,沙漠之狼忽然说出了这句让她梦寐以求的话,顿时令她产生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嫁你。”她抹干了泪珠,笑的像花儿一样。 韩闯看见两人似乎有腻在一起的趋势,立刻放下碗筷,怪笑一声,走出客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充当电灯泡。 此刻,依旧是清晨,太阳却已完全爬上了天空,在天顶上肆意的散发着光热,沙硕之中,蒸腾如烟,热流就像烧红的刀子,拍打着韩闯的面颊。 忽然,他看见远方走来一人,一个奇怪的人。 沙漠的商旅一般会成群结队出现,很少有走单的独脚商人,这似乎是利索当然的事情,大家走在一起,在危险的沙漠中也好有个陪伴。 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沙漠商旅再次验证了人是一种群居动物。 而此刻,正向有间客栈方向走来的人却是独身一人,非但独身一人,连驮货的骆驼也没有,他孤零零的影子几乎会让人以为是海市蜃楼。 当他走近时,韩闯看到了他的脸,一张平凡的老人的脸,脸型四方,很容易让人想到花岗岩,高鼻梁,眼眶凹陷,眼神有着与他这年纪不符的锐利。 又走近了,韩闯看的更加清楚:他穿着一件柔软宽大的黑袍,赤足,两只脚大的惊人,就像硕大的蒲扇;他的手也很大,手指有些内翻的畸形,整个手掌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他很高,有八尺高,但却骨瘦嶙峋,远远看着就像一具没有血肉的枯骨,但你若小看这具枯骨,则会付出巨大的代价,韩闯感觉的出来,这副看似会被一阵风吹走的身体里,隐藏着怎么样的力量。 他走的很慢——只是感觉很快,实际上,几百米的距离,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便是被他越过,他走到了韩闯对面,距离他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他在笑,这笑讥讽而冷酷。 “王羲?” 综上所述,韩闯得出了这个结论,来人正是王羲。今日是四月十五,正好是四个剑客传言的十五,有些人在十五时不杀人,因为传言十五死的人,回不了家,会变成孤魂野鬼;有些人则专挑十五杀人,他们不介意死人变成鬼,因为他们足以让鬼都魂飞魄散。 王羲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走的不稳,两只脚在沙土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但在韩闯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间,他就从十米远的地方移动到了韩闯身边,两个人几乎面对面。 韩闯能够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皱纹和每一条皱纹背后隐藏的阴影。 “韩闯?”王羲反问。 “没错,”韩闯回答。 倘若连一个名字都不敢承认的话,那就算不上真正的武者了,真气遍布全身,吞噬武魂出现,现在只差剑了。 重剑还没有从空间玉佩中取出来,不是韩闯觉得王羲不配让他动剑,而是他觉得,忽然出现的重剑,才更具威力。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就在这时候,沙漠之狼挽着叶三娘的手走出了客栈,当他目光转到王羲脸上时,明显怔了一怔,但很难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王羲笑道:“你不希望我来?” 沙漠之狼道:“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出现。” 王羲微笑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迟早都会来,无论你躲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将你找出来。” 沙漠之狼笑了,道:“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躲。”他看了身边的叶三娘一眼,道:“躲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不是。”王羲笑着说道:“死才是。”语气变得无比阴森。 ... 第两百七十五章 击退 韩闯看到了两把弯刀,两把闪亮的弯刀,刀身上刻有异兽的花纹,花纹的背后藏有血腥的味道。 这是两把杀过人的刀。 这两把刀握在沙漠之狼的手中,就像心灵手巧的女人拿着两根绣花针,格外和谐;他的眼睛凝视着对面的老人,猫着身子,肌肉紧绷,做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 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面前这个老者的恐怖,你若落在他手上,生死就由不得自己。 王羲的视线转到了沙漠之狼身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凶狠,可心中却没有丝毫凶性。” 他摇了摇头,似是不屑,又道:“没有凶性的刀是成不了气候的,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这样我可以饶过她。” 王羲的眼神最后落到了叶三娘修长的脖颈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叶三娘哆嗦了一下,却没有被吓到,她上前一步,挽住沙漠之狼的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蜀国的女儿家从不怕死,只怕孤独的活着,倘若沙漠之狼死了,叶三娘也不独活,因为她怕,怕面对每一个没有他的日日夜夜,怕在沙漠的星空里,看见他的影子。 沙漠之狼冷冷的看着王羲,冷冷的说:“你也听到了,她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王羲笑了出来,笑容里带着一份冰冷:“这个答案会害死你。” 沙漠之狼微微一笑,道:“难道我还有可能活吗?” 他慢慢的靠近王羲,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是:“我们应该动手了。”可不知道是王羲没明白,还是明白了但不屑先动手,他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 沙漠之狼的动作也很慢,他明白对于像王羲这样的高手,快与慢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你无论是快是慢,在他眼中都慢的如同蜗牛。 沙漠之狼所能做的,仅仅是将刀法施展到完美而已。 武魂现,是有一只狼头,韩闯还是第一次看到沙漠之狼的武魂,这是一只特别的狼头,叫青玉幽狼,若不是韩闯曾经读过许多关于武魂种类的书籍,恐怕也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这种奇怪的武魂。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完美。 如果说韩闯吞噬的天眼武魂是洞察别人的话,那沙漠之狼的狼头就是洞察自己了。 洞察别人能够破招,洞察自己却能够令自身招数达到完美。 沙漠之狼的两把弯刀就很完美,相互配合,护的身体密不透风。 这样的刀法是很难被招式破解的,沙漠之狼懂,熟悉他的王羲同样懂,他看见了沙漠之狼使出的招数后,一点也没动,但嘴角却已经浮现出了笑容。 这笑, 讥讽而冷酷。 “还是这招,你似乎只会这招。”王羲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诮。 沙漠之狼一字一字的说:“就算同样的一招,你也未必能轻易打破。”他自信自己的刀法是完美的,就算王羲是凝神期的高手,但若想破,也困难重重。 完美的刀法无法用招式来破解,但却可以以力破之,沙漠之狼明显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没想到,但王羲想到了。 没有风,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王羲眼神一凛,右掌轻轻一掌。 没错,就只有轻轻的一掌,你甚至都不能说他用了全力,因为看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将手掌向前一送,正是这样的一送,破解了沙漠之狼的刀法。 一掌之威,便是让刀法无法运转。 “扑哧!” 一红殷虹的鲜血从沙漠之狼的口中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凝成一只血鹤,他单腿跪地,用双刀支持着颤巍巍的身体,几次想要站起来,却又几次失败。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 “狼!”叶三娘刚想扑过去,忽然就像遇到了一面墙,怎么也不能向前一步,她用力的撕扯,用力的抓挠,可这堵看不见的墙,始终挡在她身前,而一墙之隔的对面,沙漠之狼已经痛苦的倒在地上。 “不堪一击。” 王羲微微一笑,右手一挥,一道掌风从手中激射而出,冲向沙漠之狼的身体,眼见沙漠之狼就要毙命,就在这时,一道剑气袭来,迎上了掌风。 掌风猛烈,但远不如剑气锐利。锐利的剑气瞬间破开掌风,余势不剑,袭向王羲的身体。 王羲眉头皱了皱,冷笑道:“米粒之珠而已。”袖口一拂,真气呈螺旋而出。 剑气虽然锐利,但螺旋真气却能一层一层的削弱剑气的威力,触及王羲身体时,便被他的护体真气震散。 就像一阵烟雾一样散开,不留下任何痕迹。 王羲看向了韩闯,目光停留在那把重剑上:“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铁重剑吗?果然是一把不错的神兵,可惜你只有化元期,不然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韩闯手握重剑,平平指向王羲,冷冷的道:“一个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那么四个我呢?”话音刚落,就见他人影一分为四,每个韩闯手中都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重剑。 不光是形态,甚至连威势都一样,只是有三个韩闯身后,绽放出微微血光。 “血影分身!” 王羲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你从哪里得到的!” 说血影分身是邪月宗最重要的东西,一点也不为过;若没有血影分身,当年的司空邪月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大宗门,若不是失去了血影分身,当年三大宗门也不可能攻破邪月宗的宗门。 血影分身是邪月宗的象征,更是邪月宗至高无上的东西,聂妄心能够保存邪月宗大多数的元气,却无法保存血影分身,此刻——它出现在邪月宗的敌人身上。 韩闯冷冷的笑道:“你不需要知道!”话音刚落,四个他一齐而动,瞬间将王羲困在中心,曾经拥有过四象锁元阵图的韩闯,对于四象锁元阵的领悟绝不下去落霞宗的宗主落霞生。 四个他瞬间站住了四象之位,又以无相功法转化真气属性,一为水,一为火,一为土,一为风。 狭小的空间里,天地元气仿佛被分解成了水火土风四种最基本的元素,分别灌注在四个韩闯身上。 四象锁元阵的厉害就在于这锁元二字,将天地元气分解成水火土风,让旁人得不到补充,又破不开阵法,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四个人,四把重剑,如同走马灯似将王羲困在中心,剑光如网,而王羲就像落入网中的鱼,只能在网里跳跃,想要挣脱,却已不可能。 王羲眼疾手快,一掌劈开其中一个韩闯的重剑,这一手并非强攻,而是脱身之法,他接着反震之力量,施展身法,游鱼一般的滑出剑阵,他不再是困在网中的鱼儿,而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鱼儿。 可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冷笑传来,一道黑光长虹一般的向他劈来,正是韩闯和他的重剑。 这一劈虽是最简单的“力劈华山”,却因为重剑之威而变得威不可测,速度力量无一不是上乘之选,便是以王羲的能耐,也不敢硬接,只能凭空一跳,虽堪堪躲过重剑,却再次陷入阵法之中。 而这一次,显然不会像上次那样平淡,四把重剑交替而上,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猛似一剑,如洪流一般向王羲压来,层层叠叠,永不停歇。 此刻叶三娘已经救得沙漠之狐,两人退到一边看着韩闯与王羲别开生面的大战,不禁露出惊讶的目光。 “韩兄弟,韩兄弟真是厉害。”叶三娘双眼发直,喃喃的道。 “没错,没想到韩兄弟竟还有如此厉害的武魂。”沙漠之狼也附合道。 他入邪月宗较晚,自然不知道血影分身的事情,只当韩闯的天生武魂厉害无边,配上重剑之法和那不知名的阵法,竟能将凝神中期的王羲打的狼狈不堪。 “看来我不用死了。”他心想。 说话间,王羲已经完全落于下风,只能依靠身法躲闪;虽一时未被重剑砸中,但森寒的剑气,已经刺入了他的皮肤毛孔,更为重要的是,四象锁元阵封锁了天地元气,让他的真气得不到补充,而对面的韩闯却似完全不担心真气消耗似乎,重剑武的越发虎虎生风。 “该死的!他怎么就不知道累呢?”王羲刚才一掌试过,知这重剑重量不轻,满以为韩闯无法维持这种狂风骤雨一般攻击多长时间,认为只消自己撑过这一段就好。 却不想韩闯还未力竭,首先力竭的可能是他。 若小白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一定会不屑的道:“你当麒麟臂是假的吗?” 那是在沙漠风暴中,小白忽然发现了韩闯居然是天生双武魂,除了天眼还有麒麟臂,麒麟臂的威力让他挥舞重剑根本就不需要耗费真气,只需运用肉体力量就好,真气全化作剑气,使得剑锋更加猛烈无双。 这一手,竟将王羲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听他大喝一声:“看招。”赤红的双掌交叠而上,拼着后背受重剑一击,也发出两道炙热的掌风。 韩闯也没想到王羲竟会用出这种自残的办法,一时不察,竟让他寻到了一丝空隙逃出了阵法中。 王羲也非凡辈,知道事不可为,人影立刻化作了一道火光,像远方逃窜而去。 “小子,这个仇我记住了!”直到人影火光消失在地平线,他的声音才再次飘来。 韩闯见状立刻就要去追,却被沙漠之狼叫住:“不用去追了,王羲的武魂是一种疾火流光的东西,以他身化流光的身法,你是追他不上的。” 韩闯长长的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沙漠之狼,沮丧的说道:“可惜了,刚才若不大意,他跑不了。” 沙漠之狼倒显得十分豁达,说道:“或许是天不绝他吧,”话锋一转,道:“韩兄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连凝神中期的武者都能被你打跑。” 韩闯摇摇头,说道:“这次是他大意,被我用四象锁元阵先行困住,若他开始就全力释为身法,恐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或许在见识了疾火流光之前,韩闯还会为打败王羲而沾沾自喜,但在见识了这种武魂之后,他便知道王羲是输在了大意了。 “哎,下次见面可有得我头疼了。”韩闯叹息着说道。 ... 第两百七十六章 大礼上门 来杀人的人反而身受重伤,若不是逃的还算快,可能就折在了韩闯手上。 王羲化作一缕火光,在沙漠中发足狂奔。 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死亡的侵袭了? 仿佛很久很久。 此刻他觉出这种气息。 从清晨到日暮,从冷到热,他一直在狂奔,直到体力几乎耗尽,这才停了下来,他两手按在膝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花白的头发沾染着汗水,拧成了绳子,那双锐利的眼睛,充满了怨毒的光。 “韩闯!韩闯!我要杀了你!” 愤怒的吼叫在沙漠的纵深处响起,飘荡出很远很远的距离,只可惜无人应答,更无人喝彩。 王羲是自讨苦吃。 若不是他托大独自一人前往,结局或许会完全不同;若是他第一时间用上了云疾火流光,结局或许会截然相反;若是他稍微对韩闯重视一些,结局甚至会逆转。 但人生从没有如果这两个字,一切都过去了,输了就输了,不可能从头再打,只有耻辱,依旧荡漾在心中。 王羲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仍不觉察,渗出了血,依旧没有觉察。 忽然,黄沙中走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只可惜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倘若又老又丑,绝吸引不了王羲的目光,但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敢行走江湖的漂亮女人,都很危险,敢在沙漠里独自出现的漂亮女人,更是黑寡?妇一样的存在,敢靠近王羲三丈之内的漂亮女人,一定有其依仗。 综合三点,来人是个极度危险的女人。 王羲的太阳穴在不停的跳动,同时跳动的还有他的心,他也不知道这颗跳动的心,何时会戛然而止。 “你是谁!”王羲喝道,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经历了一场失败,又几乎耗尽真气,况且又身处沙漠之中,任谁的声音都会变得沙哑,他的喉咙正冒着火,无论怎样吞咽唾沫都无法浇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女人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扶柳。” 王羲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世界上叫扶柳的女人很多,叫扶柳的漂亮女人也不少,但敢于出现在他面前的扶柳,却只有一个。 “你是他的人。”王羲颤巍巍的指着扶柳。 他是谁? 他只是一个代号,和你我没什么不同,但王羲口中的他,却指的是一个人,一个在邪月宗内,位高权重的人。 若韩闯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人正是聂妄心身边的妖精扶柳,扶柳是一只柳妖,一般来说,柳妖是不能出现在缺水的地方,但扶柳却出现在大沙漠里,只能说明一点,她的实力已经高到了不受普通规则的约束。 这是一个凝神期以上的妖怪,甚至应该是凝神后期的妖怪。 王羲的真气虽然耗尽,但灵识仍在,可他却感觉不到扶柳的存在,倘若眼睛和鼻子没有骗人的话,那只有一点能够解释——扶柳的实力要比他强。 一个比凝神中期武者还要强,但又不强的过分的武者,不是凝神后期又是什么。 整个东南域又有几个凝神期后期的高手,三大宗门里各自有一个或两个,寒门联盟里有一个,还有吗?好像没听说过了,但此刻王羲却要在凝神后期的名录中,加上一个扶柳。 扶柳是一个神秘的女人,王羲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却不想今时今日,在大沙漠中,两人终于相见。 “你来干什么?”王羲戒备的问。 “杀你。”扶柳并没有隐瞒。 王羲也没有例外,扶柳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杀他,因为扶柳是聂妄心身边,代表着死亡的妖怪。 王羲笑了起来,大笑,笑声苍凉,很快笑容收住,他的表情阴沉如水:“你认为你杀的了我吗?” 王羲的特长在于速度,即便是凝神后期的高手,想要杀他也不容易,虽然此刻他真气几乎耗尽,但施展一次身法还是可以的。 他想跑,没人能留住。 他正要动,就见扶柳右手一挥,两根柳条从土里伸出,缠上了他的腿,柳条带着带刺,瞬间将刺穿皮肤,鲜血渗出。 这可不是普通的柳条,而是妖怪以真气所化的柳条,坚韧程度绝不下于普通的神兵。 若王羲真气完整,倒能轻松破开束缚,但此刻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身体被束缚,生死不由己。 王羲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韧,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终于崩溃,他大声喊道:“放开我!扶柳你敢杀我?” 扶柳笑了,走近他身边,右手一指,又有两条柳条从地下伸出,绑住了王羲的手。 扶柳冷冷的道:“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王羲喊道:“我是邪月宗的长老,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聂妄心绝逃不了干系,宗主也不会放过他。” 扶柳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她将嘴巴凑到王羲耳边,淡淡的说:“实话告诉你,此时最少有十三名弟子能替大人证明他的无辜。” 王羲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一把雪亮的柳叶刀,已向他咽喉砍了下来—— 好亮的刀! 没有风,风都凝固了。 快的刀未必就亮,但亮的刀一定很快,扶柳那薄如蝉翼的柳叶刀更是快到了极致,一眨眼便砍在了王羲的喉咙上,余势未消,一穿而过。 王羲瞪大了眼,眼里尚且透露着不可思议的光,到死他也不相信扶柳真敢动手,但扶柳非但动了,还砍掉了他的头。 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渗出,逐渐汇集成了一片血色的瀑布。 这时,凝固的风忽然又开始吹动,带来了刺骨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 索性 ——王羲已经感觉不到了。 扶柳笑着说道:“小东西,看来我又要给你送礼了。” 夜越深,寒气越重。 这一点无论在江南水乡,还是在沙漠都是一样。 韩闯房间的油灯还没有熄,他坐在圆桌旁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 酒是最好的蜀酒,是叶三娘的珍藏,本不会轻易示人,但还有什么比救命之恩更为重要呢?不过是两坛子酒而已。 蜀酒浓郁,屋子里弥漫着酒香。 忽然,韩闯嗅到了一种不属于酒香的香味,就像沉香,又像是木香,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特有的诗意。 “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 啪!啪!啪! 三声断开的、分明掌声打断了韩闯的诗性,他回头一看,只见扶柳含笑立在身后,依旧是一袭绿色的丝袍,勾勒出女性特有的玲珑曲线。 “你来了?”韩闯说,语气极淡。 “你知道我会来?”扶柳眉头一挑,笑吟吟的道。 “不知道。”韩闯笑道:“若是知道了,我绝不会留。” 扶柳“咯咯”笑了,道:“我就这么恐怖吗?还是因为我是妖,而你是人。” 韩闯笑了笑,自顾自的灌了口酒,说道:“人有时会比妖还恐怖,而你是只漂亮的妖,漂亮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不恐怖。” 扶柳笑容一收,冷冷的道:“我不恐怖,但我会杀人。”右手一扬,柳叶刀出鞘,砍向韩闯的咽喉。 这一刀与她斩杀王羲的一道极其相似,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量,都极其相似;王羲尚且躲不掉这一刀,韩闯更不用说了。 他躲不掉,也没有试图躲,他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冰冷的刀锋,砍在了韩闯的咽喉上,咽喉处的皮肤微微向下陷去。 韩闯依旧没动,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而这一刀也没有砍下去,刀锋到了他的咽喉,忽然停顿。 扶柳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道:“不错,果然是青青看中的男人,有魄力、有胆识,比王羲那个废物强多了。” 韩闯推开刀锋,冷冷一笑,道:“你遇见王羲了?” 扶柳点点头。 韩闯又道:“那也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扶柳又点点头。 韩闯又道:“那你还来干什么?我们是敌人了。” 扶柳冷哼一声,道:“自然来杀你。” “杀我?”韩闯笑了出来,“你不会杀我的。” 扶柳眼睛一瞪,目露凶光,说道:“你怎知道我不会杀你,刚才我刀再进一步,你就人头落地!” 韩闯道:“我知道。” 扶柳道:“知道了,你还认为我不会杀你?” 韩闯道:“你的刀上没有杀气。” 扶柳咯咯一笑,收回柳叶刀,说道:“你说的没错,没有杀气的刀,谁也杀不掉。” 韩闯放下酒杯,微笑道:“好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扶柳笑了笑,道:“给你送礼。” “送礼?”韩闯笑道:“你会这么好心吗?” 扶柳眼波一转,反问道:“难道我不够好心吗?别忘了,可是我带你找到了青青。” 韩闯冷哼一声,道:“我不会忘记的,因为青青也是你亲自从青竹宗带走的!” 韩闯这句话说出,心里有些后悔了。 他本该如此刺激扶柳的,扶柳是妖,妖最善变,上一刻还笑语相对,下一刻可能就会拔剑相向。 刺激一个善变的人,很容易让她朝着不好的方向变化。 果然,扶柳的脸阴沉了下来,刀又出鞘:“你是让我杀你吗?” 刀出鞘之前,韩闯会害怕,但出鞘之后,他就不怕了,因为扶柳的刀,依旧没有杀气。 “你不会杀我的。”韩闯慢悠悠的说。 扶柳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我真想一道砍掉你的脑袋,就像砍掉王羲的脑袋一样。” “什么?你说砍掉王羲的脑袋?”韩闯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扶柳盈盈一笑,道:“怎么了?砍掉他的脑袋有什么不对呢?” 韩闯道:“不是不对,是大大的不对,”话锋一转,问道:“难道你离开聂妄心了?” 扶柳咯咯笑出声来,道:“你认为我会离开他吗?” 韩闯道:“那就是他离开邪月宗了。” 扶柳道:“他也没离开邪月宗。” 韩闯惑道:“那你为什么砍掉王羲的脑袋。” 扶柳笑道:“我喜欢,需要理由吗?” 韩闯哭笑不得。 ... 第两百七十七章 陷害 妖怪不是人,杀人不需要理由,只用一句“我喜欢”就足够了。 很多时候妖怪比人要坦然的多,人要杀人,还需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妖怪不需要,所以妖怪活得更加自在。 扶柳就是一个自在的妖怪,她耍着最快的刀,杀了最狠的人。 韩闯眉头挑了挑,笑道:“你不会是特意来通知我,王羲已死的消息吧。” 扶柳微笑道:“当然,仅仅是报信的话,还需要我来吗?” 韩闯笑道:“那你来干什么?” 扶柳解下腰间的一条鼓胀的布袋,将它扔在圆桌上,说道:“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韩闯看了一眼布袋,淡淡的道:“送什么?” 扶柳笑道:“送人头。” 一抽布袋,一颗人头滚了出来 ——好大的人头。 黎明。 黑夜即将过去,太阳还未出来的一点时间。东边的天空刚刚出现一点灰蒙蒙的颜色,替坐忘峰勾勒出一道青色的边。 韩闯回到青竹宗的消息不胫而走,伴随着归来的信息,还有一个消息同时传出——他带回了一颗人头。 青竹宗,刑堂,长老聚集一处,就连宗主凌落风也出现在刑堂大厅里,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口等待着罪人被带上来。 罪人是谁?自然就是韩闯,一个没完成任务的核心弟子,显然谈不上罪人,但倘若被发现和邪月宗的弟子混在一起,就一定是罪人了。 韩闯和沙漠之狼混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三大宗门茶余饭后的消遣。 韩闯必须要杀——这是陆伯寒的意思。 杂乱的脚步响起,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两名青衣弟子压着一袭白衣的韩闯走进了刑堂,韩闯没带他标志性的重剑,却围了一条鼓胀的布袋,有些机灵的弟子已经猜到,布袋里装的就是传说中的人头。 谁的人头——没人知道。 韩闯的目光在一脸严肃的陆伯寒脸上扫过,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这笑,讥讽而冷酷。 两名弟子将韩闯押到正中间,便走开,任由他一人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陆伯寒厉声喝道:“大胆韩闯,还不跪下!” 韩闯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乃核心弟子,又是诛邪小队的成员,除了宗主,谁能让我跪下。” 核心弟子几乎就是为来的长老,还是地位较高的长老,诛邪小队的成员地位更在长老之上,真要算起来,陆伯寒绝没有让韩闯跪下的资格,他这样说,也只是想给韩闯一个下马威而已。 陆伯寒望向了凌落风,从那双微闭的双目里,得不得任何指示,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陆伯寒心想:“不跪就不跪,我且不与你在这方面纠缠,一切等定了罪再说。” 陆伯寒也是果断之人,思绪一到,立刻说道:“好,既然你是诛邪小队的成员,那我就许你不跪。” 一句许你不跪,将自己的窘迫化解,同时还在所有长老心中,给韩闯留下一个跋扈的印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韩闯又怎不知陆伯寒说这话的原因,可他自不屑这些狭小的伎俩,更不辩解,只是将脊背挺的笔直,直视着陆伯寒。 韩闯就站在原地,就像一把剑,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即便周围全是青竹宗曾经的风流人物,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显出了积分潇洒与淡定。 陆伯寒冷哼一声,喝道:“韩闯,我且问你,这次你在玉璧之上接下的是何种任务。” 韩闯道:“杀人。” 陆伯寒道:“杀谁!” 韩闯道:“沙漠之狼。” 陆伯寒笑了出来,心想:“我还怕你不承认,现在承认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嘴上厉声道:“那你可杀了他!” 韩闯盯了陆伯寒一眼,淡定自若的说道:“没有!”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犹如金石之音,让所有人心中一震,就连凌落风也微微睁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一闪即逝。 陆伯寒一时被韩闯夺去了气势,但他毕竟是青竹宗刑堂的长老,掌管刑堂多年,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厉声喝道:“为何不杀?” 韩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陆伯寒又问:“可是实力不济?” 韩闯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不是?” 陆伯寒冷笑道:“那是为何?” 韩闯微笑道:“不杀需要理由吗?不过是一次任务没有完成而已,值得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我吗?” 这话说的可谓是极不客气,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韩闯和陆伯寒之间的冲突,所以对此也没什么表示,甚至下意识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作为当事人的陆伯寒显然有些恼怒了,他的声音都带着恼羞成怒的味道:“我要问的不是任务的事情。” 韩闯笑道:“那是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能引出如此阵仗的事。” 陆伯寒瞧着韩闯的淡然模样,心中冷笑,暗道:“你就继续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何时。”嘴上说道:“来人,给我带证人!” 两名青衣弟子护送着三个武者走了上来,三人都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寒门武者,看向韩闯时,眼睛里带着惊惧,韩闯只觉得这三人有些眼珠,但实在想不起在何地遇过。 陆伯寒喝道:“韩闯,你可认识这三人。” 韩闯冷笑道:“不识。” 陆伯寒道:“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认识你。”转头对三名武者说:“将你们看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绝不可隐瞒。” “是、是大人。”三人说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却是沙漠之狐在有间客栈里大战四名剑客的事情,这三人口才不错,将事情经过说的惟妙惟肖,也没有添油加醋,算是基本如实说出。 韩闯这才想到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三人,不正是当初有间客栈的客人吗?白天被争斗吓得躲回了屋里,晚上又被叶三娘用菜刀威胁着离开。 事到如此,韩闯已经明白陆伯寒摆下这么大阵势的原因了。 他用手颠了颠腰际的布包,心中暗笑:“还好我找有准备,陆伯寒,恐怕你这次又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人刚说完,就听陆伯寒沉声问道:“你们说沙漠之狼曾经请一个年轻人喝酒,两人表现的分外亲热,可是堂中站着的年轻人。” 三人领头的那个微微抬眼,只瞥了韩闯一眼就说:“正是此人。” 陆伯寒眉头一挑,又道:“你们可要看仔细了,这人乃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三大宗门诛邪小队的成员。” 领头的躬身说道:“禀告长老,错不了的,此人就化成灰我也认识。” 陆伯寒的脸上不禁露出阴鸷的微笑,说道:“韩闯,你可有什么话说?接下了击杀沙漠之狐的任务,不但没有杀他,反而与他结交,你可知他是三大宗门的敌人。” 这话说的堂堂正正,在场的长老们都不自禁的点头。 勾结宗门敌人,可是大忌,轻则逐出宗门,重则当场击杀,陆伯寒明显是要致韩闯于死地。 柳恒博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不时看着上首的凌落风,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陆长老此言差矣,不过是一起喝酒而已,何谈勾结一说,柳某虽不才,当年也曾和击杀任务的对象喝过酒,这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陆伯寒早知道柳恒博会站出来说话,微微一笑,说道:“柳长老,你当年的击杀对象可不是邪月宗的门徒,而那沙漠之狼却是邪月宗的弟子,这其中的差别你应该清楚吧。” 击杀任务大队是针对十恶不赦之徒,但十恶不赦之徒只能说对东南域有害,却不能说是青竹宗的弟子,所以柳恒博所为,算不上通敌,更不用说他后来将任务对象的头颅带了回来,就更没人会说什么了。 可韩闯却不同,他需要击杀的对象沙漠之狼是邪月宗的弟子,其人在邪月宗的地位好颇高,另外他也没有带回沙漠之狼的人头,这其中的猫腻就由不得旁人不去猜想。 陆伯寒又道:“柳长老,最近宗门弟子做了很多击杀邪月宗弟子的任务,可很多都被这些邪月门徒提前躲开了,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此言一出,已经有几位长老皱起了眉头,望向柳恒博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他们可以容忍韩闯的无礼,却绝不能容忍他做出背叛宗门的事情,这是一个底线,不可动摇的底线。 柳恒博可管不了这些,韩闯是他的弟子,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弟子不会做出那种事: “陆长老,只凭几个武者的一面之词和你的猜测,恐怕不能给韩闯定罪吧,你至少应该再拿出些实质的证据。” 陆伯寒微微冷笑,对柳恒博说道:“柳长老,你要实质的证据吗?我当然有——把人给我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两名青衣弟子带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上得堂来,这女人韩闯也认得,正是在三宗演上,挑战过他的颜如玉,此刻一见韩闯,颜如玉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风痕的表情。 这表情一闪而过,也只有拥有入微能力的韩闯才能发现。 陆伯寒道:“这位是落霞宗的核心弟子颜如玉。” “落霞宗核心弟子颜如玉拜见各位师叔师伯。”颜如玉的表现大方而得体,很容易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陆伯寒道:“颜如玉,将落宗主查到的事情告知各位吧。” “是。”颜如玉躬身见礼,然后指着韩闯沉声道:“各位,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真实身份是邪月宗的卧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弟子通敌是一回事,卧底又是另一回事。 通敌还可以说是一时被迷惑,卧底则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巅峰宗门,这样的人,绝对留不得。 许多长老的眼中,顿时绽出了杀意。 就在这时,柳恒博的声音响起:“不可能!闯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是邪月宗的卧底,我绝不相信!” ... 第两百七十八章 指证 颜如玉在笑 笑的讥讽而冷酷。 她自己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杀掉韩闯的最好机会,倘若错过了,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她明白这个机会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所以当陆伯寒的人找到她的时候,两人一拍即合。 “根据落霞宗的调查,韩闯曾经帮助过白家取得了邪月遗保,还曾经在云梦泽帮助云梦泽王家夺下了一处药圃,而这两家最后都被证明,投靠了邪月宗。” 陆伯寒冷冷的一笑,抚掌道:“不错,一件事情可能是巧合,那么两件了,三件呢?现在有三件巧合,我倒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陆伯寒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扎进了韩闯的皮肉里,他看见了血,飞溅而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了一朵绚烂的血花。 这血花美艳,但同时也冷酷,冷酷到底。 陆伯寒期望从韩闯的面靥上寻到恐惧的神色,可直到“刀子”飞出,扎进了皮肉里,韩闯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 平静如水,就像镶嵌在青山中的寒湖。 韩闯嘴角微微抽动,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无法解释一个又一个与邪月宗有关的巧合发生在自己身上,特别是在他自己还身具了血影分身之后,这种事情就更加说不清楚了;不过好在,血影分身的事情是一个秘密,青竹宗里无人知道,这根足以压倒天枰的稻草,终于还是没有被人发现,这让韩闯觉得事有转机。 毕竟 ——并非每个人都相信巧合的。 简单的巧合会有无数,可真相只有一个。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是一名长老,女的,四十岁左右,面靥白皙,长发乌黑,若不是盘踞在眼角的鱼尾纹,任谁都会认为她只有三十岁,可她真的四十岁了。 三十岁的女人还留有幻象,易被人煽动,四十岁的女人则冷静的许多,她们相信的可不是巧合这种东西。 “证据,我需要证据,如果仅凭三个巧合,实在难以让我相信。”她面色复杂了看了韩闯一眼。 倘若陆伯寒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可能是青竹宗有史以来最大天才的人,就是邪月宗的卧底了,对于热爱宗门的武者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接受的。 所有的资源,信任都汇集在一个人身上,最后发现他却是敌人,这样的打击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所以她宁愿不信,宁愿质问着陆伯寒,让他拿出证据。 陆伯寒冷笑一声,道:“证据会有的,给我把人带上来!” 不用说,又是证人,陆伯寒自信证人的证词可以代表一切,但却忘记了,只要是人,就会说谎。 一个熟悉的人被带了上来,她走的很慢,因为脚下带着沉重的镣铐,她不复当年的美艳,也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久未打理长发,就像枯草一般,耷拉在脑袋上,她的眼睛很大,这是上天的恩赐,是无论多少磨难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可这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却根本没有多少神采,一路向前时,这双眼睛茫然的凝望着天花板,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 白玉凤! 韩闯眉头微蹙。 他没有忘记那个试图强他长剑的女子,更没有忘记她的哥哥白玉京,他本以为在白家叛变之后,白玉凤和白玉京一样,立刻青竹宗,但没想到她竟被抓住了。 曾经的白家大小姐,如今成为了阶下囚,曾经骑最快的马,舞最快的刀,杀最恨的人的女人,如今只剩下一具没有生息的躯壳。 不! 或许还有些一生息,一些而已。 陆伯寒道:“白玉凤,你看认得面前这个男子!” 白玉凤眼睛微抬,看到韩闯时,骤然射出了两道寒光,这眼神凌厉而凶狠,令人不寒而栗。 “认得!当然认得!化成灰我也认得!” 她的声音也不复当年的干净,变得沙哑了许多,就像喉咙里嘟着一大块苔藓一般。 陆伯寒道:“好,你说说他的谁?”任谁都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成竹在胸的味道。 白玉凤咬着嘴唇,厉声道:“韩闯!” 陆伯寒目光闪动,道:“没错,他就是韩闯,告诉我们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白玉凤道:“他和邪月宗勾结,让我白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若不是他,白家也不会落在邪月宗的手中。” 陆伯寒冷笑道:“白玉凤,说清楚一点,我不明白。” 白玉凤的嘴唇咬出了血,恶狠狠的盯着韩闯,说道:“就是他,他杀了我哥哥!” 不光是在场众人,甚至连韩闯都心中一惊,忍不住喝道:“我何时杀了你哥哥?外门大比后我就没见过他。” 白玉京在外门大比后就会到了潞州白家,而韩闯留在青竹宗修行,两者确实没有交集。 白玉凤的眼睛里几乎快滴出血,厉声喝道:“那一日有人潜进白家杀了我的哥哥,也就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来人被二伯揭开了面纱,我还记得他的脸,就是你,韩闯!绝不会错。” 韩闯冷笑道:“我从未去过潞州,更不知道你白家所在,谈何潜入白家击杀白玉京?再说,我和白玉京虽然有仇,但还不至于杀他。” 白玉凤咬着嘴唇恨恨的道:“你认为我会看错吗?那一日的刺客分明就是你。” 柳恒博插嘴道:“月黑风高,白小姐或许没看清楚。” 白玉凤瞧了柳恒博一眼,冷笑道:“月光就照在他的脸上,我又怎会看不清?再说,刺客的身法简直和鬼魅一样,我曾见过韩闯的身法,与那刺客一模一样。”转头看向韩闯,又道:“韩闯,我且问你,这世上可会有一人与你的身法相似?” 韩闯沉默不语。 这世上身法快似闪电的不计其数,但若说鬼魅身法,却只有他这么一家,别无分号。 白玉凤冷笑道:“韩闯,你还有何说的,被我二叔挑开了面纱,又露出了身法,还想狡辩吗?” 韩闯没有说话,柳恒博却说了:“白小姐,韩闯为何要杀白玉京,就像他所说的,他们之间是有恩怨,但这恩怨绝不至他冒着危险潜入白家大院杀死令兄?” 白玉凤冷笑道:“你是他的师傅,当然向着他,不过我也会让你哑口无言。”转头面向韩闯,又道:“哥哥是白家正统的继承人,哥哥若死,白家的继承权就落到了旁支手上,而白家旁支早已被邪月宗控制,韩闯刺杀我哥哥,为的就是为旁支控制白家扫清最后一个障碍。” “可怜我哥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了。”白玉凤的脸上满是泪水,又道:“我冒着危险回到青竹宗,不惜被当成叛徒抓起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指证韩闯,真是老天有眼,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身体因为激动而不可抑制的颤抖。 陆伯寒皱了皱眉,示意左右将她待下去,白玉凤也没反抗,任由两名轻易弟子将她带下。 一直到离开的时候,她都在笑。 这笑讥讽而冷酷。 陆伯寒也在笑,他的笑,同样讥讽而冷酷。 “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 事情正如陆伯寒所料,韩闯无话可说,可他的无话可说却不是因为默认,而是想不明一件事情 ——为何白玉凤会指证我?她是故意陷害我,还是真看到了另一个我在行凶? 韩闯想不明白,陆伯寒也没给他弄明白的时间。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语气喝道:“韩闯,事到如今,我只有按照门规来对你明正典刑了。” “来人,韩闯潜入青竹宗,意图不轨,按照门规应当——” “等等!” 陆伯寒眉头紧皱,若是旁人他大可不必忌讳,即便是柳恒博这样地位上与他平起平坐的长老,他也不必顾忌,但这个说话的人,他却不得不顾忌。 因为开口的是凌落风,青竹宗的宗主。 凌落风平常并不管理具体的事物,但他的地位却至高无上,只因为他是青竹宗的最强者之一,凝神后期的武者。 陆伯寒也不敢造次,低垂着头,恭敬的道:“宗主,您看?” 凌落风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妨让他说说。” 陆伯寒道:“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韩闯笑了笑,道:“什么叫我没什么可说的?分明是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一进刑堂大门,就给我扣上了一顶大帽子,然后接二连三的证人出来指证我;陆伯寒,我且问你一句,你有这么多证人,可有一件证据?” “证据?” 陆伯寒面露尴尬之色,要说整个计划唯一的漏洞,就要属证据了,他可以有无名武者、颜如玉、白玉凤三个证人,但却没有一个有力的证据。 甚至这三个证人的证词,也未必能经得起推敲。 无名武者只看到韩闯和沙漠之狼喝酒,喝酒本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你可以和任何人喝酒,无论他是一个受人敬仰的圣人,还是臭名昭著的恶棍。 颜如玉就更加闪烁其词了,只说了是落霞宗的调查,可青竹宗的内部事物,凭什么要采信落霞宗的调查结果,就算要采信,也应该把调查过程和证据说清楚才是,可她只说了一个结果——结果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接着就是白玉凤,先不说韩闯与白家有隙,就说白玉凤看到的真是韩闯吗?就算真是,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杀了白玉京,之后的事情大可用巧合来搪塞。 所以陆伯寒的三个证人看似有力,实则乏力到的极点,陆伯寒也是想用气势令韩闯震慑,将案子扮死案,却不想凌落风竟然开口。 证词的薄弱,陆伯寒能看见,凌落风能看见,韩闯同样能看见。 韩闯笑道:“怎么了?陆大长老,是不是拿不出证据了?” 陆伯寒冷哼一声,喝道:“有证词就足够了,无论如何你有通敌嫌疑。” 刚才说的是罪名,现在说的是嫌疑,表明陆伯寒已经不认为自己能一次钉死韩闯了。 韩闯微微冷笑,道:“好一个嫌疑,好一个证词——”话锋一转,又道:“你陆伯寒没有证据证据我是奸细,我却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什么?”陆伯寒看着韩闯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下一惊,但很快又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拿出证据的。” 就在这时,只见韩闯微微微笑,将挂在腰间的布袋一抖,一颗人头滚了出来 ——好大的人头! ... 第两百七十九章 人头作证 这世上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 活人会撒谎,死人不会。 当那颗兀自瞪大了眼睛,面靥苍白,表情惊恐的人头滚出来时,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闭嘴,包括陆伯寒。 作为东南域的一宗长老,又怎会有人认不得云梦泽王的长老王羲,这颗人头,正是王羲的人头。 他们惊讶,惶恐,有些人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王羲是谁?那可是凝神中期的大高手,这样的大高手被人杀了,砍掉了脑袋,脑袋就在自己脚下,任谁也会觉得脖间冰凉,仿佛那把砍掉王羲脑袋的刀,会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砍掉他们的脑袋。 过了好久,凌落风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可是你杀的?” “不错。”韩闯回答。 扶柳走时告诉他,不要泄露她的身份,因此韩闯只能将击杀王羲的事情,说到自己头上。 也不为过,他确实有击杀王羲的能力,但显然,有些人不相信。 陆伯寒恶狠狠的盯了韩闯一眼,激动的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杀掉王羲,绝无可能!” 这也是在场众位长老的心声,王羲可是凝神中期的武者,他们中大多是凝神初期,只有几个凝神中期,倘若韩闯能击杀王羲,也意味着他能击杀他们。 天啊!他只是一个核心弟子而已。 身为长老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有些摇摇欲坠。 韩闯冷笑道:“陆长老是不相信吗?人头就在这里,还有什么不信的呢?难道我会用一个假人头来冒名顶替吗?” 在场的人?大多见过王羲,自然认得出这是真的人头,真是王羲的人头。 陆伯寒道:“就算这是王羲的人头,又能说明什么?” 韩闯笑道:“这正是我想说的。”停了停,目光四游,然后说道:“不是有人见到我和沙漠之狼喝酒吗?没错,我们是喝酒了,还结成了联盟,但联盟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掉王羲。” 韩闯笑着盯着陆伯寒,慢悠悠的道:“很幸运,我们成功了,王羲死在我们的手上,我想说一个邪月宗长老的人头,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陆伯寒刚想说话,却又被韩闯打断:“除非陆长老偏执的认为邪月宗舍得用一个凝神期的长老来保我这个卧底——真是可笑。” 可笑吗? 的确,卧底即便再有用,也远比不上一个凝神期的长老,更不用说王羲这种位高权重的长老了,韩闯能拿出王羲的人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是清白的,和邪月宗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古时有人用人头作为投名状,韩闯也用人头作为了洗清嫌疑的证据,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巧到不能再巧的巧合。 只是陆伯寒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即便真相似乎已经摆在了面前,可他依旧紧蹙眉头,试图从中寻觅到一丝破绽。 ——但最后的结果注定是令他失望的,他无力的发现,所有的证词在这颗人头面前,显得那样苍白。 韩闯看着陆伯寒的表情,心中一动,暗想:“难道扶柳早知道会有今天,所以将王羲的人头交给我?他到底作何打算?” 这里的他指的不是扶柳,而是扶柳背后的聂妄心,扶柳不会刻意的去完成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会大费周章的击杀王羲,目的原因只有一个——聂妄心的意思。 “看来要问问青青了。”韩闯心想。 要说他身边对聂妄心最熟悉的人,只有青青了,两人虽然分开,但毕竟是父女,亲情和血脉是不可割舍的东西。 陆伯寒没有说话,说话的凌落风,语气轻飘飘,慢悠悠的:“一场误会,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以后谁也不用提起,那个白玉凤就继续关着,不要放出来。” 凌落风的话毫无疑问给整件事情定下了一个基调——不可外传。 这绝不是陆伯寒想要的结果,他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扭曲,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躺去,带出一股血箭。 凌落风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右手不着痕迹的搭上他的脉搏,松了口气,说道:“没事,急怒攻心而已。”将他交给侍立在两旁的轻易弟子,对他们说道:“扶陆长老去休息,好生照顾。” 两名弟子一言不发的结果陆伯寒,将他带走。 凌落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陆长老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不适合担任刑堂长老了,刑堂长老就暂时又柳恒博兼任,陆伯寒改签为普通长老。” 众人嫉妒的望向柳恒博,这样一来柳恒博可同时兼职了剑堂和刑堂两大堂口的长老位置,宗主对他的信任可见一般。 柳恒博皱了皱眉,道:“宗主,此事不妥,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凌落风打断:“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恒博。”也不给柳恒博继续说话的机会,挥了挥手,道:“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散了好了,记得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 一场危机,暂时告一段落,顺带还让柳恒博的权柄更进一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韩闯跟在柳恒博身后,走出刑堂,两侧的树荫切割着他们的影子,柳恒博的表情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闯儿,你老实和我说,王羲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或许在别人心中,王羲是韩闯杀的,但他却知道,王羲一定不是死于韩闯手上,韩闯善剑,而王羲脖颈上的伤口分明是刀上,非但是刀,还是一种薄如蝉翼的刀,柳恒博从未见人用这种刀斩断过人头。 拥有这种手段的人,至少也有凝神期的修为,韩闯的手段或许够了,但实力远远不够。 韩闯微微一笑,道:“这重要吗?” 柳恒博停下步子,盯着韩闯,一字一字的说道:“很重要。” “好吧。”韩闯耸了耸肩膀,道:“不是我杀的。” 柳恒博松了口气,若韩闯说是他杀的,表明他一定会对自己隐瞒,若他说不是,则一定会有事情告诉自己。 果然,韩闯又道:“是一只妖怪杀的。” 妖怪? 柳恒博皱了皱眉,妖怪与妖兽不同,妖兽终归是兽,妖怪着是天地间的精灵,是一种同人类一样古老的生物。 柳恒博挑了挑眉,道:“你认识他?” 韩闯点头道:“认识。” 柳恒博道:“他是谁?” 韩闯道:“一只柳妖。” “柳妖?”柳恒博冷哼一声,道:“你们什么关系?” 妖怪擅长迷惑人类,柳妖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柳恒博怕韩闯会被迷惑,因此才有一问。 韩闯摇摇头,笑道:“放心吧师傅,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帮了我一把而已。” 柳恒博对韩闯的回答嗤之以鼻:“妖怪会主动帮你?” 韩闯笑道:“不是主动,而是被动,她被动帮了我一把。” 柳恒博听韩闯言语之间多有闪烁,便知只能谈到这里了,人都有各自的不可对人言及的秘密。 柳恒博盯着韩闯,一字一字的说:“闯儿,我不知道你怎会忽然变成了天才,也不清楚你怎么会和一直柳妖扯上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背叛宗门,永远也不要。” 韩闯脸上的嬉笑消失了,代之以肃穆:“师傅,放心吧,我绝不会背叛宗门的,我发誓!” 柳恒博从韩闯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那绝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东西。 他叹息着道:“好吧,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好自为之吧。” “是的,师傅。”韩闯道。 柳恒博道:“对了,你师姐和聂青青在你平常住的那后院的白房子里,先去看看她们,你这一走她们担心的要命。” 韩闯笑了,脑海中不自禁的回想起聂青青的笑脸,接着笑脸变化,变成了柳青芙的笑脸,两张绝美的脸同样再笑,笑的同样。 “知道了,师傅。”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向白房子跑去。 白房子之所以叫白房子,是以为建筑房子的材料,全是一种叫白石的石头。 白石是好石头,虽然看起来平凡而朴实,但坚固而耐用,是建筑房间的最好材料。 韩闯在夺得内门弟子名号时,被分配到了这间白房子里,他很少住在这里,大多是两女住着,许是想为房子增添一些生气,女孩们将山门的竹子移栽了一些过来。 在等待韩闯归来的日子里,每天移栽一点,渐渐就成了一片竹海。 孤零零的竹子会让人感觉孤单寂寞,而一片竹海则会让人觉得份外幽雅,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太阳射出的第一缕光,透过细密的竹叶,在地上漏下了一片斑驳的光点,清风吹来,拂动竹叶,光点不停的变化。 聂青青和柳青芙对坐在竹林间,中间搬上了一块棋盘,棋盘上黑白分明,战势紧张,两女的表情也随着战势的变化而变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但无论是何种表情,都显得那样的美。 聂青青说道:“几天没有韩闯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柳青芙笑道:“青青这么快就想情郎了?这才分开几天啊。”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道:“柳姐姐又笑话我,什么情郎的,我想那块大木头死掉才好,省的让我操心。” 柳青芙促狭的笑道:“真的吗?我看某人心口不一,每天晚上也不知是谁在一直说梦话,说着啊——” “说着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两女的谈话。 两女同时抬头,就见韩闯笑吟吟的站在身后,眼圈顿时就红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从前韩闯不相信,但现在相信了,两个女人同时抹着泪水,扑到他怀里。 韩闯自然的接过聂青青,犹豫了一下,同样接过了柳青芙,他忽然发觉,柳青芙的影子早已隐藏在他心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忘记了,或者从他穿越而来的昏迷的时候就开始,那时候,他在迷迷糊糊的中,听见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告诉自己,希望柳青芙的不是他,那是这个身体的前任,所谓的心灵的悸动,只是前任情感的残留,但此刻,当他感觉到肩上那淡淡的湿意时,忽然明白——所谓的情感的残留,是如此可笑的一件东西。 他原以为斩断神圣的联结,两人便能幸福到永远,可现在却发觉,他若没有柳青芙,幸福就是残缺的,而柳青芙没有他,幸福同样是残缺的,只有守候在爱人的身边,幸福才能得到完美。 “师姐,对不起。”韩闯喃喃的道,将两个女孩抱的更紧了。 ... 第两百八十章 第一个死人 四月二十三,午夜。 夜凉如水。 白屋子前的竹海里,传出赫赫剑声。 有人在练剑。 谁会在深夜里练剑? 剑气在韩闯身边萦绕,片片翠绿的竹叶被剑气绞落,纷纷在他身边裂开,粉碎,黑色的玄铁重剑在月光中闪烁,发出尖锐的厉啸。 这是第十天,整整十天,韩闯都在练剑,练的都是青竹宗最普通的入门剑法,一套入门剑法有一百招,他一天练十招,已经练了整整十天。 玄铁重剑在他手中,如若普通长剑一般,剑势灵动,变化多端,若是青竹宗的其他弟子见了,免不得会惊呼。 为何惊呼?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一套简单的入门剑法会有如此威力,可这普通的剑法到了韩闯手中,就威力无穷。 剑法虽然凌厉,但韩闯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一点也没有;他练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抱着剑靠在一根纤细的竹上。 你很难相信一棵纤细的竹子能支撑他和重剑的全部重量,而事实上,这棵竹子分担支撑住了,还没有任何一点弯曲,就像好不受力一样。 远处传来的一阵轻盈的脚步,就像夜风中美妙的乐曲,听到这脚步的到来,韩闯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他不再如平常一般冷峻,因为这脚步的主人正在靠近,一阵幽香传入鼻观,中人如酒,是柳青芙的味道。 他蓦的回头,只见柳青芙笑吟吟的站在身后,韩闯说道:“师姐,你来了。” 柳青芙笑道:“小韩子,你就像知道我会来一样。” 韩闯苦笑道:“我在这里十天,每天晚上你都会来。” 柳青芙凝视着他,过了半晌,幽幽的叹道:“小韩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韩闯道:“我会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剑法上出了一些问题。” 自从他无意中觉醒了麒麟臂后,使用重剑已不是问题,自然就开始想着将自己会的剑法化到重剑之中,琢磨出一整套使用重剑的剑法,可这才刚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 基本剑法有一百招,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剑法,但也是前人经过千锤百炼的才推演而出,他想要依靠十天功夫,将百招剑法精减成几招散手,也是困难的事情,因此心中烦闷。 柳青芙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笑道:“小韩子,你也不要过分忧心,顺其自然就好了。” 韩闯叹息着道:“我又怎会不担心呢?” 这些日子邪月宗蠢蠢欲动,他感觉到有事将会发生,若没有实力作为保证,恐怕很难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全身而退。 柳青芙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只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宗主他们不会让我们去送死的,不过不久之后倒是有一次大行动,小队十五人齐出,袭击邪月宗的一处分舵。” 韩闯眉头一皱,道:“师姐,你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青葱一般的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说道:“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吗?这事爹爹在昨天的朝会后和我们几个说了,只有你没去,所以不知道。” 她笑了笑,又道:“爹爹还嘱咐我们所有人,别告诉你呢?说是对你的惩罚。” 韩闯苦笑一声,心想:“看来这些日子做的是有些过了。”没错,练剑是好事,但若不关心其他事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柳青芙又道:“爹爹还说,你若再不去接任务,就亲自来拿你去刑堂。” 诛邪小队有三大宗门的资源倾斜,但同样需要完成一定量的任务,任务比核心弟子更难;若不能完成任务,就要受到惩罚,这也是三大宗门所认可的事情。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韩闯怔了一怔,苦笑道:“看来是要出去活动一下了。” 柳青芙微微一笑,道:“不过此事也不用太过着急,不是还有一次大行动吗?行动完了再说。” 韩闯道:“那我就再参悟几天。” 正说话间,忽见一人匆匆走进了竹海,韩闯定睛望去,正是已经手脚恢复了赫连墨,经历了上次劫难,他更显沉稳,平常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不会如以前似得四处挑战,但此刻他的表情却忧心忡忡。 韩闯喊道:“这里,赫连!”对着赫连招了招手。 赫连墨走过来,一把抓住韩闯的胳膊,说道:“韩闯,出事了,大事了。” 柳青芙道:“怎么了赫连?是爹爹他又处罚你们了?”柳恒博执掌刑堂,铁面无私,赫连墨和林平两人本就不是守规矩的人,这样一来,没少被柳恒博责罚。 每一次两人受到处罚,都是这么一副语气的来找柳青芙求情,她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却不想赫连墨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的事情,而是韩闯的事情。” “我?”韩闯失笑的摇摇头,道:“你弄错了吧,这几天我都待在这里,出也没出去。” 赫连墨咬着嘴唇,看了韩闯一眼,道:“韩闯,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没出去过?” 韩闯见赫连墨表情认真,不禁也认真的答道:“我的确没有出去过。”说完看了一眼柳青芙。 柳青芙心领神会的解释道:“我可以作证,他没有出过这片竹海。这个家伙一连十天都在练剑,吃住都在竹海中。” 赫连墨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道:“哦,这我就放心了。” 韩闯问道:“怎么了?” 能让赫连墨失态的事不多,特别是事情还关系着自己,韩闯也起了一丝兴趣。 赫连墨盯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的道:“那个曾经诬告过你的白玉凤——她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韩闯还没说话,柳青芙就惊呼了起来。 韩闯回宗门时的遭遇在外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又怎能瞒过内门众人,是以最近大家都在谈论白玉凤陷害韩闯的事,但在这个关口上,白玉凤竟然死了,韩闯理所当然的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韩闯皱紧眉头,沉吟了片刻,道:“白玉凤是怎么死的。” 赫连墨沉声道:“一剑穿喉而过,当场死亡,守护牢房的弟子甚至没有听到打斗声。” 柳青芙沉吟道:“这么说来,如果不是她和杀手认识,就是杀手的武技太高,高到她根本没机会呼救。” 赫连墨道:“谁说不是呢,所以现在外面都在传——”他看了一眼韩闯,并没有再说下去。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应该是在传,是我杀了白玉凤吧,杀手既然用剑,整个青竹宗的弟子里,也只有我的剑法最高。” 赫连墨苦笑道:“没错,听说陆伯寒还准备将你抓去刑堂,若不是凌宗主压下,可能早有人来拿你了。” 韩闯冷笑一声,道:“陆伯寒是在公报私仇,我杀了他的弟子,又三分两次的落他颜面,最后更是害的他失去了刑堂长老的地位,他自然会针对我。” “谁说不是呢?”赫连墨道:“但不仅仅是他,就连个别长老也怀疑上你了。” 韩闯笑道:“这也正常,我的确很值得怀疑。”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但我知道,白玉凤一定不是你杀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可光你知道也没用,别人不知,一样会怀疑我,虽然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能直言,但却可以背后说说。” 赫连墨苦笑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这次来,第一是想确认白玉凤是否是你杀的,第二也希望你能出面做个澄清。” 韩闯摇摇头,道:“我再怎么澄清也没用的,因为我根本没证据证明自己没有离开过竹海,而且白玉凤确实是死在快剑之下,这一点我也无法否认。” 赫连墨道:“那就任由他们去说?” 韩闯道:“还能怎么样?嘴巴张在别人脸上,要说就由得人说吧。” 赫连墨苦笑道:“你还真是豁达。” 韩闯摇头道:“豁达不豁达另说,我却知道,杀死白玉凤的人,就是想嫁祸于我。” 柳青芙道:“这怎么说?” 韩闯摇了摇头,凝眸着远方的天空。 四月已经能看到星了,特别是无云的今日,繁星漫天。 柳青芙见韩闯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气,急声道:“小韩子,你倒是说啊。”伸手在韩闯腰际拧了一吧。 赫连墨抿嘴偷笑,只是装作不知。 韩闯摇了摇头,长长叹息着,说道:“白玉凤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怎会有人想杀她?除了针对我,我想到其他的理由。” 柳青芙疑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逼我出来。” “逼你出来?” “不错,就是逼我出来,他们见不到我,所以心中没底,我若出去了,等于中了他们的计。” 柳青芙摇了摇头,她有些不明白韩闯的话。 “可你不出面的话,事情可能会越传越糟。” 韩闯笑了,道:“我不知道事情是否会越传越糟,只知道如果我出面,会比所有人都知道人不是我杀的更糟糕。” 这下不禁连柳青芙疑惑了,就连赫连墨也陷入了疑惑中。 “我也不明白。”赫连墨道。 韩闯微笑着解释:“我且问你白玉凤只是一个化元期的小武者,她是如何从戒备匆匆的白家逃出来的。” “她白家的小姐,想要出来并不难啊。”赫连墨道 韩闯摇了摇头,道:“或许从前她是白家的小姐,但白玉京死了之后,她就是白家的一个囚犯,不会有人希望她出现在人前。”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她是被人故意放过来的。” “那个人是谁?”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是个希望我不溶于青竹宗,又不希望我死的人。” 高墙,朱门,深夜。 烛火照亮了高强之下,朱门里,深夜之中的房间。 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人可杀了?” 另一个男声回答:“杀了。” 第一个男声道:“可有麻烦?” 第二个道:“没有。” 第一个道:“很好,继续潜伏下去。” 灯灭,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 第两百八十一章 会面 四月二十二。 黄历上说,不宜见血。 昏暗的巷口贴着一张血红的招租广告,上面标明了地址和联系人,地址是距离此地五百米位置的一处荒废的老宅,传言是前朝一位相国的居所,联系人只写了两个字——瞎子。 这世界上的瞎子很多,叫瞎子的人却很少,叫瞎子,又会贴出血红广告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韩闯倒认识一个——落霞宗的瞎子上官亭。 上官亭是一个奇怪的人,不仅自己奇怪,还会逼得其他人,跟他一样奇怪,将会面地点选在一处废弃的老宅,而不是客栈和酒店,这种事情也是做的出来的。 韩闯微微一笑,招呼着青竹宗的几名诛邪小队成员,向着那座废弃的老宅走了过去。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风停了了,就像死了一样,空气也凝滞了起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包括爱笑的丁丁。 即便再爱笑的人,此刻也未必笑的出来,因为肩负在肩头的重量——重逾千斤。 穿过巷子的路并不算太长,月光洒下来,被两侧的红砖房子阻隔,只透过一点点微光,微光照出了地面,不反光的是泥,反光的是水。 他们踩着泥,避开水,一步步的向前挪动,耳朵不时的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没有声音,安静的不可思议。 柳青芙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惶恐的感觉,她盯着韩闯的后背,轻身说道:“瞎子为什么把见面地点放在这里。” 韩闯头也没回,说道:“可能是为了保险了。” 铲除邪月宗分舵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于他们这几个核心弟子来说,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所有人的第一次都会紧张,无论他多么实力高强,多么威武勇敢,他的内心就像一颗黑色的巧克力,即脆弱,又经不起高温的荼毒。 夜深,月浓,没雾。 可没雾的小巷,却比有雾的山谷更加阴森,韩闯仿佛看见了两个淡淡的影子在前方交错而过。 那是真的,还是幻觉? 他并不确定,就像不确定贸然去捅掉邪月宗的分舵是好还是坏一样,他有种感觉,不安的感情,这种不安最开始只在嘴皮上显现,此刻却弥漫到了全身。 他全身的皮肤都在不可抑止的颤抖。 进入老宅,终于有了风,阴风,阴风阵阵。 阵阵阴风就像厉鬼的呼啸,犹如一把把冰锥,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他皱起了眉。 这是一处普通的废弃的院子,曾经的荣耀和毕生的荣光都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此刻地面的石板破烂不堪,房间就像几十年没人打扫一样,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灰尘与蛛网,窗户纸已经腐化,留下的只是一又一个黑漆漆的洞,就像人类漆黑的眼睛。 韩闯看到了一双一眼,灰白的眼眸在一片浓墨一般的漆黑中,显得格外扎眼。 “瞎子,出来吧。”他冷冷的道。 韩闯希望酒鬼,却不喜欢故弄玄虚的酒鬼,那种酒鬼给人以对酒不诚的感觉,有些人对酒不诚,情有可原,但在瞎子身上却不可饶恕——瞎子除了酒,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你的眼睛还是这么刁钻,我已经藏的很好了,可还是被你一眼找了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瞎子手杵翠玉竹棍,忽然出现在老宅门口,依旧是那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鹑衣百结,穿着一穿不成体统的麻鞋,鞋面上破了几个洞,不是一个洞,而是几个,几个洞里露出了脚趾,指甲里沾满了泥渍。 一见到瞎子,韩闯笑出声来:“瞎子果真是瞎子,连见面的地方都不会选。” 瞎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回答:“我选这个地方,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韩闯道:“什么理由?我没觉得这里有多好。”说着动了动手,像是在扇去灰尘。 瞎子笑道:“明眼人觉得这里不好,瞎子却觉得这里好,非但好,而且好的妙,妙到巅峰。” 韩闯失笑道:“可你别忘记了,大多数人都不是瞎子。” 瞎子微笑道:“你也别忘记了,瞎子看东西可比明眼人准。” 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起来,弄的柳青芙一阵无奈,缓缓开口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瞎子却没有一点往里走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 柳青芙蹙眉道:“瞎子,你不是打算让我们吹一夜冷风吧。” 瞎子笑了,道:“吹一夜冷风又有何不可?” “你!”柳青芙指着瞎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铮的一声,拔剑的声音响起,拔剑的不是韩闯,而是始终沉默的阿丑,他面无表情,只有那把亮闪闪的长剑,横在胸前。 “有杀气!”他说,目光四游。 韩闯微微一笑,道:“的确有杀气。”右手一扬,一枚棋子破空而出,呼啸的激射向南边的一颗老槐树上。 众人正觉惊讶,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一道人影掠空而出,贴着地面滑行了一段,然后猛地拔高,窜上了屋顶。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黑影撂下了一句话,消失在漫漫夜空之中,月亮,星辰,还有风都一成不变,就像他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瞎子笑了,道:“准头有,威力足,可惜没有杀意,可惜了可惜了,本以为你能一击毙命的。” 暗器与刀剑一样,没有杀意的暗器是杀不了人的,韩闯本没打算杀掉那个人,他只想活捉他,却不像他的身法竟也如此玄妙,在受伤之时,依旧能够遁走。 韩闯盯着瞎子,淡淡的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瞎子微微一笑,道:“现在潞州上至公孙王府,下至客栈酒馆都有邪月宗的眼线,我已经选择了一处只有一个眼线埋伏的地方见面了,不让你们进屋谈,也是因为在空旷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耳朵。” 柳青芙嗤之以鼻:“可还是阿丑先发现了。” 瞎子笑道:“我也发现了,只是没说,我们又不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在谈话之前将他揪出来就可以了。” 韩闯摇摇头,虽然早知道瞎子做事有些出人意表,但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有意思。 对,只能用有意思来形容。 韩闯道:“好了,人也赶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潞州会有这么多邪月宗的探子,是不是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 瞎子高深莫测的一笑,道:“风声肯定是有的,你们青竹宗还好说,清风阁的姑娘们可是大张旗鼓的进了城,连我这个瞎子都有所耳闻,更不用说邪月宗了。” 韩闯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计划暴露了?” 瞎子笑道:“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暴露了就暴露了吧。” 韩闯道:“那还要继续?” 瞎子笑道:“为什么不呢?” 韩闯道:“我怕事情有变。” 瞎子笑道:“前怕狼后怕虎可不是你的风格。”停了停,语气一变,道:“除非你怕死。” 韩闯反问道:“难道你不怕死吗?” 瞎子道:“死,死我当然怕,可更怕死在床上。” 一个女声忽得在身后响起:“我看你这个瞎子是怕醉死在床上吧。” 一群身穿薄纱裙子的女子飘然而来,人人脸上都着面纱,光看窈窕的身形便知这些女子一定长的倾国倾城。 青竹宗的几名男子不禁心笙摇曳,没有受到影响的唯有韩闯和阿丑了,当然,瞎子也没有,瞎子看不见,再美的美女对他来说,也是红粉骷髅。 瞎子笑道:“看到没有,我说清风阁的阵势很大吧。” 领头的是顾凌波,韩闯听出了她的声音。 “凌波仙子,好久不见了。” 顾凌波微微一笑,道:“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我们还都是内门弟子,这一次却都是诛邪小队的成员了。” 韩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目光在顾凌波身后张望。 顾凌波白了他一眼,笑道:“不用找了,绛雪没跟我们一起,她去打探消息去了。” 韩闯皱了皱眉,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顾凌波微笑道:“放心,绛雪心中有数的。” 一句“心中有数”倒让韩闯放下了半颗心,林绛雪武技即高,心思又细腻,倘若心有提防,确实不易出问题。 “这我就放心了。”韩闯道。 顾凌波笑了笑,走到他和瞎子面前,对瞎子说道:“瞎子,你怎么安排这么一个地方见面。” 瞎子笑道:“你们俩真有意思,来这里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 顾凌波的脸红了红,道:“我只是觉得找个酒馆见面不是更好。” 瞎子沉声道:“人多眼杂。” 顾凌波不屑的道:“就算让邪月宗知道了又能如何?长老们将他们拖在东边,潞州是他们顾忌不到的地方,这一手声东击西可以说是阳谋,他们知道了也阻止不了。” 瞎子笑道:“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顾凌波微微蹙眉,说道:“反正我夜里不会待在这地方,又破又烂,谁知道死过人没有。” 顾凌波不怕江湖大盗,不怕采花小贼,她有自己的剑,有剑就能够保护自己,可她怕鬼,因为鬼不怕剑,不怕剑的鬼会让她无所适从。 当然,她从未见过鬼,甚至不知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但只要一想起这处阴森的老宅里可能出现过鬼的话,那颗悬着的心就不停的跳动。 噗通噗通的,就像是胸口里有人擂起了战鼓。 韩闯听到了“鼓声”,瞎子也听到了“鼓声”可他们都不说破,只在一边笑着,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容里更没有半点讥讽的意思。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不好意思,顾凌波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道:“你们都是大男人,住在这里当然没问题,我们清风阁可是姑娘家,当然要选个好地方。” 丁丁跳了出来,束发的金环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只听她说道:“丁丁也是姑娘啊,也不喜欢这个地方,顾姐姐,今天丁丁能和你们一起住吗?” 顾凌波看着乖巧的丁丁,微笑着道:“当然,小天才要和我们住一起,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用挑衅的眼神凝望着韩闯和瞎子。 韩闯看到了这眼神,瞎子感觉到了这挑衅,两人同时苦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瞎子忽然开口:“我选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顾凌波问,就连韩闯也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瞎子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秘密。” ... 第两百八十二章 变数 秘密的意思是不可对人言之事,而瞎子口中的秘密却不是指的这个。 他口中的秘密,是这栋老宅里隐藏的秘密,一条隧道,通往邪月宗分舵的隧道。 “这是?”当看到漆黑的隧道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韩闯一时还无法相信,只因这隧道又黑旧,一眼望不到边更不知道它通向何方。 瞎子微笑着解释:“邪月宗的分舵在齐国皇宫的旧址里,而我们这栋老宅就从前齐国相国的旧宅,传言齐国相国有谋逆之心,曾经挖地三尺,挖出一条通往皇宫的隧道,可惜隧道还未成,就被人举报,满门抄斩。 顾凌波点点头,附和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传说,但不是说隧道没有建成吗?” 瞎子笑道:“事实上,隧道建成了,可惜没有用上,在起事的前一晚,走漏了风声,相国一家被满门抄斩。”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顾凌波随口道。 瞎子微微一笑,指着漆黑的洞口,道:“正是因为这个故事,才给我们留下了一条隧道。” 韩闯皱紧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从这隧道杀进邪月宗分舵?”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他总觉得,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这一个隧道身上,有些太过不靠谱了,这也正常,利用隧道突袭本就是一件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 倘若成功,自然能将这分舵一网打尽,但倘若失败了,事情就有些严重了,毕竟执行这次行动的可是各大宗门核心弟子中的佼佼者,诛邪小队的成员。 瞎子皱了皱眉,露出不愉的表情,道:“怎么了?你不认可这个计划吗?” 韩闯道:“那倒没有,只是我认为应该再保险一些。” 瞎子嘲笑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不保险呢?难道还有人会泄露消息吗。” 韩闯沉默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瞎子已经走火入魔了,劝不住了,倘若再说,只会让两人之间产生一道不可弥合的裂痕,到时候事情会更加糟糕。 瞎子又对顾凌波道:“凌波现在怎么看?” 顾凌波沉吟片刻,抬头说道:“我看可以一试。”她骨子里也是一个爱冒险的人,在巨大的收益面前,也难免会忽视危险。 韩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即便遇到危险,一群天之骄子也会克服,这是他的想法;一场制定计划的三方会议,就在一个草率的决定中落下帷幕。 韩闯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或许是隧道发现的太轻松了,或许是计划太简单而难以变化了,或许是内心的一种单纯的感觉,但他真的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从旧宅院,一直带到了客栈。 直到看见客栈门口悬挂着的两只白色的灯笼,他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事情有些糟糕了。” 柳青芙道:“怎么?你认为这个计划不合适?” 韩闯摇头道:“不是不合适,而是太冒险了,本没必要这么冒险的。” 柳青芙道:“我想也是,集诛邪小队之力,就算大张旗鼓的打上门去,也没有问题,何必要用偷袭这种手段呢?” 韩闯微笑着:“瞎子和顾凌波可能是想不给对手任何撤离的机会吧,毕竟拿下一个分舵和全歼对手相比,还是全歼对手更具诱惑力。” “可风险也越大。”柳青芙道。 韩闯笑了笑,自然的抚摸了一下柳青芙乌黑的柔发,温柔的说道:“又有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或许是我大意了吧,毕竟邪月宗的大量力量被长老们拖在东边,这西边应该比较安全。” 风冷而寒,月光照在客栈的瓦片上,一条黑猫忽得从房顶上掠过,贴着地面窜过了院子,犹如一缕迅捷的黑烟。 始终不发一言的阿丑忽然开口:“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呢?” “陷阱?”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倘若真是一个陷阱,那问题就严重了,代表着邪月宗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三大宗门的想象——不但可以正面应付宗门的长老,还能在后方设下陷阱。 韩闯摇摇头,道:“不可能,袭击的事情是前几日才定下的,那时邪月宗的大量武力已经被长老们牵扯在东边,不可能布下陷阱。” 柳青芙附和道:“我想也是,总之也别太担心了,就算突袭不成功,以我们的实力就算遇到三四个凝神期的高手,也能全身而退。 没错,凝神期的高手虽然厉害,但若诛邪小队十五人一心想走,谁也拦不住。 柳青芙抬起头,掠了掠鬓角的散发,道:“还是先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说不定事情又会发现变化。” 韩闯点点头,道:“希望吧。” 计划远远跟不上变化。 现在,是深夜。 在潞州城这个不夜城中,即便是深夜,也有些地方灯火通明。 能在深夜还灯火通明,弦歌曼舞的地方只有一种 ——青?楼。 青?楼不同于妓院,妓院是给人决解生理需求的地方,无论你是翩翩公子,还是粗鲁的行路商人,只要有钱,都能买到一昔鱼水之欢;青?楼则是解决男人的精神需求,倘若你衣衫不整,相貌不端,连进门都成为问题,更不可能成为姑娘门的入幕之宾。 妓院的姑娘门没有自由,谁给了钱就要同谁睡;青?楼的姑娘们则大多是自由身,倘若看不顺眼,她便可以不见你,老︶鸨也劝不动他们。 林绛雪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青?楼中的姑娘,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姬,当她抚琴之时,面前只有一个人,一个相貌堂堂的人,气质不凡的人,却穿着俗不可耐的大红袍子,系着镶嵌着拳头大小玉石的绿腰带,脚蹬一双登云靴,脸上的表情出奇的理智。 很少有人在听林绛雪弹琴时,还能保持理智,但这个人却能够。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蓄着络腮胡子,普通的四方脸,却棱角分明,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格外有神。 此刻,这双眼睛里透露着玩味的光。 他说他叫公子,公子的公,公子的子,这显然是一个假名,就和林绛雪的琴姬一样。 一曲罢了,他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举起夜光酒杯,抿了口气杯中的液体,笑道:“姑娘琴技高超,为何会委身在飘香院这种地方。” 林绛雪莞尔一笑,道:“公子也起来也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寻欢作乐的人,不也来了吗?您能来,我为何就不能?” 她早已发觉对面公子的怪异,相信这名公子也发觉了她个怪异,两个怪异的人,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相互打着哑谜,也是一件高雅的事情。 公子道:“我来这里是因为听说潞州城里来了一伙美貌的白衣姑娘,就想着是不是某个青?楼的头牌,因此寻遍了潞州城所有的青?楼,最后找到了姑娘。姑娘也是一袭白衣,不知是否是那一伙进城的姑娘之一?” 林绛雪微微一笑,道:“公子就凭我穿着一身白衣,就断定我和那些姑娘是一起的吗?” 公子啧啧了两声,轻笑道:“当然不是,单凭白衣不能断定姑娘的身份,但加上这一身武功和琴技,我却能肯定你的身份。” 林绛雪眼波一转,笑道:“哦?那我倒有些兴趣了,公子认为我是谁?” 公子微微一笑,低着头,用余光瞥了林绛雪一眼,说道:“林姑娘是一定要说破吗?” 林绛雪笑了笑,道:“你都叫我林姑娘了,难道还不是说破吗?” 她举杯饮尽,酒似已有些发苦。 这就是苦酒的味道,有些人喜欢喝苦酒,苦在口中,甜到了心里,可林绛雪却觉得这酒,不但口里苦,淌到心中,更加苦涩。 她眼波朦胧,似已有了几分醉意。 公子轻轻叹息着道:“我不知道清风阁的姑娘们为什么会来潞州,这里可不是姑娘用来踏青的场所,我若是你,就会离开。” 林绛雪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离开。” 公子道:“为什么?” 林绛雪道:“我是三大宗门的人。” 公子道:“那岂不意味着我们是敌人了?” 林绛雪笑道:“我们难道不是敌人吗?” 公子忽然笑了,道:“没错,我们就是敌人,我倒忘记了,从我进来到现在,林姑娘一共对我下了五种毒,只有对敌人才会一连下五种毒。” 林绛雪眼波一动,醉意顿消,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道:“要我说吗?” 林绛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微笑着:“这一种毒叫肠穿肚烂,中毒者会肠穿肚烂而死,”回头指着门口道:“就下在门把上。” 林绛雪点点头,道:“不错,可惜这种毒也奈何不了你。” “运气而已。”公子说道:“第二种毒就下在空气中,”他做出一个轻嗅的动作,又道:“百花迷?魂,中毒者会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林绛雪叹息着道:“可惜你还是没中毒。” 公子笑了一声,没做解释,继续说道:“第三种毒就在酒桌上,对了,就是我现在指着的位置。”指着右手的一块酒渍道:“透骨无双,真是毒如其名,只要触到毒素就会透进骨头里。” 林绛雪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三种了,三种毒都奈何不了你。”话锋一转,道:“可是还有两种。 公子瞥了林绛雪一眼,悠悠的笑着,道:“姑娘不用做出这副表情,还有一种毒在酒里,不,应该说酒不是毒,而是好酒,可惜却有毒的效果,我说的对吗?” 林绛雪点头道:“没错,浮生一醉,这世上最好的酒,也是最不好的酒,喝一口就会嘴上一生,永生不醒,你喝了酒,但没有醉,看来这酒的效果也是被夸大其词。” 公子微微一笑,道:“不,这种酒可没有被夸大的地方,它真能让人罪一辈子。” 林绛雪笑了,道:“可你没醉,很清醒。” 公子笑道:“你这话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林绛雪笑道:“哪一半对了?哪一半错了?” 公子忽然正色,沉声说道:“后一半对了,前一半错了,我的确很清醒,但并不代表我没醉,我一直都在醉中,浮生一醉之所有对我没效果,只因为——” 公子又笑了起来:“一个人不能醉倒两次。” ... 第两百八十三章 神秘的阿丑 一个人不能死两次,同样,一个人也不能醉倒两次。 公子的话让林绛雪心中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小小的房间里,明明门窗紧闭,却忽然吹来了一阵风,一阵阴风。 阴风如刀,刮着林绛雪的面颊,她尴尬的一笑,道:“还有一种毒。” 公子也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刚才弹琴了,”他说,“毒就在琴弦之上。” 林绛雪怔了一怔,终于苦笑着道:“没想到你连‘梅花三弄’都知道。” 梅花三弄是本古曲,又是一种毒,一种蕴藏在声音里的毒,中毒者会沉浸在音律中,不可自拔的说出真心话。 这不是一种杀人的毒,却比杀人的毒还要难得,你可以很轻松的杀死一个人,却无法轻松的让他们说真话,这是一种琴姬才会用的毒,专门用来测人的真心,但却没有人因为这种测试,得到过幸福。 林绛雪摇摇头,道:“现在你想怎么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虽然看不透对面男子的身前,但种不同属性的毒都奈何不了他,他一定是一名高手。 公子笑了起来,道:“林姑娘认为我会把你怎样?”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又道:“你很美,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将酒杯轻飘飘的放在桌上,滋的一声,白眼蒸腾而起,杯子嵌进了桌里。 林绛雪用尽握紧自己的酒杯,就好像将这酒杯当成了公子的咽喉。 一饮而尽,没剩下任何一滴酒。 她喝酒的动作很慢,很很优雅,但任谁都看的出,她此刻内心的愤怒,女人可以容许你调戏她,但绝不容许你无视她的眉毛,公子无意中触犯了林绛雪的忌讳。 或许他是有意的,谁又能知道呢? 公子凝视着她,缓缓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囚禁你,只是让你给顾凌波带上一句话。” “什么话?” “最好不要惹我!” “你!” 林绛雪刚想暴起,忽然觉面前人影一闪,接着感觉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腰间,手还不是很规矩的向上摸。 向上,继续向上,就像一条蜿蜒而上的毒蛇。 这是一只有魔力的手,令林绛雪感到浑身燥热,忍不住呻吟出来,可声到一半,戛然而止,她那丰润的唇并另一对唇封住,那柔软的触感令人催醉。 一触即收,人影闪回了对面,公子微闭着眼,像是在回忆着刚才的芬芳。 “味道不错,是清风阁的清风染露吧,第六种毒药,涂在你的唇边,我若不吻下去,还真尝不到。” “你!”林绛雪的脸红了红,接着愤怒的指着公子,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来,对手吻了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清风染露可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清风阁的秘制毒药,前五种毒药虽然厉害,但只是为这第六种打下的掩护而已,清风染露才是她的杀手锏。 只是此刻看来,杀手锏竟然失效了,公子一点也没有服下毒药后的不适感,反而在笑,这笑中带着赤裸裸的讥诮。 林绛雪骤然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觉得哪怕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是一件恶心的事情。当然,真正的理由却是恐惧,她发觉自己有些陶醉于那个深深的吻,陶醉于和这个陌生的公子共处一室,这种发觉足以令任何人恐惧。 公子也没有阻拦她,而是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笑着举杯饮尽,酒的味道有些苦,但咽下去后,却又有些甜,甜的就像刚才那个绮丽的吻。 深夜。 本来无雾的天空,忽然飘出了一片薄薄的雾,没人知道这雾气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它去往何处,但此刻它正悬在中天,正好遮住了月光。 透过窗户的月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飘香馆的房间里,留着络腮胡子的公子正独自一人喝着酒。 他好像不害怕会醉一样,一杯接着一杯,每次举起酒杯,必定一杯饮尽,他喝酒就就像喝水一样,让人担心这般喝法迟早会喝醉;但他并没有醉,非但没醉,眼神还越来越清明。 他的那双清明的眼眼凝视着窗口,木雕窗子的窗户纸上,凝聚着一道人影,微弱月光照的整个影子,就像黑色丝袜编织而成的布娃娃,狰狞而恐怖。 普通人看到恐怖的东西会害怕,可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他笑的很快,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苦涩,就像是杯子中的酒刚刚入口。 入口的酒在入喉时还会变甜,可这笑容却一直都很苦涩,一种比甜味还有痴味的苦涩。 这笑,凄凉而悲伤,就像秋天里第一片落叶。 他忽然转过身,背对着黑影,带着笑说道:“你来了?” 黑影发出声音,是个男人,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不得不来。” 公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每次你说不得不来的时候,我就心里难过。” 黑影道:“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公子苦笑道:“但你就不能不来吗?” 黑影又道:“我说过,不得不来。” 公子道:“好一个不得不来,看来又发生了不得不去解决的事情,是什么事?” 黑影道:“事关重大的事。” 公子眉头一皱,道:“是清风阁的姑娘们有了动向?” 黑影道:“是诛邪小队有了动向。” “诛邪小队?”公子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他们打算干什么?” 黑影道:“偷袭分舵。” 公子道:“他们还真是大胆。” 黑影道:“不是大胆,而是成竹在胸。” 公子不以为意的道:“所有制定计划的人,都会成竹在胸,可最后成功的却不足一半。” 黑影在听。 公子道:“潞州分舵是宗门重要的一环,不可有失,我会吩咐下去多加戒备的。” 黑影道:“恐怕你戒备不了。” 公子眉头又皱,道:“怎么?” 黑影冷哼一声,道:“他们找到了突袭分舵的办法。” 公子道:“什么方法?” 尽管潞州的分舵看上去就像堡垒一样坚固,但他知道,黑影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倘若他说了,就一定是真的。 果然,很快黑影就开口说道:“他们在城南的废弃老宅里,找到了齐国相国当年挖掘的隧道,可以直通分舵内部。 公子目光一凛,放下酒杯,说道:“这倒是一个大问题,幸好有你。”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公子冷笑道:“别人都欺负到头顶了,我还能怎么办?” “杀?”黑影的声音明显颤抖。 “你认为呢?”公子道,“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会以为我怕了,会无止境的骚扰下去,宗门永远都得不到安宁。” 黑影又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可你一旦杀掉他们,就意味着和三大宗门彻底开战,你认为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哈哈~” 公子大笑了起来,笑容忽然一收,变得冷冽如刀:“你认为我不动他们,三大宗门就会罢手吗?别忘了,他们害怕宗门,害怕宗门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黑影出乎意料的平静:“会吗?” 公子语气一变,反问道:“你认为呢?” 黑影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已经在带来灾难了。” “哈哈哈!” 公子仰头大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是笑意,不可抑止的笑意,忽然——阴风拂面,笑声骤停。 韩闯并不知道,危机就像渔网一样,正无声无息的笼罩过来,他酒瘾犯了,真在找人喝酒。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男人女人,会喝酒的也有不少,男人女人,可真正能陪他在深夜里喝酒的却不多,仅仅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已经坐到他的对面,烛火照出了她的脸,还未喝酒,就已经红彤彤的,就像西天的红霞。 韩闯笑道:“师姐,阿丑呢?你没去叫他吗?” 柳青芙笑道:“阿丑不在,或许是出去了。” 韩闯惑道:“出去了?这个时候出去?” 柳青芙道:“怎么了?不可能吗?就许你三更半夜找酒喝,不许别人晚上出去吗?” 韩闯摇摇头,道:“我起来是为了喝酒,我在想他起来是为了什么?” 柳青芙笑道:“可能也是为了喝酒,男人都是嗜酒如命的人,我就不知道酒有多好喝。”说话间,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原本红彤彤的面颊,又红了几分,仿佛桃李初灿。 韩闯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喝酒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宿醉的第二天,那滋味可不好受。”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喝?”说着就要去夺韩闯手里的酒杯。 韩闯动了动手腕,轻巧的躲开,笑道:“我又喝不醉,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注视着客栈的大门,很快,一道熟悉的影子出现门口。 “阿丑!”韩闯大声叫道:“过来喝酒!” 阿丑见到韩闯和柳青芙,明显愣了一愣,一场丑脸露出尴尬的表情。 他走了过来,坐到韩闯对面,早有一只杯子放在他身前,他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桌陷入了沉默中,过了好久,韩闯打破了沉默:“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阿丑没有回答,只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把满满的一壶酒喝尽,这才一言不发的离开。 柳青芙诧异的看了离去的阿丑,对韩闯道:“他怎么了?” 韩闯摇摇头,道:“心中有事吧。” ... 第两百八十四章 潜入 空气潮湿,有一种腐烂发臭的苔藓味,气息阴冷,就连石头都是死灰色,看起来坚硬而狰狞。 隧道里没有风,正是因为没有风,这难闻的气息才经久不散,就像是盘踞在人类内心顽固的执念一般。 带着疯狂的执念,瞎子手持火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高昂着头,大步向前。 瞎子不需要火把,但后面的人却需要,瞎子看不见,黑暗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阻碍,所以他走在最前面带路。火光照出了地面,反光的是积水,不反光的是泥,还有一些坚硬的石头,反射着别样的光。 黑暗中传来了“吱吱”的声音,细碎而突兀。 这本是极轻微的声音,但在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地方,又显得如此明显。 一道黑影从漆黑如墨的前方窜出,那是一只老鼠,一只比普通老鼠更大的老鼠,大约有人的手臂那么长。 火光照出了它的脸,凶恶的眼神,尖锐的牙齿,义无反顾的疯狂;它就像敢死队一样,向瞎子扑了过来。 或许它很聪明,懂得选择一个瞎子作为攻击目标,可它又很笨,因为在这里出现的瞎子,绝不是普通的瞎子。 竹棍一动,准确的扫在老鼠身上,它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真气洞穿了身体。 肠穿肚烂,血液绽开,就像一朵绚烂的血花。 那双凶恶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变得灰白。 ——丁丁吐了出来。 韩闯一边轻拍着丁丁的后背,一边无奈的看着瞎子,说道:“有必要弄的这么血腥吗?” 瞎子“呵呵”了一声,道:“只是让你们提前见见血,之后的事情会比这残忍一百倍。”他不快不慢的语速,就像在诉说着一件普通的事情,可阴森的语气又告诉所有人,他说的并不普通,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隐瞒,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对,出去之后,他们所要面对的确实比着血腥一百倍。 血没有溅到瞎子身上,成千上百次的演练,让他懂得如何不沾上鲜血,老鼠的尸体在地上滚了两圈,滚过了一潭积水,染红了几块死灰色的石头,最后与一滩烂泥融为一体。 ——为它默哀,来世投个好胎。 继续向前,这隧道就像没有边,看不见光线,也听不见声音,因为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是机械的向前,再没有老鼠之类的东西试图攻击他们,洞内的生物已经领教了他们的厉害,不会白白付出生命,这让前路稍显得平静了一些。 ——好事情。 可谁又能知道呢?或许不过是距离死亡更近了一点。 黑暗狭窄的空间令柳青芙惴惴不安,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素乱的心跳,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从掌心传来的柔软的温度,令她稍显安心,可那心依旧跳的很快。 隧道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那一点火把透出的微光,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别担心,就会出去了。”温柔的声音响起。 柳青芙下意识往韩闯身上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开始相信你了,选择这样一条路,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他们本可以亮出宗门弟子的身份从大门杀入,却为了一场更大的功劳,选择从隧道潜入,这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前一种就像攻城锤,无坚不摧的兴奋;后一种犹如地下的老鼠,无孔不入的慌张。 没错,老鼠无孔不入,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慌张。 韩闯笑了,同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柳青芙耳畔送着气:“别担心,就会到洞口了。” 柳青芙眼睛一亮,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扭头看向韩闯,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轮廓。 可就是这一淡淡的轮廓,令柳青芙心安。 韩闯笑了一声,他已经能够感觉到空气的律动,一股冷空气卷席进来,如此的显而易见,但多数人都没有感觉。 韩闯相信有感觉的只有瞎子和他,或许还要加上一个阿丑。 阿丑? 韩闯下意识的向旁边一望,这个原本就十分安静的男人,此刻变得更加安静。 “他怎么了?”韩闯想,皱紧眉头,此刻的阿丑就像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那藏在鞘中的长剑,仿佛也失去了原本的锐利。 他迟钝,锈迹斑斑——而这一切都是隐藏在一身凶厉的剑气之下,此刻他身上的剑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浓郁的几乎就快滴出水来。 “滴答!” 水声传来,瞎子嘴角荡起了一抹微笑,说道:“就快到了。” 谁都知道就快到了,可谁也没有开口,谁都害怕那只是空欢喜一场,谁的心都很紧张,谁都无法放下。 韩闯回头望去,一片浓墨一般的黑暗,与前方的黑暗几乎一模一样。 柳青芙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感谢上苍,一切平安。” 她真正应该感谢的不是上苍,而是运气,运气给了她一段平静的旅行,但却将所有的血腥隐藏了起来。 看不见的血,即将到来的敌人,还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杀戮。 走过一个拐角,前方有了些亮光。 当十五个人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出柴房。 柴房的堆柴的地方,四壁沾满了污渍,被斩断的木头和一些还未来得及斩断的木头,随意散落在一边,地上横着一把柴刀,锋利的柴刀。 柴刀是用来劈柴的刀,可绝不下于用来杀人的刀,倘若柴刀不够锋利,就无法将木材从中心劈开,从这个角度来说,柴刀几乎必须锋利。 倘若它钝了,就到了被淘汰的时候。 这把柴刀,显然十分锋利,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显出了亮眼的银光,银光中又带着一点点红色,像是远方红灯笼的颜色,但在韩闯看来 ——它就像是血。 柴刀上沾满了血。 不用出门就知道,门口有两个人,实力在化元初期左右,没有任何威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柴房里忽然出现了十五个人。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无声无息的干掉这两个人。 瞎子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韩闯,你去干掉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韩闯身上,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实力,身法,无一不精,本来瞎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是瞎子,没人对瞎子的偷袭有信心,旁人不偷袭他就算好了。 韩闯也明白事关重大,于是沉稳的点点头,探身出去。 韩闯的身形展开,就像一阵清风,迎向了那两个巡逻的武者。 这是两个年轻人,年轻的过分,脸上还带着稚气,最多不超过二十岁;可他们又显现出与普通年轻人不同的认真气质,眼睛不时的在每一个角落里扫过。 ——独独忘记了身后。 这也怪不得他们,身后是一间柴房,靠墙的柴房,没有通道,不可能有人从那里出来,他们也想不到柴房后面会有一条地道,所以放松了对身后的警惕。 这种放松,让他们送了命。 韩闯身子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两人顿时觉得有人,刚想反应,却已经来不及了。 韩闯的手指,点到了他们的肋下。 这两指,没有任何武技,关键是速度;就像演练了成百上千次一样,迅捷、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两个武者倒了下来,韩闯两手轻轻一托,将这两人扶住,与此同时,瞎子带着其他人走了出来。 “不错,身手敏捷。”瞎子夸奖了一声。 “过奖了。”韩闯面无表情的道。 韩闯轻轻将尸体放下,眼神里没有半点喜悦。 没有人喜欢杀人,杀人更像是一种手段,而非一种结果,韩闯杀了很多人,但每一次杀人之后,内心都会产生一种厌恶感 ——他厌恶自己用来杀人的手。 瞎子眉头一皱,说道:“面前还有一个人,有些棘手。” 能被瞎子说成棘手的,自然也后化元巅峰的实力,虽然化元巅峰与化元巅峰的实力也会天差地别,但毕竟是一名化元巅峰的武者,想要无声无息的干掉他,还是有些困难。 瞎子办不到,所以他认为韩闯也办不到。 可韩闯真的办不到吗? 他微微一笑,对阿丑道:“阿丑,借你的剑一用。” 阿丑没有回答,愣在原地,双眼茫然的看着天空。 “阿丑?”韩闯又叫了一声,用真气将声音直接送到阿丑的耳朵里,既不会惊动守卫,又能让阿丑听见。 “恩?”阿丑恩了一声,见大家都在看他,疑惑的道:“什么事情?” 韩闯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了?” 阿丑道:“没什么。” 阿丑不想说,韩闯也不会,这是他们之间的君子决定。 “把你的剑借给我。”韩闯说。 剑客是不会把自己的剑借给其他的人,但这一条在韩闯和阿丑身上并不适用,阿丑取出长剑,扔给了韩闯,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谢了。”韩闯笑道。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三尺长,寒光凌厉,按理说,杀人用什么剑都可以,但韩闯却选择了阿丑手上的普通长剑。 这剑看起来普通,实际却是一把杀人的剑,有些杀人的剑会被涂成黑色,因为只有黑色才能隐藏剑光与杀气,可阿丑的剑却不喜欢任何修饰,光是他的人,就足以隐藏杀气。 韩闯需要一把隐藏了杀气的剑。 他悄悄摸了过去,前方是一扇拱门,拱门上雕刻有妖兽的图案,巡逻的武者就在拱门背后,露出了一点点衣角,灰色的衣角。 韩闯缓缓靠近,他走的很慢,对于暗杀来说,靠近时的快慢没有任何意义,慢只是一种习惯,快也是。 韩闯已经来到了这人背后,两人相隔只有一堵墙。他必须转到这人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他的咽喉,这一动作必须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只有最顶级的刺客才能做到,韩闯吸收了剑鬼的武魂,也吸收了他的刺杀经验,他的刺杀技术,绝不下去东南域任何一个顶尖的刺客。 可他依旧紧张,手心冒汗。 ... 第两百八十五章 阿丑即莲花 杀手是杀人最简洁迅速的一群人,他们追求的是效率,效率即生命。 什么杀人的方式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韩闯会告诉你,长剑穿过对手的咽喉,从脑干中穿出。 长剑能在瞬间截断对手的神经,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韩闯拧身,旋转,就像跳着胡旋舞的舞姬一样,从墙后转到了墙前,一剑刺出,剑锋呼啸。 他的对手反应了过来,手中钢刀横在脖前,眼见就是一次失败的刺杀,可真失败了吗? 韩闯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力贯剑身,铮的一声轻响,长剑穿透了刀面,余势未消,穿透了敌人的咽喉。 “滴答,滴答” 是鲜血滴下的声音,这一剑刺穿了咽喉,刺入了三寸。 钢刀跌落,对手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跌落在地上,他已经死了,眼珠凸出,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这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韩闯淡淡的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他拔出阿丑的剑,慢慢从对手的咽喉上拔出来,动作很轻很柔,因此没有一滴血溅到他身上。 瞎子松了口气,率领众人走了过来,对着韩闯说道:“不错的手法。” 韩闯笑道:“一般而已。”又道:“现在怎么办?” 瞎子道:“向前,舵主这个时间,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先刺杀了舵主,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蛇无头不行,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不难猜测。 十五个人,一路依靠着韩闯和阿丑的暗杀手法和丁丁的千日醉,来到了邪月宗舵主的房间前,房间里没有亮灯,传出阵阵轻微的鼾声。 两个门前守卫早被他们放倒,可怜的人甚至没有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一剑穿咽,动手的是韩闯和阿丑,两人一人一个。 瞎子道:“杀了他。” 这话是对韩闯说的,韩闯点点头,摸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就有一阵浓郁的酒气传来,光从残留的酒香就能闻出,这是好酒,上好的酒。 一名大汉裸露着上身,躺在床上,不用说他一定是邪月宗分舵的舵主。 邪月宗一共有二十四个分舵,在云州周边的州县几乎都有,二十四个分舵,每一名舵主实力都在化元巅峰所有,武魂都在黄级上阶以上,真实实力和诛邪小队的武者差不多。 ——如果他清醒的话。 现在他睡的就像一只死猪,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韩闯走了过去,他没带剑,但这并不妨碍暗杀,他相信即便是一双肉掌,也能成为最危险的杀人利器。 他靠近到这汉子三尺之内,忽然皱了眉。 不对!他身上没有酒味,是陷阱! 韩闯刚想惊呼,忽见汉子睁眼开眼,明亮的眼珠里射出两道寒光。 “诛邪小队的!你们中计了!” 门外灯光骤亮,喧嚣声骤起,刀兵之声,吆喝之声,连成一片。 韩闯没有慌张,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一点也不能。 他的冷静让对手惊讶,“你不逃?”大汉说。 韩闯死死的盯着他,说道:“为何要逃?” 大汉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这个问题十分十分的可笑。” 韩闯依旧没有分神,冷冷的道:“为何可笑?” 大汉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吗?” 韩闯道:“知道,那又如何?” 大汉道:“一般人被包围了,第一选择都是逃走。” 韩闯笑了,道:“可我觉得自己不用逃。” 大汉惑道:“为何不用?” 韩闯道:“这里并没有包围。” 诚然,诛邪小队被人团团包围,光听那刀兵交接的声音,韩闯便知道外面陷入了一场血战,但他却没有任何走的意思,因为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在方寸之间,只有他和大汉两人。 房间里没有包围,是单纯的一对一,机会均等的一对一。 大汉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杀我?” 韩闯笑了,道:“为什么不?” 右手闪电一般的探出,形如虎爪,方寸之间,重剑施展不开,他选择了虎拳中的擒拿手法。 擒拿重在擒拿两字,可他的这一招却杀意纵横,手掌直攻向大汉的咽喉,这一招若是抓实,大汉非得死不可。 可这大汉也非泛泛之辈,他既有胆量一个人留在房间,自然也有独自对敌的把握。 武魂浮现,是一只独角青牛。 独角青牛是黄级上阶兽武魂,能够提升拥有者的力量,这大汉使得一手金刚掌,力道十足。 两人手掌交错,韩闯变爪为掌,以太极的手法轻轻一波,便将大汉这重逾千斤的一掌拨开,四两拨千斤的玄妙,在这一手轻拨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两人身形交错,大汉来到了门口,冷冷的一笑,道:“现在你无路可逃了。” 韩闯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逃。”右手一扬,一片棋子如漫天花雨一般,向大汉袭来。 大汉眉头一皱,喝道:“倒有几分本身,身若游龙,闪向一边,只听啪啪几声,棋子撞在门帘上,帘布垂下,遮蔽了火光,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韩闯和大汉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扑通扑通。” 那是自己的心跳,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除此之外,房间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大汉在哪里?韩闯不知道。 韩闯在哪里,大汉也不知道。 两人就像瞎子一样,在房间里相互试探。 忽然,大汉感觉到了韩闯的体温,这是最不可能隐藏的东西之一。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没有任何犹豫,反臂挥出,用的是金刚掌中最凶猛的一招怒目金刚,手掌化做了纯金的颜色,掌风呼啸,气势惊人。 ——然而,他错了,错的离谱。 如果瞎子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黑暗之中的搏斗,最重要的不是气势,而是隐藏;自己无声无息,才能置人于死地。 在黑暗的环境中,他本不该使用如此强劲的掌法,那掌法还未击中别人,就已经先将他的位置暴露出来。 就像黑暗里的一簇火光,如此的扎眼。 韩闯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低头向下,差之毫厘的躲过掌风,身体犹如游龙一般,穿花绕树而上,一记擒拿手,准确的拿住了大汉了脉门。 ——他是故意泄露自己的方位,引大汉攻击。 大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会反被人利用,他更加想不到,自己的对手竟如此可怕,武技、心机、实力,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若是光线充足,没人能一招拿住他的脉门,但在黑暗的房间里,这不可思议的手段却成为了他的丧钟。 “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失去了效用,软绵绵的靠在韩闯身上。 韩闯另一只手闪电般的探出,一连点了他三大要穴,此刻他漫说挣扎,就算动一动也不可能,或许唯一能动的是他的大脑,他依旧清醒,但却恨不得大脑也沉睡下去。 他被韩闯架着出去,几乎以羞辱的方式曝于人前。 “住手!”韩闯大喊。 争斗立刻停止,人群自动分成两边,诛邪小队的成员靠到了韩闯身边,只有一个人没有动,非但没有动,甚至还趁机带走了一条落霞宗的生命。 “你——”瞎子指着他喝道。 这人正是阿丑,沉默寡言的阿丑,当然,阿丑就是莲花。 韩闯盯着阿丑,眼神复杂的道:“果真是你,是你向邪月宗告密的,你为什么背叛宗门?” 阿丑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可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邪月宗武者阵营的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他何时背叛宗门了?” 人群自动分开,从中走出一人,四十岁上下,留着络腮胡子,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是你——”林绛雪眼睛一冷。 瞎子道:“你认识他?”瞎子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来人的危险,面前这个人,至少也是凝神期的高手。 林绛雪恨恨的道:“认识,当然认识。” 来人正是那一日与她在飘香阁里见面的公子,公子不叫公子,公子只是个化名,他的真名叫杨素,邪月宗十二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一员。 杨素笑了,道:“难得林姑娘还记得我,那一日放你走了之后,我日日思念,姑娘的影子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我期待某时某刻会与姑娘再次相间,但却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林绛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她的行动已经是最好的注解。 右手一扬,飞镖破空而出,袭向杨素的咽喉。 森冷的寒风,已刺入他的肌肤毛孔,杨素反而笑了,忽然伸出两根指头。众人还没听见他的笑声,飞镖便已被他夹住,他的出手竟远比声音更快。 没有人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快的手,林绛雪显然也不信,她对自己的暗器手法有着绝对的自信,一次掷出暗器虽然不多,但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是上上之选。 她也没指望能将杨素杀死,但觉得只至少能令他手忙脚乱一番,却不想,杨素仅仅动了两根指头,便将飞镖夹住。 他的指头莹白如玉,纤细修长,就像女人的手指,但没有人再敢忽视这修长的手指,因为忽视它的人——都会死。 “哈哈哈。”杨素大笑起来,“林姑娘,几日不见,你的性子也越发的火爆了。对了,我知道你是谁,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那么我先自我介绍吧。” “我叫杨素,邪月宗十二大长老之一,而他——”杨素指着身旁的阿丑说道:“他叫莲花,杀人的莲花。” 一阵阴风拂过,吹破了阿丑的脸,那张丑脸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被撕成了碎片,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倘若这张脸出现在女人身上,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但出现在男人身上,未免就有些怪异了。 阿丑,不,叫莲花了,莲花就是一个怪异的人。 ... 第两百八十六章 拼命 上 东南域知道莲花的人并不多,见过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就像一团迷雾,萦绕在东南域的上空。 传说他出手不多,但从无失手;传说他只用剑杀人,但没人见过那把杀人的剑;传说他面貌百变,却无人见过他的真实容颜;可今天过后,也许云州,甚至整个东南域,会重新认识莲花,一个杀过人后,总会在现场留下莲花印记的人。 众人看向莲花的眼神里,几乎都冒着火,唯有韩闯平静如昔,眼神里无悲无喜。 他是不恨吗? 或许他最应该痛恨莲花的人,但此刻,他的心中无悲无喜,心已死了,说悲喜又有何用? 韩闯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莲花,白玉凤是你杀的吗?” 莲花点了点头,道:“她的后背上,留有一个莲花的印记。” 柳青芙惑道:“验尸的弟子并没有发现印记。” 莲花看了一眼柳青芙,叹道:“在皮肤之下,普通人根本不会注意。” 柳青芙沉默了下来,她意识到,阿丑已经是莲花了,杀手莲花,而这个杀手竟然一直属于邪月宗。 杨素笑了,道:“莲花原本就是我邪月宗的顶级杀手,谈何背叛宗门?只能说你们太傻了,竟然让他加入了诛邪小队。” 林绛雪道:“今日袭击的事情也是你泄露的?” 莲花道:“没错,正是我。”对待韩闯和柳青芙,他尚有几分羞愧,可对待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莲花的血很冷,天生就冷,冷的血,才会有冷的剑,冷的剑才是最适合杀人的的剑;韩闯曾经见过莲花的剑法,那是一种奇特的剑法,将幻之一字,演练到了极致,让人的眼睛沉醉。 出剑时,手肘以上的部位好像没动,只以手腕的力量将剑送出。 这样的剑法是不可能登峰造极的,却能在幻字的基础上,添加十分的狠辣,狠到了骨子里。 杨素笑了,视线越过林绛雪,投到了上官亭身上。 “瞎子,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投降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瞎子冷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你认为我会投降吗?” 瞎子和杨素认识很久,可以说是一对老对手,互有胜负,但这一次,瞎子却被巨大的利益蒙蔽的双眼,以至于陷入了杨素的陷阱之中。 诛邪小队被人团团包围,正前方的火光照亮了刀兵,屋顶上不知埋伏着多少弓箭手,只要他们一有向上逃窜的意思,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看起来,诛邪小队已经陷入了死地,真正的死地。 就在这时,韩闯将汉子拿到身前,喝道:“你们看看他是谁!” “舵主!” “是舵主!” …… 邪月宗教众里,发出了不小的惊呼,果真如韩闯所料,这汉子正是邪月宗潞州分舵的舵主。 杨素笑了,说道:“你就是韩闯吧,是你斩杀了王羲?” 韩闯道:“不错,正是我。” 杨素撇了撇嘴,说道:“我看可不像,王羲再怎么窝囊,也是邪月宗的十二长老之一,你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杀他。” 韩闯并不像泄露扶柳的事情,于是说道:“杀人并不需要绝对的实力,不是吗?” 杨素笑了笑,道:“没错,杀人确实不需要实力,可你杀的是王羲啊——”他长长的叹息,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回忆的神色。 韩闯冷笑一声,道:“你为他报仇?” 杨素笑道:“不、不、不,我可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你杀的好,杀的真好,王羲那个家伙尸位素餐,去偏偏位居高位,我早就杀他了,你替我动了手,我谢你还来不及。” 韩闯听着,毛骨悚然。 杨素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语气中的森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用张舵主的命来威胁我,那可就错了,邪月宗的人,从不怕死,我说的对吗,张舵主?” 韩闯手中的汉子点了点头,一脸坚定的道:“你要杀便杀,但杀了我之后,你也别想活命!” 韩闯叹了口气,他是存了用汉子威胁邪月宗门徒的意思,但经杨素这么一说,也就没有了作用。 可他还没动作,就听瞎子冷笑一声,道:“你若想死,那就去死吧!”竹棍挥出,瞬间洞穿了汉子的身体。 他兀自瞪着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干什么?”韩闯皱了皱眉。 瞎子笑道:“韩兄弟,切不可妇人之仁,这人已经没用了,没用了就应该杀。”说完,挑衅似看向杨素,喝道:“杨素!你若想取我瞎子的性命就来吧!” 足下疾点,纵身而出,竹棍指向杨素头顶。 武魂显,七节翠玉竹棍闪烁着青光,青光化作棍影,将企图阻拦他的一干人等扫开,瞎子在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功力,竟然不下于凝神期的高手。 杨素微微一笑,道:“你也晋升了凝神期?看来我并没有拉下你多远。”笑声中,杨素背后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影子,类似太极的图案,却是由水火两种元素组成。 青竹宗众人的目光顿时扫到了燕青飞身上,他有冰火双英的美名,武魂正是由冰火两种元素组成的冰火双英。 燕青飞摇摇头,道:“那不是冰火双英,”众人刚送了口气,他又道:“却是比冰火双英更加厉害的冰火双炎。” 那太极的图案正是又冰火两种异火组成,火焰主阴,是为阴火;冰焰主阳,是为阳火,他这太极图是阴阳颠倒的太极图,普通武者恐怕连他一掌也受不住。 说话见,就见杨素双掌齐翻,左掌橙色的火焰,右掌幽蓝的火焰,两道火焰同时激射而出,迎向瞎子的竹棍。 瞎子看不见,却比明眼人更能感受到危险,危急时刻,他拧身滑步,避开火焰,棍头轻轻一偏,戳向杨素的丹田,杨素一掌劈下,只听“啊”的一声,瞎子的竹棍被他一掌荡开。 瞎子本就略逊于杨素,刚才厮杀时,又耗费了不少真气,此消彼长之下,相形见绌,不禁落了下风。 杨素微微一笑,喝道:“瞎子,你就这点本事吗?”又是两掌拍出,冰火双炎齐齐而放,掌风之中阴阳颠倒,五行素乱,瞎子虽然对危险有感知,但这阴阳颠倒的掌法,实是比无声掌更加克制与他。 他根本就分不清掌风从何而来,只将竹棍旋转起来,抱元守一,防护自身,如此一来,就显得被动。 两人战了几十招,杨素以高明的阴阳掌法占据上风,瞎子竹棍上的力道被他卸去了大半,相反瞎子却卸不掉他的掌力,只能纯以真气对抗,消耗极大。 杨素奋起一掌,瞎子的竹棍被震歪,眼见就要拿捏不住,忽听得一阵琴声响起,琴声中夹杂着女声:“你敢!” 一道无形剑气,疾速如矢,声到气到,指向杨素的前胸。 发出这道无形剑气的正是林绛雪,她见瞎子有支持不住的迹象,便拨弄琴弦,发出剑气,其意也不是击伤杨素,而是为了围魏救赵。 杨素若向趁势击杀瞎子,非得中她这一道剑气不可;剑气非普通真气,无坚不摧,普通人擦到便伤,中了便死,如杨素这般的高手,若生中剑气也不好过,无奈之下,杨素只能回身错步,拍出一掌。 一道似雾非雾的白烟激射而出,迎上了剑气,瞬间便将无形剑气消弭于无形。 林绛雪见了心下大惊。本来以剑气无坚不摧的特性,当可破开掌风,但无奈杨素实力太高,林绛雪所发出的剑气竟连他的掌风也破解不了。 顾凌波见状,抽出长剑喝道:“杨素非一人所敌,大家一起上!” 杨素微微冷笑,道:“要群战吗?弓箭手给我射!” 话音刚落,就见屋顶冒出一排手持劲弩e弓箭的武者,杨素右手一挥,顿时箭如雨下。 无论劲弩还是弓箭,都有破护体真气的效果,乃是对付高手的不二利器,此间四下空旷,绝无隐藏的可能,剑雨密密麻麻如海潮似乎压了下来,眼见诸人就要葬身于箭海之下,瞎子腾空而起,百结鹑衣瞬间离体。 “遮天蔽日!” 他大喝一声,那衣服瞬间变得无比巨大,在天顶构建起一道坚固的屏障,箭矢撞在上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杨素眼神一凌,道:“居然是异宝!” 异宝和神兵有些类似,一般只有凝神期的高手才能催动;不同的是,身边一般被凝神期武者当作武器,而异宝则当作法宝来使。 瞎子身为落霞宗的希望,除了有一支潇湘竹制成的竹棍作为身边,还有一件异宝,就他一直穿在身上的百结鹑衣。 此刻他正催动着这件百结鹑衣化作屏障,挡住漫天箭雨。 “韩闯,擒贼先擒王!”他大喝一声,布衣竟有些动摇,遂不敢再言只得全力维持。 好在韩闯也非愚笨之人,立刻向杨素杀去。 期间有三名武者凌空而起,试图阻拦与他,他冷笑一声,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化?”将重剑从空间玉佩中取出,纵剑一挥,黑光闪过,三人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胸骨凹陷,眼见就活不成了。 杨素见状,非但不怒,反而大喜道:“终于见到一个有些意思的了。”纵身就要迎上韩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娇喊响起:“杨素,拿命来!”林绛雪背负瑶琴,手持火红的软剑攻来。 这把软剑正是当年和韩闯在年后上争斗时所用的软剑,平常藏在瑶琴里,几乎不会动用,今日遇见凝神期的杨素,化元期的林绛雪的所有手段都对他无用,只能以剑法对敌。 林绛雪也是领悟了半步剑法的剑客,虽久不动剑,但此际使来,也是凌厉异常,可再凌厉的剑法又怎敌得过杨素的阴阳掌力,不过三四招过去,林绛雪便已经大汗淋漓。 杨素喝道:“林姑娘,再不退下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杨素对旁人无情,甚至对邪月宗宗门子弟也很无情,但对于林绛雪却怎么也硬不下心肠,不然以林绛雪的实力,最多三招,便会支持不住。 就在这时,只听韩闯的声音传来:“杨素,去死吧!”重剑如同小山一般,压了下来。 ... 第两百八十七章 拼命 下 这一剑就像风起云涌之前的第一朵浪花,滔天的浪花,卷起的劲风刺进了杨素的肌肤与骨骼,他感觉到了疼痛。 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感觉,重新回归了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即亲切又恐惧。 左边是林绛雪的软剑,犹如灵蛇席卷;头顶是韩闯的重剑,就像泰山压顶,空气凝滞,呼吸仿佛也跟着凝滞,他似乎要死了,只要那把重剑压过了头顶,或者那只软剑刺穿了胸膛,他都会死。 剑客是一种能够制造奇迹的人,以弱胜强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只需要刺穿对手的咽喉,一切就结束了。 剑气,无坚不摧;同样无坚不摧的还有剑客的意志,只要有无坚不摧的意志,就能发出无坚不摧的剑气。 林绛雪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但下一刻,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她错了,大错特错。 倘若杨素真这么好对付的话,也不会和瞎子针锋相对几年而占尽优势了,重剑袭来,软剑刺来,在堪堪接触他身体的一瞬间,他消失了。 忽然又在林绛雪身后出现,掌心闪烁着火光与冰霜。 “小心!”韩闯剑势一变,变劈被扫,扫向林绛雪的身体,林绛雪心有灵犀的一低头,剑身擦着她的头皮而过,将杨素的身体绞成了碎片。 虚影! 没有血液,也没有惨叫,那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虚影,是假的,是虚妄的东西,而真正的杨素却出现在韩闯背后。 “小心!” 林绛雪的软剑如灵蛇一般探出,准确的点向韩闯的头顶,韩闯心有灵犀的矮身一躲,软剑刺向杨素。 真的杨素。 他脸上的微笑是如此真实。 他是真的,真的! 林绛雪的软剑或许不具备韩闯的破坏力,但若论及诡异,没人能比的上她,她的剑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来来匆匆,去也匆匆,无影无踪。 这一剑,她用上了全力,剑尖在空气中震荡,发出“嗡嗡”的剑鸣,剑身在空气中几乎化作了透明。 面对这危险的一剑,杨素非但不惊,反而笑了——他笑了出来。 嘴角勾起满不在乎的弧度,脸上的表情淡定而自然。他的身子连动也没动,只动了两根手指,就像夹住飞镖时所用的招数一样,他忽然伸出手,用两根指头轻轻一夹,就准确无误的夹住了林绛雪的剑。 林绛雪心中一惊,接着竭力想要抽出软剑,可软剑就像在两根指头间生了根,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冷汗顺着鬓角落了下来,林绛雪望向杨素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 杨素微微一笑,道:“林姑娘,撒手吧。”手腕一抖,手指带着软剑抖出了一道波浪,就像海潮一般,反卷向林绛雪的身体。 波浪还未来,林绛雪便已感觉到皮肤的刺痛,她心中这一招不能硬接,只能如杨素所说的撒手后退,一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只是再想要再次加入战局,却也不可能了,韩闯和杨素已经打做一团。 黑色的剑光与红蓝相间的掌力不停的闪烁,点亮了黑暗的夜空,两人从地面上一直打到了屋顶,韩闯的重剑一卷,顺手将屋顶上的弓弩手卷了进来,并不多费力气,只是一剑,便将他们的身体绞碎。 这时,空中传来了韩闯的声音:“绛雪,不要管我,去帮其他人。” 林绛雪眼睛一亮,也明白韩闯的意思。 她凤尾瑶琴和青鸾火凤本就适合群战,更是以强虐弱的神器,用来和杨素针对,实在是不智,不如用来控制战局。 她定睛望去,诛邪小队的成员和邪月宗的武士已经战做一团,虽然诛邪小队大多是化元巅峰的武者,要比邪月宗的武士高明不少,但无奈人数占据绝对的劣势,最强的战力瞎子又必须不停的维持百结鹑衣,竟渐渐的落于下风。 林绛雪定下心神,将瑶琴取下,单手托于身前,另一只手开始以素乱的手法不停拨弄琴弦,肃杀之身从琴声上传出,带着刀兵的锋利感,直凿向所有邪月宗武士的耳朵。 不得不赞美一声林绛雪的控制力,她将琴声压制在只能影响化元巅峰武者之下的程度,对诛邪小队的精英没有影响,对邪月宗的武士却是致命的打击。 眼见完美的包围出现了一道口子,杨素心中一急,就想抢过去阻止林绛雪,可刚刚起步便被韩闯的重剑拦了下来。 韩闯瞧了林绛雪一眼,视线回到杨素身上,冷冷的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杨素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焦躁的表情。前面这个敌人虽远不如他,但这把玄铁重剑却是一个麻烦。 杨素本以这么重的剑,韩闯即便能使,也坚持不了多久,心中打了待他气力下降再以雷霆之力反击的意思,却不想韩闯的气力就像无穷无尽一般,两人斗了一百多招,他非但没有露出气力不支的迹象,反而越斗越精神,一把重剑舞的虎虎生风。 杨素又一次被卷入了剑风之中,不敢大意,只能全力对敌,同时喝道:“莲花,还在等什么,还不去解决那个女人!” 杨素是一个冷血的人,即便对林绛雪产生了特别的感觉,但在危机时刻也不会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让莲花动手,就已经存了击杀林绛雪的心思,莲花的剑法是杀人的剑,他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他的剑下向来不留活人。 莲花目光一闪,就要上前,可瞬间身前就挡了一个人,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 “阿丑,你想要过去,还须经过我这关。” 柳青芙挡在了莲花身前。 莲花皱了皱眉,说道:“师姐,让开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说莲花最不愿意对敌的人,除了韩闯,就要属柳青芙了。 卧底进入了青竹宗,也只有这两人对他真心相待。其他人都觉得他丑,表面敬畏他,实际却瞧不起他,唯有韩闯和柳青芙真正将他当成了师弟。 莲花的剑是无情的剑,可他的人却不能做到完全无情,对上柳青芙,他真的很难让自己拔剑。 剑在鞘中,不停的颤抖,就像那不停颤抖的杀意,杀意仿佛凝成了实质,向柳青芙扑来。 柳青芙脸色顿时一白,喝道:“阿丑,出剑吧!”她知道自己不如阿丑,但却不得不挡在阿丑身前,在场的所有人中,能够挡住阿丑的只有她,而且即便是她,也没有完全的信心。 她在赌,赌阿丑心软,赌他不会对自己出剑。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两人静立着对视着整整三分钟,阿丑终于忍耐不住这诡异的静默,开口说道:“师姐,你赢了。” 长剑出鞘,高高弹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莲花的人也掠空而起,握住长剑,顺势一剑刺出。 这一剑指向的正是正在全力维持着百结鹑衣的瞎子。 杨素见状,忍不住大喜道:“莲花,就是这样,杀了瞎子,他们的屏障就跨了。”他心知莲花心怀二心,所以只让他对付林绛雪,没想到莲花竟主动刺向了瞎子,这是他始料未及,却又希望的事情。 没有任何意外,莲花的剑刺进了瞎子的小腹,入肉一寸三,一个必死之局,可这必死之局中却有一线生机,生机也是莲花。 死也莲花,生也莲花,瞎子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而他最终没有释放剑气,瞎子只伤不死,却再也无力维持异宝百结鹑衣。 百结鹑衣失去了瞎子的支持,立刻变成了普通衣衫,套到了瞎子身上,如此一来,弓箭手就可以肆意发挥了。 柳青芙见了,心中大急,喝道:“大家快躲箭矢。” 正在说话时,只见莲花掠上了屋顶,剑光闪烁,惨叫声不断,他犹如一名黑夜的死神一般,收割着屋顶的弓箭手。 杨素见状,喝道:“莲花,你在干什么?!” 韩闯挥出一剑,笑道:“傻瓜,你还看不出来吗?莲花是两不相帮的意思。” 杨素的表情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愈发阴沉了。 莲花所为表面上是两不相帮,实际却是对诛邪小队大大有利,杨素能困住诛邪小队,皆在于屋顶埋伏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就算凝神期的高手也讨不了好,诛邪小队只是依靠瞎子的异宝才能支持。 等瞎子支持不住,就是他们覆灭之时。 而现在,莲花伤了瞎子,灭了弓箭手,诛邪小队的战力犹在,邪月宗这边却失去了最大的王牌,这让杨素怎能不怒,可他也毫无办法,莲花实力虽不如他,但胜在暗杀技巧无与伦比,身法又快似鬼魅,任谁也不想招惹这么一个对手。 柳青芙见这情况,微微一笑,喃喃道:“阿丑,我就知道你还向着我们的。”转头对搏杀中的众人喝道:“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如今的局面就很简单了,邪月宗虽然人多势众,但被林绛雪琴声克制,又失了最重要的弓箭手,想要挡住诛邪小队的冲击几乎是不可能的。 燕青飞和梅霜雪三把长剑在前开路,柳青芙和丁丁两人保住侧翼,林绛雪受伤的瞎子被护在中心,其他人或者宝珠柳青芙和丁丁或者拖后,小队力量联合,就像攻城锤一样,向外冲去。 柳青芙大喊:“韩师弟,快走!” 杨素喝道:“想走没这么容易!” 危机时刻,杨素终于抛弃了惜身的想法,以身体硬抗韩闯一剑,一口鲜血吐出,但他也接着这股反震之力,浮空而起,阴阳两掌拍出,攻向圈中的林绛雪。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的出,林绛雪才是这群人的核心,是她的琴声让邪月宗的武士无法全力释为,只要杀了她,局势依旧可以扭转。 两名小队成员试图阻挡冰火两道掌风,可还未等他们出招,一个就被冻成了冰雕,另一个则直接被汽化成烟。 柳青芙见状大惊,高喊道:“不可硬接,快躲!” 旁人能躲,可已被杨素锁定的林绛雪又如何能躲,眼见她就要丧命于冰火掌力之下,一道人影忽然出现,挡在了她身前。 一个人,一把剑,一人高,半人宽的重剑。 ... 第两百八十八章 突围 所有人都看到,那就是韩闯,那把独一无二的玄铁重剑,就是他身份的象征;但所有人又都明白,那绝不可能是韩闯,因为韩闯还跟在杨素身后。 可眼睛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骗人的,除非韩闯有个一模一样的兄弟,用的还是同样的玄铁重剑——这显然不是可能的事情。 冷热掌风交替,化作漩涡,强大的气流将挡住林绛雪面前的韩闯撕碎,没有血,没有惨叫,他就这样消失了,就像他的出现一样。 杨素惊叫了起来:“血影分身!你怎么会有血影分身!” 无论是邪月宗的武士,还是诛邪小队的成员,都心中大惊,他们明白血影分身这个四个字的威力,那是代表着邪月宗至高无上的武力,是云州甚至整个东南域的禁忌,虽然已经消失了许久,但它的威名依旧赫赫。 战斗在继续,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禁的聚焦在韩闯身上,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别样的表情,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或许唯一变化的,是停驻在嘴角的笑,这笑讥讽而冷酷。 “没错,正是血影分身。” 一言激起千层浪,若不是尚有厮杀未平,恐怕许多人都会抢到韩闯面前,问个究竟,毕竟,血影分身实在太重要了。 韩闯或许是唯一清醒的人,只听他大声喝道:“师姐,不要怪我,你们先走!” 柳青芙反应过来,道:“知道了!”转头对顾凌波说道:“血影分身的事情容后再说,先杀出去为妙。”说话间呼呼拍出两掌,平波流云,气象万千,这两掌虽不如杨素的阴阳掌法玄妙,但也威力无穷,立刻开出了一条通路。 林绛雪也反应过来,瑶琴漂浮在身前,双手交替拨弄琴弦,琴声震动出无数音波,向四方八方扩散出去。 那些试图围上来的邪月武士立刻抱着脑袋,痛苦的向后退去,这就是音杀之术的厉害,若没有强大的精神力,几乎是不可抵抗的。 燕青飞的双剑,梅霜雪的长剑交织在一起,冰火双英,霜雪凝天,犹如三条巨龙在空中翻腾,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后退的武士绞杀,在身前形成了一条血色铺成的通道。 “快走!”两人同时喝道。 顾凌波也不犹豫,率领众人向出口杀去。 杨素恶狠狠的盯着韩闯,他的计划之所以会失败,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若不是他以一己之力缠住自己,结果绝不会这样。 不过—— 杨素笑了起来,若能得到血影分身的秘密,即便走了诛邪小队又如何?血影分身可比诛邪小队重要的多。 他平静的望着韩闯,说道:“他们居然会让你来垫后。” 韩闯微微一笑,道:“不是他们让我垫后,而是我要垫后。” “结果都是一样的。”杨素道:“你难道不明白,当你露出血影分身的时候,你的价值就要超过整支诛邪小队。” 韩闯笑了笑,道:“当然,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杨素摇摇头,道:“你还不明白自己意味着什么。” 韩闯挑了挑眉毛,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血影分身的秘密?” 杨素毫不避讳的道:“没有人不想得到。”眼神里掠过一抹锋芒:“曾经的司空邪月何等英雄,一己之力对抗三大宗门,靠的就是这威力无穷的血影分身。” 韩闯摇摇头,道:“可他最后还输了。” 杨素轻笑一声,道:“是他输了,不是血影分身输了。” 韩闯听着,没有说话。 杨素叹了口气,道:“当年若不是三大宗门趁着血影分身出了些问题,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邪月宗的宗门。” 韩闯眼神一闪,道:“血影分身有什么问题?” 杨素忽然笑了笑,道:“你感兴趣?” 韩闯道:“事关己身,当然感兴趣。” 杨素摇摇头,道:“不,你不感兴趣,你这样说,只是为他们争取时间,对吗?” 韩闯目光向远处望去,见诛邪小队已经渐渐杀出了重围,终于放下心来;没错,他和杨素说这么多话,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拖住他,多拖一秒钟,柳青芙他们就能多一分逃出的可能。 现在,他们已经逃出去了,该轮到他了。 韩闯笑了,道:“既然知道了,为何还和我说这么多?难道你也想放他们走?” 杨素大笑着摇头,道:“你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双眼牢牢的盯着韩闯,“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人。” 韩闯挑了挑眉毛,道:“我可不觉得这很有趣。” 杨素道:“当然有趣,我已经说了,你才是那个更重要的人,可却你还不明白,还傻傻的站在这里,这不是有趣有是什么?” 韩闯也笑了,笑的更加灿烂:“你一个人没有把握留下我,所以要等他们先走,再联合自己的手下,留下我,对吗?” “啪、啪、啪。” 三声断开的、分明的掌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杨素的笑声,成竹在胸的笑声。 “你不但有趣,而且聪明,我不知道你是在故作镇定,还是已经认命了,总之你已经陷入了我的包围中。” 话音刚落,无数武士将两人围在中心,刀剑出鞘,对准了韩闯,只等杨素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对付一支精英组成的诛邪小队,他们或许没有把握,但倘若只对付一个人,除非他是神,不然必定会死。 韩闯不是神,但他也不会死。 他还在笑,笑的明媚而轻松,仿佛视那些围绕着他的刀兵如无物。 韩闯在笑,可杨素却笑不出来,只要韩闯笑,他就笑不出来。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很荒谬,但又无比的真实。 杨素轻叱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韩闯咧着嘴,道:“我在笑你无知。” 杨素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一边说,一边暗使眼色,让韩闯背后的人动手。 两名持刀的武士蹑手蹑脚的走到韩闯身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韩闯依旧在笑,笑声中,那把黝黑透亮的玄铁重剑忽然反转,他竟然以单手持剑,将这重达三百斤的重剑反转,这反手剑用普通长剑使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别忘记了,这是重剑。 偷袭的两名武士根本没想到韩闯还有这招,剑到眼前,才想起了躲,可又哪里来得及,剑风瞬间将他们笼罩,无坚不摧的剑气撕碎了他们的身体。 只有血,红色的血雾弥漫天空,没有惨叫,因为死亡是个极迅速的过程,只是一瞬间,剑身甚至还没触碰到人类脆弱的身体,就已夺取那比身体更加脆弱的生命。 “你认为我敢留下,会没有把握离开吗?”韩闯说道。 杨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定住了自己的脚步,他不愿承认自己害怕,但恐惧却如野草一般,在心底滋生。 韩闯冷笑一声,道:“你害怕了。” 杨素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害怕:“上,所有人给我上!” ——他竟在后退,在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躲,明明实力要高出对方一筹,可每当看到韩闯锐利的眼睛,和那把透露着凶厉之气的重剑时,他都会感觉到莫名的害怕。 送死的武士冲了上来,于是剑光忽炽,冷风骤起。 决然的杀意仿佛都凝成了实质,卷去了所有敢于靠近它的生命。 下一刻,韩闯消失了,留下了十几具尸体破碎的身体飘然而去,杨素这才从惊愕从回过神来,一脸愤怒的凝视着莲花,大声喝道:“是你!都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 脖颈冰凉,横着一把剑,一把依旧带着血的剑。 “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莲花的语气冷峻的就像一块森然的冰。 深夜,淡淡的天,淡淡的云。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投射到山谷上,留下了一片斑驳的痕迹。 一个人穿着带血的文士衫,看起来极其瘦弱的年轻人,正施施然正在上路上,苍白的脸色表情,他受到了重伤。 这人正是韩闯,受伤的韩闯。 别看他在被包围的时刻表现的无比霸气,实则却在透支着自己的身体,早在分身被杨素绞时,他就受了伤,倘若杨素不是让手下动手,而是他亲自动手的话,韩闯绝不可能掏出。 可就像韩闯所说的一样,他感留在那里,就一定有掏出的把握;一场必胜的赌局,赌的就是杨素对血影分身的恐惧。 最后他成功了。 他走上这片山坡,月亮正好升上了中天,月光照亮了前路,也照出了几道人影,熟悉的人影。 “师姐,我在这里。”韩闯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来中正有一个是柳青芙,听到韩闯的声音后,她几乎用跑的动作抢到他身边,一把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手在他的胸前后背上乱摸。 “你怎么样,师弟,别吓我!” 韩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柳青芙身上,虚弱的道:“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柳青芙这才注意到,他雪白的文士衫上,沾满了血迹。 柳青芙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一滴滴眼泪源源不断的自眼角流了下来。 韩闯试图抬手拂去柳青芙眼角的泪水,却发觉连此刻自己连动一动手,也如此困难,只能劝道:“师姐,那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血,我没受伤。” 柳青芙抽泣道:“没受伤就好,没受伤我就放心了。”说着就要扶着韩闯向前走。 就在这时,只听铮铮两声,两把雪亮的长剑挡在她身前,柳青芙柳眉一竖,喝道:“顾凌波,你想干什么?” 顾凌波道:“柳师妹,你别被他骗了!” 柳青芙喝道:“顾师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凌波冷笑着看了韩闯一眼,说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 韩闯喘了口气,道:“你可是想知道我何为有血影分身?” 顾凌波道:“没错,那是邪月宗的武魂,你为什么会有?” 韩闯道:“顾仙子——” “什么?”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韩闯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语气。 下一刻,长剑点在了他的咽喉上。 “如果你不说,那就休怪我无情了。”顾凌波冷冷的道。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传来:“师姐,别伤他,他不是卧底。” 月光下走出一人,穿着白色丝袍,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忧伤,正是林绛雪。 顾凌波冷哼一声,头也不会就说道:“师姐,你也被他骗了,青竹宗就没一个好东西。” 林绛雪摇摇头,道:“师姐放了他吧,一切等我们见了师傅再定夺。” ... 第两百八十九章 质疑 四月二十八,夜。 阴山,乍暖还寒。 已经是三大宗门的长老齐聚阴山的第十天,阴山对面依旧是一片沉寂,不见旌旗,不闻战鼓,但所有人都明白,司空血并没有走。 二十年前,三大宗门剿灭邪月宗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前任邪月宗宗主司空邪月竟然在大敌来临之前,送走了他的儿子,就是现在的司空血。 十年前云州出现过一个顶级杀手,一身黑衣,一口血剑,一张惨白的人皮e面具,一双锐利的眼,杀了无数人,那就是司空血,只是当时无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五年前,隐姓埋名的司空血成为东南域最大杀手组织重楼的最高楼,依旧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一年前,邪月宗重出江湖,重楼归附与邪月宗,身份大白。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有些人认为武技高明的武者很可怕。 的确——他们能轻易的开碑裂石,其中的佼佼者,甚至移山倒海也不可能,但他们不可怕,至少你不会提到他们的名字就浑身颤抖,但当你提到司空血的名字时,或者更确切的说,提高重楼最高楼时,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所有人都知道,重楼的最高楼——是一座血楼。 烛火映出了薛紫衣的脸,表情凝重而疑惑。 “司空血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率领邪月宗长老驻扎阴山,却一连十五天,毫无动作。”她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凌落风和落霞生。 凌落风眉头紧皱,沉吟了半晌,说道:“或许,或许他是希望我们在这里和他对持。” 落霞生道:“我不明白,对持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其中只有落霞生最为预备,他本打算闭关参研武学,不想司空血竟杀上门来。阴山盗匪横行,算是一个混乱之地,但同时也是云州的门户,邪月宗占据阴山,明显是要大举进犯云州的意思,落霞生也不敢怠慢。 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两边竟然同时偃旗息鼓,若不是肯定司空血还在山后的营帐里,他甚至怀疑邪月宗已经撤退了。 薛紫衣道:“我同意凌宗主的意见,也许他们希望我们留在这里。” 落霞生皱了皱眉,道:“那我们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里和他们耗着?还是先行离开?” 凌落风苦笑一声,道:“已经离不开了。” 落霞生惑道:“怎么?” 凌落风道:“他们在这里,我们就走不了。”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即便知道他们可能是要留住我们,但我们却不得不留,这是阳谋,躲不掉的。” 落霞生跺了跺脚,脸上露出阴损之色,说道:“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住今夜就杀过去!”说话间,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凌落风和薛紫衣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落霞生的办法虽然莽撞,但现在看来,却是唯一能够打破平衡的手段,既然在静态中看不出什么端倪,那就打破静态,在动态中,寻找可乘之机。 薛紫衣道:“这样吧,先召集众位长老商量一下,再行决定。” 落霞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阴沉沉的夜色,阴森森风。 即便点了灯,营帐里依旧有种阴森的感觉。 薛紫衣坐在上首的位置,凌落风和落霞生分立两边,再往下,是三大宗门的长老,这一次,没个宗门除了留下几个长老处理宗门事物以为,其他人都到了。 他们不得不到,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让邪月宗进驻云州之后的危险。 邪月宗和他们三大宗门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却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化解的,只要让邪月宗进入云州,云州就不得安宁,这是三大宗门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薛紫衣目光闪动,道:“事情就是这样,这么晚了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是战还是等,还需各位一起拿主意。” 薛紫衣虽是联合宗门的首脑,但也不能乾纲独断,特别在这种影响整个战局的事情上,她更加不敢一意孤行,征求所有人的意见,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长老们相互对视,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可却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商量的也没有,场中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 过了好久,崔媚娘终于打破了静默,开口说道:“我觉得落宗主说的有道理,与其在这里耗着时间,不如先动,先动者就能拿到优势,而且邪月宗也未必会想到我们先动,说不定能占到大便宜。” 崔媚娘本是性格冲动的人,她同意出战也不难想象,但大多数长老却是老成持重之人,在他们看来,稳妥的等待也许是更好的方法。 一名落霞宗的长老站出来,说道:“以我看,还是等等还,先动固然可能拿到优势,但邪月宗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先动?” 崔媚娘眉头微蹙,道:“不然,邪月宗怎可能知道我们的动向,更加不可能日日防范,我们只需要攻的突然,必定能马到功成。” 薛紫衣皱了皱眉,目光在闭目眼神的落霞生和凌落风脸上扫过,叹了口气,道:“恒博,你怎么看。” 三大宗门里长老很多,但真正有实力又有心计的长老却不对,柳恒博算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 柳恒博同样皱了皱眉,道:“我倒是支持媚娘的意见——” 话未说完,便被崔媚娘打断:“谁要你支持的!” “媚娘!”薛紫衣狠狠的盯了崔媚娘一眼,崔媚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薛紫衣道:“恒博,你继续。” 柳恒博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意思与媚娘差不多,但袭击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草率行事。” 崔媚娘眼睛一瞪,拿捏着音调,怪气的说道:“哟,什么叫从长计议,不可草率,不久的等吗?有你这计议的时间,老娘早就提着拂尘,杀的三进三出了。” 柳恒博苦笑道:“媚娘,邪月宗的实力你不是不知道,如果——” “如果什么?”崔媚娘瞪着眼道:“没有什么如果,战斗时最忌瞻前顾后,想的太多反而会掉入对方的陷阱中,要我看,今晚我们杀过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薛紫衣摇了摇头,瞧了崔媚娘一眼,说道:“媚娘退下吧,恒博说的不无道理,此事重大,绝不可草率,若是出了一点问题,你我都会成为宗门的罪人。” 崔媚娘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若真的落入邪月宗的陷阱里,不光他们性命难保,甚至还会动摇宗门的根基。 薛紫衣道:“这样吧,恒博你先做个计划,我们明天再商量,各位长老回去后,安排好宗门的事宜,一定要小心防备。” 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道:“对了,诛邪小队怎么样了?” 一直未开口的红红儿开口说道:“放心,那群小崽子们精力充沛,又有一身功夫,绝不会出什么事情。” 红红儿虽说的笃定,但不知怎么的,薛紫衣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微微蹙眉,说道:“红老头,不可大意,诛邪小队可是三大宗门的未来,绝计经不起损失。 红红儿咧嘴一笑,道:“老头知道,所以给他们安排的都是适合他们的任务,这一次我让他们去铲除邪月宗在潞州的一个分舵,现在邪月宗的长老都跟我们在山上比着瞪眼,他们绝对安全。” 薛紫衣刚想说话,就见一名弟子闯进了大帐,她眉头微蹙,沉声道:“何时如此慌张,不知我们正在议事吗?” 那弟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说道:“阁主,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薛紫衣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那弟子说道:“是诛邪小队来了。” 红红儿抢过话头,疑惑道:“他们不是在潞州吗?怎么来阴山了?” 那弟子顿时有些吞吞吐吐。 薛紫衣见状,摇了摇头,沉声道:“这里都是撒三大宗门的长老,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那弟子开口说道:“诛邪小队在潞州遇到了埋伏,丧失惨重!” 营帐内响起了一阵惊呼,红红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或许从一句损失惨重中,根本得不到什么有力的信息,但当重伤的瞎子被抬进营帐时,所有长老的脸色不禁一变。 瞎子是谁?那可是诛邪小队的头儿,听说已经突破到了凝神期,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正躺在一支简陋的担架上,紧闭着双眼,下腹裹着纱布,纱布上渗出了点点猩红。 “亭儿,你怎么了?别吓我!”红红儿第一时间扑到了瞎子面前,他和瞎子的关系就就像一对祖孙,骤见瞎子生死不知,又怎会不惊,直到确定瞎子只是重伤,没有生命危险时,才放下心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凶狠的光,韩闯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一句话不说。 他一句话不说不等于别人一句话不说,顾凌波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在场众人。 红红儿立刻转过头,怒视着凌落风,声音从唇齿之间放出:“凌落风!这就是你青竹宗的核心弟子!” 凌落风也是一脸严峻,开口对柳青芙问道:“青芙,凌波说是可是事实?阿丑、阿丑是否真是邪月宗的莲花!” 柳青芙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哀伤,她很想如韩闯一样闭口不言,但终究点了点头,道:“没错,阿丑正是莲花,不过他虽刺伤了上官师兄,但也击杀了屋顶的弓箭手,若没有他,我们逃不出杨素的魔爪。” “可是袭击的任务也是他泄露出去的。”就算看见瞎子被抬进门,也未说话的落霞生忽然开口。 凌落风知道落霞生是针对自己,但又有什么办法?叛徒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不是落霞宗的弟子。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躬身给红红儿见了个礼,然后说道:“红红儿长老,这事是我青竹宗欠你落霞宗的。” 红红儿冷哼一声,一句话也没说,但心中怒气却平息不少,毕竟卧底的事情,并非凌落风所能掌控的,而且瞎子也没有大的事情,跟主要凌落风以一宗宗主之尊表示了歉意,并且晦涩的许下了诺言,对于落霞宗来说,便是天大的好处。 红红儿虽然不知礼,但也不会愚笨之人,刚想说上两句客气的话,忽听的落霞生的声音响起:“凌宗主,你恐怕忘了些什么吧。” ... 第两百九十章 相逼 凌落风皱了皱眉,轻声道:“落宗主,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他知道落霞生不会无的放矢,那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当他说出某句话的时候,就一定有其意义,而不是因为“我说了就说了”这种无聊的理由。 凌落风盯着落霞生的眼睛,而这双眼睛却聚焦在前方,顺着目光的方向望去,凌落风看到了韩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我怎么把这一点忘了。 邪月宗和三大宗门有仇,和落霞宗尤其仇深似海,当年若不是落霞宗的宗主陨落在邪月宗司空邪月的手上,落霞宗也不会从八品宗门一落而成九品宗门,以至于云州的人都在传说,云州现在只有两大宗门,而不是三大宗门。 这件事,这样的仇,就像横在落霞生咽喉里的一根刺,当听说韩闯具有了当年司空邪月的血影分身时,他的心情可见一般。 他在笑,冷笑,冷笑着盯着韩闯,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韩闯,你的血影分身从哪来的!” 这样的问法以及语气是极失礼的行为,韩闯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冷冷回道:“天生的。” 落霞生冷哼一声,道:“天生的?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韩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相信与不信都是你的意思,与我何干。” “大胆!竟敢这样对我说话!”落霞生闪电般的出手,那只带着黑色薄纱手套的手,划破了火光,直抵韩闯咽喉。 这一手又快又疾,同时又稳又狠,似要致韩闯与死地。 可韩闯却没有躲,他能够躲却没有躲,因为他知道,根本就不用躲。 这只手停在了他的额前,凌厉的劲风刺痛了他的额头,可终究没有安下去。落霞生身上带着一种比冰雪更冷的寒气,可以将每个人的声音和笑容都冻僵。 “为什么不躲!”他说,语气阴冷。 韩闯轻笑一声,道:“你敢杀我吗?” “你当老夫不敢!”手又探近了半分,几乎贴住了韩闯的额头,此刻只需要真气一吐,韩闯就会死,可那只手的主人犹豫了半晌,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 手移开,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很多。 “这个韩闯,不能再留了。”落霞生说,语气就像深幽地窖里回荡的声音。 凌落风连眼睛也没抬,就说道:“可以,”对韩闯道:“韩闯,你先回青竹宗。”语气同样冰冷,但不同于落霞生的冰冷,这种冰冷是外冷内热的。 韩闯知道凌落风是在保护自己,再说此刻,自己实在也不适合待在诛邪小队中,于是躬身见礼道:“是的,宗主。” 他正要离开,落霞生的声音忽然响起:“等等!” 他转过头,凝视着落霞生,轻飘飘的道:“还有何贵干?”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不敬我,我为何要敬人——韩闯的语气同样不敬。 落霞生阴恻恻的一笑,对凌落风说道:“凌宗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凌落风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落霞生指着韩闯说道:“我要的不是他离开诛邪小队,而是让他离开青竹宗!” “什么?落宗主,这未免太过分了!”说话的是柳青芙,当落霞生点名让韩闯离开诛邪小队时,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因为她也知道,离开对韩闯是一种保护,可当落霞生说让韩闯离开青竹宗时,女孩再也忍不住了。 “韩闯可是我青竹宗的核心弟子!” 落霞生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将目光投到了凌落风身上,说道:“凌宗主,我的建议怎么样?” 凌落风冷哼一声,道:“不怎么样,招收什么弟子是我青竹宗的内务,还轮不到落宗主操心。” 落霞生笑了起来,道:“要是平常,我还懒得操心,但此刻,邪月宗危机逼近,三大宗门同气连枝,你青竹宗留下一个可能是邪月宗奸细的人在宗门,我怕对三大宗门都是一种伤害。” “胡说!”柳恒博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闯儿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可能是邪月宗的奸细,他的身世也清清白白,乃是云州韩家的嫡长子!” 落霞生冷笑两声,看了韩闯一眼,不屑的道:“原来他是韩栋山的儿子,”话锋一转,又道:“韩栋山当年就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是不是邪月宗的人,如果他是——他的儿子肯定也和邪月宗脱不了关系,不然他怎会拥有血影分身这种武魂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柳恒博脸上写满了愤怒。 落霞生不屑的一笑,道:“这可是事实,我记得之前这小子可是三大宗门里出了名的废人,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崛起的,若我没猜错的话,是那次回家时的两族年会吧,还有他的一身剑法,你柳恒博可教不出来。” 柳恒博冷哼一声,转头对上首的凌落风说道:“还请宗主慎重裁决。” 落霞生笑道:“是啊,凌宗主,你一定要慎重,现在可是非常时刻,非常时刻要行非常之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想想阿丑吧,那一剑可是差点刺死了我们落霞宗的希望。” 此言一出,红红儿也红了眼,怒视着凌落风,若不是在场的还有许多长老,他恐怕已经大大出手了。 凌落风眼睛一瞪,冷冷的道:“落宗主,你这是在逼我?”一边说,一边心中也在盘算。 毫无疑问,落霞生是在借题发挥,除掉青竹宗最优秀的弟子,但如果他不答应,三大宗门的联合定然分崩离析,倒时被邪月宗趁虚而入,他就是宗门的罪人。 可是,韩闯—— 凌落风用余光看了韩闯一眼,心中叹了口气,韩闯不光是青竹宗最优秀的核心弟子,还是他最欣赏的人,要亲自将自己最欣赏的人革出宗门,就像用刀子划掉他心上的肉一样。 他求助式的看向薛紫衣,此刻也只有薛紫衣能解决此种局面——前提是,薛紫衣会帮他说话。 可薛紫衣会吗? 她看了一眼冷笑的崔媚娘一眼,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凌宗主,韩闯已经不适合待在三大宗门里了。” 落霞生眼睛一亮,赶忙接口道:“岂止不适合待在三大宗门,我觉得就应该杀了他,永除后患。” “你敢!”柳恒博横剑挡在韩闯身前,“落霞生,我敬你是一宗宗主,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下作,诬陷我徒儿是邪月宗门徒不说,竟还想伤他性命,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柳恒博的剑是一把普通的剑,普通的剑都很雪亮,雪亮的剑身散发着整整寒气,仿佛连人的表情和声音都会冻结。 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只要落霞生敢动手,这把普通的长剑,一定会刺向他的咽喉。 凌落风看了柳恒博一眼,长长的叹息一身,说道:“这事——”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从帐外传来的女声打断:“师傅,我有重要事宜禀告。” 落霞生眼睛一亮,道:“这是我的徒儿颜如玉,奉命是侦查关于他的事情,恐怕是有所得了。”抬高声音喊道:“颜如玉,进来吧。” 颜如玉施施然走进了帐篷,美貌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她进来之后,骤见营帐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又见柳恒博护着的是韩闯,不禁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是笑容。 “禀告师父,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落霞生大喜,道:“快说,说给所有人听。” 颜如玉清了清嗓子,指着韩闯大声说道:“据我探查,韩闯的红颜知己,是一个叫聂青青的姑娘,而这聂青青正是邪月宗大长老聂妄心的女儿!” “胡说,聂青青怎么可能是聂妄心的女儿!”柳恒博怒道,长剑指向颜如玉的咽喉。 颜如玉冷冷的一笑,不躲不闪,正色道:“韩闯,你若是个男人就承认了,还是你连自己女人的身份都不敢承认。” 柳恒博转过头,道:“闯儿,告诉他们聂姑娘不是聂妄心的女儿。” 韩闯看了一脸复杂的柳恒博一眼,长长叹息一声,道:“没错。青青正是聂妄心的女儿。” 落霞生笑了起来,道:“诸位都听到了,他已经承认自己是邪月宗的奸细了,恐怕这次诛邪小队被伏,也是他和阿丑联合行动的结果。” 薛紫衣高贵的声音响起:“韩闯,你还有何话说。” 韩闯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说青青是聂妄心的女儿,没承认自己是邪月宗的奸细,青青也早已不是邪月宗的门徒。” “笑话!”落霞生冷哼一声,道:“邪月宗的规矩谁人不知?一入邪月宗,终生不得出,除了死人,谁能走出邪月宗。” 颜如玉接道:“宗主,还有一事。” 落霞生道:“你说!” 颜如玉指着韩闯道:“你说你不是邪月宗的奸细,但我却查出,在卡拉库姆沙漠里,帮你击杀王羲的人,正是聂妄心的手下;而你也和聂妄心完成了一次交易,就是三宗演武上得到的那一刻佛珠!” 薛紫衣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喝道:“韩闯!你将佛珠给了聂妄心?” 韩闯叹息着道:“我明白了,明白了。”话锋一转,高声道:“没错,是我交给聂妄心以换取青青的自由,我问心无愧!” 薛紫衣摇了摇头,道:“好一个问心无愧,你倒真是一个情种。”转头对凌落风道:“凌宗主,这是你青竹宗的弟子,还是你来说吧。” 凌落风点点头,一脸复杂的凝视着韩闯那张平静的脸,过了好久,终于叹息着道:“韩闯,我将你逐出青竹宗,你可心服?” 韩闯笑了,平静的道:“弟子心服。” 凌落风叹息着道:“我相信你不是邪月宗的奸细,可你和聂妄心的关系,却让我留不得你,你可明白。” 韩闯道:“弟子明白!” “恩。” 凌落风刚想开口,就被柳恒博打断:“宗主,还请再考虑一二啊!” 凌落风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恒博,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恒博,算了吧。” 一句算了吧,柳恒博的身体颤抖了两下,面孔仿佛苍老的十岁。 火光映出了众人的脸,落霞生在笑,薛紫衣也在笑,下首的崔媚娘的眼睛里,都充斥着笑意。 而场中的柳恒博和林绛雪的脸上,则露出说不出的哀伤。 ... 第两百九十一章 离去 霹雳一声,电光划破了漆黑的苍穹,一滴滴雨点珍珠般的从空中落下,映着电光,闪烁着银光,最后汇集成一片银色的雨幕。 油灯昏黄,照出了韩闯的脸,他在笑,笑的淡漠而自然;他坐着,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柳恒博就坐在他的对面,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叹息,那长长的音调里充斥着不甘。 帐篷只是小帐篷,可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上放着一只煮茶的紫铜小炉子,正冒着青烟,水显然已经沸腾了,但两人都视那沸腾的水如无物,或着说,他们根本没注意那沸腾的水,只是对视着,静静的对视着。 良久,良久,柳恒博打破了诡异的沉寂,开口说道:“今后打算怎么办?” 韩闯挑了挑眉,笑道:“还能怎么办,先回青竹宗把青青带走,再回家看看。” 柳恒博摇了摇头,道:“又是青青,她害你害的还不够吗?” 韩闯笑了,说道:“没有谁害谁,我早知道她是聂妄心的女儿。” 柳恒博指着韩闯的脸,说道:“那你还陷进去?” 韩闯道:“师傅不也曾经陷进去过吗?” 柳恒博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好了,既成事实,怎么也改变不了,好在你天赋卓绝,就算不在宗门里,也能自己走出一条路,师傅也没什么给你的,就送你一本功法吧。” 说话间,从怀里摸出一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一本表面泛黄的书。 “凝神养气诀?”韩闯疑惑的望向柳恒博,摇了摇头,将书本推了回去。 “师傅,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照例是不能将师门典籍带出去的。” 柳恒博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规矩。”叹了口气,又道:“这不是青竹宗的功法,而是我当年游历四方时,找到的一本功法,专讲养气凝神的过程对突破凝神期很有作用,可惜我拿到时,已经突破了凝神期。” 韩闯接过这本功法,草草翻阅了两下,就收在怀里,说道:“师傅还有什么交代的。” 柳恒博道:“还有有什么交代的,万事小心。” 韩闯笑了,道:“知道了。”说完就要往外走。 柳恒博忽然叫住他,道:“雨停了再走吧。” 韩闯也没回头就说道:“不了,早点走好,帮我告诉师姐,有事来韩家找我。” 柳恒博点了点头,看着韩闯的背影消失在银色的雨幕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一边。”柳恒博淡淡的道。 身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青芙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兀自还挂着泪痕。 柳恒博看了她一眼,叹息着道:“怎么不亲自和他告别。” 柳青芙笑了,道:“告别又能如何,他始终是要走的。” 柳恒博道:“你就不怕他忘记你?” 柳青芙摇了摇头,反问道:“他会忘记了?” 柳恒博叹息一声,道:“不会,这小子就是个情种!情种啊!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情字上。” 柳青芙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他会平安的。” 柳恒博叹了口气,似是不信。 柳青芙眼睛一闪,笑道:“他是好人,好人是会一生平安的。” 暴雨终究没有停,也不会因为一个路人的出现而停止,雨点依旧在不停的落下,在半空中凝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笼罩大地。 韩闯站在暴雨下,雨点就像冰雹一般,打在他身上,他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继续前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前进。 他不会刻意躲避积水,也不会刻意让开烂泥,他的脚躺过了积水,踩过了烂泥,他只是向前,笔直的向前,脊背要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白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选择沉默,此刻无论说些什么,都无法平复韩闯那颗受伤的心。 或许时间可以,因为时间是愈合伤口的良药,但有时又不行,有时时间不是愈合伤口的良药,反而是让伤口溃烂的催化剂。 韩闯的眼睛里没有光,这对没有光的眼睛,扫过前方时,忽然看到雨幕中的一个淡淡的影子。 一个窈窕的女人的影子。 当韩闯走近时,发现竟然是个熟悉的人。 扶柳——聂妄心身边的扶柳。 她站在雨中,雨点垂落,还未接触她的身体,便被护体真气弹开,她身上连一滴水也没沾到。 韩闯没有理会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等等!”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扶柳开口。 韩闯道:“什么事。” 扶柳道:“想和你谈谈。” 韩闯道:“时间,地点。” 扶柳道:“现在,这里。” 韩闯挺下了脚步,站到扶柳对面,距离她有三尺远。 三尺是个玄妙的距离,是一把剑的距离,是一个不算疏远,也不算亲密的距离,韩闯脸上有了表情,一种不算疏远,也不算亲密的微笑。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扶柳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是我泄密给颜如玉的。” 韩闯点点头,道:“猜到了。” 扶柳眼波一转,道:“你不恨我?” 韩闯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扶柳道:“因为我陷害了你,害你被赶出宗门。” 韩闯轻笑一声,淡淡的道:“这不怪你。” 扶柳道:“那怪谁?” 韩闯道:“怪我,是我陷了进去,没有人在外面推,也没有在里面拉,是我自己陷了进去。” 扶柳思忖了片刻,点头道:“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韩闯笑道:“我也猜的没错,果然是他的主意。” 扶柳笑了,就像一朵闪开在雨幕之间的水莲:“那你应该猜到我的来意了。” 韩闯道:“我是不会加入邪月宗的。” 扶柳道:“我们没让你加入邪月宗,而是让你加入我们。” 韩闯道:“没兴趣。”说完就要离开。 扶柳忽然探出手,抓住韩闯的胳膊,说道:“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韩闯冷哼一声,道:“聂妄心费尽心机的陷害我,就是希望我离开青竹宗,加入他的阵营吧。” 扶柳听着,点了点头。 韩闯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扶柳道:“你已经无路可去了,一个被宗门逐出的人,是不可能加入其他宗门的,没有宗门的扶持,你不可能突破凝神期的。” 韩闯笑了,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说着不着痕迹的甩开扶柳的手,向前走去。 扶柳没想到韩闯竟然如此倔强,当下急道:“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青青想想,你就让行让他们骨肉分离吗?” 韩闯停了下来转头道:“真正让他们骨肉分离的不是我,而是聂妄心,只要他还有野心,青青就不会回到他身边。” 扶柳笑了,道:“你太天真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野心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韩闯摇摇头,道:“可他的野心实在太大了,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 “所以他才需要你。”扶柳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的机会。” “抱歉,”韩闯笑了笑,“我特长就是躲开机会。”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扶柳看着韩闯远去的背影,皱紧了眉头,喃喃道:“大人,看来你真的看错了他。” 雨势更大了,大到看不见前方的路,韩闯索性甩开了步子大步向前,什么路?管他的,如果没有路,就自己走出一条路。 他走的坦然,走的心安,走理所当然。 忽然,他看见前方有一个人,是个一袭白衣的女人。强烈的熟悉感让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林绛雪。 果真是林绛雪,她站在雨中,雨水从被护体真气弹开。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为什么等我?” “因为我想等你。” “这不是个理由。” “那么我想跟你走呢?” 韩闯笑了出来,道:“可我不会带你走。” “为什么?”林绛雪的眼中闪烁着倔强,她一个人躲开师姐们,躲开师傅,就是为了在这条路上等着韩闯。 路有四条,一共四个方向,她只能在一个方向等着,她对自己说,倘若韩闯来了,就跟他走,倘若他没来,一切就画上休止符。 现在他来了,却不安逸带她走。 真气散开,雨水打在她身上,冰冷而刺骨。 韩闯摇摇头,右手一拂,用真气帮她荡开雨水,说道:“我不能带你走。” 林绛雪道:“是因为那个叫聂青青的姑娘吗?” 韩闯叹息了一声,道:“有她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为你好。” 林绛雪道:“带我走就是为我好。” 韩闯道:“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林家。” 林绛雪惨笑道:“林家,林家已经成为了过去,早在两族年会后,我就不是林家的人了。” 韩闯道:“可我依旧不能带你走。” 林绛雪道:“为什么!” 韩闯道:“因为你留在清风阁,对你更好。” 林绛雪怔怔的原地,她不知道韩闯是何时离开的,也许是说完那句话之后,也许是之后很久,当她清醒过来时,韩闯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知道他去往何方,这是青竹宗的方向,可她并不准备去追,当然不是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当她站在这里时,就已经抛弃了那所谓的自尊,她不追是因为她感觉到韩闯对她的关心。 他希望她留在青竹宗,留在一个安定的环境里。 崔媚娘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叹息了一声,说道:“痴儿痴儿,你也看到了,忘记他吧,你们是两类人。” 林绛雪的眼神茫然,喃喃的道:“师傅,我是不是很傻。” ——傻吗?或许吧;极于情的女人都很傻。 崔媚娘轻轻抚摸着林绛雪鬓边的柔发,叹息着道:“从来我看韩闯不顺眼,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今天才知道,他是个情种,他喜欢你,所以才让你留在清风阁,因为留在清风阁对你更好。” 林绛雪的眼睛稍稍有了些聚光,她叹息着说道:“我倒希望他是个花花?公子。” “可他不是。”崔媚娘摇了摇头,道:“回去吧,别让别人发现。” 林绛雪点点头,跟着崔媚娘离开。 雨小了一些,从光幕变成了网,雨丝彼此缔结,交织在一起。 ... 第两百九十二章 丧钟 五月十七,青竹宗。 聂青青已经习惯了坐忘峰下的安逸生活,每日在山脚下采一些野草和山果子充饥,或者打一两只野兔加餐,闲时还可以找苏婉云下棋或是抚琴,生活过的惬意而自然,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希望一辈子就这么安静下去。 这是最美好的时光,比在邪月宗时更好,在邪月宗里,她是大长老之女,受人尊敬,却远不如在坐忘峰山脚过的轻松愉快,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夏日来临,脱去棉衣,换上了轻纱月袍,轻盈的在花丛中转了两圈,摘了几朵野花,走回了房间。 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其他人都住在山上,虽然经常下山看她,但也不是每天都会来,比如今天,就没有出现。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禁思念起远方的他——他还好吗?没有遇到危险吧。一定没有,以他的实力,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聂青青想着,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忽然间,“砰”的一声响,门被人撞的七零八落,聂青青脸色一变,冷冷的看着闯入房间的不速之客。 一共七个人,七个穿着青竹宗内门弟子服饰的人,领头的漆黑长发,漆黑的衣衫,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剑,杀人的剑;剑上凝聚的杀气,几乎肉眼可见。 “你们是谁!”聂青青喝道。 领头的忽然道:“我们是青竹宗的执法弟子。” 青竹宗施法弟子一般由内门弟子充当,大多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好比闯进来的这七人,最差也有化元中期的修为,领头的甚至接近化元巅峰。 聂青青笑道:“我又不是青竹宗的弟子,你们执法也执不到我的头上。”目光一凛,喝道:“还不滚出去,省的老娘挖了你们的眼。” 领头冷哼一声,道:“好厉害的女人,希望不是嘴上厉害。”停了停,又道:“我且你,你可是聂青青。” 聂青青道:“不错,我正是聂青青,有何贵干?”她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这也自然,没有人会对闯入者和颜悦色,聂青青没有动手,只因为他们有七个人,七个平均实力在化元后期的高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领头的冷冷道:“是聂青青就对了,给我上,杀了她。” 短短的一句话还未说完,这七个人就整齐的冲了上来,手中七把漆黑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黑光,冷风骤起,七把剑化为了一片光幕,向着聂青青席卷而来。 这是必胜必杀的一剑。 聂青青踉跄着退后,退到墙角,脸上已没有血色,这一剑还未攻来,剑气便已经伤了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口跳入,揽住了聂青青的腰肢。 “快走!” 是韩闯的声音,聂青青忽然感觉到了安宁。 韩闯骑死了八匹马,终于在传信的信鸽到达青竹宗时,回到了宗门,第一时间就赶到山下小屋,正遇见七名执法弟子攻击聂青青,没有丝毫犹豫,他纵身挡在聂青青身前,重剑一挥,剑光忽炽,冷风骤起。 只听“铮、铮、铮”几声,重剑瞬间将那片光幕绞成了碎片,他趁机揽着聂青青的腰肢,从跳窗逃出。 领头的见了,大喝一声:“韩闯!哪里逃!”带着几人穷追不舍。 韩闯毕竟抱着一人,很快就被这七人追上,七个人将他围在中心,长剑指着他的身体。 领头的喝道:“韩闯,你这个奸细,拿命来!” 奸细?奸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我?聂青青想。 思忖之间,就见一剑刺来,这一剑仿佛化作了漫天花雨,将幻字演绎到了极至,韩闯目光一凛,道:“你们是在逼我出手了,那么对不起了。”忽然闪电般的出手,也没动重剑,只是曲指如钩,准确的在一片幻影中找到剑锋所在,轻轻一弹。 领头的武士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剑尖上袭来,震得他手臂又酸又麻,长剑脱手而飞。 韩闯冷哼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右手一扬,一枚黑色棋子激射而出,撞上了飞旋的剑身,“铮”的一声,剑身断做两截。 韩闯出手,弹指,弹棋子,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至极;但聂青青却明白,他是手下留情了,倘若不留情面,似这等实力的人,只需重剑一挥,哪里还有命在。 领头的脸上掠过一片惊慌之色,但终究是青竹宗训练出来的执法弟子,很快恢复,只听他大喝一声:“韩闯非一人所敌,摆阵!” 身后六人立刻交叠而上,犹如一朵绽开的梅花。 六?合错梅阵! 聂青青瞳孔一收,立刻认出了这门剑法,当下说道:“韩大哥,我们走,这剑法不能力拼。” 领头的武士大笑道:“现在想走已经晚了。” 话音刚落,阵法又变,六人身形一个玄妙的交错,顿时将将韩闯困在中心。 韩闯眉头一皱,道:“师兄,你是在逼我出手吗?”说话间,重剑已横在胸前。 领头的武士大喝道:“韩闯,别叫我师兄,你个邪月宗的奸细,勾结妖女,害我宗门,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识相的立刻杀了妖女,与我上山请罪!” 韩闯皱了皱眉,道:“凌宗主只是将我逐出宗门,并未说要取我性命,你们这命令从何处得到的。” 领头的笑道:“击杀一个奸细还需要什么命令,你是邪月宗的人,我是青竹宗的弟子,她是邪月宗的妖女,我杀你们,天经地义。”说完一挥手,阵法转动,六人配合无间的杀将过来。 韩闯一掌将聂青青打出阵外,喝道:“先走!” 聂青青道:“我不走!” 韩闯道:“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聂青青道:“你不走我就不走!” 此时阵法已围上了韩闯,六把长剑如同走马灯似乎将他困在中心,他依旧没有动重剑,只是空手抵敌,一手拳术虽然精妙,但却渐渐落了下风。 这剑阵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剑阵,但布阵的六人却似心意相通一般,配合之绝妙,实已妙到巅峰。 聂青青站在阵外,只见剑光化成光幕,越来越密,从中传出了砰砰的声音。 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重剑,韩闯还有什么方法能破阵而出,当下高喊道:“韩大哥,动剑动剑,他们下手狠辣,你又何必手下留情。” 只听剑阵中传出一声叹息:“师兄们,你们再不撤手,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领头的大笑道:“韩闯,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他对这六?合错梅阵极具信心,认为凝神期以下,能逃出这剑阵的人屈指可数。 却想不到,这等肤浅的阵法又怎可能抵挡韩闯,就算六人配合再精妙,也无法做到将六人真气融为一体,精妙也是在招式衔接中精妙,可韩闯的重剑,却能视这精妙的招式如无物。 就听韩闯的叹息声传来:“那么对不起了。”剑阵中黑光一闪,就听铮铮铮几声声响,先是六把长剑被震飞,接着是这六人倒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嘴角淌着血,似已经受了重伤。 重剑之威,势不可挡。 阵法破尽,韩闯持剑而立,黑黝黝的重剑闪烁着黑光,发出一种凶厉的气势。 领头的刚想逃跑,只听铮的一声,重剑搭在了他的肩头,他的脊背立刻被压弯了下去。 “别杀我,别杀我,我也是奉命而行!”惊慌、惶恐、绝望写在了这张年轻的脸上,任谁都能看出这人脸上的恐惧。 韩闯摇了摇头,道:“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这人道:“是陆长老,陆长老的下的命令。” “陆伯寒?”韩闯皱紧眉头。 大多数长老随着凌落风去了阴山,现在青竹宗又陆伯寒做主,陆伯寒与韩闯有仇,想要趁机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 韩闯收起重剑,喝道:“快滚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是、是,我立刻就走,立刻就走。” 说话间,几人相互搀扶着离开。 聂青青走到韩闯身边,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最后韩闯实在耐不住着审视的眼神,说道:“好吧,好吧,我被逐出师门了。” “逐出师门!”聂青青惊呼了一声,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他们要将你逐出师门,难道是因为我?” 韩闯苦笑道:“与你无关,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聂妄心的事情说出来。 聂青青急道:“是什么,说啊!” 韩闯苦笑道:“是你父亲陷害的我。” 韩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聂青青,聂青青忽然叹了口气,道:“韩大哥,对不起,要不是我——” 话未说话,便被一根指头封住了嘴,是韩闯的食指,韩闯将食指轻轻放在聂青青的唇边,温柔的道:“不关你的事情,是我知道愿意的,再说,被逐出了师门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受陆伯寒的鸟气了。”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韩闯笑着耸了耸肩膀,道:“还能怎么办?先回韩家看看,然后在出去走走。” 聂青青笑着问:“去哪儿?” 韩闯道:“最后离开东南域,阿丑曾经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 聂青青挽着韩闯的手臂,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韩闯微微一笑,道:“当然一起,以后再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在一起了,你是前邪月宗的妖女,我是青竹宗的弃徒,正好天生一对。” 就在这时,山顶忽然有钟声响起。 肃穆、庄重、暗藏杀机,韩闯顿时怔住了。 聂青青惑道:“韩大哥,怎么了?” 韩闯轻声道:“这是丧钟。” 聂青青道:“什么是丧钟。” 韩闯皱紧眉头,轻轻吐出一句话:“只有宗门生死存亡之时,才会响起的钟声。” “青青,你在山脚等我。” “不,我要一起去。”聂青青抢到了韩闯身前,“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我也阻止不了你,但你必须带我去。” 韩闯淡淡的看了聂青青一眼,叹息着道:“好吧,万事小心。” ... 第两百九十三章 死神 据说死神帖是会给人带来灾难的帖子,烫金的边,表面黑漆,内里血写的字。 据说收到死神帖的宗门,要么归顺,要么灭亡,从无意外。 据说死神帖是死神送出的请帖,收帖的人——都会死。 陆伯寒手拿着死神帖,身体在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人站在高台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人头都在脖子上,眼睛都睁着,没有死。 睁着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却没有发现他在颤抖。 他就像一座山,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陆伯寒终于明白司空血的阴谋,以自己为饵调走三大宗门,然后再派出十三太保,袭击青竹宗。 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却是赤裸裸的阳谋,就算你想到了,也没办法阻止,除非你放邪月宗的大部队越过阴山,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守护宗门的重担就压在了陆伯寒的身上,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同样的情况,却远没有这一次来的危险。 青竹宗,三大宗门之一,存在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数百年的风吹雨打侵蚀了它的根基,此刻丧钟响起,出现在山门的竟只有两百三十二人。 一百外门弟子,一百内门弟子,还有三十二杂役。 没有凝神期以上的高手,只有化元期,甚至是补身期的武者,这样的实力,在对抗十三太保中,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陆伯寒目光四游,眼神里尽是悲哀,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死。 多么可怕的字眼,可怕到真实。 微风轻柔,柔的就像情人的手,可陆伯寒的情人早已是一具骷髅,这风非但没有给他柔软的感觉,反而刺的他脸正正生疼。 台下的二百三十二人,眼中尽是坚韧,他们明白,宗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是时候回报宗门了,以死相报,以命相报。 可是—— 真的有用吗? 面对邪月宗强横的十三太保,人数的优势并不能让他们心安。 谁不知道十三太保灭掉的每一个宗门,都有人数优势,可最后呢?无一幸免。 他们是邪月宗最强的武力之一,无所谓人数,对上一人十三人齐上,对上千人依旧是十三人齐上,他们不怕死,认为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他们也曾陨落,但最后都会浴火重生,他们就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魔。 人力岂能战胜恶魔? 马蹄声近,撞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陆伯寒太阳穴一颤,抬头放眼望去,只见一排骑士顺着蜿蜒的上路而来。 黑衣,黑纱,黑色的长弓,腰间别着黑色的腰刀,腰刀是弯刀,弯的就像弯弯的月牙儿,可月牙儿再冷,也不会杀人,这弯刀却是收割人命的利器。 十三个人,同一打扮,黑纱上露出的眼睛,都同样的锐利;人是壮士,马也是好马,光听那嘶叫之声,便是好马。 一只蜷伏在墙角的狗,忽然吠叫了两声,胆战心惊的躲到了墙后。 是杀气。 一股仿佛凝成了实质的杀气袭来,陆伯寒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杀气未必会有血腥的味道,只有杀了人,才会有血的气息,只有杀过足够多的人,血气才能凝成实质。 马近,陆伯寒看到了马脖子上挂着的人头,兀自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是他!” 陆伯寒心中一惊,他认得这人,正是前不久被他派下山去铲除聂青青的武士,可几个时辰前还在他面前拍着胸脯的活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台下的弟子也有认出这颗人头身份的人,可他们没有动,他们知道自己动一动,就会死。 ——十三匹马儿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山门,骑士们一拉缰绳,骏马嘶叫一声,同时停步,步调一致,没有丝毫素乱,可见训练十分有素。 领头的纵马上前一步,铮的一声,腰刀出鞘,沙哑的声音响起:“青竹宗,死还是从。” 这不是陆伯寒第一次经历这种局面,二十年前,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邪月宗的门徒同样杀上山门,那时的他,一人双掌,独斗敌手,将敌人力毙于山门。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掌势犹如泰山压顶;而现在,长老的生涯并没有锤炼他的武技,反而让他的心懈怠了。 他感觉到恐惧,身体在瑟瑟发抖,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他明白,如果自己退了,青竹宗将不复存在。 “青竹宗陆伯寒,还请各位赐教!” 一朵残花被风吹来,在风中打着滚儿,从陆伯寒面前拂过,陆伯寒忽然动了,闪电般的向前,扬起的劲风瞬间将残花断成两截,他的手上凝聚着精光,武魂三十三天浮现。 他一出手就用了自己最拿手的掌法,须弥掌。 一掌便是一个世界,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他别无选择。 风停了,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没有人动,连大口的呼吸也不敢,他们看着陆伯寒和十三太保战到了一起,掌影纷飞,刀光闪烁。 也不是多少招过后,也许是百招,也许是千招,当掌影和刀光分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陆伯寒那狼狈的模样。 他的身上都是血,衣服上都是刀口,衣服的刀口下,都是血红的伤口;他受伤了,或许伤的不重,但光流血就能让他死,可他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 “再来!” 他的掌就像两座小山,他的人就像一头猎豹,他的速度比开始时更快,快的就像一道流星。 可他却忘记了,流星虽美,但却是最短暂的美丽,也是最脆弱的美丽。 领头的黑衣人和他的刀,出现在陆伯寒面前。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弧形的刀身几近完美,完美的刀也离死亡最近,让别人离死亡最近。 黑纱上露出的眼睛里,带着锐利的光,这光射到刀上,人与刀仿佛融为了一体。 “杀!” 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人与刀融入了风中,风吹过了小山,刀劈在了陆伯寒的身上。 嘶的一声,一条血淋淋的手臂飞了出去。 “啊!” 这时,惨叫声才响起,陆伯寒抱着断臂踉跄了几步,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长老!” “长老!” …… 此刻,无论是喜欢陆伯寒的,还是厌恶他的,都冲了上来,在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喜爱与厌恶,只有一个为了宗门牺牲自己的老人,他们不能让他死,绝不能! 刀兵出鞘,出鞘的刀兵明晃晃的,反射着阳光,连成了一条雪亮的光带。 领头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其他十二人心领神会,将弯刀插回腰间,取出背后的漆黑的长弓。 这长弓已经咆哮许久了,当主人握住它的时候,立刻发出了兴奋的“嗡嗡”声。 取箭、搭弓、射出,仿佛是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整齐划一的速度,十二把长弓发出尖利的咆哮,十二支箭矢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流光,射入了冲在面前的武者的脑袋里。 那些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瞬间爆裂开来,血花四溅而出——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黑衣人整齐的喝道:“胆敢再进一步者——死!” 鸦雀无声! 十三太保的箭,例无虚发;在场不过两百多人,只需要每人二十支箭,就能将所有人射杀;陆伯寒心知十三太保都会骑射之术,人马合一之下,没人能抓住他们的衣袖,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 他勉力的嘶吼:“不要上来!” 嗡的一声,刀尖指着他的鼻尖,沙哑的声音响起:“归顺,或者死。” 陆伯寒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青竹宗从来没有投降的长老,你要杀就杀吧!” 他可以陷害韩闯,可以派人击杀聂青青,但绝不会做背叛宗门的事情,宗门就是他的根,若根没了,人就成了无根的浮萍,那生命也变得了无生息。 所以他拒绝归顺,他知道拒绝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他已经准备好了死。 闭上眼,挺起胸膛,感觉到那把漆黑的刀正在缓缓抬起,再抬起…… 他知道对手是想斩掉他的头颅,细长的弯刀想要斩掉一个人的头颅,必须有足够的发力空间,等敌人认为出力的空间够了,就是他死的时候。 他感觉到刀锋正在靠近脖颈,冰冷杀气刺痛了脖颈。 死了吗?他想。 就在这时,冷风骤起,只听当的一声,陆伯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把一人高,半人宽的重剑,横在了他的面前,而用剑的人,正是让他恨之入骨的韩闯。 他咬了咬牙,喝道:“韩闯,你这个叛徒,是上山来看我笑话的吗?” 韩闯头也没回,一双眼睛凝视着对面的十三个人身上,冷冷的回道:“我是来救宗门的。” 陆伯寒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韩闯道:“好心不好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青竹宗不能被灭。” 是啊,青竹宗不能被灭。 韩闯施展绝世轻功,带着聂青青一路向山门狂奔而来,到山门口时,正见黑衣人准备击杀陆伯寒,陆伯寒虽是他的仇人,但也是青竹宗的长老,他不得不救,于是将重剑掷出。 三百斤的重剑就像炮弹一般激射而出,韩闯同时展开身法追剑而上,当的一声,重剑荡开了弯刀,与此同时,韩闯剑到人到,手稳稳的握在剑柄之上。 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光,一道人影,接着就看见韩闯站在黑衣人和陆伯寒之间。 人群中的林平和赫连墨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林平道:“你能达到这么快的速度吗?” 拥有武魂战兽的赫连墨,在速度和敏捷上有天生的优势,可即便是他,也对韩闯的速度自愧不如。 “不能。”他沮丧的说:“我原以为自己突破化元后期,就能追上他的脚步,却不想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越来越远了,希望他能解决这次宗门的危机吧。” 林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自己那把锈迹刀。 ... 第两百九十四章 救人 好一把凶厉的剑!黑衣人心想。 或许这是他见过的最凶厉的一把剑,就连他身上的杀气都被暂时压制了下来;他抬眼看了一眼持剑的少年,苍白的皮肤,俊秀的面庞,嘴角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白面书生的模样,与这把凶厉的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似乎完全不受杀意影响,站在原地,脊背笔直,仿佛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令他弯腰。 一名剑客,真正的剑客,黑衣人心想。 “你是谁!”他说道。 他很少问人姓名,因为挡在他面前的人,大多会在几秒钟后,变成一个死人,他没必要知道死人的名字——但此刻,他却忽然升起了一种感觉,面前这个少年,不会死。 眼皮微微颤动,一种不安的心绪涌上心头。 黑衣人在审视着韩闯,韩闯也在审视着黑衣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黑衣人身上所凝聚的杀气,这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也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才能积累如此浓郁的杀气。 好一个凶厉的人,韩闯想,这或许是他见过的最为凶厉的人,明明实力只有化元巅峰,却能在单打独斗中战胜凝神期的陆伯寒,这杀气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韩闯说道:“青竹宗弃徒,韩闯。” “弃徒?”黑衣人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既然是弃徒,为何又要管宗门的事情,是他们放弃了你,你也应该放弃他们。” 韩闯也笑了,同样笑的讥讽热冷酷。 “他们放弃了我,我却不会放弃他们。”韩闯淡淡的道,“青竹宗虽然将我逐出了宗门,可我却没有将青竹宗的烙印逐出身体。” 黑衣人笑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如果是我,一定会杀掉放弃我的宗门里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这阴森的语气令人不安。 韩闯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区别。”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们之间没有区别。其实我们是一路人,你天生就是属于我们的人。” 深邃的话语中,带着一缕鼓动人心的力量。 可韩闯仅仅微微一笑,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所有心灵的负面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虽然我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会拥有精神攻击的能力,但你还是收起来的好,这招对我没用。”韩闯道。 黑衣人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眼睛里都是笑意,说道:“我也没想到化元巅峰里,还有你这号人物,能够不受我杀意的影响,又能不受精神攻击的影响,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韩闯笑了,“再奇怪也没你们奇怪,我很想看看你黑纱之下的面孔。” “你想死吗?”黑衣人瞳孔猛地一收。 韩闯大笑起来,道:“死,我不想,我想没人想死。” 黑衣人冷冷的道:“那你最好不要说这样的话。” 韩闯道:“我不说你会不动手吗?” 黑人道:“不会。”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那么我还是会说,‘我想想看看黑纱之下,究竟张着怎么样一张脸’。” “你死定了!”黑衣人道。 话音刚落,冷风骤起,刀光忽炽。 是黑衣人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道美妙的弧线。这是他纵横四海的一刀,招式的名称也叫纵横四海,不知有多少人成名人物在这一招下阴狠,而此刻,他必须要用这招来对付一个未成名的小子。 可他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面对的这个小子,绝对有实力迫使他使出最强的一刀。 杀意纵横,这是杀人的刀,这是必胜必杀的一刀。 韩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敏捷的就像一头豹子,忽然窜出,避过这一刀。 他真的就这样避过了吗? 杀人的刀从不会这么简单别人躲过,刀身轮转,紧跟着韩闯的身体。 他退,刀进。 这把弯弯的弯刀,就像附骨之疽一般,始终萦绕在韩闯左右。 森冷的刀锋几乎刺破皮肤,韩闯已经退无可退了,他再退就会死;他的感觉就像豹子一般敏锐,这种敏锐的感觉告诉他,刀的速度比他的身法快,就快一点点,正是这一点点让他不能再退。 黑衣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一刀的厉害,没人能躲开,当韩闯选择躲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而输了的结果,就是送掉自己的性命。 ——真的会这样吗? 如果知道黑衣人心中所想,韩闯一定会大声告诉他,这世界上没有躲不开的刀。 忽然,他滑倒了。 像是滑倒的样子,只不过是做出滑倒的模样,这种样子极不容易伪装出来,可一旦成功,就会让对手措手不及。 一次有预谋的滑倒,一个胜利的机会,一闪而过;就像掠过指尖的一阵风。手指抓不住风,去能抓住机会,机会就在眼前。 韩闯目光一闪,身体瞬势滑向前方,弯刀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凉风阵阵。 这可能是天地间最巧妙的一招,也可以说不是招式,而是一种灵机一动,一种武者嗅觉的产物,一种天赋。 但无论如何,韩闯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同时挺剑直刺。 黝黑的玄铁重剑裹挟着猛烈的劲风,就像一支笔直向前的攻城锥,狠狠的撞上了黑衣人的身体。 “哗”的一声,黑衣人的身体出现了龟裂。 不是那种身体表面的立体的龟裂,而是一种平面的龟裂,就像碎掉的是一面镜子而不是一个人。 风一吹,碎片落地,露出了背后完好无损的黑衣人,他的眼睛里,还带着一抹惊恐的目光。 韩闯笑了,道:“异宝?果真是好东西。” 相比起韩闯那天马行空的一躲,黑衣人不过是依靠一件异宝抱住了性命。黑镜,异宝的一种,能够在一天内挡住一次致命攻击,相当于一天内会多出一条性命,但仅仅是一条,没有第二条了。 若韩闯再出一剑,他必死,这也是他惊恐的源头。 “这是神兵!”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韩闯笑道:“神兵也没有杀掉你,你还真是命大,像蟑螂一样。”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右手一招,十三个人围住了韩闯。 韩闯微微冷笑道:“这是要打群战吗?” 黑衣人笑了,道:“谁不知道我十三太保对敌的原则,敌人是一人,我们十三人齐上,敌人是百人,依旧是我们十三人齐上,如果你觉得吃亏,也可以让他们跟着你上。” 那凝聚在眼睛里的笑意,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面对十三太保这样的对手,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他们十三个人形成了一种相互缔结的阵势,一人对付他们,与百人齐上是一样的。 七人在前,六人在后,在前的抽刀,在后的弯弓搭箭,韩闯的脸上毫无惧意,微微一笑,喝道:“那么就来吧。” 重剑一挥,将在前的七人圈进了剑势之中。 跟着韩闯而来的聂青青趁机飘到陆伯寒身边,虽然她对这个企图击杀她的老者深恶痛绝,但只要韩闯不想让他死,她就不会让他死。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递给陆伯寒,道:“吃下去。” 陆伯寒当然认得聂青青,他对韩闯身边的所有人了如指掌。 “拿回去,老夫不会要你的施舍!”他扭过头,眉角不停的抽动,似是非常痛苦。 这也正常,任谁被斩断了手臂,都会十分痛苦,身体的痛,精神的痛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层层的海浪一般。 血依旧在流,尽管陆伯寒已经用点穴的功夫连点了几处血道,可依旧止不住血,他脸上带着明显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聂青青冷哼一声,喝道:“不吃也得吃!”左手闪电般的探出,飞速点了陆伯寒胸前的几处要穴,陆伯寒的嘴巴不可避免的张开了一瞬间,就这一瞬间,聂青青将丹药抛了进去。 羞辱,彻彻底底的羞辱。 “妖女!你给陆长老吃了什么?”几名忠于陆伯寒的弟子,拔出长剑,将聂青青围在当中。 “你们想干什么?”赫连墨、林平、苏婉云等几个与聂青青交好的弟子,也各自拔出兵刃,挡在聂青青之前。 即使聂青青是邪月宗的妖女,可在他们心中,她依旧是那个值得信赖,值得保护的朋友。 聂青青见状,不禁心生感动,只觉得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她盯着对面的敌人,冷冷的道:“放心,只是止血的圣药,再不喂他吃,他就死了,不信你们看。” 几人抬眼望去,见陆伯寒的脸色果真好了的不少,原本苍白的面孔,也多了积分几分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陆伯寒乃是凝神期的高手,就算身受重伤,穴道也不是聂青青能长时间制住的,不过一瞬间,真气便冲开了穴道,他气急败坏的指着聂青青,喝道:“妖女,老夫杀了你!” 聂青青冷哼一声,道:“你是要杀我还是要退敌,要退敌我们的恩怨就放在一边,要想杀我——”她不屑的看了陆伯寒一眼,又道:“我从不杀一个重伤之人。” 陆伯寒本已暴起的身体忽然定住了,表情阴晴不定,直到后来,目光从聂青青身上移开,只是怔怔的看着场中的韩闯。 此刻,韩闯对上十三太保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七把弯刀尽管艰难,依旧能抗住重剑,再加上外围时不时的有箭矢偷袭,韩闯看起来已经岌岌可危。 事实上也没有人认为他会胜,十三太保的威名早已经传遍了东南域,在众人心中的震慑力绝非一个韩闯,一把重剑所能比拟的。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聂青青,只有她知道,此刻的韩闯尚留有几分余力。 未尽全力就能与十三太保纠缠,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它却这样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 第两百九十五章 退去 赫连墨小声问:“他能赢吗?” 事实上,冷汗正不停的从他掌心渗出,感情上,他希望韩闯能赢,但理智却又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老鼠永远无法战胜猫一样,韩闯也永远无法战胜十三太保,那是级别上的差距,不可弥补的差距。 “会的,相信我。”聂青青回答。 她的回答几乎不但半点犹豫,就像眼睛能够看透未来一样;不是因为盲目的相信,而是韩闯给予了她了足够的信心。 几乎每一次,每一次韩闯都能赢,既然他出手了,就绝对不会输。 至少在她的注视下,绝不会输,他虽然落于下风,但剑法并未散乱,依旧打的有板有眼。 一把重剑在弯刀中穿梭,犹如游龙一般。 这样的剑法不是输的剑法,他还留有余地。 “你一定会胜的,对吗?”聂青青喃喃的道。 这或许是韩闯所经历的最艰难的一战,七把弯刀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却可以拖住他的重剑,每每当他想要以重剑震断其中一把弯刀时,别的弯刀总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就像是一条条危险的毒蛇,谁也无法预料行走的轨迹。 弯刀危险,但也远不及那突如其来的箭矢危险,黑光一闪,就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荡开了空气,却没有风声,这是一种无声的箭。 没有尾翎,看起来就像一支长长的竹签,但你若要是小看它,就会死;这箭矢上所汇集的真气,就连韩闯也感觉心惊。 黑衣人眼见自己这边大占上风,忍不住笑道:“韩闯,你还是投降吧,你是青竹宗的弃徒,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刷刷刷挥出三刀,刀刀指向韩闯要害。 韩闯见他刀法凌厉,心中一凛,转攻为守,将重剑当成盾牌挡在身前,只听叮叮当当之声,如同连珠密响一般响起,剑身上连中十几刀,火光四溅,可重剑却没有半点伤痕,反倒是弯刀被震出了几个缺口。 黑衣人笑道:“果真是神兵利器,名不虚传。”手中刀法不乱,愈发凌厉。 韩闯见他刀法厉害,想道:“你刀法虽然凶横,但毕竟是弯刀,走的灵巧路线,我且猛冲猛打一番,待震断你手中弯刀,看你还怎么办。” 只听他大声喝道:“名不虚传的还在后面!”剑势一变,竟将重剑当成棍子来用,不停的横扫。 横扫本是极简单的招式,但玄铁重剑重愈三百斤,越是简单的招式越是厉害,韩闯这一番看似无理的猛冲猛打,正中黑衣人的死穴。 弯刀虽然凌厉,但毕竟纤细,远不及中间猛烈无双,黑衣人暗道:“你且用这种方式打,我看你力尽之后,还有拿什么和我斗。” 思忖一定,就变攻为守,刀招每每只用一半,并不用实,留有余地,如此一来,倒让韩闯压力大减。 黑衣人正打着如意算盘,忽见韩闯微微一笑,重剑连震,震开七把弯刀,蓦的大吼一声:“分身!” 他的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一团耀眼的金光,刺的黑衣人忍不住闭上了眼。他心想:“这是干什么?想趁机攻击?不可能——绝不可能。” 高明的武者并不完全依仗眼睛,眼睛只是六感的其中之一,没有了视觉还有听觉和嗅觉等,如果韩闯想利用金光刺眼,趁机发动攻击的话,无异于掩耳盗铃。 可韩闯真是做这种打算吗? 显然不是,他所做的只是荡开一个空间,然后使出血影分身的能力。 金光闪过,场中出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韩闯,同样的脸面与身体,同样的重剑,只是有三个背后萦绕着一圈血光。 黑衣人见了大惊,喝道:“血影分身!你从哪里得到的!” 韩闯大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话未说完,四个韩闯纵身而上,杀入七个黑衣人当中。真正的韩闯挺剑直刺,刺向黑衣人的头领的胸口。 这一剑又快又疾,夹杂着猛烈的劲风。 黑衣人见状大惊,匆忙之下,只能用弯刀护在胸前,就听“当”的一声巨响,弯刀被重剑一碰,顿时震成了碎片,重剑余势未消,重重的撞在黑衣人的胸前。黑衣人的身体顿时倒飞出去。 韩闯怎会放过这样的良机,操纵其他三个分身挡住其他黑衣人,自己挥剑而上,向黑衣人首领劈去,试图一剑将其撕碎。 就在这时,他忽听见有箭矢破空之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三支箭矢成品字形联袂而来。无奈之下,只能扭转身形,将重剑当成盾牌,护住身体,只听当当当几声,箭矢撞在了重剑上,溅起一片火光,韩闯也被反震之力震的一连后退三步,黑衣人的首领则趁机逃上了马背。 只见他右手一挥,高喊道:“上马,走!” 韩闯还想追击,却被一阵密集的箭雨射回,这些黑衣人一手四箭,齐齐而发,箭矢在空中交织成雨,黑压压一片压了过来。 别说是韩闯,就算真正的凝神期武者也难以正面相抗。 他只能以身法躲闪,眼睁睁的看着十三太保安然撤退,心中懊恼道:“可惜了,就算一点点。” 的确只差了一点,那黑衣人头领在间不容发之际用弯刀挡了一下他的重剑,虽然没有挡住,但却为他引得了一线生机,一瞬间的耽误,得意让黑衣人将全身真气聚集在胸口,硬抗了韩闯一剑,虽然身受重伤,但绝不会死。 十三太保的危机解除,青竹宗弟子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可韩闯却没有功能者欢呼,他已经不是青竹宗的弟子。 他非但没有欢呼,反而摇了摇头,走向陆伯寒,重剑一挥,指着他说道:“陆老头,你为何要派人击杀青青?” 此言一出,赫连墨等人顿时大惊 ——击杀聂青青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的目光不禁聚集在聂青青的身上,值到聂青青点头,这才相信,看向陆伯寒的眼睛里,不禁带着了复杂的意味。 陆伯寒一手抱着断臂,冷笑一声道:“邪月宗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他说的正气凛然,声音极大,可韩闯却知道,那不过是用音调来掩饰自己的怯懦,不过是一种无奈的声色俱厉而已。 韩闯微微冷笑:“你可知道,今天要不是你口中的邪月宗妖女,你就死定了。”他说的自然是聂青青送药的事情。 青竹宗虽然也有丹药,但擅长治疗内伤,对于断臂这种外伤却无甚办法,聂青青喂给陆伯寒的丹药,实是一枚凝血丹,对于止血有奇效,若不是这颗丹药,陆伯寒必定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陆伯寒并不领情,非但不领情,还冷笑一声道:“老夫不承她的情。” 聂青青皱了皱眉,拉着韩闯的衣袖道:“算了,别人不承情,我们又何苦待在这里受人白眼,早点下山,眼不见为净。” 韩闯点头,转身就要走。 陆伯寒冷笑道:“你们以为上了山,还能下去吗?” 韩闯眯起眼,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陆伯寒,你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陆伯寒疯狂的笑着,忽然笑容一收,厉声道:“我要你死!来人啊,给我将韩闯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安静。 场中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没人应声,没人动手,甚至最忠于陆伯寒的一些人,也没有动。 目光四游,韩闯看到了迟疑、不忍、恐惧,三种截然不停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却只有一个结果,没人敢动。 他冷笑道:“陆伯寒,看到没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陆伯寒疯狂的看着安静的众人,大声叫喊:“你们在等什么!动手,动手!” 一个声音终于打破了安静:“陆长老,我敬你是长老,所以听你命令,但这命令恕我不能执行了!” 就像种子破土而出,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第三个。 “是啊,韩闯虽然、虽然不是我青竹宗的弟子了,但刚才也替青竹宗解了围,现在我们反过来擒拿他,那算什么?” “没错,陆长老请收回成命!” 陆伯寒的眼中尽是惊惧之请,他根本没想到会演变成这副局面,一脸愤怒的看着众人,急火攻心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韩闯的声音响起:“陆伯寒,凌宗主只说将我革出宗门,从没有说要取我性命,我好歹也曾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你何以如此待我。” 此言一出,就如巨石落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花。 “什么!原来宗主根本没有下令擒杀韩闯。” “那陆长老不就是在假传宗主命令。” “可那是韩闯的话,他说了你就当真,万一他说的假话呢?” “我看是真的。” “我看是假的。” 听着耳畔传入的声音,韩闯微微冷笑,运足了真气,大声高喊:“真的假的以后便知道,今天我韩闯要下山,谁敢拦着我,就休怪我无情了。” 声音经由真气放出,在空中盘旋回荡了许久,就像锥子一般,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韩闯单手揽着聂青青的腰肢,另一只手持着重剑,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所有经过的路上,人群自动散开,为他们让开一条通路。 陆伯寒见状,不禁又气又急,伸着指头,直指着众人喝道:“你们、你们!” 没有人听他的,所有人都不自禁的让出了一条路,即便不是因为假传宗主命令的事情,他们也不愿意拦截韩闯。 刚才韩闯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识,在他们的想象中,只有凝神期的高手,甚至只有凌落风这种凝神后期的高手才能有如此威势。 你不见同为凝神期的陆伯寒不就被黑衣人首领一人打败了吗?韩闯对上的可不是首领一人,而是十三太保。 名震东南域的十三太保就这样轻松的败在了韩闯手上,有如此彪悍的战绩作为后盾,谁还敢上? 上——不就是送死吗? 众人只能目送着韩闯离开。 其实韩闯能胜十三太保,也是取了巧,若不是有玄铁重剑这等神兵,若不是有血影分身这种奇妙的能力,若不是麒麟臂让他能持久使用重剑,若不是吞噬武魂能不停的吞噬天地元气,恐怕他早已经败了。 但无论如何,胜利就是现实,是不容质疑的存在,这一战也必将印在青竹宗每名弟子的身上。 苏婉云看韩闯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说他们会去哪儿?” 赫连墨道:“不知道,天下之大,大概都是他们能去的地方吧。” ... 第两百九十六章 面摊 韩栋山手里正拿着一张特别的纸,它可能是世界上最特别的一张纸,送过来的时候是雪白一片,就像一片没有被污染的雪花,但经过油灯炙烤后,就显出了一种特别的焦黄,犹如秋天的落叶一般。 纸上显出了字迹,只有韩栋山才能看到,于是白纸变成了字条。 他看过字条过后,眉头紧皱,表情阴晴不定,一双眼睛从窗口移向门口,又从门口移回窗口,来回往复不停。 他的脚下同时在焦躁的踱着步子,在很小的范围内不知道走了有多少圈,恐怕可以从云州走到坐忘峰了。 你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明显的犹豫与彷徨,就像一个身处十字路口,不知方向的年轻人,所有的选择都寄希望于直觉,而直觉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过了许久,韩闯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右手一拂,字条顿燃,化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一闪而逝。 很快,字条变成了一缕飞灰,随着掠过窗口的风,飘然而逝。 第二天,韩栋山失踪;一月后,依旧没有出现 ——韩馥儿暂涉家主之位,韩庄北辅助。 五月二十八,夏天来了。 炎炎烈日高挂在天空,炙烤着空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变形,大地嘶嘶冒着白烟。 街道上没有多少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几个人。 大多数人都躲在房子里,摇着蒲扇纳凉,有条件的,或许会在房间里摆上一块冰,但总有一些辛劳的人,不得不在大热天里出街,为了生存,这也无可厚非。 在一条幽僻的小巷里,天顶漏下的一点光线,照亮了一个小小的摊位,几张歪歪斜斜的桌椅,两个愁苦的人。 这是一个卖茶叶蛋和凉面的单位,小小的火炉上放着一口黑铁大锅,锅里正煮着茶叶蛋,带着茶香的蒸腾蒸腾而起,与热流混为一体;旁边是一个橱窗,橱窗里的大盘子中,放着盛好的凉面,绊了油,显得油光透亮。 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妻,或许并不太老,但脸上的皱纹却显出苍老之态,他们或许比自己的真实年龄更老。 此刻正值正午,一天内最热的时间,即便老夫妻也远远的躲到了阴凉处,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小巷里没有人,人都在家中纳凉。 这也正常,谁会为了几文钱一碗的凉面和茶叶蛋,让自己享受一番烈日的揉捏呢? 老夫妻依旧在摆摊,只因为除了摆摊,他们无处可去而已。 风在吹,热气流动,巷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两个年轻人冒着烈日踽踽而来,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两人都穿着一袭白衣,男的是一身整洁的文士衫,配合得体的登云靴,更显得英挺;女的则穿着一件连体的月白丝袍,腰间系一条白色的带扣腰带,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 这两人很奇怪,当然,在正午的烈日下走动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两人脸上都没有汗。 非但脸上没汗,就连身上也没有,倘若有人靠近他们,就会感觉到一阵凉气,仿佛暑九里的一块冰。 韩闯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心中对小白说道:“没想到空间玉佩还有避暑的效果。” 小白的声音就像嘲笑着一个乡巴佬一样:“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韩闯心中惑道:“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来,小白应该是人如其名的,谁也不知道它在云梦泽待了多久,但应该是从未出去过才对,一个从未出过云梦泽,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的妖兽,这不得不引起韩闯的怀疑。 小白笑了笑,说道:“人类不是有句话吗?每个人都有应该有自己的秘密,妖兽也是一样。” 韩闯笑了,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别问,你也不会说,对吗?” “聪明!” 倘若小白以人性形态出现在韩闯面前的话,一定是一副眯起眼,只露出一条狭窄缝隙的模样,而这条缝隙里,一定会激出得意洋洋的光,这点毫无疑问。 聂青青发现了韩闯的异常,温柔的笑道:“怎么了?” 韩闯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什么有趣的事情能让我们韩大公子傻笑,”话锋一转,促狭道:“不过是和某个姑娘之间的趣事吧?” 这本是一句打趣的话,却不想韩闯竟堂而皇之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当然,和某个姑娘之间是有趣事的。”眼中露出回忆的神情,嘴角情不自禁的荡起一缕微笑。 “哼!到底是林家姑娘还是柳家姑娘?”聂青青冷哼一声,撇过脸不再看他,嘴角上翘,几乎可以挂着一只油瓶子。 看到聂青青这难得的小女儿家模样,韩闯不禁大笑起来,从背后扶着她,嘴唇凑到她的耳垂边上,轻声送着气:“是啊,是有这么一个姑娘,可不是林家的,也不是柳家的,而是聂家的姑娘。”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探出右手,在韩闯的腰间狠狠捏了一把,不悦的道:“你这家伙,真是的。” 那一点点疼痛当然奈何不了韩闯,但他仍然配合的做出一副疼痛的模样。 一番嬉戏过后,两人来到了面摊前,蒸腾的热气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只有淡淡的茶香飘进了他们的鼻尖 ——美妙的味道。 韩闯对那对坐在角落里的小夫妻说道:“老板,两碗面,两个茶叶蛋,记得面里多加特质的咸菜。” 老夫妻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等着韩闯,不是他说的不对,而是说的太多了,除非是熟到不能再熟的熟客,不然不会知道特质咸菜的美味。 这种咸菜虽然只是普通的白菜制成,但却是老夫妻的家传秘方,鲜美可口。 韩闯上来就要求多放咸菜,说明他是一个熟客,可如此俊朗无双的熟客,两人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可事实上,确实没有多少影响。 韩闯微微一笑,道:“怎么了?老板有生意不做吗?还是怕我会付不起面钱。” 又是一句玩笑,像这样俊朗的、气质不凡的公子哥,又怎会付不出钱呢?真正奇怪的是你们居然会吃面,来街边的小摊吃面。 就连聂青青也用疑惑的眼神凝视着韩闯。 韩闯看着正在麻利的拌面的老头,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打下手的老婆婆,多少年了,两人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动作也与往昔一致。 他们过的确实清贫,但也幸福——还有什么比相爱的两个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更加幸福呢? 看到聂青青疑惑的目光,韩闯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家面摊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老板一直没换,味道也一直没变,始终是当年那种味道。” 聂青青笑了,青葱一般的指头指着韩闯道:“我明白了,你拉我来不是吃面的,而是来吃回忆的。” “吃回忆?”韩闯笑出声来,“这个比喻倒也贴切,我就是来吃回忆的。” 就在这时,老夫妻已经将拌好的凉面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抹了还在围裙抹了抹满是麻油的手。 老头笑道:“客人,不好意思了,茶叶蛋还要煮一煮。” 煮一煮的意思,并非是蛋没熟,而是让蛋入味,老头对食品的味道向来严格,绝不允许有任何瑕疵,这也是韩闯喜欢这面条和茶叶蛋味道的原因。 认真加工的食品,总是美味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老丈,不碍的,我们吃着等就是了。” 老头的脸笑开了,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吃面,用筷子吃面,筷子插进油光的面条里,轻轻一挑,便将面条送入口中,韩闯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点头说道:“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当年我和妹妹小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吃面,有开心的事情就来,不开心的时候也来,这个地方锁住了我们太多的喜怒哀乐。” 聂青青嗤嗤笑了笑,道:“你丫,吃个面条而已,居然会联系到喜怒哀乐上了。” 韩闯轻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面条虽然只是面条,但未必不能承载回忆。”说完间,又吃了一口,筋斗的面条送入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反观聂青青,则是一副细嚼慢咽的姿态,就连吃面时,也没发出一声声音,动作优雅到了极点。 韩闯看着聂青青小心翼翼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青青,吃面可不是这么吃的,要大口的吃,像我这样。” 说着将面条送进口里,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轻声道:“我可学不会你这种粗鲁的模样。” 韩闯笑道:“那你可错过了一餐美味了。”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就这样我也觉得味道不错。”话锋一转,又道:“对了,你说你还有妹妹,会不会很难相处。” 回到云州,聂青青就要住进韩家,对一个姑娘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丑媳妇见公婆,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就连聂青青这样的武者也不例外。 韩闯眨了眨眼,嘴角含着笑,说道:“别担心,馥儿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看到有你这么漂亮的大嫂,她肯定会开心的跳起来。” 聂青青的脸又红了红,左手轻拨了一下鬓角边的柔发,羞涩的道:“哪有的事情,我听说妯娌间是最难相处的。”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放心,我这个妹妹好相处极了,她——” 声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了?”聂青青顺着韩闯的目光望去,只见巷口走来一黄衫少女,她凝眸着前方,眼神里,就像有一只躁动的精灵在不住的跳动,她的悸动、不安、与焦虑,一切神伤都从这眼神里倾泻而出,化作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微风吹来,泪珠落下,在空中炸开,就像开出了一朵黯然神伤的花。 只听韩闯口中喃喃道:“馥儿、馥儿。” ... 第两百九十七章 分析 上 高墙,大院,屋门紧闭。 已是深夜,万籁无声。 韩栋山的书房里,正亮着灯,橘色的灯。 昏黄的灯光照出了韩闯那脸,犹豫焦虑而变得有些扭曲变形。 屋里还有两人,两个女人。 韩馥儿微蹙着眉头,眼神在窗户和门口来回摇摆,飘忽不定;聂青青则一脸显而易见的焦虑,她在厅中踱着步子,从前到后,一刻不停。 韩闯的的双手轻抚着桌面,瘦长、骨节凸出的手指,在灯光下看起来就像精铁所铸的似得。 他的表情十分沉重,正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等着韩馥儿。 “爹爹就是在这间房间里失踪的吗?”他说,语气沉稳。 韩馥儿点头道:“没错,守夜的下人说老人借到了一封信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整夜都没有出来,直到第二天,下人进屋打扫时,才发觉他已经不见了。” 韩闯皱了皱眉,道:“房间里还是父亲消失时的原样吗?” 韩馥儿道:“还是有原样,我让下人保留了下来。” 韩闯道:“这就奇怪了,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下人也没听见异常声响,难道是?” “是什么?”韩馥问。 韩闯道:“难道是爹爹自己走的?” 韩馥儿摇摇头,道:“爹爹怎么会不告而别,就算要走,下人就在门口,通知一声或留个字条的时间总是会有的;再说,下人们就没看到爹爹出来。” 韩闯摇摇头,道:“以爹爹的功夫想要无声无息的出走并不困难,没留下字条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没有时间留下字条,应该不可能,按理说再匆忙,写一张字条的时间总归会有的。” 韩馥儿问道:“那第二呢?” 韩闯道:“第二种可能也不太可能,但却是不可能中,最可能的事情。” 韩馥儿惑道:“我不明白。” 韩闯看了韩馥儿一眼,道:“我的意思是说,爹爹可能不想让我们找他。” 韩馥儿美味紧蹙,道:“爹爹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什么事情? 韩闯沉吟了片刻,目光移到了书桌上,眼睛忽然一亮,道:“你不是说爹爹走之前收到了一封信吗?信的内容是什么?” 韩馥儿道:“不知道,是半夜有人送信过来的,我让守信的王老头过来问问。”说话间开门走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聂青青和韩闯两人,聂青青一脸忧虑的看着韩闯,轻柔的道:“韩大哥,伯父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韩闯摇摇头,道:“我倒不是担心他会出事,而是担心他究竟有什么瞒着我们。” 聂青青道:“我想,我想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闯叹息着道:“你不了解我爹爹,事情如果光是重要,他很乐意分享,只有危险的事情,他才会瞒着我们。” 聂青青眼皮一抬,道:“你的意思说——伯父可能遇到了危险?” 韩闯道:“恐怕他是主动迎上了危险。” 聂青青听着。 韩闯继续道:“不瞒你说,我爹爹可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聂青青道:“难道——”眼神闪烁不定。 韩闯看了一眼她闪烁的眼神,叹息着道:“刚才馥儿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他目光四游,直到确定身边没人之后,但开口说道:“早在我上次回家族时就发现了爹爹的异常,他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化元期的武者。” 聂青青惊呼一声,道:“难道是凝神期?” 一个小小的韩家能有凝神期的高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韩闯说了,聂青青一定会相信,不光因为她相信韩闯,更因为她相信韩闯的判断。 韩闯摇摇头,说道:“恐怕不是凝神期那么简单。我原本也以为爹爹是凝神期的高手,但见识过这么多凝神期的高手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依旧看不透爹爹,那种感觉就像——” “就像什么?”聂青青问。 韩闯颓然的摇了摇头,道:“就像面前隔着一片迷雾一样,我总以为自己离真相近了,可最后却发现,得到的结论依旧是一个假象。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会选择——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聂青青沉吟着,口中喃喃的咀嚼着韩闯这句话的意思,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深不可测代表着韩闯的父亲、韩家家族韩栋山,绝不是一个凝神期的高手,甚至不会是一名普通的凝神期高手,甚至可能是——融魂! 她的身体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云州附近的州县有没有融魂期的高手,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落霞宗号称辈分最高的红红儿,也只是凝神巅峰而已,即便他只差半步就能突破融魂,但这半步——谁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能否突破。 要知道融魂期的高手,可是能在六品宗门里,充当长老的人物,就算算上整个东南域,也没有多少。 聂青青刚想说话,就见韩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心领神会的闭口不言。 片刻过后,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轻一重,韩闯微微抬头,轻声道:“来了。” 聂青青点了点头。 韩馥儿带着王老头出现在韩闯面前,正如韩闯所想的一样,王老头是个普通的老头,枯瘦矮小,满脸皱纹和老年斑,秃顶,穿着朴素,身上没有一丝真气律动的痕迹。 一进房间,看见韩闯就开始瑟瑟发抖。 “少、少爷!”他的语气唯唯诺诺,眼神在躲闪着韩闯锐利的目光。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样,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失望,从这样一个人身上,你很难得到有用的信息,因为他们几乎不可能注意到有用的信息。 可人已经来了,问还是要问一下的。 韩闯和颜悦色的道:“我叫你老王可以吗?” 老头道:“可、可以,当然可以。”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着韩闯,就像老鼠看着猫。 这也可以理解,老王可是亲自收了韩栋山收到的那封信,说韩栋山的失踪与他有关,也并不过分。 韩闯叹了口气,道:“老王,你很内疚,也很怕我,但我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我只想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老王颤声道:“是、是的,少爷有什么就、就问,老王我知道的一定、一定都说……” 韩闯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父亲收的那封信里写的什么吗?”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老王跪倒在地,不停的用脑袋磕着地面,苦腔道:“少爷明鉴,少爷明鉴,老头子我向来守规矩,绝不可能偷看主人家的信件,那封信上写着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轻笑响起,女人的轻笑。 韩闯看了轻笑的聂青青一眼,苦笑着扶起老王,道:“老王,我说了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若看了信就告诉我信里写着什么。”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整整温度,老王稍微放松了一些,可肌肉依旧紧绷着,只听他说道:“少爷明鉴啊,我真的没有看过信。” 韩闯还想要问,只见身边的韩馥儿开口道:“大哥,老王说的都是真的,韩家的下恩不会不守规矩。” 老王唯诺的道:“小姐说的正是,我真的没看过信里写的什么。” 韩闯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倒希望家里出一些不守规律的下人。”目光又移到老王身上,开口说道:“老了,老王你也不用害怕,我相信你就了,”话锋一转,又道:“你没看过信件的内容,总看到了信张的什么样子吧。” 老王思忖了片刻,开口道:“这个老王我倒是记得,是一封很特别的信封,不是普通的黄底,而是蓝底的信封。” 聂青青目光在书桌上游走,很快就发现镇纸之下,压一封蓝色的信封,取过来说道:“是这个吗?” 老王抬头一看,道:“是的、是的、就是这个。”说完又毕恭毕敬的低下头。 聂青青对韩闯摇了摇头,道:“信已经没了,恐怕也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韩闯点头道:“爹爹就是这样,如果他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绝不会出现纰漏。” 韩闯又问道:“对了,老王,你记得信封长什么样,那记得送信人张什么样吗?” 老王茫然的摇摇头,苦笑道:“少爷,这信是忽然出现在门房的,我只听见空气里响起一声‘交给你们老爷看’,没见到那送信人。” 韩闯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悦,老王虽然没看见送信人,但却听见了送信的消息,这已经是一个意外之喜。 目光重新转到老王身上,韩闯问道:“是什么样的声音。” 老王眉头紧皱,连脸上的皱纹都紧蹙在一起,就像一朵凋萎的菊花。 过了好久,他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是一种很亮的声音,很刺耳,对很刺耳,当时我还觉得耳朵有些疼。” “亮?刺耳?”韩闯目光连闪,道:“是不是这种声音!” 这句话他用聚声成束的手段,直接递进了老王耳朵里。 “就是这种声音!”老王肯定道,“不会错的,就是这种感觉!” 韩闯笑了出来,道:“好了,你还有什么知道的。” 老王苦着脸道:“我直接将信送到了老爷书房,老爷见信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然后就让我离开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韩闯点点头,道:“好了老王,你先先下去吧。” 老王如蒙大赦般的退下,临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房间里陷入安静之中,过了一会儿,韩馥儿首先打破了安静:“大哥,你怎么看。” 韩闯道:“聚声成束并不算一种高明的手段,很多宗门都有这种手法,甚至很多寒门的闲散武者也学过这种手法。” 韩馥儿原本带着希夷的脸,瞬间苦了下来,道:“那不是没有发现?”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聂青青走到韩馥儿身边,挽着她的手,亲昵的道:“馥儿,你实在太小看你大哥了,他可是听出了不少东西。” ... 第两百九十八章 分析 下 昏暗的灯火照出了韩闯的脸,脸上透露着古怪的笑意,这笑意并不能使韩馥儿精神松弛,反而令她更加紧张。 “大哥,你看出了什么?”她问,声音都有些颤动。 韩闯微微一笑,道:“是看出了一些东西,但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还不快说,看把馥儿记得。”很自然的代入了一个大嫂的角色,不住的安慰自己的小姑子。 韩闯见到这一幕,不禁微笑着道:“普通的聚声成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们听到刚才老王说话,他说声音很亮、有种刺痛的感觉,所以我用聚声成束的手法传了一道声音进他耳里,你们也听到了,他说就是那种感觉。” 聂青青有些了然的笑了,韩馥儿则依旧疑惑,她疑惑的问道:“我还是不明白,这、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韩闯微笑着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 韩馥儿道:“我不明白。” 韩闯也不卖关子,笑着解释道:“答案很简单,老王的意思是我的声音和那人很像。” 韩馥儿想说些什么,却被韩闯打断:“他的意思不是说声音本身像,而是说感觉像,具体来说,同样很亮,很刺耳,据我所知,天下的聚声成束大多不会很亮,也不会很刺耳,只有一种的手法会产生这种感觉。” “什么人?”韩馥儿问,连声音都变得急促起来。当距离真相越来越近时,她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紧张。 韩闯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剑客。” “剑客?”韩馥儿像是在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还是不明白,剑客的聚声成束有什么不同?” 聂青青微笑着解释道:“普通武者的聚声成束不会给人以亮和刺痛的感觉,剑客由于真气偏向于锐利,虽然威力无穷,但在柔和的妙用上却有所欠缺,所以会令人产生一种亮和刺痛的感觉。” 韩馥儿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说,带走爹爹的是一名剑客。” 韩闯摇摇头,道:“爹爹不是被人带走的,而是自己走的。”叹息着又道:“可能他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吧。” 关于危险的推测,韩闯并没有说,也示意聂青青不说,说出来也没有用,反而多一个人烦恼。 韩馥儿没有听出韩闯有所隐瞒,于是道:“总之和那个剑客脱不了干系,我这就去招呼下去,让所有人全力打听,这段时间,在云州出现的剑客!” “不。”韩闯摇头道:“最后不要打听。” “怎么?”韩馥儿惑道。 韩闯道:“这名剑客非同小可,能够聚生成束,又能避过我韩家的耳目,恐怕有凝神期以上的修为,我看爹爹和他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 韩馥儿急道:“这只是推测而已,万一呢?” 韩闯挑了挑眉毛,道:“就算出了万一,你我有办法吗?” 韩馥儿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如果连爹爹都解决不了,我就更加解决不了,真是的,爹爹要走也不打个招呼,让大家担惊受怕,还正赶上玲珑宝塔的事情。”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韩闯急道:“什么玲珑宝塔。” 韩馥儿惑道:“大哥在青竹宗没听过吗?前几天传闻传说中的玲珑宝塔将在云州出世了,邪月宗召集东南域所有宗门共闯玲珑宝塔,云州就有四队名额,三大宗门一门一队,云州的世家寒门和闲散武者联合起来也有一队。” 韩闯道:“何为一队?” 韩馥儿道:“一队要求有五人,好像是玲珑宝塔的要求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这事反正和我韩家也没什么关系,倒是大哥你可以争取一下青竹宗的名额。” 韩闯苦笑一声,道:“青竹宗的名额就算了,你大哥我是无福消受了。” 韩馥儿咯咯笑了,道:“大哥不要妄自菲薄,我可是听说你成了青竹宗的核心弟子,这核心弟子一共只有十人,说什么大哥也有五分之一的机会。”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笑,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里,同样带着苦笑。 “馥儿,大哥我是没没戏了。” “为什么?”韩馥儿眨了眨眼睛,问道。 韩闯两手一摊,道:“大哥我已经被青竹宗逐出了师门!” “什么?为什么?!”韩馥儿震惊的叫道,就像一只被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聂青青苦笑着指着自己,轻声说道:“恐怕是因为我——” “不,怎么是因为你呢?”韩闯打断了聂青青的话,“应该是我自找的。”接着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韩馥儿,包括他是如何被逐出宗门,还有聂青青的身份,甚至连玲珑宝塔和聂妄心的关系也一并说了。 听完之后,韩馥儿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聂青青。 聂青青同样没有说话,脸上只剩下苦笑而已。 过了一会儿,韩闯率先开口,打破了诡异的静谧:“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玲珑宝塔和大哥我脱不了干系,你也别怪青青,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韩闯本以为韩馥儿会因此排斥聂青青,甚至已经准备好做很长时间思想工作,但不想韩馥儿愣过之后,竟然大声痛骂起了青竹宗。 “这个凌落风真不是东西,大哥你帮他赢了三宗演武,得到的奖品就是自己的,爱给谁给谁,他凭什么因为这个逐你出师门,还有那个陆伯寒,青青姐都已经退出邪月宗了,他还抓着不放,若不是大哥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韩馥儿的一番话惊的韩闯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宗门至上的世界里,馥儿竟会支持自己,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确实背叛了宗门,和聂妄心完成了交易,就算凌落风将自己逐出师门,也是合情合理的。 甚至韩闯隐隐觉得,凌落风对自己手下留情了,倘若在别的宗门里,甚至会排除高手追杀自己。 他苦笑着摇摇头,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聂青青同样宠溺的看着韩馥儿,她对这小姑子顿时好感倍生,拉着她的手,亲切的道:“馥儿,再给我们说说玲珑宝塔的事情吧,我们一路游山玩水的回来,根本没在意打探消息的事情。” 韩馥儿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一些市井传闻;传言邪月宗的宗主司空血率领邪月宗的人马与三大宗门在阴山对峙,与此同时,邪月宗大长老——”韩馥儿偷看了一眼聂青青,见她表情没有变化,这才继续道: “就是青青姐的爹爹聂、聂伯父,”她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用了伯父这个称呼,“聂伯父潜入了卡拉库姆沙漠开启了沙漠之中的玲珑宝塔,却发现宝塔只能由三十岁以下的武者进入,一次五人,分居五行之位,所以才有了以伍为单位的方式,一队五人。” 韩闯听了韩馥儿的解释,忍不住笑了,对聂青青道:“青青,看来你父亲这次是竹篮打水了。想要夺取玲珑宝塔的秘密,却发现自己连进都进不去,还真是郁闷。” 聂青青苦笑道:“恐怕,恐怕爹爹这次是真受到打击了。”停了停,接着道:“馥儿,你不是说云州三大宗门一共有四个名额吗?” 韩馥儿道:“对啊,三大宗门加上闲散武者,一共四个名额。” 聂青青道:“三大宗门的名额应该是从核心弟子中选出,可闲散武者的名额怎么选出?” 韩馥儿惑道:“你们进城的时候没看见?”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道:“看见什么?” 韩馥儿苦笑道:“是了是了,你们眼中只有彼此,又怎会看到其他东西呢?”语气中竟不自禁的带上了一种酸楚的味道。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羞涩的道:“哪有的事情,我们只是、只是碰巧没看见而已。” 韩馥儿很快恢复正常,用一种促狭的语气调侃道:“青青姐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我明白的!”说话间,还不停的眨着眼。 这下连韩闯都憋不住了,苦笑道:“我们是真没看见有什么异常,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韩馥儿白了他一眼,笑道:“城门口贴了个告示,又城主举办一场擂台赛,决出五个闲散武者的名额,然后统一训练,挂上云州府的名号参与玲珑宝塔的竞争。 韩闯笑了笑,不屑的道:“区区一个城主也敢参与这种竞争吗?” 聂青青摇头,道:“你太小看人类的野心了,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会搏一把,更不用说这次搏命的又不是他。” 韩闯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认可了聂青青的话。 韩馥儿笑道:“还是嫂子看的明白,大哥你实在太糊涂了。” 韩闯指着韩馥儿笑道:“你这是典型的有了嫂子就忘记哥哥,我这个当哥哥的真命苦。” 一番嬉闹,自是不提。 平静过后,韩馥儿又道:“既然玲珑宝塔的事情和聂伯父有关,那哥哥是准备争取这城主小队的名额了?” 就连聂青青也一脸疑惑的看着韩闯。 韩闯沉默下来,像是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算了,我不想搀和这件事情。”说完,歉意的看了聂青青一眼。 聂青青的眼中没有责怪,只有说不出的温柔,她了解韩闯,正因为了解才知道他不会去。 既然已经被青竹宗逐出了门墙,他就不会参与任何有关青竹宗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件事情还关系到聂妄心,关系到邪月宗,甚至还是他间接促成的。 同样,聂青青也希望韩闯再加入到云州宗门和邪月宗的纷扰之中,那是一场普通人玩不起的游戏,你若要上桌,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实力。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错了,你错了,你必须得去。” ... 第两百九十九章 求助 人活在世上,总有许多迫不得已,你可以选择和全世界对抗,但最好习惯迫不得已。对抗总是危险的,而随波逐流却能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韩闯对着一面镜子微笑,镜子里反射的影子竟不是自己,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但也很有趣。 镜子里是一个中年人,四十岁上下,普通的四方脸,厚嘴唇,右侧面颊上有颗痦子,微笑的时候也算十分有气势,看起来很威严,也很气派。 有些像一个小家族的家住或长老,脸上没有酒色过度的苍白,健康而红润。 这是一张中等偏上的脸,不会让人一眼就记住,但也不会让人一下就忘记,普普通通的一张脸,没有多余的坠饰与突出的特点,就是那种扔在人群里,就会消失不见的脸。 这无疑让韩闯感觉愉快,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洗脸。 聂青青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起来,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韩闯手拖着下巴,镜子里的中年人也手托着下巴。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被人用牵线的木偶控制一般。 “确实很特别,就像换了一具身体一样。”他斟酌着说,“不过你为什么不把我画的帅气一点。”他看向聂青青,眼睛里都是笑意。 “帅气?”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让你勾引更多的小姑娘回来?” 韩闯笑道:“我哪里有这本事。” 聂青青咬着牙,恨恨道:“有没有这本事,你自己知道。” 韩闯笑了,大笑,笑的咧开嘴,露出一排漏风的牙齿,这当然也是伪装,他本身的牙齿很整齐,但聂青青鬼斧神工一般的易容术,却让它们看起来参差不平。 不但参差不平,表面还很焦黄,就像焦炭一般。 韩闯为何要易容? 这事情要从昨日夜间开始说起。 就是那句话:“错了,你错了,你必须得去。”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三人都抬起了头,只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打乱了斑驳的树影。 “谁!好大的胆子,敢擅闯韩家!”第一个说话的是韩馥儿,一个月以来的代理家主生涯让她增添了不少威严,在韩闯面前还是那个小姑娘,但发现有外人闯入,立刻变成了韩家的家主。 黑影笑了,大笑:“哈哈,好厉害的姑娘。” 呼的一声,门被风吹开,黑影乘势而入。 韩闯看的真切,那是一只手,女人的手。这只女人的手正闪电般的抓向韩馥儿的肩膀。这一抓又快又急,韩馥儿绝不可能躲过。 在自己的家里欺负自己的妹妹,韩闯显然不能忍,他大喝道:“你敢!”挥拳迎上。 韩闯发誓自己没有手下留情,除了没动重剑之外,他已经用上了十层的功力,催动着最猛烈的金刚拳,可结果呢? 结果却被黑影轻巧的躲开,甚至韩闯都不能肯定,她是否躲开了,身姿仅仅是一荡,就像水面一样,荡出了一圈波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在韩闯惊诧的目光注视下,这只手在韩馥儿肩膀上一捏,韩馥儿惨叫一声,如受电击一般一连后退了三步。 那黑影也不追击,旋着身子向后退去,稳稳的落在韩闯身边。 韩闯瞳孔一收,喝道:“是你!” 来人正是聂妄心身边的扶柳,此刻她换上了一身紧身的夜行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毫无掩饰的释放着魅惑的光。 丰润的红唇微微开阖,眼睛里都是笑意,只是韩闯感觉,这笑意之中带着几分焦急。 聂青青闪身抢到韩馥儿身边,仔细检查了她的肩膀,确定没事之后,才说道:“哼!扶柳,未免太过了!” 扶柳微微一笑,道:“小姐,我只是和这小姑娘开个玩笑而已,让她知道一下江湖的凶险。” 说着目光往韩馥儿身上一转,嘴唇轻启,说道:“小姑娘,怎么样,没事吧?肯定是没事的,我可是注意了分寸。” 韩馥儿噤若寒蝉,不敢说话,她敏锐的感觉告诉自己,对面这个女人很危险。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扶柳,你来韩家做什么。” 扶柳笑了,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世界那么大,我就不能走走吗?” 韩闯沉声道:“可你来了不应该来的地方。” 扶柳笑道:“那你是准备赶我走?” 韩闯冷哼一声,道:“正有此意。”手腕一抖,重剑便出现在掌心,凶厉之气立刻遍布整个房间。 扶柳笑了起来,大笑了起来,笑了两声之后,笑声戛然而止,换上了一种肃穆的表情,“你认为这对我有用吗?” 凶厉之气根本侵入不到她三尺之内,便被她的护体真气弹开。 韩闯沉声道:“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 他知道扶柳的实力要远高过自己,但他也并非没有取胜的希望,手中的重剑正是希望之所在,虽然中间的压制力对于扶柳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韩闯却不相信她能够完全无视这把神兵。 两人对视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扶柳又笑了,说道:“算了,不和你玩了,你这种人就是玩不起,总喜欢喊打喊杀的。”她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又道:“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聂青青道:“是刚才那句话?” 扶柳道:“不错。”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我们不会去的。” 扶柳道:“不去也要去。” 聂青青眉头微蹙,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扶柳叹息着道:“如果你要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聂青青刚要发作,就被韩闯拉住了胳膊,韩闯盯着扶柳,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扶柳看着韩闯,叹息着道:“是出了一些事情。” 韩闯道:“大事?” 扶柳长长的叹了口气,回答简洁而直接:“大事。” 这下连聂青青也看出了不对劲,对付扶柳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大事,她的实力甚至在凝神期以上,整个东南域也未必有事能难的倒她,但如果她说是大事,那一定是大事无疑,而且还是棘手的大事。 聂青青脱口而出:“是不是爹爹出了什么问题。” 扶柳看了聂青青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大人确实出事了。” 韩闯目光连闪,沉声道:“玲珑宝塔?” 扶柳苦笑道:“没错,正是玲珑宝塔。” 接着韩闯扶柳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韩闯和聂青青。 原来那一日扶柳出现在卡拉库姆沙漠不是一个偶然,聂妄心也在沙漠里,甚至击杀王羲也是在计划之内的事情。 如果硬要说,韩闯在沙漠中出现,才是计划之外。 聂妄心查探到玲珑宝塔就在卡拉库姆沙漠的中心,因此需要一个向导,常年在沙漠活动的沙漠之狼无疑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所以沙漠之狼不能死,他不能死,王羲就必须死,正好韩闯也在沙漠里,聂妄心就做了个顺手人情,将王羲的人头交给了韩闯。 韩闯离开之后,聂妄心找上了沙漠之狼,以为叶三娘的性命威胁他做向导,沙漠之狼只能答应。 两人进入沙漠中央,找到了一处被沙漠掩藏起来的城市,聂妄心以六德宝珠和自己的鲜血为引,召唤出了玲珑宝塔。 说到这里,扶柳忽然停了停,长长的叹息。 韩闯眉头微蹙,说道:“后面呢?” 他心知后面的事情才是关键。 扶柳道:“大人想要将玲珑宝塔据为己有,可这种宝物又岂是人可以拥有的,我苦劝不听,只能任由他进入塔中,结果——” 扶柳脸上出现了一抹惊恐的表情。 “结果怎样?”聂青青追问道。 她从未见过扶柳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总是云淡风轻,可云淡风轻的一人,一旦失去了淡然,那代表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她的控制。 扶柳稍稍平静,眼神里依旧残留着惊恐,嘴上说道:“大人想要破开玲珑宝塔的禁制,忽然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碗口粗的闪电重重劈在大人头顶——” “啊!”聂青青惊呼了起来,虽然她和聂妄心之间有诸多不睦,但逼近是父女,没有女儿希望听到父亲出事的消息。 韩闯一脸担忧的看着聂青青,开口道:“放心吧,以聂伯父的实力,就算被闪电劈中也不会有事。” 扶柳摇摇头,道:“如果是普通的闪电当然没事,但你没见到那道闪电,那道闪电、它竟然、竟然是紫色的!”扶柳的身体竟瑟瑟发抖起来。 韩闯惊讶的道:“紫霄神雷?” 扶柳惑道:“你见过这种东西?” 韩闯指着自己的重剑,道:“这把重剑成形时,就出现了一道紫霄神雷,只有细如蚕丝的一道,却险些要了我的命。” “是啊,只是蚕丝似得的一道就险些要了你的名。”扶柳说道:“那劈中大人头顶的却是碗口粗的一道,我当时就认为大人死定了,可走上前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事。” 扶柳摇了摇头,道:“不,不能说没事。” 韩闯惑道:“怎么?” 扶柳道:“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露出痛苦的痕迹,可他的眼睛却——”她偷看了聂青青一眼,终于咬着牙,说道:“可他的眼睛却瞎了。” “啊!”聂青青惊呼了起来,道:“怎么会这样,爹爹他,他——” 聂青青深知眼睛对于一个雄心勃勃的人来说,有多重要,聂妄心的眼睛瞎子,雄心也就灭了。 一个灭了雄心的枭雄,就算活着也只是一具没有生息的行尸走肉。 扶柳叹道:“小姐不用担心,大人没像你想象中的那样颓废,而起他的眼睛也不是没可能恢复。” 聂青青急道:“怎么样才能恢复。” 看了一眼韩闯,又看了一眼聂青青,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最后说了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人说了,他的眼睛想要复明,还需在玲珑宝塔中寻找答案。” ... 第三百章 隐藏 韩闯变成了一个中年人,而聂青青则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俗称黄脸婆;不得不赞美聂青青的易容术,这张黄脸婆的脸看起来妙极了,脸上满是岁月留下半点,就连原本明媚的目光,也变得浑浊起来。 聂青青让韩闯用剑,用的却不是原本的重剑,而是一把软剑,这让韩闯感觉很不适合。 “我可以用长剑的,一样能掩饰身份。”他抱怨着。 聂青青咯咯笑了起来,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少女声,从这张苍老的面孔下发出:“你以为用长剑别人就看不出你的身份吗?想要隐藏身份,就要彻底与过去隔绝,说真的,我真想给你弄把刀来使使。” 韩闯翻了翻白眼,道:“杀了我吧。” 聂青青忽然正色道:“你想清楚了,这一次可是东南域大多数宗门都准备派出队伍进入玲珑宝塔,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玲珑宝塔的危险,还有人的威胁,那名门正派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却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韩闯笑着耸了耸肩膀,道:“我还有得选择吗?” “当然!”聂青青急道:“如果你不去,没人能强迫你。” 韩闯平静的凝视着聂青青的眼睛,忽然两手抱着她的双肩,一字一字的说:“青青,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想救自己的父亲,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陪你去做,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聂青青的眼眶湿润了,眼中荡漾着泪花,似落未落的在眼眶中打着旋儿,她低下头,喃喃道:“你不必这样的,他对你——” “他对我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怎么样。”韩闯说:“我不是为了聂妄心才冒险进入玲珑宝塔,我是为了你,聂青青;除了你这个事情上再没有人能让我做出这种选择。” 聂青青没有说话,只是身下握紧了拳头。 炎日炎炎,空气中弥漫着汗味。 汗味越重,代表着人越多,前方一定有很多人,就在拐角的地方,一定聚集了很多疯子。 韩闯知道他们都是疯子,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目的,而冒上巨大的风险的疯子;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个世界上平凡的人太多,不甘平凡的人也太多,平凡的人想要成就不平凡的事业,就必须冒险,冒险就意味着可能死,但也可能成功。 在遇到危险之前,人们往往会把成功后的收获挂在嘴边,只有危险真正降临,他们才会想到 ——想到“死”,一个并不算坏的字眼。 长街尽头处,慢慢的走过来一人,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道姑,再准确的说——是扶柳,她换回了一身道姑的装扮。 她很慢,不但步子慢,而且步幅也不大,与两侧那些大步流星的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这慢只是动作慢,并不意味着她走的慢,她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走出了长街,一拐角,就看到了远处易容成一对中年夫妻的聂青青和韩闯。 脸上带着春风一般的微笑,她走到韩闯身边,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副打扮的一天。” 韩闯对这风凉话置若罔闻,冷冷的道:“打听的怎么样。” 扶柳道:“不怎么样。” 韩闯压住心中的不耐,沉声道:“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扶柳笑了,道:“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咯?还能怎么样?” 韩闯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最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和我开玩笑。” 扶柳笑道:“我可没有开玩笑,”笑容一收,正色道:“结果就是不怎么样。” 韩闯听着,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和扶柳纠缠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与其说的更多,不如用沉默来抗议。 他的眼睛在扶柳身上游走,愤怒而痛恨的目光从那黝黑的眼眶中,激射而出,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 扶柳感觉到了这两把刀子,她干笑了两声,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韩闯依旧沉默。 聂青青见两人气氛紧张,于是抢过话头,说道:“先听好消息吧。” 扶柳笑道:“好消息是你们的竞争者会少掉一大片,云州金家和城主府的高手不参加这次比武。” 韩闯冷笑道:“这谈不上什么好消息,他们参加或不参加,我对两个名额都志在必得。” 扶柳笑了,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次比武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韩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聂青青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又问:“坏消息呢?” 扶柳道:“坏消息就是不参加比武的金家和城主府的高手自动拿到两个名额,也就是可供闲散武者争取的名额,只剩下三个了。”说话间,目光还在韩闯脸上扫过。 聂青青咬着牙,恨恨道:“他们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玩。” 扶柳耸了耸肩膀,道:“这也没办法,如果不是独吞名额会引起群愤的话,他们说不定真会将五个名额独吞。” 扶柳还想说下去,却被韩闯打断:“好了,不用说了,三个名额就三个,我们去报名吧。” 这话是对聂青青说的,至于扶柳,就算她能取得名额,也进不了玲珑宝塔——第一,她不是人,而是妖;第二,她肯定超过了三十岁。 报名点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为过,这一次玲珑宝塔在云州附近的卡拉库姆沙漠开启,可以说是云州的一大胜事,自然吸引了许多武者,甚至东南域许多其他州县的闲散武者也参与其中。 这不是,韩闯面前就有一个身着类似前世的和服,腰间憋着一把纤细长刀的男人。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但身上的气劲表明,他至少是化元后期的高手,甚至是化元巅峰的高手。 聂青青小声对韩闯说:“这是东南扶桑岛的武士,善于刀术,而且刀术与东南域的刀术截然不同,简洁却凶狠,和你的快剑倒有几分类似。” 韩闯笑了,道:“那我倒是有些兴趣了。”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嗔道:“别人都恨不得对手弱小,你却恨不得对手强大,真是不可理喻。” 韩闯笑了笑,道:“弱小与强大不都是一样的吗?总之这个名额,我们要定了。” 这话没有任何掩饰,周围立刻闪过几道凶狠的目光,聂青青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小声道:“你这么高调干什么?”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是只想看看有哪些是我们的潜在对手而已。比如那个扶桑人,你就要小心,他的实力绝对在化元巅峰以上,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凝神期。”修炼了养气凝神决的韩闯,对周围武者的感知更加灵敏,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名扶桑武士的体内,存在一股惊人的力量,这股力量绝对在凝神期左右,只是不知怎的,被束缚在体内而已。 据韩闯估计,这武士想要完全发挥这股力量,除非真正突破到了凝神期,即便如此,真要比试起来,此人的战力也在普通的化元巅峰武者之上,韩闯要隐藏身份的胜他,还需动一些脑子。 聂青青听了,点头道:“扶桑武术历来神秘,不过武技与东南域大相径庭,甚至还有一门名叫忍术的奇术。” “忍术?”韩闯脸上荡漾着怪异的微笑,心想:“怎么会有这东西?” 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当然会有,其实忍术说白了不过是从中原的阴阳五行中脱胎而出的一门术数,虽然不及阴阳五行博大精深,但诡异之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闯眼睛一亮,心道:“你熟悉这种东西?” 小白道:“脑海里有些印象。” 韩闯并没有注意到,小白用了脑海里有印象,而不是见识过这样的字眼,只是问道:“忍术到底有什么奇妙的。” 小白道:“忍术的种类虽然很多,但大多是一种能使自己的身形在敌人面前忽然消失的方法,要学会这种武技,首先需要做到绝情,其中的过程痛苦之极,非人所能想象;所以就算在扶桑岛,精通忍术的武者也是凤毛麟角,他们有个共同的称呼,叫做忍者。” 忍者这两字一出,韩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聂青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韩闯笑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接着将声音聚成一束,传入聂青青的耳朵里:“你要注意的还不知那个扶桑道的武士一个,看到右手边角落里的刀客没有,就是那个用金丝大环刀的家伙。” 聂青青顺着韩闯的提示望去,果真见到一个手捧金丝大环刀的武者,正坐在街角闭目养神。 同样三十岁左右,身材消瘦的就像能被一阵风吹动,与那骇人的金丝大环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一个人是非常特别,可让聂青青疑惑的是,这人远没有到让她注意的地步,她一眼就看透了这人的实力,不过是化元初期而已。 韩闯微微一笑,像是看出了聂青青的疑惑,开口说道:“不要小看他,他隐藏了实力,真实实力至少是在化元巅峰,还有那把金丝大环刀也与众不同。” 聂青青的心微微一颤,问道:“是神兵?” 韩闯摇头道:“不是神兵,” 聂青青松了口气,道:“不是神兵就好。”她可是对韩闯的玄铁重剑心有余悸,却不知道依玄铁重剑的品级,在神兵中也算上品。 韩闯道:“不是神兵,却有妙用,如果遇到了,你可要小心应付。” 聂青青的目光凝重起来,她可是知道韩闯的眼里,倘若他说要注意,那就就代表着一定需要注意。 “能看出是什么妙用吗?” 韩闯摇摇头,道:“除非交手,不然看不出来。” 聂青青道:“要不找个机会试他一试。” 韩闯笑了,道:“试就不用了,他这种人,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展露的。” 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倘若不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还真不会显露自己的实力。 ... 第三百零一章 测试 毛笔蘸了墨,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化名。 李大柱——韩闯留下的名字。 一个可笑的名字,真的可惜。 没有一个武者会允许自己的名叫李大柱,你可以叫郭铁牛,因为有个牛字就有了气势,你可以叫薛无雪,会让人琢磨不透。 但你一定不能叫李大柱,因为这名字既不高深,又无韵味,更没有所谓的气势,它就像一个乡巴佬的名字,混着烂泥和碎玉米,荡漾着腐烂小麦的味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名字而大笑起来,可有两个人没笑,非但没笑,反而皱紧了眉头。 一个是那个扶桑的武士,他诧异的看了韩闯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另一个则是街角的刀客,他甚至没有睁开眼。 登记的小哥看着这名字,也乐了出来,又看了韩闯这一副标准的乡巴佬模样,乐的更凶了,嘴角都合不拢。 “我说老哥,我们只许三十岁以下的报名,三十岁以上的,就算去了玲珑宝塔也进不去!” 一句好意的劝慰,就像不想让韩闯平白丢掉性命一样。 韩闯眼睛一竖,假装怒道:“我说这位小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三十岁以上了?老子今年才二十九!” “二十九?”诧异的表情写在小哥脸上,接着又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别骗我了,老哥,您四十九了吧!” 说真的,韩闯这副尊容看着真像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鬓角有些白发,脸上虽然没有皱纹,但眼角却有鱼尾纹,红润的面膛虽然看起来健康,但任谁都不会将其和二十九岁联系在一起。 此言一出,身后的武士们就鼓噪起来:“老头,别装了,明明四十九,装什么二十九啊,你当爷的眼睛瞎了吗?” “是啊是啊,四十九了就乖乖的回家待着,何必出来打打杀杀的,要上伤了您的老腰可就不好了!” …… 韩闯面部不改色,心不跳,淡定自若的对那小哥说道:“你不是有检验年龄的东西吗?拿来验验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所谓检验年纪的东西,实际上就是一块石头,石头能大致测出人的骨龄,超过三十岁一下就会闪烁红光,三十岁以上则没有反应。 刚才有好几个不信邪的三十多岁的武者都接受的测试,无一例外的被抓了出来。 小哥诧异的看了韩闯一脸,笑道:“我说老哥,你可要想清楚了,一动这东西,若是测出来不对,您可就别管我不客气了。” 这小哥也算好脾气,这个时候还在提醒着韩闯,可韩闯却不领情,咧开嘴,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笑道:“小哥你只管拿来,若是石头没反应,您就叫人将我扔出去就是了!” 小哥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二十九是不是真的。”说话间就从旁边取过一块灰色的石头。 一块看起来的很普通的灰色石头,如果要说特别,只能说表面的花纹就像是一条蛇。 小哥指着这块石头,笑道:“就这东西,你按一下,按一下就知道了。”说完话立刻抱着手,看戏似得站在一边,那模样——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小哥,你可看好了,别说我骗你。”一手按在那石头上,石头立刻绽出夺目的红光。 这红光如此的特别,就像是粘在石头上的血。 小哥惊呆了,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你看着就像四十九,怎么可能三十岁以下。” 韩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这人少年老成。” 小哥的脸皮抽动了两下,心想:“少年老成也不能老成这样啊!”终于没有说话,按照流程给韩闯办好了报名手续,然后指着身后的一条通道说道:“从这里进去初试,过了初试才能参加比武。” 韩闯笑了笑,道:“不忙不忙,我还要等我老婆。” 聂青青无奈的一笑,伸手在石头上一按,红光闪烁,也是三十岁以下。小哥已经麻木了,只觉得既然有个长得像四十九的二十九的男人,再有个长得像五十岁的三十岁女人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将记录本扔到聂青青面前,无力的道:“签字吧。” 聂青青微微一笑,一眼就看见韩闯签的那个“李大柱”三字,于是玩心一起,在李大柱下写下了三个字:郭翠花。 写完之后,笑嘻嘻的道:“俺男人叫李大柱,俺就叫郭翠花了!” 可怜的小哥,已经完全陷入了凌乱之中。 韩闯也没理他,牵着聂青青的手,走进黝黑的隧道之中。 隧道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头,是一处三百米见方的房间,房间已经有许多人等着,男的,女人,只有年轻人,没有老人,见韩闯两人进来,不禁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但也仅仅是一瞬,就没有反应了——既然能进来,那年纪就一定没有问题。 房间前方摆着一块熟悉的石头,正是韩闯入宗门测试力量时所用的试金石,只是没有当时那么大的块头,只是小小的一块,大约有一个立方的提体积,而且只有一块,放在房间的尽头。 韩闯随意抓了个人,问道:“敢问这一关要如何测试。” 那人不耐烦的一回头,随口道:“乡巴佬,没见识吧,这东西叫试金石,是用来测试武者力量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需在石上留下五寸的印记,就算过关。” 说话间,有个大汉登台,右手高高扬起,拳头上凝聚这饿炙热的火焰,重重的打在试金石上,一声闷响,石头表面出现了一道五寸左右的痕迹,大汉脸上露出笑容。 右侧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大汉心满意足的走了进去,没有任何人拦住他,也没有任何人试图跟着他进去。 他刚刚进门,门就合上了,仿佛从来都不曾打开的模样。 聂青青见状,点头道:“将试金石和机关联系在一起,构思倒是巧妙,看来城主府也有机关能手。” 那人看了聂青青一眼,不屑的道:“说你们是乡巴佬还不承认,这机关可不是城主府的人设计的,而是金家的人设计的,听说金家出了位机关大师,这机关正是出自他的手。” 聂青青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能做到这种程度,称之为机关大师也不为过了。” 韩闯碰了碰聂青青的手,对那人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兄弟,敢问那名机关大师叫什么名字。” 这人不耐烦的道:“你问这干什么?” 韩闯道:“我是乡下人,好奇。” 这人笑道:“原来是乡下人,那本公子就好心告诉你,好像是叫什么金三富的,听说还是金家的公子。” 金三富,我日! 韩闯忍不住就是一句粗口。 聂青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韩闯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隔壁的更夫也叫金三富,同名,同名而已。” 说着放开这人,任他离去之后,才轻声对聂青青说道:“这金三富我认识。”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你是韩的少爷,他是金家的少爷,说认识也不奇怪。” 韩闯苦笑道:“要说我玄铁重剑能铸造成功,也多亏了他。”说话间,将自己和金三富之间的关系告知了聂青青。 聂青青眼见一亮,笑道:“这么说这个金三富也算一个人才,拥有这种特别武魂的人,只要能崛起,最后的成就都小不了。” 韩闯道:“说的也是啊,只希望这次金家参与玲珑宝塔的人不会是他。” 聂青青笑道:“我倒是希望有个精通机关和阵法的人。” 韩闯道:“怎么说?” 聂青青道:“玲珑宝塔要求三十岁以下的武者才能进入,说明对武力的要求并不高,你想啊,相对于这种异宝来说,补身期和化元期有区别吗?” 韩闯下意识点了点头。 聂青青又道:“所以说,有我们两个的武力其实就够了,反而需要一个阵法和机关的大师,毕竟我们两虽然知道一些术数方面的东西,但并不精通。” 韩闯一想也是,玲珑宝塔里必定是机关阵法无数,想要解决这些,倒是真需要一个精通阵法和机关的大师。 聂青青道:“这个城主,我看不简单,他留下两个名额给了城主府的人和金家的人,恐怕就是想塞进两个特殊的人才。” 韩闯点头道:“韦城主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能在云州三大家族之间周旋的游刃有余,想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两人说话的时候,又有几名武者登台接受测试,结果有好有坏,过关的进门,失败的只能离开,没有任何人鼓噪,因为在场的就没有城主府的人,就算要抱怨也没有机会。 事实上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失败了能怪谁,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那个被韩闯和聂青青特别注意的刀客走上了擂台,矮小瘦弱的身躯扛着一把硕大的金丝大环刀,如此鲜明的对比一上台就惹得台下哄笑不止。 “哪里来的小东西,赶紧下台吧,别浪费时间了。” “是啊,是啊,看你化元初期的修为,怎么可能在试金石上留下五寸的印记。” “对啊,别丢脸了,还是走吧。” …… 这少年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走到试金石便,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横刀一划,一记最简单的刀术就在试金石上留下了一道五寸的刀痕。 不多一点,不少一点,正好五寸。 大开的大门也说明了这一点。 “不是吧,这都可以!” “难道我们看错了,这小子是个高手?” “我看一定是运气,你不见那印迹,正好五寸,一定是运气。” …… “运气?” 韩闯摇了摇头,他可不相信所谓的运气,就在少年挥刀而出瞬间,他注意到那柄金丝大环刀的刀刃在不停的微不可查的高速颤动。 所有人只注意到他刀法的拙劣,却没注意到他手法的精妙,如此精妙的高速颤动,就算他只用了化元初期的真气,也能在试金石上留下一道五寸印记。 而且—— 韩闯冷笑起来,而且这五寸不同与别的人,是不多不少正好五寸,韩闯可不会如其他人一样,认为这只是个巧合,巧合只是表象,真相是这名青年刀客对于真气和刀法的控制,极其精确,而且极其有信心。 聂青青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忍不住看了韩闯一眼。 ... 第三百零二章 韦城主的请求 两名韩闯特别在意的高手都云淡风轻的通过的测试,没有表现的太过惊世骇俗,但也称得上匠心独运,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的妙处。 当然,这样的测试对于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韩闯和聂青青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同样费什么力就通过了测试。 门打开,前方漆黑一片,你甚至不知道这条漆黑的通道通向何方,不知道这里面前是否有埋伏,甚至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的,是否是一种莫名的杀机。 韩闯笑了笑,身影没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向前走,走的很慢,不光是慢,还很小心,称得上小心翼翼的。 视觉在这种黑暗的笼罩下,几乎没有什么作用,韩闯所能依靠的,只有其他感知。 耳朵——或者是皮肤的感觉,通道里有种气流律动,很微弱的律动,几乎微不可查。 经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了亮光,并不算太亮,只是微弱的光,微弱的就像昏黄油灯绽出的微光。 韩闯微微一笑,大步向前。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仍然年轻,一个已近中年,另一个则白发苍苍。 年轻的是个女子,丹凤眼,吊梢眉,嘴唇丰盈而红润,笑起来的时候,右侧面颊上会显露出一个小小的酒涡,当韩闯进来时,这个酒涡一闪即没。 中年人是个长相普通的人,就是那种你在任何一个街市上都可能遇见,但永远也不会记住的人,倒和韩闯易容的相貌有些神似,不过却没有此刻韩闯身上的土气,穿着一身青灰的长衫,倒有几分教书先生的神采。 对了,他留着三寸长须,长须半灰半白,脸上也夹杂着风霜之色。 相比起中年人,那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则显得威武异常,眼神锐利的就像两把刀子,脸上的皱纹,就像是篆刻上去的毕生的荣耀与威严一般;他穿着灰色的长袍,腰系一条嵌玉的腰带,袍子的领口袖口和腰带的边缘,都镶嵌有一圈金边。 是真正的金边,金丝织成的金边。 这三个人绝对是不同类型的人,但有一点却相同:当韩闯进屋时,三个人的目光透视聚焦在他身上,三股压力也在同一时间,压上了他的身体。 韩闯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般的将这压力化解,也没有什么客道,径直坐到了一张空椅子上,直接闭目养神。 真正的闭目养神,他也看也不看这三人一眼,仿佛面前的三个迥异而特别的人是三团空气一般。 诡异的沉默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许久过后,年轻的姑娘终于打开了这种沉默,开口问道:“你叫李大柱?” 韩闯微微睁开眼,用眼角瞥了这姑娘一眼,她脸上带着笑意,面颊露出酒涡,但任谁都看出,这笑意里带着十分的客道与礼貌——公式化的笑,虽远谈不上虚伪,但也绝对不够真诚。 “不错,鄙人正是李大柱。” “你说谎!”姑娘柳眉一竖,大声喝道:“这明显是个化名,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韩闯微微冷笑道:“化名也好,真名也罢,现在我就叫李大柱,你问我谁,我只能告诉你,我叫李大柱,至于有什么目的——你们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如果我想要你死呢?”姑娘阴恻恻的道。 韩闯冷笑道:“那我也会要你死。” 姑娘道:“就怕你没这个实力!”叱声中,一道剑光犹如白练般刺来。 韩闯背负着双手,动也不动,任由剑光逼近,剑光在他咽喉前半寸戛然而止。亮白的剑光将他的眉目都映上了一层雪色,而他的喉结却依旧能在森寒的剑气下,巍然不动,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开头如何,现在依旧如何,仿佛未来也会这样。 姑娘将手中的长剑往前递进了半分,剑尖抵在韩闯的咽喉上,皮肉下陷,此刻只需要再用一点点力,剑锋就会刺破咽喉。 姑娘的手腕没有颤动,就像铁打的一样稳定,可见她是个用剑的好手,但远谈不上剑客,她身上没有剑客的孤傲与无畏,但若只谈用剑,却在水准之上。 姑娘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森冷的剑气刺的韩闯皮肤阵阵生疼,可他竟依然不动声色,淡淡的笑道:“你自然不会不敢,这世界上还没有韦小姐不敢的事情,我说的对吗?” 之前韩闯还有所怀疑,但看到这把剑时,他就完全确定,面前这姑娘正是镇住韦振业的独生女韦红琼。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这首诗就是云州的才子赠给这位佳人的诗,描写了她的美貌。 韦红琼美则美矣,但真正让她名镇云州的却是手中的剑,那是一把特别的剑,就像天边的一朵白云。 因此也得了个白云剑的美名。 如果这位姑娘是韦红琼的话,那她傍边的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一定是他的父亲韦振业,至于那个老头,韩闯还有些拿不准他的身份。 韦红琼的眼中闪过一片惊讶之色,说道:“你认识我?”剑依旧抵在韩闯的咽喉上,没有放开。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认得小姐,却认得这把白云剑。”话音刚落,他曲指一弹,便将这把白云剑弹开。 没有人喜欢咽喉中抵着一把剑说话,韩闯也不例外。 韦红琼心下一惊,暗想:“这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功力。”从这轻轻一弹中,她就知道面前这个李大柱的实力定然在她之上,甚至距离她的父亲,也相差不远,这样的人,这样特别的名字,会在云州默默无闻吗?韦红琼不相信,一点也不信。 最有可能,他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韦红琼刚想继续试探,就听她的父亲开口道:“好了红儿,不用再试了,这位先生没有问题。” “可是他明显是隐藏了身份——” 话未说完,就被韦振业打断:“隐藏了身份又如何,我们人人都戴着伪装,只是有些人伪装的长了,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有些人则刚刚开始伪装,我说的对吗,李先生?” 这话客道至极,也礼貌至极,比韦红琼的话不知动听了多少倍,可韩闯却感觉毛骨悚然,仿佛面前这平庸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只恶魔。 他微微一笑,说道:“韦城主说的没错,有些人的伪装,是戴的长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看了韦振业一眼,又道:“三位在这里等我,不会只是质疑我的身份吧,其他人呢?他们在哪里?” 韦振业笑道:“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你一个。” 韩闯笑道:“那我还真应该紧张一下。” 韦振业道:“你是应该紧张,在别人的地盘上,没有人不应该紧张。” 韩闯道:“可我却紧张不起来。” 韦振业道:“那是因为我们都心照不宣。” 韩闯笑了起来,道:“好一个心照不宣,我看说各取所需更好。” 韦振业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不错,各取所需更好,” 他正色道:“李先生,我不问你姓名,也不查你底细,更不会干涉你在玲珑宝塔里的行为,只求一件事。”双目炯炯有神的凝眸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韦城主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你就认为我一定能进入那最后的五个人?又一定能成功的进入玲珑宝塔?” 韦振业笑了,大笑。 “如果李先生这样的人都进不去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人能进去了,名人不说暗话,你的实力要高出所有选手一截,进入城主府的队伍不成问题,至于最后的玲珑宝塔前的考验,能进则进,不能进我也不怪先生分毫,只希望如果真的进了宝塔内,先生能照应小女一二。” “爹爹!”韦红琼嫌恶的看了韩闯一眼,道:“谁要他照顾,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韦振业脸色一变,斥道:“红儿,不可胡说,东南域可不是只有云州这一方天地,你以为自己在云州有些名头,就能横行东南域了吗?” 韦红琼低垂着脑袋,不敢做声。 韦振业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也怪我,你娘死的早,我对你又疏于管教,让你养成了如今目中无人的个性,远的不说,就是李先生,你能胜他吗?” 韩闯脸皮抽动了两下,心想:“你父女怄气扯上我干什么?这么一说,你家丫头不是更恨我吗?” 果然,韦红琼虽嘴上说了一句不能,但却暗地里向韩闯投来两道冰冷的眼神,这可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冰冷。 韩闯干咳了两声,说道:“韦城主且慢,在下好像什么也没答应。” “你不答应?”韦振业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韩闯,忽然笑了出来,说道:“李先生别在意,不答应就不答应吧,只是这次选拔可是城主府组织的,到时要是先生遇到了一些事情,找不到我,可就麻烦了。” 他紧拧着眉头,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韩闯心想:“这不是威胁我吗?”无奈韦振业确实有这个能力,他只能低声道:“韦城主做的未免太过了。” 韦振业笑道:“不过,不过,为了红儿做什么都不过。” “爹爹——”韦红琼的眼眶顿时有些湿润。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爹爹是怎么样一个高傲的人,如此言语,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恳求,让一向高傲的爹爹恳求一个人,韦红琼觉得又感动,又是内疚。 可感动内疚并不等于她会接受韩闯,至少在此刻,她依旧用敌视的目光看着韩闯。 韩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韦城主,我还有得选择吗?” 韦振业眯着眼,笑道:“好像没什么选择了。” 韩闯摇了摇头,沮丧的对韦红琼说道:“那就请韦小姐见谅了。” “哼!” 韦红琼冷哼一声,也不看韩闯一眼。 韩闯一边苦笑,一边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居然还要做一次保姆。” ... 第三百零三章 韩闯的无奈 安静。 韩闯离开后,狭小的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安静是一种美妙的感受,仿佛带着一种凄凉而神秘的美,但小房间里的安静,却只会给人压抑的感觉。 韦振业坐在一起上,手中握着一只夜光陪,浅斟着美酒。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会醉了一样,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他喝酒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半点醉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金老怎么看?” 那个始终一眼不发的老头,回答道:“什么怎么看?”微闭着眼儿,只是嘴唇在颤动。 韦振业摇摇头,说动:“这个人怎么样?” 金老头还没说话,就听韦红琼说道:“藏头露尾的小人,连身份都不敢视人,爹爹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多?” 韦红琼打心眼儿里讨厌韩闯,讨厌他的名字,讨厌他的态度,讨厌他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和仿佛永远不知道恐惧的眼神。 韦红琼已经习惯高高在上,骤然出现一个能与她平起平坐的人,还是一个男人,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韦振业当然知道韦红琼心中所想,他微微一笑,说道:“红儿可不能小看这个李先生,他是有大能耐的人。” 韦红琼不屑的道:“大能耐没看出来,小聪明倒是有一些,可小聪明总人让人讨厌的。” 韦振业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能说什么呢?好像什么也不能。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正是因为了解才知道,韦红琼倘若讨厌上一个人,绝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希望相处能让你改变对他的看法吧。”韦振业心想,又摇了摇头,潜意识里并不对其报任何信心。 姓金的老头终于睁开眼,淡淡的说:“我看这个人,有些意思。” 韦红琼诧道:“有什么意思?我没看出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想:“金伯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金伯的名字就叫金箔,不是伯伯的伯,而是金箔的箔,金箔是云州金家的家长,金三富的父亲。 其实韩闯见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只是因为时间间隔的太久。 人是会变的,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金箔虽然保养的不错,但骨子里已经老了。 老人虎威在,没有任何人敢轻视这个家伙。 特别是轻视他的话——没有人。 倘若他看上了某个人,就代表着这个人一定有特别的地方。 金箔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簇在一起,就像一朵展开的菊花,只听他淡淡的说道:“红儿,以貌取人的毛病可不好。” 韦红琼琼鼻微皱,不悦的道:“我哪有以貌取人了?” 金箔笑道:“你嘴上说没有,可心里却有,有没有你自己知道,还需要我点明白吗?” 韦红琼语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像金箔所说的一样,她确实因为韩闯这张易容出来的平凡的脸,而对他轻视,这种轻视是下意识的,潜藏的内心的,是不为人知的高傲在作祟。 韦红琼不说话,金箔却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这人确实是个藏头露尾的人。” “金老的意思是他的身份是假的?”韦振业问。 金箔笑了起来,说道:“不光身份是假的,连脸都是假的。” 韦振业大惊道:“易容!”接着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他的表情有些问题,原来如此。” 话风一转,又问道:“那金老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金箔摇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但看他比武,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一个人能改变自己的外貌,改变自己的声音,却未必能感觉自己的武技习惯。” 深夜,韩家,灯火稀疏。 自从韩栋山失踪以后,夜里的韩家,灯火就如此稀疏,反复韩栋山带着韩家最后的荣光一样,也只有最熟悉韩家的人才明白,韩家不会就此消亡,他们只是蛰伏而已,蛰伏着,在角落里静静的观看着一眼,等待着重新崛起的机会。 稀疏的灯火中,有一道格外特别的灯光,不是油灯的昏黄橘色,而是紫色的光。 是一盏紫色的水晶灯发出的光,水晶名贵,只有大富之家才会用来做灯,而韩家的这盏水晶灯,不光有水晶,还有黄金。 水晶制成灯罩,灯座则是由纯金制成,可谓是奢侈之极。 此刻灯下有四个人,三个女人,一个男人。 灯光正好照在男人那看起来平凡的脸上。 没错,这个男人正是韩闯,他依旧顶着一张李大柱的脸,他身边的三个女子,分别是聂青青、扶柳和韩馥儿。 其中聂青青依旧顶着那张郭翠花的脸,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少女声,从这张蜡黄的脸上发出,多少有些怪异的味道。 “看看,我说了吧,你这个勾人的小白脸。”聂青青说,“没想到我都将你画成这样了,还能勾引人家小姑娘。” 聂青青说的正是韦红琼,作为一个姑娘,此刻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也正常,非常正常。 韩馥儿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大哥,这次我可不帮你了,谁让你才出去一圈,就又勾引了一个美女回来。” 韩闯苦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推也推不掉吗?谁知道我表现着这么低调,还是被人挑了出来。” 扶柳眉头微蹙,说道:“不错,看来这个韦振业不是简单的人。” 韩闯浅斟美酒,淡淡的道:“韦振业简不简单不好说,我倒是知道那个白头发老头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怎么?”韩馥儿道:“他张成什么样子?” 韩闯将老头的相貌描述了一遍。 韩馥儿眉头微蹙,说道:“听的描述,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韩闯目光凝视着韩馥儿。 “金家的家主,金箔。” “金箔?” 韩闯咀嚼着这个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金三富的父亲?” 韩馥儿道:“没错,他就是金三胖的父亲,这次金家和城主府合作,看来是想将五个名额据为己有。” 聂青青道:“可不是还要比武吗?” 扶柳笑了,接着话头解释:“小姐,比武只是一个形式,这里面的猫腻可多了;说不对最后选出的三人,都是金家或城主府的人。” 韩闯点头道:“没错,今天金箔和韦振业找上我,虽然说的情真意切,但想必是觉得很难控制我,所以才出此下策。” 聂青青又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韩闯看了扶柳一眼,轻声道:“那就要看玲珑宝塔里有什么。” 三人的目光聚焦在扶柳身上。 扶柳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大人说他曾以天眼术窥视过塔内,仅仅是冰山一角,就有无数的功法秘籍,丹药神兵,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它拼命。” 韩闯眉头一皱,沉声道:“可这只有聂妄心知道。” 扶柳道:“事情无意中被司空血知道了,想必是司空血放出了消息。” 韩闯冷笑道:“恐怕不是无意,而是有意吧,聂妄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是真想治好自己的眼睛,还是别有企图!” 此言一出,就连聂青青也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扶柳一眼。 扶柳笑了,说道:“大人的想法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韩闯意味深长的道:“你不可能知道,但却能猜到,不如我们换个说法,你猜到了一些什么。” 扶柳眉头微蹙,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猜到呢?” 韩闯道:“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你!” 扶柳撇过脸,不再理他。 聂青青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又一次尴尬,忍不住说道:“好了,总之爹爹不会害我就是了,他要做什么我不管,我只管将治疗眼伤的灵药拿出来就是。”话说完,还还了一眼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玲珑宝塔里的东西,就算再好,我们也一盖不动,只要不动贪念,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扶柳盯着两人,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动,半晌过后,才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大好的机会,就被你们三言两语的放弃了。” 韩闯笑了笑,回道:“表面的机会,也可能是陷阱,许多人之所以会死,都是贪念在作祟。” 扶柳摇了摇头,道:“就怕到时候,你们还是会被卷进去。” 韩闯笑道:“我能控制自己的贪念。” 聂青青也道:“我也能控制。” 两人相视一笑。 扶柳摇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贪念问题,而是——”她压低了声音,又道:“难道你们没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吗?到时候恐怕不是你们想抽身就能抽身的。” 听了这话,韩闯和聂青青同时皱起了眉头。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句话,反而对这句话深有感触,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韩馥儿见气氛又有些凝滞,赶忙说道:“对了,这次报名遇见什么值得注意的高手没有。” 韩闯还没说话,扶柳就不耐的接话道:“能有什么高手威胁到他们?” 这话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在东南域,三十岁以下的凝神期高手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且就算有,也只是凝神初期的高手,以韩闯的实力,也是能胜,只是身份的秘密保不住而已。 却不想韩闯皱了皱眉,将那个神秘刀客和扶桑武士的事情说了出来,扶柳也皱起了眉头:“那个刀客还好说,实力再强也应该胜不过你们,倒是扶桑武士的出现不能大意。” 韩闯道:“怎么说?” 扶柳道:“扶桑武士的绝对实力或许不是太强,但忍术却是一门极为难缠的东西,融合了阴阳五行和武学,再加上诡异狠辣的作派,许多高手第一遇见时,都应该不熟悉而吃了大亏。” 韩闯道看了扶柳一眼,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扶柳想了半晌,沉声道:“忍术的种类很多,也没有一个能完全应对的办法,最好的方式还是紧守门户,只要将门户守好,以不变应万变,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扶柳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共有三个名额,那个扶桑武士也未必会挑战你们,你们也不会傻到去挑战他,他越强,以后越是你们的助力也说不定。” 韩闯与聂青青对视一眼,沉声道:“希望如此吧。” ... 第三百零四章 擂台开启 石砌的墙,围成一圈,简单的演武场。 相比起青竹宗的演武场,云州的演武场可以说是简陋至极。此刻,这简陋至极的演武场人山人海。 韦红琼和韦振业坐在主席台上,与他们一起的金箔则没有出现。 韦振业跃上高台,众人见他虽相貌平常,但这一手身法却漂亮至极,一个起落便稳稳的落在擂台中央,就像一只轻快的燕子,人人都喝起彩来。 在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众人一起高喝,就像天雷滚滚而来。 韦红琼眉头微蹙,嘟囔了一句“讨厌”,眼睛却不自觉的瞥到韩闯身上,准确的说,是瞥到韩闯那张易容出来的平凡面孔上。 聂青青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微微一笑,将嘴凑到韩闯耳边,轻声道:“台上的那姑娘就韦小姐吧,真漂亮;人家在看你,你怎么也不看她呢?” 聂青青都能感觉到这不善的目光,韩闯又怎会感觉不到,他苦笑一声,说道:“青青,你又开我玩笑了,这韦小姐就是个瘟神,我避她还来不及。” 聂青青咯咯的一笑,道:“你这人未免也太无情了,再怎么说人家也要跟着你一段时间。” 韩闯苦笑道:“合作,合作而已,单纯的关系,不需要交流,我只希望她不拖后腿就好了。” 韦红琼见韩闯看也不看她一眼,琼鼻一皱,冷笑着心道:“隐藏了身份又易容,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思忖之间,高台上的韦振业已经开始喊话,只见他先是一抱拳,待众人喝彩声止,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众所周知,上古异宝玲珑宝塔在我云州出现,乃是我云州的一大喜事,云州借东道主之力,也从各大宗门手中拿到一支参与竞争的小队名额,韦某人知云州地灵人杰,英雄辈出,不敢托大,先将小队中的三个名额拿出来,供各位好汉竞争;然后名额只有三个,这方法自然要想一想,我死来想去也想到一个方法。” 台下一时鸦雀无声,只静待他宣布。 只见韦振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云州以武立州,这玲珑宝塔又是险地,非武技高明者不能进,因此,我决定以擂台比试的方式选出三个名额,经过初试的武者,只要对自己有信心的,都可以上台,连胜十场者就能夺下一个名额,名额只有三个,还请各位好汉踊跃参赛。” 这话一鼠窝案,台下又是声如雷动,比先前更加响亮了。众人均想:“这韦城主当真舍得,若是我拿了这名额,定然不会交与他人。” 唯有韩闯等人在冷笑,只觉得这韦振业做人做事虚伪至极。韩馥儿更是不屑的道:“明明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是无耻。” 扶柳微微一笑,道:“人类都是这样,小姑娘习惯了就好。” 韩馥儿琼鼻微蹙,轻声道:“我才不要习惯。” 台上的韦振业自然听不到韩馥儿的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会当听不到。 只见他双手虚按,待众人安静下来,又道:“这次擂台赛虽然是决出小队名额,但我希望各位还是点到即止,擂台之上绝不可故意伤人,故意伤人者取消资格。” 台下有人立刻吆喝起来:“韦城主,这擂台赛的想法是极好的,可不伤人就不对了,比武切磋,损伤在所难免,特别是实力相近的武者,若不伤人,恐难以决出胜负。” 这一番话只听得台下武者个个点头,均想:“这人说的也对,若不能伤人,怎么能决出胜负。” 韦振业像早有所料似得,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弟说的极是,但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是故意伤人,只要一方跳下擂台,另一方就不能再攻;一方口呼认输,另一方也不能再出手,除此之外,就如这位兄弟所说的,比武斗擂,损伤在所难免。” 话锋一转,韦振业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又道:“我知道各位相互之间会有些梁子,有些恩怨,但这擂台绝不是解决恩怨的地方,若被我发现有人故意下杀手,或是对手认输了仍不收手,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目光从左向右扫过,神色凛然。 众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一脸憧憬的望着他,只有韩闯等人心中不屑,心理均想:“这故意不故意,还不都是你说的算吗?你说故意就是故意,说不故意就是不故意。” 韦振业大声道:“各位应该已经清楚了,上台者需连胜十场,所以先上后上都是一样。” 台下的武者早知会有擂台赛,却不知道擂台赛竟用此种规则,他们中很多人打算待前人气力不支时,上去捡个便宜,可现在看来,这种方式是行不通了。 甚至一些高手还想早早出场,以免被人偷下了一个名额。 待韦振业宣布擂台开启,就听台下一人暴雷似得喝道:“就让老子来打个头炮!”人影一闪,跃到台上。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是个肌肉虬劲的汉子,大热天,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肉,下颚短须覆盖,脸生横肉,生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如此鲜明的特征立刻就被人认出:“这是镇三山傅横彪,武魂是一只离火麒麟,化元中期修为,一手赤焰掌端是了得,曾经掌毙过二十八名化元中期的高手,算是化元期里的一大凶神。” 听的这话,韩馥儿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居然是离火麒麟,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种高手。” 离火乃是是火焰中数一数二的一种,麒麟又是妖兽中最厉害的一种,两两结合,自然异常凶横。 韩馥儿自己的武魂就是类似的烈焰狮子,与之相比,却差了不少。 扶柳微微一笑,道:“什么离火麒麟,我看是吹出来的,他身上的火焰虽然不错,但距离离火有十万八千里,至于麒麟?我看最多也就是个有麒麟血统的妖兽。” 扶柳本为妖,对于兽武魂的感应比人类敏锐了不知多少,这大汉虽然气势不凡,但要说拥有离火麒麟,打死她也不信。 聂青青拍了拍韩馥儿的肩膀,笑道:“馥儿,扶柳说的没错,这家伙的武魂哪里是什么离火麒麟,不过是一只火系的妖兽武魂,和麒麟有些渊源而已,只能算是黄级上阶武魂。” 韩馥儿道:“那那些人怎么说?” 聂青青笑道:“人总是这样,喜欢夸张,将一百说成一千,他的武魂虽然也叫麒麟,但不过是血统最杂的一种,真说起来,算不得真正的麒麟,但在人类眼中,也没什么不同。” 韩馥儿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说话间,就有一人上台应战,这应战的人三十岁左右,身材消瘦的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动,生得尖嘴猴腮,活像一只发育不良的猴子。 普一上台,傅横彪就大笑起来,喝道:“哪里来的小家伙,趁早下台算了,别惹得爷爷我生气,把你脖子给拧断了。” 扶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这大汉也挺有意思,居然不看对方实力就说话,上来的这个少说也是化元后期的高手,武魂是千变幻猴,虽然绝对的战斗力不强,但一手幻术就足够他吃的。” 韩闯点点头,接着道:“不错,而且你们看这人,虽然身材消瘦,但四肢却不瘦,非但不瘦,反而奇长,特别是那一双手臂,前臂和后臂几乎一样粗细,手掌也打的出奇,一看就是联有高明掌法的武者,这样的人,那傅横彪绝不是对手” 果然,傅横彪还在鼓噪,那瘦小的青年就纵身而上,武魂同时浮现,就如扶柳所料的一样,是一只千变幻猴。 千变幻猴属于黄级上阶武魂,对于武者的速度力量都没有增幅,但却重在一个幻字。只见这青年双掌展开,在武魂加持下,立刻化作了漫天掌影。 普通武者要化作这么多掌影,也不是不可能,就有一门叫千佛手的武技,也能达到如此效果,但武技必然要用真气驱动,化出的掌影越多,力量就越弱,可千变幻猴化出的掌印却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当然,利用幻术化出的掌影只能欺骗人的眼睛,倘若傅横彪依靠听风辨位来感知,自然能找出青年的杀招之所在,可他又哪有这种能力。 见漫天掌影袭来,立刻就慌神,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一掌印在了胸口,偌大的身躯顿时倒飞了出去。 也算是这青年手下留情,没有下重手,不然一击之下,傅横彪不死也会重伤。 青年冷笑一声,道:“我乃云州候幕白,谁敢与我一战!” “啊,他就是候幕白!”韩馥儿听得这个名字,不禁惊呼了一声。 韩闯不禁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候幕白是谁?” 韩馥儿道:“你走之后,云州出现了一间叫鼎天武院的武馆,鼎天武院分四门,分别教习拳掌剑刀四种武技,这候幕白就掌法的教习,有幻影神掌的绰号。” 韩闯微微一笑,道:“原来我走之后,云州变得这么热闹。”不禁又看了台上的候幕白一眼,笑道:“这一手幻影掌无论是用力还是结合武魂,都在水准之上,可惜却走错了路子。” 韩馥儿诧道:“走错了路子?什么意思?” 聂青青微微一笑,代替韩闯解释道:“你韩大哥的意思是说,掌法本重气势,所谓掌势掌势就是以势压人,而这候幕白却一味的追求幻,虽然在练掌初期能一日千里,但终归不是大道,成不了什么气候。” ... 第三百零五章 钢铁之躯与体神合一 “还有谁上!” 当候幕白将第九名挑战者打下擂台的时候,演武场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贪婪的、仿佛彼此争夺一般的喘息,一双双嫉妒与羡慕交织的眼神,凝聚在候幕白身上。 如果眼神是刀子,恐怕他已经被凌迟处死了,但眼神不是刀子,永远也变不成刀子,只有精神脆弱者,才会将其当成刀子,真正强大的人,只会将其当场挑战,必须击碎的挑战。 候幕白在笑,高高在上的笑,连胜九场的事实,让他有笑的资格,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事实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已经胜券在握了,但总有一些人不这样认为,甚至会觉得,他只是一只可怜的小丑。 扶柳笑着撇了一眼韩闯,说道:“九场了,你还不上吗?” 韩闯微微一笑,道:“还不是时候。” 扶柳道:“他再赢一场就拿下资格了。” 韩闯笑道:“和你一样想法的人有很多,所以他不可能再胜一场。”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般的跃上了擂台;上擂的是个男人,身材壮硕的男人,大约有两米高,两百斤以上;他的脸红彤彤的,蓄着一脸长长的黑胡须,以掩饰扁平的鼻子和满脸的疙瘩,可即便如此,人们看到他时的第一感觉就是丑。 非但丑,而且是非常丑,丑的恐怖而令人不安。 当这个丑人跳上擂台时,韦振业忽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笑。 韩闯也在笑,笑着对身旁的几个姑娘说道:“看吧,我说过他不可能再胜的。” 扶柳皱起了眉头,说道:“武魂钢铁之躯,实力化元巅峰,小小的云州城里怎么会有这种高手?” 韩馥儿和聂青青也跟着点头。 韩闯微微一笑,道:“他是韦振业的人。” 扶柳蹙眉道:“韦振业能指挥的了这样的人?” 韩闯笑道:“不要小看他,能当上云州城主的人,又怎会没有一些力量呢?” 只见台上的候幕白皱起了眉头,喝道:“你是何人?” 丑汉子道:“我姓风,叫风铃。” 此言一出,韩馥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道:“怎么会有男人叫风铃的,不会是假名吧?” 韩闯皱眉道:“不,是真名,他说的很坦然。” 韩馥儿道:“可这名字。” 韩闯道:“名字是真的,不用怀疑,我听说过这个人。” 韩闯忽然想到在青竹宗的任务玉璧上,有这么一个名字,风铃。 风铃不是在风中摇晃的铃铛,风铃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女人,但他其实是个男人。 韩馥儿诧道:“他是谁?” 韩闯想了想,回答:“卡拉库姆沙漠的沙盗,最大的沙盗。” “什么?”韩馥儿惊呼了起来,“韦城主怎么会和一个沙盗扯上关系。” 韩闯微微冷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他的身份本身就值得怀疑,韦城主——恐怕只是其中的一个身份,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身份。” 擂台上 候幕白盯着这个在大热天穿着厚重的外套,威武而凶恶的人。 这是个疯子,候幕白心想。 却没有丝毫大意,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永远都是疯子,疯子会不依不饶,会不怕死,会将你当成生死的大敌。 掌心慢慢渗出了冷汗,候幕白摆出一个掌法的起手式,右掌并立在前,左掌护在横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两只脚错开与肩平齐,看起来十分放松,但浑身的肌肉却已经紧绷起来,随着准备着发动着致命一击。 风铃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听说你的幻影掌很厉害,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十掌,退了半步就算我输。”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 有人说:“丑汉子,你未免太托大了。” 有人说:“你要不行就上来,换别的人上去,这可是最后一场,他赢了就拿下名额了。” 还有的人沉默不语,其中就包括韩闯。 聂青青诧异的问:“怎么了?” 韩闯道:“这个风铃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说话的是扶柳,“武魂钢铁之躯可是玄级中阶武魂,普通的防御类武魂都是器武魂,大多是铠甲类,可铠甲毕竟是铠甲,能够防御普通的招式,但如果遇到高明的隔山打牛的手法,就完全没有作用。” 韩闯笑了,道:“听你的口气,这钢铁之躯很不一般?” 扶柳道:“非但不一般,而且是大大的厉害。” 扶柳很少用厉害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武魂,这个激起了韩闯的兴趣,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扶柳微笑道:“普通防御类武魂,只是在身前构建出一套铠甲,而这钢铁之躯却能将整个身躯变得如钢似铁。” 韩馥儿接话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韩闯摇摇头,道:“很厉害,真的厉害。”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玄铁重剑,一整块玄铁铸成,浑然一体,无坚不摧。 扶柳眉头一条,视线落在韩闯身上:“看来你明白了?” 韩闯笑道:“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会不明白吗?” 韩馥儿惑道:“大哥,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韩闯指着那大汉,说道:“他一旦动用武魂,整个人就变得如同我的玄铁重剑一样,浑然一体;就算候幕白的掌力再厉害,打在一整块生铁上,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韩馥儿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刀枪不入,掌力不伤,那他不是无敌了吗?” 韩闯大笑起来了,视线落在扶柳身上,示意又她来解释。 扶柳微笑着道:“傻姑娘,这天下哪有无敌的人,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钢铁之躯,就有破解钢铁之躯的方法。” 韩馥儿眨着眼睛,问道:“什么方法?” 扶柳道:“方法有很多,比较实用的至少有三个。” “哪三个?”韩馥儿问。 扶柳道:“第一就是用毒了,最简单,也是最容易操作的方法,钢铁之躯令整个身体浑然一体,虽然厉害,但毒素也能在这浑然一体的身体里快速传播,可以这样么说,如果这丑汉子中了毒,死亡的速度一定比普通人还快。” 韩馥儿眼睛眯成了月牙形状,笑道:“如果是我,一定会带上一些避毒的东西。” 扶柳道:“他当然会带,但天下的毒物那么多,又岂是说避就能避的了的。” 韩馥儿点点头,道:“那第二个方法呢?” 扶柳笑道:“第二个方法稍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实力比他强大很多,能正面一招摧毁他的钢铁之躯就行。” 韩馥儿眉头微蹙,道:“那需要多强的实力。” 扶柳笑道:“最少凝神期吧,还需要有强攻系的武魂,做到破坏力最大化。” 韩馥儿道:“那可就没办法了,三十岁以下的武者,很少有凝神期的。” 扶柳笑道:“那不是还有第三个办法吗?” 韩馥儿道:“什么办法?” 扶柳正要说话,就见一团黑影从空坠下,人群立刻散开了一片。 扶柳眉头微蹙,喝道:“哪来的东西,扫了我兴致。”袖口一副,扬起的劲风将那黑影挡到一遍,重重的摔在地上,不是候幕白又是何人,此刻他紧闭着双眼,昏迷了过去。 韩闯摇摇头,道:“不自量力。”不用看他也知道候幕白为什么会摔下擂台,无非就是发现自己十拳还破不了风铃的钢铁之躯,恼羞成怒的还向再打,却被风铃扔了下来。 擂台上的风铃正冷冷的笑着,笑容里带着高傲与讥讽。 又一轮十场开始,上台的武者更加厉害。 扶柳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这第三个办法倒是最适合擂台争斗。” 韩馥儿问:“什么办法?” 扶柳笑道:“只需要武魂有精神攻击的效果,钢铁之躯只能防御物理攻击,对于精神攻击就无能为力,而且拥有钢铁之躯这种武魂的武者,意识海一般天生较窄,很难突破凝神期,所以这门武魂才会仅仅被评价为玄级中阶。” 韩闯听了扶柳的话,不禁心头一动,想到柳恒博给他的凝神养气诀上也有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只有凝聚元神这一个办法才能突破凝神期?” 扶柳诧异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那倒不是,传言还有一门古老的修炼法门能突破凝神期。” 韩闯问:“什么法门?” 扶柳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韩闯道:“我最近在计划着突破凝神期。” 扶柳笑道:“我劝你还是选择凝聚元神吧,这后一种法门虽然厉害,可要求实在太高了。” 韩闯笑道:“我倒想知道知道。” 扶柳见韩闯一脸坚决,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这后一种法门只在我妖族中流传,乃是上古妖圣们突破凝神的法门,讲究将身体和元神融为一体。” 聂青青心下一惊,说道:“绝不可能,身体和元神怎么融为一体。” 这里的融为一体可不是说两者元神寄在体内,而是真正的与身体融为一体,将元神融入血肉,达到体神合一。 扶柳微笑着解释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只是传说而已,谁也没真正见过,想要体神合一必须身体和元神同时达到一定强度,身体还好说,在凝神期之前若有奇遇,倒是有可能将身体凝练到金刚不坏的地步,可元神——” 她说着也笑了起来:“除非你能在凝神期之前就开拓出意识海,或者天生意识海强大,才有可能在凝神时,凝练出足够坚韧的神来融合血肉。” “这两点能达到其中一点的就已经是万中无一,更不用说要同时达到两点,还必须要得到修炼的法门,所以说绝不可能也不为过。”扶柳的视线从聂青青身上移开,落了韩闯身上,“不过若是真的以这种方法凝神成功,只要不死,日后的修为不可限量。” 韩闯道:“如何不可限量。” 扶柳笑道:“修武就像渡舟过苦海,元神就是操舟的人,肉体就是船,有些人会在凝神期后选择不停的修炼肉体,让船坚固,有些人则会凝练元神,让元神坚韧,但如果你完成了体神合一,就能够同时修炼肉体和元神,船坚固,操舟人也坚韧,度过苦海修成正果的可能就越大。” 说着,扶柳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闯道:“怎么?你有这么想法?” 韩闯笑道:“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扶柳大笑了起来,她以为韩闯是在说笑话。 ... 第三百零六章 聂青青的剑 韦振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条狭窄的缝隙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韩闯猜的没错,风铃确实是他的人,也是他韩闯等人安排的一个试金石,如果连这个试金石都突破不了,任何交易与期待,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胜,再胜,擂台上风铃可不可思议的强势,连胜了九场,又到了轮回的最后一场,是成功是失败,皆在这一场。 韦振业的目光落在韩闯身上,眼睛里都是笑意,心想:“你还是不愿意出手吗?不,你会出手的,一定会。” 韩闯像是感觉到了韦振业的目光,对着主席台的方向微微一笑。 韦红琼以为韩闯是在看自己,嫌恶的撇过脸,对韦振业道:“爹爹,我不喜欢你安排的人。” 韦振业笑道:“你是说风铃吗?放心,他不会跟你一样去的。” “不是风铃。”韦红琼道:“是那个人。” “谁?”韦振业在笑,明显是在装傻。 韦红琼眉头微蹙,淡淡的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韦振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是李大柱吗?“ 韦红琼白了他一眼,道:“除了他,还有谁会让我这么讨厌。” 韦振业的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收,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决定的事情不容改变。” 韦红琼握紧拳头,不忿的道:“为什么偏偏是他?” 韦振业看了韦红琼一眼,看着愤怒的红色在她雪白的脖颈出现,一路蔓延到面颊。 “你相信金三富的算数吗?”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韦红琼点点头,道:“开始不信,可后来信了。”她的眼睛里冒着光:“我没办不信,实在太神了,他、他好像无所不知。”话到这里,韦红琼失笑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可事实就曾经摆在过我的眼前,不容我质疑。” 韦振业笑道:“既然你相信金三富的算数,就应该相信李大柱这个人。” 韦红琼惑道:“为什么?” 韦振业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因为他是金三富算出来的人。” 台下 韩馥儿焦急的拉了拉韩闯的胳膊,说道:“大哥,你快上吧,再不上这个丑家伙就要拿下名额了。” 韩闯笑着看了韩馥儿一眼,说道:“馥儿希望我现在就上?” 韩馥儿抿了抿嘴,道:“早点拿到名额,早点心安。” 韩闯摇摇头,道:“早日拿到名额,也未必会心安,说不定还会心烦。” 韩馥儿摇头不解。 聂青青白了韩闯一眼,拉着韩馥儿的手,解释道:“那个韦小姐——” “哦!”韩馥儿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道:“大哥你怕她干什么,不过是一个城主府的小姐。” 韩闯摇头笑道:“我不是怕她,而是觉得他麻烦。” 韩馥儿咯咯的笑了起来,道:“再麻烦不也是大哥你自找的吗?现在就算是麻烦,也扔不掉了,不如就认命了吧。” 韩闯摇摇头,道:“就算要认命,我也要韦老头好好操心一把,青青,这场你上吧。” 聂青青点头一笑,道:“那我可就占现了。”话一说完,足下轻点,飘上了擂台。 若她还是以前那副美丽的模样,配上着轻盈的姿态,自然就像月宫仙子一般美艳,但此刻在旁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黄脸婆,黄脸婆做出这种姿态,就显得不伦不类的。 台下的观众顿时鼓噪起来:“哪来的黄脸婆,要上台也不必这么上台吧。” “是啊、是啊,浪费我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个漂亮姑娘。” 不得不说,聂青青的气质仍在,可正是因为气质还在,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滑稽,就像东施效颦一样。 韦红琼看到聂青青上台,不屑的道:“这就是李大柱那个黄脸婆?实在太好笑了。” 韦振业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眉头紧皱,心想:“怎么不是他上?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思忖之间,聂青青已经按照规矩抱拳道:“云州郭翠花,请指教!” 又是一阵笑声,这可不是普通的笑声,在场的观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将近千人的笑声汇集在一起,如同响雷一般滚滚而来,普通人早就承受不住,可聂青青却面部不该色的抽出了剑。 短剑,雪亮的短剑。 二尺半长的一把雪亮的短剑,短剑在眼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光,将聂青青那半灰半白的头发,映的雪亮。 台下 韩馥儿皱起了眉头,问道:“青青姐能胜吗?” “能。”说话的是韩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聂青青身上。 韩馥儿道:“用毒?不对,青青姐不会用毒;那是依靠实力?”她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对,青青姐没有凝神期;难道说是精神攻击?” 扶柳看着韩馥儿掰着指头不停猜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不用再猜了,都不是。” “啊!”韩馥儿惊叫了起来,道:“那不是说青青姐输定了?”说完用一种埋怨的目光看着韩闯,又道:“大哥,你怎么能让青青姐去赴一个必败的擂台战呢?” 韩闯看了扶柳一笑,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他无奈的对韩馥儿解释道:“馥儿,刚才扶柳说的只是一般情况,但有些时候是会有特殊情况发生的。” 韩馥儿眼睛一亮,道:“那就是青青姐有办法破解钢铁之躯?什么办法?” 韩闯道:“不知道。” 韩馥儿急的快哭出来:“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韩闯两手一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有办法破解钢铁之躯,但我的办法却不适合青青。” 韩馥儿急道:“那你还让青青姐上去,万一她输了怎么办?” 韩闯淡然的一笑,说道:“放心,青青不会输。” 韩馥儿没好气的道:“你都不在她会用什么办法破解钢铁之躯,就认为她不会输?” 韩闯宠溺的揉了揉韩馥儿的脑袋,说道:“我让青青上台时,她拒绝了吗?” 韩馥儿道:“没有。” 韩闯笑道:“这就对了,她既然没拒绝,就代表有必胜的把握,看着吧。”说着,视线重新落到了擂台上。 聂青青持剑而立,与林枫遥遥对视。 风铃眉头皱了皱,斥道:“你这个婆娘想用这把短剑来对付我?”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笑。 聂青青淡淡的道:“没错,我的兵器就是短剑。” 风铃摇了摇头,道:“这东西可奈何不了我,我就站在这里让你刺三剑,只要破掉皮就算我输。” 这话说嚣张至极,但也正常。 钢铁之躯对于刀兵武器的防御力最强,你若拿着大锤之类的重兵器上台,风铃可能还会注意一些,但如果是短剑,他就有些不在意了,甚至可以说是轻蔑。 短剑灵动,但如果根本刺不透他,灵动又有什么用,你花样繁多刺我十剑,还不如我打中你一拳。 风铃的想法很简单,和聂青青对战就是浪费时间,而且他也明白自己的任务,要等的绝不是聂青青,而是她身后的那个人。 风铃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韦振业,见到韦振业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大声喝道:“婆娘来吧,我让你三剑!” 聂青青冷哼一声,笑道:“不需要三剑,我只出一件,若伤不到你,我立刻就下台。” 风铃心中一怒,喝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一剑伤了我。”他已打定主意让任务放在一边,给这个女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风铃站在原地,武魂在身后浮现,是一具钢铁之躯,两只凶厉的眼睛绽放着猩红的光,他的皮肤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就像经过了无数锻造之后的,雪亮的铁。 风铃是一个心细如尘的大汉,即便心中再小巧对手,真正对上那把短剑的时候,他依旧拿出了全力。 银光表面出现了一曾金光。 韩闯微微一笑,道:“金刚不坏神功,居然是这门功夫。” 金刚不坏神功是佛门功法,练到高深处真能达到金刚不坏的地步,但修炼却极其困难,所经受的痛苦也绝非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知道这门功夫的人很多,但真正下决心去练的却少之又少。 “青青,不知你会怎么破解这个乌龟壳。”韩闯心中笑道。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视线聚集在聂青青身上,准确的说,是聚集在那把雪亮的短剑上,就连风铃的目光也聚集在这把短剑上。 任何稍有见识的人都看的出,这只是一把突破的短剑,绝不是削铁如泥的神兵,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属性。 相比起铁匠铺里几十两银子一把的短剑,它唯一的不同就是更加华丽。华丽的剑柄,剑托上镶嵌着一颗绿宝石,仅仅是装饰用的绿宝石,没有任何属性加成,它甚至都不是一把应该用来杀人的剑,倒像是王孙公子附庸风雅的工具。 一个工具而已。 但不知为何,当目光聚集在这把普通的短剑上时,风铃的眼皮竟在不可抑止的跳动,多年的江湖生涯锻造出的敏锐感觉告诉他,这是这一把危险的剑,这是一把普通但却危险的剑。 剑光一闪,短剑忽然在风铃面前消失了。 他肯定自己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短剑,但它却在自己全神贯注的注视下消失了,下一刻,它出现,出现在距离自己身体,三尺的范围。 三尺有多近,一把标准的长剑,只有三尺;这把短剑有两尺半。 三尺不过是一把剑的距离,一把剑的距离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瞳孔收缩,寒毛乍立,风铃敏锐的感觉到,自己不能再站在原地,任由那短剑刺来,他必须躲。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连战九场,从未躲过对手攻击的风铃,如同灵猫一般跳向了一边。 他的动作迅捷,姿态优雅,这一记闪避可以说是极为的漂亮,但没有人因此而喝彩,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一闪意味着什么 ——风铃已经失去了必胜的信心。 韩闯嘴里轻声念叨:“没这么简单。” ... 第三百零七章 不可和尚 聂青青的剑,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 早在铁锁上与她相斗时,韩闯就明白。 如果说他的剑是堂堂正正的从正面摧垮对手的剑,那聂青青的剑则是一柄邪到了极至的邪剑。 风铃在躲,可让他震惊的是,这把短剑就像附骨之疽一般,紧跟在他身后。 他退,剑进,没有丝毫停顿,剑锋始终距离他的身体三尺左右,并且这个距离,在微不可查的缩短。 风铃把心一横,准备停下脚步,硬接这一剑,忽然剑变慢。 仿佛原本的暴风骤雨骤然停歇,变成了一种轻描淡写,可风铃越发不敢轻视这一剑,他明白,只要自己稍不留心,这一剑就会在他的胸脯捅出一个洞。 一个血淋淋的洞。 他两手一横,护在胸前,手是最可靠的防御,这一点即便是拥有钢铁之躯的风铃也是一样。 剑尖不偏不倚的刺在手臂上,停滞不前,风铃脸上已经荡漾出了笑容。 “你输了!”他正准备这样说,忽然看见了聂青青的微笑。 你很难想象一个黄脸婆会露出如此惊艳的微笑,尽管微笑之下的皮肉是那样的不堪,可并不妨碍微笑本生惊艳,那是一种胜利的笑。 剑尖,忽然转动了起来。 三百六十度,再接一个三百六十度,再接一个…… 人的手腕本不可能如此告诉的旋转,但剑却可以,因为聂青青已经放手,她是在用真气控制着短剑高速的旋转,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离手剑的手法。 韩闯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用剑,但联系到这样的天马行空的剑法,出现在聂青青身上,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天马行空的人用天马行空的剑法,一切顺理成章。 “赢了!”韩闯喃喃的道。 风铃从头到脚,绝没办法动弹分毫,他知道自己一旦动了,就再也控制不住这把短剑,可如果他不动,不过是一种慢性死亡的节奏;那锋利的剑锋正一点一点的转开他手臂的皮肉,只要皮肉被转开,内部的肌肉和血管完全没有办法抵挡锋利的短剑。 风铃脸上的肌肉一根根的颤抖着,一张横肉遍布的奇异的扭曲起来,他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韦振业,终于低下了高傲的脑袋,说道:“我认输!” 语闭、剑停,分毫不差,展示了聂青青对于短剑的完美控制力。 她原地,笑吟吟的看着风铃。 风铃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场比武,我输的不冤。”他本是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输了就是输了,绝不会找任何理由解释。 嗖的一声,短剑被收进了袖口中,聂青青微微一笑,道:“若不是你站在原地任我释为,我也没那么容易胜你。” 风铃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就算我全力对付你,也会输,对吗”双眼牢牢锁定聂青青的视线,他忽然发现,这张平凡的外表下,竟然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聂青青不可置否的笑了一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风铃忽然明白了什么,大笑着走下擂台,足下一点,踩着众人的脑袋遁走,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聂青青微微一笑,高声喊道:“还有谁要上来挑战我。” “我来!”一个声音高喊。 或许是聂青青刚才胜的侥幸,或许是旁人根本没明白其中的玄妙,一个挑战者很快跳上了擂台。 聂青青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阳光下,只见剑光闪动,人影起落,顷刻之间就回到了原地,挑战的年轻人只觉得耳畔一亮,用手一摸,竟是一片碎发,心中大骇。 原来就在刚才那一个起落之间,聂青青便用短剑削去了他鬓角的头发,这一下若不是削发而是取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聂青青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年轻人,说道:“还要打吗?” “不了、不了,多谢手下留情。”年轻人颤声说道,几乎用最快的速度逃下了擂台,连看也不敢看聂青青一眼。 台下的观众大笑起来,鼓噪道:“哪里来的小子,丢人现眼。” “是啊,丢人、真丢人。” 尚有眼力高明者道:“这姑娘的剑法不简单,不但快,而且出现的角度十分特别,当真很难胜她。” 韩馥儿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擂台上聂青青,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常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嫂子,竟会有如此凌厉的剑法,要知道战胜风铃,聂青青甚至都没有动用武魂,靠的仅仅是剑法而已。 而第二场,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以韩馥儿的眼力,甚至都没没有看到聂青青是如何出剑的。 扶柳看着一脸震惊的韩馥儿,笑着说道:“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武魂,精妙的武技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第一场和风铃的决斗,青青是用离手剑的方式旋转短剑,造成伤害叠加;第二场则纯粹依靠着碾压式的速度” 韩闯点头附和道:“不光是速度快,而且出剑的角度同样很快,青青比上我们交手时更强了。” 韩馥儿听出一丝弦外之音,笑道:“怎么?大哥曾和青青姐交过手?谁赢了?” 就连扶柳也一脸惊讶的看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至于那次比试——”他失笑的摇了摇头,又道:“我没赢,她也没输。” 他不禁回想起在阴山山崖下,与聂青青共度的那段时光,虽然艰辛而危险,却是他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思忖之间,聂青青已然胜了九场,九场胜利都只是各出一剑,没有动用武魂,也没有动用第二剑。 这样的战绩在云州可以说是空前的,场中的观众都开始议论纷纷。 “你说这婆娘是怎么做到的,她都没有动武魂。” “不知道,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怎么也想不到,那把剑,一定是那把剑的问题。” 有人自以为得计,但很快就被否决。 “瞎说,你没见那把剑,那是一把普通的剑法,和铁匠铺里买到的没什么区别。” “可她……” “那是人家剑术高超。” …… 嘈杂的喧闹声中,忽听得“铮”的一声,台下竟然响起了一声琴声。说来奇怪,这琴声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竟显得如此清晰,就像在人耳畔奏响一般。 扶柳忍不住拍手笑道:“好高明的琴技,真是妙韵天成。” 这琴声带着一种悲愤而幽怨的情感,让人忍不住沉溺其间,就连擂台上的聂青青也忍不住被吸引。 韩闯忽然抬起头,四下张望。 韩馥儿惑道:“大哥,怎么了?” 这时琴声又变,刚才郁积难消,现在变得慷慨激昂,而激昂中又带着一股肃杀的刀兵之音,天上太阳,都显得黯然无光。 聂青青站在台上,目光盯着台下一处,右手一扬,短剑颤动,发出一声剑鸣。 “嗡”的一声,就像冰锥似得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人,令人目光一清。 聂青青微微冷笑,道:“要上台就上台,何故如此藏头露尾。” 只听一声轻笑,一道人影掠空而来。韩闯定睛一看,眼神里尽是失望之情。 来人是个男人,一个光头男人,穿一身月白的僧袍,生得唇红齿白,目似流星,面目姣好的宛如少女;胸前虚空中漂浮着一张琴,背后背着一把剑,腰间插着一支折扇;其神情温文尔雅,风采卓绝,就连韩闯也隐隐背其折服。 他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竟似谪下九天的闲人,微笑之间,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暖,却有又十足的距离。 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姑娘,在下无意与你相争,正是骤见到如此美妙的剑法,忍不住抚琴助兴而已。” 聂青青微微蹙眉,说道:“我应该叫你公子还是叫你大师好?” 来人笑了道:“公子也好,大师也好,不过是个称呼,小姐若一定需要一个称呼,就叫我不可和尚吧。”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不可和尚,这名字倒很别致。” 不可和尚笑道:“和尚守戒是为不可,而我却不能不可,所以只能将不可放在法号吗?” 聂青青只觉得这年轻的和尚有些意思,于是笑道:“我管你什么不可的,现在正在摆擂,你已经上了擂,若是不战,就趁早认输。” 此言一出,台下的韩闯不禁皱起眉头。 韩馥儿忍不住道:“大哥,怎么了?” 韩闯沉声道:“这个和尚不简单。” 扶柳跟着说道:“何止不简单,如果你和他相斗,我一定赌他赢。” 韩馥儿闻言一惊,双目凝视着韩闯,过了一会儿,韩闯说道:“没错,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刚才,他试图用入微能力窥视这个不可和尚,却发现他浑身上丝毫没有真气的波动,但听那琴声,看他身法,绝对是个高手;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这个和尚很强,强到了超出他的预料。 聂青青也知道和尚很强,但她也明白,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战,敌人再强也要战,所以希望趁着自己连胜九场,气势正盛时和和尚交手,所以才出言挑衅。 却不想和尚只是微微一笑,就走了擂台。 “姑娘,我奉劝你一句,那宝塔里的宝物虽好,却未必是福,到此为止,回头还不晚。”说话间,和尚的声音消失在人群之中。 真正的消失,没有人看见他如何消失,就像没有人看见他如何出现一样。 ... 第三百零八章 刀客 就像一颗石子坠入江心,泛起了点点波澜,但最后都归于平静。光线照出了聂青青洋洋得意的脸,她并没有因为不可和尚的话而受到任何影响,因为她有不得不去理由。 一个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的人,是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就算这个神秘的不可和尚——也不能。 不可和尚的出现与离去,也并未带来任何改变,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一个疯子,或者说是疯和尚。 清醒的人在疯子眼中就是疯子,无药可救的疯子。就算不可和尚知道自己的告诫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也只能长叹一声。 无论如何,这最后一场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聂青青成为了第一个连胜十场的人。 韦振业的表情阴晴不定,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当他跃上擂台时,你从这张面孔中,已经看不出任何别样的神情。 没有不满,没有不愿,他的脸上洋溢正派的笑容,这笑容让人瞧不出任何瑕疵。 “现在我宣布,第一个获得名额的就是站在我身边的郭翠花姑娘!”他高声大喊,声音里同样没有任何异常。 韩闯冷笑着看着韦振业的表演,撇了撇嘴,不屑的道:“虚伪。” 扶柳看了他一眼,笑道:“人类不都是虚伪的吗?” 韩闯笑了,道:“但总有一些人比虚伪更虚伪,韦振业就是这种人。” 扶柳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人不错,至少他没有暗地里使绊子,而是立下一个规矩,按照这个规矩实行,所有人,包括他都按照规矩来做。” 扶柳的话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韩闯却不以为然,如果仅凭这一点,就判断韦振业的好,那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 韩馥儿也在一旁接话道:“这话说的可不对了,韦振业明明和沙盗有勾结,怎么能说是好呢?我看他是个坏蛋,大坏蛋。” 这一下连韩闯都笑了起来,宠溺的捏了捏韩馥儿的脸蛋,笑道:“馥儿啊,人的好坏可不能这么看,勾结沙盗又怎么样,站在不同的立场,自然有不同的看事情的角度。” 韩馥儿抚尔一笑,道:“这话说的没错,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他是一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 韩闯哑然失笑。 聂青青已然回到了他们身边,正好听到韩馥儿这句话,笑着说道:“馥儿说的没错,我看这韦振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还需要小心提防他。” 韩闯皱了皱眉,道:“是要小心。” 在时韦振业已宣布第二个名额竞争开始,一名蓝衫的武者率先跳上擂台,这人名叫蓝和天,使两口吴钩。 他幼年时曾得奇遇,学得一身诡异的功夫,两口吴钩便专拿刀剑,普通的使刀剑的武者在他面前都难以发挥出十全实力。 有几名用刀和剑的武者上台,都被他以吴钩钩落了刀剑,一连三场都没费什么功夫——轻而易举。 他洋洋自得的立于场中,大声笑道:“还有谁来,最好上来个空手功夫厉害的,我这吴钩专克制兵器。用兵器的人上来多少都没用。” 台下的韩馥儿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屑道:“大哥,这人说未免太过了吧。” 韩闯笑了笑,盯着擂台上的身影,说道:“他这话说的倒不算过,吴钩确实专克兵器,无论是刀枪剑戟,除却软鞭之类的兵器,都被吴钩克制。” 韩馥儿吐了吐舌头,道:“那他说的就不是大话了?” 聂青青笑道:“傻妹妹,你没你大哥说吗,是吴钩克制兵器,而不是他克制。” 韩馥儿用狐疑的目光凝望着韩闯。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吴钩确实能克制大多数兵器,可他这功夫练的还不到家,只能克制同样练的不到家的人,对于高手没有半点作用。” 韩馥儿眼睛一亮,道:“那大哥赶紧上去,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说话间,还攥了攥拳头。 韩闯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不着急,已经有人上去教训他了。” 韩馥儿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上擂台,定睛再看,她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喃喃道:“怎会有人长成这样!” 上台的男人瘦瘦高高,一头波浪卷的金发,面色苍白,沉如死尸,长长的脸上有两到从眼角拖到下巴的伤口,面无表情,冰蓝色的眼睛令人恐惧。 “是色目人。”聂青青道。 色目人的西域的人种,在东南域极为少见,聂青青若不是身处邪月宗,又是聂妄心的女儿,得以浏览宗门典籍的话,也未必知道这种人种。 蓝和天显然不知道色目人这一会事,骤见一森然如归的黄头发长脸怪人上来,心里一惊,刚想开口,就看到了那双阴鸷的眼睛,心里的惊讶倒有五分化作了恐惧。 “你、你到底是人是妖!”他壮着胆子问。 色目人桀桀笑了两声,用一种怪异的音调说道:“如果是妖,我还能上这擂台吗?”此言一出,倒是做实了他人的身份,也让蓝和天平静下来。 蓝和天虽没见过色目人,但也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初时的惊惧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嗡的一声,右手扬起,锋利的吴钩指着色目人喝道:“我不管你是人还是妖,上了这擂台就只有败在我手上。” 色目人又桀桀的一笑,说道:“真的吗?” “当然——” 蓝和天话还未说话,忽见色目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弯刀,向他劈来。 这弯刀不同于东南域的常见弯刀,弧度更大,刀身更细,最宽的地方,大约也只有两指宽,刀在空中,斩断空气而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 韩闯站在人群中,见他这招简单的力劈华山气势惊人,不禁心下也一惊。只听聂青青的声音传来:“这刀法倒有些意思。” 韩馥儿问:“什么意思?我看只是普通的一刀。”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示意由他来解释,韩闯也不推脱,径直笑道:“馥儿,这一刀可不是普通的力劈华山,准确的说,用普通长刀来使就普通,但用这把弯刀来使就不普通。” 韩馥儿狐疑的问:“哪里不普通?” 韩闯回答:“你看他出刀的轨迹和落点,再联系到刀身的特点就能看出,这一刀之后蕴藏着七种变化,巧妙洒脱,灵动飘逸,轻狂倨傲,各式各样的招式都有。那蓝和天若想用拿普通长刀的手法去拿着弯刀,恐怕要吃个大亏。” 果然,蓝和天大喝一声:“来的好。”两支吴钩双双飞出,准备如法炮制的去架住那弯刀,却不像吴钩刚刚触碰的刀身,弯刀就向下一转,消失在他视线中,接着如蛟龙突进,向他小腹刺来。 这弯刀刀身不厚,又不宽,尖端锋利,是以能当剑使,此刻这色目人用的便一式名为“蟒蛇出洞”的剑法,剑法本身并不高明,但用在这里却恰到好处。 便是韩闯也不禁喝彩,说道:“假刀非刀,这手剑招使得刚刚好。” 聂青青点了点头,补充道:“可惜这个蓝和天太过死板,若他懂得变通,恐怕也不会败了。” 两人一唱一和之间,就像蓝和天已经败了一样。 蓝和天自不知两人讨论,见刀锋袭来,大惊之下,只能抽钩回救,心想:“这弯刀果然有些特别,我先紧守门户,看清楚他的招式再说。” 想法极好,但色目人又怎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只见他嘴角微微向上一勾,身后浮现出一道紫红色的蛇影,那把刺向蓝和天小腹的弯刀忽然改变了形状,扭曲的就像一条蜿蜒而上的蛇。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惊讶过后,韩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还好,还好最后上台的是不可和尚,若是这个色目人,恐怕你不是对手。” 聂青青也一脸庆幸的说:“没错,居然武魂居然是紫线蛇,拥有这种武魂的武者,武技最是诡异,令人防不胜防。若第一次遇到,我还真会吃亏。” 连聂青青都说防不胜防的武技,以蓝和天的实力又怎能防住,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的弯刀刺入了小腹之中。 血缓缓沁出。 色目人在冷笑。 “吴钩也不过如此。”将弯刀抽出,顺势一脚将蓝和天踹下了擂台。 色目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或许在他心中,失败者根本就不值得关注,他笑了笑,淡淡的道:“下一个!” 新的十番战开始,一场接着一场。 色目人的招式就像他的武魂一样诡异,没有九场连胜,没有任何人能在手上支持十招。 一脚踹下一个对手之后,他放声大笑起来:“最后一个,还有谁上台送死?” 半晌,未有人应答,大多数人都噤若寒蝉。色目人桀桀的冷笑两声,喝道:“难道东南域就没有好汉了吗?” 这话说的猖狂至极,就连一向好脾气的韩闯也皱起了眉头,正准备上台时,忽然听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不是东南域好汉,而是对付你,根本就不需要好汉。” 话音一落,一道人影跃上了擂台,正是韩闯在报名时就注意到的那个刀客。 依旧是那把金丝大环刀,依旧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不过又与报名那天有些不同,韩闯注意到,此刻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在苍白的脸上显得阴暗吓人,瞳孔细小如针,黑的灼人。 这刀客一上台,色目人立刻收起了小觑之心,两人同样用刀,同样用刀的人,自然有种特别的感应,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这个刀客的强大。 “你是何人?”依旧是那种怪异的语调,但却客气了很多,无论在东南域还是西域,强者理应受到尊重。 刀客笑了笑,轻飘飘的说道:“我不习惯让一个必然会败在我手上的人,知道我的名字。” 嚣张! 这话说的嚣张至极,甚至比刚才色目人的话还要嚣张。 色目人怒极反笑,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大言不惭。” 挥舞着弯刀就劈砍过去,又是同样的一招力劈华山,同样隐藏着七种变化。 擂台下,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问道:“你认为他们谁能胜?” 韩闯笑了,道:“你认为呢?” 聂青青眼波一转,笑道:“和你想的一样。” 韩闯笑出声来,说道:“你这个回答有些取巧了。” 聂青青笑道:“你认为自己会错吗?” 韩闯摇了摇头。 聂青青道:“这不就对了吗?我是选择了一个正确的可能。” 韩闯笑而不语。 韩馥儿被两人弄的有些发晕,开口问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扶柳笑道:“小姑娘,你大哥和嫂子的意思是说,那个色目人输定了。” 话音刚落,色目人已经摔下了擂台。 ... 第三百零九章 倭人 一刀,仅仅是一刀。 没有复杂的技巧,更没有超乎寻常的真气应用,年轻的刀客用了最简单的方式击败了自己的对手。 正面碾压,他甚至没有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色目人的厉害,真气雄厚,招式诡异,而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刀客,竟然只用了一刀就击败了他。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事实却又实实在在发生在观众眼前,容不得人去质疑。 聂青青惊讶的张开嘴,不可思议的道:“他是怎么办到的,那一刀并没有——” “并没有动用真气,对吗?”韩闯笑道。 聂青青点了点头,她是少数几个能看清年轻刀客出刀的人,正是因为她看的清楚,所以才异常震惊。 这一刀并没有动用真气,而仅仅是应用本身的力道挥出,力道有多强大,看看已经昏厥过去的色目人就知道了。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聂青青,有人能仅凭借肉体力量就能造成如此强烈的破坏力,她一定会嘲笑那人;但现在,事实却清楚的摆在她面前,让她目瞪口呆。 韩闯没有说话,而是在沉思,但很快就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他说。 聂青青疑惑的问:“明白什么了?” 韩闯笑道:“我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了。” “怎么办到的?”聂青青看着韩闯,一脸疑惑。 韩闯笑了笑,答道:“之前我看错了,我以为他是化元初期是在隐藏实力,原来他真的只是化元初期。” “那为什么——” 韩闯挥了挥,打断了聂青青的话:“他只有化元初期不假,但他的肉体力量却足有化元巅峰的力道。”跟着又赞叹了一声:“真是不可思议。” “也不能说是不可思议吧。”扶柳的表情阴晴不定,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看错,他身上有妖族的血统。” 聂青青眉头微蹙,道:“他是妖?或者是妖兽?” “都不是。”扶柳摇了摇头,“我只是说他身上有妖族的血统,可能是——” 她没有点名,但无论是聂青青还是韩闯都已经明白,这个年轻刀客身上有妖族的血统,但又不是妖,只能说明他是人妖之子,禁忌之恋的结晶。 无论是韩闯还是聂青青,此刻都不敢凝望扶柳的眼睛,他们都知道扶柳的事情,正因为知道才为她惋惜,她和聂妄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或许这就是命吧,我命里就应该如此。”她总是这样说,面带笑容的说,但任谁都知道这笑容背后隐藏的苦涩。 “好了,继续看比武吧。”扶柳说。 年轻的刀客毫无意外的连胜十场,韩闯没有登台的意思,这让扶柳感觉有些诧异。 “你怎么不上去?” 韩闯笑了,道:“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吗?” 聂青青摇摇头,道:“早拿到不是早安心吗?” 韩闯笑道:“在我看来,这个名额一定是我,早点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追上虽然这样说,可实际却是因为对斩元的欣赏,斩元就是那个年轻刀客的名字。 很奇怪的名字,这世界上好像没有姓斩的,韦振业一开始还以为他姓展,但他特意解释了一句:“我叫斩元,斩杀的斩。” 韩闯能够看到他对这个名额的渴望,所有并没有上台击碎这种渴望,即便他有绝对的战胜的信心。 夜来了,擂台边上点起了熊熊的火焰。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这最后一个名额的竞争异常激烈,那些前两次被聂青青和斩元震慑的武者们,终于抛弃了内心那点可怜的恐惧,一个个上台做最后一搏。 擂主的位置几乎每隔几场就会易手,上台的武者实力也越来越强,从最开始的化元初期,到现在没有化元巅峰的实力,根本就不会有胜利的可能。 此刻的擂主也是是一名叫叶升平刀客,武魂乃是黄级上阶武魂紫霄刀,使的一口普通的长刀,一手奔雷刀法,凌厉异常,再加上武魂加持,刀锋之间隐隐有电光闪烁。 这是他的第九场比试,对手是一个用掌高手,实力在化元巅峰左右,武魂是黄级上阶的佛手印。 一双大手好似蒲扇一般,却又坚硬似铁,竟能抵住他的带电的长刀。 两人一刀一掌,在台上打了个旗鼓相当,斗了一百多招,不分胜负。 对手的掌力虽猛,但刚则易折,不可长久,此刻掌力已显出衰退之迹;虽听他一掌出,声势如初,但叶升平却感觉掌风力道,已经不及巅峰。 而他的刀法却不只一味的凌厉,前几年曾得异人指点,领悟了刀法刚柔并济的道理,此刻使出,刚中带柔,柔中又有刚,不但省力,而且叫人捉摸不透。 对手久战不胜,心知再这么下去必败无疑,于是兵行险招,故意露出肩上的一个破绽,引诱叶升平来攻。 自以为得计,却不想叶升平经验丰富,怎会上当,于是装出中计的模样,反诱对手攻击,这一下,叶升平一刀砍中了对手的肩膀,却不用十分力,反而撤力向后,躲开那必杀的一掌,身体如同胡旋舞一般,旋身而上,转眼之间,长刀便架在了对手的脖颈之上。 “你输了!”他长长的吸了口气。 刚才那一番招式,具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的灵机一动,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幸好他成功了,战胜了对手。 还有最后一个,叶升平悄悄握紧了拳头,喝道:“还有谁要上来!” 众人已经见识了叶升平的厉害,自不敢轻易上台,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闷声响起:“这个名额是我的了。” 平地升起一阵劲风,迷糊了人眼,当风停,众人睁眼之时,就看擂台上站着一身穿和服的男子。 长发垂到脑后,皮肤黝黑,眼眶深陷,五官轮廓十分突出;当然,最扎眼的还是他腰间别着的一口与东南域长刀截然不同的刀。 刀长三尺,恍如剑,刀身窄而有弧度,弧度不如弯刀大,但也很明显,突出的刃口一看见是善于劈砍的模样,又兼没有普通长刀那么笨重,所以挥舞起来,一定十分轻盈。 此人正是韩闯在报名时注意的那个扶桑武士。 东南域对于扶桑武士并不陌生,但这不陌生却也不意味着好感,扶桑武士经常成群结队的劫掠东南沿海,东南域的武者对于扶桑武士绝无好感。 所以他一上台,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鼓噪:“扶桑人怎么也来参加擂台了,赶紧下台,别丢脸了!” “叶升平,你小子一定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扶桑人一顿。” “是啊、是啊,绝不能堕我东南域的威风。” …… 就连一直端坐在主席台上的韦红琼也不禁皱起眉头,面色不善的对韦振业说道:“怎么会有扶桑人。” 韦振业淡淡的道:“玲珑宝塔出世,消息传遍了东南域,扶桑人知道了并不为怪。” 韦红琼冷冷的道:“我讨厌他,你一定不能让他取得名额。” 韦振业微微一笑,道:“恐怕你要失望了,叶升平不是他的对手,在场的武者中,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 韦红琼蹙眉道:“那个李大柱呢?他不是还没登台吗?” 韦振业似笑非笑的道:“这个时候你想起他了?” 韦红琼道:“扶桑人和他,我宁愿选择他。” 韦振业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可惜、可惜。” 韦红琼道:“可惜什么?” 韦振业道:“可惜李大柱早不上台,以我看,这个扶桑人绝非善类,恐怕他上台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说话间,台上的叶升平已经动手,长剑一撩,发出“嘶嘶”的雷电之色,刀锋指着扶桑人道:“你到底是谁!” 扶桑人冷笑道:“在下长谷东平。” 此言一出,叶升平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愤怒的赤红。 长谷东平是谁?恐怕云州上下无人不知,一共三次带领扶桑武士寇边,杀害东南域的杀人狂魔,如此称号,足以让小儿夜哭。 叶升平握紧长刀,喝道:“说不得今天我就要破了这擂台的规矩了。”长刀向前,他的人对着长谷东平直扑而来。 叶升平的刀法虽然刚柔并济,但他最厉害的,最具杀伤力的还是爆发的第一刀。 加持了武魂的长刀,裹挟了电弧与劲风,向着长谷东平的脑袋劈来,这一刀若是劈实,长谷东平绝没有活着的可能。 正常来说,面对这一刀最后的方式是躲,但长谷东平并没有躲,非但没躲,反而手握着刀柄,迎着刀锋而上。 韩闯叫了一声“糟糕”,脸色阴晴不定。 韩馥儿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了?” 韩闯道:“叶升平要输了!只要长谷东平出刀,他就输了!不但会输,而且会死。” 话音刚落,就见长谷东平出刀了,就像流星的璀璨,刀光一闪,直指叶升平的腰际。 这是必杀必死的一刀,叶升平绝没可能躲过,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甚至有些胆小的女人,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看这残忍的一幕。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三枚白色棋子成品字形,射向长谷东平,一颗取他倭刀,一颗取他头顶太阳穴,一颗取他小腹。 这三颗棋子成品字形形状飞出,只要长谷东平进刀,必被棋子所伤,他目光一凛,间不容发的变招,刀身向上一引,荡开叶升平的长刀,借着反震之力,躲过两枚棋子,同时劈出一刀,将最后一枚射向他头顶太阳穴的棋子劈成两半。 所有的动作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没有丝毫的凝滞,足见他刀法的精湛。 长谷林平桀桀一笑,倭刀指向台下众人,喝道:“究竟是谁,谁在偷袭我!” “只是见你下手狠毒,看不过而已。”韩闯慢悠悠的走上了擂台。 ... 第三一十章 妖刀 叶升平趁机逃下了擂台,他明白此刻已经不是他的时间,他已经败了,败的彻彻底底,毫无怨言,若不是那三颗棋子,恐怕此刻,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或许是两具,一刀两断。 擂台上只站了两个人,长谷东平和韩闯,两个人遥遥相视,长谷东平的眼睛里,带着凶恶的目光,就像一直择人而噬的狼;而韩闯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的笑意。 冷的刺骨,就像刀锋。 有人出来和长谷东平对持,这下当真是全场耸动,即便这出来的家伙其貌不扬,即便他看起来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可在场的一千观众,个个都欢呼起来。 有些时候,欢呼并不一定要留给胜利,只需要英雄出现,韩闯就是那个出现的英雄。 就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韦红琼脸上,也不禁带上一种笑意。 “你认为他能胜吗?”韦红琼问。 “或许吧。”韦振业的回答模棱两可,“他们俩总有一个会胜,不是吗?” 韦红琼笑了,笑的讥讽,“那我换个问法,你希望他们谁能胜。” “李大柱。”韦振业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蹩脚的名字,“但有些事情不是我希望就能成真的。” 韦红琼又笑了一声,道:“我也希望李大柱能胜。” 韦振业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诧异,“你不是讨厌他吗?” “但我更讨厌那个扶桑人。”韦红琼淡淡的道。 场中,韩闯忽然动了,做了一下双手虚按的动作,欢呼声立刻止住,全场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 韩闯和长谷东平瞪目对视,就像两只毫不相让的斗鸡。双方都在凝神待敌,不敢抢先发招。 台下,韩馥儿暗暗为韩闯捏了一把冷汗,韩闯有多厉害,她不知道;但却知道这个长谷东平有多厉害,刚才叶升平这么厉害的人,都被一招击败,她又怎会不担心。 若这场输了,韩闯则会失去进入玲珑宝塔的资格,这是输不起的一句,谁都输不起。 千双眼睛全深凝视着擂台,忽听得韩闯的声音响起:“我很奇怪,一个扶桑人为什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东南域,你难道不怕死吗?”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若不是此刻正在比武,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将这个不识好歹的扶桑人剁成肉泥。 长谷东平桀桀一笑,用那种怪异的腔调说道:“不是我不怕死,而且所有试图死我的人,都死了。” 韩闯笑了,道:“你杀了他们?” 长谷东平笑道:“你认为呢?” 韩闯的目光落到了那把倭刀上,雪亮的刀身反射着火光,绽出刺眼的光辉。 “你的刀上有血。”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长谷东平也莫名其妙的回了有一句:“谁的刀上又没血呢?” 韩闯摇摇头,道:“正常人刀上的血气不会这么浓郁,就算你一刻不停的杀上十年,也未必会积累如此浓郁的血气。” 长谷东平阴恻恻的道:“如果是杀上了百年呢?” 韩闯冷哼一声,道:“那这就不是你的刀。” 长谷东平笑道:“这的确不是我的刀。” 韩闯道:“你的刀在哪里。” 长谷东平道:“在心里。” 冷风拂过,吹散了盘踞在低空的暑气,吹的人皮肤阵阵生疼,所有眼睛都凝视着擂台,就在这时,韩闯忽然动了。 就像一只灵动的燕子,韩闯合身而上,有一把软剑从腰际中滑落,抖出了一道漂亮的剑花。 梅花三弄。 他一出手就用上了“梅花三弄”一招。 梅花三弄并非青竹宗的剑招,而是落霞宗的剑招,韩闯为了隐藏身份,不但换了一把软剑,连武技也与平常不同,但即便是这样,这一手梅花三弄也是非比寻常。 梅花三弄,一弄断人肠;二弄费思量;三弄风波起。 韩闯这一剑,挽出了三朵剑花,就如梅花三弄的三重意境一般。 坐在主席台上的韦振业猛地睁开眼,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嘴里念念有词:“竟是落霞宗,原来他是落霞宗的弟子,怎么可能?落霞宗除了上官亭,怎么可能还有如此优秀的弟子?莫非——” 韦振业没有说下去,应该说,他没有说下去的时间,因为长谷东平也动了。 拔刀术! 就如战胜叶升平的那一刀一样,只是拔刀的速度很快,也更加果决。 就见刀光突炽,刀锋起处,劲风骤起,顿时卷的飞沙走石,旁边观战的观众都纷纷后退,这威势不可谓不惊人。 聂青青见长谷东平刀势如此惊人,不禁暗中替韩闯捏了一把冷汗,看着那一刀瞬间将梅花三弄剑光碾碎,自己也消弭于无形。 韩闯和长谷东平身形倏的分开,各自踉跄的两步才站位,两人的动作都快到极点,刚刚站稳复又攻上,一触即分,稍沾即退,能够看出其中玄妙也只有少数几人。 韦振业正是这少数几人之一,看着两人相斗数十招,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长谷东平还好,所用的大多是扶桑刀法;可这李大柱却让我看不透了,剑法之杂之乱,让人诧异,若是旁人将剑法使的这么乱,恐怕早就败了,可他却能和长谷东平相持而不落下风,他究竟是谁?” 台下的扶柳也看着场中的争斗,不禁眉头紧蹙。 聂青青发现了扶柳的异常,忍不住问:“怎么了?” 扶柳道:“韩闯危险了。” 聂青青惊道:“怎么会,这不是评分秋色吗?” 扶柳摇摇头,道:“我原以为这扶桑忍者的刀法是以凌厉刚猛为主,但不想他竟然会用借力打力的法门,手腕运动简直匪夷所思,别看现在两人相持不下,实际韩闯的消耗还要在他之上。” 长谷东平虽是扶桑武士,但也多研习中土武学,虽只学到了一些皮毛,但也被悟出了借力打力的原理,韩闯的软剑虽然厉害,但劲力却给他忽然卸开,打的他好不恼火。 幸亏韩闯也会太极十八剑式,所以对于借力用力的手法并不陌生,因此立刻变招,软剑犹如银蛇一般乱舞,只不与长谷东平的倭刀相碰。 长谷东平冷冷的一笑,喝道:“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倭刀反劈而来。 这一记反手刀乃是深得扶桑刀法诡异的刀意,一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韩闯眉头微蹙,道:“你也不过如此。”软剑一抖,剑锋倏的掉头,点向长谷东平的手腕。 剑锋上凝聚着真气,刺穴而来,只消被点中,便会受伤,长谷东平识得厉害,立刻刹住脚步身体一扭,倭刀回防。 只听当的一声,剑尖点中倭刀刀面,长谷东平立足不稳,被这股猛劲的反推力逼得连退三步,体内气血震荡。 韩闯也不好受,只能借着反震之里飘然退后,落下之后转了两圈,这才稳住身形。 两人交换一招,竟是平手之局,双方都没有取胜的把握,长谷东平使出扶桑刀法,刀锋向外疾驰,猛力一卷。 韩闯微微冷笑,软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倏的推出,刀气剑气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闷响,韩闯急步而上,在空中让过刀锋,刺出一剑。 这一剑剑尖颤抖,犹如金蛇乱舞,又快又疾,长谷东平大惊,手腕一翻,刀锋向上弹起,向韩闯的小腹刺去,这一刺乃是存了两败俱伤的心思,但觉微风飒然,眼前的敌人已经消失。 长谷东平经验丰富,心知不妙,倭刀立刻翻转,从肋下反刺而出,韩闯见状微微一笑,喝道:“动全力吧,再不动全力,三招过后你必死无疑。”说话间,身形向旁边一闪,让过刀锋,软剑一弹,卷向长谷东平面颊。 长谷东平躲闪不及,只能尽力避开要害,只听嘶的一声,软剑在他面颊上拉出了一道口子。 血缓缓沁出。 “好!” 韩馥儿见状,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伴随着这声“好”字叫出,台下观战的观众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只觉得长谷东平已经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扶柳大喝一声:“小心!” 那长谷东平双目赤红如血,背后浮现出一柄猩红的刀。 “是妖刀血刃!”扶柳喊道。 妖刀血刃乃是扶桑国传说中的神器之一,这长谷东平的武魂竟是传说中的神器的投影,相比身上也流淌有扶桑王室的血。妖刀之所以叫妖刀,在于刀身血气逼人,能夺人心志。 普通人与身具妖刀武魂的人相斗,根本连三层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即便是凝神期以上的武者,最多也只能发挥七八层的实力。 血光一出,立刻将韩闯笼罩起来,他只觉周围空气忽然凝滞,就像身处流沙之中,动弹不得。 韩闯也算反应的快,立刻运起全身真气相抗,就在这时,长谷东平猛地睁开眼,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大声喝道:“杀!”倭刀再次挥出,只是简单的横扫,威势却比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 血气交叠而来,如同海啸一般,层层叠叠,永不停歇。 台上,韦红琼惊呼了起来,就算以她的眼里,也看出此刻的韩闯已经陷入危机之中,或许在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她虽然讨厌韩闯,但也绝不希望他命丧扶桑武士之手。 反观韦振业,则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心想:“这次看你还怎么隐藏。” 其实韩闯要破解这妖刀十分简单,妖刀的厉害皆在于血气,只消用吞噬武魂吸去血气,长谷东平自然对他构不成威胁。 可韩闯却不想以本来的身份进入玲珑宝塔,以免和三大宗门弟子见面后,太过尴尬,于是此种时刻,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剑法,自己本生的剑法。 身体受到桎梏,做不出灵活的躲避,但韩闯还有剑,手中的剑就是他最好的盾牌。不及思索,他将软剑舞动如圆,剑气在身边编织成一面巨大的网。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名额 妖刀血刃一刀砍在网上,如同被束缚的鸟,疯狂的左右摇摆而不得脱,韩闯默默运起吞噬武魂,将吸力附于剑气之上,使得每道剑气都具备一种牵引力。 这种无处不在的牵引力,让妖刀黯然失色,同时也让长谷东平勃然变色,“这是什么?”他说。 他敏锐的感觉到那股奇异吸力的存在,却不明白这股吸力究竟源于何方,它就像凭空生出一样。 坠空的鸟,溺水的鱼。 刀势完全被如网状一般的剑气束缚,台下的聂青青和扶柳已经露出了微笑,而主席台上,韦振业的眉头则愈发的紧蹙。 他到底是谁?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克制这妖刀? 韦振业发觉自己非但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越发深陷其中;反倒是身旁的韦红琼格外的坦然,嘴里嘟囔着:“怎么能让这家伙胜呢?” 虽然在此之前,他希望韩闯能胜过长谷东平,但当胜利真正来临时,心底又有些患得患失。 韦振业听到这嘟囔,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韦红琼抢道:“我什么时候希望了?”话到这里,孑然而止,变做了一声惊呼 ——场中风云突变,长谷东平居然放弃了手中的倭刀,极速向前,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雪亮的匕首。 光凭气息便知是金铁打造的上好的匕首,没有任何人怀疑这匕首的锋利,它能轻易破开任何一个人的皮肤与血肉。 浓郁的血气凝聚与匕首之上,破开剑气就像破开一层纸,匕首递到韩闯胸前,距离他胸口不过半寸。 半寸有长?可能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会走过。 半寸相当于一把飞刀的六分之一,但在这里,却无疑成为了生与死的距离。 聂青青惊呼了起来,她看着那把匕首刺了韩闯的胸膛,几乎要冲上台去,却被扶柳死死的拉住。 “你干什么!”她愤怒的头回,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扶柳。 扶柳也不生气,也不恼火,淡淡的一笑,道:“关心则乱,你看清楚。” 聂青青抬眼一看,就见原本认为被刺中的韩闯忽然消失了——没错,就是忽然消失了——下一刻,他出现在长谷东平的身后,软剑无声无息的架了他的脖颈上。 “这是?”聂青青疑惑的问。 扶柳摆了摆手,笑道:“这小家伙的武魂稀奇古怪的,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别看我,我只是感觉到那是一道幻影而已。” 原来韩闯早就感觉到长谷东平还有一把匕首,真正的危险就在那把匕首上,所以在盘出剑网的同时,以血影分身的能力化出了一分身,本身以鬼影重重瞬移到长谷东平身后。 这一动作说来复杂,但做起来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一眨眼的时间,长谷东平从胜到败。 感受到脖颈处的冰凉,他握紧了拳头,一脸不甘。 “你怎么办到的?”他的意思是韩闯如何不动声色的划出一道虚影,又是如何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也是所有人,包括主席它上的韦振业的疑惑。 可韩闯会揭晓答案吗?他还不至于将自己的秘密曝于人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他笑着说道。 长谷东平点了点头,道:“的确。”表情平静而淡漠,仿佛输的不是他一样。 韩闯笑了笑,放下软剑,说道:“回扶桑吧,现在还来得及。”说完,看了一眼台下群情激奋的观众。 长谷东平顺着韩闯的眼光望去,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可他却摇摇头,笑道:“你认为我会在意这些吗?” 韩闯道:“你不怕死,我能感觉出来。” 长谷东平道:“既然我不怕死,也不会怕他们。” 韩闯笑了,道:“但你应该怕我。” “怕你?”长谷东平笑着摇摇头,“的确吧,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怕你,你说的对,我应该回扶桑,但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你,等我觉得自己能够胜你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双臂一扬,便如苍鹰一般窜向高处,身影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韩闯摇了摇头,看着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恐怕你没有机会了。” 有了吞噬武魂作为基础,他的发展几乎是无限的,一个拥有无限发展潜力的人,是不会被手下败将追上的,永远也不会。 他和长谷东平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这一点他看的见,看的清,长谷东平也看的见,却看不清,一点也看不清。 夜色凄迷,火光与月色仿佛融为了一体,变做了一种温和的、橘色的光,照出了韩闯那张易容后普通的脸。 按照事先制定的规矩,此刻应该有人上台挑战才对,可在韩闯战胜长谷东平之后,就没有一个人上台。 甚至都没有人说话,场中鸦雀无声。 一分钟, 两分钟, …… 月光从东天升上了中天,依旧没有人上台,偌大的演武场,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韦振业知道轮到自己出场了,他跃上擂台,来到韩闯身边,先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朗声说道:“还有人上台挑战这未李英雄没有!” 一片寂静。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台,甚至连一个敢于动动步子的人也没有。 韦振业目光四游,看的尽是惊惧、懦弱、惶恐,他知道再不会有人敢于挑战韩闯了——在场的武者虽然热血,但有不是傻子,谁不知长谷东平的厉害? 那战胜长谷东平的韩闯有多厉害? 谁都无法预料,因为他们根本就看懂那一战韩闯是怎么胜的,可正是因为看不懂,才不敢上台。 未知是人类永恒的恐惧。 韦振业很满意现在的效果,他微微一笑,张开宣布道:“如果没有人,那我现在就宣布了——” “等等!” 韦振业眉头微蹙,他本想宣布李大柱直接获得最后一个名额的,却不想被一个女声打断。 倘若光是这样,还不足以令他皱眉,真正让他感到不愉的是,这个声音并非是从台下发出,而是从主席台上发出的,而他本人对这个声音更是无比的熟悉。 “红儿,等等是什么意思?”他转过头,面色不善的盯着韦红琼,刚才说话的正是他的女儿。 风,呼啸而过,扬起了韦红琼额前的乱发,非但未有损她的风姿,反而为其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妩媚。 可韦红琼的表情却与妩媚无关,甚至恰恰相反,无论是五官的位置,还是皮面的镇定,都表明她此刻的严肃。 她表情严肃的不可思议。 “我还要挑战他!”韦红琼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观众顿时活跃起来: “红儿小姐干的好,就是这样。” “红儿小姐威武!” …… 武者们大多是一群看热闹嫌弃事大的人,刚才的沉默只因无人出头,而自己又不敢出头,此刻见有人出头,出头的还是享誉云州的美人儿,自然鼓噪起来。 甚至有些人以为韦红琼也想进玲珑宝塔,可韦振业不让,因此才会在擂台上挑战韩闯。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韦振业早已将一个名额交给了自己的女儿,甚至他费尽心思组成这支五人小队,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但此刻,韦红琼打断了他的计划。 他面色不善的道:“红儿,不可胡闹,你不是李兄弟的对手。”目光里带着几分斥责,就连身后的韩闯也苦笑起来。 韦红琼视那斥责的目光如无物,冷笑一声,说道:“爹爹,我知道这次小队是为我而选,任务也是竭尽全力的保护我,那我就应该有权利决定小队的人选了,是问一个连我都胜不了的人,又怎能保护我呢?” 说完,有挑衅的目光看着韩闯,“李大柱,你若是英雄就和我打一场,向所有人证明你有资格保护我。” 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喧闹: “原来韦城主是为自己女儿铺路,这——还好我没上,没有去当人的保镖。” “就你这样的,上台也会被人打下来,还当什么保镖,你连资格都没有。” “是啊,没想到韦城主会用这样的手段,也不知道那剩下的最后一个名额是谁的,别也是云州的公子哥。” …… 台下的议论纷纷,并没有让韦振业慌张,他见过的风雨与这更大,也更加猛烈,置之不理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只是韦红琼要向李大柱挑战,这倒难到了他。 他一脸为难的看向了韩闯,韩闯心领神会的一笑,扬手道:“那么就请吧,红儿小姐。” 这一动作可谓是潇洒至极,当然,前提是他露出真面孔;动作出现在一副普通的面孔上,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扶柳笑的前伏后仰,说道:“看看他的模样,一脸的不情愿。” 聂青青冷哼一声,道:“我才没看到什么不情愿,我看他是一脸的心甘情愿。” 韩馥儿只是笑,也不做声,在她看来,聂青青就像一只打翻的醋坛子,字里行间都弥漫着一种酸酸的味道。 场中 韦红琼已经站定,双眼死死的盯着韩闯,说道:“李大柱,动手吧!” 韩闯微微一笑,道:“还是小姐先动手。”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韦红琼蹙眉道:“李大柱,我不要你让,动手!” 韩闯笑道:“我也不是让你,而是我一旦动手,你就没有机会动手。” “你!”韦红琼从未见过像韩闯这么自高自大的人,“难到他真认为自己能一招击败我?”韦红琼心想,嘴上却道:“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手一扬,从腰间抽出两把蝴蝶刺——蝴蝶刺有些像韩闯前世见过的峨眉刺,长约一尺,中间粗,两头尖细,头端略扁,呈菱形带尖,中有一圆环,是使用者手握之处。 蝴蝶刺是一门贴身短打的兵器,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蝴蝶刺也不例外,讲究一个险中求胜,毫厘之间,生死李判。 当韦红琼拿出这件兵器时候,韩闯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蝴蝶刺,很不错的兵器,不过如果练不到家,小心伤人伤己。” 韦红琼微微蹙眉,道:“不要你管。”话音刚落,双刺在手中转了一个花样,交叠而上,前方的尖头指向韩闯的胸口,与此同时,武魂浮现,竟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 “琉璃凤蝴。”韩闯一口叫破这武魂的名字,与此同时,韦红琼的身法忽然一变,身姿摇摆不定,犹如蝴蝶穿花一般贴近韩闯的身体。 但凡短兵器,都需配合步法和身法,倘若步法不灵活,身法不快,就无法发挥出短兵器近身的优势。 这也正常,你根本近不了身,又谈何发挥优势。 相反,长兵器对身法的要求并不苛刻,只需要紧守门户便可。似蝴蝶刺这种短兵器中的短兵器,更需要配合奇快的身法,琉璃凤蝶这一门武魂其中的一个作用就是加快身法。 这一下,不过一眨眼的时候,韦红琼便到来韩闯身边,蝴蝶刺出,直捅韩闯胸口。 这一刺又快又急,可谓是迅捷到了极,可就在即将刺入身体的一刹那,韩闯忽然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小丫头,这招对我没有用的。” 就见他左手一拂,准确的拂在蝴蝶刺上,身体顺势旋转,右手的软剑趁机甩出,在空中拐出一个弧线,直抵韦红琼那雪白的脖颈。 韦红琼花颜失色,就想要退,可无论她怎么后退,剑尖都好似附骨之疽一般,紧跟着她。 韦红琼这才发现,韩闯不但剑快,而且身法也奇快,没有动用武魂,竟然与她动用武魂加持后的身法相当,直到最后,韦红琼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逃,也摆脱不了这剑锋的笼罩,她心底的惊恐几乎来到了顶点: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厉害的剑法。” 同时在心中惊呼的还有韦振业,他本想借着比武看清楚韩闯的师承,到直到现在,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剑法,最多夹杂了一些落霞宗的剑法,但这些普通的剑法组合在一起,又配以软剑发出时,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威力。 而现在,他有发现了韩闯的身法之快,简直无法想象,光论身法,就算凝神期的高手也未必能及的上他。 场中,剑快人快。 快到了肉眼都难以捕捉,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又像是一个世纪之后,两道人影同时出现——韩闯的软剑抵住了韦红琼雪白的脖颈,皮肤微微下陷,只需要稍稍一用力,便可让这片雪白染上鲜血的痕迹。 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剑。 韩闯强压下心头的杀意,微笑着道:“韦小姐,认输吗?” 韦红琼已经惊呆了,忘记了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得开口:“我、我——” 她很想说认出,但要对一个讨厌的男人认输,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着咽喉,威逼着认输,这是身为城主小姐的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泪花在眼眶中打着旋儿,几乎就要落下。 韦振业也不能不开口了,他站起身,朗声说道:“小女无知,还请李兄弟手下留情。” 韩闯微微一笑,收起抵在韦红琼脖颈上的软剑,韦红琼心中立刻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盘踞在心底的经久不散的紧张感终于散开,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即便知道这是极其丢脸的事情,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在刚才被剑尖所指的那一颗,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韩闯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那是真真正正的杀意,可不是什么用来吓人的东西。 没错,韩闯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杀死面前这个女人,只因为他的看出,这女人手中的蝴蝶刺,绝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你对我不仁,我为何要对你仁义? 这是韩闯的人生信条,但下一刻,他犹豫了,他想到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擂台,而不是荒郊野岭。 自己的对手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扶桑人,而是一个小姑娘。 “我是怎么了?”他心中对自己说。 小白回答了他:“可能是刚才扶桑妖刀的血气吧,虽然你有吞噬武魂护身,但血气依旧有些影响,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化解这些血气。” 韩闯心中称是,他可不想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承让了!”他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韦红琼这才想起,对手是自己所痛恨的人,于是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快步走回了主席台,直接坐下,再没有看韩闯一眼。 旁人认为她是恼馐成怒,但只有她自己和韩闯才知道,她是害怕了,恐惧占据了她心灵的四分之三,而剩下的四分之一则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这种情感甚至比恐惧更加令她恐惧。 韦振业自不知韦红琼心中所想,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走到韩闯身边,朗声对台下观众宣布:“第三个名额,就有这位李大柱兄弟拿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 第三百一十二章 雨夜 一只香炉,一壶酒,一盏昏灯,一个女人,一张七弦瑶琴。 夜已经深了,幽怨的琴声从客栈的房间里飘出。 女人在弹琴,也在喝酒,当她举杯的时候,就会单手抚琴,琴声丝毫不乱,显示出了高明的技艺。 可再高明的技艺在抵不过琴声的哀伤,这哀伤几乎渗进了骨子里,开出了花。 哀伤的琴声必须配着雨,所以窗外正下着雨,雨不大,但雨点拍打着屋顶和窗沿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在这种天气,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熟了,可林绛雪却没睡,她一直在弹琴,从夜深人静时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在弹琴。 她的弹的并非曲子,而是一些幽怨的调子,零散的调子甚至组不成一个完整的曲子。 林绛雪心里谈了口气,一双玉手忽然按在了琴弦上,铮的一声比和谐的和弦,将之前的幽怨和哀伤的意境,破坏的一干二净。 忽然一阵幽香传来,中人如酒,林绛雪不用回头便知来的是谁,在这个时间,同样不睡的,而且会顺着琴声来到她房间的,也只有崔媚娘一人了。 果然,崔媚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晚了,该歇了。” “歇?”林绛雪失笑,“睡不着。” “人的一辈子有很多睡不着的夜晚,但你今天必须休息。”崔媚娘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就因为团战?”林绛雪说,语带笑意,笑的干涩。 崔媚娘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走到林绛雪身前,做到她的对面,“你要喝酒,我就陪你喝,一个人喝酒伤身子。” 说完,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沙漠边的客栈哪有什么好酒,这酒不过是最普通的果酒,虽是果酒,但喝的多了、急了,也能醉人。 崔媚娘冷冷的一笑,看着杯中酒面上,自己的倒影,岁月在她身上像是停滞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喝酒,她看起来和二十年前一样,年轻、漂亮、貌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老了,心老了。 内心老去比身体老去更加恐怖,可她却已完全不在乎,老就老吧,又有什么呢?女人的青春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吗?没有男人,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一饮而尽。 “桌上的一壶酒,也不知能几回眠?”崔媚娘又喝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接着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满满的一杯。 果酒不是无色的,而是带着酿酒的水果的颜色,好比她手中的这杯酒,就是紫色的,葡萄香沁入酒中,会令酒更加醉人。 喝的时候尚不觉得,可一旦停下来,就会感觉头晕。 崔媚娘已经有些头晕了,她盯着面无表情的林绛雪,指着她的鼻子笑道:“你为什么不喝?” “喝了有没用,”林绛雪看了崔媚娘一眼,视线又落在了酒上,“我已经喝了很多了,可依旧没醉。我去买醉人的酒,卖酒的和尚告诉我,这种酒最能醉人,可我喝了依旧没醉,非但没醉,反而越喝越清醒。” “你找和尚买酒?”崔媚娘大笑了起来,“和尚又哪里懂得酒。” “他是个酒肉和尚,”林绛雪说,“我见他时,他正在喝酒。” 崔媚娘笑了摇摇头,显然不信,“那你说,他喝的是什么酒。” 林绛雪看了崔媚娘一眼,淡淡的道:“云州城的酒,烧刀子。” “他是云州城来的和尚?”崔媚娘眼中酒意尽去,只要提到云州城,她便一肚子的火,谁叫韩闯就是云州城的人呢?谁叫云州城里有林绛雪羁绊呢? 有羁绊的人就无法忘情,无法忘情就不能发挥出凤尾瑶琴和青鸾火凤的真正威力,无法发挥出武魂真正威力的林绛雪,就不能带领清风阁腾飞。 清风阁已经蛰伏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它曾经的辉煌。 一支香炉生着紫烟,一杯里冒着酒香,一张琴噤了声,两个女人沉默的相望,望见各自眼睛里的无奈与默然,望见了那些必将沉没的东西,重新出现。 这酒,这酒的确醉人,两个女人都醉了,只是她们没有意识到而已。 过了好久,林绛雪终于打破了房间的沉默:“不可和尚只是路过云州城,不是云州城的和尚。” “不可和尚?这个法号倒很别致。”崔媚娘笑道,“算算时间,那时云州城应该正在进行选拔,不知掌门为什么会给世家和寒门武者恶名额,给了他们也白给,这些人组成的队伍,怎么可能通过玲珑宝塔的考验。” 林绛雪微微蹙眉,说道:“凡是都可能有例外。” “什么例外,除非他——”崔媚娘忽然瞪着林绛雪,说道:“难道他也进了这次云州城的队伍?” 他指的自然是韩闯,崔媚娘恨不得韩闯死,就算不死,也希望他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 林绛雪摇摇头,道:“没有,一个五个名额,其中两个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一个给了云州城金家的少爷,一个给了城主府的小姐,还有一个是个刀客。” 崔媚娘笑了,道:“还真是奇怪,一个少爷一个小姐竟然也会来凑热闹,不知道韦振业是怎么想的,还有那个韩闯,他居然没有来凑这个热闹。” 林绛雪的眼中掠过一片黯然,“或许,或许他不想大家见了尴尬吧。” 崔媚娘大笑起来,道:“何止会尴尬,我看他是怕死,他若出现,我必杀他。” 这样的话崔媚娘已经说了不下十遍,林绛雪摇摇头,道:“师傅,你未必能杀他,听说他在坐忘峰上解了青竹宗之危,战胜了邪月宗的十三太保。” 崔媚娘的不屑的道:“现在的十三太保怎是从前的十三太保可比的,这十三人先和陆伯寒大战了一场,最后被韩闯捡了便宜,只可惜陆伯寒,不但失了一只手,还大大的丢了脸面。” 林绛雪知道崔媚娘说的不对,但却没有反驳,因为她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样反驳,崔媚娘都不会相信,在她眼中,韩闯只是一个运气好到极点的小子,运气再好也会到头,离开了青竹宗,他什么都不是。 崔媚娘接着说道:“好了,不提那个家伙了,提起来就不顺气。”说话间,又喝了一杯酒。 酒液包裹着葡萄的香味,沁入喉中,带来一种别样的享受,崔媚娘又一次醉眼迷离。 “这酒,不错,好酒。”崔媚娘说,“你说这酒是从哪里买来的?” “一个行路的和尚。”林绛雪说:“法号不可的和尚,很奇怪的一个人。” “那里奇怪?” “他是个酒肉和尚。” “酒肉和尚也不奇怪,只能说名他心中无佛。” 林绛雪摇了摇头,道:“第一次见面,我也是这样说的,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崔媚娘看了林绛雪一眼,笑了笑,道:“不知。” 林绛雪道:“他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那些普通的和尚尼姑每日吃斋念佛,可心中没佛,再念一千遍也没用,他从不念佛,向来喝酒吃肉,百无禁忌,可心中有佛,所以佛会保佑他。”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的和尚。”崔媚娘大笑起来。 “还不止这点,”林绛雪眼波一转,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杯落樽空,她也有些放浪形骸的继续道:“他还说真正懂酒的是他这样的酒肉和尚,和尚的酒来之不易,来之不易才会深入研究。” 崔媚娘笑道:“所以你就买了他的酒?” 林绛雪摇了摇头,道:“不是因为他懂酒。” 崔媚娘道:“那是因为为什么?” 林绛雪忽然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一句话:“因为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 雨停了,星星露出了头。雨后的星星更清晰,也更加明亮。 沙漠的边陲小镇,雨后的小路上,积水混合着泥沙,从道路两旁的排水沟溜走,这或许是静夜之中唯一的声响。 柳青芙走在街道上,平素里热闹的街市,在黑夜的笼罩下,变得沉静异常,也空旷异常。 没有人声,偶尔会有猫的叫声,那是一种慵懒的声音。 柳青芙伸出双手,扭了扭腰,仰天深吸一口气,天空就像一块硕大的磨盘,磨盘中镶嵌着无数的星星。 柳青芙从小的就看星星,对星星怀着一种纯真的幻想,而此刻,她却心乱如麻。 玲珑宝塔就沙漠中央,从小镇出发,大约十五天的时间,就能赶到,到了那里,就意味着战斗的开始。 事实上,在这个沙漠边缘的小镇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人,大多是高明的武者,不用说,一定是来参加玲珑盛会的人。 邪月宗将进入玲珑宝塔称之为玲珑盛会,这倒也不是夸大其词,东南域大大小小的宗门,都派有队伍参加,说是整个东南域的盛会,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能参加这样的盛会,本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但是柳青芙却兴奋不起来,只因为 ——他不在。 他就是韩闯,没有了韩闯的世界里,她的生命就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他会来吗? 或许不会了。 在云州城的小组名单中,并没有看到韩闯的名字,甚至云州城里就没有他回去的消息。 或许他离开了,柳青芙想,想到这里,不禁心底隐隐疼痛。 路走到尽头,只剩下一路的漆黑,没有灯,灯都灭了,都死了,就连星光也照不到那隐藏在高大建筑阴影之小的小巷。 挂着风,不大,却很阴森,阴森的就像鬼魂的触手,轻轻的在柳青芙脸上抚摸,来回往复,没有停歇。 忽然,一道白影闪进了小巷。 “谁!”柳青芙大喊。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空盘旋,传出很远,但除了一声猫叫,没有任何回音。 柳青芙望着那漆黑的小巷,甩了甩头,但愿是自己多疑了。 她向前走几步,忽然停住了,刚才的白影是如此的真实,绝不像是眼花或者幻象,那是真的,真的有人。 她转了弯,走进了小巷。 正如她所想的一样,小巷没有灯,没有星光,很暗,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漆黑的小巷中,她走的很慢,小心翼翼,几乎每一次迈步都需要试探三次。 她希望看到的那个白影是个人,但又不希望是个人,这是一顿矛盾的心理,矛盾让人惴惴不安。 走过一个拐角。前方忽然亮了。 那是一盏微弱的灯光,橘色的,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温暖。 又走近了一些,柳青芙看到灯火下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光头;光头未必是和尚,可穿着月白僧袍的光头,大概一定是和尚了。 更不用说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安详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庙里佛陀的塑像。 柳青芙不信佛主,但见到这个和尚之后,心中却生出了一种安宁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驱动脚步向着和尚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终于走到了和尚旁边,她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一手有温度的手扶住了那已经倾斜的身体,将它扶到了一个足以保持平和的角度。 柳青芙送了口气。 只要有温度,就是人,是人就不应该怕。 和尚像是看穿了柳青芙的心思一样,冲着她笑了笑。风吹来,不是阴风,却吹的她双颊生疼。于是柳青芙不得不低下头来,仿佛是禁不住和尚的视线一般。事实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是谁?”她问,就像一个孩子问大人问题。 和尚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指着他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柳青芙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年轻的和尚,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眼睛很大,很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雨后的星星。 柳青芙不自禁的抬眼望了望星星,就像这和尚的眼睛一样。 闪亮的星光,总能让柳青芙心情平静,平常她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总会抬眼望一眼星星,无论怎样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但今夜的星星却给了她一种不同的感觉,同样的明亮,却素乱不堪,看了反而让人心烦,就像和尚的眼睛。 柳青芙低下头,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引我来这里。”青竹宗的高徒发觉了和尚的月白僧袍与那个白影有几分相像,于是大胆的做出毫无证据的推测,可她说的理直气壮,就像已经认定了一般。 和尚看着她,笑了出来:“不错,正是我引你过来的。”他的目光如海般的深邃,笑容迷人,柳青芙注意到他的手,这是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纤细的不像男人。 柳青芙没有被笑容或是这只手所迷惑,她沉声说道:“结果并不重要,原因才重要。”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引我来,我已经来了,现在是时候说明你的目的了。 和尚是个聪明人,只有聪明人才能做和尚。 “我想为你算卦,所以引你过来。” “算卦?” 柳青芙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和尚给人算卦的,不是只有道士才算卦吗?” “几个时辰之前,有位姑娘说了和你一样的话,可她最后听了我的话。”和尚笑了,道:“道家信今生,求长生,所以在意命运;佛家修来世,求正果,在意的却是因果,所以倒是算卦,和尚不算卦。” 柳青芙道:“那你这个和尚为何还要算卦?” 和尚颔首笑道:“我不给自己算卦,但却能给别人算,我别自己算时不准,给别人算却非常准。” 柳青芙摇了摇头,笑道:“我可不相信算卦。” 和尚摇了摇头,笑道:“你说谎,你相信。”那微笑让人难以质疑。 柳青芙微一沉吟,道:“好吧,我承认我相信这些,但我不相信你。” 和尚道:“你应该相信我,因为除了我,没人会对你说实话。” 柳青芙盯着和尚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呢?” 和尚笑道:“不妨听了再判断。” 柳青芙沉吟了一会儿,瞧着和尚,微微一笑,道:“那你就说吧,我听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心底颇有一些不以为意。 毕竟卜卦这类的事情,大多是怪力乱神,当不得真的,她的意思也很明显:你且说着,我且听着,你说的好与不好,真不不真,我都不信。 和尚听出了柳青芙的言外之意,但却毫不在意的一笑,自顾自的说道:“你在想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就像一颗石子坠入了江心,柳青芙的心中泛起了一圈涟漪,她开始正视这个和尚,不再认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胡言乱语。 “继续。”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和尚盯着柳青芙的眼睛,笑道:“你想的那个人,此刻不在你身边。” 柳青芙道:“显而易见,我的身边是个和尚。” 和尚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离开了你。” 柳青芙听着,没有说话,她或许有很多嘲弄的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和尚说的不对吗?好像要没什么不对的。 ... 第三百一十三章 问答 和尚微微一笑,眼皮稍稍抬起,盯着柳青芙的脸,说道:“怎么样?还要我说下去吗?” 柳青芙沉默了片刻,神色复杂的凝望着和尚,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虽然情感告诉她,不要再听下去,但理智却将情感的诉求完全压迫了下去。 和尚笑了,道:“你希望他再次出现,对吗?” 柳青芙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摇头,眉头紧蹙。“我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有些时候,我想见到他,但又知道,如果他出现会遇到危险。” 和尚道:“但你总归是想见他。” 柳青芙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见他的。” 和尚笑道:“你会见到他的。” 柳青芙蹙眉道:“以后?” 和尚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现在?” 柳青芙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将和尚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 和尚失笑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看了,我说的是现在而不是此刻。” 柳青芙眼皮一抬,说道:“这有区别吗?” 和尚笑道:“你认为呢?” 柳青芙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和尚打破了这种沉默:“还要再听下去吗?” 柳青芙看了他一眼,道:“你要说,我就听。” 和尚笑道:“你听我就会说。” 他语声稍顿,又道:“我知道你们来卡拉库姆干什么。”双眼死死的盯着柳青芙的眼睛。 这双原本慈祥的眼睛仿佛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两把刀子,带血的刀子。 柳青芙下意识躲避着这慎人的目光,却发现无论是低头还是抬头,这目光都如影随形,她放弃了抵抗,坦然接受:“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干什么。” 和尚笑了,道:“可我并不是听人说的。” 柳青芙摇摇头,道:“又是算出来的?” 和尚道:“我能算出很多事情,唯独这一件算不清楚。” 柳青芙微微蹙眉,道:“什么意思?” 和尚笑道:“前途未卜。” “我?”柳青芙笑了,指着自己道:“你是说我?” 和尚道:“除你之外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柳青芙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和尚微微一笑,道:“和尚不是人。”说完,双眼死死的盯着柳青芙,仿佛要有用目光来让她蛰伏似得。 老实说,柳青芙从未听到过这样的疯人疯语,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夜里,自己会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下,听一个和尚的疯人疯语,但就好像有一种魔力,控制着她,牵引着她,让她不得不倾听。 这种感觉就像——如果不听,她就会死。 “你会死。”和尚的话打断了柳青芙的思忖。 “什么?什么意思?”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和尚笑道:“我说你会死。” 柳青芙大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收,正色说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和尚道:“你认为我是在说笑话吗?” 柳青芙眼波一转,目光流泻在和尚的脸上,这张莹白如玉石,精细似人工雕刻,英俊的无可附加的脸上没有说笑的表情 ——虽然他在笑,但柳青芙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皮肉之下的严谨。 “我不明白。”她说。 “没人能够明白。”和尚说。 柳青芙摇了摇头,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和尚又笑了,说道:“我已经说了,为什么还要解释,解释的太多,反而不美。” 柳青芙微微蹙眉,说道:“话说一半就停,可不是一个好的品格。” 和尚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想听吗?” 柳青芙道:“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就听。” “刚才有位姑娘和我说了同样的话。”和尚道:“最后我送了她一壶酒,一壶能够让人忘记忧愁的酒。” 柳青芙听着,没有说话。 和尚说道:“她和你的目的一样,进入玲珑宝塔,我同样告诉她,她会死。” 柳青芙笑道:“进入玲珑宝塔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死,这我很清楚。” 和尚摇摇头,道:“你不明白,不是可能会死,而是一定会死。” 柳青芙眼波一转,笑道:“我可以当成,这是你在危言耸听吗?” 和尚道:“危言耸听说的是假话,而我说的却是真话。” 柳青芙笑道:“可你的真话比假话还假,让我怎么相信。” 和尚道:“你不需要相信,只需要照着去做。” 小巷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声音,声音都死了。 良久,柳青芙眼睛还是盯着和尚,却大笑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语声一顿,正色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和尚微笑道:“因为不听我的,你会死。” 柳青芙道:“我不相信。” 和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已经相信了。” 柳青芙相信了吗? 她嘴上说着不相信,但潜意识里却已经将其当成了真的,这是毫无理由而盲目的事情,却又让她不得不正视。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大半夜在街上闲逛,后悔因为好奇心走入这条小巷,后悔没有对和尚视而不见,更加后悔听他说了这么长的时间。 可后悔归后悔,她依旧想听和尚说,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她依旧凝视着和尚的眼睛,这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锐利,变得如最开始一般平静祥和。 虽然平静祥和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年轻的和尚身上,会显得有些突兀,但无论如何,柳青芙喜欢这样的眼神,它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宁,感觉到是有人和自己坐在一起,而不是自己孤单一人。 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样。 “继续。”她扬手说道。 和尚微笑道:“无论什么事情,人总是存有侥幸的心理,特别是在面对一笔巨大的财富时,人类最危险的、也是最难缠的敌人就是自己的贪欲,贪欲会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柳青芙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你看错了,我并没有贪欲。” 和尚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的确,你没有,但你是最特别的那两个人之一。” 柳青芙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还有一个是谁?是你刚才见过的那位姑娘。” 和尚道:“不错,正是她。” 柳青芙道:“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和尚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柳青芙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和尚笑道:“是时候的时候,自然是时候。” 佛家的禅机总是显得那样高明莫测,但实际上却和没说一样。和尚什么也没说,柳青芙也不问,两人达到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柳青芙道:“继续说下去,说关于我的。” 和尚抬眼看了看星星,然后说道:“你会死。” “这你刚才说了,柳青芙道:“假如我会死的话,那怎样才能活?这才是我关心的问题。” 没人想要死,柳青芙也不例外,虽然和尚说的这样的离奇,但她仍然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和尚摇摇头,笑道:“这是命里的劫数,变不了。” 柳青芙道:“我不信命。” 和尚道:“无论你信与不信,命就在那里,不容改变。” 柳青芙凝视着和尚的眼睛,说道:“如果我一定想改变呢?” 和尚笑了,道:“你能离开吗?” 柳青芙犹豫了片刻,终归摇了摇头,“不能。”她说,宗门的利益让她无法抛下队友离开,所有人参加玲珑盛会的人都是一样。 和尚道:“如果你离开卡拉库姆沙漠,就能活命,可你不会离开,偏要进去,这就是命;即使我告诉了你改变它的方法,可你依旧不会做。” 柳青芙道:“你说的没错,我不会去做,但不是因为贪欲。” 和尚道:“我知道不是因为贪欲,”语声稍顿,又道:“是因为侥幸,对吗?” 柳青芙的眼神里出现了片刻慌乱。“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和尚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心存侥幸,想要见到那个人,所以不走。” 柳青芙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和尚是怎样窥视到这点,这本应是自己内心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却被堂而皇之的曝于人前,这让她心中升起一种被扒光了衣服的羞耻感。 没错,羞耻。 和尚凝视着柳青芙,目光变得更加的安详而平静。 她用一种温柔的语调,轻轻的、缓缓的说道:“不要害怕,也不要感觉到羞耻,没有人的秘密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又一双能够看透世人心肠的眼睛。” 这句话仿佛具备了某种特别的魔力,让柳青芙逐渐安静了下来,“继续。”她说,不再显得忐忑不安。 和尚微笑着抛出了一句让柳青芙激动不已的话:“我见过你想要见的那个人。” “在哪里!”柳青芙激动的道,这一瞬间,她的心再次波动了起来,就像一颗石子坠入了江心,荡漾出一圈连绵不断的波纹。 这波纹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强烈到理智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和尚笑道:“在云州。” 柳青芙看着和尚那双深邃的眼睛,心情就像直坠入万丈悬崖中,眼前却是深邃的迷雾,而自己却在不断的下坠,再下坠。 坠空的鸟,溺水的鱼,她感觉到无法呼吸,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没有刺骨的疼痛,却有无与伦比的绝望。 “你说谎,他根本没有回云州。”柳青芙冷冷的说,起身就要走。 和尚的话将她叫住了:“我没有说谎,他确实在云州。” 柳青芙原本要动的身子,又一次止了下来,她坐回了那张并不算十分舒服的座位上,看着和尚的眼睛,说道:“那为什么我没听到他的消息。” 和尚微笑着道:“一个人想隐藏自己,会有很多种方法,而他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 柳青芙眼睛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易容了?”易容是江湖上的一门绝技,懂的人不多,精通的人就更少,柳青芙自认为了解韩闯,所以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此刻被和尚一点,心里却有些眉目了。 对了,他是被宗主逐出师门的,又怎会以真面目出现。 柳青芙抬眼看了一眼和尚,不露声色的问:“他就一人?” 和尚摇摇头,“不是。” 柳青芙松了口气,已经信了八层,“还有谁?”她问。 和尚道:“你是说在云州的时候,还是你们将要见面的时刻。” 柳青芙眼睛一亮,急道:“你是说他会来?” “的确。”和尚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他。” 柳青芙摇摇头,道:“正是因为了解,我才觉得他不会来。”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他好不容易才和青青逃出樊笼,又怎会重新回到笼子里呢?” 和尚微笑着道:“所以我说的,你一个字也不信?” 柳青芙看啊着他的眼睛,淡淡的道:“没错,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和尚道:“我可以说个理由,在这以后,你再判断。” 柳青芙看了一眼他,右手一扬道:“说。” 和尚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说道:“本来他确实不会出现,可现在,他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柳青芙急问。 和尚只是在笑,什么话也不说,他笑而不语,虽然坐在那里,可人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小巷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这一次,有一声慵懒的猫叫作为点缀,一只步履蹒跚的瘸腿黑猫,卷缩在楼角。 和尚看见了,柳青芙同样看见了。 柳青芙说道:“我明白了,这事我不能知道。” 和尚摇摇头,道:“不是不能知道,而是还不是时候。” 柳青芙笑道:“一句不是时候就将我打发了吗?” 和尚微笑着道:“当然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柳青芙道。 “救你的办法。” 柳青芙依旧盯着和尚,却大笑起来:“你不是说过,我一定会死吗?” 和尚正色道:“本来会死,可他要来,就未必会死。” “一线生机?”柳青芙反问。 和尚微笑着道:“天道总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他就是你的生机。” 柳青芙莫名的松了口气,心想:“如果小韩子是我的生机,那就好了。” 和尚像是看穿了柳青芙心中所想一般,继续说道:“你会遇到他,但不会第一时间认出他。” “他易容了?”柳青芙急问。 和尚没有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再高明的易容也总有掩饰不了的地方,关键是眼睛,是洞察力。” 柳青芙道:“那以后呢,见到他以后呢?” 和尚道:“顺其发展。” 柳青芙摇了摇头:“这个问答是我听过的最难以下咽的答案。” 和尚笑了,道:“这也是我能给出的最艰难的回答。” 柳青芙盯着和尚的眼睛,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和尚摆了摆衣袖,道:“请问。” 柳青芙正色的问出了盘踞在心底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他会不会死。” 和尚沉默了下来,整条小巷也安静了下来,柳青芙灼灼的目光凝视着和尚,从他那娟秀的仿若女人的眉毛,一直扫到了那双丰润的唇。 她注视着这对唇,期待着它的开阖,但过了好久,它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死去了一般紧紧的闭合,身上连基本的蠕动也没有。 柳青芙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尚道:“不能说。” 柳青芙道:“为什么不能。” 和尚道:“不能说便是不能说。” 柳青芙急道:“可你已经说了很多了,再说一点又有什么不能?” 此刻她恨不得找出一把长剑,架在这个和尚的脖子上,逼他说出所有的答案,可她却又明白,就算真的那样做了,和尚也不会说,一个字也不会说。 这和尚虽然根本就不像一个和尚,但在某些方面,却像是最虔诚的佛教徒。 虽然一番谈话说,他从未呼过一句佛号,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了高明莫测的禅机。他清醒、睿智、独具慧眼,即便对他的不说心怀怨愤,但柳青芙也不得不承认,和尚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她心灵的要害,而且让她感觉不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得不问;事关韩闯,她不能不问,如果就如玲珑宝塔的人都有危险,如果她自己可能会死,那么韩闯呢?他能逃出生天吗? 柳青芙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所以恐惧而焦急。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一种相对平静的语调说道:“告诉我,他到底会不会遇到危险。”真气遍布全身,一股绝强的气势压向了和尚。 柳青芙准备威逼了,虽然这并非一个绝妙的主意,但在某些时候却格外有效,可她却忘记了,和尚是一群威武不能屈的人。 和尚依旧闭口不言,那些气势所营造出来的威压,在他面前半寸便烟消云散,就像它们从来都不曾出现一样。 柳青芙失落的摇了摇头,她的所料的果然不错,这个和尚是个高手,绝顶的高手。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祸事 上 清晨。 光线撞开了云雾的清晨。 卡拉库姆边陲的小镇上,出现了几名不速之客;这几天来到小镇的不速之客有很多,佩剑的,佩刀的,使各种奇门兵器的武者都有,小镇的居民已从最开始的惊诧,到现在的习以为然。 但当这几人进驻小镇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每人一袭黑色的长袍——黑的发亮——高高的、带尖角的黑色兜帽将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阴影下,唯一隐约可见的是眼睛。 那是怎样的眼睛? 绽放着怎样的难以言喻的目光? 就像最璀璨的流彩。 所有人都试图探寻那兜帽之下的面孔,但当他们的视线落在这些黑衣人的脸上时,却被阴影所阻拦。 慎人的阴影。 聂青青笑了起来,说道:“我们有必要这样打扮吗?” 韦红琼微微蹙眉,冷笑道:“最高调也是最低调,反正这个地方已经来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人,若是普通,才叫奇怪。” 聂青青嗤嗤的笑了起来,道:“说的也是,韦小姐真是深明藏身之道。” 这五人正是云州擂台选拔出来的小队,金三富和韦红琼,易容后的韩闯和聂青青,当然还有那个神秘的刀客斩元,五个人连夜兼程赶到了小镇。 如此装扮本不是聂青青和韩闯的本意,他们本身的易容就是最好的隐藏,没见到曾经见过韩闯的金三富,也懵然无知吗? 但韦红琼坚持如此,理论也是之前的理论,就像一个贵族的大小姐耍起了小姐脾气。 韩闯本以为那个叫斩元的刀客不会同样这无理的要求,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竟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他穿上了宽松的黑色袍子,戴上了兜帽,将金丝大环刀收到了马背上,他所表现出来的顺从简直让韩闯惊讶。 当然,韩闯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将自己和聂青青的东西收在空间玉佩里,空手而来。 韩闯抬头看了看天,光线刺眼,沙漠的光线倘若不刺激,也就是不是沙漠了,他笑了笑,对韦红琼说:“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吧。” 韦红琼道:“也好。” 两人难得的达成了一个统一。 小镇的客栈本就不多,不多的客栈也大多爆满,爆满到还没走进客栈,便看到门口挂着的大大的,写有血红色字迹的“客满”两字,一连三间都是如此,直到第四间,才有了空房。 掌柜的是一个风︶骚入骨的女人,丰乳细腰,粗壮的大腿和纤细的小腿,红唇上方法燃着烈焰,见到有客人进来,便扭着腰肢迎了上去。 “客官,住店吗?”她的声音就如想象中的一样,带着一种惑人心智的效果,当然——这不是武魂的效果,而是一种天生的音调,这是一个天生魅惑的女人。 韩闯刚想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咳嗽声,于是果断默不作声了。 韦红琼上前说道:“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掌柜的掏出丝巾在韦红琼面前晃了晃,笑道:“有、有、有,客官有几个人。”她表现的愈发热情了。 韦红琼视那热情如无物,冷冷的道:“五个人,给我们准备五间上房。”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 韦红琼道:“怎么了?” 掌柜的道:“客官,您要客房,倒是有,可也只有两间大房了,其他房间都被丹鼎派的大爷们包了。”说话间还努了努嘴。 韦红琼顺着掌柜的的目光望去,只见有五名武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神不时的向这边撇来,相比就是丹鼎派的高手。 丹鼎派是东南域的一个六品宗门,东南域最多也只有六品宗门,所以说丹鼎派是东南域最大的宗门之一也不为过。 六品宗门和八品宗门自然不同,和世家和闲散的武者也不同,这五人至少都有半步凝神的实力。 这可是半步凝神,在云州的三大宗门里,几乎能够当上长老。 韦红琼目光扫过这几个人,皱了皱眉,道:“他们要了多少间房。” 掌柜的嗤嗤的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形状:“五间,一共要了五间上房。” “让他们匀一间出来。”韦红琼道:“至少给我们三间房。”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个李大柱和郭翠花夫妻住一间,金三富和斩元两个男人一间,她一人一间,对面的五人都是男人,让出一间房,两个男人住一间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这是在她看来。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道:“这个、这个恐怕不好吧。” 即使在卡拉库姆边陲的小镇做生意,这美女掌柜也听过丹鼎派的名字,虽然是以炼丹为主的宗门,实力比普通的六品宗门弱上一些,但正是因为以炼丹闻名,所以可谓是交友满天下,就算外域的五品宗门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怎敢在他们面前说话,而且这五人——掌柜的面露厌恶之色——这五个男人就像天生没见过女人一样,刚一见她就目露淫光,近乎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淫光。 她躲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自动贴上去。 金三富看出了掌柜的为难,摆了摆手,对韦红琼说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能将就一下就将就一下吧。”语声微顿,又道:“这样,你和郭姑娘住一个房间,我们三个男人挤一挤。” 韦红琼眉头紧蹙,不愉的道:“我不习惯和人同房,”目光在聂青青那张易容后异常平凡的脸上扫过,冷冷的道:“就算女人,也不习惯。”话一说完,径直向那几人走去。 金三富苦笑一声,轻声道:“看来我算的不错。” 韩闯眼光连闪,问道:“金兄算出了什么?” 他依旧就知道金三富精通算学,而现在,他的实力也有化元后期,算学一道更加准确,说十算八中或许有些夸张,但六七中还是有的。” 金三富苦笑道:“李兄——”话还未说,先长长的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口里吐出了一句话:“血光之灾啊。” 韩闯可是知道金三富的厉害,倘若他说有血光之灾,那便八#九不离十了,正想说话,忽听得对面韦红琼的暴喝:“你干什么,还不把手放开!” 女掌柜人影一闪,第一时间靠了过去,韩闯目光连闪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他们竟没注意到,这个掌柜竟然也身怀武技,而且不在他们之下。 掌柜的无声无息的来到韦红琼身后,见她怒瞪着其中一名丹鼎派的弟子,便知一定是这弟子色心犯了,冒犯了韦红琼,心中叹息了一声,说道:“各位还请克制,不要在小店里找麻烦。” 那名弟子冷笑一声,喝道:“小小的客栈老板还敢来教训我了?不过看你也是个美人儿的份上,只要你们两个陪我一天,我就忘记这件事情。” 掌柜眉头微蹙,冷冷的道:“还行放尊重一些。” 这丹鼎派的弟子名叫杨怀,本是东南域世家子弟,七岁时便因天子卓越被收入了丹鼎派的宗门,如今已有十五年时间;他本是个浪荡子弟,而今成为丹鼎派的核心弟子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前些日子,骤见客栈掌柜美貌,也生出了一丝亵渎之心,无奈掌柜的总是躲在他,这下终于给他找到了机会。 杨怀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掌柜,大笑起来:“让我放尊重,你有这个本事吗?” 要说本事,掌柜的还真有本事;她本是卡拉库姆沙漠里的一个沙盗头子,后因所领导的沙盗被灭,自己看透了强盗的生涯,于是干脆拿着积蓄在小镇,要真提起她红英鸽的名号,沙漠里无人不知。 红英鸽冷笑两声,道:“要我陪你,你也要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闪电般的探手抓向杨怀的胸口。 这一招又急又快,若是被抓实,少不得会皮开肉绽,但杨怀既为丹鼎派的核心弟子,也绝非泛泛之辈,骤见这招袭来,大声喝道:“走了眼了,原来是练家子!” 聚手成指,一指点向红英鸽的掌心。 这一点也有名堂,乃是丹鼎派的绝技不二指,不二指号称从不出第二指,中指之人立刻被寒气附体,端是阴毒异常。 红英鸽虽不知道不二指的厉害,但经验丰富,骤然间这含满冰霜之气的指头袭来,心知不可硬接,回身错步,就想闪开。 却不想这指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跟着她的身体,无论她怎样后退,都挣脱不得,眼见后背就要贴墙,她无计可施之际,只听一声娇喝在身后响起:“蹲下!” 红英鸽本无计可施,也不管这声的真假,只当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下意识的蹲下,就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从她身后探出,迎上了那根遍布寒气的指头。 “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红英鸽所想象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那只手的主人没有被寒气冻结,反而杨怀脸色变得赤红的如同火烧一般。 “邪月宗的阳神掌!你是谁!”杨怀大喝一声,口腔中冒出一缕白烟。 出手的正是聂青青。邪月宗的阳神掌可谓是不二指的克星,虽然杨怀的功力较高,但不过是丹药堆积出来的功力,论精纯程度,远远比不上聂青青,又兼有心算无心,这才一招功成。 聂青青冷笑一声,道:“谁说会阳神掌的就是邪月宗的弟子了,我乃云州郭翠花与邪月宗一点关系也没有。” 杨怀还想说些什么,但热毒发作,腹中就像被点燃了一样,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从腰间掏出一粒丹药,抛入口中,不多时间,脸色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聂青青面色不变,心中却惊讶异常,暗道:“爹爹说丹鼎派武技不强,但炼丹之术却有独到之处,我原以为有夸大之嫌疑,现在看来倒是名副其实。” 阳神掌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药可解,由天山雪莲炼制而成的天心丹便可解这热毒,但普通天心丹服下之后,也需几个时辰调息才能解毒,不像杨怀拿出的天心丹,几乎服下之后,立竿见影。 其余四人见杨怀吃亏,立刻默契的将聂青青困在当中。 聂青青目光扫过几人,冷笑道:“堂堂丹鼎派是要以多欺少吗?” 杨怀被阳神掌所伤,正在气头上,又哪里会管这些,当下怒喝道:“给我打杀了再说!” 杨怀是丹鼎派的核心弟子,又是这次出席玲珑盛会之人,其余四人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又怎敢不听他的,当下就对聂青青出手。 四个人,四双肉掌,掌心赤红,仿若燃烧的木炭,四个人一齐出手,封锁了聂青青躲闪的空间。 金三富看了韩闯一眼,说道:“你不出手吗,李先生。” 韩闯微微一笑,看了金三富一眼,说道:“需要我出手吗?” “不需要。”说话的是始终沉默不言的斩元,“他们不是郭姑娘的对手。” 这一句话就如盖棺定论一般,四只手掌如同走马灯似得围着聂青青,可聂青青脚下似乎不乱,在狭窄的空间中,施展起穿花绕树的身法,直把这四人当成了木头桩子。 聂青青冷笑道:“一群废物,丹鼎派也就这点实力?” 右手一扬,藏在袖中的短剑出鞘,顺势出剑,剑光一闪,冷风骤起,那四人只觉得脸上一疼,接着一片冰凉,用手一摸,竟是一滩血迹。 ——聂青青只出一剑,便让这几人挂了彩。 虽说几人功力都比聂青青高,但丹鼎派的功力大多是依靠丹药堆积而成,论真实战斗力当然不及聂青青。 这一剑不但震惊了四人,同样震惊了立在一边的韦红琼,她脸色倏变,心中暗道:“她什么时候有这种实力了?难道一直都在隐藏?” 就在这时,忽得听一身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韩闯目光一凛,高声喊道:“小心!” 聂青青回头一看,只见一条长鞭,从门口的方向飞卷过来,这一卷,立刻就卷住了聂青青的腰。 韩闯见状,软剑出鞘,这一瞬间,他的身姿已经停滞,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平凡的外表仿佛也绽放着锐利的剑光。 这种变化就想藏在破旧皮鞘中的利剑,忽然被拔了出来,闪烁出夺目的光,他整个人一样,融入了剑光之中,仿佛剑成了他,而他也成了剑。 这一剑削断了那只长鞭,韩闯趁势抢到聂青青身边,对依旧包围着她的几人一个一脚,几人顿时倒飞出去。 做完这一切,韩闯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拍了拍手,冷笑道:“暗释突袭,恐怕不是名门正派所为吧。” 门口响起了一个男人的笑声:“藏头露尾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那被削断的长鞭仿佛有了生命一眼,再一次向韩闯点来,这一次并非平平的直线,鞭尖摇摆不定,就像一条择人而噬的蛇。 韩闯出手了,没人能看到他出剑的动作,他的剑就已经准确的点到了鞭尖。 “恩?”来人似乎也因为这一幕而惊讶,但很快就笑道:“果真有些门道。” 鞭尖对着剑尖,时间仿佛在一瞬间暂停,下一刻,鞭子错开了软剑,趁机攀上了剑身。 韩闯没有惊讶,甚至在笑,不但是笑,而且是冷笑,讥讽而冷酷的笑。 就见剑光流动,鞭影顿时碎了,如同血雨一般落了下来。锐利的剑气顺着鞭身一路蔓延,直指鞭子的尽头。 来人?大喝一声:“尔敢!”声音从门外跃入,此刻他已放开长鞭,上在半空,对着韩闯的天灵就是一掌。 掌风袭来,带着炙热的温度。 聂青青脸色倏变,喊道:“小心,这是烈火掌。” 烈火掌是丹鼎派的立身之本,每个入门的弟子都要学习,但这门武技却是实实在在的玄级高阶武技,入门容易,想要精深极难。 聂青青敏锐的感觉到,这忽然袭来的男子,却已将烈火掌练到了阳火的地步,只差半步就到阳极生阴的最高境界。 此刻,不光是聂青青,就连意向看韩闯不顺眼的韦红琼也惊叫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任性竟会付出如此惨烈的结果。 就在这时,韩闯的瞳孔忽然一收,剑锋舞做金蛇绽出了一圈纠缠的剑气,正是他用来对付妖刀血刃的那一招。 剑气无坚不摧,精于攻击却疏于防守,剑客的防御能力一般都比较弱,可韩闯却独辟蹊径,让剑气在身前彼此缔结,形成一张剑网,剑网所向,立刻将掌风罩住,这男子若继续下掌,绝对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他无论之下,只能凭空扭转身形,落到了韩闯对面。韩闯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最多二十五岁的模样,实力也在半步凝神左右,但若要说真实战斗力,绝对高出杨怀数倍。 两人虽然只对了区区几招,甚至没有动用武魂,但对各自的实力都有了了解,男子也不复最开始的嚣张,冷冷的向杨怀问道:“杨怀,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攻击你?”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祸事 中 杨怀倨傲的态度不见了,他变得就像一只胆小的小猫,就连声音也“温柔”了不少。 “我们在这吃饭,他们忽然说要我们匀个房间出来,我们不愿意,于是就打了起来。”杨怀显然在避重就轻。 “你——不是这样的!”韦红琼微微蹙眉,指着杨怀道:“明明是你调戏我!” 杨怀的声音猛的拔高:“笑话,我乃丹鼎派的高足,怎会去调戏一个藏头露尾的女人,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这话说的正气凛然,就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妄一样。 来人笑了起来,转身对韩闯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目光在韩闯脸上游走,脸上的笑容讥讽而冷酷。 韩闯摇摇头,说道:“丹鼎派的核心弟子就只听一面之词吗?” 来人笑了,道:“当然不会,可我的师弟已经说了,是你们有错在先。” 韦红琼抢声道:“可他也调戏了我!” 来人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招惹他,他也不会调戏你。” 韦红琼一时语塞,正当她不知应该说什么的时候,来人忽然一笑,道:“这样吧,我们匀一间房间给你们,算是赔罪,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如何。”说完时,眼睛不离韩闯的脸,仿佛能够洞穿那兜帽的阴影一般。 韦红琼还未说话,韩闯就抢先说道:“没问题,匀一间房间给我们,此事做罢。” 来人笑着侧过身子,对红英鸽说道:“老板娘帮我们安排吧,匀一间边上的房间给我们。” 红英鸽唯唯诺诺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一声“好”就走开,她感觉这个年轻的笑,是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在这里多待上一秒钟都是一种折磨。 韩闯看了来人一眼,没有说话,拉住依旧有些愤愤不平的韦红琼就要离开,韦红琼瞪了他一眼,道:“就这样完了。” 韩闯温和的一笑,道:“你还想怎么样?”说着不管她挣扎,一把拉住她的手,拽到了一边。 “我们就不打扰了。” 留下一句话后,就在红英鸽的带领下,向后院走去。 当大厅里只剩下丹鼎派的弟子时,来人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那阴鸷的目光在杨怀脸上一扫,淡淡的道:“是不是你调戏了人家姑娘。” 杨怀身体一哆嗦,若不是下意识扶住旁边的桌子,可能就直接跪下了。 “是——是。”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的眼睛根本就不敢接触那道锐利的目光,他就像一只在黑暗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小猫。 “哼!” 一声冷哼,犹如耳畔炸开的惊雷。 “我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要收捻你的习气,结果呢?”来人冷冷的道:“你看看你一路上找了多少麻烦。” 杨怀身体一抖,颤声道:“师兄,我——” 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什么?你还能说什么?”来人看着他笑,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刚才有外人在这里,我不方便训斥你,现在只剩下自己人了,你说你做的对不对!” 杨怀跪倒在地,低垂着脑袋,颤声说道:“大师兄,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来人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多少个下次了,在你口中就像有无数个下次一样。”锐利的眼神不禁软化,道:“算了算了,我管不了你,但你以后也别给我找事。” 杨怀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只要说了这话,就代表着雨过天晴,几乎每一次都是。 他开口说道:“大师兄,我们就这样算了?” 来人冷笑的扫了他一眼,道:“算了?侮辱我们丹鼎派可没这么简单就过去。” “那你刚才——” 来人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来日方长,住在一间客栈里,总会有机会的,而且这一行五人,明显是高明的武者,想必是来参加玲珑盛会的,到时候自然能在盛会里讨回来。”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却不符合来人的性格;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让一个瑕疵必报又护短的人,暂时避让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理由也很简单 ——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疏影里钻出一座小院,四合的院子,十几间屋子,看起来有些陈旧。 红英鸽停了下来,指着东边的三间屋子说道:“你们就住在东边三间,他们住在西边四间,你们最好不要招惹丹鼎派的人,他们也不是好招惹的人。” 韩闯点头道:“这我知道,今天还要多谢老板娘代为出头了,只是让您也惹上了一身麻烦。” 红英鸽咯咯的笑了起来:“瞧您说的,这是应该的,至于麻烦——”她目露忧虑之色,“恐怕从他们住进客栈开始,我就麻烦上身了。” 韩闯惑道:“怎么?” 红英鸽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可知道那后来出现的家伙是谁?” 聂青青接话道:“看他烈火掌已经到了极高明的境界,又使得一手软鞭,应该是丹鼎派有鞭掌双绝之称的张啸林。” 红英鸽诧异的看了聂青青一眼,说道:“没想到您对这些人物这么了解。”她自付若只看到烈火掌和鞭子,也不敢确定来人的身份,却不想面前的这位姑娘竟然对其如数家珍,立刻便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聂青青咯咯一笑,道:“人在江湖上混,若连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都不认识,早晚会死。”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可在韦红琼耳朵里却像说的是她一样,不禁怒道:“郭翠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三富和韩闯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同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两个女人的战争向来是无理由的。 聂青青微微一笑,说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某些人自然知道。” 莫名的,她对这个韦大小姐充满了敌意,当然这种敌意远不至于厮打之流,但明朝暗讽却少不了的。 韦红琼还想说什么,却被韩闯打断:“好了,不要说了,事情都过了,就不要在提。”转头对红英鸽说:“对了,老板娘,玲珑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红英鸽道:“七月十五,听说是又邪月宗的宗主主持。”韩闯这么一问,却让红英鸽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也肯定了聂青青不是邪月宗的人。 邪月宗的人会不熟悉玲珑盛会的开幕时间吗? ——显然不会。 韩闯点点头,对聂青青说道:“七月十五,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又对韦红琼道:“韦城主几时过来。” 韦红琼暗恼韩闯打断她说话,是以闭口不言,金三富见势不妙,连忙接话道:“韦城主大概还有三四天才能来,城主府的事情太多,他必须除了完成才能启程。” 韩闯点头道:“那这些天大家小心一点,尽量不要惹事;特别是你,韦大小姐,你知道自己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吗?” 韦红琼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又不傻子,当然明白这事情有多么麻烦,丹鼎派可是东南域的顶尖门派,若和它结仇,这支由杂牌军组成的小队,未必能在玲珑盛会上走出很远。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道:“好了,这几天我不出去就是了。” 韩闯满意的点了点头。 夜,有浓雾的夜,浓雾迷糊了未眠者的眼睛。 沙漠的夜晚本不会起雾,但今日却不知怎的,生出了一团雾气。 杨怀伏在东边小屋的门后,倾听着门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就像海浪一样;屋子里没灯,灯早已灭了,人影也不见了,站在外面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况如何。 屋子四面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野猫的慵懒叫唤和虫子的卑微虫鸣,四周是一片树影,被风一吹,立刻发出“沙沙”的声音。 杨怀的身子如同青烟,跃上了屋顶,足下一点,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极轻微,若不是耳力高明的人,绝不可能听见。 即便他的动作已经轻微到了极点,可依旧在跃上屋顶后选择了蛰伏,他伏下身子趴在屋顶上,耳朵贴着瓦片。 屋里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过分的声响,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分。 杨怀从怀里掏出一直吹管,拿在手中笑了笑,轻声道:“这次有你们好看。” 丹鼎派擅长炼丹,门下弟子多多少少有也所涉及,炼丹之人必定对药理熟悉;杨怀虽然炼丹属于二流,但也对药理格外熟悉,特别是迷?药。 他手中的吹管里就藏有一种名叫迷?魂散的迷?药,这迷?魂散不同于普通的迷?药,就算武技高明的武者,在不经意间也不会中招,而且中招之后,与普通人一样,都会昏迷几个时辰。 雷打不动,天塌不醒。 几个时辰的时间,足以让他做出很多事情,比如将腰间的短剑插进某人的胸膛,或是偷偷在某人的咽喉上拉开一个口子。 他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驾轻就熟,一袭紧身黑色夜行衣,一张不透明黑布面纱,一块绑在头顶的头巾,从头到尾,全副武装。 清晨被聂青青教训了一顿,后来张啸林同样教训他一顿,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底却恨死了聂青青,至于张啸林——他不敢恨,只能将恨意埋藏在心里,等待有一天能开出花,此刻,他要报复的只有聂青青。 屋顶是一个向来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你必须仰头才能看见,但很多人不愿意仰头,他们习惯了低头。 杨怀伏身在屋顶,过了好一会儿,听房间里没有声响,这才松口气,暗道:“就这点警觉力,武力再高又有什么用?在江湖上厮混,可不是武力高就能活下来的。” 他的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 小心翼翼的拨开瓦片,向房间里一望,就见纱帐垂下,帐内似有两条人影,杨怀的脸上露出一抹嗤笑:“果真没有半点警觉,大师兄未免也太小心了,这样的人,我想何时杀他,就能何时杀他。” 思忖间,便将长长的管子探入房间,为了确保迷香发挥作用,他特意将管口探到了床边,这样做虽然容易被发现,但显然,房间里两个人睡的死死的,没有半点声响。 吹气。 淡淡的烟雾蒸腾而出,就像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圈,圆圈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散无踪,仿佛它从来都不曾出现。 迷?魂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唯一能够识别出它的,只有吹起时绽出的这个圆圈,现在圆圈消散了,也就意味着它真正变成无迹可寻。 等了一刻钟,连鼾声都停了,杨怀阴恻恻的一笑,先是学了一声猫叫,见房间里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石子,掷入房间中 ——依旧没有反应。 房里的两人就像睡死了一样。 杨怀还不放心,突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用一种深沉的声音说道:“开门,我来了。” ——无人应答。 直到现在,他才确定,房间里的两人已经被迷昏了,就算再厉害的高手,被迷?药迷昏,也如同案板上的猪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杨怀现在就是那个迫不及待的割肉人。他跃下屋顶,来到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支铁片插进门的中缝里,上下拨弄了两下,便触及到了门闩。 这是他从一个采花大盗手上学到的技艺,为了学这门手艺,他特意花费了十天时间,千里追杀这名采花大盗,最后将他追上,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得不说,人都是怕死的,再浑的人,当死到临头时都会害怕,采花大盗将开门的手艺传授给了杨怀,却不想这更加速了他的死亡。 丹鼎派是名门正派不是吗?名门正派是不会小人的,那所有知道杨怀作为的外人,都应该死。 打开门,杨怀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些闷热,但对于武者来说,都不是问题。从纱帐出传出轻微的呼吸,极其轻微,明显带着几分被迷?药迷昏的特征。 此刻,杨怀已经完全放松了,在他看来,韩闯和聂青青已经是案板上的猪肉,他想怎样就怎样。 他狰狞的笑着,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短剑,短剑在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复开始的唯唯诺诺,他挺直了腰板,大步流星的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厚厚的纱帐,冷笑道:“死了以后,上天入地都不要怪我。” 短剑刺向纱帐中的人影,就在这时,一支软剑从纱帐之后探出,犹如一条银蛇,准确的盘上了短剑剑身,用力一卷,短剑脱手而飞,狠狠的钉在廊柱上。 黑暗中,有人低声笑道:“什么叫上天入地。” “你!”杨怀心知中计,立刻向门口逃去。 又是一道黑影窜出,抢在他面前,挡住门口。灯光骤亮,映出了聂青青似笑非笑的脸。 “小贼,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入夜时,金三富找到了韩闯,对他说了一句话:“今夜小心。” 聂青青还将信将疑,但韩闯却对此深信不疑,两人合计了一下,布下了这个局。 杨怀的眼睛里掠过一缕慌张的痕迹,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变换着声音道:“让开,不然就死!” 聂青青冷笑一声道:“杨怀,不用再装了,我知道是你。” “杨怀是谁,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杨怀依旧在狡辩,即便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可只要一刻不被抓住,他心里就有一丝侥幸。 韩闯也转到了杨怀的正面,冷笑着道:“丹鼎派的核心弟子难道喜欢藏头露尾吗?” 杨怀冷笑道:“不错,就是我。”说话间,自揭了面纱,“你们若敢动我一根手指,只怕明日就难以活着走出这间客栈,你们若不信,尽管来试试!” 杨怀本非什么胆大之辈,这句话说的如此有气魄,也是有丹鼎派的威名在背后撑腰,可即便如此,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颤音。 ——韩闯又哪里会听不出来。 他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若不动你,不是显得自己太过胆小了?” 刚要动手,忽然听“砰”的一声,窗户上被撞破了一个大洞,箭一般的窜进一个人来。 这人使一口长剑,剑光如电,同样着一身黑衣,看清楚面貌。 杨怀一见这剑,顿时眼睛一亮,道:“救我——” 话音戛然而止。 这口长剑从他咽喉刺入,入咽三寸。杨怀眼睛瞪圆,不可思议的注视着来人,鲜血如泉涌一般渗出,眼见就要活不成了。 来人冷笑一声,缓缓的将长剑拔出,他拔剑的动作很慢,似乎有意不让鲜血沾上衣衫。 韩闯冷冷的盯着来人,直到他完成了拔剑的动作,这才开口说道:“阁下未免太狠毒些。” 来人冷笑道:“这样的废物或者也没用,不如死了好。” 韩闯冷哼一声,道:“他要死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来人道:“我看这里不错,”目光四游,黑纱下的皮肉微微勾起:“小是小了点,却是一个埋骨的好地方。” ...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祸事 下 韩闯眉头微蹙,道:“阁下不知道他是谁?” 来人笑道:“知道,我一路跟着他过来,又怎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韩闯道:“那他就不应该死在这里。” 来人笑了,道:“可他已经死了。” 韩闯摇头道:“可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来人笑道:“有人会相信吗?” 韩闯道:“只要抓住你,自然会有人相信!” 来人沉声道:“你想抓我?” 韩闯道:“不错。” 一个眼色过去,聂青青将门口封死,而他自己则将窗口封死。 来人见他这副动作,也不心慌,只是又笑了笑,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了吗?” 韩闯冷道:“是不是不自量力,要试过才知道。”话音刚落,软剑刺出,剑光突炽,犹如银蛇一般,眨眼之间,已一连向连人刺出十八剑。 韩闯之前就是以快剑闻名,此刻用软剑使出快剑之法,当真当的起快若闪电之名,剑影交织成网,绝不是普通人,肉眼所能瞧见。 在他看来,来人纵使厉害,但骤然面对着又快、又准、又怪的剑法,也会手忙脚乱,却不想来人只是“夷”了一声,便驾轻就熟的应付起来。 没错,看他的目光的确是驾轻就熟,一把长剑舞的并不甚快,却每每都能挡在韩闯出剑的角度上,韩闯只觉得自己的剑法,处处被人掣肘,心下大惊,暗道:“没想到除了神秘人,天下间还有这么厉害的剑客。” 所谓厉害不是值实力厉害,天下间实力高出眼前这剑客的武者,犹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但要说对剑道的理解,除了他的半个师傅神秘人之后,就没人能达到这种程度,骤看之下,来人的每一剑都波澜不惊,但仔细一看,却给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就像雕琢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每出一剑,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韩闯心下大惊,暗道:“若不动重剑,恐怕难以胜他。”思忖间,出剑速度又上了一层。 来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剑法有些意思,真有意思,不过光是快可奈何不了,我不怕快,你再快也没用。” 韩闯冷笑道:“我的剑法可不只是快。”剑势一变,犹如连绵细雨一般,泼向来人。 这一番变化虽然精妙,但也未能逃出快字的范畴,只是换了一种快发而已,原先韩闯追求的是剑的轨迹快,刚刚出剑,便已落剑,而现在追求的是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刺出最多的剑。 剑锋犹如一根根牛毛一般的细针,向来人激射而去。 韩闯沉声道:“看你这次还如何躲。” 来人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大笑起来:“我可不需要躲。”长剑一圈,竟将韩闯的整个剑势圈了进去。 这下轮到韩闯震惊了,片刻之后,他冷笑道:“果真有写名堂。”就在这时聂青青也冲了上来,手中短剑翻转,犹如一朵绽开的莲花。 这是莲花的剑法,被她偷学而来,用在此处。 来人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邪月宗的莲花——”话锋一转,道:“不,你不是莲花,莲花是男的,不是女的,莲花的剑法可比你高明的多。”说话间,长剑刺出,正好挡住短剑。 当当当几声,聂青青只觉手臂发麻,不禁心中大骇,暗道:“这人究竟是谁,怎会有如此完美的剑法。” 没错,剑法在这来人手上,就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任凭是和韩闯暴风骤雨一般的急攻,还是聂青青莲花剑技,都无法破坏这种完美的美感。 来人就像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在催动剑招一般,完全不管攻向他的剑招,却每每都能将这些招数化解。 无论是韩闯和聂青青,都是高手,眼力自然异于常人,一眼就看出,想要击败这个人,就必须破解他完美的剑意,本来韩闯的玄铁重剑是最好的手段,重剑一出,谁与争锋,再完美的剑意也抵不过重剑的破坏力。 但无奈韩闯即便动用重剑,也感觉未必能将这人留下,若让他逃了,身份的秘密必将大白于天下,这是韩闯所不愿看到的。 他下意识与聂青青对视一眼,聂青青心领神会的闪到他身边,两人一软剑一短剑,并肩作战,莲花剑技加上快剑,一连点出了二十多剑,就算以来人的功力与剑法理解,也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他一连挡了二十多剑,突然大声道:“果真有些意思,我要动真格了,两位小心。”话音刚落,就见他身后浮现出了一把剑的虚像。 这是有一把无柄的剑,看起来就像一快铁片,但剑锋锋利,向外渗透着惊人的寒气,并非说这剑冷,而是锋利的寒气。 聂青青一见这武魂,不禁高声喊道:“无柄剑颜赤扬,竟然是你!” 颜赤扬乃是东南域六品宗门赤霞宗的首席核心弟子,实力在也有半步凝神,可他的半步凝神却绝非杨怀甚至张啸林所能比拟的。 丹鼎派的弟子虽然功力高绝,但大多都是依靠丹药堆积而成,就算服用丹药较少的张啸林也一样,而赤霞宗却是一个擅长战斗的门派,颜赤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武魂无柄剑天生就能加他的剑法天赋,他无论学什么剑法都特别快,无论什么剑技都一点就通,甚至旁人看起来无比艰难的领悟剑意的过程,在他看来,也轻而易举。 颜赤扬被叫破了身份,所想自揭了遮面黑布,露出了一张极其妖冶的脸,就像一张女人的脸,皮肤用白如玉,眉目如诗,天生就带着一种优雅;却又如君王一般,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 “没想到你竟能看出我的身份,本想留你们一命的,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了。”他压低声音又道:“不过将你们死假货到丹鼎派的身上也不错。” 他露出笑容,他的笑容亲切米人。 忽然间,他眉目之间闪过了一丝厉芒,如黑暗漂移,身子快速抢到了聂青青面前,长剑挥动,如水银泻地一般。 聂青青何时见过这样的剑法,只觉得当初在铁索桥上与她交手的韩闯,也未必有如此剑法;她甚至分不清颜赤扬刺出的是一剑还是十剑,只觉得无论是一剑还是十剑她都无法抵挡。 没错,这正是一种必杀必胜的剑。 聂青青闭上了眼睛,只听耳畔传来当当当几声,睁眼一看,就见韩闯合剑而立,挡在她面前,手中的软剑已经被削断。 不过说,一定是为了挡住颜赤扬的剑法而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韩闯败了;但韩闯终究是毫发未伤的挡住了这必杀必胜的一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有赢了。 颜赤扬收剑而立,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云州没人能挡住他的剑,就算那些成名多年的凝神期高手,也挡不住他的剑,这也是他极度骄傲的一点,凝神高手可以凭借高绝的实力耗死他,但也挡不住他的剑,他的剑法是无敌的。 ——但这一切,在此刻发生了变化,连带着完美的心境也就此被打破,因为韩闯挡住了他的剑。 他的每一剑都被韩闯的软剑准确无错的挡住,若不是功力要高出韩闯一筹,现在完败的应该是他。 颜赤扬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最不能容忍别在自己的最值得骄傲的领域击败自己。 韩闯冷笑道:“我——无名小卒而已,不值一提。” 颜赤扬摇摇头,说道:“你这样的人,绝不是无名小卒。” 韩闯道:“那你听过李大柱这个名字。” 颜赤扬冷笑道:“这是个假名。” 韩闯道:“真名也罢了,假名也好,有区别吗?现在我就叫李大柱。” 颜赤扬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说的没错,你叫李大柱也好,叫王大柱也好,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又何必一定要知道你的代号,反正你必然会死。” 韩闯冷笑道:“你就肯定自己能杀我。” 颜赤扬的目光在韩闯手腕扫过,看着那只有半截的软剑,冷笑道:“你还能再找出一把像这样的软剑吗?” 聂青青的软剑自然是上品,若不是上品也挡不住颜赤扬的剑势,可越是如此,颜赤扬就觉得自己越是胜券在握,毕竟像这样的上品软剑,可遇而不可求,他自信韩闯不会有第二把,可他却能发出第二剑。” “无影无痕!” 身后的无柄剑化作了漫天虚影,与手中的长剑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有序的剑圈,长剑一指,剑圈便向韩闯激射而来。 聂青青已经紧张的牙关紧咬,直恨不得以身代韩闯,承受这同样必杀必胜的一剑,就在这时,韩闯的声音响起:“借剑一用。” 聂青青下意识的一松手,手中短剑立刻飞入了韩闯手中,韩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尽是平静与温柔的笑意,就好像在说“不用担心,我会没事”一样。 短剑在手,韩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变得如手中的短剑一样锐利。 短剑锐利,足以刺破任何一个人的咽喉,但韩闯用短剑,却不是用来刺的,他是用来画圆,就像小孩子在街角用墨石画画一样,他画的更加简单,仅仅是圆,一个又一个的圆。 颜赤扬原本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就像石子坠入的江心,泛起一圈连绵不断的涟漪。 “太极十八剑式!你究竟是谁!” 东南域谁不知太极十八剑式的威名,作为太极剑最精髓的十八招剑招,颜赤扬又怎会没有研习,可无奈这剑法流传下来的招式太少,他根本无法窥得全貌,没想到今日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到了太极十八剑式的真颜。 如梦如幻,似真似家,虚虚实实,叫人捉摸不透,所谓一通百通,领悟过剑意,又创出了重剑剑法的韩闯,早已将太极十八剑式练到了极深的境界,只是平常没有机会使出,此刻使出,对上了佛剑金刚伏魔圈竟然全不落下风。 要知道韩闯的功力可没颜赤扬深厚,想要不落下风,必须要在剑招的精妙程度上超过对手,显然,他已经做到了。 无声无息,就像细针掉进了水里,没有波澜,没有动静,水面平静的仿佛镜面一般。 太极图落,金光散尽,聂青青看到的,只有韩闯那张微笑的脸。 “啪!啪!啪!” 三声断开,分明的掌声在房间里响起,就算作为对手,颜赤扬也不得不震惊与韩闯的剑法之精妙,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太极十八剑式的威力而震惊。 那果然是一种与当世剑法迥异的剑法,他想,嘴上却道:“看来我奈何不了你。” 韩闯笑道:“我也奈何不了你。” 颜赤扬道:“你是我第一个奈何不了的人,今夜无聊说出来透透气,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个有意思的人。” 韩闯笑了,看着地上杨怀的尸体,说道:“如果说杀死一个人,再嫁祸给我也算是无聊的话,那你这人真的很无聊。” 颜赤扬摆了摆手,道:“你看出来了?”目光在韩闯脸上游走,若是平常,他已经出剑了,但面对对面这个不知深浅的敌手,他没有必杀必胜的把握。 虽然他有所保留,但同样能感觉到,对手也有所保留。 这样的保留让他的对手,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恐惧吗? 或许是吧,颜赤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恐惧的感觉,就像有一把刀在切割着他的身体,缓缓的,不着痕迹的。 韩闯冷笑起来,道:“我若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颜赤扬笑道:“想你这样的人,藏身在云州城主队这支杂牌军里,本来就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团队战可不是一个人的实力就能扭转乾坤的。” 韩闯笑道:“既然不看好我们,为什么还要陷害我们。” 颜赤扬道:“谁让你们住在他们旁边。” 他们指的自然是丹鼎派的人。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没想到赤霞宗的人,也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颜赤扬不以为意,笑道:“功夫在番外,能在番外解决一个对手,为什么还要玲珑盛会上呢?” 韩闯盯着他的眼睛,却大笑道:“你没有必胜丹鼎派的把握,真是奇怪,依你的实力居然没有必胜丹鼎派的把握。” 颜赤扬摇摇头,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丹鼎派为了这次玲珑盛会用大批丹药向外域求得了一门阵法。” 韩闯问:“什么阵法?” 颜赤扬道:“不知道,只知道是由身具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之人布置的阵法,端是厉害无比。” 韩闯紧蹙眉头,指着杨怀的尸体道:“所以你提前干掉了他?因为他是布置阵法中的一人?” 颜赤扬摇头,道:“他还不够格,最多只能算的替补而已,我只能肯定张啸林是其中一人。” 韩闯道:“那你杀他干什么?” 颜赤扬冷冷的一笑,毫不避讳的道:“杀了他,张啸林不就会来找你的麻烦吗?” 韩闯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原来你是打个这个主意。” 颜赤扬笑道:“杀一个杨怀没有什么,但若杀了张啸林可是天大的事情。” 韩闯面色不愉道:“所以你想到了借刀杀人。” 颜赤扬道:“你有这个实力,不是吗?而且杨怀死在你们的房间里,你就算满脸是嘴也解释不清。” 韩闯冷哼一声,道:“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 颜赤扬笑道:“可我又改变了主意。” 韩闯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为什么?” 颜赤扬道:“因为你比他更加危险。” 韩闯眼中闪过一片杀机:“你不怕死吗?”杀气瞬间将颜赤扬锁定,他已打定主意,就算暴露身份也要将颜赤扬当场格杀。 ——这个人,太危险了,危险到让他不寒而栗。 颜赤扬视那萦绕在身边的杀气如无物,微微一笑,道:“善剑者死于剑下,也算死得其所,但你杀不了我。至少今天不能。” 话音刚落,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掷向韩闯。 这一手用上暗器的技巧,端是又快有急,韩闯捏出剑诀,一道剑气激射而出,迎上了那颗圆溜溜的东西。 只听“扑哧”一声暗响,那圆球本斩成两段,同时绽出了大量白烟。 颜赤扬的身形犹如掠过的一阵风,窜出窗外,韩闯眼疾手快,对着那背影就是一道剑气,剑气破空而出,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而颜赤扬的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聂青青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韩闯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摇头道:“避过了要害,只伤不死,可惜了。” 聂青青叹了口气,道:“那现在怎么办。”目光落在杨怀的尸体上。 韩闯笑了笑,道:“放心吧,颜赤扬这样的人是不会说谎的,先将尸体处理好。” 然后对小白藏在玉佩中的小白说道:“小白,是时候干活了。” “干什么活?”小白疑惑的声音响起。 韩闯道:“背尸体。” ... 第三百一十七 晨 天亮之后,天空竟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点打在屋顶和窗棱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这声音,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 “谁!”韩闯的声音响起。 “张啸林!”来人的声音显得焦躁不堪。 韩闯推开门,正看见张啸林拎着几名丹鼎派的弟子站在门口,张啸林的表情还算正常,可身后其他丹鼎派弟子就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了。 “李先生,杨怀在不在您这儿。”张啸林说着话,眼睛向屋里探望,韩闯则有意无意的挡住他的目光。 “谁啊?”聂青青慵懒的声音从屋里飘出,听不出悲喜。 “丹鼎派的朋友。”韩闯应了一声。 “什么事情,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聂青青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愉,“赶紧让他们走!” 韩闯耸了耸肩膀,说:“你也看到了,什么事赶快说。” 张啸林收回目光,“杨怀在不在您这儿。”他说。 “丹鼎派的弟子怎么会在我这儿?”韩闯不耐烦的道,“昨天以后我就没见过他。” 一名弟子的声音响起:“胡说,杨师兄明明是——” 话未说完,就被张啸林打断:“闭嘴!”转头对韩闯说:“李兄弟,杨怀昨夜给我们留信说是来找您了。”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没想到他还留下了讯息,该死的;不过我就是不认账,你也拿我没办法。” 注意打定,他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说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昨夜我没见过他。是不是弄错了,他和我不熟,怎么会来找我。” 那名弟子还想说些什么,却给张啸林瞪着眼睛止住。 “李兄弟,杨师弟是觉得昨天白天做事有欠妥当,想向你道歉,”张啸林说,“你真的没见过他吗?” “我会骗你吗?”韩闯笑了,然后忽然正色说道,“我是真的没见过他。”心中却暗道:“来向我道歉?是来杀我的吧,剑都亮出来了。” 或许是韩闯的表现太真,或许是张啸林本身也不是很确定,他尴尬的笑了笑,道了一声抱歉就转身离开。 合上门,韩闯一脸阴沉的回到房间,聂青青早已坐在椅子上,一双妙目盯着他,半晌韩闯打破了场面的沉默:“没想到啊,这个杨怀还留了信儿,真是死了都要害人。” 聂青青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韩闯笑道:“青青放心,我看那张啸林只是怀疑,甚至怀疑的不止我一个。” “你是说?”聂青青眼睛一亮。 韩闯微笑着道:“说不定颜赤扬也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聂青青撇了撇嘴,道:“但你仍然是第一怀疑的对象。” 韩闯笑道:“管他的,就算他怀疑我又能怎样,还能打的过我吗?如果打的过他,刚才就不会和颜悦色的询问了。” 聂青青点点头,嘴角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只是为别人挡灾,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她说,“那个杀千刀的颜赤扬,早晚有一天我要给他一些颜色看看。” 韩闯微笑道:“会有机会的,最好在玲珑大会上,我们能和他分到一组。” 聂青青眯起眼,拍着巴掌,笑道:“是啊,我们和他一起,就能给他迎头痛击!”她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拳头,视两者之间的差距如无物。 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两个人,一深一浅,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人,男人的脚步沉重,女人则十分轻盈。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这时,门外飘进了金三富的声音:“李兄弟,郭姑娘,起来了吗?” 韩闯扯着嗓子道:“起来了,起来了,我这就给你开门。”说完走了过去,将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三富那张忧虑的脸。 “怎么了?”韩闯笑着问,“让我猜猜,能让一个拥有金算盘武魂的神算子如此焦躁,一定是不得了的事情。” “没错,大事,天大的事情。”金三富说。 “什么事情。”韩闯一边让开门,引着两人进屋,一遍说道。 金三富进屋之后,目光四游,意味深长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韩兄弟昨夜睡的可好。” 韩闯眯起眼睛,笑吟吟的盯着金三富那抖动的脸皮。 “当然,一夜安眠。”他说,“这还要托金兄弟的福。” 金三富的笑容扩开,说道:“哪里、哪里,还是韩兄弟本身的睡眠就不错。” 一旁的韦红琼惑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韩闯微笑着道:“没什么,只是金兄弟给我一些安眠的方法,一用之下,果真有用。” “是啊、是啊,没想到那个方法真的有用。”金三富憨厚的笑道。 韦红琼白了他一眼,道:“那一会儿也给我。” 金三富赶忙摇头,“这可不成,那是只能给男人的方法。” 说着心照不宣的和韩闯对视一眼,露出猥琐的笑容。 韦红琼俏脸一红,啜道:“两个臭男人,”话锋一转,又道:“说正事吧。” 金三富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严肃和忧虑。 “事情不妙啊。”他说。 “什么不秒?”韩闯的微笑一如既往,但金三富却莫名的感觉到,他更加愉快了。 他在愉快什么?金三富想,摇摇头,说道:“抽签的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韩闯目光连闪:“不是说要三天之后才举行抽签吗?” 金三富狠狠的道:“一群人倒在黑屋子里,然后出来就宣布结果,这就是昨夜抽签的过程,我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会事儿。” 韩闯笑了起来,说道:“不用问,一定是结果不理想了。” 金三富道:“不是不理想,而是很不理想。” 韩闯笑道:“有多不理想。” 金三富道:“共分四个小组,每个小组一个种子队,小组前两名出现,我们和战斗力最高的赤霞宗分到一组。”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容。 一定是颜赤扬那个家伙动的手脚,韩闯心想,嘴上说道:“和赤霞宗分到一组也没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吗?我们胜不了任何一个种子队,那分到那一组都是一样的。” 话未说完,就被金三富打断:“一样什么啊!” 他语声稍顿,沮丧的道:“如果光是赤霞宗也就算了,我们同组的队伍,竟然还有落霞宗和青竹宗,这叫什么事情。” 落霞宗虽然只是八品偏下的宗门,但犹豫瞎子上官亭这个凝神期高手的存在,战斗力不下于上等的八品宗门。 青竹宗虽然自韩闯离宗以后,实力大减,但底蕴仍在,也算是八品宗门中的佼佼者,而赤霞宗就更不用说,堂堂六品宗门,几乎能稳稳拿到一个席位。 “我看我们这次出现,有些难了。”金三富沮丧的说。 “金兄弟不是精通卜算吗?不如卜一卦看看。”韩闯笑道。 金三富道:“卜算之数每一次使用都要消耗精力又难以改变,不算也罢。”他并未说自己其实算过,但一直算不出来,就像结果被一层迷雾遮蔽了一样,这毕竟是丢脸的事情,不可曝于人前。 韩闯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说道:“总之分组不利就不利吧,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看看准备的好。” 韦红琼道:“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毕竟是团战,我觉得大家应该对各自的战力和特点有个了解,最好能战斗几场。” 韩闯笑容一僵,道:“我看就不用了吧,随机应变就好。” “随机应变!”韦红琼猛地拔高了语调,声音就像两片摩擦的金属片,“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和那个斩元一样不负责任。” 韩闯道:“对了,他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韦红琼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人家是高手,不屑和我们商量,自己出去了。” 韩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既然少了个人,我看合练的事情就算了吧,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 韦红琼冷笑道:“随机应变?怎么变?怎么随机?对各自都不了解,能怎么办。” 韩闯笑道:“谁说我不了解你们的。”说完向聂青青偷来微笑的眼神,有了入微能力,像实力在这种层次的武者,他几乎一眼就能看透,心里也综合几人的特点制定了一个粗略的战术,当然,具体的战术还要随机应变。 韦红琼显然是不相信韩闯所说的,撅起嘴不屑的道:“我就不信你能掌握我们所有人的特点,除非——” 韩闯笑道:“除非我说出来对吗?” “不错!”韦红琼笑道,“除非你能说出来,证明自己不是说大话。” “好、好,那我就说说”韩闯眯起眼睛首先指着金三富笑道:“金兄弟应该是化元中期的修为,擅长机关数术,对阵法也有研究,另外卜算之术也有很深的造诣,武魂是金算盘。” 语声稍顿,他又道:“对了,还不止于此,金兄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韩闯敏锐的感觉到金三富身上存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力量本身已经超过了金三富的力量,却被他压制,这相当难以解释。” “是契约妖兽?”韩闯想。 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不是契约妖兽,签订契约妖兽的最基本一条是你必须比妖兽的实力更强,他体内的那股能量要远胜于他本身的力量,这是那股力量是死的,所以才被他压制。” “死的?”韩闯心中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小白笑道:“死的就是死的,顾名思义,他体内的那股能量是死物发出了。” “莫非是神兵?”韩闯心道,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答案:“不,不可能是神兵,他不可能操作的了身边。那是什么?” 小白笑道:“不用再猜了,若我没看错,应该是傀儡之流,这个金三富不简单,实力虽然只有化元期,但天生意识海强大,又得了一具厉害的傀儡,想必他敢来参加玲珑大会,也是有这东西作为依仗。” 韩闯听罢,微微一笑,对金三富说道:“若我没猜错,金兄弟身上还有一具傀儡吧。”傀儡被收服后,可大可小,贴身收藏也不无可能。 金三富面色倏变,道:“李兄弟是怎么知道的?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看出来的。”韩闯的眼睛里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金三富讪笑一声,心知已经触及到对方的秘密,于是也不再言语。 韩闯满意的将视线移动到韦红琼身上,韦红琼下意识的停了停胸膛,不屑道:“看吧,看清楚一些,别以为你看透了金三富就能看透我,我可不像他一样。” “哈哈哈。”韩闯大笑了起来,道,“当然,韦小姐自然和金兄弟不一样,韦小姐的实力有化元后期,武器是一对蝴蝶刺,武魂是琉璃凤蝶。” 韦红琼冷哼一声,道:“你知道这个并不奇怪,上次在擂台的时候我就显露过。” “自然,这是自然,”韩闯笑道,“如果只知道这一点,的确谈不上了若指掌。”他语声稍顿,说道:“若我没看错,韦小姐身上应该还有一件异宝。” “异宝!” 金三富诧异的看了韦红琼一眼,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可从未听说韦红琼有异宝。 韦红琼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道:“不错,反正很快也要用到,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身上确实有一件异宝。” 她指着自己头上蝴蝶形状的嵌玉金钗,又道:“就是这件东西。” “这是?”金三富眯起眼,一副不确定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可是金玉蝴蝶钗?” “不错。”韦红琼笑道:“正是金玉蝴蝶钗,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若没有母亲的血脉,我也不能在化元期操纵这件东西。” 金三富眼中流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金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有些东西却不是钱所能买到的,好比这异宝,说是千金不换也不为过。 “有什么作用?”始终默不作声的聂青青忽然问道。 韦红琼倨傲的一笑,说道:“这件异宝能于我的武魂结合,让我的实力凭空提升一个级别。”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别小看这一个级别,化元期提升一个级别就是凝神期,两者之间可是天差地别。 惊讶过后,韩闯微微一笑,道:“没想到韦小姐还有这件东西,当时擂台上的时候为何不对我用。” 韦红琼冷笑道:“我为何要对你用?你人虽然不怎样,但实力还是有的,换了其他人,未必有同样的实力。” 韩闯微微一笑,道:“那我还要感谢韦小姐给我留了颜面了。” “那是!”韦红琼翘着嘴,露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对了,还有那个斩元,他是什么来路。”她问道。 韩闯微笑着道:“斩元也不简单,你们不可小看他。” 韦红琼眉头紧蹙,不悦的道:“这人性格太冷,比你们俩还不合群,如果有的选,我一定不会和他合作。” 韩闯摇摇头,想到了扶柳所说的,斩元身上具有妖族血统的事情;妖族血统虽然带给他无与伦比的肉体力量,但也点燃了他骨子里的自卑。 愈是自卑,愈显得自傲,愈发的不合群。 当然,韩闯也没打算热脸和贴冷屁股,你不合群就不合群,只要在擂台上发挥出实力就好。 韩闯道:“斩元的事情有些特别,事关隐?私,我就不说了,只能告诉你们,他的实力比你们更强。” “我不信。”韦红琼道,“我就不信那个木头人有这么强的实力。” 金三富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露出一副不信的表情。 韩闯摇摇头,道:“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总之,他会让你惊讶的。” 韦红琼沉默了下来,像在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房间陷入一种静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金三富首先打破了房间的静默,开口说道:“说了那么多别人,该谈谈你了吧,李大柱,说真的,我看不透你这你人,一点也看不透,但却莫名的能够感觉到一丝熟悉。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 金三富知道李大柱是个化名,那普通的面容也是张假面,他有种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他所熟悉的人,随着接触的增多,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揭开那张易容的面孔。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他看出来了?”目光正好迎上了金三富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却没有肯定。 韩闯松了口气,心想:“看来是我多虑,他只是怀疑而已。”嘴上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们进入玲珑宝塔。” 金三富笑了起来,说道:“没错,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我进入玲珑宝塔;但我也想清楚的知道你们的实力。” 韩闯笑了笑,说道:“自然。”指着聂青青道:“她的武魂是青玉舍利,有镇压之效。” ... 第三百一十八 雾 金三富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青玉舍利,那是什么武魂?”他问,“镇压效果又是什么效果。” 聂青青笑着回道:“青玉舍利是一种特殊的武魂,至于镇压,金兄不妨向我攻击。” “攻击你?”金三富偷看了韩闯一脸,讪笑道:“这不好吧。” 聂青青笑道:“没什么不好的,放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韩闯也附和着道:“没错,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发誓。” 韩闯在笑,只是这笑容里多少有些玩味的味道。 金三富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但又不说上来这不安从何而来,仿佛是从外,又像由内。 就在这时,韦红琼的声音响起:“三胖,既然有人想试试,你就试试吧,别伤到人了就行。” 金三富尴尬的一笑,说道:“那就对不起了。” “请。”聂青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人让开。 待众人让开,聂青青身后浮现出一颗舍利的虚影,透着青光,显现出一派祥和的姿态。 “动手吧,不要留情。”聂青青说。 金三富点点头,大喝一声,金算盘浮现,两手交叠两上,就见指间忽然金光一闪,出现了几颗算珠,金三富用力一掷,算珠激射而出。 聂青青冷笑一声,道:“金兄你还留情了,”目光一凛,望向那飞驰而来的算珠,右手一扬,喝道:“给我落!” 一道青光自手中射出,准确的射到算珠上,原本飞驰的算珠立刻悬在空中,动也不动。 金三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光,喝道:“这不可能!” 聂青青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右手向下一按,算珠立刻落地。 聂青青道:“这就是镇压的效果,你用算珠攻击,我落你算珠,你若用真气攻击,我能移开真气,”说话间,用下巴点了点韩闯道:“这点他深有体会。” 韩闯点头附合道:“没错,很少有攻击能真正伤到青青。”他可是深有体会,当初在阴山悬崖下,他与走火入魔的聂青青相斗,吞噬武魂和青玉舍利就战成了平手,一个能吞噬真气,另一个真能移开真气,可谓是一时瑜亮。 金三富点点头,道:“看来我是破不了郭姑娘的防御了。”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沮丧的表情,仿佛破不了才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韩闯笑了笑,说道:“翠花的实力你们也知道了,现在是我了,化元巅峰的修为,善用软剑,至于武魂。”他微微运起武魂,就见身后浮现出一只木鼎的虚影。 “神木王鼎,能趋毒用毒,在防御上也有奇效。”韩闯并没有露出吞噬武魂,而是控制着露出神木王鼎的虚影。 金三富惑道:“李兄弟,恕我直言,你的武魂好像——” “好像和我的武技不相配对吗?”韩闯笑道。 “不错,”金三富道,“恕我直言,这样恐怕不能发挥武魂的最大作用。” 在他看来,韩闯最应该学习的是用毒而不是剑法,虽然世上的人推崇剑法,但用毒同样不可小视,练到高深处,能够杀人于无形,更是厉害非常。 韩闯笑了笑,回道:“金兄弟有所不知,我这人天生就讨厌用毒,所以明明有了这武魂,却也不想用。” 聂青青跟着附和道:“他这人就是死脑筋,我都劝了很多次了,就是不愿意改变,真是已经没办法了。” 金三富讪笑两声,并不言语。 韩闯笑道:“总之,金兄弟有一具傀儡,我擅长与剑法攻坚,韦小姐擅长身法和隐匿后的忽然一击,斩元擅长肉体力量和正面迎敌,翠花对于防御有一定见解,很完美的配合方案,这样的实力就算真遇到赤霞宗,也并非没有办法。” 金三富苦笑一声,道:“李兄弟还是将问题看的太简单了,我们虽然有些隐藏的东西,但赤霞宗身后六品宗门,实力又怎会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呢?” “哦?难道金兄有什么内幕消息?”韩闯道。 “什么内幕消息?”金三富苦笑道,“这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韩闯笑了笑,道:“总之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未战先怯可不行。” 金三富连连点头,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刚才我见张啸林带着人离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韦红琼也竖起耳朵,静静倾听。 韩闯笑道:“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像是昨天韦小姐招惹的那个杨怀失踪了。” “失踪了?”金三富眉头紧蹙,道,“和李兄弟有关?”这话一语双关,他可是算出了昨日会不平静,但究竟是什么,却不清楚。 韩闯并不打算将杨怀的事情告知金三富等人,于是笑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许是到哪去风流快活了吧。” 韦红琼皱了皱眉,说道:“我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最好是给人杀了。” 的确给人杀了,杀他的人还是赤霞宗的高手,韩闯想,嘴上却道:“张啸林看来是认为杨怀的失踪与我有关所以一大清早就堵着我的门口,结果得知与我无关,他就走了。” 金三富皱了皱眉,道:“走了?他就没说什么?” 韩闯若有深意的一笑,道:“还能说些什么?” 金三富讪笑了两声,不再言语,内心之中却始终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韩闯等人提到了张啸林,那边张啸林等人也提到了杨怀。 一盘回锅肉,一盘青椒豆腐,一壶酒,五个人。 那个指证韩闯的丹鼎派弟子,灌了一口烈酒,不忿的说:“张师兄,杨师兄明明留下信息给我们,说是去找李大柱算账了,他李大柱怎会没见到人,我看心中有鬼。” 张啸林坐在主位上,小口的啜饮着杯中的液体,眼睛安详的闭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心中有鬼吗?”他说,语气低沉。 那弟子道:“那您还?” “还放过他对吗?”张啸林睁开眼,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我们没有证据知道吗?单凭一封信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只要李大柱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杨怀,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 那弟子道:“就这样便宜了他!”表情恨恨的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魔。 张啸林摇头道:“不急,这事情急不来,杨怀究竟是自己走了还是出事了都不知道,还有一点,那个李大柱不是普通人,实力不在我之下,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最好不要招惹。” 那弟子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只能恨恨的低下头,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名丹鼎派的弟子走进客栈,他神色惊慌,像是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张啸林目光一凌,沉声喝道:“什么事情,还记得我教过你们什么吗?遇事情务慌,要喜怒不形于色,给我重新走一遍。” 来人身体一哆嗦,颤声道:“是、是。”当下平复了内心的震惊,亦步亦趋的重新走过。 张啸林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情,”他问,自顾自的啜了口酒,他喝的酒不是小镇的米酒,而是从丹鼎派带出来的药酒,喝了有凝神静气,提升修为的效果。 当然,喝的越多效果越弱,到了张啸林这种修为,喝的再多没什么用,可他就是爱上了这种辛辣中带着药香的味道。 那弟子低头顺目的走到张啸林身边,开口说道:“杨师兄出事了。” 张啸林目光一凛,沉声道:“什么事情。” 那弟子道:“他死了。” 啪的一声,酒杯落地,张啸林的表情阴晴不定。 “这事情能够肯定?” “已经发现了尸体,宗门的蔡老头正在验尸。” 张啸林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收敛了表情,从这平静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但那双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来人离开。 张啸林又道:“你们都下去,我一个人静静。” 在场的众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归顺着离开,虽然他们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疑惑,但同时也明白,如同张啸林不想说,没人能让他说,如果张啸林让你离开,你最好也离开。 风静静的吹,这热风吹进了客栈的大厅,拂动着门梁上的风铃,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并不是那种悦耳的叮当声,而是烦躁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就像两片粗糙金属片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刺激至极。 热风吹到张啸林身前,骤然变成了冷风,刺骨的冷风。 他猛地睁开眼,咬牙切齿的道:“无论你是谁,杀了我丹鼎派弟子,我都会要你付出代价!” 阳光透过窗户纸,投到一处阴暗的房间里,不知是何原因,光线只射进来几缕,在窗前半尺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光斑,而这块光斑被窗棱切成了四份。 蔡老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骨瘦如柴,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眼睛是灰色的,只有瞳孔是黑的,黑的灼人,而那周围的灰色,就像一圈薄薄的雾。 蔡老头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没有高明的武技,也没有康健的身体,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医术,可他的医术从不医活人,只看死人,他是丹鼎派的客卿,所做的工作只有一个,弄明白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此刻他面前就摆着一具失去的尸体,因为曾被埋入土中,衣服上还等着土灰的颜色,尸体的面色发白,惨白惨白的,所有尸体都应该面色惨白,但这一具显得格外的白,让蔡老头想起了飘香阁死去妓e女雪白的屁股。 尸体已被打开,露出腑腔。 现在是清晨,但房间里却显得有些阴暗,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雁的悲鸣。 张啸林走进了房间,来到蔡老头身边,神色如常的盯着案板上的尸体。 “他是一个好人。”他的声音有些落寞,“虽然好色,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他常常带酒给我,我知道那是为了让我多教他几手,可宗门里也只有他和我亲近。” 蔡老头在听。 “你知不知道,他是五行化元阵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虽然是可以替代的,却是最好的人选,现在他死了,我们必须换人。” 蔡老头依旧沉默,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张啸林看着他将杨怀的脾脏切下,放入一杯液体里浸泡,然后液体变成了绿色,没错,不是血的红色,而是绿色,绿色中带着一些血丝,淡淡的血丝。 “不是中毒。”蔡老头说。 “我知道不是中毒。”张啸林苦笑道,“是人都看的出来,他是被人一剑穿喉,这人的剑很快,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蔡老头像是没听见张啸林所说的,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一次他将杨怀的心脏切了下来,放在天枰上称量,然后又拿在手中转了一圈,仔细观察。 “心脏没有问题。”他笑着说,脸上的皱纹聚在一处,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 张啸林伸手摸着杨怀枯槁的头发。 “一夜不见,我还活着,你却已经死了。”张啸林说,“世事真是难料,你为什么会找他麻烦,你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吗?” 张啸林看着杨怀脖颈上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软剑的伤口,而是长剑,是普通长剑的伤口。” 高明的剑客或许能用软剑刺穿一个人的咽喉,但软剑造成的伤口却给薄,薄如蝉翼,而这伤口却很粗,虽然粗但却整齐,显示出用剑者高明的控制力。 “杀你的一定是个高明的剑客,我怀疑两个人,可没有证据。”张啸林说,“不过我发誓会找证据为你报仇,如同找不到,我会杀死他们两个。两条命陪你走,你应该不寂寞。 “让一让。”蔡老头道,他的眼光停留在那咽喉处的伤口上,他手中握着一把薄刀,薄如蝉翼的刀。 只有当握着这把刀的时候,他佝偻的腰板才会挺直,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 切开脖颈的皮肉,翻开内表面,仔细的观看;他有一双稳定的手,灵活的手指能够做出任何切割动作。 张啸林甚至怀疑,如果他去练刀法,一定会成为一名技法高超的刀客,可他志不在此。 “你说的没错,他是死于一般长剑之上,用的是极快的剑法。”蔡老头说,“你说有两个怀疑对象,哪两个?” 张啸林道:“赤霞宗的颜赤扬,还有就是——”冷笑一声,“客栈里的一个人。” 蔡老头点点头,道:“是颜赤扬杀的。” 张啸林皱起眉头,道:“可你还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蔡老头一边脱去手套,一边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只需要知道人是颜赤扬杀的。” 张啸林道:“你怎么肯定。” 蔡老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说道:“颜赤扬自作聪明,以为延迟了本门的剑法就没人能看出来,可他却忘记了一点。” “哪一点。” 蔡老头笑道:“剑法可以掩饰,但出剑落剑的习惯却掩饰不了,颜赤扬有个很好的习惯,无论是出剑还是落剑,剑身都会不停的颤动,这种颤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却能留在伤口上。” 张啸林摇摇头,道:“从一个伤口你就看出这么多?” 蔡老头冷笑道:“你可以怀疑,但最好不要当着我的面怀疑。” 张啸林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蔡老头,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感受,我一定要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蔡老头冷笑道:“为他报仇?” “不错,”张啸林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蔡老头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弃这个打算。” “为什么?”张啸林眉头紧蹙。 蔡老头道:“因为颜赤扬的实力在你之上,你和他对上,没有任何胜算。” 张啸林摇摇头,道:“要杀一个人,未必一定要比他实力更强,还有许多其他手段。” 蔡老头笑道:“杀人你在行,验尸我在行,所以我不评价你的话。另外提醒你一点,他被杀的时候,应该有第三人在场。” “谁?”张啸林我呢。 蔡老头冷笑一声,道:“我是验尸官,不是神仙。” “那你怎么知道有第三人在场。”张啸林道。 蔡老头笑着摇摇头,取出一把镊子,从杨怀指头缝里夹出一根丝线,虽然带着血,但希夷看见从前的颜色。 白色! 张啸林的瞳孔骤然一收,喃喃自语道:“颜赤扬从来都只穿黑衣。” 蔡老头道:“你想想看杨怀死前会和什么穿白衣的人接触,那人一定在杀人现场,说不定会看到是颜赤扬杀的他。” 张啸林点点头,轻声道:“谢谢,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蔡老头道:“谁?” 张啸林紧咬着牙齿,从齿缝间蹦出了一句话:“就是我说的另一个人。”接着又压低声音喃喃道:“可是他怎么和颜赤扬搞到一起的?”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漠孤烟 夜色渐重,美酒的香味虽香,人群的喧闹虽闹,但却冲不淡柳青芙心头的淡淡哀伤。 她穿着一袭单衣,站在绿洲的水池边,树影笼罩了她的影子,那满天星斗的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痕迹,一会儿淡,一会儿明。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站着,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像,仿佛她这个人,永远也不会感觉厌倦一般。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柳师姐,怎么不进去和大家热闹一下。” 丁丁永远是快乐的,无论是大家都快乐的时候,还是大家都不快乐的时候,她的嘴边永远带着抹不去的笑意,这笑意甚至一路渗透到她的眼睛里,那双漂亮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永远闪烁着说不出的笑意。 这笑,温暖人心。 柳青芙也笑了出来,对丁丁说道:“你去吧,我没兴趣。”她仰望着苍穹,叹道:“的确没有兴趣。” 丁丁忽然发现柳青芙的肩头凝结有冰霜,大沙漠就是这样,白昼酷热,晚上极寒,若不是实力高明的武者,绝不可能深入到卡拉库姆沙漠的内部。 丁丁轻轻的拂去柳青芙肩头的冰霜,笑道:“我知道了,柳师姐一定是在想韩师兄了吧。” 柳青芙淡淡的一笑,道:“丁丁,这话可不能让长老们听见,韩闯——”她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心疼,就像有人正用锥子刺着她的心脏,掂量着灵魂的重量,她无所适从。 这种情况可能存在一秒钟,也可能是一分钟或是一刻,谁又知道呢? 丁丁没有催促,柳青芙没有开口,女人和女孩同时陷入了沉默之后,她们的目光在闪烁,或者在想着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柳青芙终于开口打破了静默,她说道:“丁丁,你要记住,韩闯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也不是我的师弟了,他被逐出了师门。” 丁丁瞧着柳青芙,叹了口气,道:“师姐,所有人都看的出,你在想他;韩师——不,韩闯被逐出师门的事情大家都明白,那是被人陷害,宗主也是迫不得已,再说他后来也救了宗门一次,现在没有任何人对他能生出怨恨之情。” “可他总归是被逐出了师门,对吗?”柳青芙笑着说,“他离开了师门,没有任何留恋,我也不必去留恋他。” “你说谎。”丁丁琥珀一般的眼睛里,闪耀着倔强的光,“你在说谎,你明明想着他,做梦都叫着他的名字。” “哪有!”柳青芙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说道:“我哪有叫他的名字,又哪有想他。” 丁丁大笑起了起来,红润的嘴唇高高撅起。 “你说谎!”她说,“师姐,你说谎的时候总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谁说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了。”柳青芙立刻抬起头,面颊上尚且残留着两朵红云,酡红如醉,仿若桃李初蕊。 丁丁的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师姐,不要装了,大家都知道。”语声稍顿,又道:“韩师兄确实是被冤枉的,就算青青姑娘是邪月宗的人又能耐如何?一切与他又无关。” 柳青芙摇了摇头,道:“这话我俩说说也就算了,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丁丁眉头紧蹙,说道:“知道了就知道,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来喝酒!”说话间,丁丁解下了腰间的酒囊,那潇洒的动作倒与韩闯当年有些相像。 柳青芙根本就没有动,酒囊就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她忽然感觉到口渴,非常非常的渴,就像一个几十天没有喝过水的沙漠中的旅人一样。 她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拔开了塞子,灌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缓缓的淌入她的喉管,顺着喉管流进了心里。 她的心一下子被酒温暖了。 无怪乎他那么爱喝酒,原来喝酒真能暖心,柳青芙想着,又灌了一口,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模糊的视线中,闪烁着几缕火光,那不是营地的篝火,而是运动中的火,比篝火要微弱很多。 它们渐渐的靠近。 柳青芙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丁丁拉住,整个身子被带着向前了几步,耳畔传来了丁丁的声音:“师姐,有人,打的好像是云州城主府的旗帜。” 云州!城主府! 柳青芙忽然想到了不可和尚的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在哪里?”她急切的问。 丁丁从未见过如此急切的柳青芙,一时间竟然愣住了,柳青芙也明白自己的失态,当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在哪儿。” “在那里!”丁丁指向远方。 顺着丁丁手指的方向,柳青芙又看到了那片火光。人举着火把,骑在马上,不疾不徐的向这边靠来。 丁丁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同时招呼着柳青芙:“师姐,我们过去接他们吧,都是云州的势力,在一起也热闹一些。” 柳青芙茫然的点了点头。 火光映出了韩闯的脸,一天都在马背上赶路,即便是他觉得有些吃力,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聂青青,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吃的消吗?” 聂青青抹了一把额上的韩闯,温柔的笑道:“放心,我没事。” 韩闯道:“在坚持一下,前面是个人类营地。” 篝火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只要到了篝火处,就能够休息。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飘来两道声音,真是飘来的身影,就像空中一片落叶。韩闯目光一凛,沉声道:“谁!”与此同时,手已按在软剑之上。 阴影里传来一个声音:“别误会,我们是前方营地的人,来接你们过去。” 韩闯眉头紧蹙,只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不一会儿,两道倩影来到他身边,定睛一看,不禁暗暗叫苦。 来的真是熟人,非但是熟人,而且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之人,也是韩闯最不愿意遇到的人。 ——丁丁和柳青芙显出在他啊面前,他不禁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青竹宗的生涯虽然已经过去,但依旧犹如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韩闯心中,他想要挣脱也不可能,想要忘记也不可能,那必将是伴随他一生的东西。 韦振业自然不知道韩闯的难处,见来的是两位绿衫姑娘,也不敢大意,立刻打马上前,道:“两位姑娘有礼了,敢问你们是?” 丁丁笑着说道:“我们是云州青竹宗的弟子,你们是城主府的人吧。” 韦振业的笑容扩大,“对,老夫正是云州城的城主韦振业。” “你就是城主?”丁丁瞪大眼睛,盯着韦振业看了又看。 看的韦振业直以为自己脸上生出了花,不禁摸了摸面颊同时说道:“老夫好像、好像也没什么看头吧。” 丁丁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低头说道:“不是不是,只是我从没见过城主,所以——” 韦振业爽朗的笑道:“姑娘不必如此,要说身份,您可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当不在我这个城主之下。” 丁丁只是羞涩的笑着,一句话也没说。 若是平常,柳青芙自然能肩负起接待的任务,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完全聚集在韩闯和聂青青脸上,这两张普通的脸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韩闯上前一步,对柳青芙说道:“姑娘,在下脸也生了画吗?”他不但面貌变了,也声音也变了,柳青芙竟未听出来,杏脸飞霞,羞涩的低下头说道:“不,这位先生和我的一位朋友有些相似。” 韩闯眯起眼,手托着下巴,笑道:“哦?姑娘的朋友还有长成我这样的吗?” 柳青芙还未说话,就听丁丁接话道:“你这人怎么了,我师姐只是一句客道话,你倒顺着杆子向上怕了,是不是对我师姐有不轨的企图,奉劝你一句早日打消这个想法,我师姐可是有喜欢的人了,比你强一百倍。” 语声稍顿,又道:“不!强一千倍。” “丁丁!”柳青芙瞪着丁丁,怒道:“还不快回来。” 丁丁怏怏的走到柳青芙身后,说道:“师姐,我说的又没错,这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韩——那个人可比他强大一千倍。” 丁丁虽未说是谁,但一个韩字出口,却已点明了那人的身份,韦振业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姑娘所说的那人,是不是叫韩闯。”他说,“是云州韩家的少爷。” 金三富看向韩闯的脸色也稍稍变化,心想:“莫非是他?不对不对,他好像用的是玄铁重剑,而且武魂也不是什么神木王鼎。” 金三富正思忖时,只听丁丁说道:“你认识韩大哥?” 韦振业笑道:“我不认识他,但也听说他曾是青竹宗的高足,可惜——” 丁丁接话道:“是很可惜,都是落霞宗陷害的!” 韦振业听着,没有说话。 丁丁可以对落霞宗不敬,因为她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他却不行,就算云州城主这个身份,也未必比的上落霞宗的一个核心弟子。 柳青芙干咳了两声,将疑惑与羞涩隐藏起来,说道:“丁丁,别说这些。”接着对韦振业道:“韦城主,天黑夜寒,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结伴而行吧。” 韦振业微微一笑,道:“当然,求之不得。” 就算韩闯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此刻只有跟着韦振业向篝火营地走去。 柳青芙悄悄的走在最后,看着韩闯的背后,眉头紧皱。 会是你吗?她想,笑着摇了摇头。 ... 第三百二十章 再次相遇 熟悉的人熟悉的脸,韩闯算是明白什么叫近乡心切。他近的不是乡,但却是比乡还亲近的人。 他看了师傅柳恒博,看到了冰火双英燕青飞,看到了霜雪凝眉梅霜雪,同样看到了龙鳞通天顾通天,他们三个再加上丁丁和柳青芙,就是此次青竹宗出战玲珑盛会的队伍。 这样的阵容就算普通八品宗门都拿不出来,从表面上看,更是远胜云州城的队伍。 丁丁领着韩闯等人来到了篝火旁,兴奋的向所有人介绍:“这是云州城的队伍,和我们同样是来参加玲珑盛会的。” 所有人都抬起头,审视的目光在韩闯等人脸上扫过,然后不屑的低下了脑袋。 没有值得他们注意的人,就算心细如尘的燕青飞,也没发现韩闯等人的异样,只当他们是为了云州城的脸面,陪而来陪太子读书的家伙,这种人并不少见。 “有礼了。”燕青飞还是起身见了个礼,足见其良好的修养。 韦振业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冰火双英燕青飞吧,青竹宗首席核心弟子,果真名不虚传。” 依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燕青飞已经到了化元巅峰,距离凝神期并不遥远,这样的年纪就有这种实力,当的起名不虚传几个字。 燕青飞笑了笑,说道:“韦城主有礼了,不过有句话说的不对。” 韦振业惑道:“哪里不对?”他仔细回想起刚才的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燕青飞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什么首席核心弟子,首席核心弟子另有其人。” 韦振业瞬间了然,知道他说的是韩闯,他跟着叹了口气,道:“韩兄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惜了。” 燕青飞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对了,敢问城主,可否有韩师弟的消息。” 韦振业稍一愣神,回答道:“没有。”接着叹了口气说道:“非但没有韩兄弟的消息,连他的父亲都失踪了。” “小韩子的父亲失踪了?”柳青芙忍不住接话道。 “是啊,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韦振业道,似是为韩家的衰落而不胜唏嘘。 原先云州有三大世家,韩家为首,林家此之,下面才是金家,现在韩家家族始终,继承人未归,只能由一女子当家,衰落已成定局;林家则早在林绛雪离家时,便已注定了衰落,剩下的金家则乘势而起,可谓是多年积累,一朝崛起,若不是和金三富的父亲金箔交厚,他甚至怀疑韩栋山的失踪,是否和金家有关。 当然,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对于他来说,云州第一世家无论是韩家也好,金家也罢,都是一样的。 燕青飞也一阵唏嘘,说道:“可惜了,韩家遭此大变,韩师兄又久不归家——”他犹豫在三,起身见礼道:“我有一事相求,还请韦城主答应。” 韦振业忙道:“不敢不敢,只要在下力所能及,都在所不辞。” 燕青飞脸上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对韦城主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燕青飞道,“还请韦城主对韩照顾一二,别让韩家就此衰落。” 韦振业惑道:“您这是?” 燕青飞道:“韩师弟毕竟曾是我青竹宗的人,虽然被逐出了师门,但仍然是我们的师弟,师弟的家族,我们又怎忍心看着它衰落下去呢?” 韦振业叹息着道:“难得啊难得,燕兄弟放心,韩家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不光是韦振业,就连韩闯都感动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燕青飞会为韩家说话,要说他们之间的交情并不算深厚,但为了他,燕青飞情愿欠下一个人情,韩闯觉得自己也欠了燕青飞一个人情。 正叹息间,就听柳恒博说道:“韦城主,没想到这次我云州的几支队伍竟然分到了一组,想必届时还要见个输赢。” 韦振业眼珠一转,不知柳恒博提起这个干什么,只是嘴上说道:“柳长老说哪里的话,我的这只杂牌小队又怎是青竹宗的对手,我们这组出现的队伍,恐怕就是青竹宗和赤霞宗了,只是不知青竹宗是否有把握战胜赤霞宗。” “战胜赤霞宗?”柳恒博苦笑一声,道:“不瞒您说,我根本就没有往那方向想,六品宗门和八品宗门的差距可不是说说而已,就说实力吧,赤霞宗的颜赤扬你可知道。” “怪剑颜赤扬的大名,我自然听过。”韦振业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仿佛听过颜赤扬的大名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聂青青心中暗笑,暗道:“你若是知道我和韩闯已经和颜赤扬交过手,还将打跑了,不知作何想法。” 只听韦振业继续说道:“听闻怪剑颜赤扬是难得的剑道奇才,年纪轻轻就领悟了剑意,无论什么剑法到他手上都一些就会,无论什么剑法遇到他,都只有等着被拆解的命运,传说中,他是一个含剑而生的奇才啊。” 柳恒博苦笑一声,道:“没错,颜赤扬确实是奇才,听闻他已经快突破凝神期了。” “真的?”韦振业道,“不会吧,他才二十三。” 要知道落霞宗的瞎子上官亭虽然已经突破了凝神期,但他已经二十八了,突破也理所当然;可颜赤扬才二十三,上官亭在他这个年纪时,最多只有化元后期的实力,距离突破还很远很远。 柳恒博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啊,他才二十三,就已经快突破凝神期了,还是一名领悟了剑意的剑客,说句实在话,就连老夫也对其羡慕不已。” 韦振业皱了皱眉,说道:“此事可确定?” “当然确定,”柳恒博道:“我前些日子在边陲小镇上亲眼见到了他,确实距离凝神期只差半步,可能一个机遇几会突破。” 韦振业苦笑道:“看来我们城主队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一旁的韦红琼见父亲涨别人志气,面自己威风,忍不住说道:“爹爹怎么这么说,女儿未必就会输给什么颜赤扬。” 韦振业苦笑道:“红儿,你是不知那颜赤扬的厉害,他——”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驼铃,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孤零零的骑士骑着高大的骆驼而来。 待人再近了些,众人才看清他的相貌:二十岁上下,剑眉星目,嘴角荡漾着邪异的微笑,着一声黑衣,就像黑暗中穿梭的王子,夜空里舞动的精灵。 他一路匆匆而来,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韩闯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燕青飞眉头微蹙,说道:“长老,待我去拦住他。”刚想纵身而上,就觉自己的肩膀被死死抓住,回头一看,抓住他的正是柳恒博。 “长老,你——” 柳恒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此人正是颜赤扬。” 就在这时,颜赤扬的声音飘来:“哈哈哈,难得在沙漠深处见到诸位,真是有幸啊!” 人到近处,颜赤扬猛地一拉骆驼的缰绳,稳稳的停在篝火之前,翻身而下,对着众人一拱手,笑道:“在下正是给为谈论的颜赤扬,不是什么奇才,同样是两只手,两只脚的普通人。” 丁丁嗤嗤的笑了起来,蹦跳的到来颜赤扬身边,说道:“你这人有意思,倒和我韩师兄有几分相像。” 丁丁这一番举动吓坏的柳青芙,她生怕颜赤扬会对丁丁不利,立刻急道:“丁丁,怪回来!” 丁丁回头一看,展颜笑道:“柳师姐,不碍的,这人和韩师兄好像。” 颜赤扬手托着下巴,疑惑的道:“怎么?小妹妹,还有人张的和我一样吗?”他长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黑衣凸显出高贵神秘的气质,要说有人与他相像,真的很难。 丁丁笑着说道:“我不是说长得像,你虽然长的俊,但比我韩兄弟还差了一些,但气质却是相像的。” 同位剑客,又同样领悟力非比寻常,韩闯和颜赤扬的气质自然有几分相近,别人只听他怪剑的名号就吓到三分,又怎会去琢磨气质这么回事,只有丁丁少女信心,才会注意到这些。 颜赤扬不禁对那素未谋面的“韩师兄”生出了兴趣,说道:“那你韩师兄现在何处,叫他出来,我们比比。” 丁丁眉头紧蹙,说道:“你来晚了,我韩师兄被逐出了宗门——” “丁丁,住口!” 丁丁还想再说下去,却被柳恒博打断,只见柳恒博上前一步,笑道:“相逢便是客,颜兄弟不如就过来吧。” 柳恒博虽是青竹宗的长老,但颜赤扬却是六品宗门赤霞宗的首席核心弟子,论身份比柳恒博只高不低,因此柳恒博叫他一声颜兄弟,并不为过。 颜赤扬赶了一天路,也觉劳累,再加上沙漠夜寒,也不打算走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骤听柳恒博要留下他,自然满口答应。 他走到火堆旁,有意无意的坐到了韩闯对面,对着韩闯和聂青青微微一笑,便不去看他们,就像和他们毫不认识一样。 刚一坐下,就听他问道:“柳长老,刚才那位小姑娘说的‘韩师弟’究竟是谁?” 此问一出,韩闯心里立刻咯噔一声,暗想:“难道他看破我的身份了?不,绝不可能,我没有露出过丝毫破绽。”不禁竖起耳朵,静静倾听。 柳恒博苦笑道:“正是小徒韩闯,原本是我青竹宗首席核心弟子,可惜误交匪类,被逐出了宗门。” 误交匪类? 聂青青狠狠的盯了韩闯一眼,韩闯则还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就在这时,颜赤扬又问:“匪类?是何匪类。” 柳恒博道:“邪月宗大长老聂妄心的女儿。” “哦,原来聂长老的女儿,”颜赤扬一听是邪月宗,便不提匪类而字;邪月宗虽然不是正派宗门,但实力之强,几近六品宗门,在这个以拳头大小说话的世界里,拥有这种实力的宗门,足以被承认。 柳恒博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再次继续纠缠,而是说起了起来:“颜兄弟风尘仆仆而来,想必是饿了吧,不如吃掉烤肉喝点酒,暖暖身子。” 颜赤扬笑道:“肉就不要给我了,我那里还有一只半途打到的红嘴鹦哥,给我点酒就好了,这几天没酒喝,可苦死我了。”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毒杀 一个冷的就像是冰的声音响起:“你要酒,酒管够。” 说话的既不是青竹宗主事的柳恒博,也不是城主韦振业,更加不是青竹宗的首席核心弟子燕青飞,而是在城主小队中,很少说话的斩元,这个刀客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句话。 你很难想象一个几乎永远不说话的人说话的,这无异于铁树花开,让人怀疑这一次过后,他是否还能够说话。 当然,颜赤扬笑了起来,咧开嘴,露出一派洁白的牙齿。 “好,酒拿来!” 他似乎动也没动酒囊就飞到手中,扔给他酒囊的正是斩元,但斩元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喝着,仿佛手中的酒要比一个赤霞宗的核心弟子更加重要。 柳恒博见状,开口说道:“对了,颜兄弟,这次为什么不和赤霞宗的队伍一起走。” 颜赤扬笑了笑,回道:“我这人就喜欢独来独往,和人一起不习惯。” 丁丁接话道:“韩师兄也喜欢独来独往。” 柳青芙狠狠的瞪了丁丁一眼,丁丁吐了吐香舌,悄悄对着颜赤扬做个鬼脸。 颜赤扬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对丁丁说道:“小姑娘,再和我说说你的那个韩师兄。” 丁丁眯起眼,狭小的眼缝里都是笑容:“你也想听韩师兄的事情?” “哈哈哈,”颜赤扬笑了起来,“我对一个气质和我相近的人,十分感兴趣。”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心想:“什么叫和你相似。”他自顾自的灌了口酒,强迫自己不去看颜赤扬,但依旧悄悄竖起耳朵,那动作惹得聂青青偷偷暗笑。 只听丁丁说道:“韩师兄是个剑道天才。” 颜赤扬眼睛一亮,先是看了韩闯一眼,然后视线转到了丁丁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我也是剑道天才。” 丁丁嗤之以鼻,道:“你这个天才肯定没我韩师兄天才,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剑客。” 颜赤扬不以为然,心想:“柳恒博的徒弟能有多厉害,我连他师傅也不放在眼里。” 丁丁像是看出了颜赤扬心中所想,笑着说道:“韩师兄的剑法可不是和柳师伯学的,”说话间还看了柳恒博一眼,道:“对不起柳师伯,这可是事实。” 柳恒博苦笑一声,道:“小徒的剑法确实不是我所传授,全是他自行领悟而来。” “自行领悟?”颜赤扬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韩闯,愈发有兴趣了,忍不住对丁丁道:“继续,再说说他的事情,他的用的什么剑,使的什么剑法。” 丁丁撅起嘴,一脸倨傲的说道:“韩师兄使一把三百斤重的重剑,所用的剑法也与当世的剑法迥然不同,你说厉害不厉害。” 颜赤扬眼神一凛,暗道:“重剑?重剑应该怎么用?”他不禁在头脑中将所学的剑法过滤了一遍,发现无一能适合重剑之法,心中顿时烦恼,说道:“这不可能,怎会有人能使三百斤的重剑。 丁丁冷笑一声,道:“你不相信?当初韩师兄手持重剑,可是能与凝神期的长老打成平手。” 韩闯和陆伯寒的第一交手已经成为青竹宗的传说,并且有越传越邪的趋势。 韩闯听得丁丁的话,忍不住心中苦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当时他不过是挡住了陆伯寒一掌而已,若陆伯寒继续攻击,他非败不可,但在丁丁口中,却成了平手;不过现在的他,在不动血影分身的基础上,倒是也能与陆伯寒战成平手,毕竟有了麒麟臂的加持,长时间使用重剑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颜赤扬听得这话,心中顿时一惊,说道:“你说他曾经战平过青竹宗的长老?” 虽然他自己也能战胜普通凝神期的高手,但青竹宗的长老又岂是普通的凝神期高手可以比拟的,说是个个身怀绝技也不为过,就说面前这为柳恒博,颜赤扬虽不怕他,但真正斗起来,却也不知道其对手。 这不是天赋的问题,论天赋颜赤扬远远高于柳恒博,而是修炼时间的问题,柳恒博修炼时间长,武魂又不弱,算是凝神期中的高手,所以才能战胜颜赤扬。 丁丁笑道:“当然,这件事情青竹宗里人尽皆知。” 颜赤扬目光四游,在青竹宗诸位弟子脸上扫过,所有人都脸色平静而坦然,他心知此事一定是真的,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不禁拿自己与这个韩闯相比较,只觉得也要差上半分,目光情不自禁的瞥向易容成李大柱的韩闯,心中暗道:“我原以为自己在剑法上已经东南域无敌了,没想到不但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李大柱比我厉害,还有一个青竹宗的韩闯,真是天下之大,不可小觑。” 他倒没有将李大柱和韩闯往同一个人身上想,一方面韩闯用的是重剑,李大柱用的是软剑,两者截然不同;另一方面,他觉得李大柱来历神秘,武技驳杂,但绝没有青竹宗的痕迹,所以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个可能。 其实若在场的青竹宗众人,看到李大柱与他相斗时的场景,定会认出韩闯的身份,毕竟青竹宗所有人都知道,韩闯在使重剑之间,使的可是快剑之道。 软剑虽与快剑不同,但仍然依稀可见快剑的影子,更不用说最后那招太极十八剑式的,与重剑一样,就是韩闯本人的标志。 颜赤扬不敢再嚣张下去,当下讪笑一声,走到骆驼身边,从骆驼上取下一只包袱,打开后,就见包袱里裹着一只死去的红嘴鹦哥。 颜赤扬笑道:“各位务怪,我这人天生就好吃,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骤见这好吃的东西,就等不及了。” 柳恒博笑道:“哪里的话,我也是第一次见红嘴鹦哥。” 红嘴鹦哥乃是沙漠里特有的鸟类,传言肉质鲜美异常,口感松脆,乃是上好的食材。 只是难以这鸟通灵,难以捕杀而已。 颜赤扬不禁笑道:“这鸟也傻,就在我面前出现,我又怎会放过,当下运起身法,追了它十几里远,终于被我追上,一石击落。”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心下骇然,要知道这红嘴鹦哥难以捕杀,除了通灵之外,还有一手奇快的速度,普通武者用肉眼都难以捕捉它的影子,更不用说追上他了。这颜赤扬不但能追上它,还能以石子击杀,实在是不可思议。 说真的,颜赤扬自己也对能用一颗石子就击落红嘴鹦哥感到惊讶,在他看来,至少也需要五到六颗石子封锁空间,最后才能一击必杀。 见红嘴鹦哥去了内脏,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表皮就呈现是黄灿灿的颜色,脂肪变做了油,向外渗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篝火并不算很旺,颜赤扬手握着铁钎,不停转动,以便让每一面都受到炙烤;他的动作极其专业而自然,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红嘴鹦哥表面涂上作料。 他看上去已将全副精神全部放在手里的这只鸟上,别人简直无法想象怪剑颜赤扬会有这样一面,但韩闯却明白,剑客是需要有一门其他的手艺的。 剑法到了一定境界,想要提升,只能依靠自身领悟,想要抱剑悟道,一次两次尚可,若多了也是不行,这时候就需要触类旁通。 颜赤扬所做的就是触类旁通,以烧烤的技巧来通晓剑法。 香味四溢,周围响起了吞咽唾沫的声音,而颜赤扬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只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烧烤工序。 看他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精准,没有任何拖沓与瑕疵,简直将烧烤做成了一门艺术。 香气越来越浓了,丁丁忍不住吸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好香,实在太香了。” 这一句“好香”将韩闯拉会了现实,他眉头紧蹙,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只已经变成熟食的红嘴鹦哥。 “这香味有些不对劲。”他想,默默的运起吞噬武魂,偷偷收纳了一部分香气,以神秘王鼎的力量分析。 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更皱了,眼神也更加疑惑。 聂青青发觉了韩闯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韩闯示意她噤声,自己却开口说道:“够了,再烤就焦了。” “焦了才好,最好是半焦就是所谓的外焦内嫩,这样肉质才会更加鲜美。”颜赤扬叹了口气,“被你这一搅,我倒是分神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众人,冷笑道:“心急的人,怎能吃到好东西。” 众人被他一说,个个脸红,暗道自己怎么会如此丢人,又一想那迷人的香气,仿佛整个人又沉浸了进去。 韩闯摇摇头,说道:“我看这好东西,你也无法消受了。” “怎么?你想吃?”颜赤扬笑道,“那就给你。”说话间,就见铁钎抛给了韩闯。 韩闯一把接住,看着那半焦的皮肉,冷笑一声,道:“恐怕我也无法消受,除非我想死。” “你什么意思?”颜赤扬皱紧眉头,如果韩闯不是曾经在剑法上击败过他的人,恐怕他现在已经出剑了,如果不是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恐怕现在同样出剑了。 他即敬佩韩闯,又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所以他忍了下来,没有出剑。 韩闯自然不知短短的一点时间,颜赤扬心中就一变再变,他只是看出这红嘴鹦哥的不对劲而已。 就见他冷笑一声,对聂青青道:“翠花,借我短剑一用。” 聂青青将短剑递去,就见韩闯手腕一抖,短剑立刻见红嘴鹦哥的肚子破开,他又以剑尖一条,一颗鸟蛋飞出。 颜赤扬除了红嘴鹦哥时,只将内脏剔除,并没有剔除鸟蛋,这也是习惯使然。韩闯冷笑一声,对着那飞在空中鸟蛋就是一剑,鸟蛋从中裂开,断成两半,向左右两边偏去。 “看蛋黄。”韩闯说。 众人看的真切,裂开鸟蛋蛋黄末端有一缕黑斑,若不是韩闯事先提醒,他们绝不会能看见,定睛在看,就见空中悬浮着一根根须似得细针,闪烁着幽蓝的光。 “毒针!”柳青芙惊呼了起来。 韩闯看了目瞪口呆的颜赤扬一眼,说道:“有人想下毒杀你,这下毒的人可是厉害非常,毒针透过皮肉和蛋白,整个没入蛋黄中,只有蛋黄有毒,皮肉和蛋白都没毒。” 韩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红嘴鹦哥的肚子里才有这鸟蛋,蛋白里才有蛋黄,他居然能将毒针直接打进蛋黄里来真是厉害。” 颜赤扬紧咬着牙齿,恨恨道:“何止是厉害,整个东南域也只有一门一派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哪门哪派?”韩闯淡淡的道。 “丹鼎派!”颜赤扬的眼睛里,闪烁着慎人的凶光。 ...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会见到他的 月黑风高,杀人的夜晚,两口薄刀闪烁着银光。 两块黑布隐藏了狰狞了面孔,两双眼睛透露出凶残的光,那是一种怎样的凶残,仿佛嗜血之前的酝酿。 目光凝聚远处的篝火上,几只人影在晃动,酒香飘来,肉想飘来,可阴影中的两人却没有任何表示,喉头没有吞咽唾沫的动作,眼神依旧无比坚定。 篝火处飘来了歌声,女子的歌声,这声音就像荡漾的波浪,层层叠叠而来——他们依旧没有动,视这歌声如无物,就像它从来不曾从耳畔掠过一般。 下一刻——歌声忽然止住了。 隐藏在阴影中的两个人,相视一笑纵身跃出,没有人拦着他们,所有活着的人都倒下了。 深夜,没有雾气的深夜,韩闯的鼻尖嗅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这气味就是屠宰场的味道,令人作呕。 “前方。”斩元说。 众人眉头紧蹙,刀兵出鞘,缓步向前。 “没人。”说话的是韩闯,他敏锐的感觉到前方没有活人,一个都没有。 众人的精神稍微放松,但仍然不敢大意,目光时不时的注视着两边——这是一个人类的营地。 想要在大沙漠里穿行,即便再厉害的武者也需要营地的支持,小憩片刻,补充水和食物,甚至可以在营地里好好清醒一下,甩去那枯燥黄沙带来的幻象。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休整却代表了死亡。 闪动的火光照亮了韩闯的脸,平凡的脸,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这双眼睛里也充满了痛苦。 “都死了。” 他放下剑,语气颓然的说,“没有一个活人,所有人都死了。” 他的声音无力的就像一个与暴风雨抗争失败后的人类,只能随波逐流,静静的等待着死亡。 颜赤扬眉头紧蹙,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尸体,说道:“是镇东门的。” 镇东门! 几乎所有人都心中一惊。 镇东门的名字虽然恶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七品宗门,论综合实力,青竹宗和落霞宗还要在它之下,只有清风阁能勉强相比,可就是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宗门,他们的弟子竟然死在了沙漠里。 十一个人,十一具尸体,没有抵抗的痕迹,兵器都在鞘中。 韩闯用眼神向聂青青示意了一下,聂青青心领神会的从怀里掏出一根三尺长的竹丝一般的银针,缓缓插入距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的咽喉里,银针被染成了黑色;用真气将毒素洗去,又插入了同一具尸体的胃里,同样是一片黑色。 她与韩闯对视一眼,然后对另外一具尸体做了同样的事情,结果也一样,黑色。 黑色只是普通的颜色,好比夜空,夜空就是一片漆黑,黑色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人类的眼睛却赋予了它们不同的含义。 这里的黑色代表了毒,一种十分厉害的毒,但绝不会致命。 韩闯悄悄分析了一下毒素,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每个人咽喉上刀口,也印证了他的推论。 这些镇东门的弟子服下了足以让他们失去抵抗力的毒药,然后被一把刀拉开了咽喉。 他看了聂青青一眼,聂青青点点头,道:“全是失血过多而死。” 柳恒博皱眉道:“究竟是谁干的?” “还能有谁?”颜赤扬冷笑一声,“会用毒这种下作手段的,除了丹鼎派的老鼠,还会有谁?” 韩闯摇摇头,道:“未必是丹鼎派,这么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颜赤扬冷笑道:“少一个对手难道不是好处吗?” 韩闯盯着颜赤扬的眼睛,微笑着道:“如果是要铲除对手的话,那要杀掉多少人?” 颜赤扬撇了撇嘴,道:“如果是用毒并未没有这个可能。” 韩闯摇头道:“或许有这个可能,但其他宗门发觉尸体后,就会有所警惕,想要如法炮制就很难了。” 颜赤扬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 两人的一问一答倒是让青竹宗的弟子门感到惊讶,丁丁小声问身边的柳青芙:“这个李、李大柱和那家伙很熟,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认识一样。” 她并没有得到柳青芙的回应,抬头一眼,就见柳青芙正怔怔的凝望着前方,仿佛前方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一样。 丁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韩闯那张易容过后的平凡的脸,没有多少特别的地方,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只有那双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眼睛,就像两颗闪烁的星。 “奇怪,我会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丁丁小声嘀咕。 “你也有这种感觉?”柳青芙忽然开口,“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感觉他的眼睛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丁丁失笑道,“那倒没有,他像谁呢?让我好好想想。” 柳青芙一边盯着韩闯,一边对丁丁说道:“比如,韩——” 话未说完就被丁丁打断:“你是说韩师兄?不对不对,韩师兄的眼睛比可他亮多了。” 聂青青的易容术已经到神乎其技的地步,就算是明亮的眼睛也能弄出几分灰暗,此刻韩闯的眼睛虽然较普通人来说,依旧算是明亮,但远不如当初的自己。 可他却被丁丁和柳青芙看的发毛,只觉得自己的秘密被看破了一般。 小白忽然在心里说道:“放心吧,她们只是怀疑。” 韩闯心道:“你肯定?” 小白道:“我当然肯定。” 韩闯失笑的摇了摇头,道:“你甚至都不是人,拿什么来肯定。” 小白道:“我虽然不是人,却能感觉到人类的心理,那个小姑娘甚至完全没有怀疑,你的师姐倒是有些怀疑,但也仅是怀疑而已。” 韩闯笑了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能力。” “你不知道的能力多了,”小白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倨傲,“我又不是专业的尸体搬运工。” 韩闯哑然失笑,心中这是小白在发泄自己的不满,毕竟平常他都将这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妖兽藏在玉佩里,难得一次放它出来还是搬运实体,小白有些不满有是可以理解的。 思忖之间,柳恒博忽然开口说道:“好了,不要再猜了,先将他们处理了。” 众人点头,毕竟谁也不喜欢在尸体的围绕下休息,而且说到底,死的人只是一个距离他们很远的宗门的弟子,他们谁不认识,没有和这些人说过话,甚至素未谋面,这些人的生命在他们心中,就像一符号而已,仅仅能起到警示的作用。 韦振业也点点头,说道:“先处理尸体,晚上的时候我们一家出一个人,负责夜间戒备。” 柳恒博点头,表示同意。 处理尸体的过程很简单,由于人在沙漠,入土显然不合时宜,只能采用简单的火葬的方式。 众人在附近寻了不少树枝,搭成一座一人多高的简易台子,又将十一具尸体放在台子上。 所有人站成一排,柳恒博手持火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安息吧。”将火把扔进了高台中,不一会儿,大火吞没了尸体。 “好了,各位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向走,”柳恒博说,“青芙今夜你负责戒备。” 韦振业也道:“李大柱,今天晚上就交给你了。” “我——”韩闯刚想反驳,就被韦振业打断,“今夜很重要,你要小心应付。” 韩闯只能点头。 所有人都睡去,篝火旁只剩下韩闯和柳青芙,柳青芙不知道韩闯的身份,只感觉熟悉,而韩闯却明白目前自己的身份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能说。 两个各有心思的人,坐在篝火旁边,一句话也没说,诡异的沉默笼罩着空气,只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嘶嘶的声音,凿进耳朵里。 越是空旷的地方,越是趁沉寂。坐在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寒冷寂静的夜色里,人也变得沉默了,就像默默忍受着深沉寂寞和痛苦一样。 过了好久,聂青青终于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沉寂:“李先生是哪里人?” 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开口,非常非常的普通,几乎所有素不相识的人,都可能用这句话来作为谈话的开头,这句话本身更像是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寒暄,并不指望能得到准确的回答。 但韩闯却鬼使神差的回答了:“云州人。” 三个字。 简单的三个字却在柳青芙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浪,让她不经意的瞥了韩闯一眼,心中又泛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云州人。” 韩闯笑了笑,道:“什么样的朋友。” 柳青芙道:“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韩闯自知失言,很快又道:“我的意思说,这个朋友亲密吗?” 柳青芙笑了笑,仰望着远方的苍穹,“很亲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韩闯笑了,道:“比柳长老还有亲密吗?” 柳恒博是她父亲的事情并算秘密,宗门内人尽皆知,宗门外虽然没有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但也差不太多,所以柳青芙对韩闯的话并没有多少诧异。 她带着一缕动人的微笑,动情的说道:“爹爹也是我最亲密的人,但从小到大小韩子在我身边,他和我一起的时间要比爹爹还多。” 语声稍顿,她摇摇头,又道:“对了,我说的人就是小韩子。” “韩闯?”人叫出自己名字时,总会有几分怪异,韩闯也例外,他只能尽量的控制这种怪异的语调。 柳青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认识他?” 韩闯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但听过这名字。” 柳青芙道:“是啊,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韩闯道:“我听说他云州韩家的少爷,是个不能凝聚武魂的废材。” “哈哈,不能凝聚武魂的废材,”柳青芙大笑起来,说道:“李先生有多久没回云州了。” 韩闯道:“上次之前,有很久了。” 柳青芙眉头一挑,道:“很久是多久。” 韩闯笑了笑,轻声道:“很久、很久就是已经忘记了有多久。” 柳青芙不以为意的道:“那就怪不得了,之前小韩子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但之后——” “之后怎么了?”韩闯道,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更不用说,说出这些话的还是从小和他一样长大的师姐了。 柳青芙笑道:“之后的事情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什么转变。”韩闯换了个姿势,距离柳青芙更近了,也让自己更加舒服。 柳青芙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韩闯的逼近似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颜色:“他拿下两族年会的冠军,成功凝聚了一种奇特的武魂,又赢得了外门大比,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拿下内门首席弟子的名号,然后是核心弟子,最后是诛邪小队的成员——” 柳青芙的声音逐渐走低,最后微不可查。 “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韩闯问。 “没有后来了。”柳青芙苦笑一声,“后来他被逐出了师门。” “真是可惜”韩闯道。 柳青芙看着韩闯的眼睛,说道:“您表现的很奇怪。” 韩闯笑了,道:“哪里奇怪?” 心想:“她看出我的身份了?不,一定没有。” 柳青芙道:“普通人听到这里,一定会问,他是为什么被逐出师门,可你却没问。” 韩闯笑道:“这很特别?” 柳青芙道:“确实很特别,特别到我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故作镇定的道:“我的身份很简单,没什么可怀疑的。” “越是身份简单的人,越值得怀疑,”柳青芙的语气中带着一缕失落,“简单的背e景才是掩饰自己的最好手法。” 韩闯笑了笑,指着自己说道:“你认为我掩饰了什么?” “有很多,”柳青芙说:“比如身份。” 韩闯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我就是李大柱,所有人都知道。” 柳青芙摇了摇头,没有再纠缠下去,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知道吗,在进沙漠之前的小镇上,我遇见一个人。” “什么人?”韩闯眉头微蹙。 “一个和尚,”柳青芙微笑着道:“一个法号叫不可的和尚。” 不可和尚! 韩闯内心掀起了惊涛。 柳青芙看着他那微微变色的脸,探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韩闯回答,“如果认识,我一定会记得一个有这么奇怪法号的和尚。” 柳青芙笑了起来,眼睛眯起,就像天空里的月牙儿,她俏丽的面庞在月光的映射下,更显出一种凄凉的美艳。 “不可和尚可不只是法号奇怪,”柳青芙盯着韩闯说,“他的能力更加奇怪。” 韩闯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个穿着月白僧袍,仿佛踏月而来的和尚的身影,忍不住道:“他有什么奇怪的能力。” 柳青芙咯咯一笑,盯着韩闯,一字一字的说道:“他说自己会卜卦。” 韩闯哑然失笑道:“哪里和尚会卜卦。”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柳青芙脸上的笑容一收,又道:“可他真的会卜卦。” 韩闯本想反驳的,可柳青芙脸上的那种认真的表情,让他打消了反驳的念头,低声说道:“一个会卜卦的和尚,还真是奇怪。” 柳青芙直起腰,笑着说道:“奇怪的还不止是会卜卦这一点,他还特意给我卜了一卦。” 韩闯不想问,却又情不自禁的开口:“你求的是什么?” “寻人。”柳青芙道,“我想自己到底会不会再见到小韩子,自从他走以后,我每一天都在想他,都想再见到他。” 韩闯强忍住内心那将柳青芙涌入怀中的冲动,语气冷静的道:“结果怎么样。” 柳青芙笑了起来,说道:“不可和尚说,我一定会见到他,一定会在玲珑盛会上见到他。” 韩闯心中一沉,道:“你相信了?” “为什么不信?”柳青芙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闯,仿佛要将他这个人看透一般。 韩闯下意识躲闪着柳青芙的视线,轻声说道:“一个和尚怎么会算卦,好吧,就算他会,你就保证他算的准?闭紧卜卦只是一件虚无飘渺的事情。” 其实他心里知道,卜卦并不算虚无缥缈,金三富就是一个卜卦能手,但他必须让他柳青芙认识到卜卦的不可信,这样才能打消她的怀疑。 却不想柳青芙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他的话,或许我不相信他说的所有话,按这一句我相信,我会遇到小韩子的,就在这次玲珑盛会上。” 韩闯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柳青芙笑了,指着自己说道:“女人的第六感,你相信吗?” 韩闯还没有回答,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我相信。”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韩闯听的出来,这个声音正是聂青青的声音,当然是她易容变声后的声音。 两人回头一看,就见聂青青向他们走来,那张平凡的脸上荡漾着笑容,眼睛里放着光。 “你会见到他的。”聂青青说道。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沙漠中的盛宴 太阳升起,清晨来了。清晨的到来意味着很快就会来到正午,沙漠里的正午来的格外快,时间还没到,太阳就已经爬上了中天,就像它从一开始,就铆足了劲儿,向着那个方向爬去。 这本是沙漠中的一个荒凉的营地,荒凉到人迹罕至,但今日,这个营地里却有很多人,拿刀枪的人。 手持兵器的未必是武者,武者也未必手持兵器,但出现在这个营地里的所有手持兵器的人,都是武者,他们是来参加玲珑盛会的武者,不参加比赛,只是去看热闹。 作为云州甚至整个东南域都难得一见的盛会,自然吸引了大量的观众,以至于平素里无人问津的营地,今日人满为患。 在这片营地里,只有一人没有兵器,非但没有兵器,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暗藏着兵器,因为这人是个和尚。 并非说和尚就不带兵器,曾经纵横东南域的狂僧,使的也是一口碗口粗的禅杖,但狂僧虽然是僧人,却也带了个狂字,但凡带狂字的人,大多面目狰狞,狂僧也不例外。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像屠夫多过于和尚,而出现在营地里的和尚,却真像个和尚。 月白的僧袍,难得的一尘不染,眉目清秀,面冠如玉,若不是那闪亮的光头和头顶的戒疤,说他是一位浊世佳公子也不为过。 但他真是一个和尚,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手上挂着念珠,双掌合十,安静的站在人群中,人向前,他向后,却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他的去路,他就像水中的鱼,在人群中穿梭,而行走的动作却能始终保持不变。 这是一个奇怪的和尚,倘若在他身边仔细倾听,就能听出他口中不断念叨着的不是什么佛号,而是“不可不可”。 什么不可?不可什么?没人知道他念叨的是什么意思,甚至连听到他念叨的人也不多,他看起来很规律,很老实,比那些大寺庙里的老和尚更加规律和老实,任谁看了他,都会由衷的赞叹了一声:一个好和尚。 但按照好和尚的标准来说,他却不是一个十足的好和尚,人无完人,金无赤足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尤为合适,当卖酒的姑娘走出来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第一个走了上去。 “一壶酒,谢谢。”他的声音斯文,语调稳定,从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语气仿佛是一成不变的。 他不该一成不变,因为卖酒姑娘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可思议,或许吧,但更多的是对一个好和尚堕落的扼腕叹息。 她没有叹息出声,但表情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二两金子。”姑娘说。 沙漠里的水很贵,酒也很贵,水甚至比酒还贵,所以大多数人选择喝酒而不是喝水,如果酒要二两金子的话,水可能就要三两;但没有三两金子的水,再贵也不会贵到三两金子,所以酒也卖不到二两金子,卖酒的姑娘只是随口说了一个价,好让和尚知难而退。 可和尚没有退,非但没退,反而从月白的僧袍里摸出二两金子,扔到姑娘手上,而姑娘手中的一壶酒,却飞到了他的手中。 姑娘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分神,当说出二两金子这个价格时,她全付精神都集中在和尚的身上,但却依然没有看请他的动作,如果不是酒已到他手中,她甚至怀疑和尚根本就没动过,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动不动的模样。 姑娘长的并不漂亮,很普通的那一种,能在沙漠里活着的女人,要么长的特别漂亮,能依靠美貌让男人神魂颠倒;要么长的非常普通,让男人完全提不起兴趣。 这卖酒的姑娘就是那种让男人提不起兴趣的女人,焦黄的面孔,深陷的眼眶,脸上有一些明显的雀斑,嘴也不漂亮,过于薄,毫无性感的感觉;唯一能拿的看的过眼的,只有那对明亮的眼睛,大而有神,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 可这显然不够,没有人在意她,除了那些想要买酒的客人,但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酒上,而不是她的身上;若是这姑娘出现在江南水乡,稍微打扮一下,还能称得上气质不凡;可出现在沙漠里,那就有些尴尬了。 沙漠的男人看女人从不看眼睛,他们看胸,看屁股,看腿;或许偶尔会看看脸,但绝不会看眼睛,可面前的这个和尚却盯着她的眼睛看。 同时她也在看着和尚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很漂亮,也很吸引人,而这个和尚的眼睛也不逞多让,灼黑色的瞳孔,黑的发亮,就像镶嵌在白色湖面上的黑色琥珀。 姑娘的脸红了红,羞涩的地下了头,轻声说道:“和尚,我不卖酒给你,钱还给你,酒还给我。” 和尚笑了,他笑起来嘴角会完成月牙的形状,同时也有一种月牙儿的清冷。 “可我已经付了钱,钱到了你的手上,酒也到了我的手上,现在这是我的酒。”说话间,他熟练的打开瓶塞,一口灌了进去。 咕噜咕噜,和尚喝酒就像喝水一样,不待停歇,一口气就喝了一壶酒。 姑娘惊讶的道:“你怎么就喝了?” 和尚道:“酒不就是拿来喝的吗?这酒味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喝了”他指着在场的所有武者,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壶酒,木塞都打开,酒香溢了出来,连成一片。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行事也愈发的肆无忌惮,一些急脾气的武者,甚至推搡着打斗起来。 刚开始还彼此克制的只用拳头对决,到后来都用上了兵器,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旁边的人也没有劝慰的意思,反而一个劲的叫好,他们瞳孔赤红,就像一团火在眼中燃烧。 姑娘缩了脖子,压低声音道:“和尚,你走吧,一会儿就走不了了。”她的眼神闪烁,不时瞥向四方,模样就像一只惊恐的兔子。 和尚笑了起来,道:“怎么会走不了,东南域没有和尚走不出的地方。”他看起来也有些醉了,面颊红彤彤的,声音含糊不清,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清醒。 姑娘已经急得快哭出来,推着和尚说道:“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可和尚的身子就像一块硕大的磨盘,她又不是驴,怎么推也推不动。 “我求你了和尚,快走吧。” 和尚笑道:“你一个劲儿的让我走,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打斗的声音更大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血腥的味道——已经有人受伤,甚至有人死去,喧闹的叫喊声愈发明显。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刀兵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姑娘忽然正色道:“好吧,你不用走了,也走不了了,你真可怜,明明有机会走,最后却选择死。” 一伙黑衣蒙面人闯进了营地,见人就杀;若是平常,七八个人死定了,在场的武者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两百个武者一起发威,就算凝神期的高手也要绕着走,但此刻,却没有任何人出眼指责这些人的滥杀无辜,甚至在身背的人倒下之后,还拍着巴掌,接着巴掌的声音孑然而止,他们自己也被砍倒。 杀戮。 没有任何人阻止的杀戮。 就像蝗虫一样蔓延,活人一个一个倒下,变成私人;很快,人都死了,满地尸体中,只有那七个黑衣人和卖酒的姑娘,还有和尚还站着。 和尚没去看那些黑衣人,黑衣人却在看着他,非但在看他,还缓缓的靠近他,手里拿着尚在滴血的刀,眼睛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杀意。 一个声音厉声喝道:“毒蝎子,他怎么没中毒?”说话的是黑衣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人,旁人使刀,他使手杖,旁人的刀锋上沾满了鲜血,他的手杖上却没有半点血;旁人杀了很多人,他杀的更多,他身上的杀气比的上其他六个人加起来还要浓郁。 对了,他比其他六人都矮,而且是个驼子,走路的时候也是有些瘸腿,但只有一点而已,并不影响走路,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卖酒的姑娘面前。 卖酒的姑娘回道:“他给了我二两金子买酒。”原来这姑娘就叫毒蝎子,你很难想象一个安静的姑娘会叫毒蝎子这种名字,但她确实叫毒蝎子,是沙漠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蝎子。 那个驼子冷笑道:“二两金子就买通了你给他解药?” 毒蝎子斥道:“老娘还没穷到被二两金子买通的地步。”她语声稍顿,又道:“他喝了酒,却没中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驼子道:“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毒蝎子死死的盯着驼子的眼睛,冷冷的道:“老娘有必要骗你?” 驼子躲闪着那怨毒的目光,虽然黑布遮面,但任谁都能看出,那隐藏在黑布之下的紧张。 过了一会儿,驼子道:“管他是不是中毒了,杀了便是。” 毒蝎子挡在和尚身前,说道:“你不能杀他。” “怎么?”驼子冷笑道:“难道毒蝎子看他长得俊,就春心荡漾了?” 毒蝎子的脸红了红,稍稍低下了脑袋,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似得,猛地抬起头厉声斥道:“驼子,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嘶的一声,纤细的指尖出现了几枚钢针,如蚊丝一般的钢针,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姑娘的很漂亮,莹白的就像象牙,纤细的犹如青葱,指头的骨节小巧,一定非常灵活,而骨节上皱纹,也并不多。 但驼子的眼睛却不在这漂亮的指头上,驼子躲闪着姑娘的目光,也不敢说话,他可是知道毒蝎子的厉害,单看武技,差他很多,但全身都是毒,是个碰不得的女人。 过了好一会儿,驼子才道:“那你让开,让我杀了他!”他看向和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怨毒与愤恨。 “你不能杀他。”毒蝎子道. “为什么?”驼子道,手杖指着和尚的鼻子,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别告诉我是这张漂亮的脸。” 驼子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的,他很讨厌漂亮的脸,因为他没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所以恨所有漂亮的人;每一个长的漂亮的人落在手上,他都会先画花他们的脸,然后再将他们杀死。 毒蝎子冷冷的看着驼子,说道:“他给了我二两金子买酒,所以你不能杀他。” 驼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说道:“毒蝎子,你是在说笑话?你我的任务可是杀掉这个营地里所有的人,”手杖指着和尚的鼻子,“而他就是这所有的人中的一员。” 毒蝎子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被拨开,拨开她的正是被她护在身后的和尚;和尚上前一步,微笑着道:“不可不可,施主不可威胁这位女施主,施主想要杀和尚,和尚出来便是。” “和尚,你——”毒蝎子手指着这张俊俏的有些过分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那只手无力的锤了下来,“你真想死就死了吧,死了也干净,干干净净。” 驼子像是得到了命令似得,狞笑一声,对和尚说道:“和尚,这可是你自己求死,怨不得我了。” 手杖刺出,招式如剑,却又有几分枪法的痕迹,对着和尚的心口刺来。 驼子极其有把握,这一刺一定会要了和尚的命,这是千锤百炼的一击,不知杀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招式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速度,千锤百炼之后的速度。 锋利的杖尖刺进了和尚的胸口,却没有想想中的那种刺入皮肉的感觉,驼子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那被他刺穿的和尚身形一动,就像刺穿的湖面,泛起了一圈波纹,当波纹散尽时,和尚消失了。 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不可不可,施主若用这一招,是不可能杀的了和尚的。” 驼子回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件月白的僧袍,一尘不染,被风一吹,就像波浪一样。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驼子面带惊恐的说道。 和尚笑了,缓缓道:“和尚是人,不是鬼。”他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神情好像很安详。 驼子压下心中的惊恐,冷笑道:“是人那就给我死我。”同样的招数,同样破空而来的手杖,不同的是这一招的速度更快,也更加猛烈。猛烈的速度,迅捷如雷电一般,带着嘶嘶的声音。 驼子用上了自己的武魂紫电狂蛇,身后的蛇影仿佛活了一样,不停的向外吐着信儿。 和尚微微一笑,没有动,直到那锋利的杖尖刺到身前时,才开始动,他的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准确的抓住手杖。 驼子笑了起来,这是阴谋得逞的笑。 旁人看他用的是手杖,都会忍不住用手来拿,却不知道武魂紫电狂蛇能让这手杖变成最危险的凶器,手掌表面布满了高压电弧,别说是直接用手拿,就算擦到一下,也足以致命。 驼子等着和尚被电击倒下,可和尚非但没倒,反而站的稳稳当当;他等着和尚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和尚的表情非但不苦,反而在笑。 “施主,还是伤不了我。” 和尚手腕一抖,驼子立刻拿不住手杖,手杖脱手而飞,狠狠的扎进沙里。 “你到底是谁?”驼子说,“原来是个高手,怪不得有恃无恐。”说话间一个眼神,其他六人心领神会的将和尚围在中间,只有毒蝎子没有动,非但没动,反而怔怔的看着和尚。 和尚笑了,道:“施主这是要以多欺少吗?” 驼子的眼里射两道冷光,冷笑道:“和尚,倒也聪明,我一个人奈何不了你,拿七个人呢?” 一个眼神递去,其他六人和他一起动手,六把刀砍向和尚的身体,而驼子着聚掌成指,点向和尚的天灵。 这一简直是必胜必杀的局面,若中了任何一刀,或是被驼子点中,和尚都死定了。 可和尚会被点中吗? 他笑了笑,颔首道:“不可不可,这一招也不可。”身子旋转起来,剧烈的旋转,平底升起了一阵风,狂风,狂风大作。 狂风卷起了黄沙,模糊了人眼。 一旁观战的毒蝎子都睁不开眼,她用手挡着风,直到风沙稍落,她抬眼一看,忽然怔住了。 和尚完好无损的站在正中,旁边躺着一圈黑衣人,驼子也躺在其中,没了呼吸。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毒蝎子一边说,一边后退。 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不可不可,如你所见,他们死了。” 毒蝎子颤声道:“你、你会把我怎么样?杀了我?” 和尚笑道:“不可不可,和尚不杀生,杀他们的不是和尚而是风。还有酒吗?” 毒蝎子颤巍巍的扔出一只酒壶,和尚稳稳的接住酒壶,笑着说道:“事有可为,也有不可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头吧姑娘。” 这话一说完,整个人身子一闪,消失在毒蝎子面前。 毒蝎子久久的盯着和尚消失的微笑,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的影子。 “走?”她喃喃道,“我走不了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分歧 茶棚里的客人倒不算多,但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掌柜的正蹲在柜台后的炉子旁看着炉火,炉火在燃烧,上面放着一只有着冗长茶嘴的大茶壶。 大茶壶里只有水没有茶叶,茶叶都在碗。将水烧开,通过犹如象鼻似得茶嘴倒进茶杯,然后盖上盖子,让小二送到客人面前——这就是掌柜的工作。 小二端着一块大托盘,里面放着一排茶碗,他本意是想将这些茶碗端出去,平稳的放在客人桌上,但许是重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那瘦小的身躯微微佝偻,走路时左摇右晃。 他走的很慢,慢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依旧没有避免悲剧的发生,一个踉跄,人就要倒下。 倒下意味着滚烫的茶水见淋满他的全身,烫伤之后,不可愈合的伤疤将跟随他终生。运气好,伤疤在腿上,运气不好,会在脸上。 那黝黑的面孔虽谈不上帅气,但也绝称不上丑陋,而现在,它即将毁于一旦。 一道白影闪过,那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和尚;和尚先是扶住小二,然后右手扬起,那只散落在空中的,眼见就要倾覆的托盘,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中。 那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头修长,指尖的关节玲珑,关节间的皱纹也很浅,就像一个女人的手,但事实上,它却是一个男人的手,非但是个男人,还是男人中最奇特的一类,一个和尚的手。 小二看着面前的和尚,惊魂未定的说道:“谢谢,谢谢。” 他一边拍着胸脯庆幸自己的好运,一边感谢着给他带来好运的和尚,或许他从前不信佛,但今天以后,一定会在杂货铺里买一只木头雕成的观音放在家里——不为别的,只为纪念。 掌柜的没有抬头,依旧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小二看了他一眼,轻声对和尚道:“大师,这边走。” 他们来到一张空桌子上,小二麻利的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一遍又一遍,直到它能反射出两人面孔,然后毕恭毕敬的递上一碗茶。 “大师,您先等等。” 和尚微微颔首,算是应声。 小二离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桌边坐着六个人,一个中年人,五个年轻人。 中年人脸上的皱纹犹如他半生的荣耀,依稀可见当年俊俏的棱角;五个年轻人两女三男,其中两个长的不错,两个长的普通,还有一个是胖子。 和尚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茶叶的馨香弥漫在口腔中,他长长的吸了口气,表情自然而陶醉。 那一张桌旁做的正是城主小队,韦振业紧闭着眼儿,仿佛神游天外,斩元依旧是一副僵尸脸,让他笑了一笑,或者皱眉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韦红琼与斩元一样,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唯一的区别是,女孩的眼睛更加生动灵活,让人明白她并非始终是这样,在大多时候,她还算一个活泼的姑娘。 金三富咧开嘴在笑,这笑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尴尬的味道,他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胖子,好说话的胖子总是要承受尴尬的折磨。 韩闯就没有这方面的羁绊,一张易容后的普通的脸上荡漾着优雅的笑容,他将茶杯当成酒杯,将茶水当成酒水,一口一口的啜饮着,他喝的很慢,但每一个口都好像回味无穷的模样。 聂青青则呈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状态,她两手捧着茶杯,没喝一口,就像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 她的脸上满是忧虑之情。 小小的茶座上凝聚着诡异的宁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沉默绵延了好久好久,终于,韦红琼忍不住开口:“又死了一群人。” 金三富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代之以一脸苦涩:“没错,又死了一群人。”他胖胖的手上捏着一枚铜钱,背面朝上。 他把铜钱往高处一抛,铜钱离手时手指一捻,让他晃动起来,乍看上去,好像在旋转,他准确的接住铜钱,倒扣在手臂上。 “是走还是继续。”金三富说,“铜钱决定如何。” “为什么?”韦红琼说,“我们为什么要走?你怕了吗?” “不错,我怕了,”金三富说,“这是第几个营地了?三个还是四个,都在我们到来之前被杀绝,其中不乏有半步凝神的高手,连这些人都死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有什么不想让这些人到达会场。” 语声稍顿,金三富压低了声音,又道:“我的意见是,早点离开,以免惹祸上身,我们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 话说完,看了微闭着双目的韦振业一眼,他的是说给其他四人听的,也是说给韦振业听的。 韦振业没有任何表示,韦红琼眉头微蹙,开口道:“金三胖,你就是个懦夫。” “是,我就是个懦夫。”金三富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说道,“我给自己卜了一挂,你知道卦象是什么吗?” 韦红琼努了努嘴,不屑的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金三富没有顾念他想与不想,自顾自的说道:“是大凶之兆,大凶啊,你知道我算卦到现在算出过几支大凶之兆吗?”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在韦红琼面前晃动:“一支、一支,明白吗?” “不明白!”韦红琼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相信算卦这种事情。”她接着道:“我相信理性的判断。” “我也相信理性的判断,那么现在理性告诉我,再往下走会有危险,”金三富扯着嗓子道,“危险明白吗?或许我可以说的更直白的一点——会死,你会死,我也会死,我们大家都会死。” “可我们还没死。”说话的是始终沉默不语的斩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就像他手中的金丝大环刀一样。 金三富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怎么说话了,你不是一路上都沉默不言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话,你不怕死难道我们所有人都不怕死吗?” 韩闯笑了,轻飘飘的道:“我不怕死,正想看看死是什么样子,我建议继续走下去。”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所以不得不不怕死,其实他怕,比谁都怕,没有人比死过一次的人更怕死,只有死过,你才知道死亡的恐惧。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耸了耸肩膀,笑道:“我也不怕死,我的建议是继续。”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金三富的目光扫过整个圆桌,大声叫道:“你们就是一群疯子。” 语声稍顿,他稍稍平静,立刻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那是你们,我退出,我怕死。”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被死死的按在椅子上,按住他的正是坐在他旁边的韩闯,那只耷在他肩头的手,就像一只坚固的铁钳,死死将他钳住,不得挣脱。 “你放开!”金三富喊道。 “不放,”韩闯笑着说道,“放开了你就会走。”他优雅的喝了一口茶并且假装它是酒,露出了一脸陶醉的神情,“玲珑宝塔要五个人才能进入,少了你,我们四个人一点用也没有。” 金三富冷哼一声,道:“你们真认为自己能够通过玲珑盛会?好吧,就算只要小组出线就有资格进入,但你要知道,和我们同组的可是赤霞宗,青竹宗还有落霞宗,哪一个不比我们强?” 韩闯笑了笑,道:“没有比过,谁知道谁强谁弱?“ 金三富翻了翻白眼,道:“李大柱,我原来认为你是最正常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你才是最疯狂的那个,你居然认为我们能出现?” 韩闯笑了,道:“你如果不走,我们就有出现的可能,你如果走了,连这点可能也没有。” 金三富摇摇头,道:“可我如果不走,就有死的可能。” “你不会死的,”韩闯说,目光落在金三富脸上,“因为我不让你死。” 金三富怔怔的看着韩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聂青青咯咯的笑了两声,碰了碰韩闯的肩膀,笑道:“你把人吓到了。” 韩闯微笑着道:“不吓吓他在怎么行。” 金三富看着一唱一和的脸上,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死愤怒,“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起走的,我要回去,回云州。” 当的一声,金丝大环刀砍进了茶桌里,斩元的力道控制的极好,刚刚入木三分,又没有将桌子劈断。 “你再说一句事实,我的刀可好久没见过血了。” 金三富一脸惊恐的看着斩元,伸出手指,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斩元冷笑一声,“干什么?很简单,走下去,或者立刻死!” 金三富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他明白单算武力,自己绝不是斩元的对手,偏偏他又是五个人中,唯一不会顾忌他金家少主身份的人,如果他说要杀掉自己,那一定会杀,不会有任何犹豫。 “你干嘛揪着我不放,玲珑盛会时比我厉害的高手多的是,你们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韩闯放下酒杯,微微笑道:“随便找一个人,或许能找到在武力上超过你的,但恐怕很难找到一个精通术数阵法和机关的人,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彼此帮助才能渡过难关。” “再说——”韩闯语声稍顿,目光落到了邻桌的和尚身上,月白僧袍,优雅的气质,不是不可和尚又是谁。 “再说,你就担保回去的路没有危险吗?” 金三富沉默了下来,韩闯说的没错,他不能担保,一点也不能。 看样子他还想做最后的抗争,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整个人都垮了下来,精气神不在。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看你也不愿意,不如这样,我们赌一把,我赢了你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我输了大家就一起回去。” 韦红琼柳眉一竖,道:“李大柱,你怎么能——” 话未说完,便被韦振业打断,“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金三富盯着韩闯,说道:“赌什么?” 赌什么很重要,即便技术精湛的赌徒,也不可能什么都精通,金三富已经打定主意,无论韩闯说赌什么,他都不会答应,赌博的方式一定在自己决定。 “就赌铜钱如何。” “什么?”金三富以为自己听错了。 赌铜钱只是省略的说法,其实就是金三富刚刚所做的,将铜钱抛起,置于手背,然后猜正反面。 不要认为这是单纯的赌运气,事实上,高明的武者能够看破铜钱落在手背那一瞬间的状态,当然,那是普通人抛掷的铜钱,而金三富抛掷铜钱的手法,至今还没人看破。 “成交。” 金三富对自己的手法十分有信心,所以立刻就答应了韩闯的要求,必胜的赌局,傻子才不答应,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胜利的模样。 韩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你先抛,然后我再抛如何?” 金三富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行,我就陪你玩玩。”无论是手法和眼力,金三富都有绝对的自信,更不用说,他还可以算。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最普通的那一种,甚至买上一只包子都不够,背面朝上,亮给了韩闯看。 韩闯点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金三富也不迟疑,立刻把铜钱往高出一抛,无论是动作与高度都与他第一次做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结果是否一样,不得而知。 因为他在硬币离手时,用力的一捻,硬币在空中旋转起来,晃动着,不同的晃动着,上下、左右,没有人看透他晃动的痕迹,除了金三富本人。 武魂金算盘浮现,金三富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他伸出手,将硬币截住,倒扣在手臂上。 “猜。”他说,眼睛凝视着韩闯的眼睛,眼神里尽是胜利的微笑。这是他表现最好,也是状态最好的一次,这一次出手,他自信没人能看明白。 至于猜?武者都不屑真正去猜,如果要依靠猜来判断的话,十之八e九都会错,尽管这看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韦红琼的两只手在胸前交叠,彼此就纠缠,就连斩元也皱起了眉头,他们刚才都没看清楚,金三富的手法实在太特别了,不仅特别,而且快,特别的快,就算以他们的眼力,都看不出铜钱的正反。 两人用忧虑的目光盯着韩闯,却见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 韩闯的脑海里正在回忆着刚才金三富的每一个动作,从最开始掏出硬币,到最后将硬币扣在手背上,一个又一个精炼的动作在他脑海中回荡,就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出现在他眼前。 画面一副一副的闪过,韩闯的嘴角不禁带上一抹微笑。 “背面。”他睁开眼,笑了起来。 金三富也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韩闯的答案是错的,铜钱是他抛的,答案只有他知道,不是背面,而是正面。 “你输了。”他说。 韦红琼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刚说话,就听韩闯说道:“你先揭开再谈输赢。” 金三富挑了挑眉,不屑的道:“你还不相信吗?难道我会骗你不错。”说着话,他满怀信心的打开覆盖在硬币上的手,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背面! “这——”他流露出仿佛看到鬼神一般的表情,这也正常,当一个人千百次尝试同样的动作都没有错误时,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生了错误,任谁都会怀疑是鬼神在作祟。 “你是怎么办到的?”金三富惊讶的问。 韩闯笑了起来,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什么怎么办到的,你看我动过手吗?” 金三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韩闯的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上,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但是—— 他摇了摇头,暗自心想:“明明是正面,怎么变成背面了,一定是他搞的鬼。” 韩闯像是看穿了金三富心中所想,淡淡的道:“无论如何是我赢了,现在轮到我抛了。” 金三富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铜钱交到了他的手上,“这次我一定不会输。” 韩闯微笑着道:“你会输,相信吗?” 话音刚落,他就将铜钱抛起,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也不干涉铜钱的自由落体,犹如它自己在空中旋转,翻腾。 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一种手法,几乎只要是个武者,就能看出铜钱的状态,韩闯伸手一截,铜钱稳稳的落在手背上,同时另一只手覆盖了上来。 “猜。”他说。 金三富眉头紧皱,犹豫了起来;他犹豫不是因为没看清楚,而是因为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由于看的清清楚楚,他才不敢相信。 “他会将结果这么清楚的给我看吗?不对,一定是陷阱,这一定是陷阱。”金三富心想,刚想开口,转念又一想:“不对,不对,这是心理战,一定心理战,他没练过这种技巧,所以就用最普通的方式在诈我,让我将问题想的太复杂,一定是这样。我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眼睛。”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守护 金三富能听到自己仿若急鼓声的心跳和沉重而素乱的呼吸,他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无论是韩闯,还是那只手,而又或是记忆中那原本清晰的铜钱,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他看不清楚方向。 豆大汗水从额边滑落,在面颊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线。 “你想好没有?”空气中传来了韩闯的声音,就像远方恶魔的呼喊,一点一点,这声音仿佛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冰锥,凿进了金三富的耳朵里。 “我——”他猛地一摇头,决定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什么比眼睛更可信的呢?特别是在眼睛清楚的捕捉到那画面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比它更加值得相信。” “背面!”他说,一如既往的坚定中,带着一种晦涩的犹豫;这种犹豫晦涩到了骨子里,开出了花。 韩闯笑了,掀开手,说道:“你错了。”铜钱安静的躺在手背上,就像一个睡着的孩子,正面——没有任何可以令人怀疑的地方,清清楚楚的正面,无论是花纹还是汉字,都清楚明白的表明,这是硬币的正面。 金三富整个人就像从水塘里被捞出来了一样,径直趴在了桌子上。 “你是怎么做的?”他问。 “这很简单。”韩闯耸了耸肩膀,“你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所做的恰恰相反。” 金三富笑了,心悦诚服的笑了,他明白就算再一次比试同样的东西,自己依旧会输,输的体无完肤,这是境界上的差距,几乎无法用技术来弥补。 “好吧,我们继续走下去,希望别让我后悔。” “不会的,相信我。”韩闯笑道。 不可和尚忽然走了过来,所有人都看到他走过来,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走过来,是快是慢?没人能真正的肯定,他看起来走的很慢,一步是一步的,但其实不过一眨眼的时候,他便来到了韩闯身前。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韩闯身上,而是落在了韩闯身后的聂青青脸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瞬间的痴迷,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我们又见面了。”他说,不知是对谁说的。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是啊,又见面了,真要谢谢你,你不让我,我到不了这里。”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不可不可,你不可谢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你本不应该来。” 聂青青眉头微蹙,道:“可我已经来了,就注定走不了。” 不可和尚道:“不错,你确实走不了,”目光落到了韩闯身上,“保护她,用自己的生命。” 韩闯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话,于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我会保护她,胜过保护自己的生命。” 不可和尚点点头,伸出女人一般漂亮的手,握住了韩闯的手。 两只手在空中紧握着,韩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练过掌的手,瞒不过他;握过刀剑的手,同样瞒不过他;善使暗器的手,他一握就能感觉到,但不可和尚的手既不是练掌的手,也不是握刀剑的手,更不是使暗器的手,这是一只完美无暇的手,手上没有任何后天的皱纹。 韩闯收起疑惑,笑了起来:“你叫不可和尚对吗?” “不错。” “你见过柳青芙?” “不错。” “你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真不错。”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可说。” 韩闯盯着不可和尚的眼睛,试图从这双平和的眼睛里,寻觅到任何一丝破绽,但到最后他放弃了,这双眼睛就像一湖静水,从中看不到任何波澜。 和尚笑了起来,道:“我请你喝茶怎样?” 韩闯欣然接受。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接受,就连聂青青也一脸疑惑,可他确实接受了。 “掌柜的,一壶茶。”和尚高喊,这时候韩闯才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人的气息。 和尚当然是人,但也只有在此刻,韩闯才真正觉得他是个人。 人会笑,和尚在笑,和尚微笑着看着掌柜亲自端了一壶茶出来。 用的正是他一直在照看的水沏出的茶,将大茶壶的长嘴对准小茶壶的口,将水灌进去,不需搅拌,也不要任何动作,任由水将茶叶冲起,茶叶吸水膨胀变成花,最后缓缓沉于水地,茶香四溢。 这是好茶,上好的茶,是江南一代才有的碧螺春。 和尚笑了起来,接过茶壶,亲自给韩闯倒上,掌柜的没有走,就立在旁边,低头顺目。 韩闯正要喝茶,却被和尚拦住:“等等,先听我说了再喝。” 韩闯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但说无妨。” 茶是好茶,泡茶的手法也一流,渗出的茶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真正的香味凝聚在茶水中,这样的茶必须趁热喝,冷了就失去了滋味。 可韩闯依旧决定等着和尚说完才喝,只要不凉,喝茶的时间还有很多。 和尚笑了笑,对身旁的掌柜说道:“这是什么茶。” 掌柜的道:“江南的碧螺春。” 和尚笑道:“为什么要上这么好的茶。” 掌柜的道:“您说了要上好茶。” 和尚道:“可这茶实在太好了。” 掌柜的笑道:“难道客官付不起茶资?” 和尚笑出声来,忽然笑容一收,用一种阴森的语气说道:“我不是付不起茶资,而是没命付。” 掌柜的笑了,他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笑,韩闯这才注意到,这名掌柜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隐藏着誰也说不出的丰富感情。 他脸上每条皱纹本都是无限痛苦的经验所篆刻留下的痕迹。 “你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茶棚掌柜?”韩闯问,“你到底是谁?” 掌柜的笑了,脸上的皱纹簇在一起,就像一朵展开的菊花,他的视线越过了和尚,落到了韩闯脸上,凝视着韩闯的眼睛,良久良久,才啊曼曼点头道:“很好,你很好。” 他似有很多话要说,但只说了这几个字,这就够了。 和尚说道:“你上的茶是夺命的毒茶,恐怕我喝不了。”目光落到了茶壶上,“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壶茶,却没人能喝,真是可惜。” 掌柜的冷冷的道:“茶中没有毒。” 韩闯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和尚,因为这茶中确实没有毒,没有毒的茶又怎能称之为夺命的毒茶。 和尚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这茶里的确没毒。” 掌柜的笑了,道:“那你怎么说它是夺命的毒茶?” 和尚道:“因为茶没毒,水也没毒,混合起来还是没毒,可一旦喝进去,就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韦振业猛地睁开眼,眼睛里射出两到寒光。 “这水是——”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和尚打断:“茶是碧螺春,水是月牙湖的水。” 韦振业惊诧异常,说道:“传言碧螺春的茶和月牙湖的水是不能一起喝的,喝了之后必死无疑。” 和尚笑道:“没错,必死无疑。”说话间,茶壶已经飞到他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壶嘴倾斜,茶水倾泻而下,在空中绽出了一圈白色的烟雾。 “可惜了,可惜了。”和尚一边倒,一边嗟叹。他的动作很慢,但很优雅,就像一名王子。 掌柜的笑容一收,脸上的周围忽然平展开了,寒光一闪,他手中出现一柄三尺青锋,毒蛇一般的向和尚胸口刺去,他出手比毒蛇还快,比毒蛇还恨。 和尚身体平转,避开剑锋,一掌拍向掌柜的胸口。 掌柜的手腕一抖,寒光更厉,剑尖贴着和尚的面颊而过,发出嗖的一声声响。 和尚一掌拍在掌柜的胸口上,发出当的一声声响,好像拍在了铁皮上一样。两人错身而过,掌收剑蔽没有再打下去。 掌柜眼中的凶光不在,用一种很平静的眼光打量着和尚。 “你到底是谁?”他说,“为什么三番两次的阻拦我们。” 韩闯竖起耳朵,听到“我们”两字时,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有很多人?”这掌柜的至少也是凝神期的高手,那和尚也是,这样的人竟还有很多,那实在太可怕了。 和尚笑了,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平凡的笑容,平凡到没有任何一丝光芒。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该继续下去。” 掌柜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你了解我们的身份,就不会这样说。” 和尚笑了起来,道:“当然了解。”语声稍顿,又道:“守护一族对吗?” 掌柜的目光连闪,看想韩闯等人的眼睛里不禁带上了杀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沉声说道。 这一下无异于认可了和尚的话,韦振业眼神一闪,道:“可是守护玲珑宝塔的守护一族?” “正是!”掌柜的脸上浮现出倨傲的表情。 众人的目光落在韦振业身上,韦振业摇摇头,说:“我也知之不详,只是听说过玲珑宝塔有个守护一族,但他们从未出现于人前,我以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真的存在,对吗?”掌柜冷冷的道。 “不错,”韦振业道,“我确实没有想到。”语声稍顿,又道:“这么说之前营地里的武者是你们杀的?” 掌柜倨傲的道:“不错,他们该死。” 和尚摇摇头,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不可不可,没有人是应该死的。” 掌柜的冷笑道:“和尚你别在这里假慈悲,你本以为救他们,却没有救,还装什么慈悲。” “不可不可,”和尚笑道,“人都有命数,他们命里合该有次劫数,避是避不了的,我救了他们,他们还是会因为其他事情而死,我救的了他们一次,救不了他们一辈子。” “所以袖手旁观?”掌柜的讥笑道,“这不是假慈悲是什么?” 和尚道:“真也罢了假也罢,万事都是——不可不可。” 掌柜讥笑道:“既然你说不可救人,那为什么还要救他们。”掌柜指着韩闯等人。 韦红琼怒道:“你这个老头,想要杀我们还理直气壮?” 掌柜的笑道:“杀你们是因为你们应该死,所有来参加所谓玲珑盛会的武者都应该死。” “这你可错了,”和尚笑道,“别人应该死,他们却不应该。” 掌柜冷笑道:“和尚你不在俗世间,又知道什么?” 和尚双手合十,沉声道:“和尚知道的很多,很多都知道。” 掌柜冷笑道:“就算你知道很多,也阻挡不了我杀他们。”右手一扬,剑光忽炽,长剑刺向正前方的韩闯的心口。 这一刺又快又疾,毫无预兆,普通人觉没有反应时间,可场中却有两个不普通的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韩闯。 就见韩闯微微侧身,想要躲过这一剑,和尚却早已挡在他面前,伸出两手,用力一夹,便将长剑夹在两掌之间。 “不可不可,掌柜的何必逆天而行呢?” “和尚才是逆天而行。”掌柜的手腕一抖,长剑从和尚掌间抽出,在空中挽出三朵剑花,剑花绕过了和尚,直逼韩闯胸口。 韩闯微微一笑,喝道:“和尚让开,让我来会会他。”准确的找到剑尖处,手指一弹,将剑锋弹开。 掌柜的心下一惊,道:“倒有几分本事。”手上不停,剑锋如毒蛇一般刺来。 韩闯身行略侧,让过了剑锋,伸手在剑柄上一推,掌柜的长剑虽然疾若毒蛇,但被韩闯这么一推,就如毒蛇被人拿住了七寸一般,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开。 掌柜的心中大惊。 事实上他这一门剑法名叫金蛇剑法,施展出来,行若游蛇,端狠辣迅捷;但却有一破绽,就是手腕不能给人拿住,一但被人拿住手腕,剑法立破。 与和尚过招时,和尚尚不能破解他的剑法,没想到这忽然冒出的小子,竟能看到金蛇剑法的玄妙。 索性掌柜实力在凝神期左右,要高出韩闯不少,挺剑一震,硬用真气将韩闯震开,他也并未继续攻击,而是收剑而立,喝道:“你是怎么看出我剑法中的破绽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软剑出鞘,欺身而上。 掌柜的眼前一亮,喝道:“原来也是个剑客。”手腕一抖,便与韩闯战做一团。 两人都没动用武魂,但战斗却一点也不平淡,甚至激烈异常。一个是功力高绝,境界玄妙;另一个剑法卓绝,眼力非常,两人斗了一百多招,谁都没占到上风。 掌柜挟着数十年功力,自然比韩闯高明许多,一柄三尺青锋,攻多守少;韩闯虽出于守势,但也不落下风,每每运剑都点在掌柜的剑招的破绽之处,偶尔回招,也让对手疲于应付。 观战的众人正看的心驰神往,就在这时,忽然听的嗖嗖的两声剑声,韩闯的软剑剑势一变,竟然变守为攻。 金三富和韦红琼心中同时咯噔一声,只觉得韩闯的变化太过冒险,斩元和聂青青的脸上则露出了然的笑容。 而韦振业——则直接皱起了眉头。 他观察着两人斗剑的过程,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韩闯身上,那掌柜的虽然剑法惊人,但却看的出,从头到位使的都是一套金蛇剑法;而韩闯则东一剑西一剑,一会儿落霞宗的落红三千,一会儿是青竹宗的青竹迎客,其见又夹杂着清风阁的清风流水剑。 剑招之杂,变化之乱,实在让人感觉无迹可寻。 他究竟是谁?韦振业想。他明白那副平凡的外表只是一个掩饰,但却无法窥视到那外表之下隐藏着的东西,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暗道:“金箔啊,你真认为他是打破宿命的那个人吗?” 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韩闯变守为攻,剑法古怪异常,似不以力声,而在于顺势利导,击中敌人要害。 他心知这掌柜乃是凝神期高手,现在两人都未动武魂,若是战到动用武魂,谁胜谁败了犹未可知,因此想先下手为强占据优势,可即便这样,他所攻出的招式都被掌柜老辣的接下。 掌柜一剑刺来,韩闯不得不连退三步,回身扫出一剑,这一剑用上了软鞭的手法,剑尖忽然转弯,直指向掌柜的胸口,而掌柜的长剑也点向他的胸口。 两人同时侧身让过剑锋,剑尖从同时从胸口划过,刺破了胸口的衣衫。这一剑的交错可谓是险之又危,胜败只在毫厘之间,稍不注意就可能丧命。 聂青青也捏了一把冷汗,正要上去,忽听的不可和尚口中喧道:“不可不可,二位不可再斗了。”跃入场中。 这时正好是两人交剑之际,不可和尚贸然跃入两人之间,等于被两剑夹击,眼见就要丧命于剑下,只见他双手合十,口呼了一声“不可”。 两把剑顿时停住,悬在他身体两侧,仍两人如何用力,也不能刺下去。 掌柜大喝道:“和尚,你这是什么妖法?” 韩闯冷笑一声道:“老头,没见识吧,这可擒龙功,”收剑而立,对和尚道:“我说的对吧,不可和尚。” ... 第三百二十六章 杀心 风在呼啸,由北向南吹去,声音如同鬼卒挥舞着鞭子,抽打着归人的心。 沙漠里,连风都热的,带着滚烫的沙,拍在脸上,带来一种刺痛的感觉,深深的刺痛。 司空血摸了摸了满是伤痕的脸,这张脸上的伤痕和皱纹一样多,从上到下密密麻麻,让人看了作呕,他不会让人看到这张脸,所以在有人的时候,他会戴上一片遮掩了半边面孔黑色的面具,他害怕以真面目示人。 他曾经是重楼的最高楼,现在仍然是,但整个重楼却已并入了邪月宗,他同时是邪月宗的少主——不,现在应该是主人了,他的父亲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尸体化作了一具血骨。 “血影分身啊,血影分身又出现了。”他轻声念叨。 最后传来了一阵脚,极轻微,就像带着肉垫的猫,让人怀疑到底是否真的有人在背后;但司空血的厉害在于,并不单纯的依靠视觉或听觉来感知万物,他有一种独特的本领。 “聂妄心,你来了。” 当司空血转过头的时候,那只熟悉的、不透光的黑色面具已经出现在他脸上,就算是邪月宗十二大长老之首的聂妄心,也没有见过司空血真正的模样。 他也不想见,因为所有见过的人——都死了,索性他再也见不到了,一个瞎子怎么能看到人? “咳咳咳。”聂妄心咳嗽了两声,此刻的他早不复从前的康健,他看起来像老了十岁一样,头发花白,脸上全是深邃的皱纹,身体也微微佝偻着。 玲珑宝塔里的剑气,击伤的不只是他的眼睛,还有他的经脉,此刻,在外人眼中的他,虚弱的就像一个无力的老者。 然而真是这样吗? 谁知道呢? 谁知道一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这一次是不是同样在伪装,还是像狼来了的寓言一样,这最后一次竟是真的,谁又能知道呢? 所有人都当他重伤了,那就重伤了吧。 重伤之人不应出现在风沙之中,但聂妄心却不得不出现在这里。这是一片沙土堆积而成的小山丘,什么也没有。 聂妄心道:“宗主,出事了——”话未说完,他又咳嗽了两声,仿佛正向司空血展示着自己的虚弱无力。 他想象中面前这人的轮廓,四十岁上下,但看起来就像五十或六十岁那样成熟老练,这可不是什么贬义词,他有四十岁,甚至三十岁的身体,还有五六十岁的心理。 他野心勃勃,又懂得控制自己的野心,他从不妄自菲薄,但也不会高看自己。 他带着的黑色面具只遮住了上半边脸,露出眼睛和嘴,此刻,他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聂妄心,而他的嘴角则荡出一个痛苦的微笑——牙齿像是一排箭,咬的紧紧的。 “什么事情。”他问。 “有人死了。”聂妄心回答。 他的嘴唇松弛了下来,就连眼神也不再锐利。 “不过是死了人而已,大沙漠每天吞没的生命还算少吗?那些自不量力的想要观看玲珑盛会的家伙,最后不大多被风沙所吞噬了吗?就算一些被邀请的宗门,最后能达到这里的也只是少数,这里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沙漠的中心的确是死亡之地,漫天炙热的风沙只是其中最好对付的,真正危险的是脚下,你永远也无法判定那一块是代表着死亡的流沙,当然,与沙土塌陷相比,流沙只是小小的麻烦,松软的沙土极易塌陷,倘若被陷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聂妄心咳嗽了一声,脸色更加苍白,“死了很多人。” 司空血的眼睛颤了颤,一死漠然的笑意划过双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死人,死很多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价值的生物,而死人则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太糟糕了。“聂妄心说,“你竟然这么想,这是我生平所仅见的偏激思想,你真应该不把它锁起来。” 司空血冷冷的笑着,笑的讥讽而冷酷。 “真正应该被锁起来的不是我的思想,而是我嘴,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是不能想象的;我打赌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和我想的一样,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死多少都是数字。” “那如果是所有呢?”聂妄心忽然道。 司空血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聂妄心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死了多少。” “营地的所有人。” “一个?” “很多。” 司空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可以容忍死亡的出现,但决不能容忍有人破坏他夺取玲珑宝塔的计划。 “是谁干的?”他问。 “如果我没猜错,”聂妄心诡异的一笑,道:“守护一族。” 司空血皱起眉头,道:“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族群?” “他们不是传说,”聂妄心道,“事实上,他们已经出现了,开始收割着所有进驻沙漠中心的武者的生命。” 司空血冷哼一声,眼神里闪过一抹痛恨:“这群老不死的家伙。” 聂妄心打断了他的话:“事实上,他们不可能是老不死,应该还有许多年轻人,传说中他们代代相传,到现在已经传了无数代了。” 司空血盯着聂妄心,忽然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聂妄心笑了,道:“你怀疑我?”语调轻松,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在被怀疑的人,或者这样说,他丝毫没有一个本怀疑者的觉悟。 他在笑,而且这笑比开始的时候更加愉快。 司空血摇摇头,道:“我怀疑每个人。” “真是可怜,”聂妄心道,“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司空血目光一凛,说道:“如你所闻,我怀疑每一个人,所以活了下来。” 司空血的眼睛是灰色的,在苍白的脸上显得阴暗的吓人,瞳孔细小如针,黑的灼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了聂妄心的心里,掂量着他的忠诚的份量。 瞳孔周围的灰色游离不定,如同有片迷雾,迷雾之后,仿佛有一头被束缚的无形野兽,不断发出愤怒的嘶吼。 他从司空血的眼睛里看到了孤独,看到了无情的狂热和死寂的笑声,而且这双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更多的却是怀疑,一种最为危险的情感。 聂妄心笑了笑,说道:“不得不说,怀疑是一种优良的品格。” 司空血同样笑了,说道:“能让人活下来的品格,都是优良的品格。”语声稍顿,他又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从哪里得到守护一族的资料的。” 聂妄心笑了笑,说道:“我是一个匠人,匠人总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司空血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是赞同了聂妄心的说法。 “好吧,现在告诉我,守护一族杀了多少个营地人,我要具体数字,而不是很多。” “十个,最外围的十个被全灭,”聂妄心说道,“现在进入大沙漠的武者,都忧心惶惶,祈祷着死神远离他们。” 司空血的嘴角荡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很好,死了也好,至少人会少一些。” “不好。”聂妄心皱起了眉头,“很多参赛的武者也在其中。” 司空血笑了,道:“这就更好了,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他们,为邪月宗铲除了一个对手。” 聂妄心笑出声来,像是牵动了伤势一般,摇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我担心这只是个开始,十个外围的营地,只是守护一族交给我们的信息。” “什么信息?” “让我们走。” “哈哈哈!” 司空血大笑了起来,他高昂着头,笑声迎着风沙荡开,很快,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在说笑话吗?”司空血说道,“杀戮永远不能阻止人类的好奇心,他们这样做只会加剧人的好奇心。” 聂妄心笑道:“杀戮虽然不能,但恐惧可以,已经有很多队伍表示自己要离开大沙漠了。” “他们怕死?”司空血冷笑道。 “没错,”聂妄心道,“没有人不怕死。” 司空血笑了出来,说道:“别人说这句话我相信,但从你口中说出,我却万万不信,你聂妄心不就是个不怕死的人吗?” 这话别有所指,聂妄心甚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私自闯入玲珑宝塔的事情,任何人做出这样的举动都是让人怀疑的,更不用说是邪月宗的大长老,宗门内地位仅次于司空血的人。 “我也怕死,”聂妄心说道。 司空血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去宗门内问问,或者去找所有认识你的问问,你会从所有人那里得到同样一个答案——你不怕死,一点也不怕。” 语声稍顿,司空血继续道:“二十年前你就不怕死,利用傀儡术保住了我的性命,又保住了宗门的基业,几个月前你同样不怕死,竟想着以一人之力挑战整座玲珑宝塔。没错,聂妄心,你就是个不怕死的人,我讨厌这样的人,如果是别人,我早进杀了他。” “可你并没有杀我。”聂妄心笑了起来。 “的确,”司空血道,“我恨不得杀了你,却不得不饶过你,真是太可悲了,可悲到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留下你真是一个后患。” 聂妄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做出一个让司空血都惊讶的动作,他两手平摊,将胸口露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来吧,杀了我吧,对着这里刺上一剑,拔出你的血剑,那不是传说中见血封喉的神兵吗?给我一剑我就会死,你也不会有任何烦恼。” 司空血的身体微微前倾,几乎顶住了聂妄心的额头,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珠印入他的眼帘。 “你以为我不敢吗?” 聂妄心大笑起来,说道:“敢,你当然敢,这个世界上又怎会有你司空血不敢的事情。” “不,你错了,有一件我不敢,”司空血淡淡的说:“我不敢杀你,每次像杀你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寒毛乍立,就像被长剑抵住额头一样,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太不好受了,我不想再一次的承受,一点也不想。” 聂妄心笑了起来,说道:“那真要感谢你的这种感觉,她让我捡回了一条性命,你知道的,本来我死,毫无例外的死,但现在却活着。” 司空血冷笑一声,道:“但你比死还难受,看看你的身体,都成什么样子,筋脉尽碎的废人,眼睛还瞎了,你能看见我吗?不能了,恭喜了,你终于看不见我,这不是你一直所希望的吗?” 他忽然抓住了聂妄心的领口,将他整个提起来,“你生不如死的状体让我很满意,所以我不会杀你。” 话说完,他将聂妄心放下,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眼神。 “对了,聂长老,你说应该怎么办。”他问。 怎么办当然是针对守护一族的办法,虽然司空血不怕他们,但如果任由这些人继续下去,玲珑盛会未必能照常开始。 “见他们一面”聂妄心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我对他们的实力和组织一点也不了解,无法针对性的布置下对策。见一面是最好的办法。”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除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 司空血冷笑一声,说道:“你能找到他们吗?”、 “不能,”聂妄心摇了摇头。 “那你和我说这干什么?”司空血道。 聂妄心道:“只是让你小心,他们能杀别人,也能杀你。” 铮的一声,司空血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锋布满血色的宝剑,“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看看有多少人会成为我血剑之下的亡魂。” 司空血用自己的态度表情了坚定下去的勇气,只因为玲珑宝塔对他太重要了,他倒不是和聂妄心一样,试图得到整座宝塔,而只像得到宝塔里的宝物,或者是神兵,或者是丹药,得到这些东西后,邪月宗的实力必然会大大的提升,一统云州的霸业也就指日可待。 从根本上来说,司空血不是一个有坐拥天下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很简单——替父报仇而已。 剿灭三大宗门,一统云州就是他的目标。 “对了,莲花他们怎么样?”司空血问。 由于只有30岁以下的武者才能以五人为单位,进入玲珑宝塔,所以司空血不能进去,只能组建一支小队;在这一过程中,不知是谁将玲珑宝塔出世的消息泄露出去,引得整个东南域轰动。 其他外域的宗门还好,即便有心想分一杯羹,但无奈距离太远,鞭长莫及,只能作罢,可东南域的大小宗门则蠢蠢欲动起来,在各方面的压力下,司空血不得不做出妥协,向外发出了玲珑盛会的消息。 聂妄心回道:“莲花的状态还不错,已经突破凝神期了,三十岁以下的武者中,只有几人能与他一战。” “都有谁。”司空血问。 若是平常,他是不会关心三十岁以下的武者的,这个年纪的武者,最强也就勉强突破凝神期,根本入不了他的发言,但那该死的玲珑宝塔竟然只有三十岁以下的武者才能进去,他不得不开始关心这个年龄段的武者。 聂妄心笑道:“若论单打独斗,恐怕只有赤霞宗的怪剑颜赤扬能与他一战,其余人皆不是他的对手。” “那团长战吗?”司空血又问,如果说刚才问单打独斗时,他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此刻他就真的开始认真了。 双眼死死的盯着聂妄心的嘴唇。 聂妄心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司空血的动作,就见他嘴角荡出一抹笑意,说道:“邪月宗本就有堪比六品宗门的实力,这些人又经由宗主的精心培养,以我所见,只有赤霞宗和丹鼎派有能力与他们一战,但我们不必和他们拼命,毕竟只要拿到小组前两名就能出现。 司空血开始佩服自己的睿智,若当初规定只有头名五个人才能进入的话,少不得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现在四个小组的头两名都能进入,也就意味着有八支队伍能够进入玲珑宝塔,邪月宗占据一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对了,云州三大宗门的情况怎么样。” 聂妄心笑了笑,他心智司空血对三大宗门的痛恨,因此早做好了万全准备:“清风阁是七品宗门,出现几乎是肯定的事情,但我也将它和丹鼎派非在一起,丹鼎派的德行您是清楚的,清风阁就算出现也会脱掉一层皮。” 司空血点点头,笑道:“这个安排不错,那青竹宗和落霞宗呢?” 聂妄心道:“青竹宗和落霞宗还有一只云州城的队伍与赤霞宗分在一组,赤霞宗一定能出现,剩下的一个名额又云州的三支队伍争夺。” 话未说完,司空血就叫起好来:“干的好,大长老,让他们这两个实力相近的宗门去狗咬狗,最后无论是谁出现了,三宗联盟都必定会出现裂痕,到时我邪月宗就可各个击破了。”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魔 太阳已消失,所有人都钻进了帐篷里,韩闯也不例外,他和聂青青的住一间帐篷,帐篷不大,但此刻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正是不可和尚,另一个则是茶棚的掌柜。 掌柜的不是掌柜,至少在很多年以前,他不是掌柜;他的名字叫胡一血,不是风雪的雪,而是血花的血。 雪是冷的,而血则有热有冷。 胡一血是十年前纵横卡拉库姆的沙盗,在几年前忽然消声遗迹了,没人想的到,他会装成一个沙漠里茶棚的掌柜,更加不会有人想到,他竟然是守护一族的人。 胡一血看着不可和尚,冷冷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谁?”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先喝酒再说。” 酒早已经摆在了矮桌子上,不是什么好久,但足够烈,能在寒风中暖身子。 胡一血也没废话,举杯饮尽,酒似乎有些苦了,苦的夹口。 聂青青忽然开口:“你们守护一族为什么要守护玲珑宝塔。” 胡一血道:“和你们一样,是故老相传的使命,不同的是你们聂家守护的是开启玲珑宝塔的钥匙,而我胡家守护的是玲珑宝塔本身。” 聂青青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胡一血的话。 “第二个问题,玲珑宝塔是否真在沙漠中心。” “不错,”胡一血说道,“传说是这样说的,”他笑了起来,但我从没见过。” 韩闯皱紧了眉头,道:“玲珑宝塔不是出世了吗?” “出世?”胡一血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如果你认为是出世,那就算出世吧,”他看着聂青青,讥诮的笑道:“你那个自不量力的父亲妄想用自己的手段夺得宝塔,结果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顾他的后尘,难道宝塔里的宝物对你们聂家就这么重要吗?”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我一点也不在意宝塔里的宝物。” 胡一血讥诮道:“你说谎,没人会不在意宝物。” 聂青青道:“可我不在意。” 胡一血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要进去。” 聂青青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胡一血笑了出来,嘲讽道:“被我说中了?很多人在人前说的话都很好听,但只有自己知道那话的真假,你算是有羞耻的人,说了假话还知道惭愧,有些人——哼哼。” 目光扫过身旁的不可和尚,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顾自的啜饮着烈酒,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断他的动作似得。 聂青青没有解释,可韩闯却从不的任何对她的污蔑。 “青青说的没错,我们并不是想贪图玲珑宝塔里的宝物。”韩闯说,“宝物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胡一血对韩闯的话嗤之以鼻,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告诉他,人类都是有贪欲的,没有人不贪婪,只是贪婪有多有少,有大有小而已。 “别装了,就算你说要宝物,也没人会把你怎么样,”胡一血看了不可和尚一眼,冷笑道,“你不是还有一个保镖吗?” “不可不可,”不可和尚终于开口,“和尚可不是什么保镖。” 胡一血嗤笑道:“你不是保镖,但干的却是保镖的事情。” 和尚双手合十,虔诚的口呼两声“不可不可。”与其说是否认,不如说是无力的辩驳。 胡一血冷笑道:“看到没有,你的保镖就很诚实。” 韩闯苦笑道:“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 胡一血道:“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也没有不贪图宝物的人。” “够了!”聂青青打断了胡一血的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说我们没有贪图宝物的意思,就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想要进玲珑宝塔,是为了我爹爹。” 她高昂着头,毫不避视的迎上了胡一血的视线,胡一血看着前面这个姑娘的倔强眼睛,不禁愣了愣,说道:“为了他的眼睛?” 聂青青轻声道:“不错,正是为了他的眼睛。”她又一次低下了头,说道:“虽然他曾经利用过我,也未必将我真正当成他的女儿,但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不想他后半辈子变成一个瞎子。” 胡一血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聂青青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如果是这样,你还真要去玲珑宝塔里走一趟了。” 语声稍顿,接着道:“我虽没看到你父亲是怎么受伤的,但大概能猜到一二,他一定是想用精神力控制宝塔,结果被护塔的剑气伤到了灵识,灵识受伤可不是普通的伤,必须要补充灵识的药物,这种药物整个东南域或许只有玲珑宝塔里才用。” 他停了停,又道:“你爹爹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你去冒险的?” 聂青青道:“不错,身为子女的理应为父母冒险。” 胡一血眉头紧蹙,口中说道:“不好、不好,这就不好了。” 韩闯道:“怎么不好?” 胡一血道:“我胡家的任务就是守护玲珑宝塔,而你们两个却有不得不进塔的理由,看来我们注定是敌人了。” 说话间,用充满了敌意的目光盯着韩闯:“你这小伙子端是我的劲敌,不过我可提醒你,我还不是胡家最厉害的,若是胡家长老出手,你们就死定了。” 韩闯眉头微蹙,道:“胡家的长老是什么修为。” 胡一血冷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语声稍顿,又道:“就算告诉你也没用,你的实力太差劲了,长老想杀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不可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可不可,不可杀,杀人可不好。”他一遍灌了一口酒,一遍含糊的说道。 胡一血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还有保镖。”说着目光凝视在不可和尚的脸上。 他又道:“对了,不可和尚,你是怎么认识他们俩的。” 不可和尚双手合十,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胡一血嗤之以鼻,转头对韩闯道:“你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韩闯笑了,只觉得胡一血爽快的性格颇对他的胃口,只可惜两人注定是敌人,但在此时此刻,在这顶用帐篷围绕起来的封闭师世界里,倒没有所谓的敌人一说。 能进帐篷的都算是朋友,出了帐篷就未必了。 韩闯笑着回道:“我是在云州的擂台上见到他的,一个很特别的和尚。” 不可和尚也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本来我是想阻止你们的,但看到你以后,我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韩闯饶有兴趣的问。 不可和尚神秘的一笑,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韩闯忽然明白不可和尚嘴角露出苦笑的原因,要隐瞒一个秘密毫无疑问是艰难的事情。特别是在别人已经知道你在隐瞒的前提下。 聂青青忽然抬起头,捋了捋额前的散发,道:“那我们换一种说法,不可和尚,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哪一边?”不可和尚眼波朦胧,似已有了几分醉意。 “这重要吗?” “当然。”聂青青微笑着道。 不可和尚轻轻叹息,只能叹息,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我站在你们这边。” 胡一血皱了皱眉,道:“那我们就是敌人了。” 和尚摇摇头,道:“未必是敌人。” 胡一血冷笑两声,道:“难道你要劝他们离开吗?”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认真的道:“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走的。” 胡一血阴恻恻的笑道:“不走就会死,你还不走吗?” 韩闯道:“你杀不了我。” 胡一血急道:“我杀不了你,但是别人能杀你,有的是人能杀你。不要以为你能和初入凝神期的武者对抗就能横行无忌了,先别说整个天下,就算东南域之大,都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韩闯用力握紧酒杯,良久才放下。 “不管有多艰难,玲珑宝塔我是进定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只拿治疗青青父亲的药物,其他东西我一件不动。” 胡一血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收,死死的盯着韩闯的眼睛。 “你认为自己真做的到吗?” “有什么做不到的。” “真到那个时候,先不是你能否控制自己的贪欲,就说身不由己,你应该有所体会吧。”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胡一血的话,胡一血也没有继续说,而是坐在一旁,一口接着一口的灌着酒,等待着韩闯的答案。 一分钟, 两分钟, 很多分钟过去,韩闯忽然抬起头,并没有如胡一血想象中的点头,而是坚定了摇了摇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提醒。” 胡一血面色一沉,沉声道:“这算是开战的宣言吗?” 韩闯笑了,道:“如果你说是,那就是吧。” 胡一血身上绽出了一缕杀气:“你可知道我的名号是从何而来。” “不知。”韩闯摇了摇头。 胡一血冷笑道:“我胡一血出剑,想要要沾上血,出剑不沾血,是为不详,今天我的剑还未染血。” 韩闯盯着胡一血笑了,说道:“在这张帐篷里,我不想和你打,出去以后我们才是敌人。” 胡一血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才说道:“你可知那塔里除了宝物,还有什么东西吗?” “不知,”韩闯摇摇头,同时竖起了耳朵,此刻多了解一点玲珑宝塔的信息,进入宝塔之后的安全,就会多一丝保证。 胡一血道:“玲珑宝塔本是人道圣器,是人道的圣人老子取天地间的人气凝聚而成,后来老子消失,宝塔也就留在了人间。” 韩闯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会留在人间?” 胡一血微微一笑,道:“你也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它为什么会留在人间。” 韩闯摇摇头,道:“不明白。” 胡一血笑道:“原来聂家人已经忘记了” 韩闯看了一眼聂青青,就见聂青青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不是你,我可能还不清楚玲珑宝塔的事情,爹爹之前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事情,我知道的恐怕并不比你的多。” 胡一血接话道:“你爹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帮他复原眼睛,没有了眼睛,他还可以活下去,复明之后,恐怕他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聂青青叹息着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她抬起头,那张易容后的平凡的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里绽放着泪花,“可他是我的爹爹啊,我不得不这样做。” 胡一血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们一些玲珑宝塔的事情,宝塔共分七层,每一层都有一个难关要过,究竟是什么难关你们也别问我,我不知道。” 韩闯和聂青青同时点点头。 胡一血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过了前六关,第七关一定要小心,第七关里镇压着人类的心魔,无论它怎样花言巧语,都不可放它出来。” 韩闯惑道:“心魔不是存在于人类心中的魔障吗?怎么会被锁进玲珑宝塔里?” 胡一血露出不屑的表情:“现在的心魔算什么心魔,远古时代的心魔可是人类的大敌,几乎每一个修炼者的一生,都在与心魔纠缠,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当年圣人老子立人道,以天地间的人气凝聚出这尊玲珑宝塔,镇压了心魔,这才有了武道繁荣,如果你将心魔释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韩闯笑道:“你放心吧,我可能根本就不需要但第七关,或许治疗青青父亲的药物在第一关就会有。” 就在这时,不可和尚忽然插嘴:“你可非要上七层不可。” 韩闯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盯着不可和尚,说道:“为什么?” 不可和尚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从北海域来到东南域的原因。你们可听过北海禅院?”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不和和尚叹息着道:“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东南域毕竟只是个小域,”他指着聂青青又道:“但你的父亲一定知道北海禅院,因为聂家的祖先就是北海禅院的和尚。” “你说的可是真的?”聂青青一脸震惊的凝望着不可和尚。 不和和尚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 这下胡一血都震惊了,盯着不可和尚的眼睛,说道:“乖乖,北海禅院可是天下四大宗门之一,有佛门第一的称呼,你竟是北海禅院的和尚,不得不了,真是不得了。” 不可和尚苦笑一声,说道:“北海禅院的和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同样对这件事情束手无策。” 韩闯道:“什么事?”敏锐的感觉告诉他,事情与他有关。 就听不可和尚说道:“我来此的目的,正是镇压宝塔里的心魔。” 胡一血笑了起来,说道:“我说和尚,别吹牛了,我承认你厉害,但镇压心魔这种事情你也不成,再说,心魔已经被镇在了玲珑宝塔中。” 不可和尚叹息道:“看来你胡家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胡一血挑了挑眉头,轻声道:“那我倒想知道了。” 和尚道:“当年老子立人道,铸成宝塔,以为玲珑宝塔的人气镇压心魔,事后曾经有言,玲珑宝塔虽然厉害,但也只能镇压心魔五千年,五千年后心魔当重新出世,遗害众生,后老子收下三名惊才绝艳的弟子,分别传授他们佛道魔三种修炼方法,其中那得传佛道的弟子正是我北海禅院的创始者觉者。” 和尚停了停,盯着韩闯的眼睛,继续说道:“其他两人我不清楚,觉者上师临终前,发下宏愿,愿以身镇压心魔,遂以大因果将肉身化作了一颗佛骨舍利,只待三千年一到,将佛骨舍利镇于玲珑宝塔七层之上,能再保两千年人世间的安宁。” 韩闯道:“那不可和尚你此来?” 不可和尚苦笑道:“不可此来正是为了镇压心魔。” 韩闯笑道:“那你自去和邪月宗的司空血说明厉害,然后进塔镇压不就成了。” 听得这话,不可和尚脸上的苦涩更甚,只听他说道:“我早就试过了,进不了玲珑宝塔。” 韩闯诧道:“为什么?你三十岁以上了?”他面色多少有些古怪。除非不可和尚是个永远不老的老头,不然看起来最多二十岁上下,哪有三十岁。 不可和尚苦笑道:“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功法的问题。” 韩闯道:“功法有什么问题?” 不可和尚道:“我曾经去到过玲珑宝塔,那塔中的心魔已经觉醒,感受到我体内的佛家功法,立刻封锁了整座宝塔,我根本就进不去,又谈何镇压。” 韩闯摇摇头,指着自己道:“所以你让我去帮你镇压心魔?” 和尚道:“没错,只有韩兄弟是最合适的人选。” 韩闯连忙摇头,道:“我可不去,爱谁去谁去,我才去趟这趟浑水,谁知道危险不危险。” 不可和尚正色道:“放心,小僧保证绝对安全。” 韩闯嗤之以鼻,“你都没进去过,怎么保证安全。” 和尚道:“小僧可以给你三颗佛珠,能在塔外帮你化险为夷。” 韩闯摇摇头,道:“那也不成,进塔的人多的是,为什么要选择我。” ... 第三百二十八章节 抉择 “为什么选择你?”笑容掠过和尚的嘴角,就像一把刀,将那丰润的唇削成两段,“我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感觉,直觉让我觉得没有任何人比你更加合适。” 韩闯耸了耸肩膀,道:“这实在太可笑了,”语声稍顿,他盯着不和和尚那张俊俏的脸,又道:“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可这一点都不好笑,”不可和尚说道,“至少我觉得不可笑。” 他微笑的时候,嘴角又掠过了一把刀,锋利的刀。 “想想看,如果心魔出世会有多少武者受到威胁,世界会变怎么样?”和尚死死的盯着韩闯,“你好好想想,是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和尚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道:“还有很多比我合适的人。” 和尚摇了摇头,道:“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加合适的人,”他垂下眼睛,费力的抹去嘴角的笑容,对韩闯鞠了一躬:“世界就在你的掌控中,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韩闯躲闪着和尚坚韧的目光,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心不够坚韧,而是再坚韧的内心恐怕也无法抗住整个世界生死存亡的压力,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更加的让人难以抉择。 你得不到掌声,得不到荣耀,得不到喝彩,甚至还要默默的承受着种种非议与折磨,那绝非普通人所能承受的东西。 他不由的呛了口气,等他再次注视和尚时,脸上已经全然是一副严肃端庄的表情,从这副表情上看不到任何怯懦的痕迹。 “我答应你。” 和尚微微一笑,像是早有所料的长长的吁了口气。 “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话,”他说,“你会因此而骄傲的。” 韩闯摇摇头,苦笑道:“恐怕在骄傲之前,我首先就会后悔。”、 和尚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帐篷里,与那帐篷外的风声融为一体。 但总有人会出现破坏笑声,就像人在最开心的时候,总会想到最悲伤的事情一样,胡一血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似乎忘记了一点。” “什么?”聂青青问。 胡一血沉声道:“你们忘记了我。” 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嘴角微微咧开,牙齿紧咬着嘴唇,就像一排插在土里的箭。 箭是用来杀人的东西,他现在的表情就像要杀人一样,没人会怀疑这一点,胡一血杀过很多人,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力,他不想杀,却又不得不杀。 不可和尚眉头紧蹙,低声喝道:“胡一血,我说的还不明白吗?” 胡一血冷笑一声,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也不知道真假;就算是真的,你能保证你口中的佛骨舍利一定有用吗?” “你——”就连一向平和的不可和尚也被胡一血激怒了。 别看不可和尚没有一个和尚应有的样子,但他却是最虔诚的和尚,容不得任何人污蔑他心中的圣人。 “这是觉者的舍利子,”他大吼道:“你知道觉者代表着什么?”、 胡一血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佛陀吗?那不过是你们北海禅院用来骗人的东西,只有最愚蠢的信徒才会相信。”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阴恻恻的道:“而我——不信。” 不可和尚已经完全陷入了恼怒中,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充满了愤怒的猫,韩闯毫不怀疑如果胡一血继续用这种语气说话,不可和尚会对他动手。 任何人心中都有其逆鳞,不可和尚的逆鳞就是心中那不落的佛陀;但不可和尚终归是和尚,和尚不但心静如水,就连忍耐力也超过普通人许多,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你不信不代表他不存在,”不可和尚说道,“佛骨舍利是觉者放弃了轮回,以大e法力与大因果化成的圣物,你玷污了它等于玷污了整个北海禅院,所以——”和尚瞥了胡一血,“你最好收回自己的话。” 胡一血冷笑一声,道:“如果我不吗?”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那就别怪我了。” 他的实力在不断的攀升,再攀升,整个人变得就像一只火药桶,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样;而胡一血就像一把剑,斩断一切的剑。 无论不可和尚的气势都有盛,到他面前,都会被那无形的剑气所斩断。 韩闯见势不妙,立刻抢到两人之间,看了和尚一眼,又看了胡一血一眼,将手放在两人胸前,苦笑着道:“我说你们两位就别针锋相对了,去与不去都是我的问题。” 胡一血冷冷的道:“你要进玲珑宝塔,就是我胡家的敌人,就算我不杀你,胡家人也会杀你。” 韩闯笑道:“我很奇怪你们胡家到底有多少人,这次来参加玲珑盛会的人可不在少数,你能杀尽杀的绝吗?” 胡一血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能杀一个是一个,能阻止一个是一个。” 韩闯摇摇头,道:“你太偏激了。既然你说玲珑宝塔是圣人炼制的异宝,又是自上古就流传下来的东西,又怎能有人能控制他呢?再说,心魔已醒,你认为真的有人能闯到第七关吗?” 他看了一眼不可和尚,又道:“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你就这么肯定我能登上宝塔第七层,将佛骨舍利用以镇压心魔吗?”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不肯定,但你却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对两人说道:“胡一血,刺杀的事情你胡家看着办,就算没有镇压心魔的事情,玲珑宝塔我也进定了;和尚,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成与不成,我就不知道了。” 胡一血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和尚则微微一笑,说道:“尽力就好,我离开北海禅院时,师傅曾经告诉我,镇压心魔一事虽然事关重大,但成不成,皆在天意,让我尽力就好,不必强求,而今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尽力就好,不要强求。” 说完还挑衅似得的看了胡一血一样,那模样仿佛在说:“看到没有,最后还是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胡一血没有说话,若是平常,就算他不动手,此刻也定会与和尚议论一番;这时不说话,只因为他已有几分相信和尚的话了,因为这些日子,胡家的几位长老时常长吁短叹,从他们谈话时的字里行间,胡一血也听到了“心魔”、“镇压不住”这类的词语。 能与不可和尚说的照应一二,诚如不可和尚所说,若是心魔出世,必将成为天下武者的劫难,胡家秉承着家规守护玲珑宝塔,却也不能让天下人陷入危机中。 “我会回去禀告长老的,”胡一血说,“至于成与不成,我不敢说。” 韩闯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说道:“成不不成,皆是天意,人只要尽全力就好了。”他举起酒杯,又大声喊道:“来,今夜不谈那些烦心的时候,喝酒,只喝酒就好了。” 举杯饮尽,樽已空,残留着酒香,韩闯嘴角带着笑,这笑容里蕴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之意,一种比甜还有痴味的苦涩之意思,一种凄凉的笑。 聂青青也看到了韩闯的笑,也明白了韩闯的苦,更明白这苦味背后的痴,他本以为置身事外,却因为她而涉足其中,并且不得超脱,不能逃避,所有事件的源头都是她,甚至如果没有遇到她,他未来的道路将会一帆风顺。 成为核心弟子,诛邪小队的成员,成为三大宗门的栋梁,甚至最后还有几分继承青竹宗的希望;然而这一切都因为她而化作了浮云,他近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除了她。 聂青青也笑了起来,笑容是甜的,也是痴的,笑容里同样带着苦涩的味道,细细看去,竟与韩闯的笑容有几分相近。 “对不了,”她低声说,然后居然站起来,转过身,取过一只酒杯,笑道:“明天的事情只有明天才知道,今天的酒就摆在面前,看来我只有陪你大醉一场了。” 韩闯轻轻叹了口气,道:“青青,你又何必呢,我从未——” 话未说话,便聂青青便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韩闯的唇上,感觉到那一抹温暖,韩闯微微笑道:“我明白了,就喝。”抬头看了看胡一血,又看了看和尚,笑道:“两位,请喝酒。” 胡一血和不可和尚对视一眼,同时举起酒杯。 喝酒。 一个简单的动作,简单到只是将酒液送进咽喉里,然后任由它滑进咽喉,淌进胃里。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一杯连着一杯,就像他们从不会醉了一样。 聂青青举着酒杯,微笑道:“我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要陪你大醉一场。” 韩闯眼波微微流动,嘴角荡开了一抹笑容:“你醉了,真的喝醉了。” 聂青青的面颊红若桃李初灿,美到了极点,更因为那一点天生的妩媚与羞涩,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诱人的苹果,韩闯差点忍不住想要去轻嗅。 若不是忽然想起帐篷里还有两个人,他恐怕早已控制不住自己,他不禁有些后悔,只觉得应该让和尚和胡一血早点离开的;但看着两人一杯接着一杯的模样,便知自己已经错过了好的时机。 既然错过,那就只有忍耐了,他苦笑一声,也放开了自己的动作。 于是他醉了,聂青青也醉了,胡一血和和尚醉没醉谁也不知道,凝神期的高手,只要不想醉,没人能灌醉他们,可韩闯觉得他们一定会醉,因为他们同样想醉。 阳光透了进天,带着几分空气的芬芳。 当韩闯醒来时,帐篷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空撙下压着一张素笺,是胡一血留下的字条。 字条只有一行字,是用指头沾着酒写的,若不仔细看,绝看不出来:“我会向家族禀告,但你们也小心。” 韩闯微微一笑,将字条揉成一团,真气一吐,字条便碎成了碎片,就像圣诞节的银色纸屑一样,飘散道了空中。 就在这时聂青青端着一盆水走进了帐篷,她换了一声湖水蓝的衣裙,显得端庄而贤惠,看到韩闯醒了,立刻笑着走了过来,说道:“先用热水洗个脸吧。” 韩闯看了一眼那只木盆,盆里的水尚冒着热气,不禁笑道:“沙漠里,你哪找来的热水。” 聂青青笑道:“韦城主在附近找到了一处温泉。” 韩闯道:“沙漠里的温暖吗?倒也别致。” 聂青青笑道:“我也觉得别致的紧,所以跟去看了看,果真是温暖,尚冒着黄?色的烟,有些刺鼻,水也很浑,我就只在旁边清澈的地方打了一盆水。” 她嘴角微微上翘,又道:“易容久了,皮肤不透气,容易伤到,还是先卸下易容,让皮肤透透气。” 韩闯点头,道:“说的也是。”他正要动手洗去易容,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木盆,蹑手蹑脚的手到帐篷边,探头出去看了看,见其他帐篷都静默无声,不禁问道:“他们呢?” 聂青青笑道:“他们都去温泉边上了,所以我才让你先卸了易容。” 韩闯点点头,道:“你先等等。”两手在空中虚画,结出一个印记,用手一指门口,印记立刻被打出,结出了一片光幕。 聂青青眼睛一亮,道:“禁制?你竟然还会这东西,到底什么是你不会的?” 韩闯忽然想起一个前世的笑容,忍不住开口道:“生孩子我不会。” “哈哈。”聂青青大笑了起来,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韩闯,道:“你的确不会。”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水盆旁边,说道:“先卸了易容再说,他们大概几个时辰就会回来,抓紧点时间。” 韩闯点头称是。 聂青青用特制的卸妆油和清水帮韩闯卸去了易容,你别说,卸去易容过后,韩闯确实感觉每个毛孔都在自由的呼吸,不像之前一样,面颊上像是覆盖着一层油一样。 聂青青也卸去了易容,露出本来倾国倾城的面孔,许久未见这熟悉的面孔,骤然见到,韩闯不禁呆了一呆。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低垂着头,羞涩的说道:“呆子,你看什么呢?” 韩闯道:“当然是在看聂姑娘咯,好久没见到了,这次要看个够。” 聂青青的脸更红了,脑袋压的更低,几乎快埋进胸膛里。 “瞎说,以后有你看的,等你看烦了看厌了就觉得不喜欢了,就会讨厌我。” 韩闯一把拉住聂青青的手,趁势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怎么会呢?聂家姑娘我永远都看不厌。” 聂青青咯咯的一笑,青葱一般的指头点着韩闯的额头,说道:“你这家伙就是嘴巴甜,爹爹以前就告诫我,不要找嘴巴甜的男人,嘴上越甜的男人越是靠不住。” 韩闯微微一笑,道:“我是个例外,不但嘴巴甜,而且靠的住。” 聂青青笑道:“是、是,你靠的住,居然没有告诉柳师姐身份,真是靠得住。” 韩闯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以真面目见她,又何尝不是保护她。” 聂青青眼里也掠过一片黯然,她是知道柳青芙对韩闯的感情的,将心比心之下,也能感受柳青芙内心的伤痛。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的。”聂青青道,“其实当初只要你一句话,她也会跟你走,但你没有说,甚至没有和她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我若是她,一定狠死你了。” 韩闯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恨就恨吧,她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又是诛邪小队的成员,爹爹又是青竹宗的长老,离开青竹宗对她来说太过残酷了。” 聂青青叹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你对她来说更加残酷?” 韩闯道:“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跟着我一起吃苦,她有美好的前程,我又何必去毁掉他。” 听到这里,聂青青深有感触,忍不住道:“是啊,我毁掉了你,你又怎能去毁掉她。” 就在这时候,聂青青忽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正轻轻捧着她的面颊,一个温柔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你没有毁掉我,我和柳师姐也不同,我的世界里只有你,而她的世界里却同时有我和青竹宗,所以我能潇洒的、毫无留念的离开,她却不能。” 泪水在聂青青的眼眶中打转旋儿,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那你们就这样错过了?” “没有。”韩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她知道我会过的很好,我也知道她会过的很好,我们彼此会想念着对方,偶尔会回忆再一起的时光,这就够了。” 聂青青撇了撇嘴,强忍着泪水,说道:“你真是个残忍的人。” 韩闯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下来。 残忍的人,我是吗?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残忍的人。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胡丁山 密道的入口在一片黄沙之下,黄沙与普通的黄沙没什么两样,几乎不会引起人任何的怀疑与揣测,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地方,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平坦坦。 可胡一血依旧一眼就找到这个地方,几乎每一年都有几次会从这里进进出出,几乎每一次路过这片黄沙时,目光都会在上面游走半天,他几乎不会忘记这个地方,除非—— 除非死。 他还没有死。 他拂开密道口上的黄沙,入口就露了出来。 黄沙之下是一快青石板,移开青石板,就是真正的入口,一个黑漆漆的洞,刚好容纳一个身位。 胡家控制了沙漠里大多数有名有姓的沙盗集团,但这些沙盗里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是属于守护一族,甚至连知道自己属于胡家的人都不多。 胡家始终隐藏在后背,用阴影为自己作为隐藏,永不显露身形,除了这一次。 胡一血走进地道,这条地道又深又长,而且没有光线,不是所有人都能走过去,只有进过训练的,最坚韧的人,才有可能走到尽头。 胡一血很快就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顺着出口走出,光线再一次投到他的脸上,前方是一片院落,沙漠里的院落。 没人见过沙漠里的房子,松软的沙土根本打下地级,又谈何建房子,但座院落却坐落在沙漠中,已经很久很久的时间了,没人真正看到过它的轮廓,只有偶尔的海市蜃楼,才会令它线路身形,所有见它虚影的人,都将其称之为天上客居,意为神仙居住的地方。 胡一血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但却知道这座院落里住着的绝不是神仙,而是一群凡人,胡家的凡人。 胡家的凡又人不同于普通的凡人,普通的凡人尚有自由的权利,而胡家的凡人们,则一辈子被困在沙漠的中央,这即是胡家的荣耀,要是胡家的诅咒。 两个看门人站在院口,见胡一血走过来,手中的长枪一横,两枪交错,将他挡住。 “不是初一,不是十五,不是家族聚会的日子,三爷你怎么回来了?”左边的看门人说道,语调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调子,让人听不出分别。 胡一血叫一血,却是胡家的三爷,在他之上还有两个哥哥,但有两个哥哥并不能削弱胡一血在胡家的地位,他是胡家最优秀的天才。 当然,就算是天才也不能随意进出胡家大院,胡家长老在很久之前就定下了规矩,只有初一、十五,家族聚会时,胡家子弟才能进出胡家大院,其他时刻,除非有重要的事情,绝不可进。 胡一血笑道:“让我吧,我有重要的事情。”、 看门人没有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脸严肃的盯着胡一血。 “有多重要?”他问。 胡一血收敛笑容,沉声道:“很重要,重要到足以让我进去。”、 看门人沉默了下来,没有动,像是在揣度着胡一血所言的真实性,过了好久,他终于放下长枪,同时示意手下放下长枪。 “进去吧。”他说,语调一如既往。 胡一血也没有过多的在门口浪费时间,径直走进了大院,大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声,院子里开垦出了一快菜地,里面种有白菜之类的蔬菜,这也是沙漠里唯一出产蔬菜的地方。 一个老人挽着裤腿,赤脚插进泥土里,他脸上浓密的皱纹就像篆刻着毕生的荣耀,每一根皱纹背后,都仿佛隐藏着一个故事。 他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很平凡的老人,又那种当你觉得他很平凡,又会感觉到他身上有着不平凡故事的老人。 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 “你来拉。” 老人的声音十分浑厚,一定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的声音,甚至会让人怀疑那副苍老的面孔是否只是一个伪装。 但胡一血从不怀疑这一点,他知道老人的年纪,已经超过九十岁了,满头花白的头发里,隐藏着几近百年的风霜。 他就是胡家的大长老e胡丁山,一个值得人尊敬的人。 “大长老。”胡一血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只到见老人走出菜地时,才开口说道:“大长老,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正要说下去,忽见胡丁山摆了摆手,说道:“等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书房等我。” 书房在院子的另一头,门口是一道宽约一仗的青铜大门,门上还有铜环巨兽,庄严狰狞。 门口站着来给你名彪形大汉,手持磨的雪亮的腰刀,腰间别着长弓,背后背着箭壶,着黑色的重甲,浑身的杀气与书房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们看到胡一血走来,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起他们的变化一般,就算有女人赤裸e身体走过,他们也不会多看上一眼。 因为胡丁山的吩咐,胡一血走进了书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放满书的书架,有纸制的图书,也有竹简,甚至还有兽皮和龟甲,一眼望不见边。 但这只是胡家藏书的很少的一部分,只是因为拥有者需要经常翻看,所以摆在书房里,大多数书都藏在藏书阁中,由专人保养护理。 茫茫的书架中央有一张平整的书桌,胡丁山坐在书桌后,凝视着胡一血。 胡丁山与胡一血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并不长,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书房很大,不但空间大,窗户都很大,从窗内看出去,满眼黄沙,具在眼前。 胡一血同样凝视着胡丁山,看着他长长的眼,方方的脸,考究的穿着,威严的气质,此刻他变得不再普通,就像一把藏在剑鞘中的宝剑,而这之前,他看起来就像一柄锄头。 胡丁山的一双锐眼,钩子一般的盯着胡一血,沉吟着道:“你来胡家大院干什么?难道不懂得规矩吗?”、 胡家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无规矩不成方圆,胡一血本可以留在胡家大院里,可就是因为不讲规矩,才被赶了出去。 胡一血说道:“因为有事禀告长老,所以回来。” 胡丁山沉吟道:“什么事?” 胡一血道:“北海禅院的人出现了。” 胡丁山站起来,踱着步子走到胡一血身边,瞪着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沉声说道:“你确定是北海禅院的人吗?” 胡一血道:“话可以是假话,但功法做不得假,他身上确实是正宗的佛家功法。” 胡丁山松了口气,喃喃的道:“正宗的佛家功法,那就没错了,这世上只有北海禅院的和尚修炼正宗的佛家功法。” 他语声稍顿,问道:“他叫什么。” “名字很奇怪。”胡一血道,“法号叫不可。” 胡丁山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胡一血道:“他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 胡丁山抬了抬眼皮,又道:“实力呢?实力怎么样?” 胡一血道:“与我相近。” 胡丁山沉默了下来,慢悠悠的踱回了座位上,坐下后又沉吟了许久,终于叹息着道:“果然是当年圣人老子传下的三大弟子一脉,相比起我守护世家胡家聂家,确实要高上一筹。” 胡一血眼波稍动,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是我技艺不精。”、 胡丁山打断了胡一血的话:“一血,你的天赋是一等一的,是我胡家耽误了你,当年若不是那个叛徒判出了胡家的话,我胡家不会只剩下半本金蛇剑法。” 若让外面的知道,闻名卡拉库姆沙漠的金蛇剑法竟只有半本的话,一定会疯掉;半本秘籍就有如此威力,那全本呢?简直难以想象。 胡一血心中也在叹息,但嘴上却道:“大长老也不必如此惋惜,是一血命里如此。” 胡一血本可以更进一步,却因为金蛇剑法只有半本的原因,修为被卡在了凝神期,或许一生也难以突破。 胡丁山说道:“对了,北海禅院的人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也是为了玲珑盛会?不对他,北海禅院在北疆,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胡一血想到了不可和尚的话,于是说道:“他们恐怕早就知道玲珑宝塔会出世的消息。” 胡丁山眼神一闪,道:“你的意思是?” “心魔。”胡一血道:“那个叫不可的和尚,是为了心魔而来。” “又是一个为了心魔而来的人。”胡丁山叹了口气,“一个聂妄心还不够,居然又来了一个不可和尚,当年老子圣人一脉,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堕落下来。” 他看着胡一血,说道:“我胡家世代守护玲珑宝塔,就是为了看守心魔,如今心魔即将脱困而出,我却毫无办法,真是愧对祖先。”、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毫无虚假之意,胡一血也知道这并非虚假,作为胡家的大长老,胡丁山始终以守护玲珑宝塔为己任,不敢有一丝懈怠。 但而今,不光外面的人对玲珑宝塔虎视眈眈,就连胡家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以他大哥胡千里为首的青壮派,认为这是胡家摆脱宿命,出现在江湖的机会。 只要玲珑塔倒,胡家守护的誓言立破,自然也就不用在待在沙漠里。 这一群人,对胡丁山的劫杀命令阳奉阴违,也导致许多参加玲珑大会的宗门,顺利到达。 这时,胡一血并没有告知胡丁山,他不确定面前的这个老人在听到消息后,是否会崩溃,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家族里出现叛徒的。 胡一血说道:“长老不必担忧,那不可和尚虽是为了玲珑宝塔里的心魔而来,但不是为了释放心魔,而是为了镇压心魔。” 胡丁山惑道:“此话怎么讲?” 胡一血将不可和尚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了胡丁山,胡丁山沉吟了片刻,说道:“按你所说,觉者死前留下的佛骨舍利能够镇压心魔,你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 胡一血沉吟片刻,说道:“几分可信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可和尚没有骗我。” “哦?”胡丁山道,“你怎么知道?” 胡一血道:“原因有两点,第一按理说玲珑宝塔出世的消息不应该传到北疆,但不可和尚却显出在东南域,只能说明他们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第二点,不可和尚已经到了玲珑宝塔,却被挡在宝塔之外。” 胡丁山眉头微皱,道:“他被挡在宝塔之外了吗?那聂妄心也被塔中的剑气所伤,我也尝试过想进塔,但被挡住,看来心魔确实已经恢复了一些实力。” 语声稍顿,他又道:“对了,既然不可和尚进不去塔内,那他又怎么用佛骨舍利镇压心魔?” 胡一血笑道:“他找了一个能够进塔的人。” 胡丁山眉头一皱,道:“谁?” 胡一血笑道:“说来也是缘分,这人竟然是这次我去刺杀的对象。” “青竹宗的弟子?” 胡一血有摇了摇头,道:“他们和青竹宗弟子一起,却不是青竹宗的弟子,好像是云州的韦振业组织了一支队伍。” “糊涂啊,这韦振业真是被贪欲迷糊的双眼,”胡丁山显然也识得韦振业,只听他叹息着道:“玲珑宝塔里的东西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城主可以觊觎的。” 胡一血微微摇头,说道:“我看那小队也并非完全没有竞争力,至少小队中有个被不可和尚看中的人。” “谁?” “原来青竹宗的首席核心弟子韩闯。” “是他!” 胡丁山恍然大悟,韩闯虽然只是一个化元巅峰的小子,但没有任何人会小看他,简单来说他现在还不满二十岁,晋级到凝神期几乎已是板上钉钉,这样一个人,注定会成为叱咤东南域的高手。 胡丁山道:“他不是被凌落风逐出了宗门吗?怎么还敢出现?” 胡一血笑了起来,说道:“他易了容,而且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接着将韩闯的事情告知了胡丁山。 胡丁山听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真是红颜祸水啊,好好的一个有为青年,竟被一个女人害了。” 站在他的角度,倒不觉得邪月宗是邪门外道,也不认为聂青青是妖女,只是为韩闯不值而已,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放弃自己大好前途的事情,在他看来的确不值。 胡一血微微一笑,像到了昨夜与他一起依旧的韩闯和聂青青,不禁说道:“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对的,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胡丁山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胡一血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以后敢学他,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胡一血笑了,说道:“不提他的事情了,总之他是被不可和尚看中的人,认为他很有可能能达到玲珑宝塔的第七层。” 胡丁山摇了摇头,道:“不可和尚还是不知道云州的局面啊,那韩闯实力虽强,但云州城主的队伍能有多强,他能否出现都是个问题,又谈何进入第七层去镇压心魔。” 胡一血不以为然,说道:“这我倒不在意,这只小队除了韩闯之外,其他人也颇为厉害,想必出现不成问题,不可和尚又给了韩闯三颗佛珠,用以进入塔中联系之用,两人合作,想必是有分把握的。” 胡丁山咬着牙,又道:“那也不该选择韩闯啊,事关重大,理应选择最稳妥的人,比如赤霞宗的颜赤扬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怪剑颜赤扬?”胡一血冷笑道,“他的实力是不错,也最有可能上到玲珑宝塔第七层,但为人功利性太重,容易受到心魔的蛊惑,佛骨舍利交给他的话,我才不放心。” 胡丁山苦笑道:“你这小子看人极准,那颜赤扬想必是虚有其表之徒了,可惜了赤霞宗的大业终归后继无人。” 胡丁山年轻人曾和赤霞宗现任宗主雁北飞有过几面之缘,记忆中那是个极好豪爽的人,平生宿愿就是让赤霞宗闻名于天下,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还有些遥远。 胡丁山又道:“那个韩闯的心志真能抵抗心魔的诱惑?” 在心魔面前,实力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心,心灵上的破绽越少,越不容易受到蛊惑。 胡一血道:“这个人心志坚韧绝对是个人物,他进入玲珑宝塔也不是为了塔里的宝物,而是因为聂妄心的女儿。” 胡丁山问弦歌而知雅意,说道:“为了治疗聂妄心的眼睛?” “没错,”胡一血道,“聂妄心眼睛的伤,其实是被剑气伤到了灵识,想要恢复必须得有补充灵识的丹药,这种丹药有只有玲珑宝塔里会有,所以韩闯才会冒险;他能做到无贪欲,足够坚韧,想比是能抵御心魔的诱惑的。” 胡丁山沉吟片刻,说道:“若他真像你说的那样,倒也不失为一个人选,这样,我亲自出马试他一试,一切待试过他之后再说。” 胡一血苦笑道:“大长老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胡丁山瞥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儿,而是滋事颇大,我需得亲自把关。” ... 第三百三十章 救援 在刺人的风沙中,唯一重要的是水,驮水的骆驼也很重要,但不及水本身,人类依靠着绿洲在沙漠中度过艰辛的岁月,水就是生命之源。 骆驼气喘吁吁,韩闯一行人已经走了一整天,一整天的跋涉不打让骆驼气喘吁吁,甚至是人,也到了体力枯竭的边缘。 金三富已经满头大汗,事实上,当他走出五百米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满头大汗,此刻汗几乎都已经干了,凝结成疤,覆盖在皮肤表面。 他打开水囊,向冒烟的喉咙中灌进了一口水,就如淌入干枯水井里的清泉,顿时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窍穴都舒畅了下来,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韦红琼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就不能不发出声音吗?” 沙漠空寂,即便是很小的声音,也能被听见,别人听的见,金三富又怎会听不见,他本可以听而不见,但却咧开嘴,笑着回道:“有声音才够爽。” 众人?大笑起来,就连一向不笑的斩元的嘴角,也微微勾起,忽然间,笑声停止,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的凝望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黄沙,与后方别无二致的黄沙,但他们却像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一样,盯着它,死死的盯着它。 韩闯骤紧眉头,低声道:“你们也听到了?” 斩元点了点头,道:“刀兵的声音。” 韦振业道:“沙漠中常有沙盗,劫杀行路的商旅,不足为怪。”他指着前方的黄沙道:“也许就在前方,越过这座小山丘就能看到。” 众人爬上山丘,放眼下望,只见天地间有两队衣着分明的武士正在搏杀,就像天地间两块厚重的云层,撞击在一起。 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白色,黑的发亮,白的刺眼。 韦振业第一时间看到了黑衫武士手持的旌旗,那是一面十分奇特的旌旗,三角形,黑底,中央又血红的颜色画出了一种骷髅头。 “是黑骑沙盗。”韦振业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黑骑沙盗是沙漠里最著名的沙盗之一,它著名不是因为它的实力最为强劲,而是因为手段最为残忍。 平常沙盗尚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倘若商队不纠缠,乖乖的交出一部分货物,他们大多会放行,这也成了沙漠里既定的规矩,你叫出货物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我放你过去,你能交差,我能活下去。 可黑骑沙盗却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他们不但会抢走所有的货物,还会杀光所有的人,男人、女人、小孩,只要被他们盯上,就不会有幸免的可能。 “一群畜生!”聂青青看到一个黑衣武士正将屠刀伸向一名不足十岁的孩子时,脸上露出义愤的表情,就要杀将下去。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一只枯槁的手,就像原始森林里那些活了很长时间,即将失去的树林的枝杈。 “别乱动,不要惹麻烦。” 说话的是韦振业,作为一名上位者,自然有上位者考虑问题的方式,在他看来,死人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这一群人能够安稳的走到沙漠中心,黑骑沙盗毫无疑问是个麻烦,他不想招惹麻烦。 小孩被一个白衣武士救了,可依旧吓哭了起来。 聂青青恶狠狠的看了韦振业一样,喝道:“你是什么意思?” “让你别动。”韦振业沉声道,“沙盗虽然大多是补身期的武者,但其中也有化元期的高手,而且在大沙漠里,他们只要不敌,便会立刻四下散去,你根本杀不光他们,而他们就会像蝗虫一样,不停的来滋扰你。” 韦振业停了停,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依我看,我们从旁边绕过去,黑骑沙盗若知道进退,就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聂青青盯着韦振业,眼神里尽是轻蔑。 韦振业像是对这眼神视而不见一般,微微一笑,道:“常在江湖上走,自然明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人命就不重要吗?”聂青青望向场中,白衣武士已经落于下风,或许在实力上他们不弱于黑骑沙盗的佼佼者,但无奈人数太少,只能站成一圈,将老人、妇女和小孩护在中央。 这是最愚蠢的一种方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人数上的劣势,沙盗只需要将他们困住,慢慢蚕食就能将他们磨死,到最后所有人都会死。 圈里的孩子似乎也明白身处绝地,很多都哭出了声来,一个两个,哭声连成一片;老人们则早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跪在地上,向天上祈祷,此时此刻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祈祷;妇女们则眼光锐利,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匕首,刀尖却不是对准敌人,而是对准自己的胸口,前方的防御一旦崩塌,她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 更不用说挡在最前方迎敌的汉子了,人数劣势,他们就尽可能的缩小防御圈,实力劣势就依靠团队来弥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刀,刀口对准了敌人,眼神里满是锐利的仇恨,而他们对面的沙盗眼中,则闪烁着嗜血而疯狂的光。 黄沙滚滚,天地间的两队武士,就像两只无形的野兽,在咆哮着,撕咬着。 看到这一幕,韩闯叹了口气,说道:“韦城主,对不起了,这不是惹不惹麻烦的问题了。” 剑出鞘,跃身而出,其他四人则跟在他身后。就算是韦红琼也深深的看了韦振业一眼,拔出蝴蝶刺,跟在韩闯身后。 她讨厌韩闯,但此时此刻却敬佩他的勇气,所有人都知道惹上了沙盗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韩闯的剑来的极快,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而来,顿时划开了名黑衣武士的咽喉,聂青青等人紧跟在后,也杀入人群中,剑光闪烁,刀影弥漫,五个人就像五架冷血的机器一般,不停的收割着黑骑沙盗的生命。 商队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兄弟们,有人来救我们,我们杀出去。” 一时间,商队的武士也气势如虹,倒和沙盗战了个平手。 沙盗中有个以武力闻名的武士,实力大约在化元后期左右,见韩闯如入无人之境的斩杀普通沙盗,不禁打马冲来,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家伙在这里撒野,不知我们是黑骑沙盗吗?” 韩闯理也不理,一剑向他刺来,软剑在空中就像一道白线,直刺他眼窝。 这沙盗使的一对鎏金黑底的铜锤,见软剑刺来,呼的一声,催动铜锤去挡,却不想韩闯的软剑在半途一个加速,间不容发的穿过他两锤子之间的空隙,插入他的眼睛里。 这沙盗身受重创,来不及叫唤一声便坠于马下,他左右两边的沙盗见了,大吃一惊,立刻飞马斜刺而来。 韩闯冷笑道:“不自量力!”话音未落,反手就是一剑横扫而去,剑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就像一条翻滚的白龙,嘶的一声,划开了两人的咽喉,两人顿时坠下马来。 商队的汉子见到这一幕,不禁齐齐叫好,被护在中心的一个老人见到这一幕,眼神里尽是笑意。 韩闯不并在意,继续杀敌,对别人来说,这一剑或许足够惊艳,但对于他来说,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剑。 一剑杀了两人,仅此而已。 两匹快马向他冲来,马上两名沙盗手持大刀,妄人借马力,将韩闯斩于马下,聂青青见了,笑道:“这来两个人交给我吧!” 话音未落,短剑便化作了一道银光,刺向马头,一名沙盗正好在她身前,反手就是一刀,但见青光疾驰,冷意乍现,聂青青却看也不看这一刀,径直躲过,同时左右连环两剑,飘逸如风,迅捷似雷,这两名沙盗又怎么能抵挡这样的剑法,大刀还未收回,便被刺穿了琵琶骨,坠下了马,瞬间被素乱的马蹄吞没。 韩闯叫了一声好,向聂青青这边杀将过来,两人相互递了一个小心的眼神,便交错而过,一把软剑,一把短剑,仿佛两条游龙,撕咬着黑色的巨兽。 两人片刻之间便连伤了几个敌人,向着黑骑沙盗的令旗处杀去,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策略上绝没有任何错误。 韦红琼知道两人的意图,也靠了过来,在两人身后抵挡他们身后的追兵,两把蝴蝶刺在掌心左右翻飞,专刺人咽喉、关节等处,眨眼之间便清出了一片空地。 金三富则手持一只金算盘,肥硕的身体左突右支,似乎不见蠢笨的姿态,就像一只会跳舞的熊一样,每每有人靠近,就一算砸下去,刀兵从他身旁擦过,却也伤不到他分毫,这就是金三富的战斗方式——精密的计算。 这四人打的虽然精彩,但若论收割生命的速度,却远远不如斩元,一口金丝大环刀,加上天生的怪力,他就像一架收割生命的冰冷机器,出刀,收刀,每一次动作的重复都至少会带走一个生命,绝无例外。 而且重兵器相对于冷兵器来说,在战阵之中更有优势,韩闯等人还需寻找甲胄的缝隙刺下,而他则不管不顾,只是一刀,连人带甲被劈成两段。 一个不信邪的武士还自持武力,向纵马上来和他纠缠,就见刀光一闪,枪头、人头、马头,三头同时断成了两截,斩元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持刀而立,无一人敢靠近他三仗之内。 却说韩闯和聂青青两人杀向令旗,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眼见就要到达令旗之下,却有一步将忽然从斜刺里杀出,使一对流星锤,拉动链条,呼的一声,一只飞锤向聂青青头顶砸来。 韩闯看的真切,这飞锤绝不是普通的飞锤,至少有百斤重量,再加上那人的力道,即便聂青青也不能硬接,当下大喝一声:“小心。”同时纵身而出,挡飞锤与聂青青之间。 眼见飞锤就要击在他胸膛,好了韩闯,危急时刻施展出太极十八剑式,画出无数剑圈,剑圈交叠,将这飞锤的力道一层一层的卸去。 那大汉见状,冷笑一声,喝道:“倒有几分厉害,足以与我一战!” 韩闯喝道:“非但能战你,还能杀你,”转头对聂青青说:“你去斩断令旗,我拦住他。”聂青青点了点头,继续向前杀去。 汉子刚想去拦截,却被韩闯拦住。 只听韩闯说道:“你的对手是我。”软剑犹如毒蛇一般弯曲而上,剑尖左右颤动,叫人分不清落剑的位置。 这大汉见状,忽然哈哈笑道:“你这人倒有几分意思,只是想用软剑破我的流星锤还不够。” 就见他一手一锤,如同使双锤一般使用流星锤,两锤一并,准确的将软剑夹在之间。 韩闯目光连闪,心想:“不想这沙盗之后也有如此高手,看这人的身手,至少也有化元巅峰,甚至半步凝神的程度,虽然没动武魂,但相比武魂也在玄级之上,是个劲敌。” 韩闯对大汉忌惮,却不想的大汉同时也对韩闯充满了忌惮,大汉的本意是以真气将软剑震碎,却发现在锤子夹住软剑的瞬间,锤上的力道竟然消失了。 他自不知这是吞噬武魂的妙用,只当是一种极高明的卸力之法,要知道普通卸力之法都需要一定的空间,就算太极十八剑式这种高明的武技,也需在平面上画圆,而似韩闯这种在方寸之间卸力的法门,简直闻所未闻。 “不愧是大长老看中的人,果然厉害。”大汉心中如此想,手中却不慢,身后武魂浮现,竟是一只黑色的猛虎。 金三富见状,不禁大吼一声:“李大柱小心,这是玄级武魂暗影魔虎。” 就在这时,只见大汉狞笑一声,双锤忽然扭转。 “碎金裂石!” 一声暴喝凿进了韩闯耳朵里,让他产生片刻的耳鸣,当他回过神来时,只见软剑被两只铜锤扭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形状。 也幸好韩闯用的是软剑,若是用的长剑或者其他兵器,此刻非给毁了不可,但即便如此,剑身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岌岌可危。 韩闯连忙运起吞噬武魂,背后漩涡浮现,极尽全力的吞噬着锤上的真气。汉子见状,眼睛一亮,形如豹眼圆瞪,只听他大喝一声:“又是这招,刚才以为你是依靠卸力之发,没想到是武魂。且看我这招。” 就听一声虎啸,虎影与汉子的身体融为一体,汉子的身体骤然发生变化,肌肉膨胀了一倍有余。 拉动铁链,锤子好像小山一般直压下来,场中众人,看的惊心动魄,甚至已经快杀到旗门之下的聂青青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商队中心的老者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心道:“想要得到资格,先看你能否过了猛虎这一关。” 心思刚落,眼神忽然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好精妙的一招剑法。” 只见韩闯凌空掠起,旋身而上,在空中将自己身体拉成一张弓的形状,借助着反拉之力,剑锋向下刺来。 汉子心中一怔,暗道:“他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的。”原来他一招泰山压顶唯一的破绽就是头顶,普通武者被气势夺去心神,根本就想不到去寻找破绽;就算一些高明的武者想到去寻找破绽,但无奈气势被躲,也只能想着躲闪而接住铜锤;只有极少数的武者才能想到反击,但能在电光石火之间,便找到他锤法中的破绽的,却只有面前这一人。 此乃破绽,不可弥补的破绽,汉子摇了摇头,眼见这一剑刺来,无奈流星锤已出,想要收回也不可能,只能侧过身体,竭尽全力的避过要害。 只听唰的一声,那一剑正好点中汉子肩头,肩垫的软甲咧开便被一件刺穿,也幸好汉子躲的快,这一剑只是刺透了肩胛骨,并未伤到琵琶骨。 他忍住剧痛,另一手挥出一锤,将韩闯逼退,然后看了一眼场中局面,只见商队武士已经开始反击,聂青青等人也已杀到旗门之下,当下叹息一声,高喊道:“风紧扯呼!” 声音以真气放出,就像在每人的耳旁炸开一般。黑骑沙盗被就被压制,早有退心,听到这声音,立刻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真如韦振业所说的一样,这些沙盗退去时,是成四面八方散开,根本就无法追赶,而那汉子首先就跳上了一只单峰骆驼,飞奔出去,眨眼工夫便消失在地平线上。 韩闯见状,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沙漠里响起了胜利的欢呼,商队的武士高举着刀兵,个个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这也正常,他们本应该会死,现在却能活下来。 韩闯等人见状,也欣慰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欢呼声忽然停止,白衣武士分开两边,让出了一条通道,只见一名杵着拐杖,走路有些摇晃的白胡子老头,施施然走到韩闯面前。 “勇士,谢谢你!没有你们,我们早已葬身沙漠之中了。”白胡子老头大声说道。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刺杀 圆月高悬,到处是一片发亮的银色,连绵起伏的沙丘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轻纱,再往远处眺望,天连着沙,沙连着天,两者融为一体。 篝火的光照亮了一片墨色的天空,天空下飘荡着欢快的歌声,男人在斗酒,女人们在围着篝火跳舞,小孩们在笑。 篝火上烤着一只全羊,表皮已经泛黄,散发着阵阵肉香,韩闯坐在远处,嗅着那胡椒和肉混合的香气。 这时他舒服多了。 白胡子老人就坐在他身边,沙漠明亮的月光照出了他的脸上,胡子根根银白,皱纹深邃;但奇怪的是,这张满是皱纹的脸并不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反而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至少韩闯是这样觉得的。 老人在说话:“恩公,这次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恐怕我们就葬身在黑骑沙盗之手了。” 同样的话老人说过不下十遍,每一遍都带着充沛的情感,饱满的热情;但不知何为,韩闯始终觉得这种饱满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什么地方。 他只能淡淡的回道:“老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 老人笑道:“年轻人,看来你还不了解沙漠的生存规则,”语声稍顿,他凝望着远方的天空,淡淡的道:“在片沙漠里,路见不平绝不是应该的。” 他接着说道:“沙漠被沙盗侵扰多年,商旅和沙盗之间已经结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其他商队遇到我们受到沙盗的攻击,是不会出手的,因为一旦出手,就会与沙盗结仇,沙盗就像一块甩不开的膏药。” 他摆了摆手,无奈的道:“没人愿意招惹麻烦,所以所有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包括我。”他意味深长的凝视着韩闯。 “如果我遇到同样的事情,也会选择默不作声的离开。” 不知道为何,当韩闯接触到这老人的目光时,身体忽然一阵,他仿佛到了一只被束缚的无形的野兽在迷雾之中咆哮,又仿佛看到了一个孤单的灵魂,在大漠中踽踽前行。 当他再次看向老者时,忽然觉得他脸上的每一根皱纹背后,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不知道旁人怎么做,但我一定会救人。”韩闯说。 老人笑了笑,说道:“可你会因为惹上麻烦。” 韩闯笑道:“麻烦就麻烦吧,总比见死不救的好。” 老人怔了怔,说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你这样的人了。” 韩闯笑道:“幸好有我这样的人,不然你们不就完蛋了?” 老人笑道:“说的也是,我应该感谢你。” 韩闯从怀里掏出一支鹿皮酒囊,灌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不少。 “感谢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之后您打算怎么办?” “沙漠的路还很长的。”老人长长的叹息,说道:“我想雇佣你们保护商队走出沙漠,如何?” 他的眼神凝眸在韩闯脸上,静静的窥视着这张易容面孔上的每一次变化。无论是眼角的微微抽动,还是嘴唇的颤动,都尽收眼底。 韩闯笑了起来,又灌了一口酒,淡淡的道:“这事你不应该和我说,他才是领头人。”他指着远处正在和一群武士斗酒的韦振业。 此刻他正接受着所有人的歌功?颂德,但只有韩闯他们几个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救人的打算。 他想袖手旁观,却迫不得已。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他的确是领头人,但论话语权,却没有你大,我说的对吗?” “你认为对就对,认为错就错。”韩闯笑道,“对错之间,本没有什么区别。” 老人笑道:“我可以认为是默认吗?” “当然,你有权利。”韩闯笑了起来,笑容挂在他的嘴角,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他忽然感觉到这个老人有些特别。 老人眯起眼,说道:“那我就直说了,黑骑沙盗不会就此罢休,只要我们还在沙漠里,就不够安全,商队需要强有力的保护。” 韩闯像是漠不关心,但此刻却忽然冷冷的道:“你可以到附近的营地里聘请武士,我们还有事,不会接受你的雇佣。” 老人像是第一次听到韩闯冰冷的呼气,愣了一愣然后忽然笑道:“老实说,你们只有六个人,虽然个个实力超群,但未必是黑骑沙盗的对手;而我们人虽不少,但顶尖的实力却没有,我们两边都得罪了黑骑沙盗,正好可以联合起来。” 韩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诱人的提案,若他稍微害怕,或许也就答应了,可他心中不但无惧,而且无畏,就注定了老人的话只会是一道耳旁风。 “顺着东边望前走,大约三十公里就有一出人族营地,里面还许多闲散的武者。” 老人并没有在意韩闯的语气,笑着说道:“他们不行,实力不够,今天和你对战的那个使流星锤的大汉能轻易解决他们。” 老人一提到那大汉,韩闯眼睛便亮了;沙盗人数虽多,但真正实力强大的却不多,他只见到那个大汉一个。 “他是谁?”韩闯问。 “黑骑沙盗的首领,黑曜虎。”老人回答。 “黑曜虎?这可不像一个名字。”韩闯灌了口酒。“更像是一个绰号。” 老人笑了出来,说道:“在沙漠里,有个绰号就足够了,甚至很多时候,绰号比真名更能震慑别人。”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韩闯没有理会老人,沉声问道。 “孙虎,”老人说,“黑曜虎孙虎。” 韩闯忽然想到青竹宗任务玉璧上的一个名字,黑曜虎孙虎,卡拉库姆沙漠里的沙盗,黑骑沙盗的首领,实力化元巅峰,武魂暗影魔虎。 “是个棘手的人。”韩闯道,即便以他的能力,也觉得孙虎是一个棘手的家伙。任务玉璧上的短短几个字,根本无法反应他的强大,只有真正与他交手才明白他是怎样一个难缠的对手。 韩闯沉声道:“我老实和你说,我们是准备去参加玲珑盛会的武者,没时间护送你们。”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道:“正好,商队也去沙漠中心,顺路。” “顺路?”韩闯冷笑道:“沙漠中心可没有接货的货商。” 老人笑道:“只要安全就好,你们参加完玲珑盛会,再送我们出去就行。” 韩闯诧道:“你的货物不急吗?” 老人抬了抬眼皮,笑道:“再急的货也没命重要。” 韩闯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呻吟。 这呻吟之声虽然微弱,但在空寂的沙漠上,却显得格外清晰。 韩闯等人的脊背挺了起来,连寒毛都立了起来。 聂青青走到韩闯身边,轻声道:“你听见没有。” 韩闯道:“恩。” 聂青青又道:“这是什么声音?” 斩元也走了过来,侧着耳朵倾听。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这时那个和韩闯说话的老者非但没听,反而在笑,他的笑容就像一把刀子。 韩闯道:“人的声音。” 聂青青道:“不错,是个人,”语声稍顿又道:“而且是个将死的人。” 韦红琼也走了过来,正好听见聂青青的话,忍不住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聂青青道:“我虽不喜欢杀人,但这将死之人的呻吟声却听的很多,”话到这里,她忽然停了停,指着东边方向又道:“就在那边,应该是在沙丘的后面。” 话音未落,韩闯便运起身法飞奔去,其他几人也紧跟而去,老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若仔细看,就能看出,这老人的速度并不慢,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土必定一收,竟是缩地成寸的身法。 沙丘并不算高,众人很快就越过沙丘,瞧见了一个人躺在沙面上。 即便看过很多垂死之人的聂青青,见到这人时也不禁遍体生寒,他简直不成人样,皮肤被晒的就像木炭,嘴唇龟裂出一道又一道口子,眼睛微睁着,眼珠和眼白混在一起,分不出来,就像一个灰蒙蒙的洞。 韩闯第一个走过去,这人就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喃喃的道:“救我,救我,给我水,我要水。” 韩闯下意识就解下水囊,刚要走过去,却被老人拦住。 “不要直接给他水,会害死他的。让我来吧。” 韩闯点了点头,将水囊递给老人。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张小毛巾,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塞,倒了一些水在毛巾上,将毛巾凑到那人嘴边,让他轻轻吮吸。 韩闯这才知道,骤然给这人很多水,他立刻就会死。 做完一切后,老人叹了口气,道:“在沙漠里晒了太久,眼睛都晒瞎了。” 韩闯道:“我以为是别人弄瞎了他的眼睛,原来是被晒瞎的。” 老人冷笑道:“说是被弄瞎的也不为过,他是被人抢光了水,扔在了沙漠里。” 聂青青惊呼了一声,道:“怎么会有这种人?他不知道人在沙漠里没水是会死的吗?” 老人冷笑道:“如果他也需要水呢?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争斗之下,胜利的人活下来,失败的只有死。” 韩闯道:“没错,你看看这人的手脚,背后,全是伤口,相比是经过一场争斗,只是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这垂死的人挣扎着抬起手,向远方指了指,接着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老人道:“恐怕是黑骑沙盗干的,只有他们才会干出这种事情。” “真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聂青青说,“给他多喝一点水吧。” 老人道:“现在没问题了。” 聂青青走到奄奄一息的人的面前,正准备解下水囊,忽然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竟如同羚鹿一般跳了起来。 他那只骨瘦如柴,虚弱无力的手,突然闪电一般的挥出,掌心之下闪烁着雪亮的光。 “小心!”韩闯喊道。 他看的真切,这人掌下藏着一把匕首,刚才众人只注意他的伤痕,没注意这把匕首,没想到此刻竟成了攻击聂青青的工具。 这一招又快又急又狠,眼见聂青青就要躲不过,忽然黑光一闪,一颗棋子破空而来,当的一声将匕首震飞出去。 出手的正是韩闯,他的人虽然不可能到达,但以漫天花雨手法放出棋子却能到达,此招一出,金三富和韦振业同时眼光一闪,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漫天花雨的手法,他们似乎知道了这个李大柱的身份了。 只有韦红琼还茫茫无知,只听她高喊一声:“小心。”原来那人虽匕首脱手,但反应却极快,挥出一掌,扫向聂青青的胸口。 五指并拢,掌风如刀,这一招颇有几分功力,但没了匕首,却也伤不到聂青青。 聂青青冷笑一声,喝道:“原来是个宵小之辈。”右手一掌,荡开对方的掌风,余势不减,正中对方胸口。 然后手掌与对方胸口刚一接触,聂青青就觉出不对劲,这一掌没有打实的感觉,这人竟利用她的掌力,向旁边一偏,身体顿时没入沙土之中。 “是沉沙之术,大家小心脚下!”金三富大吼道。 沉沙之术算是遁术的一种,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东西,但也只有某些铁定的人才能学习,因为会的人少,所以见过的人也少,金三富则是少数见过沉沙之术还能活着的人之一。 忽然间,他的脚底咧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探出一把长剑,月光瞬间投到长剑上,反射出雪亮的光。 金三富眼疾手快,跳向一边,可长剑依旧划伤了他的腿,皮肉发出嘶嘶的声音,他定睛一看,伤口竟然瞬间泛黑。 “有毒!” 他大吼一声,顾不得那么说,赶忙从怀里掏出一颗解毒丹,解毒丹只能解普通的毒,对于他中的毒却无能为力,很快,他便感觉头晕脑胀。 韩闯看出了他的异常,立刻走过去,右手按住他的脉门。 “是胭脂扣。”他惊叫起来。 胭脂扣不是女人的胭脂,而是一种毒药,无色无味的毒药,但中毒的人,面色会逐渐泛红,此刻金三富的脸色就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韩闯赶忙用软剑在金三富手腕上划开两道口子,让鲜血流出。 胭脂扣不是一时能解,只有先行放血,控制住毒素。果然放血之后,金三富脸上的潮红褪去了一些。 但并不代表他就脱离了生命危险,就算胭脂扣不毒死他,放血也能放死他。 韩闯目光一凛,开启入微能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敏锐的见到身旁的沙面上出现一道不规则的扭曲,立刻挥剑刺去。 嘶的一声,剑入沙中,一道血线喷薄而出。 韩闯这一剑此中了敌人,却没有留下他,那不规则的扭曲瞬间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韩闯松了口气,对众人道:“好了,他已经走了。” 聂青青走过来,代替韩闯扶住金三富,同时问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我?” 老人道:“会沉沙之术,又善于用毒的,老夫记忆中,只有黑骑沙盗的二当家白羽风了,久闻此人善于易容,只是没想到,竟能将自己易成一个垂死之人。” 此言一出,聂青青的脸不禁红了红,毕竟刚才说呻吟声是垂死之人发出的是她,现实正面,这是一个错误。 韩闯摆了摆手,道:“看来黑骑的人盯上我们了。”嘴上这么说,神情却丝毫不在意。 韦振业道:“这事可就糟糕了,若是延误了日子就不好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时间倒很宽裕,路上我们小心一点。”说着看了金三富一眼,道:“金兄弟,我先为你逼毒。” 金三富虚弱的笑道:“那就有劳李兄弟了。” 众人扶着金三富回到了营地,匀了个帐篷出来给韩闯和金三富逼毒,两人刚进帐篷,就听金三富压低声音道:“好你个韩闯,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韩闯心里咯噔一声,笑道:“什么韩闯?金兄弟你弄错了吧。” 金三富冷笑道:“今天和那大汉争斗时,我见到了你特别的武魂,刚才你又显示出了出色的洞察力,在我的记忆中,能同时具备这两点的只有韩闯了。” 韩闯微微笑道:“金兄弟,你真的弄错了,我是李大柱,可不是什么韩闯;先让我替你逼毒吧,若是迟了就不好了。” 金三富凝眸着韩闯,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道:“也是,管你是韩闯还是李大柱,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就够了。” 话说完,便自顾自的坐下。 韩闯心中叹了口气,明白金三富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他不承认,金三富也不点破,两人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而已。 他的手抵住金三富的后背,将带有吞噬效果的真气缓缓打入金三富体内,真气在经脉中游走,一点一点的吸走经脉里的毒素。 胭脂扣虽然会令人立刻失去战斗力,但也并非十分难缠,不过几个时辰,韩闯便吸去了金三富体内的毒素。 就在这时,帐篷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快结阵,是黑骑沙盗,他们又来了!”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团战 上 从白天到黑夜是个极短的过程,酷热仿佛还为消尽,深寒就已经刺骨而入。 也只有在沙漠里才会感受到这极致的天气变化,因为只有沙漠,才会出现极热与极寒两种截然相反的天气。 但韩闯所注意的却不是天气,而是喊叫的声音,这声音里透露出绝望与危险——也只有在沙漠里,才会感受到从极致的危险的变化,仿佛仅仅是一瞬间,商队和韩闯等人就坠入死地。 韩闯对金三富眼神示意,走出帐篷,帐篷外火光通天,叫喊声和刀兵声连成了一片。 明月还未升高,星辰还躲在积云之后,在这轮值交替的时间,远方那一片茫茫夜色里,有黑影在闪烁。 不是一道,而是无数道,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的人。 是无数骑着马或骑着骆驼的人。 韩闯走到营地门口,老人早已站在门口,他手拄着拐杖,眼神忧虑而坚韧。 “是他们?”韩闯问。 老人抬起头,用他那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别样目光的眼睛凝视着韩闯,开口说道:“没错,是黑骑沙盗。”他的声音镇定,丝毫听不出惊慌。 韩闯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怎还会来?” 老人的嘴角荡开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你认为黑骑沙盗是一群懦夫吗?” 韩闯摇头,他不认为任何一个沙盗是懦夫,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敢将自己置身于沙漠深处,尽管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并不道德,也有违人类团结有爱的精神,但若光说勇气,绝对是值得敬佩的。 “这就对了,”老人笑道,脸上深邃的皱纹簇拥在一起,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他们不是懦夫,所以在失败之后选择卷土重来,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的如此之快。” 他的声音从低沉到高亢,仿佛内心经历了一次不为人知的蜕变,他看起来神采奕奕,丝毫没有陷入危险的绝望。 ——这让韩闯感觉到惊讶,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一个老者在面对危险时,显得如此镇定,只能猜测是诸如勇气之类的东西。 但勇气—— 他笑了。 他亲眼看见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汉子,手脚正不协调的发抖。 ——没人嘲笑他,因为所有人看起来都一样。所有人都害怕,害怕黑骑沙盗,并不仅仅是因为那片草不留的名声,更是内心的恐惧在作祟。 一名站在高台上,负责放哨的年轻人,甚至不停的将脖子往衣服里缩着,一双如鼠眼一般的眼睛里,带着恐惧而焦躁的光。 ——一支箭洞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飞溅而出,在空中绽出了一朵绚烂的血花,年轻人为自己的恐惧与懦弱付出了代价,如果他紧紧盯着前方,盯着那黄沙滚滚而来的方向,或许有机会躲开这致命的一箭。 但他没有这样做,被射中也是理所当然。他的人摔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胸骨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也逐渐变得灰白——他活不下去了。 “不!” 凄凉的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些武士试图围过来,却被老人叫住。 “你们在干什么!回到自己的防御位置上,所有人给我严加警惕,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放一箭。” “给我把胸膛挺起来;白天我们刚刚战胜了他们,难道晚上就会被他们击败吗?你们是沙漠里的勇士,怎会被小小的沙盗吓倒。” 老人展现自己威风凛凛的一面,须发迎着猛烈的北风,高高扬起,就像一面不成形状,但足够坚韧的旗帜。 他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温文尔雅,而是暴躁的、疯狂的。但在暴躁与疯狂中,又能听出一种名为理智的东西。 韩闯相信此刻他的内心一定一份为二,一个负责激情,一个负责理性,激情鼓舞他人,理性则控制自己。 但无论如何,从表面上看,他就像一只疯狂的狮子。 韩闯笑了起来,低声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老人抬起头,用灰蒙蒙的眼睛看了韩闯一眼,淡淡的道:“你可以选择走。”神情漠然的不可思议。 走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手段,却不是韩闯所希望的东西。 他笑了,道:“救人救到西,我是不会走的。” 老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凝视着韩闯,咧开嘴笑道:“好好,就让我们一起看看沙漠里最大的沙盗黑骑的真正实力吧。” 这时,韦振业悄然来到了韩闯和老人身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明白此时此刻说任何话都是没有意义的,倘若离开,武者的心灵就会出现一道裂痕;每当午夜梦回,就会想到此刻这一幕,想到倘若他们离开了,这个营地里会发生的事情:男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祈祷的老人和哭泣的孩子被毫无怜悯的血刀砍掉脑袋,女人则用匕首结局自己的声音。 一个悲伤的故事所撕开的裂痕,几乎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弥补的破绽。 武者求心安,求理得,求的是念头通达,或许他韦振业可以不在意这些,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有所突破,但韩闯、还有其他人呢?他们不会跟着韦振业逃跑,任何一个有追求的武者都不会。 马蹄声近,就像一曲嘈杂的协奏曲,当这支乐曲来到高?潮的时候,赤裸裸的杀机也显露了出来。 大刀垂下,立在马前,人在马上,高昂着头,一排重甲骑士站在了阵地的最前方,头盔掩藏了他们的面孔,却无法掩藏那冰冷的杀意,他们到达营地前一百米的位置就停下,就像一只只潜伏在草丛的毒蛇,等待着对手露出破绽时,发出致命一击。 风在吹,冰冷刺骨。 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阵地前方,目视着这一排重甲骑士和他们身后的大群沙盗。 这是军队惯用的突击手段,重甲骑士在前,负责重开敌人的阵势,轻甲骑兵在后,负责收割被冲散的敌人的生命,这是最有效率,也是最残忍的战阵之法,几乎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却格外有效,至少在面对一群没有城墙守护的步足时格外有效。 老人脸上毫无惧意,高声喊道:“让你们大当家出来说话!” 没有声音,连马蹄声也没有,只有那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回荡。 在老人目光的注视下,重甲骑兵从中分开,露出中央一个缺口,缺口处缓缓行出三骑,骑的不是马,而是上好的单峰骆驼,一人在前,正是黑塔一般的孙虎,两人在后,左边的一个韩闯认识,虽然此刻他变换了模样,皮肤莹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但韩闯仍然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才那个刺杀聂青青的白羽风。 ——从他骑骆驼那略不协调的姿势来看,肩膀上还带着韩闯留下的伤口,但出乎意料,他看向韩闯的眼神里没有痛恨,反而带着一丝微微的激赏。 “该死的家伙!”韩闯想,他深恨自己没有再仔细一些,若是计算再精确半步,那软剑绝不仅仅是刺穿他的肩膀而已。 “主人,放我出来吧,让我来教训他们。”空间玉佩里的小白在迫不及待的求战,当它面对厉害的敌手时,会选择默不作声,但如果是一群实力在它之下的敌人,它就会表现的跃跃欲试。 并非因为它改变了自己胆小怕事的作风,变成了英勇无畏的勇士,而是妖兽在面对群战时,天生就比人类拥有更大的优势。 它们强大的体魄让这种优势变得顺理成章。 ——韩闯没有理会它,虽然他的身份不再是无人知晓的秘密,但他依旧不想将其曝于人前,而现在又未到生死存亡的时刻,所以小白还不宜暴露。 他的目光凝聚在右边的那名骑手上,不同于其他人的一副铠甲加身的装束,他穿着一家黑色的素雅袍子,长头发高高的梳在头顶,结成一个道士中常见的发髻,他不是很年轻,大约四十岁,留着两撇小胡子,鼻梁高而尖,两眼艰巨很窄,连带着眼睛附近的肌肉群也有些萎缩,但他的眼珠却出奇的大,双眼炯炯有神。 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双手紧抓住缰绳,当老人喊话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神秘的微笑。 他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的看了孙虎一眼,用眼神和一个微不可查的点头动作示意孙虎可以说话了,于是孙虎开口:“老头,老子看中你商会的东西是你的福分,今天你竟然敢反抗老子,看老子现在不把你撕碎。” “撕碎!撕碎!”伴随着孙虎的鼓动,沙盗们高举着刀兵,大喝起来。 这声音聚在一起,就像一只巨大的、有力的铁锤,重重的锤在韩闯这边武者的胸口,许多人都情不自禁的露出恐惧的神色。 老人抬眼看了一眼孙虎,冷冷的一笑,喊道:“孙虎,你不用危言耸听了,也不知道白天是谁落荒而逃,你以为晚上带着你的玄铁重骑来就能讨到好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老人的声音虽没有孙虎来的高亢,但以真气发出,直接递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将孙虎刚才所加注的影响驱的一干二净。 白衣武士们一个个重新挺起胸膛。 韩闯不禁诧异的看了老人一眼,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老人竟然身怀武功,而且实力绝不在己之下。 “他究竟是谁?”韩闯想。一个普通的商队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高手,因为老人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虽然与他不相上下,但他却敏锐的感觉到,老人并未用全力,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孙虎瞪大了眼睛,看了身旁的黑衣道士一眼,那道士颔首一笑,就听孙虎喝道:“好你个老头,沙漠里没人敢这样和老子说话,你竟敢这样说,必定是本事的人,老子也不想弄的血流成河,不如我们玩的简单一些怎么样?” 韩闯心中诧异,只觉今夜孙虎表现的格外奇怪,两军对持,虽然商队这边在气势上没落下风,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两军的差距,一边是轻骑兵加重骑兵,一边是大多是步足和少量运货的马车,就算有韩闯等人,可真要打起来,他们或许可以轻易脱身,但想要拦住成群的骑兵冲锋也不可能,特别是其中还有重骑兵这种人间杀气。 所以孙虎这忽然缓和下来的语气令韩闯疑惑,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授意于那个黑袍道士,韩闯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眼睛大而有神,两撇小胡子铮亮铮亮的,虽然看起来格外精神,但却是一个普通人,不仅仅是相貌普通,甚至连实力也很普通,韩闯感觉他大概有化元中期,最多是化元后期的实力,这种实力在他面前显然是不堪一击的。 寒意随风袭入了韩闯的衣服里,让他清醒了一些。这时,就听老人喊道:“孙虎,你有什么玩意儿就说来听听。” 这种情况下,无论对方有什么主意,听一听都是好的,毕竟如果不停,就是死路一条——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孙虎微微一笑,说道:“老头果然是快言快语,我的想法很简单,你我两边各出五人,我们来战上一场,你若赢了,我们转身就走,绝不停留,你若输了就给我乖乖束手就擒。 韦振业走到老人身边,低声道:“你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吗?竟弃自己的优势而不顾。” 老人沉吟了片刻,说道:“或许他有绝对的自信,所以不想让骑兵损失太多。” 韩闯在一旁也跟着点头,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重骑兵身上。 “没错,这些玄铁重骑身上的铠甲虽然不是整整的玄铁铸成,但却是经过锤炼的上好的材料打造而成,每一幅都至少价值千斤;而且最重要的还不是盔甲,而是能穿盔甲的人,这样一副盔甲虽然能从头到脚全方位的保护骑士,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太重了?”聂青青忽然开口。 韩闯微笑着点头道:“没错,就是太重了。过于沉重的护甲消弱了骑兵的灵活性,想要保持冲击力同时还保持灵活性,只有化元期以上的武者才能做到。” 聂青青皱眉道:“你说这些人是化元期的武者?”她目光落在这些重骑兵身上,冰冷的盔甲像是阻挡窥视一样,令她看不出所以然。 韩闯微笑着道:“不用看了,你是看不出来的,这盔甲上被高人画有符咒,能隐藏人的实力。” 老人抬起头诧异的看了韩闯一眼,“那你能确定他们只有化元期?” “能,”韩闯肯定的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就算是符咒也无法阻挡我的眼睛。” 老人的表情还有些疑惑,就听聂青青道:“我相信他,他从不会错的。” “我也相信他。”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金三富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的向前走来。 韦红琼和聂青青向上去扶他,却被他摆手挡开,“放心把,我没事,”他说,走到韩闯身边,又道:“孙虎手下的每一个玄铁重骑都是块宝,非到迫不得已,他绝不愿意拿来和我们硬拼。” 韦红琼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会呢?他现在不是稳占上风吗?只消让重骑兵重逢,我们绝挡不住。” 韩闯笑着回道:“或许我们挡不住重骑兵的重逢,却能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亡,比如斩元,你能在一次重逢干掉多少个重骑兵。” 斩元的金丝大环刀是战场利器,所以韩闯率先问他。 斩元看了一眼这些玄铁重骑,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们只是化元期的武者的话,一次冲锋我至少能解决五个人,如果不考虑退路的话,十个人也有可能。” 韩闯目光四游,微笑着说道:“看到没有,斩元就能至少击杀他们五,这只是他一个人,我们加在一起又能击杀他多少个?孙虎的重骑兵看样子也不是很多——” 老人接话道:“据我所知,只有五百。” 韩闯笑了,道:“就是如此,如果我们全力释为的话,至少能让他损失一百重骑兵,这一下就是五分之一的损失,想必就算是最强的沙盗也难以承受吧。” 老人笑着回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有你们几个在,就算他能将商队浇灭,所蒙受的损失也足以让他大伤元气。孙虎久在沙漠里厮混,自然明白保持实力优势的重要性,所以他不可能和我们硬拼,但又想吃下我们,就想出了五人?大战这个办法。” 韦红琼听了众人的分析,也觉得有理,于是说道:“那我们拒绝他?” 韩闯摇了摇头道:“答应他好了。” “为什么,”韦红琼诧异的道,“我们为什么要如他所愿?” 韦振业拍了拍韦红琼的肩膀,柔声说道:“孙虎虽然不想和我们正面对决,但他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相反他做事足够狠,也足毒辣,如果我们真的拒绝了五人?大战的要求,他很可能会直接对我们发动攻击,那时候——”话到这里,他不禁看了老人一眼。 ...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团战 中 老人苦笑一声道:“那时候你们或许可以在击杀他几百骑之后离开,商队则绝无幸免的可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玄铁重骑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商队的武士绝对挡不住骑兵的冲击。” 韦红琼听了也点点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韩闯紧咬嘴唇说道:“五人?大战,他虽然可以针对我们五个做一番布置,这是阳谋,避无可避;但也不失为是一线生机,”转头对老人道:“我想孙虎的声誉应该不错吧。” 老人点头道:“黑骑的手段虽然残忍,但孙虎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答应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 韩闯笑道:“那原则上就答应他,不过要先问问他五人战的战法,是五人一对一的决斗还是十人混战。” 不知为何,韩闯觉得孙虎会选择十人混战,就像玲珑盛会的战斗方式一样。 这边还在商量,那边孙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用缰绳牵引着骆驼,原地踱着步子,过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高声喊道:“老头,你们有完没完没有,要答应就答应,要不答应老子可就冲锋了。” 韦红琼皱了皱眉,不愉的道:“这人到底有没有教养,连点时间也不给别人。” “不是他没教养,”韩闯笑着说道,“你看看那些重骑兵。” 韦红琼定睛望去,只见那些重骑兵虽然个个依旧腰板挺直,但跨下的战马却已露出疲态。 韩闯道:“重骑兵虽然厉害,但无论对人对马都要求极高,人尚可以选一些化元期的武者,但好马却是难求,这些马虽然不错,但托着这么重的东西,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时辰。 韦红琼眼睛一亮道:“那不是我们只要拖延下去就有胜利的机会?” 韩闯摇摇头道:“不会的,孙虎或许不会考虑到这一点,但他身边的那个道士一定会考虑到。” 果然,就见那道士对孙虎耳语了两句,孙虎立刻目露凶光的喊道:“老人,我最后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一到,老子就要冲锋了!”他右手高高举起,那写重骑兵立刻身体拉住缰绳,身体做出前冲的状态。 韩闯微微皱眉道:“不能再拖了,快问方式。” 老人赶忙喊道:“孙虎,你说的五人?大战是怎么一个战法?是一对一的决斗五场还是十人混战的一场决斗。” 孙虎抬头看了一眼老头,咧开嘴笑道:“老头,你居然敢应战了?告诉你也无妨,一对一五场太慢,我们十人团战,一场定胜负!” 韩闯道:“答应他。” 老人点了点头,喊道:“好,我答应你!” 孙虎精神一震,大笑道:“好、好、好,老头果真有胆色,就让白天那五个人出来吧!” 话音未落,就听他身旁的白羽风阴恻恻的道:“恐怕只有四个人了。” 金三富一听这话,忍不住大怒,走上高台喝道:“你爷爷的,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不过好天有眼,老子没死,不但没死,还要揍死你,等下你敢下场吗?” 白羽风一见金三富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不禁心下一惊,暗道:“他怎么没事?我明明在长剑上抹了胭脂扣,他就算不死也不可能有战力。”他与身旁的道士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金三富也看出了白羽风的慌张,对手越是慌张他越是高兴,甚至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心想:“还好我韩兄弟厉害,那一手去毒的功夫正是妙极了。” 一念及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听他高声喊道:“白羽风,你这个小人以为能毒倒老子吗?告诉你,老子的兄弟可是拔毒圣手,区区一个胭脂扣还奈何不了他!” 白羽风心中暗想:“真有这样的圣手吗?不对,一定不对,这胖子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其实他所料的一点不错,金三富确实是在虚张声势,韩闯以吞噬武魂帮他拔除了毒药,但胭脂扣的对他的伤害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好的,所以此刻他虽然看起来健康,但实际却没有多少战力。 若是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糟糕了,可在金三富身上却没有大不了的,他本身的实力算不上强,但却有一具接近凝神期的傀儡,又精通阵法精于计算,相比其指挥战局的作用,本身的战斗力反而是微不足道的。 但显然,韦振业是不相信金三富的作用,见金三富有意上场,他忍不住道:“金公子,你的伤还没好,恐怕——”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金三富喝道:“韦城主,你放心,我就算动不了也有办法做贡献。” 韦红琼皱眉道:“金三胖,你确定你能上场?” 金三富还未说话,就听韩闯接话道:“放心吧,别忘记金兄弟最擅长的可不是正面对决,而且如果没有他,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目光向下望去。 “你的意思是?”聂青青顺着韩闯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个身着黑袍的道士正笑着,这笑容并不算冰冷,却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韩闯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个道士不简单。” 风在吹,黑色在摇曳,两军对持,中间露出了一片空地,空地旁边点起了火把。 这可能是韩闯所站上过的为简陋的擂台,但却毫无疑问是他所经历过的最危险的绝对。 他的对手有五人,孙虎手持两柄流星锤当然不让;接着是善于刺杀的白羽风,使一口长剑;还有那个黑袍道士,竟然两手空空,神情轻松的不像是来战斗,倒像是来郊游的。 只有三个人,他的对面只站了三个人,这不是视觉的差异,而是真的只有三个人。 韩闯皱起眉头,问道:“孙虎,你们只有三个人,难道是想三打五吗?” 孙虎咧嘴一笑,道:“三打五我真没有什么把握,还有两个人马上就到。”他微闭着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火光猛烈的摇曳,韩闯觉得大地的温度似乎已降到的冰点,这时,他看到了两个人并排走来。 左边的一个长脸,长的像马,长得也像是马,鼻孔很大,眼睛很小,小眼睛里的瞳孔很加细如针眼,但却黑的灼人,他的眼白里布满了血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人使刀,一把贴身挂在腰间的短刀。 斩元眼睛一睁,轻声说道:“这人不简单。” 韩闯点了点头。 使刀的未必是刀客,也未必不简单;但使短刀的一定是刀客,而且绝对不简单。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剑可以是短剑,因为险招符合剑法轻灵的特性,但短刀则不同。 这世界上大多数刀都重于势,除了短刀。 短刀是一种比短剑,甚至蝴蝶刺更加危险的兵器,不但对别人危险,对使用者同样的危险。 短刀不长,最多不超过二尺,二尺的刀刀面又不能太厚,所以极不立于劈砍,而劈砍恰恰是刀法最重要的技巧,短刀也不例外。 所以能用短刀的刀客,无不是刀法精湛之辈,只有精湛的刀法,才能驾驭短刀,才能在刀招运转中,威胁到别人而非自己。 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便这名马脸的刀客没出手,韩闯便知道他的厉害——甚至是个不下于孙虎的角色。 右边的那人则更加奇怪,惨青色的脸,枯槁的身形,形容僵尸,身上看不见多少肉,鼻子如鹰钩,眼睛呈现是不自然的猩红,就像一只专吃尸体的秃鹰,他手里拿着一把特大号的剪刀,大学有五十斤重,在他手张,轻的就像情人的发丝。 剪刀的刀锋微微张开,反射着火光,闪耀着微微的青色,着惨青色的光,竟比他的面孔还要阴沉。 韩闯微微笑道:“这两位是?” 孙虎冷笑着指着左边的刀客道:“这位就是沙漠里有名的独角达到苍先生。” 金三富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起来:“可是有一刀两断名号的苍先生?” “不错,”孙虎笑道,“正是他。” 苍先生是有名的刀客,到底有多有名?沙漠边陲小镇的妇人们,会用他的名号来哄骗爱哭的小孩:“你若再哭,苍先生就来了。” 传说苍先生杀人,无论用多少招,最后一刀都是一刀两断;竖直的劈下,从额头中央开始,将人正分成两半。无论有敌人有多少,死在手上的人,都是一刀两断。 苍先生对着孙虎惨淡的一笑,这表情就像森林的恶鬼在晚餐前,率先摩利自己的牙齿,令人金三富不寒而栗。 韩闯微微一笑,扫去心头的不适,又道:“那这位呢?” 孙虎抬起头,用在昏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凝视着那个惨青色面孔的男人,淡淡的道:“他叫剪一刀,你或许听过他的名字,或许没听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对手。” 咔嚓,咔嚓。 伴随着介绍的声音,剪一刀手里的剪刀开阖又并拢了两下,光影交错了两次,映出了他的惨淡的笑容。 聂青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惊呼起来:“你就是剪一刀?” 剪一刀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任何反应,那青色的面孔只是在笑,这笑讥讽而冷酷。 聂青青见众人望向自己,于是开口解释道:“他是重楼的杀手。” 重楼! 邪月宗的杀手组织,但很少有人知道,重楼曾经是个独立的杀手组织,当时的重楼在整个东南域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只要听到重楼两个字,便足以让小儿止住夜哭之声。 听到重楼二字,剪一刀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用一种冷静的、几乎冷酷的语调说道:“重楼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众人望向聂青青,聂青青皱了皱眉,说道:“可你曾经是重楼的杀手。” 剪一刀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那是曾经,现在我是个自由人。” 聂青青没有再问,剪一刀也没有再说,两人相当默契的各自不语,但聂青青却明白,进了重楼想要离开,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韩闯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请到这样的高手,果真厉害,不过我想知道却不是他们,而是他——”他指着那个黑袍道士。 孙虎的笑容僵硬了下来,正准备说话,却被黑袍道士挥手打断。 道士上前一步,脸上展露出平静的笑容。 “小兄弟怎么对我这么有兴趣?我只是个普通人。” 韩闯冷冷的一笑道:“因为你并不普通。” 道士笑眯眯的站在原地,极不着急,也不说话,好像就是让他站上三个月也没关系。 韩闯道:“你果真不是个普通人。” 道士开口道:“你从哪里看出来?” 韩闯挑了挑眉毛,道:“你是承认了自己的不普通吗?” 道士哑然失笑,“可以这么说吧。”他说,用一种淡淡的目光凝视着韩闯,又道:“你可以说我是个普通人,也可以说我不普通,这要看你怎么看。” 自始自终,道士都表现的温文尔雅,韩闯忽然想起了任务玉璧上的一人名——公孙胜。 公孙胜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道士,“温文尔雅”这个字是用来形容他的,形容他杀人的时候,动作十分优雅。 据说他医术高明,能将一个垂死之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然后再折磨他,在他将死的时候,再拉回来。 所以他杀人很慢,也许三天三夜也杀不了一个人。 韩闯相信,如果真有公孙胜这个人的话,那一定是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黑袍道士了。 “你是公孙胜?”他问,语气却很肯定,仿佛已经笃定了他的身份,而问只是一个形式。 道士优雅的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还是这么一个年轻人。”他嘴里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真可惜。”他叹息道。 “可惜什么?”韩闯冷笑着问。 公孙胜道:“可惜你会死的很快。” 韩闯冷笑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公孙胜啧啧了两声,说道:“很少有人像你这么自信,那些自信的人都死了,他们不相信我能杀死他们,但我最后杀了他们,慢慢的杀掉了他们。”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阴沉:“你知道慢慢杀死一个人的感受吗?用一跟丝线,在一个自不量力的人的咽喉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静静的看着鲜血从口子里渗出。” 他微闭着眼,露出陶醉的模样。 “那种感觉棒极了。” 韩闯没有说话,看着公孙胜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公孙胜显然感受到了这充满恶意的目光,他阴恻恻的一笑,说道:“是想杀我?” “不错。”韩闯没有隐瞒,他想杀一个人话,绝不会隐瞒杀气,因为这个人——必死无疑。 公孙胜轻笑了一声,说道:“很多人都想杀我,他们用刀,用剑,试图在我身上留下伤口,可最后呢?他们都死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或许我是个例外呢?” 公孙胜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代之以冷峻。 “没有人是例外。”他阴恻恻的道。 话音一落,公孙胜的人已经飞起,宽大的袖口向韩闯斗来,不出所料,他的速度并不快,力量也不是十分厉害,在韩闯眼中这样的攻击显得轻飘飘的。 手中的软剑一抖,刺向公孙胜,剑尖接触公孙胜身体的一瞬间,公孙胜的身体立刻犹如水面一样,荡开了一圈波纹。 “什么?” 韩闯心下一惊,连忙变招,间不容发的躲过袭向自己的一记。他后退了半步,复又转上,挺剑直刺,连续三剑刺中了公孙胜的身体,可就犹如那开始的一招一样,公孙胜的身体荡出了一圈水波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韩闯心下一惊跳出圈外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从未! 公孙胜微微一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韩闯静下心来,微微一笑道:“的确,你不会。但我从未听过有如此奇妙的武技,应该是武魂吧。” “没错。” 公孙胜也不隐瞒,身体一震,便展露出了自己的武魂,竟然是一个黑色的人偶,就像黑色的呢绒丝袜编织而成的人偶。 韩闯皱了皱眉,还在思忖时,就听聂青青的声音传来:“先回来,不要与他争斗,这是傀儡人偶。” 韩闯纵身抢到了聂青青身边,问道:“傀儡人偶是什么?” 聂青青冷笑的指着公孙胜说道:“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可不是公孙胜,而是他的武魂傀儡人偶,我说的对吗?傀儡先生。” “没错,”公孙胜微微一笑,“我很奇怪你的身份,整个东南域知道这个外号的人可不多。”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不幸的是,我就是其中一个。” “的确不幸,因为你必须死。”公孙胜笑容一收,代之以冷酷与冰冷。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团战 下 那是一柄危险的刀。 韩闯早知道那是一柄危险的刀,早已做出了自认为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这一柄短刀会如此的危险。 刀锋在火光下闪烁,漂浮无空中的轨迹是那样的无迹可寻,就像一阵风,狠辣的风。 风的弱点在于一旦被抓住,就会无所遁形,若只有苍先生这一把刀,韩闯有绝对的自信用软剑将他束缚,但在这时,团战的优势开始显现出来。 当他试图攻击苍先生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用身体挡在苍先生面前。公孙胜的攻击力或许不够强,但足够难缠,而韩闯又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击败他,这让他显得进退两难。 是固守?还是继续进攻? 固守的话必然是安逸的选择,但同时也伴随着失去主动;进攻固然能掌握主动,但却是一个危险的、甚至可能会为之丧命的选择。 韩闯不喜欢摇摆不定,但在此刻,他却不得不陷入摇摆不定之中。 “撤吧。” 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是金三富的声音。这个精与阵法和计算的胖子,被他们团团保护在中间,指挥的任务交给他一个人。 此刻他已经放出自己的傀儡,并利用出色的计算力去纠缠着那个沉沙的白羽风,这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暗杀一只傀儡?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韩闯无奈的后撤,临撤退时还不忘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一把棋子。棋子黑白分明,在空中打着旋儿,飘忽不定。 苍先生将短刀舞的密不透风,只听当当当几声,刀锋准确的拦住棋子,绽放出阵阵火花。 相比来说公孙胜则潇洒自若了许多,他仅仅的一挥袖子,棋子点在轻柔的袖子上,泛起一圈波纹,而他的人就像没事一样。 两人的攻势被棋子节制,但不代表危险就这样简单的度过,孙虎从左向右出,剪一刀从右向左出,流星锤与大剪刀两种奇门兵器向韩闯等人砸来。 两人都动用了武魂,孙虎的暗影魔虎咆哮一声,与飞出的流星锤融为一体;剪一刀的武魂则是一只鳄鱼,短尾绿鳄,嘴一张,露出一派森然的牙齿,就像一只只插进土里的箭,那一开一合的模样,又像是手里的剪刀。 流星锤呼啸而来,犹如泰山压顶,聂青青目光一凛,冷笑道:“如此招式也敢班门弄斧?” 她出生邪月宗,见过的诡异的、灵动的、富于想象力的招式不知凡几,对于孙虎这种简单的力量压制嗤之以鼻。 但她却不敢大意,有些时候,特别是对手使用重兵器时,招式往往很简单,简单的往往也很有效。 青玉舍利出,聂青青头顶绽放出一圈青色的光,这圈青光仿佛化作了祥云,将那即将坠下的流星锤稳稳托起。 孙虎见状不禁“嗯?”了一声,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武魂。” 聂青青眼波一转,易容后的平凡面孔上露出妩媚的一笑,说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哈哈哈,的确,你不会说。”孙虎大笑的控制流星锤旋转起来。 旋转的流星锤搅动了气流,仿佛要将青光凝聚成的祥云绞撒,聂青青冷哼一声,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立刻短剑舞出了一朵剑花,向着孙虎的咽喉刺来。 这一剑即快且急,一个剑招之后紧跟着十八种变化,种种变化都非普通武者所能抵御,孙虎只觉得这是自己武者生涯中,遇过的第二的剑法,第一就是韩闯的软剑。 如果说聂青青的剑法是凶狠与灵活兼具的青蛇的话,那韩闯的软剑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 一个快,一个不但快,而且无迹可寻。 虽然孙虎认为聂青青的剑法不及韩闯,但依旧不敢大意,两人战做一团,你争我夺,毫不退让,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 另外一边,剪一刀则被斩元拦住。 一个是使奇门兵器的剪刀的杀手,一个是使金丝大环刀的武者,一个招式怪异,天马行空,另一个刀法古拙,如河水沉沙,两人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连交手几十招,不分胜负。 斩元挥刀,猛呼,冲了过去。 刀上的金环伴随着劲风叮当作响。 这怪异的声音让剪一刀出现了片刻分神,正是这片刻的分神,让他没有挡住斩元的刀。 刀至身前,劲风刮擦着皮肤,仿佛就要将干瘪的皮肤撕裂一般。 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武者的直觉在这一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剪一刀几乎一瞬间就做出正确的选择,没有后退,没有防守,而是抛下一切,不顾一切的进攻,再进攻! 他立刻就听到了刀锋砍入骨头的声音,接着肩头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的肩膀受到重创。 与刀法剑法不同,要使用大剪刀,最重要的不是手腕,而是肩膀,只有足够的肩膀力量,才能控制好这一副庞然大物。 此刻肩膀受伤,大剪刀几乎立刻就失去了控制,那锋利的刀刃偏转,刺进了同样刺进了斩元的肩头。 两人闪电般的错身而过,血花从各自的肩头激射而出,在凝重凝成了一只血鹤。 两人对视着,同时握不住兵器,不得不将用刀和剪刀拄着地面。 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拼尽全力的恢复着元气,他们知道,只要谁先一步恢复元气,就会占据战斗的上风。 然而这并不是一对一的决斗,这是团战,团战意味着,如果你受伤了,就可能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 公孙胜冷笑一声,身体一分为二,一个继续在正面纠缠,另一个则攻向了斩元。 诚然,在分身之后,他的实力也大幅下降,两个公孙胜,大约只有化元初期的实力,可即便如此,斩元也未必能挡住。 在与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对持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毁灭性的结果。 公孙胜自信自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就在这时,两把蝴蝶刺出现在他面前。 蝴蝶刺有多快,看看韦红琼在短短一秒钟就刺出五招的速度,或许你可以说,有人能在一秒钟内出七拳,甚至更多,但那是拳头,比蝴蝶刺更短,也更加适合操作的拳头。 公孙胜有理由相信,韦红琼的蝴蝶刺是化元期内最快的兵器。 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刺了个透心凉,当然,他是人偶,不会受伤,可人偶的疼痛也会彻底给释术者本身。 没有人喜欢给人当靶子,公孙胜也不例外,他明智的退出了攻击,与之前的身体融合成一。 “杀!”他对苍先生恶狠狠的说道。 没有犹豫,苍先生的短刀立刻改变了方向,袭向韦红琼的身体,韦红琼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像是被刀光包围了一样,无数刀气向她袭来。 “金丝羽衣!” 一声娇喝,就见她身上浮起了一片金光,仿若波光粼粼的湖面。下一瞬间,她疾驰而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 苍先生目光一凛,冷笑道:“异宝?” 还为等他继续说下去,就见一把软剑斜刺里杀来。 老人站在场边,一脸微笑的看着战斗中的两队人马,表情没有丝毫脑袋悬在刃口的紧张,他看起来平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场中的局面并不明朗,白羽风和金三富的傀儡缠在一起,苍先生和韩闯争斗的正酣,公孙胜利用分身术缠住了身法奇快的韦红琼,聂青青则和孙虎战到难解难分。 最为惨烈的则是斩元和剪一刀,两人几乎用上了以命博命的打法。 这个时候,就变是站在老人身旁的韦振业也无比紧张,手心不停的向外渗出汗珠,而老人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场中的局面,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似得。 韦振业忍不住问道:“您老就不紧张吗?” 老人用昏黄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道:“为何要紧张。” 韦振业道:“如果他们输了,我们就会死,这难道不是紧张的理由吗?” 老人笑了,咧开嘴,露出一派洁白的牙齿:“你认为是这样吗?” 韦振业迷糊了,他不知道老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疑惑,又说道:“他们不会输。” 韦振业看了一眼场中,每个人都在和各自的对手纠缠,但没有一个人有必胜的把握,就连韩闯也被苍先生的短刀缠的够呛,他真的没看出所谓的胜机在哪里。 或许说,所谓的胜机不过是一个玩笑,一个可笑的玩笑。 “我不明白。”他说。 老人笑了,道:“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安静的看下去。” 韦振业凝视着老人,看着他那逐渐舒展的皱纹,不知为何,心理竟然平静了下来。 “就是现在。”老人忽然说道。 韩闯的软剑好似天边云外的一阵风,灵动鲜活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的剑,更好的形容词是——无迹可寻。 在压力之下,韩闯的剑法终于迎来了爆发,他仿佛进入了一种自我的紧接,就像养气凝神决中所记在的灵识出窍一般。 他依旧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使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剑招,但同时就像有另一个他,傲立与虚空之上,静静的观看着他自己使出的每一招,让天马行空的、无迹可寻的剑招在一个理性的控制下,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他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捉摸,但同时也越来越凌厉。 苍先生的短刀渐渐支持不住了。 他感觉从刚才到现在,韩闯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是剑招的变化,更多是是他这个人,他这个人变得更加深邃而神秘。 软剑舞动,仿佛一条划过长空的白练。 在苍先生的眼睛里,韩闯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所有的一切只变成了一个人握着一把剑,向他刺来。 最简单的,最直接的,也是最无迹可寻天马行空的剑法就是不用任何准备,挺直刺,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 苍先生的眼里,那只软剑的剑尖正在慢慢变大,再变大,直到最后,填充满整个眼球的空间。 下意识,短刀挡在了胸口,正是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救了他的命。 只听当的一声剑尖点中了刀身,苍先生如蒙重击一般后退,再后退——扑哧一声,吐出一口殷虹的鲜血。 然而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他眼中的这个危险的对手也并没有他的受伤而停止攻击,他接着这个一震之力后退了半步,足尖轻点低迷哦an,一鹤冲天而起,身子就像大漠之中笔直而上的孤烟。 当韩闯来到最最顶点时候,身体拉成了一张弓,借着个拉伸的弹力,猛力反转,剑尖向下,点上苍先生的天灵。 这一剑是必杀必胜的一剑,苍先生绝没有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逃生,而其他所有人都被他的队友拖住,根本不可能出手营救。 苍先生死定了。 剑还未刺下,韩闯的嘴角已经露出了微笑,这是胜利的微笑,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响一闷两声破空之声传来。 这声音明显来自场外,而且是来自自己的方向,几乎下意识的,他转头就看到了老人的笑,这笑依旧平静,从表面上看,与开始时并没有多少两样,但韩闯却莫名的感觉到,老人更加愉快了。 他在愉快什么? 局面也容不得韩闯细想,有两支暗器正向他的身体袭来,他几乎可以肯定,放出暗器的正是老人本人,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但却知道,苍先生已经杀不了。 半空变招,一记横扫,只一剑,便将破空而来的两枚石子劈成两段,可落地之后的韩闯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用剑指着老人,冷冷的道:“什么意思!” 老人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身体如风一边传出,只听砰砰砰几声闷响,他竟以一己之力,将缠斗中的几人分开。 聂青青等人退到了韩闯身边,一脸戒备的凝望着老人,此刻即便他们再糊涂,也知道老人不是站在他们这边了。 果然,老人微微一笑,站到了孙虎的面前,面向着韩闯等人说道:“到此为止了。” 韩闯紧咬着牙齿,剑指老人,冷冷的道:“你是黑骑的人?”、 老人笑了,看着韩闯,口中吐出两个字:“不是。”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那你和黑骑有关?”韩闯又问,剑依旧平指着,没有放下,剑尖凝聚着含而不吐的真气,只消一个诱因,就会彻底的爆发。 老人摇摇头,道:“无关。” “那你为什么站在他们那边!”韩闯大吼,“你到底是谁!” 冷风袭来,摇曳了火光,将这一片光亮切成了碎片,老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 “我姓胡。”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使人平静的力量,以至于韩闯身后的其他人,都不知不觉的放下了兵器。 只有韩闯! ——软剑依旧笔直的指向老人,他的眼睛锐利的就像一把剑。 真正的剑是无坚不摧的,真正的剑客的心智,也不会受到任何外物的影响,韩闯冷笑着道:“收起你的精神攻击,这套对我没用。” “我知道对你没用。”老人笑道,“但有些事情,我不想让别人听到。”话音刚落,他的身形顿时一阵模糊。 韩闯还没反应过来,就觉阵风拂面。当老人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时,韩闯身后已无一人站着,就连远处的韦振业也倒在了地上。 “你把他们怎么了?”韩闯厉声道,就算他再傻也明白一切都是老人搞的鬼,而且入微的能力告诉他,问题就出在刚才那阵风上。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风,而是老人的身法快到极致所产生的劲风,他利用快到极致的身法将韩闯这边的所有人点到,只留下他一个。、 韩闯就算知道这一切,但也无可奈何,他的感知跟得上老人的身法,但身体却不可能跟上。这种源自于实力的巨大差距,让韩闯几乎沮丧。 老人笑了笑,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众人,微微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仅仅是昏过去而已,有些事情他们不应该知道,所以我让他们昏过去。” “不如我去另一边谈谈。”老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手指的方向正是商队的营地。 “没问题。”韩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而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本,老人完全可以用更加暴力的手段强迫他做出选择,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温和的手法。 当然,仅凭这一点就让韩闯抛弃心中对老人的执念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因为一些小恩小惠而忘记此刻的屈辱,他在等待,等待着老人露出破绽的时候。 剑客是一群善于抓住敌人破绽的武者,也是最善于以弱胜强的武者,韩闯在等待,他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火光映出了老人的脸,脸上带着平静而神秘的笑意。 ... 第三百三十五章 突破 帐篷里的烛火还未熄,一切都与韩闯走出时一样,即便喧闹也不曾将它改变。 老人一走进帐篷,就伸手捏向烛台,火光不甘的哀嚎了两声,终于熄灭。 老人站在黑暗里,面朝向韩闯,就像一块石头,冰冷的石头。 韩闯说:“现在可以走了吧。” 黑暗只能阻挡普通人的眼睛,却无法屏蔽武者的感知,特别是类似韩闯这种拥有入微能力的人,他能感觉到帐篷里的任意一件东西。 位置、状态,他都能感觉到。 他“看见”正前方有一把带靠背的椅子,于是走了过去,悠闲的躺进椅子里。事到如今,他已看透,与其紧张的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静待对方开出条件。 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 自然而然的黑暗,自然而然的动作。 老人也自然而然的说话了:“老夫胡丁山,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有些耳熟。”韩闯随意的回答,“这并不是什么响亮的名字,也许我家门口买大饼的大叔也叫它,或许云州大街上有无数个胡丁山,你是哪个?” 黑暗中,韩闯用那双熠熠发光的眼睛,凝视着老人的方向,虽然没有了烛光,但透过帐篷的一点月光,还是映出了老人的轮廓,不再如初始一般佝偻,而是挺拔、笔直,就像一颗苍劲的松。 老人笑了,他没有笑出声来,但韩闯却能感觉他在笑,莫名的感觉。 “不错,这个名字确实普通了。”他说,“但我想,在无数个叫胡丁山的人中,我就是那个最不普通的一个,你应该认识我,再想想。” 韩闯在想,在快速的翻阅着自己的记忆,试图中一些零散的碎片和角落到寻觅到胡丁山的影子。 很快,他抓到了这只影子——大吃一惊。 “你是胡家的大长老?” 韩闯突然想到了胡一血对他说过的话:“胡家也有胡家的高手,如果是别人来,未必能奈何的了你,但如果是一个叫胡丁山的老者来找你的话,生死就看你的运气,好自为之吧。” 韩闯当时还将这句话当成了耳旁风,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它非但不是耳旁风,还是金玉良言。 真正的金玉良言。 面前的胡丁山是一个危险的人——毫无疑问。 胡丁山笑了笑,看了黑暗中的韩闯一眼,说道:“想起来了?” 虽然胡丁山的身份让韩闯震惊,但他毕竟是个二世为人的家伙,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动神色的问:“你是来杀我的?” “不是。”胡丁山摇了摇头,“如果我要杀你,你已经死了。” 韩闯没有反驳,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算拿出重剑,再加上血影分身,他也未必是胡丁山的对手,这个老人有能力将他秒杀。 他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那您亲自出马的原因,不会只是好奇吧。” “当然不是。”胡丁山大笑了起来,笑声洪亮,“事实上,除了对你十分好奇之外,我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韩闯盯着那晦涩的轮廓,生怕它会突然消失。 “考验。”老人说道,“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考验。” 韩闯冷笑一声,“如果仅仅是个考验的话,未免死了太多人了。” 他亲眼看见许多商队的武者阵亡,也看见许多沙盗死去,如果这一切仅仅是一个考验的话,那些死去的人,就实在太过悲哀,他们甚至不是因为英勇的壮举而死,而是因为一场卑鄙的、下作的、充满了龌龊与肮脏的阴谋而死。 这样的死法和理由,毫无疑问是值得商榷的,但胡丁山显然不在意这一点。 他目光一凛,冷笑道:“考验总归是要死人的,只有演的真,才能让你上钩,我说的对吗?韩闯。” 韩闯目光闪烁道:“胡一血告诉你了?” 他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过胡一血,倘若胡丁山知道的话,一定是从胡一血的口中。 胡丁山笑道:“他不得不说。” 韩闯听着,没有说话。 胡丁山又道:“不过你放心,他依旧是你的朋友,这也算不上出卖,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你有害的事情。” 韩闯冷笑一声,“恐怕这话是在我通过考验之后,才能这么说吧。” “不错,但也不全对,”胡丁山毫无隐瞒,“如果你没通过考验,那你注定只是芸芸众生中一员,对我无害也无溢,我自然懒得管你,具体来说,那时的你,只是一枚棋子。” “那我通过了考验呢?”韩闯的语气表明他饶有兴趣。 胡丁山笑了,紧盯着韩闯说道:“你还是一枚棋子,只是变成了一枚价值更大的棋子而已。” 胡丁山的无礼理应使人愤怒,但韩闯却表现的出奇冷静,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丝变化。 眼睛没有动,嘴唇没有动,连眼角的皮肤也没有任何抽动的意思,他看起来就像一块石头,冰冷的石头。 然后在某事某刻,试图突然动了——他笑了,愉快的笑了。 啪!啪!啪! 三声断开的、分明的掌声在黑暗的帐篷里响起,紧接着韩闯的声音随风而来:“你说的没错,我是一枚棋子,但你也是。” 胡丁山笑了,回道:“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对了,我们都是棋子,微不足道的棋子。”语气中没有多少不甘,相反透露着理所当然的意思,甚至是心甘情愿。 韩闯一摆手,说道:“好了,我不是来和你探讨复杂的理论的,我只希望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理由、目的,足够了。” 胡丁山明显愣了愣,他没想到韩闯会如此直白。或者说他很久没有遇到如此直白的人了,大多数人在面对同样的情况时,都会难以关注自己的好奇心,而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你不好奇背后的故事吗?”胡丁山问。 “为何要好奇?”韩闯回答,“与我无关不是吗?我只需要知道和我有关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影响我的判断。” 胡丁山抚须笑起来,“你果然是个奇妙的人。” “你也不差。”韩闯冷笑道,“切入正题吧,我没那么多时间。”他的表情显出了此刻的不耐烦,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种为了给予对方足够压力的伪装——谈判的技巧而已,不值一提。 “佛骨舍利。”胡丁山淡淡的说,就像嘴边无意中溜出了一个词汇。 但这像是无意识的低吟,又像是是飘忽天外的声音,却在韩闯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胡一血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胡丁山笑了起来,道:“我是胡家的长老,是玲珑宝塔的守护者,北海禅院的和尚东来,我理应知道。” “该死的。”韩闯暗骂了一声,嘴上道:“你是想阻止我?”他想到了胡一血在试图阻止自己时那坚定的表现,没有理由,没有立场,甚至没有是非观的阻挡,他盯着胡丁山,生怕他的态度与胡一血一样。 “恰恰相反,”胡丁山道,“我想帮你。” 韩闯冷笑道:“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他不禁开始佩服起不可和尚的未卜先知,早在离开的那个夜里,当所有人喝醉时,不可和尚对他说了一句话:“等你通过了玲珑盛会,佛骨舍利才会交给你。” 当时韩闯还认为那是不可和尚对他的不信任,现在看来,他早有所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自然有其道理,而天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人都可能知道这件事。 只是这一次韩闯还算运气好,知道的是胡丁山,若是对他有恶意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相信?”胡丁山道。 “当然信。”韩闯道,“但我更相信一句话。” “什么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胡丁山大笑了起来,韩闯认为他的心情比最开始愉悦了不少。 “你是有求于你,自然会有条件,你不听听我的条件吗?”胡丁山看着韩闯,眼睛熠熠生光。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谈谈你的条件。” 胡丁山早有所料的笑道:“我的条件和你的目的一致,镇压心魔。” 韩闯刚想说话,就被胡丁山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胡家守护玲珑宝塔,不是为了杜绝外人进入塔中,而是为了看守心魔,能有一个进入塔里的人帮我镇压心魔,老夫求之不得,又怎么会阻止你?” 胡丁山说的很有道理,可韩闯也不会轻易相信。 “胡一血说的可不是这样。” 胡丁山笑了,道:“真正知道守护的目的的,只有老夫一人,胡一血和其他胡家子弟一样,对于看守宝塔的任务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有些人未必知道心魔的事情。” 韩闯在心中将事情的脉络理了一遍,也觉得胡丁山说的合情合理,疑惑去了三分,开口说道:“你就认为我能取得进塔的资格?” 胡丁山笑道:“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说过,我来是为了帮你。” 韩闯摇摇头,道:“怎么帮。” 胡丁山神秘的一笑,道:“帮你突破半步凝神,怎么样?有了半步凝神的实力,想必你也能在玲珑大会中脱颖而出了。” 韩闯笑了,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帮我突破凝神期?” “我也想,”胡丁山也笑了,“但突破凝神期只能靠你自己,别人都依靠不了。” 韩闯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但心里认可了胡丁山的说法。 “好了,你需要我怎么做?” 胡丁山道:“放开自己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他的声音立刻变得模糊起来,就连韩闯的感知也无法发觉他的存在。忽然间,韩闯觉得后背被人用手掌按住,回头一看,胡丁山正站在他身后。 他知道此时此刻,应该绝对相信身后的老人,但人类狐疑的天性,依旧让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胡丁山笑了,道:“听胡一血说,你的武魂很特别,能够吸人真气,我会将真气直接打进你的体内,能吸多少,你看你的能力了。” 韩闯点了点头,忽然感觉背后源源不断有真气打如体内,初时如涓涓细流,到后来就如海潮一般,连绵不绝;也幸好这真气柔和而平顺,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不然他此刻恐怕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也给韩闯提了一个醒,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吞噬武魂是无敌的存在,现在看来,类似胡丁山这样实力高绝的武者,绝对可以用真气正面碾压他,在他还没开启武魂之前,便将他击杀。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恍惚之间,耳畔传来了胡丁山的声音:“凝神静气,能吸多少就看你的造化。” 韩闯这才回过神来,运起武魂,将这些如海潮一般的真气吞入经脉之中。 神州大陆并没有所谓的传功之法,胡丁山能将真气传给韩闯,也是因为吞噬武魂的存在,倘若没有这种奇妙的武魂,这些真气充其量只能帮韩闯疏通经脉而已,但有了吞噬武魂,外来的真气就可变成韩闯突破的助力。 忽然之间,仿佛眼前卷起了一阵狂风,一团撕不开的黑云吞没了面前的景物。韩闯闭上眼,世界更黑暗了。 他仿佛看了一个深色的漩涡,在不停的旋转,气流搅动,不停的被漩涡吸纳,再吸纳。 韩闯感觉体内的真气顺着漩涡同时旋转起来,顺时针的转着,再转着,仿佛永不知疲倦。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毫无惊讶又羞于启齿。就在这时,胡丁山的声音不知何处飘来,就像一阵风,吹进了他的耳朵:“尝试引导真气,将真气压缩。” 有些时候,人距离自己的目标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但却怎么捅也捅不破,这时就需要一个引子。 可以是一阵风,也可以是一场雨,而在这里,却是胡丁山的一句话。 胡丁山的这句话就像那卷开黑云的一阵风,就像那刺破苍穹的一场雨,又像是是海岸线上的一盏明灯,为黑暗中摸索的韩闯指明了方向。 他开始按照胡丁山的话控制真气,将这旋转的真气不停的压缩,再压缩。 气体变成了体液,变得越来越稀薄,直到最后,凝聚成一个圆亮的球形,身后的真气开始渐渐变化,从海潮似得,变得如同最初的涓涓细流,直到最后,完全断绝。 “可以了,我想你已经成功凝聚了金丹。”胡丁山的声音传来。 韩闯忽然睁开了眼,眼中的金光一闪即没。 此刻他给人的感觉不再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而是温软的、淡漠的、自然的,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 他看向胡丁山的眼睛里无悲无喜,你根本无法看出更多的东西。 胡丁山笑了,道:“半步凝神的感觉怎么样?” 韩闯道:“世界不同了。” 他没说不同在什么地方,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奇特感觉,万事万物明明还是原本的模样,但在他眼中,却有了一层新的意义。 他不说,因为形容不出来,但他却知道胡丁山一定有过同样的感觉。 果然,胡丁山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果真是天赋使然,只要真气足够,你就能突破到半步凝神。” 韩闯笑了,道:“运气而已。”看向胡丁山的眼神不再充满了攻击性,而是一种平和的、自然的,甚至隐隐夹杂着感激的神情。 胡丁山笑了笑,说道:“这就是半步凝神的玄妙,你体内可是结出了一颗金丹。” 韩闯道:“不错,是有一颗金丹。” 胡丁山手抚长须,微笑道:“什么颜色。” 韩闯随口回答:“白色。” “白色?”胡丁山皱起眉头,“你确定是白色。” 韩闯诧异的道:“没错,有什么不对的吗?” 胡丁山摇摇头,用一种并不确定的语气道:“世间武魂有千万种,从形态上分为器武魂、兽武魂还有自然武魂,但实际上这样的划分并不准确。” 语声稍顿,他又道:“真正准确的划分方法应该是以属性来分。” 韩闯眨了眨眼,问道:“如何以属性分?” 胡丁山笑道:“世间有阴阳五行,武魂也分阴阳,也有五行,比如若是火系武魂,无论是最普通的火武魂,还是兽类烈焰狮子,或是器武魂中的赤霄剑,在结成金丹时,金丹都会呈火红色,阴火鲜红,阴火暗淡;再如水系武魂,金丹会呈现是蓝色;木系则是绿色,金系是金,土则是棕,白色的金丹,老夫还从未见过。” 韩闯道:“有问题吗?”他显得有些焦急,毕竟事关自己身体,焦急也是理所当然。 胡丁山笑道:“那倒没有问题,只是金丹的属性而已,可能是由于你的武魂特别吧,这点小事,以后你慢慢摸索便可。” ...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魂凝神 上 突破的喜悦让韩闯暂时忘记了对胡丁山的敌视,他看向老人的目光中,不自禁的带上了一种温和的神情,就像这透过帐篷的柔和月光一般。 当然,当旧的疑惑过去时,总会有新的疑惑产生,韩闯眉头紧蹙,开口道:“可惜只是半步凝神,我要怎么才能突破凝神期呢?” 他曾经精研过养气凝神诀一书,书中将凝神分外两部分,认为欲凝神,必先养气,养气就是结成金丹,书中对这部分的描写很详尽,也十分有参考价值,但对于凝神却没有多少描写,唯一有价值的只有一句——水到渠成。 什么是水到渠成? 船到自然直吗? 而又或是顺其自然的另外一种说话? 韩闯可不明白,作为一个来自于现代社会的年轻人,他对作者这种晦涩的春秋笔法深恶痛绝,只觉得您就不能写的明白一些吗? 胡丁山笑吟吟的看着韩闯,那双昏黄的眼睛里绽放着夺目的光,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想知道怎么凝神?” 韩闯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化元期的武者,即便知道自己终生没有凝神的希望,也希望能明白怎样凝神,这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情感,仿佛凝神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朝圣一样,明知道神的荣光不会降临,却依旧向去触摸那一缕并不存在的风。 可笑,可笑,韩闯现在就在做这种可笑的事情,但比起那些可笑的人,他又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毕竟——都半步凝神了不是吗? 胡丁山笑道:“没有人凝神的情况是相同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总结起来,凝神有三种方式。” 韩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姿态放的很低;这不仅是对一个前辈的尊敬,更多却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在作祟。 当然,胡丁山也了解这种心情,他看着韩闯,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曾经的自己也如此迷茫的站在昏黄的月光下询问着另一个人同样的问题,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一阵风吹动了帐帘,搅扰了胡丁山的思绪,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那一根根纤细而深邃的皱纹,在月光下显现出光影交织的姿态。、 他思忖着,头脑里总结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第一种方法,当力量强大到足以突破那一层时,自然会突破,这是最好的一种突破方式,实力最高。” 韩闯眉头紧蹙,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说?纯以力量打破桎梏?” 胡丁山点了点头道:“当然,力量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无论是真气也好,肉体力量也好,甚至是精神的力量也好,所有力量都属于这个力量的范畴,只要它足够的强大。” 看着韩闯有些意动的神情,胡丁山忍不住笑道:“你现在的模样就和我当年听到这个方法时一样,”他凝视着韩闯的眼睛,“你不怕,也不畏惧,甚至隐隐的兴奋,你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突破的道路,只因为用这种方式突破,实力会最强,我说的对吗?” 胡丁山优雅的语调让人沉迷,而真正让韩闯沉迷的却是话中的内容,无一不中,自己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心理活动都被对面的老人预料到了。 “没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说,“有什么不对的吗?” 胡丁山笑吟吟的道:“没有,很好,非常好,我喜欢你这样有冲劲的年轻人——” 韩闯觉得他话中有话,于是继续听着,没有插话。 果然,胡丁山很快就话锋一转:“我当年也如你现在一样,雄心勃勃,可结果呢?我失败了。” 胡丁山的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就像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我失败了,撞破了南墙,头破血流,差点就被毁了,最后我认输了,换了一种方法;我十分庆幸自己能悬崖勒马,而不是继续一头撞上去,一次一次的撞上去,那一定是一件惨痛的事情。” 韩闯没有说话,他听着,一字一句都听着,胡丁山的每一句话都凿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平静、淡然,甚至表现出早有所料的姿态。 胡丁山笑了,说道:“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韩闯道,“现在的我没资格嘲笑任何人。”话一说完,自然的耸了耸肩膀。 胡丁山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当年能有你现在的心态,恐怕已经成功了。” “但也有可能被毁掉。”韩闯的声音初期的平静。 胡丁山怔了一怔,愣愣的凝眸着韩闯,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笑出声来,说道:“没错,没错,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果我继续坚持下,得到的很可能不是成功,而是彻底的毁灭。” 韩闯的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线,“最辉煌的成功往往是在悬崖边上,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你说的没错。”胡丁山叹息着道,“以力突破这条路难,很难,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十个天才中,可能没有一个能以这种方法突破。” 韩闯吸了口气,他本有些不以为然,但胡丁山言之凿凿的语气却让他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不是危言耸听的妄言,而是实实在在的金玉良言。 “有多难?”半晌过后,从韩闯的嘴巴里蹦出了这么一个句子。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胡丁山的语气显得有些苦涩,“知道我的武魂是什么?” 韩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点,但依旧摇头道:“不知。” 他甚至无法窥视到胡丁山的实力,至于武魂,恐怕他还没资格让胡丁山动用武魂。胡丁山到底有多强,韩闯不知道,只知道就算是凝神后期的凌落风在胡丁山面前,也毫无胜算,他已经接近了,甚至无限接近那一层境界,那是此刻的韩闯想也不敢去想的境界。 胡丁山笑了起来,右手一挥,身后忽然出现一人。 真是忽然的出现,凭空而来,没有任何生息,当这人走进时,韩闯才看到他的脸,油光的小胡子,长脸,有眼睛小而无神,不是公孙胜又是谁。 他心下一惊,正准备开口,就被胡丁山打断:“你已经猜到了,没错,公孙胜就是我的武魂,我管他叫提线木偶。” 真人?或是木偶? 韩闯已经分不清楚了,但公孙胜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至少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击败这个人——或者说是木偶。 “这么说,刚才一直都是你在操作?”韩闯问。 “没错,”胡丁山回答,“你总要亲自体会一下,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他又一挥手,公孙胜的化做一道黑光,窜进了他的身体里。 对于关怪陆离的事情,韩闯已经见怪不怪了,可骤见到了一个“人”化作一道黑光,窜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这种事情,依旧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就像千万只蚂蚁在他的身上爬行一般。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这和突破凝神期有什么关系?” 胡丁山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我的武魂怎么样?” 韩闯微闭着眼,思忖了片刻,说道:“厉害,很厉害的武魂。” 当然厉害,武魂能脱离人类的身体,独自发挥出一个化元期武者的实力,如果这还不厉害,那还有什么厉害的呢?甚至韩闯能隐隐感觉到,这只提线木偶的潜力是无限的,终有一天,他的实力会追上胡丁山,甚至超过他也未尝不可。 胡丁山微笑着道:“老夫当年如你这个年纪,遵从古武,重视肉身修炼,肉体力量并不你现在弱多少,同时因为提线木偶的存在,老夫当年的精神力也很强,实力就更不用说了,老夫认为自己肯定能以力量突破凝神期,但最后却失败了。” 韩闯问道:“原因是?” “力量不够。”胡丁山叹息着道,“老夫原以为力量足够了,可到最后却发现,力量依旧不够打破桎梏,甚至当时的我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用自身力量打破桎梏的可能。”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多么可悲的事情啊,我是对自己如此的信心满满,但到最后,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坐井观天了,小觑了这种突破的方式。” 胡丁山的话让韩闯心里刚刚燃起的疑似火苗,就这样湮灭了,只是心中暗道:“以胡丁山的话说,当年他的实力已经不下去现在的我,但依旧没有突破的可能,莫非以力突破真的这么艰难?” 胡丁山像是明白韩闯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当年没有突破,也没有以力突破的可能,并不代表你没有可能,虽然在力量上,你要弱于当年同样处于半步凝神的我,但你也有自己的优势。” “什么优势?”韩闯原本暗淡下来的眼睛忽然一亮,绽出了两道夺目的精光。 胡丁山微笑着道:“你的武魂。” “什么意思?”韩闯眉头紧促。 胡丁山笑道:“你的武魂就是以力量突破凝神的最大可能,也许也是唯一的可能。” 韩闯道:“我还是不明白。” 胡丁山笑了,看着年轻的韩闯,心想:“是啊,无论你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终究不过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怎能看清楚自己呢?” 他摇摇头,说道:“你的武魂和我的武魂不同,你的武魂作用是吞噬,吞噬能够帮你积累大量的力量。” 韩闯皱眉道:“你的意思说?让我不停的去吞噬别人的真气?”他不禁想道了北冥神功,金庸先生笔下描写的功夫,也是一门吞噬别人真气的功夫,和他的武魂倒是有些相似。 胡丁山摇了摇头,道:“吞噬他人真气只是下下之选,”语声稍顿,接着说道:“吞噬别人的真气,难免会造成真气驳杂,就算你有导气归虚的法门,但也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无比如自己修炼的真气一般如是臂掌。” 韩闯点头道:“这点我认可,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尽量少的吞噬他人的真气。” 胡丁山颔首道:“你能看出这一点,说明你心性很好,普通人若是拥有了这种能够巧取豪夺的武魂,肯定会不停的寻人吞噬,那就堕入了魔道了,功力虽然强,但想要突破凝神期可就难上加难。” 韩闯疑惑的道:“既然不能以吞噬他人真气来突破,那还有什么方法?”这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胡丁山微笑着道:“你的武魂除了能吞噬真气,还能吞噬天地元气吧。” 韩闯道:“没错,确实可以。”这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便让胡丁山知道也没什么,所以韩闯的回答十分爽快。 胡丁山微笑道:“这就对了,你若想突破走以力突破凝神期,需做好两点。第一,继续加强肉身的锻炼,这点绝不能懈怠,人的肉身除了能提供肉体力量之外,还是一个容纳真气的容器,到了半步凝神这个结点,你能拥有多少真气,都是由你的身体所决定的。” 韩闯点头认可。 他的易经五拳和南阿剑经都是锤炼身体的上好法门,他也从未放弃过这方面的锻炼,可以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要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明白身体的重要性。 “第二点呢?”他又问。 胡丁山笑道:“第二点也是最重要,却也最难实现的一点;当身体达到一定程度时,你必须去寻找一处天地元气浓郁的地方,尽全力吞噬元气,以这些吞噬的元气来达到突破的目的,如果天地元气的不够,想要以力突破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闯皱紧眉头,说道:“各大宗门的山门如何?天地元气可足够突破?” 胡丁山摇了摇头,道:“不够、不够。” 韩闯又道:“那宗门的洞天福地呢?” 洞天福地是核心弟子修炼的场所,每一处都充斥着浓郁的天地元气,可以说是宗门的基石,若没有洞天福地,宗门也就称不上宗门了。 胡丁山又摇了摇头,说道:“依旧不够。” 韩闯苦笑着道:“如果洞天福地都不够的话,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满足条件。” 目光扫向了胡丁山,似在等待着胡丁山来解惑。 胡丁山同样报之以苦笑:“你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这种妙境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老人这一辈子也没遇到一个。” 韩闯沮丧的道:“那你不是给我凭空画了一张大饼,到头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吗?” 胡丁山笑了,道:“或许吧,但谁知道你就没有这个运气呢?或许你运气特别好,在突破之时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也说不定。” 韩闯苦笑道:“这也太过虚无缥缈了,而且我不想将突破的契机寄托在奇迹之上。” “说的也对,”胡丁山自嘲的笑道,“我当年就是看的不够清楚,所以走了不少弯路,到老了才明白,有时那就是命,一切顺其自然的好。 韩闯笑道:“那么第二条突破方式呢?相比没有第一条这么困难吧。” 胡丁山笑道:“自然没有,第二条道路也是大多数半步凝神的武者选择的道路。” “说来听听。”韩闯道。 胡丁山微笑着道:“很简单,古人很早就知道,想要以自身力量突破凝神期,可谓是困难万分,于是开始寻求外物的帮助,这第二条方法就是得自于此。” 韩闯道:“要怎么做?” 胡丁山道:“说来也简单,首先你要明白,人类的元神是由魂魄聚合而成,其中魂分为三,分别是天魂、地魂和生魂,武魂就是依附于三魂而生的第四种魂,也是武魂与普通人的区别。 语声稍顿,胡丁山又道:“想要突破凝神期,最广泛的方式是找到三件与你武魂属性相合的异宝或神兵,将这天魂、地魂和生魂分别寄托与异宝和神兵之上,凝神自然可成。” 韩闯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终于明白宗门的重要性了。” 胡丁山不知韩闯为何顾左右而言他,疑惑的道:“怎么?这有什么关系吗?” 韩闯苦笑道:“当然有关系,比如我现在是个独行侠,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凑齐三种异宝可谓是难而又难,但如果身处宗门,大可依旧宗门的力量寻找。” “怪不得那么人挤破脑袋也要进入宗门。”他小声嘀咕。 胡丁山大笑着指着韩闯,说道:“没错没错,这也是宗门存在的意义之一,许多大的宗门,本身就有很多以为这种方法突破凝神期的长老,这些长老陨落之后,留下的异宝和神兵还可以供后人使用,这也是宗门长盛不衰的理由。” 韩闯苦笑一声:“可对我来说就麻烦了,我已经被逐出了宗门。” 胡丁山摇摇头,道:“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件神兵吗?” 韩闯目光一闪,道:“你连玄铁重剑也知道?” 胡丁山笑道:“我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韩闯苦笑着摇头,胡丁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来自己,他已经调查了所有关于自己的信息,所有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三魂凝神 下 风忽然呼啸了起来,拂动着帐帘,发出呼呼的声响,韩闯仿佛听见了风铃的声音,就像将江南水乡的风铃挂在了大漠帐篷里,可这里却没有风铃,一切都是想象。 韩闯凝视着黑暗阴影里,矗立的老者,只觉得他每一根皱纹的背后,都隐藏着暗红的血色,有些是他自己的血,有些是别人的。 “第三条路是什么?”韩闯问。 以力突破凝神期虽然最为厉害,但若没有天大的机缘是不可能成功的;通过异宝寄托三魂的方式虽然可行,也较容易,但得到异宝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或许那还未出口的第三条路是一条相对平坦的路,但韩闯却忽然觉得,那一定不会适合自己。 果然,胡丁山笑着说道:“最后一条路,一定不适合你我这种人。” 韩闯抬了抬眼皮,说道:“说来听听。”他的语气平淡,就像一个在茶棚里听着闲话的闲人。 胡丁山微笑着道:“丹药。” 韩闯笑了起来:“还有通过丹药突破的办法?” 胡丁山笑道:“丹药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之一,你永远不知道它能做到什么,能改变什么。一百年前没人认为丹药能使人突破凝神期,但一个叫药癞子的人,改变了人们对于丹药的看法。” “药癞子?”韩闯笑出声来,“这个名字很独特,不像个医者的名字。” “确实很独特,”胡丁山笑道,“而且他也确实不是一个医者,他是一个毒师。” “毒师?”韩闯皱紧眉头。 毒师同样通晓医理,同样能用高超的手段救人,但他们却从愿意救人;自然自诩为毒师,就是以杀人为本。 胡丁山说道:“这个药癞子不是普通的毒师,而是一个天才。他无门无派,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或是异宝突破凝神期,于是花费了半辈子时间,精研丹药,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以丹药突破凝神期的方法。” 韩闯笑了,说道:“让我猜猜,一定有不小的副作用。” 胡丁山笑道:“不错,副作用确实不小,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想,”韩闯笑道,“丹药虽然难得,但再怎么也比以力突破和神兵异宝来的容易,若此法真的完美无缺,定会成为突破凝神期的不二法门,可事实上,所有人都对其讳莫如深,包括你。” 语声稍顿,韩闯继续说道:“你若不是讳莫如深,一定不会将这个方法放在最后才说,而且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并不将告诉我。” “不错,”胡丁山承认,“我害怕。” “害怕什么?”韩闯挑了挑眉。 胡丁山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我怕会毁了你。” 韩闯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此话怎讲?” 胡丁山回答道:“很简单,用丹药突破的法子是一条捷径,而突破凝神期从没有捷径可以走,所以丹药突破的凝神期,只是一种伪凝神期。”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胡丁山的话,他不禁想到了云州三大宗门里的凝神期长老,这些人——或许其中就有不少是依靠丹药突破的。 胡丁山像是看透了韩闯心中所想,淡淡的道:“你想的没错,云州的宗门里,大多数人都是依靠丹药突破的,毕竟只是几个七八品的小宗门,神兵异宝都不多,更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突破,除了门主和少数几个出类拔萃的长老之外,其他人都依托于丹药。” “可他们不是好好的吗?”韩闯又问。 胡丁山笑了起来,道:“若你没有更高的追求,也可以服用丹药,虽然实力会弱一些,但也不失为凝神期高手;但你若心存远大的抱负,我劝你还是远离丹药的好。” “为什么?”韩闯惑道。 胡丁山微笑道:“我说的很清楚,丹药是一门捷径,而习武没有捷径可以走,除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物之外,任何直接提升实力的丹药,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韩闯叹了口气,有感而烦。 胡丁山的眼神闪烁,笑着说道:“这句话说的倒也贴切,世上的确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成功,就必须要付出。” 语声稍顿,胡丁山又道:“能够让人突破凝神期的丹药叫破障丹,取自破除迷障之意,半步凝神的高手服下这种丹药后,会有很大的机会突破到凝神期,但同时,一旦服用了这种丹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晋升到融魂期。” 韩闯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破障丹啊破障丹,你破除了一个迷障,却又在人类面前构架出了一道更加坚固的障碍——难道这些人就心甘情愿呢?” “为什么不呢?”胡丁山笑道,“这个世界上,能突破到凝神期的武者毕竟是少数,在东南域凝神期的武者可以成为各大宗门的长老。权利、地位,唾手可得,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韩闯摇了摇头,“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将心比心,韩闯绝不会使用这种方式,即便它能快速的突破。 胡丁山微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我这样的天赋,如果没有破障丹,绝大多数武者都会止步于凝神期,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破障丹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希望,而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欣然接受,我能够理解。” “可如果无法突破——” 韩闯还想解释,但却被胡丁山打断:“事实上,服用破障丹的大多数人,都绝无突破凝神期的可能,现在他们能够突破了,还有什么不愿意吗?” 韩闯想了想,觉得也是,将心比心,若是他自知自己的武道会止步化元期的话,也会选择去拼一把,当然,此刻他绝对不愿意。 “非常感谢,看来我还要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跋涉许久许久。”韩闯调侃道。 胡丁山笑了,说道:“每个武者都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跋涉,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胡丁山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无论如何,要感谢你,感谢你助我突破了半步凝神。” 虽然没有突破凝神期,但有了半步凝神的基础,再加上一番透彻的讲解,韩闯觉得凝神期距离他并不遥远。 这也是他感谢胡丁山的理由,毕竟若人没有了自信,怎么也不可能突破。 胡丁山抚须一笑,说道:“也是你的武魂特别,换了别人就没这么轻松。” 韩闯凝视着胡丁山,看着那对熠熠生光的眼睛,过了好久,他忽然轻声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可和尚选择了我,而你也选择了我。” 胡丁山笑道:“这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韩闯道,“我不希望自己蒙在鼓里。” 胡丁山摇了摇头,说道:“第一,你的年纪合适,能进入宝塔。” “年纪合适的人有很多,”韩闯道,“就连不可和尚自己也合适。” 胡丁山笑了笑,继续道:“第二,你和守护家族有关系,我们比较放心。” “是因为青青?”韩闯眉头紧蹙,“可她的父亲却——” 胡丁山摆了摆手,笑道:“聂妄心只是一个异术,而且他不可能得到玲珑宝塔,也没人能得到这件人道圣器。” “可他却付出了自己的眼睛。”韩闯叹息着,“他若知道了,自己终无可能达成宿愿,一定会后悔的。” “你错了,”胡丁山道,“他早就知道毫无希望。” “那他为什么?” “什么会选择进塔,对吗?”胡丁山叹息道,“人都有侥幸的心里,包括我,若我不是负责守护玲珑宝塔的胡家人,对宝塔的危险知之甚详的话,恐怕也会选择冒险一试。” 韩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胡丁山的说法。 “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是我。” 胡丁山笑道:“玲珑宝塔的事情毕竟是个不能曝于人前的秘密,心魔的存在也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既然已经进入了这个整个事件的核心,那为何不去选择你呢?总比选择一个普通人好。” 韩闯苦笑道:“这么说,我还真是倒霉。” 胡丁山摇摇头道:“挑战也可能是机遇,要看你怎么去看,还有第三点,若你的心性很好,身上又没有老子一脉的功法,不会引起心魔的怀疑。” 韩闯道:“我不明白。” 胡丁山道:“你应该知道不可和尚为什么进不了塔。” 韩闯点了点头,说道:“心魔发觉他身上有北海禅院的功法,阻止他进入。” “不错,”胡丁山道,“同样的事情我胡家子弟也办不到,因为身具老子的功法,我们也进不去。” 韩闯忽然想到了聂青青,倘若身具老子传下的功法就无法进入宝塔的话,那聂青青岂不是同样不能进入。 于是赶忙问道:“那青青呢?” 胡丁山笑道:“聂姑娘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聂家人都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韩闯问 胡丁山回道:“聂家人并没有休息老子传下功法,至于理由,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韩闯摇了摇头,仿佛已经习惯了胡丁山的作风,于是又道:“看来我是一定要接受你们的安排了。” 胡丁山笑道:“你也可以不接受。” 韩闯深深的看了胡丁山一眼,说道:“你知道我不会的。” 胡丁山笑了,道:“那么你同意了?” 韩闯苦笑一声,“成交。”语声稍停,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胡丁山道:“什么?” 韩闯道:“劫杀曾经玲珑盛会的武者——” 话未说完,胡丁山便知道韩闯想说什么,当下解释道:“我已经喝令胡一血暂停劫杀了,之前我认为心魔的苏醒和这些人的到来有关,于是想赶走他们;现在看来,心魔已经到了注定苏醒的时刻,只有佛骨舍利才能将它再次镇压,这些人去与不去也就不重要了。” “这样就好。”韩闯微笑着的道,“我可不喜欢发生更多的流血事件。” 胡丁山摇了摇头,“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我不出手,别人也会出手,人类的贪婪会让他们做出任何事情。” 韩闯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大漠里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这个地方没有宗门,没有官府,甚至连一个松散的管理机构也没有;所有人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或者被强迫着去完成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对于强者来说,这里天堂,对于弱者则是彻彻底底的地狱。 怪剑颜赤扬在离开韩闯等人之后,就一路向沙漠中心而来,他拒绝了柳青芙等人的邀约,独自向前。 日出日落,一天连着一天,三天时间,他一共经历了四次刺杀,三次是用毒,一次是赤裸裸的暗杀,都被他欣然化解。 怪剑颜赤扬的名声之胜,在东南域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一种能让他通晓一切剑法的武魂无柄剑,还有身后的赤霞宗。 在东南域里,颜赤扬就是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就是这样的人,也遭到了不断的刺杀。 若是旁人,此刻一定会竭力与宗门汇合,汇合之后,再想刺杀他就难上加难,可颜赤扬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近乎疯子的人,疯子从不在乎危险,甚至甘之如饴。 变色的大蜥蜴在沙石间判刑,仿佛想找个阴凉的地方,然后它显现了一处茶棚。 沙漠里的茶棚。 沙漠里本不会茶棚,但这些日子,来沙漠的武者多了,也就有了茶棚。 茶棚是用来喝茶的地方,但此刻却空无一人,唯有一个穿着灰袍子,头戴高帽的掌柜正在炉火旁忙活着。 就连颜赤扬进来,他也没发现。 “来壶茶。”颜赤扬说道,说完之后自顾自的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绝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位置,正好在棚子的边缘,正对阳光。木桌因为太阳直射,而裂出了不少裂痕,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 颜赤扬径直坐进了椅子里,伸长两腿,懒懒的看着正在炉火前忙活着掌柜。 “茶。”他又说。 掌柜子这才反应过来,陪笑着说道:“客官,您要凉茶还是热茶。” 烈日下当然凉茶更好,能最快的消暑解渴,但热茶也有热茶的好处,内热则外冷,能降低皮肤表面的温度。 所以来喝彩的人,有些喝凉茶,有些喝热茶。 颜赤扬嘴角勾起了一抹弧线,“热茶。”他说。 掌柜子笑道:“客人可真有眼光,这热茶好,热茶喝了更凉,说完间,就端着一碗茶水走出来。 这掌柜子有一双漂亮的手,皮肤白皙,骨节纤细,右手的指头无意中在茶水中蘸了一下,然后很快盖上了茶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您的茶。”他将茶杯恭敬的摆在桌上,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赤扬闪电般的探出手,一把抓住掌柜子的手臂,喝道:“你是谁?” 掌柜子面色一变,忽然冷笑着道:“被你看出来?”伸手在脸上一扯,露出本来的面目,不是丹鼎派的张啸林又是何人。 就见他右手一缩,手腕一抖,挣开了颜赤扬的手,同时挥出一掌,击向颜赤扬的胸口。 颜赤扬见他掌心呈黑色,散发着腥臭,自然不敢硬接,侧身躲开,跳出圈外,冷笑道:“张啸林,前几次丹鼎派对我下毒,我都没追究,没想到这次你亲自出手,我到底哪里得罪丹鼎派了,惹得你们接二连三的刺杀。” 张啸林冷笑道:“颜赤扬,你瞒的了别人,瞒得过我吗?我且问你,杨怀是不是你杀的!” 颜赤扬心中一震,暗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嘴上却说,“杨怀死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啸林喝道:“你别装了,我查的清楚,杨怀就是死与你手。” 颜赤扬冷笑道:“你有何证据?” “证据?”张啸林冷笑道,“你以为改变了功夫别人就看不出吗?有些落的角度是独一无二的。” 颜赤扬也没做解释,冷冷的一笑,道:“不错,杨怀确实是我杀的,他想杀别人,最后却被我所杀,自又去死之道,也怨不得我。” “怨不得你?”张啸林冷笑道,“好、好,好一个怨不得你,我丹鼎派和你颜赤扬的仇算是接下来,你别指望能活着离开沙漠。” 颜赤扬冷笑道:“那要看你有无这个本事。”剑出鞘,直指张啸林的咽喉。 张啸林实力虽不如颜赤扬,但毕竟是丹鼎派的首席核心弟子,也非泛泛之辈,见这一件刺来,立刻侧转身形,轻巧的躲开,同时从怀里掏出一物,猛掷在地上。 只听扑哧一声闷响,顿时生出大片黑烟。 颜赤扬担心黑烟有毒,自不敢突进,只能连连后退,以长剑驱散烟雾,当烟雾散尽,那里还有张啸林的身影。 颜赤扬正恼怒时,张啸林的声音忽然从远处飘来:“颜赤扬,你给我记住,玲珑盛会时就是你的死期。” 颜赤扬没有顺着声音的方向去追,他知道此刻,张啸林早已走远。 “我的死期?”颜赤扬冷笑道,“也不知是谁的死期。”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再见阿丑 卡拉库姆中心有座不夜城,就像镶嵌在沙漠里的一颗明珠。从前并没有这座城市,三个月的时间,在贪婪的驱使下,人类在沙漠中央筑起了一座城市。 城主由邪月宗的司空血亲自担当,只要你想的到的,外面有的,城里一应俱全。想大醉一场的时候有酒馆;想发泄一统的话有妓院;想要住的舒服,还有最奢华的客栈。 不夜城就像沙漠里的一座销金窟,不停的压榨着每个进入城中的人,不停的拷问着他们灵魂的分量。 几个武林人士进了城,骑着马儿,慢悠悠的,却没有左顾右盼的被城市的奇景所欣赏,便是城门口拉客的姑娘,也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一路向前,就像早有目的。 聂青青看着这座不夜城,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明白自己一旦进入城中,就又一次回到了漩涡之内,安逸的生活将远离,所有的闲适将远去,她将不得不陷入麻烦中,不得不一次一次的解决着麻烦,就像她曾经所做的那样。 “还好有他。”聂青青的目光落在身边的韩闯身上,仿佛看透了那张易容的面孔。韩闯感觉到聂青青在看他,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聂青青回答,可她眼神里的忧虑却出卖了自己。 韩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恩。”聂青青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依旧是那一副易容的平凡面孔,可微笑的时候,嘴角却勾起了熟悉的弧线。 忽然间,弧线定格了。 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怎么了?”韩闯问。 聂青青没有回答,她没有回答,却用手势指引的答案。韩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就站在不远处。 “莲花。”韩闯口中喃喃。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不是莲花,而是阿丑。” 莲花和阿丑本是一个人,但此刻的莲花却已阿丑的形象出现,就如彼此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站在马路中央。 虽然有许多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可韩闯却感觉他就如当初一样,孤零零的站着。他很丑,没人愿意看他的脸,甚至没人愿意贴近他,大多数人——都匆匆而过。 “那是谁?怎么这么丑?”韦红琼的声音将韩闯拉回了现实,他皱了皱眉,道:“那是阿丑,我的朋友。” 韦红琼沉默了下来,经历了上一次那个胡性老头的事情,她也看出了许多问题,这个开始令她不屑的李大柱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至少不是能够任由她发泄小姐脾气的人。 韦红琼刁蛮、任性,但却不傻。城主府的小姐又怎会是傻子呢?她很清楚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好比此刻,继续嘲笑就不是应该做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微着眼儿,仿佛这世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阿丑走了过来,一如往昔的步调;他的腰挺的笔直,手臂自然的摆动,每一次摆动的弧度与每一次的脚步都是恒定的;他走的很慢,却没有断绝,他一直在走,直到距离韩闯十步远的位置停下。 两个人遥遥相视。 韩闯注意到,阿丑的眼睛很亮,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忧郁。 “你过的并不开心。”韩闯说。 阿丑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像一排插进土里的箭。 “你却过的很舒服,”他说,目光落到了易容的聂青青身上,然后又回到了韩闯身上,“你的确过的很舒服。” 韩闯摇摇头,道:“有人见我过的舒服,看不过去,用一件事情打扰了我。” 阿丑道:“你可以远走高飞,没人逼你来。” 韩闯微笑道:“我不得不来。” 阿丑道:“来了也可以走。” “来了就不走了,”韩闯笑道,“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完成。” 阿丑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过了好久,终于又道:“你可能会死。” 韩闯笑了,道:“你会为我收尸吗?” 阿丑笑了,“求之不得。”他说。 韩闯大笑了起来。 他好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畅快淋漓的笑声,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这笑声背后并不意味着愉悦,而是深深的忧虑与无奈。 他本不应该来,但却来了;他本应该走,却不得不留;不夜城对于别人来说,是一座充满了机遇的城市,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死地,一个充满了危险的触手的死地,而他却不得不深入其中。 阿丑点了点头,道:“每个人的一生都要做很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聂青青看着他,又看看韩闯,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即便她是最熟悉两人的人,此刻也摸不清楚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是这笑——太过奥妙了。 韩闯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来劝我离开的吗?” 阿丑看着他的脸,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来迎接你的。” 韩闯道:“替谁迎接。” 阿丑道:“一个想见你的人。” 韩闯笑了,道:“想见我的人有很多,可我未必想见他。” “但你必须见他,”阿丑微笑着道:“你也一定想见他。”他的目光落在聂青青身上。 “我?”聂青青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 阿丑摇了摇头,说道:“有一个人你一定认识。” “谁?”聂青青问了同样的问题。 阿丑看了一眼左右,冷笑一声,身体闪电般的抢到聂青青身边,捉住她的手,用指头在她掌心写画着。 金三富、斩元和韦红琼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韩闯,韩闯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像面前发生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写画完毕,阿丑看了韩闯一眼,退回了原地,他的速度奇快,旁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聂青青看了自己的掌心一眼,忽然叹了口气,用祈求的目光凝视着韩闯。 那温柔的入水的眼神,足以融化任何冰冷的心,更不用说是韩闯这颗外壳冰冷,内力火热的心脏。 “带路吧。”韩闯淡淡的说道。 阿丑笑了,转身向后走去,走出几米远,他的声音再次飘来:“就你们两个,他不想见其他不相干的人。” 韩闯叹了口气,转身对韦振业说道:“韦城主,我要去处理一些私人事务,你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我随后和你们会和。” “好。”韦振业的回答简单而迅捷,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进,什么时候应该退,现在显然不是应该进的时候,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丑陋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力。 “我们走。”他说,带头向后走去。 韦红琼还有些忧虑,但被金三富一把拉着离开。 韩闯看着一行走远去的背影,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以叫他出来了。”他说。 阿丑道:“跟我来吧,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指着一处茶楼说道。 茶楼不高,只有三层,韩闯和聂青青跟着阿丑上了三层,一路路过两道紧闭的房门,到第三道时停下。 阿丑道:“你们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说完就要离开,却被韩闯一把蜡拉住了胳膊。 他抿了抿嘴,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韩闯道:“一个问题。” “问。” “这次邪月宗的战队里,可有你。” 阿丑闭上了嘴,过了好久,忽然叹了口气,才说道:“我说过,人的一辈子总会做很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话说完,也不待韩闯的回答,自顾自的离开,很快,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 聂青青叹了口气道:“别怪他,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韩闯摇摇头,叹息着道:“我没有怪他,也明白他的苦衷,只是——”他苦笑一声,又道:“我不想与曾经的朋友为敌而已。” 聂青青笑了,道:“幸好我们不是一个小组。” “那又如何?”韩闯苦笑道,“你认为进入宝塔之后,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聂青青闭上了嘴,她承认朋友两个字太过沉重,阿丑,也就是莲花根本背负不起这两个字的重量,最大的可能,他会强迫自己忘记。” 韩闯道:“而且他更强了。” 聂青青道:“什么?” 韩闯道:“我说他的实力更强力了。”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就像一把刺入人心的匕首,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柔和的勉强。 聂青青忽然想到刚才阿丑来拉自己手的时候,由于事出突然,她下意识的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但却没有避开。 “你的意思是说?” 韩闯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一句话:“半步凝神。” 聂青青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这不可能,据我所知,他的实力还距离半步凝神还有一段距离,难道——” 聂青青用余光看了韩闯一眼。 “你想的没错,”韩闯道,“既然我有可能一夜之间被提升了实力,那么阿丑也有可能。” 韩闯并没有对聂青青隐瞒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们是一体的,任何时候都是一体的。 聂青青倒吸一口冷气,不同于韩闯,她可是在邪月宗长大的人,但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方法能几个月时间内,让一名武士从化元巅峰提升到半步凝神,要知道韩闯也是靠吞噬武魂才能做到这一点的。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淡淡的道:“好了,也别想太多,想的太多反而不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可以了。” 聂青青点了点头。 韩闯的话勾起了她内心对于邪月宗的恐惧,这种恐惧已经渗进她的骨头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木门,精致的雕花雕出了一只水仙的姿态,忽然之间,她想转身就走,原来离开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 她拉了拉韩闯衣袖,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你不想见他吗?”韩闯微笑着道,“既然想见,那就进去吧。” “可是。”聂青青想要说话,可嘴唇却被一只柔软的指头封住。 “放心,一切都有我。” 韩闯的话就像一针强心剂,令聂青青心头一震,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在韩闯鼓励的眼神下,叩响了房门。 ... 第三百四十章 不得不见 咚!咚!咚! 三声断开的、分明的敲门声在空寂的长廊中响起,那深邃的声音仿若鼓点,锤击着聂青青的心脏。 她的心脏情不自禁的很这声音的频率一齐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她听见了自己断开而分明的心跳声,接着房间里飘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 声音很平静,镶嵌在天地间的一湖碧水。 聂青青没有依照声音的提示直接进入房间,而是愣在了门口。她的手悬在半空,不是前进还是后退,她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充斥着一种名为有犹豫的东西。 聂青青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进去吧,该面对总要去面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聂青青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泪花就泛动在眼眶周围,仿佛随时会落下。 “恩。” 她应了一声,用颤抖的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背阴;房间里只有普通的家具,一张床,几把木质的雕花椅子,两支摆满了书的书架,还有一张宽敞的书桌,他们要见的人,正坐在书桌背后。 韩闯还记得那个丰神俊秀的男人,曾经的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岁月仿佛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而此刻再见到他时,韩闯几乎不敢承认面前这个满头银发,带着墨镜,将枯瘦的身体蜷缩在椅子里的人,就是聂妄心——那个雄心勃勃的家伙哪儿去了? 聂青青再也忍受不住煎熬,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就像珍珠,在面颊长拖出两道长长的水线。 “你们来了。”聂妄心开口,他看也没看门口的方向,而明显是用耳朵听的,他侧着身姿,仿佛尽力让耳朵贴近一般。 聂青青颤声道:“你的眼睛——” “瞎了。”他的回答格外坦然,坦然的没有任何隐瞒,或许他觉得,在女儿面前,根本就需要所谓的故作坚强。 “怎么弄的?”聂青青抽泣了两声,忍住了泪水。她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但依旧习惯性的问了。 聂妄心安静的一笑,淡淡的道:“不小心。” “不小心!”聂青青就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语调,“这就是你的答案,一句不小心吗?” 聂妄心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冰冷。 “好久不见,你就这样和爹爹说话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爹爹。”聂青青冷冷的说,可韩闯分明就看见,泪水已经决堤。 可聂妄心看不见,非但看不见,甚至听不见,聂青青很仔细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如果光凭耳朵,没有人认为她在哭。 事实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聂妄心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来不是为了对我兴师问罪的吧。” 聂青青冷冷的道:“不是,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聂妄心笑了笑,摊开两手说道:“怎么样?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除了瞎了没什么变化。” 又是一句谎言,如果头发从半灰半白变成满头的银发,曾经健硕雄壮的身躯变的骨瘦如柴,永远站着的身体,此刻却卷缩在一把木质的小椅子里也算没有变化的话,那这个世界可真的是永恒不变了。 聂妄心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只是他瞎了,看不见;当他看不见的时候,就可以不用承认这一事实,尽管他心知肚明。 韩闯开口说道:“好了,我们不是来许久的,说说你让莲花找我们过来的目的。”他的声音被一种可以伪装出来的冰冷所包裹。 聂妄心叹了口气,耳朵侧向韩闯的方向:“韩闯,”他说,语声稍停。 韩闯有理由相信,倘若他没瞎,倘若他的眼睛没有被那一架硕大的墨镜所遮掩的话,眼睛里一定会流露出复杂的目光。 就像每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婿一样——爱恨交加。 一方面,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女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归宿;另一方面,则会认为是女婿将女儿从他们身边夺走;这是一种复杂的、难以用语言的来形容的情感。 “青青还好吗?”他问。 他没有问聂青青而是问韩闯,因为他怕多和聂青青说一句话,自己怯懦的一面就会流露出来。 他一向以坚强的面孔视人,从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软弱。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说道:“很好。” 聂妄心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线。 “你呢?” “我也不错。” 他又笑了笑,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说着一些这就好了之类的事情。 看着此刻陷入家长里短中的聂妄心,韩闯忽然叹了口气,曾经的他是那么的雄心勃勃,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以思念家人来掩饰脆弱的普通老人。 他脸上的皱纹又深邃了不少,每一根皱纹的阴影里,都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扶柳呢?”韩闯问,“她没在这里吗?”他目光四游,房间里只有聂妄心一人,仅仅一人而已,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本应在这里,在聂妄心最艰难的时刻,他们理应形影不离。 聂妄心摇了摇头,笑道:“她没来。” 韩闯摇头道:“她不会不来。” 聂妄心道:“她并不适合待在沙漠里,所以我没让她来。” 这是一个可以作为理由的理由,但在韩闯眼里,这样的理由远远不够。 “她可以身处任何地方,就算不适,也比普通武者强上不少。”韩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聂妄心,试图寻觅到那张温和表情的每一次变化,但到最后却发现那是坦然的。 聂妄心坦然的说道:“她绝不能出现在沙漠里。” “为什么?”韩闯问。 聂妄心笑了,回道:“我被监视了。” 韩闯皱了皱眉,道:“被谁?” “莲花,”聂妄心笑着说,“就是带你们来的那个年轻人。”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将你我见面的事情泄露出去。” 韩闯对莲花有绝对的自信,他不是那种会一声不吭就背叛朋友的人;如果他要背叛,一定会表现的不正常,极不正常。 聂妄心笑了,说道:“的确不会,但也仅仅是在这件事情上,说到底,还是托了你的福我和青青才可以相见。”他叹了口气,又道:“因为擅自进入闯入玲珑宝塔,司空血开始对我怀疑,派了莲花跟在我身边,名为保护,实则是在监视。” 说着话,他笑了起来:“他以为我瞎了就什么都看不出来,恰恰相反,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心却是雪亮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声音就像从唇齿的缝隙中挤出的音调一般。这一颗,韩闯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聂妄心的影子,一点点影子。 韩闯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没有贪念,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如果你坚持着守护一族的职责,局面也不会变成这样。” 聂妄心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语气变冷:“你是来说教的吗?我让你来不是说教的,我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原则,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我的眼睛瞎了,也从没有后悔。” 他又变成了那个曾经的聂妄心——真的,这次不仅仅是一个影子,而是真的变成了那个曾经的聂妄心。 自信、霸道、雄心勃勃,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高傲的不可思议。 韩闯冷笑道:“不管你后不后悔,你已经得到了惩罚了。”韩闯敏锐的发觉,聂妄心身上的真气和另一股外来的纠缠在一起,以至于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 或许不应该这么说,他比普通老人还多瞎了一只眼。 聂妄心冷笑道:“惩罚?我不认为这是惩罚。”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这是献祭,献祭你明白吗?如果你试图得到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必须就要通过献祭,你要献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以换取控制的力量。” “结果呢?”韩闯毫不留情的道,“你没有控制住任何东西,反而失去了眼睛。” “不!”聂妄心忽然大吼道,愤怒的青筋从脖子上蜿蜒而上,一路爬上了面颊,“你根本不知道,根本就不明白,此刻的我已经和玲珑宝塔建立起了一丝联系,很快它就是我的了。” 韩闯看着癫狂的聂妄心,拍了拍聂青青的肩膀,淡淡的道:“聂妄心,你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吗?” “疯了?”聂妄心冷笑道,“我没疯,一点也没疯,我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是这种态度,那我们之间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因为我觉得谈话将没有任何意义。” 话一说完,他拉着聂青青就要厉害,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听聂妄心焦急的声音传来:“等等!” 韩闯转过头,看了聂妄心一眼:“什么事?” 聂妄心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韩闯道:“放心,我会帮助你治好眼睛的。” 聂妄心摇了摇头,道:“不是眼睛的事情,而是身体。” 韩闯眉头微蹙,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聂妄心苦笑道:“我试图用灵识入侵玲珑宝塔,最后被宝塔里的剑气所伤,不但眼球的经脉被截断,剑气还留在我的体内。” 韩闯皱眉道:“我看出你体内的真气正和一种力量纠缠,难道是残留的剑气?” 聂妄心叹了口气,道:“不错,正是残留的剑气,这股剑气的存在让我无法动用任何一丝真气,”他动了动手指头,那低垂的指头表现出一种虚弱无力的状态,“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普通老人。” 韩闯道:“有什么不好,普通的老人至少能让你躲过这一劫。” “你错了,”聂妄心摇了摇头,“无论我是否失去眼睛,无论我是否失去功力,司空血都不会放过我,他留着我,仅仅是因为我是对玲珑宝塔最了解的人,一旦他得到自己想要东西之后,我——” 聂妄心摇摇头,“我就成了一团能够被丢弃的垃圾。”他的语气中袒露出说不出的忧虑。 韩闯低头沉思的片刻,然后开口问道:“两个问题,第一,司空血要的到底是什么?” 聂妄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血影分身应该在你身上吧。” ... 第三百四十一章 疗伤 韩闯用鹰一般的眼睛凝视着聂妄心,他看不见那架硕大墨镜背后的眼睛,是否真是所料一般的灰白透明,但却能够感觉到,聂妄心嘴角的抽动。 他再笑,笑的讥讽。 像是感受到了韩闯的审视,聂妄心开口说道:“在这个世界上,越是想被隐藏的秘密,越是隐藏不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韩闯沉声道:“还有谁知道。” 聂妄心笑道:“司空血也知道。” 韩闯听着,沉默了下来。 聂妄心继续道:“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有秘密在被隐藏的时候,都会露出一角,好比你的身份,”语声稍顿,他又道:“你易容了,但我仍然能将你找出来,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比真相更容易大白于天下。” 聂妄心说的没错,有些事情越是想要隐藏,越是加速了它的曝露。 韩闯沉声道:“司空血也知道我的身份?” 聂妄心摇了摇头,道:“他还不知道,但莲花知道,谁也不知道莲花会不会让他知道。” 韩闯松了口气,说道:“这点我放心,莲花不会出卖我的。” 聂妄心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就肯定?” 韩闯道:“莲花是我最信任的人。” 聂妄心大笑道:“可他曾经背叛过你。” “没有,”韩闯摇了摇头,“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出手,如果他想要留下我,配合那些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聂妄心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韩闯的话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人类是最不可信的,即便再亲近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 所以他对韩闯对莲花的轻信嗤之以鼻,认为韩闯迟早会后悔。 当然,在没有真凭实据,或着推测没有变成现实的情况下,他不会说任何一句话,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好了,谈谈我的事情吧。”聂妄心说,“我知道你的武魂特别,想借用这种特别的武魂来对付我体内的剑气。” 韩闯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我觉得你现在不错,至少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聂妄心的脑袋偏向聂青青,淡淡的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错,”聂青青点头道:“或许失去武功对你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女儿啊,女儿!”聂妄心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真认为我现在过的不错吗?司空血已经开始监视我,你知道下一刻他会怎么办吗?杀掉我,用剑抹掉我的脖子,或者用毒药毒死我,我需要真气,需要自保。” 说着话,头转到了韩闯身上,“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但当我的死讯传到你们耳中的事情,千万不要奇怪,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因为你们的见死不救,所以我会死。” 聂青青一时语塞,看向聂妄心的时候,眼神里不自禁的带上的一种不忍。说到底,他们依旧是父女,父女的天性让她无法割舍对于聂妄心的感情。 这是理所当然,而又切乎实际的事情。 “我。”聂青青的声音颤抖,最后终于不可抑制的哭出声来,这声音就像夜风搅动的风铃,令人不安而心碎。 韩闯忽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吧,我可以试试看,但并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聂妄心笑了,说道:“只要你试就可以,我相信你的武魂一定能帮助我。” 韩闯点点头,走到聂妄心身边,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聂妄心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在抗拒着他的逼近。 若不是他没有真气,此刻恐怕已经暴起。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的。” 聂妄心苦笑道:“多年的习惯,一时改不了。”说着话,身体逐渐平静了下来,可肌肉依旧有些紧绷。 韩闯摇摇头,他知道聂妄心自己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再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现在要用真气探查你的身体,不要抗拒我的真气。”韩闯说。 “来吧,”聂妄心沉声道,“就算我想抗拒,恐怕也抗拒不了。” 这是一句玩笑,更像是一个现实,他无法抗拒任何攻击,因为他的真气正在和剑气纠缠,倘若有丝毫的放松,结果不堪设想。 韩闯走到聂妄心背后,双手抵住他的后背,缓缓的送进一缕真气。 “放松,不要抗拒。”他说。 聂妄心果真放松了下来。 真气在聂妄心体内游走,借由真气,韩闯可以看到聂妄心体内的情况,依他所见,聂妄心体内触目惊心。 身体结构虽然没有变化,但原本附着在内脏上,保护着内脏的真气已经被抽空,此刻内脏就想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老人,曝露于腹腔内,没有丝毫保护。 或许一时间还看不出什么危害,但过些日子,没有了真气保护的内脏会极速衰老,而这种衰老几乎是不可逆的,就算以后能解放真气,聂妄心的身体也难以回到从前。 韩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真气来到聂妄心的丹田,这里是武者真气的中转站;当然对大多数武者来说,这里是真气的储存站,仅仅少部分武者将真气储存在经脉和肌肉之中,韩闯就是这少部分中的一员,而他也知道,聂妄心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在不动用真气的时候,聂妄心的丹田里应该是空空如也,但此刻,这颗丹田中却充斥着素乱的真气。 不,不仅仅是真气。 韩闯眉头紧蹙。 聂青青发觉了韩闯的异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韩闯道:“情况有些复杂。” 聂妄心笑道:“这伤能让老夫束手无策,自然十分复杂。” 韩闯道:“外来的剑气本应该破坏你的丹田,如果真的让它成功,你就真没有恢复的希望。” 聂妄心叹息着道:“没错,当时我正用灵识窥视玲珑宝塔,忽然剑气袭来,击伤了我的灵识,灵识受创,我立刻就想到了走,没料到这剑气竟然顺着灵识找到了我在塔外的肉体,趁着我收敛灵识的时候,冲进我的体内。” “这不可能,”韩闯道,“能击伤灵识的一定是精神攻击,而剑气不是精神攻击。” 聂妄心笑了笑,回道:“看来你对剑气的理解还不深。”语声稍顿,又道:“也是,你还只是一个化元期的小子,没见过凝神期剑客的厉害,剑客的厉害是在凝神期之后才得到生动的体现,在此之前,你只知道剑气无坚不摧的特性,等你突破了凝神期,就明白剑气还有一条属性——” “什么?”韩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跳动,聂妄心的话在他心上打开了一扇窗户。 聂妄心笑道:“斩断一切,包括灵识与念头。” 韩闯听着。 聂妄心忽然道:“你知道剑客为什么不容易走火入魔吗?” “不知。”韩闯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是剑客的心至诚,诚于剑,所以不易受到外物的干扰,但听聂妄心的口气,答案绝不仅仅是如此简单。 聂妄心也不隐瞒,当下说道:“因为剑气斩断一切的特性,能够斩断念头,最高明的剑客能够斩断一切情爱,心中唯有剑。”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无情剑,不是我的剑,我的剑——”他的目光不自禁的落在聂青青身上,“我的剑法从不是无情的剑,因为我的剑法之源并非无情。” 聂妄心笑了,说道:“条条大路都可证道,或许你能开辟出一条新的剑道也不一定。好了,说回刚才的事情,剑气突然闯进我的身体,直逼丹田,我心中不能让它丹田里肆虐,于是第一时间调集全身真气与它相抗。” “本以为以自己的实力,就算被抢得先机,只需付出一点小伤就能将剑气同化,但不想这剑气竟然无法被我的真气同化,这简直闻所未闻,真是恐怖之极。” 韩闯下意识点了点头,刚才他试图用自己的真气去同化剑气,得到的结果也如聂妄心所说的一样——无法同化。 聂妄心苦笑道:“剑气无法同化,又无法见它逼出体外,我只能用真气与它抗衡,尽量避免它伤及丹田,但没想到这剑气不但无法被同化,反而正在同化着我的真气。”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苦恼的声音说道:“现在,两种力量尚能保持平衡,但我不知道这种平衡在什么时候会被打破,到时——” 韩闯接话道:“到时体内真气肆虐,被毁掉的就不仅仅是你的丹田,更可能是整具身体。” 聂妄心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你若不救,老夫必死无疑。” 聂青青听两人说的严重,不禁急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韩闯点头道:“若是当时他不抵抗,任由剑气摧毁丹田,还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在——” 话虽为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聂妄心苦笑道:“将心比心,若是你会看着自己的修为毁于一旦吗?” 韩闯摇摇头,道:“我宁愿死。” 武者若没有了武功,将会死的十分难看,那些曾经于你结过仇怨的仇人,会一个个闻风而动。 聂妄心苦笑道:“事实正是如此,我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此刻却不得不为这个选择而买单,但是你。” 他停了停,沉声又道:“你的武魂可能是唯一能化解我体内剑气的东西。” 韩闯眉头紧蹙,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如果贸然打破平衡,可能——” “可能会死,对吗?”聂妄心笑道,“我这样子,早晚都会死,不如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剑丹 上 茶楼门口的哦银杏树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房间里却静的不可思议,韩闯和聂青青凝视着聂妄心,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像是在等待着聂妄心开口。 聂妄心笑了笑,说道:“还在等什么?开始吧。” 韩闯道:“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因为冲动而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 聂妄心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还考虑什么呢?我说过,如果不能恢复功力,我宁愿去死;如果失败了,不过是让我换一种死法而已。” 诚然,他说的没错,但如果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韩闯会有一种自己成为凶手的感觉。 他沉默,没有说话,嘴唇紧紧的合着。 聂妄心像是明白了韩闯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能杀死老夫的人,还没有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你大可放心的释为。”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从女孩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点了点头,说道:“好么好吧,找一个疗伤的地方,这里不行。” 茶楼的房间只是用来喝茶与休息的地方,并不隐秘,也难为保证不受到干扰,吸去剑气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所以韩闯希望得到一个安静的环境。 聂妄心笑了,道:“跟我来。” 他并没有出门,而是向竖立在墙角的书柜走去,他瞎眼,但就像明眼人一眼,在距离书柜半臂的位置停住。 正当韩闯想问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用行动给予了答案:手放在书柜的边角,用力按了下去。 韩闯这才注意到,那块色泽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侧角,其实是一道机关,当聂妄心安下他的时候,书柜自然的向右侧滑动,露出背后的一道暗门。 暗门是金属材质,黑色,可能是铁,也可能是刷成黑色的铜,中央偏右的位置有一只青铜拉环,拉环下有一道钥匙孔——黑漆漆的狭小的空隙。 “这是我疗伤的地方,绝对隐秘。”聂妄心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扭动了一下钥匙,然后拉住拉环用力一拉,门顿时打开。 门口是一条漆黑的隧道,看不见边,也没有火光。 聂妄心一脸歉意的道:“我从没想过会带另外一个人进来,你知道,我是瞎子,瞎子不需要光。” 韩闯看聂妄心一眼,淡淡的道:“带路吧。” 瞎子的确不需要光,所以比明眼中更加清楚,隧道并不是直直的向前,而是有很多分叉和曲折,韩闯有理由相信,这些曲折去分叉的尽头,隐藏着致命的危险——擅长机关的人设计的密道又岂是简单的。 聂妄心笑道:“跟好我,要是走错了就麻烦了。” 韩闯点了点头。 三人一共劲力了几次转弯,几次选择,终于来到一件石室,石室里只有简单的陈设,一盏油灯,一张单人床,几把椅子。 聂妄心道:“就是这里了。” 韩闯点头道:“先做到床上去,”然后转头对聂青青说:“青青,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要干扰我们。” 这点很重要,疗伤期间受到干扰,会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聂青青也明白,于是点点头,道:“小心。” 韩闯摩挲着聂青青的脸,笑道:“放心吧。” 聂妄心已经在床上坐好,韩闯很自然的走到他身后,盘腿坐上床,以手轻轻抵住他的后背。 “我先要一点一点尝试这剑气能否被吞噬,你不要有任何反抗,放轻松。”韩闯说。 聂妄心笑道:“放心吧,这点老夫还是晓得的。” 韩闯递给聂青青一个放心的眼神,就微闭着眼儿,催动起吞噬武魂。黑色的漩涡出现在他身后。 韩闯的计划很简单,将剑气吸出来,虽然不可避免的会吸走一些属于他本身的真气,但相比起将剑气六在体内伤害身体,这种损害简直微乎其微。 真气缓缓进入聂妄心体内,在经脉中游走的很慢,几乎是一步步的向前。先是从经脉中残留的剑气开始,这部分剑气只是余波,并不凌厉,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 吞噬武魂开始运转,漩涡开始转动,残留的真气一点一点的被吸进韩闯体内。 这个时候,易经五拳和南阿剑经锤炼身体的效果就显现出来,正是因为两者的锤炼,使韩闯的身体能够承受剑气的锐利,这才可能为聂妄心疗伤。 感受到聂妄心身体的轻微颤栗,韩闯微微笑道:“放心吧,一个不错的开始。” 听的这话,聂妄心也平静下来。 一个好的开始并不一定意味着成功,却是成功的基础,代表着距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韩闯将剑气钠入丹田,以导气归虚的法门一点一点的将剑气同化;这剑气虽然特别,但无奈数量太少,很快就被韩闯同化成精纯的真气。 他体内那颗白色的金丹不禁亮了亮,发出细微的颤鸣。 韩闯心想:“看来这剑气的质量不低,只有一点点,就能金丹壮大一些。”这也自然,以聂妄心凝神期的实力尚且无能为力的剑气,质量上自然是一等一的。 处理好经脉中的剑气后,韩闯开始处理聂妄心丹田里的剑气,与经脉中的不同,丹田里的剑气与聂妄心的真气纠缠在一起,韩闯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其分离,而这需要聂妄心的配合。 “你应该还可以控制真气,现在控制真气远离剑气。”韩闯说。 “好的。”聂妄心回答。 控制真气远离剑气,无异于放任剑气在丹田里肆虐,若是其他人说这话,聂妄心一定不会相信,但说这话的却是韩闯,他对韩闯有绝对的信心。 抽离了真气,他感觉力量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体,而失去真气纠缠的剑气就如脱缰的野马,在丹田里欢快的撒着野。 聂妄心皱了皱眉,老实说,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疼痛还是其次的,最主要是那种无力感。 “开始吧。”聂妄心沉声说道,他的声音都因为丹田的刺痛而颤抖。 韩闯道:“放心吧,我会解决的。”话音刚落,便开始催动吞噬武魂,吞噬那些肆虐的剑气。 剑气原本在聂妄心丹田里肆虐,吸力一起,就犹如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向着这道口子扑来。 就像一群凶猛的野兽,争先恐后而来;韩闯一时没料到这种情况,被剑气所伤,嘴角溢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啊——”聂青青惊叫了一声,然后忽然想起韩闯的嘱咐,立刻捂住嘴,可颤抖的双手和泛泪的眼眶却说明她此刻的紧张。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爱人,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 韩闯敏锐的感觉到,这些剑气已经超过他身体能承载的极限,但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一方面放缓吞噬的进程,另一方面将无相功法中导气归虚的法门运行到极致。 就见他面部一连赤红,头顶蒸腾如烟,身体不停的颤抖。 聂青青见到这幕,再也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心中默念:“韩大哥,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能度过这一关的。” 老实说,韩闯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即便已将无相功法运行到极致,可依旧有些赶不上吞噬的速度,可他又不能继续放慢,倘若放慢速度,聂妄心的丹田就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他不喜欢聂妄心这个人,但谁叫他是聂青青的父亲呢?如果他死了或者因此而功力全废,聂青青一定会伤心的。韩闯不想让聂青青伤心,所以此时此刻,他唯一竭尽全力而已。 空间玉佩中的小白也感受到韩闯的异常,不禁用心灵交流的方式对韩闯说道:“快放掉,放掉那些剑气,再吸下去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急切之间,这只一向彬彬有礼的契约妖兽竟显现出了粗鲁的音调。 可没人在乎,韩闯甚至都不在乎它说了一些什么,只是不断的吞噬,再吞噬。 剑气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控制,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此刻的他就像一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剑气,怎么会这么厉害。”韩闯心中抱怨,就在这时候,那颗在胡丁山帮助下结出的白色金丹忽然颤动起来,韩闯还没明白怎么会事,就见金丹开始猛烈的旋转,搅动的气流将丹田里的剑气吸入丹内。 韩闯心下一惊,只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要知金丹是半步凝神的武者最重要的东西,但也是最脆弱的一点,平常时候连动都不可动一下,但此刻却能以这样的速度旋转。 非但旋转,而且还在吞噬着剑气,看着那些锐利的剑气袭向金丹,韩闯不禁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金丹会不会碎掉。 金丹非但没碎,而且越旋越快,搅动的气流越来越猛烈,吸引的剑气也越来越多。直到将韩闯体内的最后一丝剑气吸去,才缓缓停止转动。 当它完全停下之时,韩闯注意到金丹依旧是以前的金丹,只是更白更亮,而金丹周围则萦绕着一圈紫色的氤氲。 韩闯还来不及细细查看,就听耳畔炸开了一声雄壮的笑声:“哈哈哈,老夫终于恢复了,终于恢复功力了。” 他睁眼一看,就见聂妄心正两手高举,肆意的狂笑。 聂青青见韩闯睁开了眼,立刻扑了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 韩闯看到聂青青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用手抚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温柔的说道:“放心吧,我没事。” 简单的一句话在聂青青心中犹如仙乐一般,令她不禁破涕为笑。 “真的没事吗?刚才你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聂妄心插话道:“青青,你就放心吧,这小子非但没事,反而因祸得福。” “怎么说?”韩闯抬头,凝望着聂妄心。 他的金丹变得更加凝实是真的,但萦绕在金丹旁边的那些紫色氤氲是好是坏,他就不知道。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剑丹 下 聂妄心高深莫测的一笑,平静的说道:“你已经是半步凝神了?” 韩闯点头道:“没错。” 聂妄心笑了出来,说道:“没想到啊,你居然也已经半步凝神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情,仿佛是嫉妒,却有隐隐藏着一种欣慰。 语声稍顿,聂妄心又道:“你的金丹周围一定有一圈紫色的氤氲吧。” 韩闯眨了眨眼,道:“你怎么知道?” 聂妄心没有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你能告诉我这氤氲是怎么出现的吗?” 这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韩闯也没有阴霾,将刚才在自己体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聂妄心。 聂妄心沉吟了片刻说道:“原来是这样,果然不出我所料。” 韩闯道:“什么意思?”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 聂妄心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韩闯还未说话,聂青青一脸愤怒的望着聂妄心,说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妄心笑了,说道:“女儿这么快就不亲爹了?”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可眼神里的愤怒依旧没有丝毫褪去,她又抬起头,迎上了聂妄心的目光:“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好一个就事论事。”聂妄心指着韩闯笑道,“就因为他,你离开了我,离开了自己的爹爹,现在又因为他来质问我,你这个女儿当的可真好。” 聂青青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知道在韩大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聂青青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你对他做了一些什么?” 聂妄心大笑道:“做了什么?我能对他做什么?” “你——” 眼见两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韩闯不得不上前一步,拉着聂青青的手,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放心吧,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聂妄心道:“确实没有想象那样糟糕,这是好事,可不是坏事。” 聂青青眨了眨眼睛,道:“真的?” 聂妄心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紫色的氤氲见是剑气——”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不对,它没有剑气的锐利,而且剑气是不可能以这种平和的姿态出现在人类的丹田里的。” 聂青青立刻用敌视的目光凝望着聂妄心,仿佛在说:我需要你的解释。 聂妄心笑了笑,说道:“你所理解的剑气是凝神期之前的武者的剑气,这种剑气是由真气化出,在剑上凝聚成成型,是一种外在的剑气;而我所说的剑气是凝神期之后剑客的剑气。” 说着话,看了韩闯一眼,又道:“你可知道剑丹这种东西?” “不知,”韩闯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金丹只分为五行金丹。” 聂妄心笑道:“不错,是只分为五行金丹,剑丹这种东西,也属于五行金丹的一种,是金系金丹。” 韩闯听着,没有说话。 聂妄心继续说道:“金的特性是无坚不摧,而剑丹又是金丹中无坚不摧的代表,如果但论攻击力,剑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韩闯点头道:“没错,这一点我同意,但你还是没说名什么是剑丹。” 聂妄心笑道:“剑气凝聚而成的金丹自然就是剑丹,就像你的金丹,那些紫色得到氤氲就是剑气,真正的剑气。” 韩闯心中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从此之后我能在体内产生剑气?” 聂妄心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你吞噬的剑气是玲珑宝塔里非常特别的剑气,乃是万年之前的绝世剑客的意志蔓延到今天。当年老子铸玲珑宝塔,曾寻到一绝世剑客,绝世剑客的剑法意志凝聚成剑气,镇压心魔,这就是伤我的剑气的由来。” 韩闯点点头,道:“这剑气是很不一般,我能够感觉到它的强大,即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也很难控制,若不是——” “若不是你的金丹特别,可能已经暴体而亡了,对吗?”聂青青笑着说。 韩闯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金丹特别?” 聂妄心笑道:“金丹的属性大多由武魂决定,你的吞噬武魂可有属性?” “没有,”韩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它属于五行中的哪一种。” 聂妄心笑道:“事实上,它不属于五行武魂中的任何一种,甚至连我也是第一次简单这种武魂,很特别的一种武魂,美妙的不可思议。” 聂妄心撇了撇嘴,仿佛曾经在美妙的状态中。 韩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道:“好吧,我认同你的说法,我的吞噬武魂的确特殊,所以金丹也很特别。”他不禁想到了那一抹发亮的白色,仿佛隐藏着整个世界的神妙一般。 聂妄心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金丹应该也带上一种吞噬的特性,这才能吞噬掉剑气,而剑气被你的金丹所吞噬,使得金丹变成了一颗剑丹。” 韩闯忍不住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聂妄心摇摇头,道:“好?坏?谁又能知道呢?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闻所未闻,有怎么会知道是好是坏呢?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怎么说?”韩闯问。 聂妄心道:“很简单,原本无属性的金丹变成了剑丹,也许你还可以吸收其他的力量,让金丹变得更加丰富。” 说到这里,聂妄心忽然喃喃的道:“或许,或许你有可能——”他忽然闭口不言。 他闭口不言不代表韩闯没有听到,事实上,韩闯听在耳朵里。 “有可能什么?”韩闯问。 聂妄心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沉默片刻。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你听过突破凝神期的三种方法吗?” 韩闯道:“听过,第一是以力突破;第二是融合三件异宝,第三种是服用丹药。” 聂妄叹息着道:“以你的天赋来说,服用破障丹一法可以不用考虑,而以力突破和融合异宝突破孰高孰低你可知道?” 韩闯道:“听人说过,以力突破的实力要高于融合异宝,但具体高多少,我却不知道。” 聂妄心笑了笑,叹道:“天差地别。” 语声稍顿,又道:“以自身力量突破凝神期和以异宝突破的实力天差地别。” 韩闯眼神一闪,道:“您见过以力突破的人?” “没见过,”聂妄心摇摇头,韩闯眼神不禁黯然,说道:“你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对聂妄心之前说的,有些不相信了。 诚然,无论是聂妄心还是胡丁山,都对他说以力突破的实力更强,但他潜意识里却不以为然,认为即便强,也强的有限。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凝神期在东南域这个小域算是顶尖高手,但放在整个神州大陆来看,却又微不足道。 凝神期之后还有融魂,还有生死、至尊最后是大道,说到底,凝神期依旧只是修炼的低级。 一个低级的境界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聂妄心像是明白韩闯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你认为我没见过以力突破凝神期的强者,就无法知道他们的强大吗?” 韩闯点了点头,凝望着聂妄心。 聂妄心微微一笑,说道:“也难怪你会这么想,这也正常,没见过必然就无法比较,即便是听说过,也只是耳听为虚而已,你是这样想的吗?” 韩闯如实道:“没错。” 聂妄心笑了,说道:“没什么,很多人都这样想,因为很多事情他们都不知道,而作为守护一族的我,却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韩闯眼神连闪,沉声问道:“什么事?” 聂妄心笑道:“老子这位人道圣人当初就是以力突破的。” 没有想象中的惊呼,韩闯显得格外平静。 “这只是他一个人而已,个别的情况并不代表全部。” 聂妄心苦笑道:“我说过,守护一族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上古时代,包括中古时代出现过很多至尊级别的高手,但其中只有几位称的上真正的大道高手,这些大道高手无一例外不是依靠自己的实力突破凝神期的。” 韩闯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以自身之力突破凝神期,以后就能进军大道?” 聂妄心摇了摇头,道:“大道之路何其漫长,一路上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生死考验,如果这么简单就能突破,还能叫至高无上的境界吗?” 韩闯笑道:“那你的话就等于画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大饼给我。” 聂妄心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不切实际,而是有据可循。” 韩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说。” 聂妄心也推辞,当下说道:“大道漫长,想要突破必须在肉体和人魂上同时进步,融合异宝的手段突破凝神期,其实是以异宝代替人类的身体,从此之后,煅体的就不是自生的肉体,只是人魂;而以自力量突破,则不需抛弃对于肉体的修炼,不但实力更强,而且之后的发现几乎是无限的。” 韩闯道:“既然你都知道以力突破的好处,那从古至今的高手会不知道吗?” 聂妄心大笑道:“知道,他们当然知道。” 韩闯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用。” “很简单,”聂妄心的脸上带着笑意,“他们的机缘不够。” 韩闯摇摇头,道:“我不明白,能修炼到至尊的,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又怎会说机缘不够呢?” 聂妄心微笑着道:“惊才绝艳是惊才绝艳,但他们的“才”不够独特,所以虽然称之为绝艳,但却不够“绝。”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悦来客栈和紫竹和尚 韩闯道:“什么样的武魂才能被称之为绝?” 聂妄心没有说话,伸出手,指了指韩闯。 “我?”韩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虽然有些预料,但真正事到临头,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聂妄心微笑道:“不错,正是你。”语声稍顿,解释道:“老夫从未见过和你类似的武魂,也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上,任何传说中见到具有吞噬效果的武魂,你的武魂在老夫看来,是独一无二的。” 韩闯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 他有种感觉:聂妄心和他说这话是不怀好意的,试图将他引上一条错误的路上,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野心正在悄然滋生,可却不愿意去打扰,更不愿意将野心的火种掐灭。 ——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一名穿越者的理所当然。 聂妄心瞎了,看不见此刻韩闯目光的闪烁,但正是因为他瞎了,所以才能感觉到韩闯的动摇,瞎子总比明眼人“看”的清楚,那是一种微不可查的信念的动摇,最开始可能是一点点,但就像一颗种子破土而出,终归会长成参天大树。 聂妄心笑道:“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的特殊,那是上天得天独厚的恩赐。” 韩闯看不见那墨镜背后的眼睛,但可以感觉到,即便已经瞎了,这双眼睛依旧透露出别样的光。 他感觉有些心烦意乱,莫名的心烦意乱。 “我们先走了。” 他拉着聂青青离开。 黑暗的隧道中,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韩闯的心跳,今日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太大的波澜,他需要平复自己的内心。 聂青青握住了韩闯的手,轻声说道:“别听我爹的,他只是随意一说而已,大道距离我们实在太远太远了。”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韩闯忽然有种幸福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一闪而没,他的心再次被惊惶所占据。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我真的很特别,非常的特别。” 穿越一件十分特别的事情,又是一件不可对人言的事情,即便最亲密的人也不例外。 韩闯内心的惊慌不仅仅源于大道的诱惑,更多的却是因为穿越。这件事情就先一根刺,横在他的咽喉。 一直以来他都刻意的去回避,但这一次,他已经回避不了了。 聂青青从后抱住了韩闯的腰,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也明白,我真的知道,真的明白你的特别,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到了你的特别。你用剑法战胜了我,在铁索桥上,本来我会死,又是你不顾自己救了我,你为我受伤,为我出生入死,最后甚至为了我被逐出宗门,这些我都知道,也都明白。不要怀疑自己,真的不要。” 或许是因为聂青青真挚的话语,或许是因为远离了那个搅动他灵魂的人,韩闯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转身捧着聂青青的脸,温柔的说:“放心吧,青青。我不会怀疑自己,我明白自己的能力也明白自己的上限,我了解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应是此刻的我能去追求的;放心,我既没有高看自己,也没有看低自己,我心里有一把尺子在丈量的自己。” “放心吧。” 韩闯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但他必须要让聂青青放心,他不想看到聂青青为他担忧的样子。 聂青青凝视着他的眼睛,半晌过后,开口说道:“好吧,我明白了,先去和韦城主他们汇合吧。” 韩闯点了点头。 沙漠里的不夜城之所以叫不夜城,因为在这里没有黑夜的安静可言。 天色暗时,不夜城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青?楼的姑娘们三五成群的站在楼顶,对着楼下的武者抛着媚眼儿,莺声燕语不断;酒楼里传出觥筹交错的声音,乐坊中,丝竹之声不断;还有女人的笑声,男人的喊叫声,交织在耳畔,结成了一排别样的音符。 韦振业等人一路向东走,视这些声音如无物,来到事先约定好的一家客栈。这间客栈有个俗气的名字,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是在闹市里,却不是闹市的一部分,这里是整条闹市难得的安静之地,就像浮华世界中的一出净土,又像喧闹之中的一所清静的寺庙。 事实上,悦来客栈就是一座寺庙。 因为掌柜子是一个和尚,并非光头的就叫和尚,但光头,头顶有戒疤,穿着一身灰色僧袍的就一定是和尚了。 更不用说在韦振业等人进来后,这个掌柜子迎上来的第一句话是阿弥陀佛。 好吧,佛号都呼出来,那就一定是和尚了。 站在韦振业面前的是个年轻的和尚,比他们经过的不可和尚老一些,可依旧算的上年轻,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不停的拨弄。 韦振业见状,连忙释礼道:“大师,我们是在投宿的。”他的语气有些疑惑,这也正常,毕竟这悦来客栈——名不副实。 和尚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阿弥陀佛,施主几位。” 韦振业愣了一愣,不确定的说道:“大师,这里真是客栈?” 和尚又笑了,或许他每天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所以回答的也十分迅速:“阿弥陀佛,既然招牌是‘悦来客栈’,那自然就是客栈了。” 韦振业道:“可是你?” 和尚笑道:“这里也是和尚庙,有和尚的地方就是和尚庙,挂着客栈招牌的就是客栈,所以这里即是和尚庙,也是客栈。” 韦振业见过很多关怪陆离的时候,但从为见过和尚庙和客栈是为一体,他愣了愣,说道:“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笑道:“施主叫我紫竹和尚便可。” “紫竹和尚?” 韦振业嘴里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同时滤了一遍,很确定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甚至头一次出现在他的耳朵里。 化名?他想,思忖见看了和尚一眼:浓眉大眼,慈眉善目,年轻的面庞显得异常沉静与安详,一身灰色的僧袍一尘不染,最惹人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就像墨色天空里,最明亮的两颗星。 韦振业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六个人,麻烦紫竹大师给我们安排房间。” “好的、好的、”紫竹和尚笑了起来,这笑容忽然不想是一个和尚,而像一个市侩的生意人。 “天字号套房还剩下一个小院,院里正好六个房间,怎么样?”紫竹和尚翻阅了账本后说道。 韦振业还未说话,韦红琼就抢先一步,说道:“紫竹和尚,那房间干净吗?” “干净、干净,”紫竹和尚赶忙说,“被褥都是新换的,房间也是每天打扫,保证干净。” 韦红琼还想说话,却被韦振业拦住,只见韦振业瞪了她一眼,然后对紫竹和尚道:“紫竹大师,小女无礼,还行多多包涵。” 紫竹和尚笑道:“施主说的哪里话,一个和尚经营的客栈,被人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先带你们看看房间,不满意还可以调换。” “那么请吧。”韦振业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走过大堂,入眼便看见一片紫竹林,林后隐约可见院子的棱角。 有竹林的院子总会令觉得分外优雅,尤其是在黄昏时,风吹着竹叶,声音传来就像海浪。 紫竹和尚徘徊在紫竹林前,对韦振业几人微微一笑,说道:“房间就在紫竹林里,我带你们过去。” 韦振业点了点头。 紫竹和尚一边在前带路,一边问道:“施主是在参加玲珑盛会的武者吧。” 韦振业笑道:“紫竹大师怎么知道的?来这里的武者恐怕大多都不是要参赛的人吧?” 紫竹和尚笑了,回道:“我遇到五人一组的施主,总会问这个问题,错的多了,难道对一次。” 原来是这样。 韦振业摇了摇头,笑道:“大师您可就错了,五人一组的应该是参赛的武者,只是没人愿意说真话而已。” 紫竹和尚拨开垂到身前的一派竹枝,笑着说道:“谎话也好,真话也罢,和尚都当它是真的——不过您为什么一口就承认了。” 韦振业笑道:“紫竹大师不像个别有用心的人。” 紫竹和尚笑道:“您又怎么看出我不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呢?” 韦振业眼角一抬,看了紫竹和尚一眼,说道:“大师若是别有用心,就不会以这副特别的打扮出来了,扮成一个掌柜子,才不会引人怀疑。” 紫竹和尚大笑起来,说道:“难道施主就不怕我是假扮的和尚吗?” “不怕、不怕。”韦振业笑道,“我当然不怕。”语声稍顿,又道:“因为您是个真正的和尚,我说的对吗?” 紫竹和尚没有回答,只是笑,但韦振业却感觉他比开始更加愉悦。 紫竹林并不大,最了没多久就到达了天子小院,面前的小楼一共两层,每层三个房间。 紫竹和尚引着众人随意进了一间一楼的房间,房间里很大,家具很少,仅仅有一张窗,一张会客的桌子,和一张小圆桌,再就是几把椅子和木质的床头柜了。 圆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油慢慢的,灯芯也没有点过的痕迹,是一盏新的油灯,被褥也是崭新的,至少看起来这样,房间里如和尚所说,干净而整洁。 总体说来,除了略显空旷,没有什么别的缺点。 和尚右手一副灯芯,灯火骤亮。 “所有房间都一样,各位可满意?”他端着灯盏说道。 韦振业一边四下观察,一边点头道:“不错、不错,足够干净,就是显得空了一些,不过也无所谓,出门在外也不讲究这些,这小楼我们要了。” 紫竹和尚眯眼一笑,说道:“十两银子一天,你要住多久。” 韦振业道:“先住一个月吧。” 算算时日,一个月应该足够了。 紫竹和尚道:“先要付半个月定金。” 这本是不合理的要求,可韦振业也没反驳,径直扔给和尚一锭金子,同时说道:“麻烦大师给我们准备一些酒菜。”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不对劲了,让一个和尚准备酒菜,这不是对人不敬吗? 于是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师——” 话未说完,便被和尚打断:“施主,不碍的,和尚既然开客栈,那所有食物都与客栈相同,我马上就去张罗酒菜,各位半个时辰后在大厅用餐就可。” 说话间,紫竹和尚身影一闪,便走到了门口,就见他一回头,说道:“对了,施主,客栈里还住了一对参加玲珑盛会的武者,那一对人的脾气可不怎样,所以——” 韦振业明白和尚的意思,赶忙道:“大师,我们晓得了。” 和尚微微颔首,笑着离开。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又见张啸林 饭菜很简单,一盘豆瓣红烧的豆腐,一盘油光满面的回锅肉,两碟素菜,一锅汤,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菜式被紫竹和尚做的美味异常,以至于连韦红琼都忍不住多盛了一碗饭。 可菜虽然好吃,但饭桌的气氛并不浓烈,众人好像只知道吃,并不说话,更给人一种饭桌的安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食不言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 紫竹和尚没有在大厅里,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就像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所有人都在找他,但没人能找的到。 在客栈大厅里吃饭的人只有韦振业他们这么一桌,还有一桌摆满了饭菜,可人还未到,应该是为传说中同样参加玲珑盛会的那一桌人准备的。 他们是谁? 韦振业一直都在猜。可仅凭那一样的菜式,根本无法辨别对方的身份,所以他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味觉带来的美味是不可抵挡的。 如果这一队人是敌人会怎么样?韦振业努力的将这个不幸的想法抛出脑外,可它就像在脑子里生根发芽了一般,怎么抛也抛不出去。 这是自然的,所有来参加玲珑盛会的武者,彼此之间都是敌对的身份,毫无意外。 一想到这里,韦振业就有些惴惴不安了,他的异常很快被人发现。 “在想什么?”金三富问道,这个本应沉迷于美食的胖子,此刻看起来竟是最冷静的一个人,他发觉了韦振业异常,于是开口问。 韦振业用忧虑的眼神看了金三富一眼,说道:“我在想来的会是谁?”这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他如实相告,只需要说出来之后,有人能为他分担忧愁。 金三富摆了摆手,说道:“管他是谁,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招惹我。” 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在玲珑盛会之前,任何一支队伍都不想惹出什么大事情,如果不幸的遭遇到减员,那就不美了,可能之前的所有准备都付之东流,所以没人想惹麻烦,至少金三富不想。 但有些时候,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门口传来了一阵吆喝声,喧闹的就像闹市街头的莺声燕语。过了一会儿,大厅里走进几个人,几个年轻人。 年轻人不要紧,这世界上有很多年轻人;但如果是熟悉的年轻人,就要了命了,金三富认识很多年轻人,有仇人也有朋友,但他的朋友不会出现在沙漠的中心,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仇人,真正的仇人。 一看到这些人,金三富不禁脸色一变,接着苦笑起来。 “冤家路窄。”他的嘴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 你说来的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来的正是在边陲小镇上与他们有过过节的丹鼎派,其中领头的,正是丹鼎派的首席核心弟子张啸林。 他阴沉着脸,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一看到韦振业等人,目光连闪,冷笑一声就向这边走来。 他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仇人,一般来说,就算碰见了他也会克制,不想惹麻烦,理由和金三富一样。但这一次,他选择直接走过去,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仇人根本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金三富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但此刻又不能走,只能强装镇定的待在原地,就像韦振业轻声说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不是云州的队伍吗?怎么少了两个人?”张啸林冷笑着说道。他的语气并不客气,是一个标准的挑事的开头。 公正、严谨、点水不漏,不愧是宗门子弟! 韦振业道:“不劳张兄弟费心,李大柱和郭翠花两人有些私事要处理。” “私事?”张啸林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看是去杀人了吧。” 韦振业眉头紧蹙,沉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张啸林脸上的冷笑笑声,代之以严肃的冰冷,“杨怀是不是你们杀的。” “杨怀死了?”韦振业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张兄弟还请节哀吧,但此事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就算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刺杀丹鼎派的人。” 这话说的顺理成章,他们几个确实不敢杀丹鼎派的弟子,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张啸林很清楚这一点,更清楚杨怀是死于颜赤扬的剑下,但同时他也不会忘记,杨怀死时,是有别人在场的,这个别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一想到这里,他紧握了拳头,冷哼一声,说道:“可杨怀却是来找你们的时候死的,就在发生冲突的那天夜里。” “哈哈。”韦振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更不对了,杨怀怎么可能会在冲突的那天夜里来找我们呢?我们所有人从那之后都没见过他。” 语声稍顿,又对众人说道:“你们见过杨怀吗?” “没有。”韦红琼第一个回答,“谁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总之我们没见过他。也许他是自个人出门寻姑娘去了。” 韦红琼深恨杨怀,所以说出的话都带着调侃与嘲讽的语气。 女人说谎的时候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更何况韦红琼说的还未必是谎言,她确实没见过杨怀,见杨怀的是李大柱和郭翠花,杨怀也不是这两人杀的,而是颜赤扬杀的。 张啸林冷笑一声,道:“还想狡辩,莫非我会冤枉你们吗?” 韦振业笑道:“冤枉不冤枉只有您知道,总之我们没见过他,这件事情也与我们无关。” “还敢狡辩,”张啸林冷哼道,“郭祥出来。” 一个丹鼎派的弟子应声而出。 “说说当时的情况。”张啸林道。 郭祥是个普通的丹鼎派弟子,相貌普通,实力普通,就连穿着打扮也很普通,是那种被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人,这样一个人此刻竟站了出来,笔直如标枪的站着,盯着韦振业,一字一字的说道:“那一夜我和杨怀一个屋,亲耳听到他要来找你们,后来他就出去了,一直都没有回来,再之后发现了他的尸体,不是你们干的又是谁?” 韦振业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转头望向张啸林,又道:“我看你们是找不到凶手,故意栽赃到我们头上。” 张啸林冷笑道:“是又如何,你又能拿我怎样?”说话间,腰刀出鞘。 张啸林本不用刀,但自从和颜赤扬交手一次之后,便用了刀;不是因为他在刀法上有什么顿悟,而是觉得,自己的烈火掌根本胜不了颜赤扬的剑。 他下毒不成,虽然没有被颜赤扬击败,但那凝而不发的剑气却击碎了他的信心,他开始怀疑自己。 与其继续使用不可能击败对手的烈火掌,比如换一种兵器,刀与掌在很多方面都近似,所以张啸林选择了刀。 现在他用刀,一口好刀,赤金矿打造,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真气凝于刀上,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热度——他竟用烈火掌的手法来催动一口刀,不可思议。 韦振业可没心情感概这样的不可思议,首先他不知道张啸林的武技特点,以为他虽善掌,但最厉害的还是刀,其次他正面对着这口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刀,那扑面而来的凌厉气势,让他根本不敢分神。 刀法重势,如果在对手挥刀之前便气势所压,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韦振业也不管身份有别,立刻运起全身真气相抗。 韦振业是那种典型的依靠破障丹突破凝神期的高手,对付普通化元巅峰的武者那是不在话下,但对付像张啸林这种核心弟子级别的武者,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他所放出的气势在对手的刀势下节节败退,胜利的信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韦红琼、金三富两人立刻站到韦振业身旁,三人的气势合在一起,堪堪抵住张啸林的气势。 韦红琼不禁看了斩元一眼,作为硬实力最强的一元,斩元没有动,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 张啸林冷笑道:“韦振业,连你的手下都不愿意替你出手了,我看今天在劫难逃。” 酒杯停在了唇边,斩元抬起头,冷笑着道:“我不出手是因为你不值得我出手,你的刀不正,不是好刀,不是好刀的刀,不值得我出刀。” 张啸林愣了一愣,冷笑道:“我看你是不敢出手!”气势又猛烈了几分,一举打破了固有的平衡。 金三富和韦红琼两人,一个有傀儡压阵,一个有异宝护身,若是拉开场面一对一,未必会输给张啸林,但次恶口张啸林却不给他们使用异宝和傀儡的机会,只是疯狂的压制他们。 在这种强烈的压迫下,两人根本分不出心神,更不用说使用杀招了。 外物终究是外物,比不了真正的实力。 张啸林没有再说话,他也不笑话再说话,因为和将死之人说话,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不说话只不过是他没有动嘴,也没有出声,并不是说他没有动。人的动作不需要任何言语,也不需要发出任何声音,尤其是挥刀的时候。 他的刀挥出,化作了一团烈火,有行而无声,给人一种无从抵御的感觉。 这是必胜必杀的一刀,一刀挥出,对方的性命就已岌岌可危,一刀迫近,哪里还有命来。 从张啸林挥出这一刀开始,他就认为面前的三个人已经死了,没有三个人中,没有任何一个能挡住他的刀。 夜风拂过,卷动门帘。大漠的夜晚不但能,而且干燥,燥的连这灌堂中的风都没有任何水气。 这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一个杀人的好地方,一个杀人的好时间,一个好的杀手。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刀都占据了,也就以为着这是一个必杀之局。 张啸林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了对手被他一刀削断三首的模样,仿佛看到了那如泉涌一般,从断裂脖颈处喷出的血水。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断掌 一刀挥出,断的居然不是人头,而是手掌。 张啸林的手掌。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掌翻飞,看着手腕的断口处,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一道身影站在他面前,手中的软剑尚点着血。 “啊!” 直到此时,才想起疼痛,就如同海潮一般,一层接着一层汹涌而来。周围丹鼎派的弟子立刻围了上去,将他护在中间,但无一人敢面对那个手持软剑的男人,仿佛他已经不是个人,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脸上那温和的微笑,仿佛变成了狰狞的冷笑。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韩闯淡淡的说,但却透露出不可质疑的威严。 丹鼎派的弟子如蒙大赦般的将张啸林抬走,刚走到门口,就用韩闯威严的声音再次飘来:“还有这个,一并带走。” 郭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掉在地上的那只断掉的手掌,掌中尚且带着刀,刀已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他赶忙过去将手掌拾起,连滚带爬的走出客栈大厅。 金樽已饮尽,斩元用一双纤细的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你要是再不过回来,他们就死定了。” 韩闯笑了笑,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三人,说道:“我若没回来,你也会出手,不是吗?” 斩元笑了,淡淡的道:“我说不会你信吗?” 韩闯笑道:“不信。” 斩元道:“信与不信都是一样的,总之你回来了,我就不用出手,很简单的事情。” 韩闯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斩元道:“运气不好,冤家路窄。” 韩闯微微一笑,道:“住在一家客栈?” 斩元道:“有缘吗?” 韩闯笑道:“的确有缘,只可惜是一段孽缘。” 斩元道:“他们认为是我们杀了杨怀。” 韩闯失笑道:“杨怀不是我杀的。” 斩元道:“我知道不是你杀的。” 韩闯道:“他们也知道。” 斩元举起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说:“可惜他们装作不知道,如果他们不装,就不会断手。” 韩闯微笑。 斩元说的没错,丹鼎派的人一定知道杀死杨怀的不是自己,很简单的事情,自己用的是软剑,而杨怀的伤口绝不是软剑造成,只要有经验的验尸官就可以轻易得出结论,杨怀是被一种很快的剑法杀死的,而整个沙漠中,会用快剑的只有他和颜赤扬。 不是他,就是颜赤扬。 韩闯笑道:“像丹鼎派这样的大门派,死了个弟子就是大事,总要找个替罪羊,找颜赤扬这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如找我,所以他们装作不知道。” “可惜他们错了,”斩元笑道:“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你是一个比颜赤扬更加难以对付的敌手。真是失算。” 韩闯撇了撇嘴,装出不悦的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斩元笑道:“你认为颜赤扬能胜过你?” 在经历了胡丁山的事情之后,斩元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韩闯的强大,颜赤扬或许很强,但绝不可能强过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叫李大柱的男人。 韩闯微微一笑,摇头道:“不,他不是我的对手,但在江湖上行走,实力强的未必是最可怕的,在张啸林和丹鼎派心中,颜赤扬要比我可怕的多。” “所以我才说他们失算,”斩元道,“大大的失算。” “不过你斩断了张啸林的手掌,恐怕会招惹一些麻烦。” 韩闯笑道:“我不斩断他的手掌就没有麻烦吗?” “麻烦会强大。”斩元沉声道,“只要你表现的软弱可欺,他们就会不断的挑衅你,反而你表现的强硬,甚至用雷霆手段震慑他们,他们会觉得你有所依仗,不敢轻举妄动。” 韩闯看了斩元一眼,笑道:“这么说我这么做还是对的了?” 斩元摇了摇头,口中吐出两个字:“不对。” 韩闯眉头紧蹙,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斩元道:“杀了他。” 韩闯苦笑着摇了摇头。 夜降临,风依旧。 干燥,含沙。 张啸林服用了止血的药物,又点了自己手臂的穴道,这才止住了血;他左手拿着自己的断掌,表情阴晴不定。 没有人敢于说话,所有人都立在他身旁,黑暗的小巷中,只有野猫的叫声掠过耳畔,但下一刻,连叫声都戛然而止。 ——如果张啸林不让它叫,它就叫不出来,让一只猫叫不出来的方法有很多,真简单的是杀死了他。 一具黑色的野猫尸体躺在小巷的水沟中。 人只有两只手腕,惯用的只有一只,少了手腕的手,就不是完整的手,功夫一定会打个折扣。 传说中西域有种能将断手再植回身体的术法,张啸林只是听过,从未见过,而且依他所想,就算手掌能植会去,功能也会大打折扣。 就算不是他所想,时间也来不及了;所以现在的他可谓是愤怒到了极点;旁人愤怒的时候会大吼大叫,而他愤怒的时候则会闭口不言,只是那阴沉的表情,任谁都能看出潜藏的风雨。 没有人敢说话,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宁静。 过了好久,郭祥终于打破了诡异的静谧:“大师兄,我们怎么办?” 张啸林心中泛起了一丝无力感:回去报仇?不是别人的对手。 韩闯刚才那一剑虽有偷袭之嫌,但给他的感觉却是,就算正面对敌,他也躲不开那快到巅峰的一剑。 这一剑不仅斩断了他的手腕,还毁掉了他的信心,这是他第二次被人毁掉信心,两次都是剑客,绝世剑客。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低声说道:“先去找长老,让长老来替我报仇。” 这是他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可行的方法。 郭祥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自己一旦劝慰张啸林,就意味着背叛,毕竟伤的不是他,他没有理由去劝阻一个人报仇。 但是—— 长老就真的能胜过那个人吗? 或许能,但即使胜了,丹鼎派的脸面也算丢尽,首席核心弟子被人一剑斩断手腕,需要依靠宗门里的长老才能讨回来,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那—— 他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巷口走来一人。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这道人影所吸引了。 来人穿着黑袍,黑纱遮面,腰间别着一把剑;他走的很慢,但却没有断绝,腰板挺的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他的脚步很轻,轻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上凝聚着一种惊人的剑气与杀气。 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郭祥刚想说话,那把别在腰间的剑就已划破了他的咽喉,他感觉到脖颈一凉,仿佛有鲜血涌出。 他想要动,却发现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无力、视线模糊,仿佛即将死去。 他看到与他一起倒下的还有很多人,整个小巷,唯一站着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那道人影,另一个则是张啸林,张啸林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疲倦就如潮水一般袭来,郭祥再也支持不住,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张啸林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来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颜赤扬,摘下你的纱巾。” 来人如他所说的摘下纱巾,正是怪剑颜赤扬。 他在笑,这笑容讥讽而冷酷。 “你也有今天,张啸林。”颜赤扬笑道,“没想到你的手腕都被人斩了下来,真要感谢斩断你手腕的人,让我少了花了很多功夫。” 张啸林的眼皮在狂跳,同样狂跳不止的还有心脏,他沉声说道:”你想杀我?” “不错。”颜赤扬道,“月黑、风高、小巷,你又被人砍断了手掌,真是天赐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张啸林忽然激动的喊道:“颜赤扬,你别忘记了我可是丹鼎派的人!” “哈哈哈!” 颜赤扬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当你试图毒杀我的时候,可想到我是赤霞宗的人?” 张啸林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他真的体会到了作茧自缚的感觉,如果他不是三番两次的去刺杀颜赤扬,恐怕颜赤扬也不会对他动杀心,毕竟击杀他和击杀杨怀完全是两码事情。 颜赤扬笑道:“我说过,这场游戏到最后,死的一定是你,我从不会错,看来这一次也不会错。” 张啸林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我受伤了,你杀不了我。” 颜赤扬挑了挑眉,笑道:“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为何会受伤呢?” 张啸林眉头紧蹙,沉思了起来,忽然抬起头,眼神里绽出两道精光:“是你!是你布的局!” “布局?”颜赤扬笑着摇了摇头,“多难听的词汇,我更喜欢用设计这个词。”他盯着张啸林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张啸林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我不过是利用你的弱点而已。” 张啸林激动的道:“你这个小人!” “住口!”颜赤扬喊道:“别人能说我是小人,唯独你张啸林不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买通我赤霞宗的弟子,在我的饭菜中下慢性e毒药。” “你知道了?”张啸林大惊,此事连他的师兄弟和宗门长老都不知道,就算那个被买通的赤霞宗弟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颜赤扬是怎么知道的? 颜赤扬像是看出了张啸林心中所想,淡淡的道:“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吧,很简单,木叶留香这种毒,只有你张啸林才能拿的出来。” 木叶留香出自于云梦泽,而整个丹鼎派中,只有张啸林在前些年曾经深入过云梦泽,那个被买通的弟子虽然不知道雇主的身份,但却知道他是出自丹鼎派,是故颜赤扬敢锁定张啸林。 颜赤扬冷笑道:“明白了吧,下次用毒,还是用点普通的货色,别让别人看出处。” “你!” 被人点破了所做的不可告人的事实,又身处绝境,张啸林就算想要分辩也明白,颜赤扬不会给他任何分辩的机会,为今之计,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张啸林的目光在颜赤扬左右的空隙来回游走。 ...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追杀 颜赤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若不是对手是张啸林,他才不会说这么多话,说这么话的原因也不是为了在张啸林面前表现胜者的姿态,而是为了让他麻痹大意。 颜赤扬是个剑客,剑客最擅长的除了寻找弱点,还有制造弱点,当一个人只想着逃命的时,他的身上就会露出无数的弱点。 而颜赤扬只需要一剑。 剑光忽炽,剑风飒然,张啸林正子啊寻找着空隙时,那把杀人的长剑已经刺向他的咽喉,瞬息之后,便会将他的咽喉刺穿。只要他反应慢了一点,必将死于这一剑之下。 可张啸林的反应会慢吗? 或许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颜赤扬身边的空隙时,但当危险袭来时,武者的直觉让他自然的做出了规避动作。 他没有死,剑锋擦着他的胸口而过。 一个一辈子杀了无数人的人,竟没有死在这必杀的一件上,这未尝不是一种侥幸,颜赤扬也很惊讶张啸林能躲过他这必杀的一剑,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这笑依旧讥讽而冷酷。 他对手中这把杀人的利器的掌控,几乎到了如使臂掌的程度,就在张啸林本能的躲开这一剑的霎那间,他的剑尖的已经发生了偏转,顺势斜撩而上,这一下若给撩实,少不得会在张啸林的肚皮上留下一道伤口,甚至直接置他于死地也说不定。 但颜赤扬却忽视了张啸林的直觉,张啸林对于杀人利器的敏感,已经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在这生死的一瞬间,他脚尖转动,腰低拧,身体旋转的让过剑锋,同时用那只未断的左手,使出成名绝技烈火掌,拍向颜赤扬的胸口。 或许开始的时候,张啸林会怕,会恐惧,以为颜赤扬的出现而哆嗦;但当来到生死之间的时刻,武者直觉所带来的本能,让他抛弃了恐惧,做出了惊人的反击。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教科书一般标准,那掌心闪烁着红光,向外散发着惊人的温度,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 即便以颜赤扬的实力,也不敢硬接张啸林这一掌,无奈之下,只能抽剑回就,就听当的一声,烧红的手掌重重的打在剑脊上,颜赤扬一连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他抬头一看,就见张啸林已经借着反震之力,跳上了屋顶。 “后会有期了,颜赤扬!”张啸林高喊一声,纵身逃走。 原来在刚才,他已经明白颜赤扬封锁了所有可能逃生的角度,没封锁的都是留给他的陷阱;想要逃生,只有制造出新的机会,制造机会的唯一可能,就是用性命作为诱饵。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颜赤扬的自大让他一剑无攻,他的恼羞成怒又让张啸林抓住了机会,张啸林拼着受了一点小伤,借反震之力逃上了屋顶。 可他并没有安全,因为身后颜赤扬竟如附骨之疽一般,紧跟他而来。 匆忙之后,张啸林没有时间选择方向,只能向前方逃去,而前方正是城外,这时他想要转向要来不及,只能施展身法,疯狂的向前跑,并且寄希望于颜赤扬的耐力不及他。 就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在屋顶的疾掠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张啸林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他明白单凭几个邪月宗的弟子,根本挡不住他,更挡不住身后的颜赤扬,他选择直接从城墙掠过。 城墙上的邪月宗弟子很快发现了两人,一声令下,数十支弓箭破空而来。 张啸林见了,暗暗叫苦,只能运起真气,在半空中做出躲闪动作,就见他速度不减,身体在空中扭曲成一个怪异形状,那夺命的弓箭擦着他的腰间和胸口而过。 他身后的颜赤扬同样受到了弓箭的滋扰,就听他冷哼一声,也不减速,只将手中长剑舞的密不透风。 当当当,几声密集的声响,射向他的弓箭竟然全被拦腰斩断。 守城的邪月宗弟子何曾见过这种武功,当下一惊,忘记了继续射箭,目送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掠出城外。 一名邪月宗的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原去的背影,喃喃的道:“我的乖乖,这都是什么人啊。” 他身边的一名小组长不禁打了他一巴掌,喝道:“看什么看,人都跑了!” 这名弟子刚想说话,忽见又有一道白影从城里疾驰而来,速度比之前两人还要快。 小组长显然也看到了这道白影,连忙大喝:“放箭!放箭!” 一时间箭矢如雨。 可这如雨一般的箭矢并没能命中目标,甚至连目标的衣角都没有碰到。箭到半空,距离来人三尺的位置,就像遇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似得,无法再突进一步,尽皆以为重力而坠落下来。 那白影丝毫没有减速,从城墙上空一掠而过,若不是满地的箭矢提醒,这些人还以为自己经历的只是一场梦境。 要知道前两人躲过箭矢和挡住箭矢还在武技的范畴之类,这最后一人,简直就颠覆了这些人对于武技的认识。 人类能做到这一点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事实就发生在他们眼前,不容许内心生出任何质疑。 冷风忽至,将城墙上的小组长惊醒,他连忙叫醒众人:“你们小心看守着城门,若再有人、再有人想刚才那样闯过城门,就放他们过去,千万不可阻拦,我去向宗主汇报。” 今夜或许是他经历的最特殊的一个夜晚,必将成为他生命里最特别的一个夜晚,巅峰认知的夜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不提城门上众人的反应,张啸林和颜赤扬一前一后,掠出了不夜城,一路奔出了十几里,张啸林终于真气不济,停了下来。 颜赤扬跟着也停到他对面,冷笑道:“怎么样,张啸林,你坚持不住了?” 张啸林粗喘着气,一脸怨毒的看着颜赤扬,说道:“颜赤扬,你想要我性命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信你上来试试!” 张啸林怕死,没人不怕死,但面对必死之局时,他却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因为真气运动而重开了手臂的穴道,断口的鲜血再次淌出,他也能勇敢的面对颜赤扬。 他明白是时候拼命了,如果不拼必死无疑,如果拼,尚有一丝机会。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和消耗过度的双重影响,而变得无比苍白,几乎就像将化的雪一样,白的透明,白的可怕。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坚定的光,丝毫没有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有任何闪烁——他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样的人,就算受伤,也必将如受伤的猛兽一般,更加危险。 颜赤扬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失去了轻松结束战斗的机会,试想第一次面对张啸林时,他若能拿出全力,此刻张啸林已成尸体,而现在,他虽然也有必胜的把握,但要耗费很多的功夫。 夜长梦多——他总是这样认为。 “张啸林,我不得不佩服你,在这种绝境之下都能和我纠缠这么久的时间,但你的时间已经到了,现在我会全力以赴,而你,必将死在我的剑下。” 张啸林看着他,冷笑道:“你来试试吧,就算我死,我一定会在你的身上留下不下的记号。”说话间,真气遍布全身。 他看着对面的颜赤扬,没有选择率先出手,对付一名剑客,特别是以快和幻闻名的剑客,若先出手,就已经输了一半,因为对付这样的人,你无论先出手还是后出手都是一样,他们总能后发先至。 忽然间,张啸林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身前的小小方寸之地,仿佛忽然变成了杀人的刑场,甚至比刑场上的杀气更加强烈,更加可怕。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一路垂下,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人类的本能让他眨了一下眼,就在这时,杀气猛然凝成了实质。 颜赤扬手中杀人的长剑,在空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刺向他的胸口。 颜赤扬的剑很快,快到了你虽然能看到,却躲不开,颜赤扬的全力一刺,就算全胜时期的张啸林也躲不开,更何况他身受重伤。 但躲不开不意味着没有办法,更不意味着只能等死,面对这快若疾风的一剑,张啸林不进反退,竟自己的胸口迎上剑锋。 颜赤扬大吃一惊,武魂无柄剑让他精通各种剑法,同时也精通各种针对剑法的变招,几乎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张啸林这么做是想中命来换取自己的重伤。 若是平常,颜赤扬绝对会欣然领受,重伤又如何?烈火掌的伤虽然厉害,但绝不是不能治,治好了之后也绝不会影响以后的修行,所以他可以接受以伤换命;但此刻,他却不得不考虑重伤的后果,因为玲珑盛会。 玲珑盛会啊! 他叹息了一声,极速变招,将长剑收回,挡在胸前,这一次他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在掌剑碰撞的瞬间,使剑锋极速颤动。 这是一种剑客特有的高明的卸力之法,能将对方掌上的力道化为己用。 一招拼过,颜赤扬并没有后退调整,而是疾速向前,又是一剑,瞬间便抢得了上风,两人战做一团。 一个是剑法高明,速度奇快;一个是掌法绮丽,又将生死置于度外,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战了一百多招,依旧是不分胜负。 虽是平手,但颜赤扬明显比张啸林更加从容,其实刚才那一百多招的争斗,他至少有四次能杀死张啸林,可都被对手以命换伤的打发逼得不得不变招,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有十足的信心,最后可以毫发不伤的杀死张啸林。 “李大柱,真要感谢你了。”颜赤扬心想。 若没有韩闯斩断了张啸林的手腕,恐怕张啸林还能再多坚持一会儿,但此刻,手腕的伤势已令他难以为继,全凭一股锐气在支撑。 打到后来,颜赤扬也看出一点,于是也不抢攻,只是不停的消磨,消磨着张啸林的真气,同时也消磨着他的锐气。 ... 第三百四十八章 约定 张啸林的身体开始崩溃,他的手开始颤抖,衣衫也已被冷汗浸透。他勉力的维持自己站着,勉力的接下颜赤扬的每一剑,勉力的做着最后的尝试,但结果却是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颜赤扬的长剑终于突破了他的手掌,这一剑从指尖的缝隙穿过,直指他的咽喉。 剑尖在眼中不断的扩大,死——仿佛就在眼前。 嗖的一声,剑光一闪。 刺穿的却不是咽喉,而是一颗佛珠。颜赤扬的剑刺穿了一颗佛珠,他为什么要刺穿一颗佛珠? 或者说,这颗佛珠是怎么样出现在他出剑的轨迹上的。 颜赤扬不知道,张啸林同样也不知道,因此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可不可,不可在造杀孽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颜赤扬猛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和尚,站在他面前。 这和尚有七尺高,浓眉大眼,皮肤白净的就像姑娘,眼神头透露着清澈的慈悲,就像一个初出佛门,不通世事的小和尚,但眼中偶尔露出的精光,却又说明和尚的狡黠。 颜赤扬抽剑指着和尚,怒道:“你到底是谁?” 别看他声色俱厉的模样,其实内心却十分不安,他心想:“我明明没感觉到人,为什么这和尚就靠近了我三丈之内,他只是阻挡我击杀张啸林,若是趁机想杀我,那我哪里还有命活着?” 愈是如此想,对和尚是愈发的忌惮,一双眼睛几乎不离他的肩膀。 但凡武者出招,最先动的总是肩膀,首先肩膀紧绷起来,接着是身体的肌肉,进而推动全身的联动,所有招式的初始都是又肩膀开始发力,而这个和尚的肩膀却始终的放松的,这让颜赤扬稍稍放心。 和尚道:“你问和尚是谁?和尚法号不可,不可不可。” 没错,来人正是不可和尚。 张啸林看着和尚,低声说道:“多谢不可大师救命之恩,在下丹鼎派张啸林。”他看出不可和尚的高明,因此语言之间颇多尊敬。 岂料不可和尚竟说道:“丹鼎派?没听说过,张啸林又是何人?也没听说过,我来不是救你的,而是阻止他杀你。你若这次不死,下一次就是让他杀了,我也不会管。” 张啸林没想到和尚会这样说,笑容立刻就僵硬在了脸上。他不明白的意思——阻止他被杀,不就是救他吗? 就听颜赤扬冷笑一声,说道:“不可和尚,你说不是来救他,可你阻止我杀他就是在救他,你若真不想救他就立刻离开,我颜赤扬绝不阻拦。” 颜赤扬满以为提到自己名字后,不可和尚会知难而退,岂料和尚冷笑一声,说道:“又一个想拿身份压人的,不可不可,佛主面前众生平等,可没有身份的差别,再说了,你颜赤扬是谁?我也不认识,我只是不许你杀他而已。” 颜赤扬面色一变,长剑指向不可和尚,怒道:“和尚你是在逼我动手吗?” 不可和尚摇摇头,笑道:“不可不可,和尚不喜欢与人动手。” “那你赶紧让开!” “不可不可,我若让他,他焉能有命?” 和尚依旧站在剑与张啸林之间,法相庄严的就像以身饲孔雀的佛主。他看起来无畏无惧,实那森冷的剑锋如无物。 颜赤扬面色阴晴不定,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间,他手腕一抖,对准和尚就是一剑。 虽然不可和尚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剑客最是无惧,倘若连试都不敢试一下,又怎能突破迷惘呢? 所以他必须要出剑。 不同于对付张啸林,颜赤扬一出手就用了全力,全力的一剑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 这一剑很快,快到了旁人都只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 不可和尚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不但平静,而且安静,安静的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像。 “他在干什么?故作高深?会有人用生命来赌博?”颜赤扬的表情阴晴不定,可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依旧笔直的刺向不可和尚的咽喉。 剑客都喜欢刺人咽喉,因为一剑封喉就不会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一丈 半丈 三尺 就在颜赤扬以为和尚不可能挡住他这一剑的时候,剑却忽然停住了,就停在距离不可和尚的额头半尺远的位置。 颜赤扬的手还握着剑柄,他发誓自己正在用力的刺下去,可剑尖就像触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怎么也无法再刺进半分。 颜赤扬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不可和尚,非但吃惊,而且愤怒,出奇的愤怒;他觉得自己对对方的妖术玩弄了。 是啊,这一定是妖术;武技怎么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他已看出颜赤扬的无药可救。 “不可不可,施主不可在执着于杀道了。” 不可和尚终于动了,动了嘴,同时也动了手,手掌向前一推,颜赤扬如蒙重击一般,连退了几步。 也幸好不可和尚不想伤他,用的是柔力,他这才没有受伤,不然这一击之下,非但重伤不可。 颜赤扬震惊的看着不可和尚,一动也不敢动,他已经试出了不可和尚的功力,虽不知深浅,但若要杀他,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颜赤扬沉声问道,他相信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绝不可能是无命之辈。 “不可不可,”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即是不可,法号不可,你大可叫我不可和尚,也可叫我不可。” 颜赤扬沉声道:“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号,和尚何不以真名实人。”不可这个法号,听起来的确像是假名,就连韩闯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认为是个假名。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和尚说的明明是真名,施主若不信,和尚也没办法。”做出一个无奈的手势。 颜赤扬收起长剑,冷笑道:“我信,可你为什么要救他。”手指着张啸林,一脸愤怒的道:“和尚不是慈悲为怀吗?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不可和尚笑道:“我是和尚,不是佛主,又怎可能知道这位施主做过些什么呢?但无论他做过这什么,都命不该决,你们若是有仇,不如之后再报,总之,今日是不行。” 张啸林听得这话,认为和尚是有意护他,当下笑道:“不可大师的恩典在下铭记在心,”又看了颜赤扬一眼,冷笑道:“在下就不多留了。” 话音未绝,人已掠出丈远,足间轻点了下地面,立刻飞纵而来,很快背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颜赤扬见状,立刻就想要去追,却被不可和尚挡住。 “不可,不可,和尚说了今天不可,那就不可,施主还是从另一边走吧。” 颜赤扬急道:“和尚坏我大事,今日若不杀他,我后患无穷!” 要知道击杀对手宗门核心弟子的事情虽然数见不鲜,各大宗门也呈默认态度,但大多停留在桌下,颜赤扬此举虽是为了报下毒之仇,但说到底也是他乘人之危。 若是将张啸林杀了,来个死无对证也好,可现在张啸林跑掉,丹鼎派必不会罢休,少不得会给赤霞宗惹上麻烦。 赤霞宗虽然不惧丹鼎派,但若平白惹上一个六品宗门,谁也不愿意,这也是颜赤扬离开大部队,独自前行的原因。 好容易他布下局面,挑拨了张啸林和韩闯的矛盾,让两人相斗,这才有了今日的机会,但这必杀的机会却因为一个陌生的和尚所破,也由不得颜赤扬不愤怒。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局我知道,你想报仇我也知道,但你不该因此而陷害他人。” 颜赤扬脸色骤变,和尚所言正点中他的心思,他原本就打算此次杀死张啸林后,嫁祸给韩闯,让丹鼎派的长老找韩闯的麻烦,这样一箭双雕,铲除掉两个敌人,没想到现在却偷鸡不成赊把米,引火上身。 要说他不怒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再愤怒也没有办法,一方面木已成舟,与其向着追求责任,不如好好准备补救的方法。 另一方面面前的这个和尚实不是他所能动对象,依他所看,这不可和尚的实力,几乎能比的上赤霞宗的长老。 思忖到此,颜赤扬平复了情绪,低声说道:“我不明白和尚说的什么意思,陷害别人?我陷害了谁?”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你想要陷害的就是斩断那人手腕的人,若那人死了,那个斩断他手腕的人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我说的对吗?” 颜赤扬大笑起来:“这只是和尚的推测而已。” 不可和尚笑道:“推测也好,真的也罢了,若你杀了他,就会造成我刚才所说的局面,所以今日你不能杀他,等到明日,你想干什么就去干,想报仇就去报仇,和尚绝不阻拦。” 颜赤扬见不可和尚事事讲理,也就放松下来,说道:“和尚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今日你阻我杀他,我已记住,你欠我一条命,今后需依我一事来还。” 不可和尚一听此言,脸色立刻变得疾苦起来,说道:“施主说的也有道理,我坏了施主的大事,是要做一些事情来补偿的。”他思忖片刻,又开口道:“也罢也罢,命里如此,和尚就依你一件事情,但事先说名,和尚不可不会做有违戒律和道德的事情。” “比如?”颜赤扬死死的盯着和尚。 “杀人,”和尚脸上的疾苦之色更甚,“和尚可不会为你杀人。” 颜赤扬大笑起来:“放心,我颜赤扬从不让人替我杀人,和尚就为我做一件力所能及,又不有为道德和戒律的事情便可。” “没问题。”和尚笑了起来。 ... 第三百四十九章 颠倒 客栈是住宿的地方,酒楼则是用来喝酒的地方。 酒楼又岂是仅仅是用来喝酒的地方,只要有钱,你可以在这里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最漂亮的女人,最舒适的房间,还有最疯狂的表演。 深夜。 这家叫飘香院的酒楼依旧灯火辉煌。 两个伙计正在摆放着碗筷,远处有几个妩媚的女子,正坐在以椅子上,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则在活动着身体。 他们在等人,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安逸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一个男人走进房间,这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不帅,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伙计见他进来,立刻上前见礼,然后离去,只留下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留在房间里。 男人走到桌前坐下,手很自然的向酒壶摸去,然而他没有摸到酒壶,而是摸到了一只柔软的手,一只女人的手。 女人的手总是柔软的,越年轻的女人手越软,这只手的主人就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男人抬头一看,看见了一张十六七岁,尚带着稚气的脸,只可惜这一脸的稚气却被浓妆所掩藏,普通人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女人的妩媚而已,却没有注意到那潜藏在妩媚背后的天真。 女人总是天真的,越老的女人越是天真,因为年纪大的女人总是轻信男人,相反年纪越轻的女人,则越是老练。 男人看了她一眼,说道:“让开。” “不要麻,客官,让我伺候你喝酒。” 女人露出娇嗔的模样,手掌自然抚上男人的胸口,可还没等待触碰到那滚烫的皮肤,就被男人推开。 “滚!我不想说第二遍!” 女人恨恨的盯着男人,冷哼了一声,气冲冲的推门离开。 而男人则笑了出来,对着剩下的几个女人道:“你们也走!” 剩下的女人相互对视了一样,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她们实在想不到会有哪个男人不爱陪酒的女人。 即便再正经的男人都会迷失在陪酒女的温柔中,因为她们是最懂男人的女人,她们的声音,她们的手,都具备了迷惑人心的力量。 真会有男人不爱这种女人吗? 穆子虚就是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他爱的是男人,俊俏的男人,越年轻越好。 穆子虚,丹鼎派的长老,取向一向成迷,有人说他爱女人,理由是他有个漂亮的妻子,又有人说他爱男人,因为他从不对除了妻子之外的女人假以辞色;有人说他最开始是爱女人的,因为他娶了妻子;但也有人说他后来爱上了男人,因为娶妻十年,却无子嗣。 他的事情在东南域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就连丹鼎派内部也对此颇有微辞,因此这一次来参加玲珑盛会,虽然他是带队长老之一,却不会队员住在一起。 他不屑,队员则不愿。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只有酒,成年的美酒。 酒液就像镶嵌在夜光杯的琥珀,映出了他平凡的面孔,他将这面孔一口喝下。 “好酒!”他自言自语道,“只可惜没有人陪我喝酒,可惜,可惜。” 他的酒量不错,喝也很快,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没有停歇,他喝酒的时候几乎不看酒杯,只是喝完立刻倒酒,因此有些酒液溅了出来,若是爱酒的人,一定会叫他败家子,可他却毫无悔改之心,依旧我行我素。 忽然间,他就像一滩烂泥似得的滑下了椅子。 他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只是不停的喝,一刻不停,喝到身体绵软为止。 他喜欢喝醉的感觉,因为喝醉了就会忘记痛苦,脑海里回荡的只有幸福的画面,他有过幸福吗? 没有! 所以脑海里空空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那种咚咚咚,连成一片的焦躁声音,而不是正常的、分明的声响。 看的出,敲门的人很急,若不是顾忌到房间里的人的身份,恐怕已经闯了进来。 穆子虚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整了整衣冠,重新坐在椅子上。 “进来吧。”他说,语声都有些颤抖。这也正常,他毕竟是一个喝醉的人,直到刚才还烂醉如泥。 下一刻,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就像一只受伤的豹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谁!谁伤的你!” 缺了一只手掌的张啸林站在他身前。 张啸林径直跪下,哭丧着脸说:“长老,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他的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少了一只手掌,等于功夫就废了一半,想要重新练回来,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功夫。 颜赤扬虽然差点杀了他,但张啸林最恨的却还是斩断他手臂的韩闯,当然,他不知道那是韩闯,只当是李大柱。 “是云州城的队伍里一个用剑的剑客,叫李大柱;杨怀也是死在他的手上。”张啸林哭丧着说道,他知道杨怀是死在颜赤扬手上,但韩闯同样脱不离干系。 “不可能!”穆子虚听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若说张啸林是被别人伤的他相信,若说是被云州城主队里的一个剑客所伤,打死他都不信。 谁不知道云州城主队伍这次只是来凑热闹的,想要小组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穆子虚更是笃定了那支队伍里,绝没有可能有人能胜过张啸林,更不用说削断他的手臂了。 “可是有前辈高人出手了?”穆子虚追问道。 “没有,”张啸林道,“只有一人出手,就是那个叫李大柱的剑客。” “胡说,云州的剑客怎么可能伤的到你!”穆子虚的酒意去了三分,见张啸林说的认真,心里有了几分动摇,只是固有的认识让他不敢相信而已。 张啸林道:“是偷袭,那人偷袭我。” 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或许是知道这只是个理由,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餐惭愧的味道。 可酒醉中的穆子虚又怎会分别出语气的差别,他只知道云州有个剑客斩掉了张啸林的手掌,立刻便怒火中烧的道:“好你的韦振业,尽然怂恿手下偷袭,我定会找你分辩个一二。” 他虽然看不过张啸林的阴毒,但张啸林归根结底是丹鼎派的弟子,弟子受人偷袭,被斩断手腕,自己这个长老又怎能不出头呢?更何况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丹鼎派花了大价钱从外域宗门手中换到了一门五行阵,现在张啸林受到重创,五行阵必定威力大减。 一想到此,穆子虚恨不得立刻杀到韦振业面前。 他正要起身,却被张啸林拦住,他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干什么?” 张啸林道:“长老莫急,伤弟子的不止他一人。” 穆子虚怒道:“他们还围攻你?” 张啸林道:“不是按一伙人,是另外一人。” 穆子虚道:“我不明白,你说清楚一点。” 张啸林道:“斩断弟子手腕的人固然该杀,可还有一人比那人更应该杀,一切都是他的布局,是他挑起了我和那名剑客的矛盾,然后趁我受伤,想要将我置于死地。” 穆子虚眼睛一闭,安静了下来。 刺杀敌对门派核心弟子的事情,东南域的宗门可没少做,虽然明面上大家都谴责这种行为,但谁叫杀死一个希望之星要远比杀死一个成名高手容易吗? 一旦武者晋升到了凝神期,就很难被杀死,因此大多数东南域的宗门,会在对手的核心弟子未突破凝神期时,发动刺杀。 开始颇有成效,到后来,被刺杀的宗门有了准备,也就少有成功的了。 因为太久没有发生核心弟子被刺的事情,所以穆子虚也有些大意,今日若他在场,韩闯也不可能斩断张啸林的手掌,颜赤扬更不可能差点将张啸林杀死。 穆子虚问:“杀你的人到底是谁?” 张啸林紧咬着牙齿,过了好久,才语带痛恨的说道:“是赤霞宗的颜赤扬。” “怪剑颜赤扬!“穆子虚心下一惊,道:“他怎么会刺杀你,难道不怕我丹鼎派找上门去吗?” 颜赤扬刺杀张啸林不奇怪,奇怪的是在玲珑盛会这个敏感的当口,先不说不夜城主司空血禁止在盛会之前相互刺杀,就说丹鼎派的实力,也足以令颜赤扬不敢轻举妄动。 除非—— 穆子虚看了张啸林一眼,淡淡的道:“啸林,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张啸林一听此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弟子什么都没做。” 穆子虚冷笑道:“怪剑颜赤扬何等高傲之人,会无缘无故来刺杀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情。” “弟子真的什么也没做!”张啸林道,“颜赤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们丹鼎派得到五行阵的消息,因此向刺杀于我,好让宗门摆出五行阵的想法落空。” 这五行阵需又武魂为五行的武者摆出,若想达到阵法威力最大化,张啸林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本来穆子虚觉得一定是张啸林做了一些什么,现在听他解释,不禁心想:“那颜赤扬心思缜密,一步三算,若是他真知道五行阵的事情,说不得真会做出刺杀之事。” 思忖到此,他语气稍缓,说道:“既然你身受重伤,又是怎样从颜赤扬的手上逃生的?” 张啸林见穆子虚语气缓和,当下将两人从小巷相遇,到一路狂奔,最后被不可和尚所救的事情说与了穆子虚。 穆子虚一听张啸林是一个和尚所救,立刻身体一震,问道:“那和尚实力如何?” 张啸林一时间竟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穆子虚见状,急道:“你倒是说啊!” 张啸林这才反应过来,说道:“若论实力,在我和颜赤扬之上,恐怕和长老您比也——” 他幽幽的看了穆子虚一眼,话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依他看来,不可和尚的实力要在穆子虚之上。 穆子虚不是傻子,立刻为弦歌而知雅意,只觉得一个陌生的和尚实力竟比自己强,实在不可思议,于是又道:“那和尚的年纪如何。” 张啸林苦笑道:“那和尚不过二十岁上下。” “二十岁!”穆子虚惊呼了起来,然后在房间里不停的踱着步子,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错杂的步点反应出他的焦躁。 他停张啸林身前,急问道:“你肯定他只有二十岁上下?” 张啸林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可和尚的面容,当下肯定的说道:“他二十岁左右,绝不超过二十五岁。” 话一说完,就听穆子虚说道:“糟糕,糟糕了。” 张啸林道:“糟糕什么?” 穆子虚看了他一眼,谈了口气,说道:“这和尚恐怕是外域而来,目的也在玲珑宝塔身上。” ... 第三百五十章 闲话 屋子里飘着酒香,外面还很安静。 韩闯坐在房间的圆桌子边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他喝的的是最普通的酒,除了味道辛辣,绝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本是下贱马夫喝的酒,却正对他的口味。 此刻,他必须用辛辣的味道刺激味蕾,因为他知道,夜深人静,往往会有访客到来。 微风飒然,催动门窗,韩闯循声望去,空荡荡的一片,当他转过头时,便有一个人坐在酒桌旁。 一个男人,一个和尚。 “和尚,你终于来了。”韩闯笑了起来,替他斟了一杯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晃荡着,仿佛果冻一般,韩闯将这果断一般的酒,递给了不可和尚,而和尚也没有任何推辞,径直接下。 一饮而尽,樽空时,和尚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不惯烈酒的辛辣,又像赞美着酒水的美味。 韩闯笑了,也喝了一杯酒,酒水下肚,胃里火辣辣的,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酒不光能醉人,有时也能令人清醒。 韩闯笑道:“你看见了?” 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若是旁人听了一定不明白,但不可和尚明白,他非但明白,而且回了话,他微笑着说道:“看见了。” 韩闯用灌了一口酒,用在灯光下显得昏黄的眼睛凝视着和尚,淡淡的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你会听我的话吗?” “不会。” “那我为什么阻止。” “因为不该斩断他的手,”韩闯哧哧的笑着,“斩断张啸林的手掌虽然一时痛快,却也中了颜赤扬的计,成了他的替罪羔羊。” 他说的颇为轻巧,仿佛斩断人手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不可和尚却明白,那非但不是微不足道,反而大过了天,说小一点——天大的事情。 不可和尚微笑道:“不可不可,既然你已经决定出手了,我又何必阻拦。” 韩闯又道:“依你的实力,就算在我出手之后,也能拦住,”他又笑了笑,道:“只能说明你不想拦我而已。” 不可和尚道:“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他捏着酒杯,悬在半空。 韩闯闻弦歌而知雅意,笑了笑,径直将手中的酒杯碰了上去。 酒杯与酒杯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韩闯道:“说真的,你没出手阻拦真出乎我的意料。” 不可和尚笑道:“就算我不拦,也有办法化解颜赤扬的陷阱。” “哦?什么办法?”韩闯的表情饶有兴致。 不可和尚神秘的一笑,道:“你知道和尚这个职业是干什么的吗?” 不可和尚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句让韩闯有些闹不明白,但依旧回道:“不知。” 在他看来,和尚也就是念念经,吃吃斋,类似不可和尚这样不受戒律的和尚,可能念经和吃斋都不会,要说和尚这个职业主要干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不可和尚像是早知道如此,微微一笑,说道:“和尚的主业当然是普渡众生,所以和尚我就去普渡众生了。” 韩闯心下一惊,急道:“你把张啸林杀了?” 和尚摇摇头,道:“和尚从不杀人。” “那你?” “我救了他。” 韩闯长长的吁了口气,说道:“幸好你救了他,不然我和丹鼎派可就不死不休了。” 和尚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挑了挑眉头,说道:“你会怕吗?” “当然怕。” “怕什么?” “怕麻烦。” 和尚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忽然严肃的道:“今天你去见了聂妄心?”虽然是疑问语气,但却不容人质疑。 韩闯也没打算否认,那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说道:“见了。”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野心勃勃。” “那就糟糕了。” 和尚紧拧着眉头,眉宇之间像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韩闯笑了起来,说道:“没什么可糟糕的,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不假,但却没有野心勃勃的实力,不足为虑。” 和尚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实力并不是最重要的。” 韩闯笑道:“所以我留了一个后手。” 和尚眼睛一亮,道:“说来听听?” 韩闯将为聂妄心治疗伤势的事情说出,然后补充道:“聂妄心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加清楚,所以在治疗伤势的时候,我留了一手,在他体内留下了一颗种子。” 和尚疑惑道:“我不明白。” 韩闯笑道:“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颗吞噬的种子,只要我心念一到,这颗种子就会吞噬他的真气。” 这是韩闯结成金丹后的能力之一,将带有吞噬特性的真气气团打入对方体内,平常潜伏起来,只要心念一到,便可成为置人于死地的筹码。 当然,想要将这种真气打入人体,除了实力相差很大,或者对手没有提防,不然很难成功。 和尚笑了起来,说道:“韩兄弟,我算见识到了,看来以后都不能找你疗伤了。” 韩闯笑道:“我也不会疗伤,除非你受了和聂妄心一样的伤。” 说话间,他有灌了一口酒,这酒非但没人他喝醉,反而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越来越清醒。 和尚也跟着喝了一口酒,略带忧虑的说道:“最近玲珑宝塔的守护之力越来越若了,看来心魔即将脱困而出。” 韩闯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说道:“要不我趁夜探一探玲珑宝塔?” “不可。”和尚道,“我早想过这个办法,前几天还亲自去踩点,邪月宗将宝塔围的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算是我,也没把握潜入宝塔中。” 韩闯听了这话,不禁沉默下来。 若真是像和尚所将的一样,那邪月宗绝不可能给他潜入塔里的机会,想要进塔,还是必须等到玲珑大会之后。 韩闯道:“看来只有等了。” “不错。”和尚道,“只希望心魔不会在这几天脱困而出。” 韩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玲珑宝塔已经镇了心魔几千年,他想要脱困也没这么简单。” 不可和尚听了韩闯的话,多少放心了几分,连忙说道:“希望如此吧,若真让心魔脱困而出,我可就是北海禅院的罪人了。” 韩闯听的这话,不禁微微一笑,道:“说到北海禅院,偌大一个宗门,怎么派你一个小和尚来。” 不可和尚脸上路出疑惑的表情,说道:“我也奇怪,要说实力,与我同辈的弟子中,我虽然算靠前的,但也并非出类拔萃,比我厉害的比比皆是,怎么也轮不到我;要若处事冷静,禅院里随便一个长老都比冷静,主持竟然放着长老和比我厉害的弟子不选,方丈放弃了别人,选择了我,也让我弄不明白。” 韩闯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你没问过你们的方丈?” “如何没问,每次问起方丈只是说机缘如此。” 韩闯苦笑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和尚最爱故弄玄虚,说是机缘,可机缘又是什么东西?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和尚眉头一蹙,说道:“韩兄弟,这样评价禅院的长老可不好。” “是极,是极。”韩闯笑道,话锋一转,又道,“你不是会先天推演之术吗?何不卜上一卦看看。” 和尚道:“你认为我没卜过吗?我卜了不下数十次卦,诶次费尽心力推演,到最后也只推演出了几个关键人物。” 韩闯笑道:“让我猜猜,一个是我,一个是聂妄心,还有胡丁山也关键。” 和尚点点头,道:“除了你们三个之外,还有三人是关键。” 韩闯笑道:“哪三人?别告诉我有颜赤扬和张啸林。” 和尚摇摇头,道:“没有他们。” 韩闯不停的拍着胸口,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姿势,说道:“幸好没有他们,我可不想和仇人有什么瓜葛。” 和尚苦笑道:“若是命里如此,你想躲也躲不掉,不过这两人进塔不进,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这剩下的三人,却都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韩闯笑了笑,道,“你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与我有什么关系。” 和尚道:“柳青芙、聂青青、林绛雪,我说的这三人都和你有关系吧。” 韩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从不可和尚口中说出的三个名字竟是这三个。 过了好久,他才干笑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三个女人确实与我有些关系。” “恐怕不知是有些关系吧。”和尚哧哧的笑了起来,又道,“聂青青自不用说,柳青芙是你的师姐,林绛雪是曾和你有过婚约的女子。” 韩闯尴尬的看了和尚一眼,淡淡的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八卦的和尚。” “八卦?”和尚惑道:“八卦是什么意思?和尚我用先天之术不需八卦,掐指一算便可。” 韩闯大笑了起来,他忽然想起“八卦”这个词的引申义是前世特有的,在神州大陆上,八卦就仅仅是八卦而已。 和尚摇了摇头,道:“好吧,你不说,我也不问,我只问你一件事。”他表情认真的凝视着韩闯。 像是被不可和尚认真的表情所震慑,韩闯也显得格外认真。 “你问吧。”他说。 不可和尚点点头,说道:“你能想到这三名女子为什么和镇压心魔有关吗?” 韩闯摇摇头,道:“不知。” 不可和尚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将她们也带进玲珑宝塔里。” 韩闯笑了起来,说道:“林姑娘还好说,毕竟清风阁是除了两个六品宗门之外最厉害的宗门,但柳师姐就有些麻烦了,你别忘记了她和我分在一组,同组的还有赤霞宗这个六品宗门。” 韩闯的意思很明显,想要两人同时进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却见和尚神秘的一笑,说道:“其实也并非不可能,如果操作的好,倒有几分机会。” ... 第三百五十一章 盛会开始 出人意料的,没有报复上门,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静的过分。 转眼之间,便到了玲珑盛会。 夜,月明。 一个天空挂着明月的夜,总有那么几缕撩人的薄雾,就像女人的纱巾,给人欲语还休的滋味。 韦振业带着城主队来到了会场,经由特别的通道进入,视两侧人山人海的人群如无物。 他们腰板停止,精神集中,就像韦振业之前所说的一样,人——就像一群萝卜。 穿过人群的缝隙,韩闯一眼就看到了同组的柳青芙,她也在看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犹如西子湖心荡出了一圈波纹。 不知道是因为美所以凄凉,还是因为凄凉所以美,韩闯的心底忽然也荡起了一圈波纹 他闯对她笑了笑,她报以报以同样的微笑,两人的目光交错而过,再无联系。 韩闯目光四游,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不可和尚,他竟然和客栈的老板紫竹和尚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当目光投来时,他稍稍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只是笑笑。 那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过了一会儿,司空血登上了擂台,韩闯第一次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他带着黑色的半遮面面具,身体消瘦的就像一根竹竿,但没有任何人敢于嘲笑他,因为他是邪月宗的主人,不夜城的城主。 他走上擂台,双手虚按,场中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身边的聂青青皱了皱眉,低声说道:“看来司空血在东南域的威势已成。” 韩闯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的确,之前邪月宗虽然厉害,但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这一次通过玲珑大会得到了认可,我想东南域的宗门应该已经正实这一股实力了。” 聂青青叹了口气,说道:“真不可思议,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邪月宗就壮大到如此规模了。” “你后悔离开了?”韩闯眼睛里都是笑意。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我倒希望早点离开,可你这个死人早点也没出现。” 韩闯笑了笑,没有争辩,他明白和一个女人争辩对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过了一会儿,韩闯又道:“这还不是你爹爹的功劳,当年若不是他的布置,邪月宗也不能在破灭之际保存了这么多力量,更不可能在在两年的时间内依靠这些力量崛起。” 聂青青皱了皱眉,不愉的道:“你是在怪我爹爹。” “没有,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话到这里,韩闯不经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邪月宗崛起的轨迹处处透露着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如他这般,在两年时间就能达到六品宗门的实力,更没有任何一个宗门能有它这么震慑人心。 韩闯甚至认为,邪月宗的崛起就像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而这个奇迹到底能维持多久? 他冷笑的看着擂台的司空血——在失去了聂妄心的辅佐之后,他变成了孤家寡人。但以此际而看,他就像乐于做一个孤家寡人似得。 司空血身后的主席台上坐着各大宗门的领队,韩闯认识一些人,但也有一些人不认识,他特别注意了丹鼎派的一名长老,铭牌上标明他叫穆子虚,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 韩闯注意他,因为他也在注意着自己。 韩闯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是因为我斩断张啸林手掌的事情?” 放眼望去,在丹鼎派的阵营里,他还是看见了张啸林,断掉的手掌终究没有接上,换上了一支金属倒钩,钩尖端闪烁着别样的银光,给人以锋芒毕露的感觉。 众人安静下来,等待着司空血的演说,而司空血也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 “各位东南域的英雄好汉,本宗在云州卡拉库姆沙漠发现了远古流传至今的异宝玲珑宝塔,不敢专擅,特别举办一场玲珑大会,让东南域所有宗门都能分享远古异宝的好处。” 他停了停,目光在下首的人群中游走了一圈,最后落在韩闯脸上,韩闯正疑惑时,就听他继续说道:“由于宝塔的容量有限,所以我们最多只能让八支队伍进入塔中,至于这名额的归属方法,我想大家都明白——” 台下有人立刻高呼:“自然明白,咱们都是一群大老粗,又不是什么考状元,当然要以武定输赢。” 有了第一个高呼的,很快就有人接着高喊起来:“以武定输赢!以武定输赢!” 台下的喊声聚成一片,犹如韩闯一般连绵不绝,韩闯注意到,主席台的众人几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仿佛都对此没有反应。 司空血双手虚按,场中又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像是很满意自己的号召力,微微一笑,说道:“话不多说,在次之前,我们已经将所有报名参加玲珑盛会的宗门和地区分成了四个小组,每组四支队伍,相互交战,最后取小组前两名出现。” 话一说完,人群中立刻就有人高喊:“司空宗主,不是俺们不信任你,而是这抽签一事又不公开,你这四队一组究竟是怎么分的?” 司空血像是早有所料,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回道:“这位兄弟问的好,这抽签分组一事也让我身后的各大宗门的领带伤透了脑筋,不过最后,我们还是想出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方法。” 语声稍顿,继续说道:“仿佛说来也很简单,将四个小组命名为天地玄黄,将所有报名的队伍按照宗门级别分成四等,最后得到四个一等、四个二等,其中四个一等一组一个,四个二等也经由抽签一组一个,剩下的宗门和地区在抽签完成分组,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可否算的上公平?” “公平,公平,当然公平,”那声音高喊,“果然不愧是邪月宗的门主,要是让俺来想,就想不出这么公平的办法。” 的确,这是最公平的一种办法,宗门的实力虽然不能单纯的又等级来决定,但等级却是衡量实力的一个最显而易见的方法,若是之前有宗门不愿展露实力,导致级别较低的话——那怨得了谁?谁让你平素里藏头露尾的。 所以这种划分方法虽然谈不上绝对的合理,但绝对的公平,至少不能从中挑出多少毛病。 而划分出的四个一等的宗门也不出所料:赤霞宗和丹鼎派作为东南域老牌的六品宗门,当仁不让的占据了两个席位;邪月宗虽然是新兴宗门,却因为坐拥东道主之力,再加上实力堪比六品宗门,也获得了一个席位;最后的一个细微大约有三个七品宗门可以竞争,但最后仍归属了林绛雪所在的清风阁。 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清风阁毕竟是女性宗门,而且又不是尼姑庵,这些年来婚配的弟子可不再少数,这些弟子的夫家联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弱于六品宗门的势力。 想通了这一点,就连韩闯也立刻了司空血的苦心,如此一来,这四个一等宗门可以说是一定能突破了。 接下来诸如青竹宗这种二等的八品宗门,能否突破就要看各自的运道,至于之后的九品宗门和类似云州城主队这种地区组成的杂牌军,只能等待奇迹出现。 司空血微微一笑,说道:“因为玲珑宝塔一次能进五人,所以我们采用了五人团战的方式,今日的比试,一是争夺进入玲珑宝塔的名额,二是为诸位观众现艺以示我东南域宗门的风采,还请各位点到为止,切务故意伤人,若有故意伤人的——” 他拖长了音调,冷笑两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精铁铸成的长剑,正当众人疑惑时,就见他猛力一掌,拍在剑脊上,只听咣当一声,长剑立断。 “若有人故意伤人,犹如此剑!” 这一手功夫毫无疑问的震慑了台下众人;想要劈断一把长剑并不困难,台下的武者大多都能做到,可如司空血这般,不动武魂,不动真气,仅凭肉体力量便是劈断长剑的,可谓是恐怖之极。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怎能与精铁争锋,就算是凝神期的武者,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一步;至少见到司空血使出这招时,主席台上那群始终眼观鼻,鼻观口的高手,终于有了反应。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低声说道:“看来这司空血也有锤炼身体的法门。” 韩闯点头道:“不错,只是不知道他突破凝神期的方法是什么?” 聂青青道:“这点我倒是知道,他是以异宝突破的,此刻已经是融合三件异宝的凝神期后期的大高手。” 凝神后期! 韩闯望向司空血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锐利的锋芒。 聂青青微微一笑,说道:“你关心他的实力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的直接对手,还是想想我们的对手吧。无论是青竹宗还是赤霞宗,都不是好啃的骨头,就算落霞宗也很有实力。” 赤霞宗可是公认的东南域最强的宗门,不但有怪剑颜赤扬这种顶尖的半步凝神高手,剩下的四人想必也是半步凝神的高手。 青竹宗是韩闯曾经的宗门,他自然知晓这些人的厉害,过了这些日子,想必无论是燕青飞、梅霜雪,还是顾通天,都应该晋升到半步凝神;还有柳青芙、丁丁这种拥有极特别效果武魂的高手辅助,战斗力非比寻常。 至于落霞宗,整体实力算是最弱的一档,但瞎子上官亭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凝神期高手,已经融合了一件异宝,如果没有人能暂时敌住上官亭,让他疯起来了也很棘手。 当然最麻烦的还不是敌人,而是韩闯必须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拥有血影分身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想必司空血的知道的,若是韩闯泄露了身份,谁也不知司空血为了邪月宗的标志武魂,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就这时,只听司空血高声宣道:“现在我宣布,玲珑盛会开始,请天字组的第一场比试双方上台。” 韩闯顿时精神一震,这天字组的第一场不是别人,正是邪月宗莲花,也就是阿丑所带领的队伍。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武与乐 阿丑所带领的邪月宗贯彻了神秘的作风,出场的五个人,都带着黑色半遮面面具,若不是韩闯对阿丑无比熟悉,恐怕还认不出来。 至于其他四人,身上潜藏着一种锐利的锋芒,而这话总锋芒让韩闯感觉有些熟悉,他忍不住看了聂青青一眼,问道:“另外四人是谁?” 聂青青皱了皱眉,说道:“如果我没看错,是十三太保中的四个。” 经由聂青青这么一说,韩闯算是想起来了,当初在青竹宗坐忘峰上,与他对战的十三太保身上就有这么一种锐利的锋芒,但此刻这四人与当日又不可同日而聚,个个都是半步凝神的高手。 “他们实力增长的怎么会这么快?当初他们可没这么厉害的。”韩闯惑道。 “你别忘了阿丑,”聂青青说,“阿丑的实力也有一个突飞猛进。” 一想到已经半步凝神的阿丑,韩闯也就释然了,邪月宗毕竟是堪比六品宗门的存在,有些特别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邪月宗的对手是一个叫琴香阁的九品宗门,上来的是三男二女,两个女的手持琵琶,两个男人的手拿二胡,还有一男的坐在当中抚琴。 看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上台表演音乐多过于比武,惹得聂青青一阵轻笑。 “就像一群卖唱乐师。” 韩闯笑了,说道:“你可不能小看他们,小看他们的人要吃大亏。” “他们很特别?”聂青青疑道。 “的确很特别,”韩闯道,“但不足以取得胜利。” 台下众人可没有韩闯的眼力,一件飘香阁的选手上场,立刻鼓噪起来:“哪里来的乐师,赶快下来,别丢脸了。”这些人却巍然不动,依旧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乐器。 这几人实力不高,坐在当中抚琴的那个俊秀男人也只有化元巅峰的实力,其他人都只有化元后期,对比起邪月宗,简直不值一提。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诧道:“东南域的九品宗门就这种实力?”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笑道:“你认为能有多少实力?能有一个化元巅峰就不错了。” 金三富也在一旁插嘴:“这飘香阁我倒是知道,原本是一群流落风尘的姑娘创立的宗门,以乐为主,不重视武技,能出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已是难得了。”说着话,还叹了口气,“飘香阁的功法倒有几分别致,只可惜硬实力不行,恐怕难以撼动邪月宗。”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这不是明摆的吗?” 韩闯见金三富面露尴尬之色,连忙说道:“金兄弟是怎么知道这飘香阁的。” 金三富微微一笑,说道:“我老爹大寿时曾经请过飘香阁的秦香儿姑娘献技,我自然知道飘香阁这个宗门。只是——” 他皱了皱眉,“只是为何秦香儿姑娘不在其中。” 聂青青说道:“恐怕是觉得出现的机会不大吧。” 金三富看了一眼邪月宗等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按理说只要上台,比武就应该已经开始,可邪月宗的弟子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包括阿丑,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抢攻。 不一会儿,飘香阁那抚琴的男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若不攻,那我们就开始了。” 莲花上前一步,出于意料并没有攻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人微笑点头,示意身边的师弟师妹们开始。 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在对手的注视中,在金三富的期待中,乐声响起,空灵的乐声,仿佛是从山涧薄雾之中,飘飘而来,凝聚在众人的耳畔。 鼓噪的声音逐渐平息,场中安静下来,唯有琴声飘扬,这琴声空灵,像是自然的呼唤。 莲花也不禁被它吸引,心灵立刻就起了一种奇妙的感应,他的整个人,仿佛与乐声融为一体,曾经的杀戮,曾经的鲜血,忽然间都已化作过眼云烟。 自从他背叛了韩闯一次开始,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完全的松弛,不光是肌肉的松弛,更是心灵的松弛。 身后的其他四人也与他一样,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那些面具背后的眼睛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迷惘,仿佛一种对过去生活的无声抗诉。 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了,因为所有人都与他们一样。 主席台上,已经坐回自己位置的司空血不禁微微一笑,半闭眼睛,也陷入了欣赏的状态中,他身边的一名长老忍不住问道:“宗主,您不担心吗?” 司空血微微笑道:“为何要担心?” 那名长老道:“莲花已经被迷惑了。” 司空血笑了,道:“你放心,莲花是不会被迷惑的。” “可他——” 这长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司空血打断:“他是甘愿沉迷于这乐声,乐声很好听不是吗?就让他沉迷一会儿吧,该醒的时候,他会醒来的。” 这长老什么也不说了,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忽然“铮”的一声,乐声转急,从开始的高山流水,忽然变成了铁马金戈,激烈的矛盾冲突充斥着这片乐章——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不是他们不喜欢这种变化,而是这种变化激发了他们体内潜藏的恐惧。 就像那些曾经危险的敌人,手持着滴血的刀,一步一步逼近自己。 “精神攻击!” 韩闯淡淡的一笑,他或许是场中唯一清醒的人,实力高强的大多愿意沉迷,因为他们能随时清醒,乐声根本控制不住他们,实力不足的武者,则被完全控制,根本清醒不过来。 场中只有韩闯这么一个,实力又高,又不愿意让自己沉迷的人,他不喜欢这种音乐,这会让他想到林绛雪,想到那雪白的纱衣,高傲的面孔,想到那一副动人瑶琴。 场中,两名手持二胡的男人忽然从二胡里抽出了一把剑,剑身反射着月光,发出摄人的银光。 韩闯发现这两人不但是乐理高手,还是剑法高手,谈不上剑客,但一手长剑却能拿捏的恰到好处,伴随着乐章的推进,在高?潮的那一个音符到来的同时,他们挥起手中剑,刺向领头的莲花。 这一剑不快也不急,姿势曼妙的就像舞蹈。若是平常,莲花当然能轻易躲开,但此刻他仿佛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之中,忘记了躲闪。 两支剑,一左一右,疾驰而来。 剑光在莲花面前闪过,却没有鲜血溅出——莲花忽然出剑,剑身颤抖,发出刺耳的嘶鸣,只一剑,就将这两人的长剑削断。 一剑之后,莲花也没有追击,他知道这两人已经不能对他构成威胁,径直从两人之间走过,走向那抚琴的年轻人。 他走的很慢,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眼神淡然而清醒,哪里还有疑惑的模样。 两名女子忽然抬起头,从琵琶下抽出了两把剑,人剑合一的刺向莲花,就像是杀手的绝命一击,她们丝毫没有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 莲花摇了摇头,轻叹道:“可惜了这样的乐曲。” 他凌波瞬步而来,唰唰两剑,同样见两人的长剑削断,两女的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在玲珑大会的第一次就遇见这样的高手,这是她们前所未见的高手。 没有继续攻击,两女对莲花释礼之后,退到了一边。 还有最后一人,依旧在抚琴的男人,无论之前风起云涌,他的琴声就没有断绝过,甚至当莲花走近,指尖在琴弦上的滑动也丝毫不乱。 他微闭着眼儿,整个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 这是一个真正的乐师! 韩闯想,他可能根本就不会任何武技,他学习内功的也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琴艺,他的所有热情,所有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琴上,对手是谁?自己的师兄妹会怎样去做,都与他无关。 琴声又变,从铁马金戈变成了空灵的声音,这种声音立刻又占据了莲花的心灵。他停在了男人面前,就像一个真正的听众,微闭着眼,嘴角露出陶醉的微笑。 他手里依旧紧握着自己的剑,可他忽然觉得,这把剑是多余的。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琴声让他进入了另外一种境界,在那个境界里没有剑,没有杀,只有静,绝对的安静。 他想要睡去,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往那个安静的世界。 他握着剑的手,已渐渐放松了,可就在他即将松掉手中的剑时,眼睛猛地睁开,两道摄人的金光从眼睛里激射而出。 琴声里依旧带着呼唤,可他却格外的清明。 “到此为止了!”他说,挥出了手中剑。 他知道自己这一剑挥出,就又回到了以前的世界,可他依旧毫不犹豫的挥出了这一剑,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习惯。 他已经习惯了血雨腥风的日子,安静的生活虽然是他的向往,但却不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那是只可能存在于想象中的美妙幻境,而不可能在现实中视线。 他这一剑必将粉碎幻境通向现实是唯一途径。 剑光一闪,就像一道划破天际的流星,斩的却不是人头,而是琴弦。 啪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抚琴的男人终于停止了动作,已经没有琴弦让他拨弄,又怎会有美妙的仙源指尖;他抬起头,看着莲花,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洞穿了那面具之后的内心。 他在笑,没有惊讶,没有愤怒,这是一种平静的笑,格外的平静。 ...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绝对信心 莲花没有笑,他笑不出来。 他一手毁掉了一曲美妙的乐曲,在这时候,他无法让微笑停留在脸上一秒,他看起来就像一块大理石,坚固、冷酷、高贵。 当然,剑还紧紧的握在手上,剑锋微寒,在空气起颤抖,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就像庆祝着胜利的乐曲。 对面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你为什么要斩断我的琴弦,”他的目光里闪过一阵惋惜,“在控制你的人是我,又不是琴。” 莲花淡淡的道:“斩断琴弦总比斩断你的头好。” 年轻人摇了摇头,将瑶琴放在一边,“可惜了一把好琴,”他抬头看了莲花一眼,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每一张琴都有特定的琴弦,琴弦断了,琴就不完整了。” “不知。”莲花依旧面无表情,“我只知道,琴弦断了还可以接上,或者直接换一把琴,人死了琴再好也没有用。” 年轻人的嘴角荡起一片笑容:“你是在赞美我吗?” 莲花道:“你可以当成是。”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琴弦无辜,却受无妄之灾,可惜可惜。” 莲花看了他一眼,说道:“琴弦无辜,人也无辜,与其人往,不如弦断。” 年轻人道:“我不懂。” 莲花道:“我出剑必见血。” 年轻人看了一眼雪白的剑锋,笑了起来:“可这一次它没有见血。” 莲花冷冷的道:“所以我没有对你出剑。” 出剑的定义有很多种,莲花的定义是对人,即便他不是对人,只是断了人的剑,断了琴的弦,也就并不意味着他出剑了。 他没有出剑,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可你毁了一把琴。”年轻人依旧在纠结,“可惜了一把好琴,就这样毁了。” 莲花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那你会为一把好琴报仇吗?” “平常说来——会。”年轻人盯着莲花,“但我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我知道你的剑有多厉害。” “所以你的答案?”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有给这把琴换上另一副弦。” 莲花也笑道:“我记得你说过,每把琴都有它最适合的一副弦,弦断了,琴也就不完整了。” “我是这样说过。”年轻人笑道,“可我从来都没说适合的琴弦是独一无二的。”他狡黠的一笑,说道:“事实上我还有一副弦。” 莲花笑了起来,彻底将脸上的冰冷融化。 年轻人抱着断了弦的琴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就回过头来。 “还有什么事。”莲花道。 “还有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我认输了。” 莲花笑了,道:“我也还有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弦换好了,再为我弹琴。” 年轻人笑了,道:“没问题。”转身走了擂台。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留恋,下去的格外爽快。聂青青望着那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他的琴艺比之林绛雪如何?” “不相上下。”韩闯微笑着道,“如果单从琴艺上来说,两人都达到了仅仅依靠琴声,就能让人物我两忘的程度,可他没有一把好琴。” “而且实力也不够。”聂青青补充了一句。 “没错,”韩闯说。 聂青青笑道:“这么说你认为林姑娘能够依靠琴声控制阿丑?” 韩闯笑了笑,轻声说道:“可阿丑会给她拨弄琴弦的机会吗?” 聂青青笑了起来。 比武继续,接下来上场的是地字组的丹鼎派,五个人中就包括了断掌的张啸林,丹鼎派的对手是另一个叫铁掌帮的九品宗门,顾名思义,铁掌帮善用掌,镇帮的掌法铁掌也算是一门不错的玄级武技,可在丹鼎派的烈火掌面前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张啸林虽然少了一只手,但对于这种程度的武者,仍不费吹灰之力,只一掌,便将敢于与他对掌的那个对手击伤,而他的师兄弟也如法炮制的击伤了各自的对手。 刚刚因为第一次精彩对决而燃起热情的观众,就像被一盆冷水泼了头,热情顿时一消,接着是一片声讨之声。 “这就是九品宗门吗?我看怎么像是没入门的宗门。” “是啊是啊,刚才的飘香阁虽然也不可能击败邪月宗,但至少能相持一段时间,现在看看这铁掌帮,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这就是九品宗门与六品宗门的差距啊,你当人人都是飘香阁这种有一手绝活的宗门吗?” “这铁掌帮也实在太菜了,就算我上也不会变成这样。” …… 铁掌帮的帮助裘百仞就躲在人群中,听着这些流言蜚语,脸膛气的发红,可偏偏又无能为力,谁叫说的人多呢?就算他能找一个说的最狠的派他两掌,让人知道厉害,可还是有很多人,他能堵住悠悠之口吗?显然不能。 所以只能看着自己的弟子离开的背影,暗暗生气。 聂青青和韩闯并没有加入嘲笑的人群,聂青青甚至在铁掌帮败退之后,还点了点头,说道:“铁掌名不虚传,但说武技并不弱于烈火掌,只可惜这些人的功力不够。” 韦红琼听了这话,诧异的道:“我看是铁掌本身就不行,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打败?飘香阁对邪月宗也没这么快。”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飘香阁对邪月宗之所以没有很快决出胜负是因为飘香阁的特别,而铁掌帮的武技则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同样是猛冲猛打的武技,铁掌虽然不弱于烈火掌,铁掌帮弟子的实力却太弱了,这种实力差距巨大,又是正面对敌的武技,和对面练习了同样类型武技,各方面又比自己高上一筹的武者对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韦红琼像是第一次认识韩闯一样,一双妙目紧紧盯着他,说道:“李大柱,没想到你还能看到这一点,我倒是小看你了。” 金三富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来,心想:“你的确是小看他了,你若知道他是韩闯的话,就觉得一切都不奇怪了,只是——”金三富眯起眼,笑着看了韩闯一眼,心道:“只是不知你还能再装多久,最好能装过去,若是装不过去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是玄组的对决,又赤霞宗对落霞宗。”伴随着唱名者的声音,赤霞宗和落霞宗的参赛选手分辨从南北两侧走上了擂台。 聂青青看着赤霞宗上台的人员,不禁皱起眉头:“怎么没颜赤扬?” 韩闯抬眼望去,果真没有见到颜赤扬。 金三富说道:“可能他们觉得这种比赛用不着上颜赤扬吧。”语声稍顿,接着说道:“上场的几个人我都认识,尼摩星李大同,武魂是玄级下阶的天外飞星,实力半步凝神,使用一对吴钩,很是厉害;第二个穿红衣的女子叫孙虹虹,武魂是玄级下阶的七色红鞭,使的也是一条长鞭。” “那个长得最丑的呢?”韦红琼指着场中一个马脸蒜鼻,小眼睛的男人问道。 金三富哧哧的笑了一声,说道:“他叫龙清水,别看他长的丑,但以貌取人会吃大亏,他可能是这五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韦红琼道:“有多厉害?” 金三富道:“武魂玄级中阶蓝色闪电,擅长拳脚之术但这不是最厉害的,他最厉害的还是身法。” 韦红琼笑了笑,说道:“若论身法,还能快我过吗?” 金三富摇摇头,道:“你太小看他了,他的身法非但快,而且冲击力十足,往往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拳法,仅依靠冲击力和速度就能解决掉对手,你若遇到他,切记不可能硬拼。” 韦红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金三富也韦红琼如此表现,不禁叹了口气。就在这时,聂青青开口问道:“那还有两个人呢” 还有两人很特别,是一对双胞兄弟,哥哥叫强,弟弟叫王洋,长得一模一样,用的都是刀;一个左手持刀,一个右手迟到,两人都瘦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动似得。 金三富皱了皱眉,说道:“若我情报没错,他们应该是赤霞宗的飞天螳螂兄弟,这两人单打独斗并不厉害,若合在一起,半步凝神之内,很少有人能胜过他们。” 韩闯开口道:“他们会合击之术?” 聂青青也竖起了耳朵,作为聂妄心的女儿,她可是相当熟悉合计之术,当时手下的四婢子的合计之术就是她一手调教的。 金三富哧哧的一笑,说道:“李兄弟说的没错,这两人确实擅长合击之术,你看两人一个左手持刀,一个右手持刀,赤霞宗里有一门七十二路螳螂刀,这二人的武魂正好是飞天螳螂,适合这门螳螂刀法,只不过一个左手用刀,一个右手用刀,正好形成互补,两人又在此基础上,研究出了一门正反螳螂刀的合计之术,端是难逢敌手。 始终沉默不语的斩元忽然眼睛一阵,凌厉的目光望向王强和王洋两兄弟,口中说道:“这两人交给我。” 金三富不满的看了斩元一眼,说道:“你以为是单打独斗吗?我敢说,如果单打独斗,面对赤霞宗我们输定了,只有配合才有一线生机。” 斩元原本雄心勃勃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两者实力的差距有多大;就如他虽然信誓旦旦的说将两兄弟交给他,可真要动起手来,这两人任何一个他都未必是对手,更不用说联合起来了。 他说交给他,更多的是一种见猎心起而已。 韩闯点点头,道:“金兄弟说的没错,若再像对付胡丁山那一群人一样对付赤霞宗,非败不可,我们需要配合起来,才有战胜他们的可能。” 语声稍顿,又道:“这样,金兄弟,你是我们中最擅长阵法的,到时候就交给你指挥。” 金三富摇摇头,道:“阵法之道不是一两天能够融合完毕的,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韩闯笑道:“我相信你,反正也不用什么高明的阵法,只需要一套基本的战法,再加上统一的指挥,我们或许能胜过赤霞宗。” 金三富眼睛一瞪,说道:“你不会真想和赤霞宗掰手腕吧。”在金三富原本的计划里,胜过青竹宗和落霞宗就好,至于与赤霞宗的比试,输了也无所谓,反正有两个名额。 听韩闯这么一说,竟是信誓旦旦的想要击败赤霞宗的意思。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为什么不能?我有绝对的信心。” 看着这副陌生的面孔,金三富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韩闯,同样的自信,同样的无所畏惧,他无奈的笑了笑:“好吧,我也相信你。” ... 第三百五十四 一个人上场 颜赤扬站在酒楼的雕花栏杆旁,视线正对着比武擂台。 这是个高尚且有气派的地方,装潢华丽,用具考究,每件桌椅都是上好的楠木,雕花精细的碗碟让颜赤扬想到了江南一带的瓷器。 当然,这并不是他选择在这里品茶喝酒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这里能俯瞰整个擂台,能将所有的比试尽收眼底。 能在这里品茶喝酒的,大多有身份的人,即便预定的价格要比平常高上不少,可这些人在意钱吗? 显然不在意。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花,花出的钱才有用,才叫钱。 颜赤扬看了一眼比试,立刻就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杯子上,夜光杯配上葡萄酒,酒液在杯中呈现出琥珀的颜色,美的煞人。 “你就不关心下面的比试吗?”一个女声打断了颜赤扬的思绪。 他转过头,露出精致的笑容。对面坐着一个对的起他精致笑容的姑娘,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世界上漂亮的姑娘有很多,但能让颜赤扬露出精致笑容的漂亮姑娘却只有一个,琴香阁的秦香儿。 颜赤扬看见过很多女人,有的漂亮,有的丑,但他却从未见过像秦香儿这样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柔软丝袍,长长的拖在地上,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双肩,皮肤如玉石一般洁白光滑,脸上一双漆黑的痦子黑的发亮。 老实说,她并不算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高挺,笑起来也没有酒涡,但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令人在不自禁中沉迷进去的气质。 颜赤扬拖着步子,慢慢走到秦香儿身边,忽然微闭上眼睛,轻嗅着那股诱人的清香,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刚才琴香阁在比武时,你也没担心,不是吗?” 秦香儿笑了起来,嘴角就像挂在天空的月牙儿。 “我不担心,是因为知道琴香阁没有胜利的可能,而且我也不关心进入玲珑宝塔的资格,你却不一样。你应该担心,也应该关心。场中不是还有一个能扭转胜负的人吗?” “你说上官亭?”颜赤扬轻笑起来,“他的确是个人物,若是单打独斗,我也未必胜的了他——可他只有一个人。” 秦香儿摇了摇头,道:“但却是一个能制造奇迹的人。”秦香儿之所以没有参加玲珑大会,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虽强,但不是一个能制造奇迹的人,既然不会有奇迹,那又何必期待奇迹的到来? 秦香儿是聪明的女人,当发现事情不为时,她会果断抽身,而不会有任何犹豫。 颜赤扬笑道:“他的确是个有奇迹的人,可我说了,赤霞宗不会让奇迹发生。” “哦?”秦香儿眉头微挑,笑着说道:“没有了你,我可不信有人能敌住他,让他肆意发挥,赤霞宗恐怕会一败涂地。” 颜赤扬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就像一阵风,吹动着秦香儿的心弦。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对,也不对。” “我不明白。” 颜赤扬看着秦香儿那张漂亮的脸,忽然微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如果没人能敌住上官亭,赤霞宗确实会一败涂地,而且出场的五个人中,没有一人能抵住上官亭。” “那你不担心?”秦香儿让自己靠近颜赤扬一些,甚至故意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脖颈。 颜赤扬皱了皱眉,说道:“我说过,你说的对也不对,说了对的地方,接下来就要说说不对的地方了。” “哪里不对?”秦香儿问,她的声音很轻又柔,就像夏夜之中,原野里的一阵风。 颜赤扬笑道:“一个人或许敌不过上官亭,但如果两个人呢?” 秦香儿眉头微蹙,快步走向栏杆,目光向场中投去,只见王家兄弟一左一右围上了上官亭,以一种奇怪的刀法将他困在中心,而其他三人,则开始对落霞宗的其他人,进行疯狂的绞杀。 上官亭虽然厉害,但他击败王家兄弟的速度又怎比的上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溃败的速度,不过几分钟时间,擂台上落霞宗就只剩下他一人。 无奈之下,他只能认输。这也并非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毕竟不是还有两场吗?只要拿下青竹宗和那个云州队,落霞宗一样可以进入玲珑宝塔。 韩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瞎子还是太精于计算了。” “怎么?”聂青青疑惑道。 “他没用全力。”说话的是斩元,他的目光凝聚在上官亭的背影上,“他没有动全力,而这个失误可能是致命的。” 韩闯长长的叹了口气,按理说他和上官亭也是老对手,此刻见他失误心底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瞎子可惜了,若他被王家兄弟围上的时候,果断动用异宝,结果或许会不同。“可他没有,也就错过了唯一的胜机。” “可后面不是还有两场吗?”聂青青问。 韩闯笑了笑,回道:“你认为落霞宗能胜青竹宗吗?” “为什么不能。”聂青青道,他已经融合了一件异宝,晋升到了凝神期,而青竹宗连一个敌的过他的人都没有。”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别的宗门或许没有敌的住他的人,但我知道青竹宗却有一个。” “谁?” 不光聂青青疑惑,就连其他人也一样疑惑。 上官亭二十九算,堪堪达到三十岁以下的标准,正好又成为了凝神期的高手,可以说参加这次玲珑大会的武者,若论单打独斗,没人是他的对手。 韩闯看出了众人眼中的疑惑,轻声说道:“青竹宗里有个正好克制上官亭的人。” “谁?” “丁丁。” 聂青青的表情骤然变得无比古怪。 “你说的是那个化元巅峰的小丫头?”对于丁丁,她谈不上熟悉,但也谈不上陌生,两人见过几面,她也了解丁丁的实力,正是因为了解,她才对韩闯所说的充满疑惑。 丁丁厉害吗? 当然。 能参加玲珑大会的武者都是各大宗门的佼佼者,就没有不厉害的。但若要说一个丁丁能够克制凝神期的上官亭,聂青青打死也不相信。 事实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丁丁只是一个化元期的小姑娘,而瞎子上官亭则是叱咤整个东南域的青年高手,被称为落霞宗的异术,有能力带领落霞宗走想辉煌的人。 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谓是一目了然。 韩闯看出了聂青青眼中的疑惑,轻声解释道:“上官亭有一个人所尽知的弱点,他好酒,而且好美酒。” 聂青青道:“我知道上官亭好酒,可这和比武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斗酒。” 韩闯笑道:“丁丁的武魂叫千杯醉,能产生一种绝世好酒。” 聂青青摇摇头,道:“你不会让丁丁请上官亭喝酒,上官亭就会放弃比赛吧。”说着话,她的眼神里尽是戏谑的表情,此刻就算是韦红琼和斩元脸上也充满了不信,只有金三富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 “我明白了,”他说。 “明白什么了?”韦红琼问。 金三富目光连闪,笑道:“我明白丁丁为什么能克制上官亭了。” “为什么?”韦红琼问。 金三富看了韩闯一眼,他韩闯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很简单,上官亭好酒,这种好酒已经不是心理上的问题,而是生理上的问题,他控制不住自己。” “没错,”韩闯笑道,“上官亭在美酒面前的确没有抵抗力。”他不禁想到了在诛邪小队里和上官亭公事的那段日子,他们俩可没少去烦丁丁。 每当弄来千日醉的时候,上官亭总是迫不及待将酒喝下去,甚至连韩闯的那一份也抢去,也幸好韩闯只在乎喝酒,而不在乎酒的好坏,两人这才没有闹翻。 可从那以后,韩闯便知道了上官亭的一个弱点——酒。 具体来说就是千日醉,千日醉对于上官亭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韦红琼听了两人的解释,不禁大笑起来:“没想到上官亭有这个弱点,那不是说我们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胜他吗?” 韩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法子可比击败上官亭本身还要难以实现。” 韦红琼不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不就是美酒吗?” 韩闯笑道:“可不是普通的美酒,普通的美酒虽然对上官亭也有吸引力,但绝对不会让他失控,只有丁丁的千日醉让会让他失控。” 他曾经用其他美酒来诱惑过上官亭,虽然他依旧表现的十分渴望,但绝没有到失控的程度。 韦红琼的脸瞬间跨了下来,不悦的道:“说了半天,原来是圆了一张大饼,却没有任何作用。千日醉我是弄不来了,这上官亭我也没办法摆平,看来我们连落霞宗也击败不了。” 韩闯还未说话,金三富先大笑了起来,说道:“放心放心,对付赤霞宗我没有办法,对付落霞宗我却信心满满。” 韦红琼诧异的看了金三富一眼,问道:“胖子,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别藏着掖着了。” 金三富意味深长的看了韩闯一眼,转头对韦红琼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 金三富这一番姿态恨得韦红琼牙痒痒,可又毫无办法,她明白金三富平常虽然会让着她,可一旦遇到正事时,那就是说一不二,如果他不说,就一定不会说,没人能逼他说出来。 韩闯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两位,继续看比武吧,一会儿就轮到我们了。” 说话间,已到了黄组的武者登场,黄组的种子也是公认为最可能被爆冷的种子,七品宗门清风阁。 韩闯一眼就看见林绛雪抱着瑶琴,缓缓走上擂台。 只有她一人? 韩闯皱紧眉头,只派一个人上场,这是什么意思? ... 第三百五十五章蜕变的林绛雪 惊讶的不光是韩闯,场中的所有观众都感觉惊讶,特别是他们看见林绛雪着着一袭白衣,缓缓走出的时候,这种惊讶更加来到了一个顶点。 她想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问。 就连她的对手,琼林宗的弟子也感觉惊讶万分,他们盯着这个缓缓走上擂台的女人,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 的确,只有不可思议能够形容他们此刻的感受。 两边站定,一边是手持长剑的五个男人,一边是抱着瑶琴的一个女人,这样的组合叫让看了,万分怪异。 只见琼林宗这边一名弟子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姑娘,您一个人上台是什么意思?” 林绛雪微微抬头,看他了一眼,淡淡的道:“有规矩说不能一个人上台吗?” 这人一时语塞,过了好久才尴尬的道:“这倒没有,只是你一个姑娘,我们不好下手啊。” 说完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大笑起来。 可没有人跟着他笑,就连他身后的师弟们也没有,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林绛雪那如霜似雪的目光,冷峻而锋利,就像挂在门沿上的一支冰锥。 他顿时感觉自讨没趣,还有十分的尴尬,就像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曝于人前。 “好吧,既然你坚持一人上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阴恻恻的说道。 如果清风阁全员出动,一个七品宗门能很轻易的收拾琼林宗这个九品宗门,对于差距悬殊的一战,他都不报任何信心。 但对手出来的只是一人,一个女人,虽然清风阁都是女人,但这个女人看起来尤为弱不经风,眼神虽然锐利,但眉宇之间却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忧愁。 这样的人是最好对付的,因为他们心中有牵绊,武者心底一旦有了牵绊,原本的实力就能以发挥。 琼林宗的弟子瞬间将林绛雪围在中心,那矫健的动作就像一团围杀斑马的猎豹,惹得台下观众一阵鼓噪。 “人家就一姑娘,你们还大张旗鼓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对啊,是男人就和人单打独斗,一群人围上去算什么事儿?” “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 若是旁人,此刻定会心神摇曳,在心里掂量一下这样做的后果,可这五人却是琼林宗的弟子。 琼林宗的本事不大,但出来的弟子个个心狠手辣,而且心灵坚定到不可思议,这样的人是不会受到外部环境所干扰的。 五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挥剑而上,同时刺向林绛雪身体的五个位置。 聂青青已经惊呼了起来,因为这五剑不但快,而且能够相互配合,彼此缔结成网,将林绛雪困在中心。 韩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林姑娘她不会有事的。”因为还有金三富等人在场,所以韩闯称林绛雪为林姑娘。 聂青青也反应了过来,调整了呼吸,说道:“你认为林姑娘能胜?” 韩闯微微笑道:“她非但会胜,还会胜的相当漂亮。” 话音刚落,就见林绛雪旋身而上,白色的纱裙在空中飘扬,就像一把旋转的油纸伞。 那些刺向她的长剑,还未触及到她的身体,便被护体真气弹开,根本就无法伤到她。直到此刻,琼林宗的五人才明白这个孤身迎敌的姑娘的厉害,明白她敢独自上场迎敌,是有独自上场的本事,而不是狂妄自大。 琼林宗领头的弟子不禁高声喝道:“继续攻击,别停,不要给她喘息的空间。” 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他已经看出,如果任由林绛雪释为,他们几个不可是其对手,只有压缩林绛雪释为的空间,才可能战胜她;方法是好,但林绛雪会让他们如愿吗? 显然不会。 她人在半空,足下连点,使出登天梯的身法,一跃而上,到了长剑无法触及的地方,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左手抱琴,右手抚弦。 她的目光空泛,就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洞。 悲凉的琴声从琴弦上放出,仿佛一层薄纱笼罩了整片天空。 琴声悲苦,就像一个久经离乱的白发宫娥,正向人诉说着人生的悲苦。 生命纵有欢乐,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悲伤才能永驻人心间。 林绛雪的琴声引动了人类内心最深沉的悲哀,就像一只离群的鸿雁,在空中悲鸣。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对手,观众,包括林绛雪自己,她已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擂台之上,只是不停的拨弄的琴弦,手在弦上滑动的越来越快,琴声也越发的挣扎,仿佛将一个女人对于世界的抗争,完美的于琴声中演绎。 韩闯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以他们对于林绛雪的了解,她绝不可能拥有如此高超的手段,这不是武技进步或者琴艺进步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一种境界上的进步。 “她又近了一步。”聂青青叹道。 “是啊,”韩闯同样叹息,比聂青青的叹息中,更是多出了几分惋惜的味道。 他了解林绛雪,知道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现在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感情,她仿佛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琴声上,而整个人,就像一只没有感情的木偶。 人如木偶,多么可悲的事实,韩闯就算死也不愿意成为没有感情的人,但不知道在林绛雪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定是足以彻底改变她的事情,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忘却了感情的可怜人。 琴声诉说着悲凉与苦楚,就像一把刀子,割戮着所有人的心,而要割戮别人的心,首先要割戮自己的心。 林绛雪的心就像已经死了一样,完全感觉不痛,她的手就像死神的手,轻轻的拨弄着琴弦。 正因为她无情,所以不会痛,因为不痛,所以才能割戮人心。 场中的五个人的手开始颤抖,一闪也被冷汗侵透,琴声是如此悲凉,引动了他们内心最深的悲哀,在琴声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悲哀,而他们只想逃离,逃离的最好办法是—— 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什么。 剑缓缓抬起。 伴随着没有光明,没有希望的琴声缓缓抬起,缓缓的移动到脖颈边;尽管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他们,不要这样做,那会死! 可没人在意这些,甚至没人听到这些声音,他们所想的,所做的仅仅是试图挣扎着离开这个世界而已。 他们想要得到安息,就只有死。 脖颈已经感觉到森冷的气息,皮肤的痉挛诉说着对剑锋的恐惧。他们的瞳孔在放大,表面变得扭曲,仿佛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下一刻—— 琴声骤然变,悲伤的语调忽然被完全抹去,几个极度不和谐的音符出现在整个乐曲中,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将人惊醒。 “扑哧!” 鲜血喷出,琼林宗的五个弟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被完全抽走,就连站立也不能做到。 他们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可在他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愿,因为他们知道,对手已经手下留情了。 若琴声不变,他们现在已经是五具尸体。 林绛雪优雅的降落,转头对擂台边,惊魂未定的裁判说道:“我赢了,你宣布吧。” 裁判这才反应过来,用一种尖利的、惊呼疯狂的声音高声喊道:“胜利者,清风阁!” 这声音伴随着真气,传递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主席台上,清风阁的阁主薛紫衣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个喜欢着紫衣的女人,性格也如紫色一样神秘,寻常时间并不笑,而当她笑的时候,只能说明她心情欢愉到了极点。 上一次薛紫衣露出如此真心的微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将林绛雪收入门墙时,她知道林绛雪能成长到什么地板。 快两年了,她也终于成长到了能够独立扛起清风阁的地步,能有一名如此出色的弟子,也由不得薛紫衣不笑。 “绛雪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低声说道。 身旁的崔媚娘叹了口气,说:“受过伤的女人总会走到这一步。” 薛紫衣摇了摇头,看着崔媚娘道:“可你没有。” 崔媚娘苦笑道:“我又怎能和绛雪相比呢?” 薛紫衣又摇了摇头,道:“媚娘,你的天赋在师姐妹中是最好的,只可惜看不透情之一字。” 崔媚娘心知薛紫衣是在说她和柳恒博当年的事情,不禁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也知道情之一字对与清风阁的女人来说都是虚妄,从入门那天开始,我们就注定了得不到想要的感情,再追求下去,也只会伤人伤己而已。” 薛紫衣叹息道:“既然知道,你为何不忘记呢?就像绛雪所做的一样。” “这世上又有几个绛雪。”崔媚娘叹息着,一双眼睛凝望着正在走下擂台的林绛雪,不禁有些痴了。 “她不应该忘情的。” “可她已经做了。” “她错了。” 忘情是一种错误,薛紫衣又何尝不知,只是清风阁却需要一个太上忘情的继承人,所以林绛雪必须太上忘情,不管她愿不愿意。 思忖到此,薛紫衣叹息着说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看着她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崔媚娘痛苦的闭上眼,说道:“这对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薛紫衣目光一凛,冷冷的盯着崔媚娘。 “媚娘,你要记住,这世界上永远没有所谓的公平,公平都是用实力去争取的。现在我们清风阁没有实力,所以需要绛雪太上忘情,牺牲她一个,能换到宗门的大兴,这也是她的愿望。” “可我宁愿牺牲的是我!”崔媚娘睁开眼,凝望着薛紫衣。 薛紫衣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但你已经失去了那个资格。” “是啊,我已经失去了。”崔媚娘的眼睛骤然失去了对焦。 ...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尴尬的韩闯 林绛雪的胜利即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 不可思议的因为她以一敌五,取得了一场胜利,清理之中却是因为,她是清风阁的弟子,清风阁的弟子赢,是理所当然的,她们输了才是奇迹。 无论如何,当欢呼声响起,林绛雪的名字进入了每个在场观众的心中,她的胜利将成为传说,在极快的时间内传递到东南域各地,而被她战胜的琼林宗,则会被永远的钉死在耻辱柱上。 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太过残酷,但残酷仅仅是针对胜利者,是胜利者的美酒。 明月照进了酒楼里,清冷的光顺着窗棱爬进了房间了,颜赤扬坐在房间里,有酒的圆桌旁,他在笑,笑着喝酒。 他喝酒就像喝水,一杯接着一杯,没有停歇。 坐在他对面的秦香儿,则一脸肃穆的表情。 “这个林绛雪不简单,”说话的是秦香儿。 秦香儿也用琴,琴香阁最强的姑娘,当然用琴,她用的是一把上等楠木制成的瑶琴,可就算她用上这把琴,也达不到刚才林绛雪的效果。 颜赤扬又喝酒了一杯酒,喝完之后出人意料的听了下来,笑着说道:“当然,她是一个特别的姑娘。” 秦香儿冷哼一声,白了颜赤扬一眼:“你看上她了?依你怪剑颜赤扬的名声,什么样的姑娘不是挥之则来呼之则去。” 颜赤扬大了笑起来,身体化作灵光,下一刻便出现在秦香儿身边,不由分说的将她揽入怀中,对着她的耳畔轻轻吹着气: “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秦香儿推开他,冷冷的道:“你们男人都说这句话,今儿说我只爱你一个女人,明儿说你是我唯一的心头肉,可到头来却是不同的女人说的。” 颜赤扬笑了,道:“我发誓,我的这句话只对你说过。” 秦香儿白了他一眼,心中充满了甜蜜。 “那你怎么说林姑娘特别的。” “她确实很特别。” 颜赤扬手拖着下巴,喃喃道:“你没注意到她的眼睛吗?” “眼睛?”秦香儿眉头紧蹙,“是的,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秦香儿自己的眼睛也很漂亮,但相比起林绛雪,却也自叹弗如,如果说她的眼睛像是悬挂在夜空里的星星的话,那林绛雪的眼睛就是漆黑夜空里,最亮的两颗星。 一念及此,秦香儿又吃起醋来,脸上露出不愉的表情。 颜赤扬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看上她,只是就事论事。” “那你还说她的眼睛漂亮。”秦香儿白了他一眼。 颜赤扬错愕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何时说她眼睛漂亮了。” 秦香儿道:“就刚才,我都听见了。” 颜赤扬更加错愕了,说道:“那是你说她的眼睛漂亮,我可没说,我只是让你想想她的眼睛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香儿心知自己错怪了颜赤扬,不禁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可出于女子的矜持,她又不方便直白的承认错误,于是嗔道:“难道她的眼睛不漂亮吗?” “漂亮,当然漂亮。”颜赤扬啧啧道,忽然看见了秦香儿那逐渐转冷的眼神,赶忙说道:“再漂亮也没有香儿的眼睛漂亮。”长久在女人堆里厮混,让他养成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而且说的动听,说的腻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再越漂亮的女人越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秦香儿也不例外,听到这话,心中就和吃了蜜了一样,但嘴上仍然说道:“明明是人家姑娘的眼睛漂亮,我哪里抵的上万一。” 颜赤扬一听此言,便知道秦香儿已经消了气,于是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我让你注意的不是林姑娘的眼睛是否漂亮,而是她的眼睛里是否有感情,你可曾记得,她在弹琴的时候,眼睛里完全没有感情,就像一只木偶拨弄着琴弦。” 秦香儿开始还不觉得,听颜赤扬这么一说,倒也想起来了,忍不住道:“你说的没错,我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想在想来就是这个问题,她的眼睛里没有感情。” 话未说完,秦香儿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若她的眼睛里没有感情,那琴声为何能表达出如此充沛的情感?” 需知道音乐与演奏者是相通的,音乐里所带的情感,就是演奏者当时的情感,而林绛雪的眼睛里根本没有情感这种东西,却能将其在音乐中表达出来,这是秦香儿闻所未闻的情况。 “这是为什么?”她凝视着颜赤扬问道。 颜赤扬微微一笑,回道:“其实很简单,她将感情抽走了。” 颜赤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其实很简单,她将感情抽走了。” 说这话的正是韩闯。 论及对林绛雪的了解,他比颜赤扬更胜一筹,只是不愿意相信林绛雪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才在这时才得出结论。 而整个结论又是令他心碎的。 遥想当年两族年会之前,他与林绛雪在岳鹤楼的一场初见,那时这个女人就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不是清风阁,如果不是青竹宗,他与她不会分开,那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可能也就不是聂青青了。 聂青青当然明白这一点,她了解韩闯对于林绛雪的复杂情感,但却丝毫没有嫉妒,她相信韩闯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就像他曾经每一次这样做时一样。 虽然两人是情敌关系,但乍一听到林绛雪做出这等不智的事情时,聂青青心中依旧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错了。”她说。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她的确错了,但却有错的理由。” 聂青青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理由让人放弃做人的情感,成为一支只知弹琴的木偶。” 韩闯叹息道:“清风阁。” 聂青青恍然大悟。 每个宗门弟子都热爱自己的宗门,宗门就像他们的根,不容许任何人去破坏,并非每个宗门子弟都有韩闯这种离开宗门的勇气,甚至许多人,对于宗门是盲从的。 “你是说,清风阁的长老们逼她?”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应该是她自愿的。” “她为什么自愿!” 韩闯没有说话,但他却知道林绛雪是因为什么。 两人的谈话引起了韦红琼的注意,她看了两人一眼,开口说道:“你们和绛雪很熟?” 聂青青白了韩闯一眼,赶忙说道:“不熟不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 韦红琼叹了口气,说道:“我和绛雪倒算是熟悉,从前她不是这样的,都是那个该死的——” 她刚要说那人的名字,就被金三富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韦红琼怒道。 金三富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是先看了韩闯一眼,然后道:“绛雪的事情就不要说了,都是一些陈年往事。” 韦红琼被金三富这么一打断,心情正是郁闷之极,又听金三富拿出了这么一个理由,当下说道:“我说胖子你怎么了?不过是说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不让我说,我还偏要说了。” 她不顾金三富那近乎哀求的眼神,继续说道:“绛雪会变都怪那个该死的家伙,若不是他,绛雪也不会变成这样。” 聂青青哧哧的一笑,促狭的说道:“那个家伙是谁啊?” “还能有谁,还不就是韩家的韩闯吗?”韦红琼双手叉腰,就像一支圆规。 她的模样逗笑了聂青青,只听聂青青说道:“那个韩家的、韩家的韩闯,到底怎么招惹林姑娘了?”说话间,还不时用眼神挑衅着韩闯。 韩闯能说什么?只能苦笑而已。 韦红琼没有注意到聂青青的小动作,继续说道:“那个韩闯最不是东西了,绛雪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他竟然对别人退婚。”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聂青青笑着凝视着韩闯,眼神却颇为不善。 韩闯知道不能再让韦红琼说下去了,谁知道再说下去,会把他描述成怎样。 他打断了韦红琼的话:“咳咳,据我所知,是林家先提出的退婚。” “那也是韩家逼得!”韦红琼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那个韩闯明明是个绝世天才,却偏偏装出一副废材的样子,这才惹得林家先提退婚。” 这一句话把韩闯雷的外焦内脆,他第一次听说这种理论。 聂青青哧哧的笑了笑,轻声道:“那也不能怪韩闯啊,说不定人家当时真是废材。” 韦红琼显然对此嗤之以鼻,只听她说道:“什么废材?废材能在两族年会中胜过绛雪?正是因为他胜了绛雪,绛雪才在心灰意冷之下加入了清风阁。” “咳咳!” 韩闯又咳嗽了两声,说道:“据我所知,我可不是这样。” 韦红琼瞪了他一眼,不悦的道:“你是谁?又知道些什么?我可是云州城主的女儿,又是绛雪的闺蜜,虽然当年不在云州城,当这其中的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 这下不光是韩闯了,就连金三富也觉得无语。 韦红琼不知韩闯的身份,他却早已猜出,这在正主面前说别人的不是,若是韦红琼事后知道了韩闯的身份,不知会羞成什么模样。 金三富连忙咳嗽了两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韩家的废材之名可是人所公认的。” 韦红琼看了金三富一眼,冷笑道:“胖子,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韩家那个家伙的玩伴,你当然帮着他说话。” “你不要是林绛雪玩伴吗?”金三富小声嘀咕。 “什么?”韦红琼冷笑道。 “没什么。”金三富脑袋摇的就像拨浪鼓一样。 韦红琼冷哼一声,道:“要我说,一定是那个韩闯心机深沉,想要退婚又不想名声受损,所以故意装出一副废材的样子,好让林家先提退婚,自己再以已经受害者的形象出现,博取同情。” 无论是聂青青还是金三富,此时都已经无语了,他们不得不佩服韦红琼的想象力,毕竟能凭空勾勒出这么多画面,没有出众的想象力,肯定是不行的。 聂青青偷偷看着韩闯那张无奈的笑,不停的笑着。 韦红琼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韩闯说道:“李大柱,你说我说的对不。” 聂青青和金三富的视线唰的一声聚集在韩闯脸上。 就见韩闯一脸坚定的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那个韩闯太不是东西了,这样的人,千万别人我遇见他,我见一次打一次。” ...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战青竹 输掉比武的方式有很多,但赢的方法只有一种——战胜对手。 韩闯还从未有此刻这样想要输掉一场比武,若不是事关重大,若不是承载着队友的希望,他真想一走了之。 可他不能走,必须要面对,就像面对人生的每一次艰难困难一样,面对着此刻的对手,无法退缩,只能前进。 柳青芙有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就像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 韩闯凝视着这双眼睛,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身旁的聂青青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开始吧。” 他轻声说道。 柳青芙奇怪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为何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她,更加奇怪自己竟对这眼神好不厌恶,这是一件分外奇怪的事情。 “或许是、或许是熟悉吧。”她想,在这个陌生的男人身上,她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不知那隐逸在皮肉之下的灵魂,究竟有多少分量,但却明白,那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东西。 “他、他是谁?”她想。 “你怎么了?”燕青飞碰了碰柳青芙的胳膊,疑惑的望着她。 “没、没什么。”柳青芙回答,她慌乱的语调出卖了自己。 燕青飞的嘴角荡开一抹微笑,“放心吧,只是云州城主韦振业自己拉出一支队伍,我们会胜的。” 若是平常,燕青飞这温暖自信的笑容足以鼓舞柳青芙,但此刻,她却没有受到丝毫鼓舞,反而有些心虚。 她忽然觉得自己会输,就像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毫无胜利的可能,但这本是可笑的事情,因为对手的实力,远不如他们强大。 柳青芙苦笑一声,心想:“三个化元巅峰,两个化元后期,虽然强,但不至于能战胜我,为什么我会生出那种感觉?” 她不明白,想不通。 柳青芙对付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的方法,就是将它放在这一边,置之不理,或许看起来有些逃避的意思,但逃避本身就是处理问题的最好方法。 当然,当问题搁置在一边,你根本就不用去处理它,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开始吧。”她低声说道,那原本温和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铮的一声,燕青飞已经双剑出鞘,他的绰号叫冰火双英,用的也是一对子母剑。一长一断,长的是母剑,长约三尺,剑身上凝聚着炙热的火焰;短的是子剑,剑身上附着着一层冰霜。 当他抽出子母剑,运起武魂的时候,周围的空气立刻变成了两种极端,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霜,而他的眼睛也变得一半赤红,一半幽蓝。 与此同时,霜雪凝天梅霜雪也抽出了自己的凝天剑,这是一把三尺长的长剑,向外散发着惊人的寒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冻结。 她原本乌黑柔滑的头发,逐渐开始了转变,由黑到白,最后变成了一种苍白,并非是那种毫无营养的、枯槁的苍白,而是一种柔滑细腻的白。 她的眼睛里尽是森然的冷气。 龙鳞通天顾通天也没有示弱,立刻亮出了自己的武魂龙鳞通天甲,龙鳞似得黝黑盔甲将整个身体包裹,仅仅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谁来与我一战!”他高声喊道。 没有应答。 但没有应答不代表示弱,因为有人用行动来回答了。 一个人,一把刀,惊人的力道加上一往无前的气势,不是斩元又是谁? 平常沉默寡言的人,一旦走上了擂台,就变成一个疯子,他的双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而这疯狂又并非绝对的疯狂,而是有理智的。因为他的耳畔钻进了金三富的声音:顾通天的破坏力太大,你必须敌住他。” 金三富说的没错,青竹宗的实力虽强,但五人的破坏力却谈不上多强,燕青飞和梅霜雪都是以自然属性更加为主,柳青芙强在对于势的控制,丁丁则是个辅助,真正具备了强大的屋里破坏力的只有顾通天。 如果让顾通天在其他人的配合下,完全施展出自己绝强的破坏力,那他们这边就输定了,所有金三富第一时间要斩元出手,缠住顾通天,不求胜,只求不败,不败便可。 燕青飞显然看出了金三富的打算,顾通天是他们这边唯一的正面强攻力量,就这样被缠住实在得不偿失,但若要顾通天退回来,他绝对不愿意,燕青飞虽然威信足够,但绝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命令顾通天,或许在生死之战时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自己暴躁的脾气。”他暗骂一声,与梅霜雪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顾通天的强攻是青竹宗不可或缺的武器,但不等于少了顾通天,他们就无法强攻,冰火双英和霜雪凝天剑一样有强攻的实力。 就听他大喝一声:“丁丁,用千日醉。” 千日醉是一种奇怪的武魂,能令对手手脚发软,仿若醉酒一般,这也是青竹宗最后一个入选的是并不出众的丁丁,一个辅助性武魂在团战之中,甚至要胜过两个人。 丁丁“恩”了一声,如箭矢一般跃上半空,身姿在空中招展,口中呼道:“一饮千日醉,浮生半梦来。” 身后浮现出一只古铜色的酒杯,伴随着身体的旋转,酒杯也快速旋转起来,丁丁的身体周围浮现出一圈薄雾,向外散发着惊人的酒气。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是酒,没错这是酒,绝世美酒。” “好香的酒啊,若是能饮上一口,老夫死也愿意。” “可为什么我的手脚发软?连头也也有些晕了?” “我也是?” …… 围观的观众尚且出现酒醉后的乏力与头晕,那擂台上的人就更应如此,只是韩闯等人非但没有表现出酒醉的姿态,眼神反而越发清明。 就在燕青飞疑惑之际,就听聂青青一声娇喝:“青玉舍利,镇压万物,给我沉下去!” 万道青光从她身上激射而出,化作一个光圈,将城主队这五人护住,那些酒气接触到青色光圈,立刻就沉了下去。 丁丁颜色一变,说道:“我的千日醉也无法突破这光圈,看来要看你们了。”或许是因为杀招受阻,丁丁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然后这预感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听身旁的柳青芙高喊:“碧海潮生,巨浪滔天。”掌力化作了滔天巨浪,向韩闯等人碾压过来。 聂青青轻笑一声,喊道:“青竹宗的柳青芙果然厉害,这一手碧海潮生掌,配上海啸武魂,普通人绝挡不住,可惜你遇见了我。” “诸天十地,佛镇万物,给我镇镇镇!” 青光又灿烂了几分,迎上那涌动的海潮,竟丝毫不弱。青玉舍利的一个效果就是镇压万物,想凭掌力来击败聂青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韩闯全力使出大金刚拳,也未必能行。 柳青芙脸色一变,喊道:“你到底是谁?”在她的印象中,云州绝没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女人,而且那普通的相貌让人见了毫无记忆点。 “她究竟是谁?”柳青芙心想。 聂青青轻笑一声,喊道:“我叫郭翠花,无门无派。”这话说的堂堂正正,毫无怯懦之意。 她在邪月宗里很少动用武魂,知道她的武魂是青玉舍利的只有二人,一人是她的父亲聂妄心,还有一人则是莲花,也就是阿丑。 两个人都不会出卖她,所以这场比试,韩闯虽不能动用全力,但她却可以。 柳青芙正疑惑时,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向旁一朵,劲风擦着面颊而过,落下了她鬓角的几缕青丝。 “可惜了。”一个女声响起,正是韦红琼的声音。 原来韦红琼趁两人对持之际,以催动金丝羽衣,身体化作了流光,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潜到了柳青芙身后,趁她叹息之际想行偷袭之事,却不想武者直觉让柳青芙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她的蝴蝶刺。 此刻的她又是可惜,又是懊恼,只觉得如果再快一些,就能马到功成。 这边她偷袭未成,那边梅霜雪眉头一皱,喝道:“哪里来的小贼,看剑。”一剑刺出,剑锋未到,寒气先行,途经的路径化作了一条冰冷小径。 金三富见状,连忙以传音入密的方法对韦红琼说道:“快走。” 同时催动傀儡攻击梅霜雪。 韦红琼轻笑一声,道:“一击不成,远遁千里,我就不陪你玩了。”身影一闪,便在梅霜雪面前消失。 金丝羽衣本是加强速度的异宝,韦红琼本身又擅长速度,这一下移形换影就连梅霜雪也没想到,寒气冻结的仅仅是一道虚影。 就在这时候,金三富的傀儡已经杀到。 要说这具傀儡也是了不得的东西,实力堪比凝神期高手,只是因为是傀儡,所以许多妙法无法应用,战斗力打了很大的折扣,但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掌拍来,竟如泰山压顶一般,梅霜雪见这傀儡厉害,也不敢大意,只能催动霜雪凝天剑,与其战在一起。 霜雪凝天善于冻结他人,可傀儡没有生命,对于自然属性又有天生的抗性,梅霜雪一时也胜不了他。 燕青飞见梅霜雪受困,中心叹息一声。他原本的计划是以顾通天开路,他与梅霜雪在后,柳青芙和丁丁掩护,没想到对面的人竟一出手就破坏了他的布置。 他的目光落到了在众人层层保护的金三富身上,金家公子自然不是无名之辈,燕青飞也识得,不禁叹息道:“金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金三富眯起眼睛笑道:“承让承让,没有实力,就只有使这些小聪明。” 燕青飞叹道:“这可不是小聪明,你的每一点布置都恰到好处,从最开始针对顾通天的性格若点,再到以这青光镇压酒气和海啸,最后又给霜雪找了个她最不适合对付的对手,你果真高明啊——” 金三富正想寒暄两句,就听燕青飞话锋一转:“不过再高明的计谋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没有用,我就让你看看青竹宗核心弟子的厉害吧。” 眼神落在自己的剑上,温柔的就像凝望着情人。 “到此为止了。” 燕青飞合身而上,一半冰雪,一半火焰。 ... 第三百五十八章 败青竹 燕青飞,男,二十七岁。 二十七是一个奇妙的年纪,许多知名武者在二十七岁时都已声名鹊起,燕青飞也不例外。 二十七岁的他作为青竹宗首席核心弟子,享誉云州,然后当那个人出现之后,一切荣誉都被粉碎了。 那把黝黑的玄铁剑,那种锐利的眼神,那种疯狂的战斗方式,那个人。 那个人用一种近乎不可能的方式崛起,从燕青飞手中夺下了首席核心弟子的名号,又在诛邪小队中立下了赫赫威名。 燕青飞不嫉妒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摆脱嫉妒这种情绪;他嫉妒韩闯,嫉妒他的运势,嫉妒他的实力,但却没有痛恨,他知道韩闯要比他强,强上很多,韩闯强大的程度让他无法痛恨。 他已经做好了辅佐他成为青竹宗宗主的准备,然而—— 一切都变了,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燕青飞在雨中拿回了首席核心弟子荣耀,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兴奋,反而有种深深的伤痛。 从那时起,他对韩闯痛恨起来,义无反顾的痛恨,他无法接受韩闯背叛宗门的事实,更无法接受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得到首席核心弟子的身份,对他来说,那是一种耻辱。 于是他加倍的努力,加倍的练剑,加倍的练气,甚至到了疯狂的程度,终于突破了半步凝神,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韩闯不见了。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传来他的消息,有人说他走了,有人说他死了,但燕青飞相信他不会走,也不会死,他不是一个容易死的人,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他会再次出现。 燕青飞摇了摇头,将这复杂的心思抛出了脑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韩闯,而是云州战斗,一支想象中的杂牌军。 但一如所有想象一样,这个想象没能照进现实,他所面对的小队非但不是一支杂牌军,还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一把剑挡在他身前,冰火的气息被对方的剑气挡在三尺之外。燕青飞抬起头,看了那张熟悉的脸。 “李大柱,你要挡我吗?” “不得不挡。” 韩闯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让开,让青竹宗取得胜利,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赤霞宗——那就必须战胜青竹宗,亲手终结掉青竹宗的希望。 所以当燕青飞出动时,他挡住了这个一直未真正叫过手的对手,他能感觉到燕青飞比不上上官亭,也比不上颜赤扬,甚至和张啸林也有一段距离,但在韩闯眼中,他却是最难以对付的一个对手。 一瞬间,主席台上的凌落风皱紧眉头,同样骤紧眉头的还有身旁的柳恒博,两人对视一眼,凌落风轻声说道:“你来出来了?” 柳恒博点了点头,“很厉害的一个剑客,燕青飞未必是他的对手。” 凌落风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那他必须胜。” 柳恒博摇了摇头,“如果韩闯还在,他能胜,可青飞——” 凌落风的眼神软化了下来,他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青飞确实差了一些。”话锋一转:“可他是我青竹宗的传人,是青竹宗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他必须胜。” “如果败了呢?”柳恒博淡淡的说,目光凝聚在燕青飞身上,过了一会儿,又落在那个陌生的剑客身上,不知为何,那个剑客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败了就败了吧。”凌落风的语气中充满了失落,他本想说一两句硬气的话,但他的眼力和经验告诉自己,燕青飞胜不了。 他轻轻的吸了口气,对柳恒博说道:“看吧,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柳恒博听着,看着,却没有说话,他心想在想:“在剑客面前,永远没有奇迹的说法。” 场中 燕青飞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这个对手给他的压力,对手还未出剑,但那剑气已经锋芒毕露,不同于他的冰火双英,那是一种真正的剑气,是一种不加任何杂质,纯粹的剑气。 一直以为,他都以自己的武魂为荣,冰火双英,玄级武魂,他习剑能让剑气带上冰火两种自然属性,他一直认为有属性的剑气才是最强大的,但此刻面对着对方毫无杂质的纯粹剑气,他却落于下风。 冷汗湿透了衣衫,一滴韩闯从额角滑落,落在了眼睛里,燕青飞眨了眨眼,就在这时,韩闯动了,一剑刺出。 那支软剑左右摇摆,因为快速的震动,发出“嗡嗡”的剑鸣——燕青飞无法估量剑锋的落点。 “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剑法!”他震惊的不知所措。 震惊的不只是他,就连主席台上的凌落风与柳恒博也感到震惊,以他们的眼力,能清楚的捕捉到软剑运行的诡异,但与燕青飞一样,他们也无法捕捉剑锋的落点。 这一剑自由、凌乱、无迹可寻,又浪漫、潇洒、天马行空,这一剑没有任何约束,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 “不管了!” 燕青飞紧咬牙齿,闭上眼,挥剑而上。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如果眼睛已经成为累赘,那何不丢弃他。 燕青飞终于感觉到了剑锋的轨迹,他的剑法迎上了那道轨迹,当的一声,两剑碰撞,燕青飞心中一喜,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破掉这一剑的办法,但却没有看到韩闯脸上那失望的笑容。 “糟糕了!”柳恒博暗道。 燕青飞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最有效,也是最错误的方法,感觉的确可能让他捕捉到剑的轨迹,但韩闯这一剑却不仅仅是一剑而已。 柳恒博在他出剑时,就看出了十八种变化,而这远远不是其极限,柳恒博知道,这一剑的变化远不止十八种,它是二十八种,三十八种类,甚至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燕青飞选择了用自己的剑,去迎接无穷无尽的剑,选择用自己的变化,去迎接无穷无尽的变化,结果自然已经注定。 柳恒博看了凌落风一眼,看见他在叹息,他知道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燕青飞已经输了。 燕青飞也感觉到自己输了,当对手的剑开始变化时,他就能知道自己输了,输的毫无怨言。 对手的剑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风是无形的、自由的、富于变化的;而剑也是无形的、自由的、富于变化的。 这时候,星光月色仿佛被一层薄雾遮掩,整片大地都黯然失色,天地间所有的光,都集中在那两把剑上。 两把变化的剑上。 是的,即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燕青飞不愿意轻易的认输,他宁愿死。 所有他跟着对手的变化而变化。 十种, 二十种, 三十种, 终于在三十种变化之后,燕青飞的剑出现了一个破绽,冰火之气也无掩饰这个破绽。 韩闯叹了口气,一剑点去,瞬间破去了燕青飞的剑势;剑势被迫,燕青飞再也无法阻挡那把软剑的突进,它就像一只冲出战阵的绝世猛将,直取燕青飞的咽喉。 三尺, 二尺, 一尺, 燕青飞闭上了眼。 他感觉到那森冷的气息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仿佛将咽喉里所有的气息都冻结了一样。直到这个时候,他明白自己已经败了,败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禁想到了韩闯,想到了那把凶神恶煞的玄铁重剑,只觉得自己的对手用的虽不是那把所向无敌的重剑,却同样令他生不出抵抗之心。 “如果是他呢?他来面对这把软剑会怎么样?一定会赢吧,只可惜此刻面对它的,竟然是我。” 燕青飞睁开眼,眼睛里无怒无恨,只有平静,出奇的平静。 “我输了,”他说,“可青竹宗还没输。” 韩闯叹息着道:“青竹宗已经输了。” 他放下抵在燕青飞咽喉的软剑,抽身而上,挥剑刺向顾通天。 正在全力与斩元纠缠的顾通天哪里会想到会被人袭击,只一剑便败下阵来,这一剑从龙鳞通天甲的缝隙刺入了他的下肋,只需再刺进几分便可要了他的命,但却仅仅一触即收。 顾通天虽然暴躁,但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知道对手已经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于是也不挣扎,失落的站到了一边。 身边是同样失落的燕青飞,他看了燕青飞一眼,说道:“你也输了?” “恩,”燕青飞道。 “输了了那把剑?” “恩。” “你说他的剑比韩闯的剑如何?” 燕青飞终于抬起头,看了顾通天一眼,轻声说道:“单论剑法,两人不相上下,但如果生死相斗,韩闯一定能胜。” 顾通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他不在,如果他在,也由不得那人?大发神威。” 他的目光落在场中,丁丁被一剑抵住咽喉,无奈的败下阵来,接着是梅霜雪,最后只剩下柳青芙一个。 然而那人并没有动手,也没人别人动手,两人静静的凝望着柳青芙。 “他在干什么?”顾通天问。 “不知道。”燕青飞回答,“我只知道,青竹宗已经输了。” 没错,青竹宗已经输了,一个柳青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力挽狂澜,她不是瞎子上官亭,不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所以她没有动手,而是同样静静的凝视着对面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动剑。”她说。 韩闯叹了口气,道:“需要动剑吗?你们已经输了。” “可我还站在擂台上。” “我随时都能将你打下。” “那你就动手吧。” “我不想。” “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自己走下擂台。” 韩闯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得声音透露出彻骨的严寒。 柳青芙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底是谁?” “李大柱,”韩闯道,“云州的李大柱。” “云州没有这样一个人。” “现在有了。” 柳青芙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忽然抬起头,冷冷的说道:“我认输,希望下次还有和你们交手的机会。”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下擂台。 擂台边的裁判立刻用尖锐的嗓音宣布:“云州城主队胜!” 一片哗然。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暗助 上 云州城主队和青竹宗的比武也为今日的比武画上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按照司空血的说法:明日继续。 所有人都明白,明日的这个时间,又是一场争斗盛宴的开始,特别是对于已经输掉一场的队伍来说,下一场他们志在必得。 酒楼里,颜赤扬久久的凝望着空荡的擂台,从韩闯出场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擂台,当所有人都离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 他站在栏杆边上,就像一具没有生息的雕塑。 秦香儿眉头微蹙,不悦的道:“你在看什么?人都已经走了。” 颜赤扬过来身来,将目光重新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口中淡淡的道:“我在看一个人。” 秦香儿走到他身旁,放眼向下一望,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指着空空如也的擂台,说道:“可下面没人。” 颜赤扬摇了摇头,道:“人已经走了,但气息还在。” 秦香儿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像她永远也不可能明白颜赤扬这个人一样。她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盯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颜赤扬并没有让秦香儿等待多久,他笑了笑,解释道:“我在关注我的对手。” “刚才那个剑客?” 秦香儿也看到了刚才韩闯的那一剑,平心而乱,谈不上惊艳,至少在她看来,既不激烈,也不凶狠。 颜赤扬笑了,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认为那个剑客没什么交不起的。”语声稍顿换上一种严肃的语气:“但我想告诉你,那个人不简单。” 秦香儿轻笑道:“再不简单,还能胜过你?” 颜赤扬没有说话。 秦香儿惊讶的道:“他真的胜过你?”她虽然看不懂颜赤扬这个人,但在某些方面却很了解他,好比性格。 倘若对手真的胜过他,他就会如此此刻一样,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颜赤扬喃喃的道:“没错,他胜过。”他的头脑里回放起了当初在树林里的那一幕,两人都没有动全力,也没有动真正的杀心,只是点到即止。 他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推脱,但那不过是欺骗自己而已,武技到了他这个层次,求的便是一个念头通达,输了便是输了,没有理由可讲。 “他很厉害,很厉害,”颜赤扬道,“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你第一轮没有出场,而是待在这里观察他?”秦香儿眼波一挑,纤细的手指在颜赤扬胸口游走。 她了解一个男人的需求,如果明白如果男人受了伤,是需要安慰的。 颜赤扬抓住她的手,喃喃的道:“他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对手,如果我不了解他,输的一定是我。” 秦香儿顺势靠在颜赤扬怀里,轻声道:“可你不需要胜过他,只要胜过青竹宗和落霞宗就可以了。” 颜赤扬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认为进入玲珑宝塔之后,就会一片祥和吗?” “不,”颜赤扬继续道:“进入了那里,才是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不可小觑的对手。稍有闪失,就会丧命。” 秦香儿皱紧眉头,道:“那你还要进去。” 颜赤扬笑了起来,道:“我别无选择。” 秦香儿沉默下来,她知道作为赤霞宗的首席核心弟子,颜赤扬并不像表面那么疯狂,他背负着维持赤霞宗在云州地位的使命,并以此时刻鞭策着自己。 多少个午夜,他在梦里都皱紧眉头,这些——秦香儿都知道。 颜赤扬笑了笑,道:“放心吧,如果我都不能回来的话,那没人能回来了。我答应你,这次玲珑宝塔的事情一过,我就和你去江南。” 秦香儿眼睛一亮,道:“真的?”泛舟下江南一直是她的梦想,但却因为总总原因而无法实现,此刻颜赤扬终于许下了承诺,她又怎会开心呢? ——她只担心一切都是梦而已。 颜赤扬叹了口气,又搂紧了她,低声在她耳边低语:“放心吧,我说到做到,此事无论成败,我都会和你泛舟江南。” 秦香儿没有说话,安静的靠在颜赤扬怀里,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她希望梦永远都不会醒。 阴沉沉的夜色,昏黄的灯,客栈的小楼里,柳青芙独坐在窗前。 她孤零零的影子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死灰色的,就如果她此刻的心情。 败给云州城主队,对于青竹宗说来,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次失败几乎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夺进入玲珑宝塔的资格。 当然,想要保存希望,也不是不可能,战胜赤霞宗就好了,可是赤霞宗又岂是能轻易战胜得到存在。 今日怪剑颜赤扬还没有登场,仅仅靠其他人,就战胜了对手,那和青竹宗对战时呢?颜赤扬不可能不上场,结果似乎已经注定了。 “哎,为什么你不在呢?” 她不禁想到了韩闯,倘若韩闯还在的话,青竹宗绝不会失败,即使面对强大赤霞宗,她也有胜利的信心,那把充满了暴虐气息的重剑,就是他们所有信心的来源,只要那个人还在,她就认为自己不会败。 只可惜,他已经走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了无痕迹。 思忖到此,柳青芙不禁苦笑一声,只觉得那一只在小巷里遇见的不可和尚,说的话实在不可信,她已经很仔细了,但依旧没有看到韩闯的身影。 “骗子,”柳青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就在这时,只听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不可不可,女施主不可怀疑我。” 微风飒然,拂动门窗,柳青芙抬头一看,空无一人。 “幻觉吗?”她想,“一定是的。” 失落的转过头,正见不可和尚站在她身后。 柳青芙先是眼睛一亮,接着暗淡下来,没好气的道:“骗子,你还来干什么?”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和尚我是来证明自己不是骗子的。” 柳青芙紧咬着银牙,恨恨道:“还说不是骗子,你说我能遇到他的,可直到现在都没发现他的影子。”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柳小姐怎么能这样说呢?小僧的占卜一向都很准确。” “可我不信,”柳青芙嗔怒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这个骗子。” “可怜见面不相识。”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你们已经见过了。” “什么?!” 柳青芙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凝望着不可和尚那张俊俏的脸,“这不可能,我很清楚自己没有见过他。”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你已经见过了,只是见面不相识而已。” 不可和尚的话触动了柳青芙的某根心弦,她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你说的是他?” 她没有叫出那个名字,但不可和尚却像知道她说的是谁一样,微笑道:“你现在明白了。” 柳青芙立刻摇头:“不对不对,他们的相貌、气质,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完全不同。” 不可和尚笑道:“相貌可以改变,气质能够伪装,至于声音——”他轻笑一声,“更是可以随意变化的东西。” 不可和尚凝视着柳青芙的眼睛,肃然道:“难道柳小姐没听过一种叫易容的东西吗?” 柳青芙心头一震,说道:“你是说李大柱就是韩闯?”声音变得低沉下来,像是自言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我对他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样的剑法,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可柳青芙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正是韩闯送给了他们一场失败。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有不得不赢的理由。”不可和尚微笑着道,“因为有不可不赢的理由,所有他必须要赢。” “但他胜过的是青竹宗啊!”柳青芙说,“是他曾经的宗门。” 不可和尚叹息着摇头,说道:“对他来说,确实有些残酷,但你应该了解他,如非不得不胜的理由,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什么理由!”柳青芙凝望着不可和尚,直觉告诉她,不可和尚知道那个理由。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我知道,但却不能说。”语声稍停,又道:“我来是有别的目的。” 柳青芙收敛的表情,严肃的盯着他,淡淡的道:“什么目的。” 此刻此时,她只觉得目的两字显得格外的刺耳,再加上和尚不肯告诉他韩闯这么做的原因,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道:“青竹宗这场输了,下一场必须要战胜赤霞宗才能出现。” 柳青芙冷笑道:“谁都知道,谁也的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青竹宗不可能战胜赤霞宗。”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真的不可能吗?我看不见的。” 柳青芙忽然想起了不可和尚的神通,先不说那占卜之术,就算一身身法就秒到巅峰。 “难道你有办法?”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的确有办法让青竹宗战胜赤霞宗。” “什么办法?”柳青芙急问。 不可和尚犹豫了片刻,将手上的佛珠打散,取出其中的一颗,递给柳青芙。 “当你上场的事情将这颗佛珠带在身上,然后一切交给我就可以了。” 柳青芙疑惑的凝望这颗佛珠,像是上等楠木,又像是紫檀,闪烁着棕色的亮光,放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 “这颗佛珠有什么特别?”她问。 不可和尚笑道:“你带着就是了。” 柳青芙严肃的道:“我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上没有白白落下的馅饼,柳青芙始终相信这一点。 不可和尚摇摇头,笑道:“看来你还不相信我。” 柳青芙道:“是你本来就难以令人相信。” 不可和尚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目的是让你进入玲珑宝塔。” “为什么?”柳青芙眼中闪过几缕疑惑的神情。 不可和尚笑了,道:“不可说,不可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至于做与不做是你的事情——有人来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就见不可和尚人影一闪,消失在柳青芙面前。 柳青芙手中握住佛珠,只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递进身体,心中暗道:“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 第三百六十章 暗助 下 阴沉沉的夜色总有人无眠。 脚步声从门外传入房间,窗户纸上出现一个女人身影。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丁丁的声音传来:“青芙师姐,我能进来吗?” 原来是丁丁。 柳青芙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一下左右,说道:“进来吧。” 吱的一声,门打开,丁丁走进了房间,她穿着一声鹅黄?色的衣裙,系着一根浅绿色的绣花腰带,原本活泼的脸上残留着说不出的忧虑。 柳青芙忽然感觉心中一疼,只觉不应该让这种忧虑出现在丁丁这个纯真的女孩脸上。 她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坐吧。” 丁丁顺从的走到她对面的椅子边坐下,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牢牢锁定了柳青芙的视线。 柳青芙被她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半晌,才尴尬的一笑,说道:“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师姐不也没睡吗?”丁丁回答,眼神依旧荡漾着那种莫名的忧虑,“睡不着,想找师姐聊聊。” 柳青芙微微一笑,调侃道:“我们丁丁还有睡不着的时候,莫非是看中哪一家的公子哥了?” “师姐!” 丁丁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哪有的事情,师姐就爱笑话我。” 柳青芙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师姐不笑你了——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丁丁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嘴唇在颤抖,这是任谁都能发现的情况。 “怎么了?”柳青芙又问。 丁丁咬了咬牙,说道:“师姐,青竹宗还能晋级吗?” 柳青芙沉默了半晌,才回道:“能的,相信我丁丁,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晋级。” 丁丁道:“可接下来的对手是赤霞宗——我听师兄们说了,赤霞宗很厉害,要比青竹宗厉害的多,他们都认为青竹宗没有希望了。” 柳青芙握了握掌心里的佛珠,忽然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递进身体。 “放心吧,”她说,“赤霞宗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强大,总会有办法击败他们的,当然,前提是你不能怀疑自己。” 语声稍顿,她又道:“一旦你开始怀疑自己,那就会失去胜利的可能,但你坚信自己能够胜利时,胜利就会找上门来。” 柳青芙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唯心的说法,就连她自己也未必相信,但对于丁丁却格外有效,因为丁丁是个纯真的女孩,纯真的女孩不会考虑太多,只要你说你们就会相信。 丁丁的眉头展开,笑道:“真的吗?真的能胜利吗?” 柳青芙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相信我,一定能胜的,赤霞宗不是我们的对手。”若是在不可和尚到来之前,这话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但和尚来了之后,交给了她一颗佛珠,从佛珠上传递过来了一种温暖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柳青芙相信不可和尚的话。 她本不应该相信,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刻,她却必须对此事深信不疑,当你说出一句话的时候,首先要自己相信,才能让别人也跟着相信。 丁丁相信了柳青芙的话,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相比起那些混迹江湖已久的师兄师姐,她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 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不知道赤霞宗的恐怖,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青竹宗已经被淘汰了,她会轻易的相信柳青芙的话,轻易的认为自己是有希望的。 “恩,我相信你,”丁丁说,语声稍顿,又道:“对了,师姐,你有没有感觉今天和我们交手的那个剑客有些熟悉。” 柳青芙心里咯噔一声,暗道:“难道丁丁看出来了?”目光在丁丁脸上游走,只觉那清澈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神韵。 “原来只是猜测。”柳青芙放下心来,回道:“没有,哪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丁丁眉头微蹙,道:“可我感觉他像一个人。” “谁?”柳青芙问。 “韩师兄。”丁丁坚定的回答,“他给我的感觉就像韩师兄一样。” 何止像,他就是韩闯,柳青芙心中腹诽着,嘴上却道:“我可没有这样的感觉,一定是他们都是剑客,所有气质有些相近而已。” 丁丁摇了摇头,道:“不止是气质,整个感觉都像是韩师兄,”说完话,她自己都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他和韩师兄张的一点都不像,韩师兄比他俊多了。”说着话,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 柳青芙尴尬的一笑,说道:“对嘛,他不可能是韩师弟的,韩师弟已经离开云州了。” “你怎么知道?”丁丁眨着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柳青芙微微一笑,道:“我就是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她虽不知道韩闯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但却明白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对不起了,丁丁。”柳青芙心里说,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她是一个果决的女人,一定坚定了某件事情,就会一直坚定下去,且不会有多少心理负担。 丁丁凝视着柳青芙,嘴角微微上挑,说道:“我明白了,师姐一定和韩师兄有联系吧,我就是说,韩师兄不会这样就消失了。”她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柳青芙的脸红了红,说道:“哪有的事情。” 这是一句实话,但实话往往会被人当成谎言,就像谎言往往会被当成真的一样。 “柳师姐,你脸红了,”丁丁拍着巴掌,嘴边浮现出两只漂亮的酒涡。 韩闯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两个女人谈论着他,他正坐在客栈大厅的酒桌上,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他让紫竹和尚送了几壶酒,开始自饮自酌,当三壶酒下肚时候,不和和尚出现在他面前。 他替不可和尚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笑道:“事情解决了?” 不可和尚笑道:“解决了,就看她用不用了。” “她会用的。”韩闯说道,“她不是一个十分理性的人,”眼角看了一眼淡然的不可和尚,“她总是感情用事。”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感情用事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人,太多的人都太过理性,甚至冷血无情了。” 韩闯抬了抬眼,看了不可和尚一眼,说道:“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笑道:“我是个相信理性的人,但绝不冷血无情。” 韩闯大笑起来,举起酒杯,“为了未冷的血干杯。” 不可和尚笑了笑,举起酒杯。 当的一声,两只杯子碰撞,溅出的酒液打湿了他们各自的手,可他们却毫不在意,举杯饮尽,接着相视一笑。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和尚,”韩闯说,“特别到我完全看不透你。”他的脸上已有几分醉意,脸膛红彤彤的,就像落日映红的晚霞。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放下酒杯说道:“你也是我遇见的最特别的一个人。” “哦?不胜荣幸了。”韩闯说,“能被北海禅院的人看中,我真是不胜荣幸。” 不可和尚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北海禅院的人又怎样?不过是一群被困在寺庙里的囚徒——” 话未说话,他自知失言,连忙举起酒杯,对韩闯道:“喝酒吧,莫管这些,今夜我只是你的朋友,一个普通朋友而起。” 韩闯凝望着不可和尚,忽然笑了,举起酒杯:“干杯。” 当的一声,两只酒杯再次碰撞,溅出的液体在手背留下大大水渍,没没人在乎。 两个人只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做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直到后来,两个人甚至行起了酒令。 你可以想象两个浪荡的公子在一起行酒令的画面,但绝想不到一个和尚和一个粗鲁的汉子比划的画面。 但这却实实在在发生了,不容置疑。 柜台边,紫竹和尚笑眯眯的看着这一桌,忽然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嘴里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他脸上的皱纹在这一瞬间仿佛更加深邃了,那双原本灰暗的眼睛,此刻正在阴影下闪着亮光,黑色的光,黑的灼人。 最终,号称千杯不醉的韩闯先一个倒下,他醉了,烂醉如泥;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根本就不会醉的和尚,不知多少杯酒下肚,不可和尚的脸色竟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眼睛始终清明。 “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会忘记一切。”不可和尚叹息一声,微笑着对紫竹和尚示意一下,然后离开了悦来客栈。 此刻,月光已经过了天际,霞光还未升起,天空依旧黑的就像一块硕大的磨盘,和尚走进了一条小巷,忽然停了下来。 “出来吧。” 接着月光,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一袭黑衣,黑纱遮面,仅仅露出一上黑的灼人的眼睛。 “我应该叫你紫竹和尚吗?”不可和尚笑道,“对了,那不是你的真名,你甚至不是一个和尚。” “你到底是谁?”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两把锋利的刀子。 可就像再锋利的刀子也无法刺穿盾牌一样,他的目光也刺不穿面前黑衣人的心灵,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斩断一切的剑,任何窥视都无法穿透他的内心。 “北海禅院的人,最好离韩闯远一点。”他终于说话了,声音不像紫竹和尚的声音,而是一种干涩的,就像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音。 不可和尚笑道:“如果你让我远离他,就一定知道我让他做的事情有多重要了,所以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不答应,你就死。”铮的一声,一把长剑出现在来人的手中,这是一把被涂成了墨色的剑,杀人的剑。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那把漆黑的剑上,说道:“你的实力比我强,要杀我轻而易举,但你不会动手的。” “你认为呢?”来人身影一闪,不可和尚只觉得微风飒然,那把杀人的剑就已抵在他的咽喉。 ... 第三百六十一章 赤霞战青竹 ,他停了下来。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不能杀你。” 剑收回,人影一闪,消失在不可和尚面前,不和和尚摸了摸了尚有写疼痛的咽喉,笑着自言自语:“你到底是谁呢?用剑的,实力又到了这种程度,恐怕整个东南域也没有几个吧。” 床很大,床单雪白,韩闯在这张大床上醒来,这时已经是清晨,慵懒的光线泰然自若的投在窗棱,然后极速爬行,很快便落在了床头。 聂青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醒拉,先洗个脸吧。” 韩闯回头一看,就见聂青青端着一只木质脸盆走了进天,脸盆里一定是热水,尚蒸腾如烟。 她将盆子放在梳洗架上,对韩闯说道:“你昨天又和不可和尚喝酒了,真是的,明明喝不过别人,为什么还要喝呢,结果喝的烂醉如泥。” 韩闯的脸红了红,只用想象便知道自己昨天是一副怎样的醉态。 “不好意思,我昨天——” “不用说了,我知道,不可和尚去找柳姐姐了。”聂青青回头一笑,“你昨天刚战胜了青竹宗,若今天青竹宗胜不了赤霞宗,你一定不会开心的。” 她自顾自的将毛巾泡浸热水里,然后拿起,拧干,顺势递到韩闯手上,说道:“先洗把脸吧,一会儿比武就要开始了。” 韩闯心中一惊,道:“白天开始吗?” 聂青青挑了挑眉毛,笑道:“我看你是宿醉未醒,昨天太晚了,比赛推迟到了今天,看看,”她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又道:“看看日头,恐怕快开始了——快洗脸,洗了脸先去演武场再说。” 当韩闯等人来到演武场时,比赛已经开始,就像他所料的一样,昨天失败的队伍今天都拿出了十分力气,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再输了。 韩闯的目光在场地中游走,忽然接触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是柳青芙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柳青芙也回之以微笑,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任何接触。 就在这时候,一场比赛已经结束,裁判走上擂台,高声宣布:“下场,青竹宗对赤霞宗。” 人群欢呼了起来。 这不但是一场六品中门和八品宗门的比武,更是绝对青竹宗生死的比武,青竹宗作为最强的八品宗门,倘若在输一场,必将无缘最后的八个名额,他们输不起,也不能输。 同样,赤霞宗也有不能输的理由——六品宗门的荣耀,这必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所有的观众都是欢呼,都在鼓噪,都在为这场比武造势,而主席台上的凌落风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的有些过分。 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或许他已明白了青竹宗被淘汰的命运,所以并不紧张吧;紧张的反而是他身边的柳恒博,虽然同样没有什么表情,但不停交叠的双手却出卖了。 人员进场,当柳恒博看到颜赤扬的身影时,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没想到颜赤扬会在这一场出手。” 凌落风抬了抬眼,目光同样落在了一脸淡然微笑的颜赤扬身上,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颜赤扬一定会出场的,对付落霞宗,就算他不出场也有绝对的把握,对付青竹宗他却不得不出场,因为赤霞宗可能会输,他要杜绝这种可能。” 柳恒博苦笑道:“听你的口气,青竹宗好像已经输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凌落风笑了起来,“赤霞宗实在太过强大了,强大到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若是他还在——” 凌落风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柳恒博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宗主,老实说你后悔吗?” 凌落风摇了摇头,道:“不,作为青竹宗的宗主,我永远不能说出后悔两个字。”他看着柳恒博苦笑一声,“但我不得不承认,将韩闯逐出宗门是我所做过的最糟糕的一个决定。” 柳恒博道:“你也是迫不得已。” 凌落风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恒博,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不用在我脸上贴金,”语声稍顿,又道:“我自己知道,当时的局面,倘若我再强硬一点,是能够保住他的,毕竟,那是我青竹宗的内部事务。” “你也是为了维护三宗联盟,当时那种局面,邪月宗已经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谁也不知司空血并不想开战;如果当时不将韩闯逐出宗门的话,三大宗门之间会产生不可弥合的裂痕。” 凌落风打断了柳恒博的话:“但我青竹宗也会得到一次机会,一次腾飞的机会,你比我更清楚韩闯的潜力。” 柳恒博沉默了下来,没错,韩闯的潜力几乎是无限的,那是一个足以引领青竹宗走向辉煌的人,却被他们一手推出了宗门。 这能怪谁呢? 怪凌落风吗? 不能,那个时候他无从选择,只能忍痛。 怪韩闯自己行为不检吗? 柳恒博苦笑一声,云州三大宗门里,行为不检的弟子还算少吗? 那怪谁? 是怪聂青青? 柳恒博无法将一切罪孽都归结到一个姑娘的身上,他只能将一切都归结与命运,命运让青竹宗错过了一次腾飞的机会。 在他思忖的时候,两大宗门,一共十人已经摆好了阵势,赤霞宗这边,颜赤扬就像一把宝剑的剑尖,顶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他的剑依旧停在鞘里,脸上依旧带着玩味的笑容。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笑容的危险,他就像一只毒蛇,时刻准备着给予对手最致命的一击。 燕青飞紧张到握不住剑,可他依旧强自打起了精神,对左右说道:“小心各位,这是决定我青竹宗命运的一战,我们绝不能轻易认输。” 这话说完,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颜赤扬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话说的无礼至极,但没有任何人认为有什么问题,怪剑颜赤扬有资格说任何话,就算放肆至极,嚣张至极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他是怪剑颜赤扬,东南域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而面对最强者,青竹宗只有殊死一搏。 擂台下,韩闯的目光在场中游走,搜索着不可和尚的踪迹,他希望从不可和尚处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但他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没有来到现场。 这让韩闯有些惴惴不安。 聂青青也发觉了韩闯的惴惴不安,开口劝慰道:“放心吧,你应该相信不和和尚,如果他说一切办妥了,那就不会有问题。” 韩闯苦笑一声,道:“我又怎能放下心呢?那可是青竹宗。” 本来作为穿越者,他未必有神州大陆的武者那般对于宗门的热爱,但青竹宗却不知不觉成为他内心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在被逐出宗门之后,还在丧钟响起时回到宗门救援,也不会因为战胜了青竹宗而不安。 聂青青明白韩闯的感受,但此刻她所能做的,仅仅是抓着他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同时将信心,将希望传递给他——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木屋,在不夜城里显得格外突兀。特别是木屋的地皮还在城市的中心地带,与两侧喧闹的街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人知道木屋的主人是谁,因为没人见过有人进过这木屋,曾经有小偷试图摸进木屋里一窥视究竟,却连房门都打不开。 不夜城里小偷很少,但这很少的小偷却是东南域最厉害的小偷,就连他们也打不开的锁,甚至惊动了司空血,司空血曾亲自求见过小木屋的主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试图打开门锁,但却无能为力,最后他选择了最暴力也是最直接的手段,用掌力劈开木门,是的即便最坚硬的木头,也无法抵挡他全力一击,但这扇木门却挡住了。 当掌法触及到门面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剧烈的震动,但震动过后,那扇木门却纹丝不动。 司空血立刻将此地化为不夜城的禁地,并将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今日,木屋里亮起了灯光,橘色的灯光从门缝中漏出,但所有人都对其视而不见,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一样。 不可和尚盘坐在木屋正中央的阵图中,身边放着一颗佛珠,身前放着一只木盆,木盆盛着半盆水。 冷水。 没有蒸腾热气,清澈的可以看见盆底的木纹。 就见他双手飞快的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水镜无双,远摄千里。”两手之间出现了一团精光,他忽然睁眼,右手一只水面,那道金光激射而入,没入了水中。 水面荡出了一圈波痕,很快出现了一副画面,动态的画面,正是玲珑盛会的画面,画面中,颜赤扬正对着燕青飞冷笑。 他笑道:“我应该赞美你的勇敢,还是嘲笑你的自不量力呢?面对赤霞宗你居然有抵抗的勇气——”他口中啧啧了两声,“不过可惜,赤霞宗和青竹宗的实力差距,就像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样,绝不是勇敢两字就能抹平的,如果我是你,会立刻认输,因为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燕青飞的强自镇定,那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在颜赤扬面前,他根本就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这种感觉与昨天面对那个剑客不同,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是,我能胜,但真正打起来,却毫无机会;而颜赤扬给他的感觉却是,我不可能战胜面前这个人,绝不可能。 这一瞬间,燕青飞想到了韩闯:“如果他面对这种情况,一定不会退缩,对,一定不会,就算在自己实力不济的时候,面对陆长老他都没有退缩过,那我凭什么能退缩?” 燕青飞忽然鼓起了勇气,不再紧张,甚至不再恐惧。 “恩?”颜赤扬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别人不怕他。 ... 第三百六十二章 和尚的手段 此时此刻,大漠里的风竟是冷的,森冷如刀。 颜赤扬的笑就如这大漠里的风一样,冷的刺骨,寒的渗人。他一个眼神下去,队友心领神会,四个人同时飞身而出,攻向青竹宗的阵地。 四个人,四把剑,四道锋芒疾驰而来,就像划破天空的流星,将沉静与安逸彻底打破。 燕青飞见状,连忙大喊:“丁丁!” 丁丁心领神会,运起武魂。 “一饮千日醉,浮生半梦来!” 清脆的声音在擂台上回荡,以她的身体为圆心,骤然推出了一片震荡波。 经过昨日的演练,丁丁的这一手功夫越发收放自如。 赤霞宗攻的四人躲闪不及,被这震荡波击中,立刻感觉身体的力量仿佛被抽去了许多一般,若不是这些人,人人都是半步凝神的高手,此刻恐怕都难以维持,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强弩之末。 “霜雪!” 伴随着燕青飞一声高喊,梅霜雪如同冲天之燕似得,一跃而起,凝天剑出鞘,周围的空气立刻降到了冰点。 “霜雪凝天,冰降大地!” 梅霜雪在空中挥出一剑,天空立刻飘出了一片飞雪,而这飞雪绝不是普通的飞雪,它就像一把把飞刀一般,刺向赤霞宗四人的身体。 那四人对视一样,将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只听当当当的一阵声响,长剑与飘雪碰撞,竟出了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都不需要燕青飞提醒,顾通天和柳青芙一左一右杀如人群中,顾通天已经的龙鳞通天甲已包裹全身,只露出一双寒光凌厉的眼睛,就见他挥出一掌,竟将两个半步凝神的高手圈做一团。 “来吧,让老子看看赤霞宗的弟子有什么厉害的!” 顾通天的掌即快,力量又大,那两人先是被千日醉削去了力量,又被霜雪凝天剑所伤,又怎能抵挡?一时间竟落于下风。 柳青芙这边则是另外一副景象,碧海潮生化出万道掌影,一如大海超生,一渡未平,一渡又起,将赤霞宗的两名弟子困在中心。 然而赤霞宗的弟子毕竟是半步凝神的高手,虽然气力被削,但仗着身法武技,一时也保的安全。 就见这四人身法快到极点,在掌影之中钻来钻去,穿插而过。掌影人影,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周围的观众,也觉得眼花缭乱,头昏目眩。 场中 韩闯见青竹宗占了上风,却并没有笑,反而眉头紧皱,聂青青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韩闯道:“青竹宗要败了。” 聂青青看了一眼,道:“怎么会呢?他们现在不是占据上风吗?” 韩闯叹了口气,道:“那是颜赤扬还没动,为了维持此刻的平衡,青竹宗已尽出全力,你看丁丁和梅霜雪,两人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聂青青抬眼望去,果真见到丁丁和梅霜雪两人已经摇摇欲坠,当下惊道:“这么说,若他们不在短时间内拿下比赛,就必输无疑了。” 韩闯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而且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比赛。” “为何?”聂青青道,场中的局面,赤霞宗四人被困在当中,难以逃脱,说是瓮中之鳖也不为过。 韩闯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凝视着燕青飞和颜赤扬,轻声说道:“因为燕青飞根本挡不住颜赤扬。” 话音刚落,就见颜赤扬抽出长剑,在空中挽了一漂亮的剑花。 “燕青飞,到此为止了,”他轻笑一声,人剑合一而出,长剑仿佛人前消失了一般,只闻听剑鸣,而不见剑影。 燕青飞也非泛泛之辈,不可能被一招击败,骤见这无影剑一来,他干脆闭上眼,通过感知来感觉长剑的脉络,同时子母剑出,冰火双英显现,母剑向前轻轻一送,就当的一声,正中颜赤扬的长剑剑尖。 颜赤扬见一招受阻,也不恼火,轻笑一声道:“倒有几分功夫,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就听他一声轻咤,长剑显出身形,以快剑之法迎敌。 就见他剑招越展越快,剑光的圈子越扩越大,竟似编织成了一片硕大的光网,将燕青飞困在当中。 燕青飞虽然勉强还能应付,但颜赤扬的剑法不但迅捷如风,而且奇幻无比,若稍有不慎,就会血溅当场。 燕青飞心想:“但凡快剑,消耗都极其巨大,我只抱元守一,看你如何攻进来。”于是收回子母剑,只是防守,不做进攻。 主席台上,柳恒博见到这幕,不禁叹息一声,道:“燕青飞还是太年轻了。” 凌落风道:“没错,他若抢攻,还可以与颜赤扬多战一些时间,若是一味防守,恐怕——” 凌落风摇了摇头,年轻一辈中,没有人能用纯防守挡住颜赤扬的剑,燕青飞的选择看似稳妥,却其实大错特错,他不但错误的估计了敌人,甚至错误的估计了自己。 果然,颜赤扬冷笑一声,剑法愈发迅捷。燕青飞本想等颜赤扬真气耗尽,随着对手剑法的加快,他的消耗也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如此一来,恐怕还没等到他将颜赤扬耗死,自己的真气就先耗尽了。 然而刺激,燕青飞被这狂风骤雨一般的剑法压的喘不过气来,想要反击,颜赤扬却根本不给他反击的空间,渐渐的燕青飞的真气耗尽,冷汗浸透了衣衫,整个人就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颜赤扬何等眼力,当然看出燕青飞已消耗殆尽,他微微一笑,道:“怎么样,燕青飞,认输吧。” 燕青飞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以冷哼来回应。 颜赤扬摇了摇头,忽然进招,欺身来到燕青飞身前;长剑本是拉开距离的再攻击的兵器,颜赤扬这一下贴身而来,令燕青飞意想不到,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了。 场下的韩闯叹息一声,道:“燕青飞要输了。” 果然,颜赤扬抢到燕青飞身前,长剑在毫厘之间向前一送,一缕寒风,竟似无形的冷箭一般,刺向燕青飞的肩膀。 若不是规则规定不可伤人,颜赤扬这一件一定已经刺向燕青飞的心脏,但此刻他仅仅是刺向了肩膀,可即便如此,这必杀必胜的一剑也不是燕青飞所能抵挡的。 长剑洞穿了他的肩膀,一道鲜红的血线激射而出,在空中化做了一只鲜红的血鹤。 受到如此重创,燕青飞竟未倒地,依旧挡在颜赤扬面前。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颜赤扬眉头紧蹙,道:“你还有这个能力吗?”长剑一抖,便在燕青飞身上留下无数伤口。 燕青飞毕竟是血肉之躯,这一下终于倒地,裁判立刻上台,将他抬出了擂台,这也意味着燕青飞被淘汰出了比赛。 颜赤扬见自己的师弟已经岌岌可危,立刻纵剑攻向丁丁和梅霜雪,两人正全神贯注的维持着千日醉和霜雪凝天剑,又怎能抵挡颜赤扬的攻击,立刻就被扔出了擂台之外。 接着颜赤扬一剑找上了顾通天,顾通天的龙鳞通天甲虽然厉害,但又怎能抵挡颜赤扬的长剑,三招过后,便被刺穿了肩膀。 此际场中只剩下柳青芙一人。 颜赤扬没有留手,一剑刺来,正在应付两名赤霞宗弟子围攻的柳青芙看见了颜赤扬袭身而来的长剑,却丝毫没有办法。 此时此刻,她心中暗暗恼怒:“不可和尚怎么搞的,难道他是骗我的吗?” 不夜城长街的灰木屋里,忽然绽放出了夺目的亮光,与此同时,擂台之上竟也同时绽出了亮光,一颗佛珠从柳青芙身上漂浮而起。 “是异宝!” 司空血几乎脱口而出,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漂浮的佛珠,就算是他,对异宝也垂涎三尺,凌落风和柳恒博甚至第一时间站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凝望着场中,依他们的见识,自然可看出这异宝的非比寻常,依照天地玄黄的划分标准,至少也是地级异宝,甚至可能是天际。 “青芙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凌落风忍不住问。 柳恒博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不是她的东西。” 凌落风目光一凛,道:“无论如何,我们要抱住青芙,就算这场比武输了也要保护她安全。” 柳恒博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们俩都明白,一件至少是地级的异宝对于青竹宗有多么重要。 场中 韩闯笑了起来,道:“不可和尚出手了,青竹宗赢定了。” 聂青青笑道:“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万一他不能力挽狂澜呢?” 韩闯大笑了起来,说道:“要么他不出手,一但出手,赤霞宗必败无疑,你看着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佛珠绽放出万道金光,这些金光如芒针一般,刺向颜赤扬的身体。颜赤扬立刻感觉到了危险,将长剑舞的密不透风,试图阻挡这些芒针,可芒针触及他的长剑时,竟没有被击落,而是直接穿越过去,穿越过了他的身体,他顿时感觉身体的力量如同被抽走了一般,几乎就要站立不稳,而他身后的其他四名赤霞宗弟子也是一样,纷纷跪倒在地。 柳青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不可和尚的急呼:“还等什么,上去把他们踢下擂台。” 柳青芙几乎是机械式的抢到颜赤扬身边,飞出一脚—— 没有阻拦,颜赤扬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被踢下了擂台,柳青芙先是一愣,接着喜上眉梢,如法炮制的连连出脚,将所有赤霞宗的弟子都踢下了擂台。 直到最后,擂台上只剩下她一人,场边的观众鸦雀无声,没有人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实。 很快,人群爆发了出来: “她是怎么办到的,那些赤霞宗的弟子怎么会任由她踢下擂台?” “我看到了,是一颗佛珠,佛珠放出了金光洞穿了那些人的身体。” “那是什么佛珠?” “那是异宝。” “比武可以用异宝吗?” “只要你有,就可以。” 在一阵嘈杂声中,裁判跳上了擂台,走到中间,大声宣布:“胜利者,青竹宗!” 韩闯握紧了拳头,他明白青竹宗已经出线在望。 ...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百结鹑衣 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观众在惊呼。 几乎所有观众都在惊呼,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发生自己眼前的事实,这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但又是如此的不可置疑。 青竹宗的胜利就像只能出现在传奇故事里的传说,是不可验证的传说,而此刻,传说竟照进了现实。 没人能解释,即便很多人都将其归咎为异宝,但区区一件异宝又怎会有如此威力,而且柳青芙——柳青芙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够催动异宝的人。 “谁!是谁!”赤霞宗的带队长老月阡陌大吼着,愤怒的目光几乎扫过了场地里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表情都印入他的眼底,他在寻觅,寻觅着那个出手帮助青竹宗的人。 然而结果却是让他失望的,即便他已经竭力的寻找,可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在场的观众明显都不具备帮助柳青芙的实力,更不像是能将一件至少是地级的异宝放心交给别人的人。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丹鼎派的长老穆子虚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这冷酷而讥讽的笑声钻进了月阡陌的耳朵里,就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的耳膜。 他猛地回头,面孔狰狞而恐怖:“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穆子虚淡淡的说,“笑一个输不起的人而已。” 旁人怕月阡陌,他可不怕;丹鼎派虽然在硬实力上不如赤霞宗,但胜在交游广阔,真斗起来,赤霞宗绝不是丹鼎派的对手。 如此一来,肆意的嘲笑也就有了资本,相比起其他掌门宗主那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穆子虚感觉自己笑的坦然。 坦荡荡的笑,赤裸裸的嘲讽,还是嘲讽一个六品宗门的长老,这样的感觉自己无比舒爽。 当然,他也利用笑声成功的激怒了月阡陌,月阡陌可是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家伙,骤然遭到如此嘲笑又怎会咽下气来。 他拿穆子虚没有办法,不代表拿场上的柳青芙没有办法,他看向柳青芙的目光里,带着凶狠的神色。 凌落风一见情势不对,立刻向柳恒博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而出,将月阡陌拦住。 “月长老,事已如此,赤霞宗应该服输才是。”凌落风说,同时将目光望向了司空血。 司空血毕竟是玲珑盛会的组织者,若是选手在盛会上发生了什么闪失,他的面上也无光,所以虽然不愿意,仍然开口说道:“月长老,赤霞宗已经输了,这是事实。” 月阡陌本想无视凌落风和柳恒博的,但司空血都已经说话的,他也不能不考虑这个邪月宗主,不夜城主的面子,只能强压下出手的冲动,冷哼一声,道:“司空血,你难道没看见吗?一定有人在外帮助了那个丫头。” 说话间,还冷笑着看了凌落风一眼:“没想到青竹宗背后还有这等高人,如此实力,恐怕凌宗主也有所不及吧。” 凌落风的面刹时一红,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月阡陌的意思,的确有高人在背后暗助柳青芙。 但虽然知道月阡陌说的有道理,若说一件无主的异宝,即便是地级异宝,也不可能击败颜赤扬,只能是有人在后操纵,而这个人的实力甚至在他之上。 究竟是谁呢?凌落风心想;将所有可能的人物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一否定,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道:“月长老,这种话可要讲证据,能做到这一点的高手,恐怕非得是各大宗门的掌教,而这些人又怎可能去帮助我青竹宗的一名弟子呢?” 凌落风的意思很简单:是的,你说有人暗中帮忙,是有这个可能;但如果你找不出这个帮忙的人是谁,我也不会承认。 月阡陌一时语塞,他确实找不到那个帮忙的人,如此人物既然出手,就不会让他轻易寻到。 如此一来,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没有证据的事实而已。 他只能冷哼一声,说道:“输了就输了,我赤霞宗输得起,只是我奉劝你凌落风一句话,玲珑宝塔的水深的很,小心被淹死。”说完话,也不理会凌落风,自顾自的坐回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口起来。 凌落风长长的吁了口气,与柳恒博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胜利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这样的胜利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看这些那些坐在主席台上,表面不动神色,实际却虎视眈眈的各派长老和宗主,凌落风就明白此事有些糟糕。 要知道任何地方都有财不露白的说法。 韩闯却远不如凌落风想的那么深远,他只是单纯的为青竹宗的胜利而高兴,现在青竹宗是一胜一负,而且这一胜还是在实力最的赤霞宗手中拿到的,不出意外,出现应该没有问题。 剩下一个名额将会在云州城主队和赤霞宗之间产生,当然,这个名额韩闯几乎已经预定了,不过再此之前,他必须要亲手扼杀到上官亭的希望。 “下一组对决,青竹宗对落霞宗。” 人总是善忘的,伴随着裁判的一声高呼,观众又一次发出了猛烈的欢呼声。 云州城主队,落霞宗,一对势均力敌的对手,虽然云州城主队曾经胜过青竹宗,但大多数人都愿意将其归结为运气,就像青竹宗胜了赤霞宗一样,没人认为那是真实实力的体现。 至于落霞宗? 在与赤霞宗一战中,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实力,特别是瞎子上官亭,竟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但无论是韩闯,还是金三富都不会这样认为。 落霞宗是强,但只强在瞎子上官亭身上,上官亭是厉害,但韩闯却有把握战胜他,简言之,落霞宗最厉害的一点,在云州城主队面前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威慑力,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两边出场,站定,各自寒暄。 就像一场普通的对决似得,丝毫看不出任何剑拔弩张,但韩闯却从上官亭的眼睛里看到必胜的信心。 那是一种潜藏在眼珠里火焰,是不灭的信念的聚合体;而韩闯所要做的,就是浇灭这盆火焰。 “上官亭,动手吧。”韩闯无视寒暄过后可客气的气氛高喊着。 剑出鞘,寒光一闪,他整个人与寒光融为一体,化作寒芒的一部分,向上官亭袭来。 这样的攻击对上官亭并不能造成任何麻烦,但上官亭竟皱起眉头。青玉杖出,就像早有预谋一样,准确的架住了韩闯的软剑。 当的一声,两人身体各自一震,向后退去。 上官亭是凝神期的高手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在这次硬拼中占据上风,但没人想到,事实竟是平分秋色。 那这个剑客? 就连凌落风等人也一脸惊愕的看着韩闯,韩闯明显只有半步凝神的实力,但却与凝神期的高手硬拼一记不分胜负,那只能说明一点。 “他的肉体力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凌落风淡淡的说。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武者一旦到了化元期,就少有继续锤炼肉体的,毕竟以异宝突破凝神期并不需要肉体强大,甚至修为更高时,肉体都已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这人却修炼了肉体,这说明了什么? 凌落风等人不敢想象。 与此同时,金三富等人也向落霞宗的其他人杀将了过去。 上官亭又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必须用最快速度解决面前这个对手,以赢得时间,但面前这个人,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不可战胜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云州李大柱。” “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一番简短的交流,上官亭越发感觉到了危险,李大柱这个名字是如此的陌生,而对手给他的感觉却又如此的熟悉,最熟悉的陌生人,才是最危险的人,这往往意味着他们熟悉你,而你却不熟悉他们。 上官亭耳朵一动,听到两侧兵器碰撞的声音,便知道自己的师兄妹已经落于下风。那鼓动的劲风就连他也不得不正视,落霞宗的其他人又怎能抵挡住呢? 据他估计,最多二十招,或许十招就会有人无法承受。 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犹豫,就见他身体一震,身边腾起一阵白烟,身上的百结鹑衣离体而飞,在空中忽然开始变大,遮蔽了一整片天空。 “是异宝!” 人群中又爆发出了惊呼,观众们不会忘记,刚才青竹宗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战胜赤霞宗的。 异宝!正是异宝! 异宝是一种能够决定胜负的东西,特别是使用这件异宝的还是一名真正的凝神期高手。 就连主席台上的司空血也摇了摇头,对左右说道:“比赛到此为止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 “遮天盖日,颠倒乾坤!” 上官亭一声大喝,百结鹑衣遮蔽了所有光线,大地忽然一暗,韩闯抬眼望去,那起伏的衣襟犹如连绵不绝的海浪。 “不管你是谁,这一场我落霞宗赢定了!” 这本是为青竹宗准备的招式,但上官亭觉得,如此此时不用,恐怕就没用的可能,在百结鹑衣的笼罩下,金三富等人感觉身上就像压着一座山一样,令人移动困难,难以呼吸,反而他们各自的对手,则像打了鸡血一样,个个精神一震,出招比方才快了无数倍。 就连韩闯也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他不禁皱起眉头。 “一件能给自己加持状态,又能影响对手状态的异宝,果真厉害。”韩闯说。 上一次在潞州,他就见识了百结鹑衣的厉害,不过上次上官亭只是用百结鹑衣来对付密集的箭雨,此刻竟展现出了这件异宝的另一种功用。 韩闯不禁对这件黄级异宝刮目相看。 上官亭冷笑一声,回道:“我承认你很厉害,但在百结鹑衣的领域里,没有任何人是我的对手,所以这场比试,我赢定了。” 上官亭说的没错,当百结鹑衣展开时,没人能在这片领域中战胜他,就算是同级别的高手,也只能异宝相抗。 在上官亭看来,韩闯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赠宝 不可和尚正坐在黄沙中的一快平石板一般的大石头上,眺望着远方。 清晨,霞光万道。 太阳还未升到中天,远处的不夜城飘渺苍茫,像是被一片黄沙埋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就像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无,是一片可以被随意涂改的画面,宁静的人,心灵更加宁静,浮躁的人,心灵更加复杂。 不同的人会看见不同的东西,而不可和尚看见的仅仅是空虚的一片,就像那里什么也没有一样。 他花费了大约三年时间,从西域来到东南域,就是为了解决玲珑宝塔的事情,可越是事到临头,他越是紧张,这是一种难以被发觉的,潜藏在身体里紧张,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的反应。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如何?更不明白那玄而又玄的指引到底说明了什么;他的思想,他的感情,仿佛浸泡在一种充满了焦躁的火热液体中,曾经那引以为豪的思想,变成了附着在身体里的最沉重的累赘。 这并非怀疑,而是一种确信过后的迷茫,因为他不知道这种信任,到底是对还是错。 就像他花费了三年幸苦的时光,背井离乡,最后得到的结果又是对是错?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然而这三年已经过去了,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倘若一个新婚的丈夫,在结婚当夜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妻子三年,这三年又是多么难熬的三年。 倘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床上过了三年,等待着那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那又是一种怎样的三年。 不可和尚所度过的三年就是这种三年,是充满了煎熬的,充满了疑惑的,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的想象,与对前途的不切实际的探索的三年。 他不是一个可以为了另一个陌生人,披星戴月,奔波千里的豪侠,他只是一个和尚,一个甚至都谈不上虔诚的和尚,这样的和尚本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压力,但是他却不得不去完成这件事情。 他始终记得那个白眉毛的方丈,在他临行前一晚对他说的一句话:“心魔出世未必是坏事,但北海禅院的千年来恪守的任务却让我们不得不去重新封印他,离开西域,去往东南域之后,你就是你,不再是北海禅院的人,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放它出来,或是封印他。” 不可和尚不明白方丈对他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明白如果放与不放都是一样,自己此来又有什么意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做,只是机械的遵循着寺训。 这是他唯一所能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手中发佛珠,笑了起来。 这佛珠本是一串,现在他手中却少了一颗,那一颗在一个女人的手上,那个女人用这一颗佛珠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对还是错,但却明白,自己必须那样去做,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他完成这件事情。 风吹来,裹挟的滚烫的黄沙,打在他的脸上,而他就像毫无知觉一般,静静的坐在石板上,犹如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他凝望着前方,那里的霞光依旧完全脱离了地平线的舒服,霞光最红、也是最温柔的时间过去,剩下的只有毒辣而已。 沙漠的太阳总是毒辣的。 毒辣的太阳终于升上了中天,沙漠就像一座火炉,空气因为阳光的炙烤而扭曲,地面蒸腾如烟。 一个女人慢慢从不夜城的方向来了。 如果她以身法飞掠而来,会走的很快,即便她一路跑来,速度也不会慢,但她却是走来的,走的很慢,但没有停顿。 阳光映出了她的影子,脊柱笔直,就像一棵沙漠里的白杨。 她用一种小妇人的步幅与步频走到了不可和尚身后,张了张嘴,清脆的声音传来:“我来了。” 不可和尚不用回头,便知道来的一定是柳青芙了,只她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有她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城外。 不可和尚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淡淡的回道:“你赢了?” “不错,我赢了。”柳青芙说,“但却是赢在了这件异宝手上。”说话间,她将那颗住自己胜利的佛珠高高抛起。 原本佛珠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正常的弧线,但却在即将碰到不可和尚的时候,改变了飞行的轨迹,就像有人特意控制一样,飞到了不可和尚的掌心中。 他手捏着佛珠,看了又看了,笑道:“我没让你还给我,你可以拿着。”话音刚落,将就佛珠抛回了柳青芙。 柳青芙一把抓住佛珠,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件高级的异宝?” 不可和尚笑道:“地级异宝。” 柳青芙摇了摇头头,道:“那我不能要了。”又将佛珠抛回了不可和尚。 不可和尚接下佛珠,微微一笑,说道:“为什么不要?每个武者都想得到异宝,你却将异宝往外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青芙凝望着不可和尚的背影,说道:“因为我看的清楚。”语声稍顿,继续说道:“因为我看的清楚,所以清楚的知道,异宝虽好,但却不是我能够拥有的东西。”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道:“这世上的异宝都是留给有机缘的人使用,我将这紫檀琉璃珠给你,就代表着你得到了机缘,又怎能说不是你能够拥有的呢?” “那是站在你的角度,”柳青芙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你听过吧。” “当然,”和尚笑道,“那是东土的一个典故,虞叔有块宝玉,虞公想要得到,虞叔没有给他,而且后悔,说了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后将这块宝玉献给了虞公。” 语声稍顿,不可和尚又笑道:“和尚可是听着故事长大的,这虽不是佛经故事,但我也听过。” 柳青芙摇了摇头,道:“既然听过,就应该明白这典故里意思。”话到这里,她不禁笑了笑。 自己刚下擂台就被凌宗主和爹爹拦住,两个人一脸紧张的问她这异宝从何而来,而她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说是一个朋友送的。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这异宝虽好,但却不是自己能够拥有的。所以此来,就是为了还和尚宝物。 不可和尚笑了笑,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典故,无非就是匹夫没有保护玉璧的实力,但是你却未必没有。” 柳青芙摇了摇头,道:“你认为我有?” “没有,”不可和尚转过身,笑着说道:“现在的你还没有这个实力,但融合了异宝之后就有了实力。” 柳青芙苦笑一声,道:“凝神期吗?也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突破凝神期。”她现在只有化元巅峰的实力,想要突破凝神期尚需几道关卡要闯。 而这几道关卡又绝不简单,看看天赋不下与她的梅霜雪和燕青飞,两人几乎在化元巅峰上停留了三年,才完成了力量的积累,晋升到半步凝神,但想要真正凝神,尚且缺乏与自己属性相合的异宝。 所以说突破凝神期可谓是千难万难,就算以柳青芙的天资,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突破。 不可和尚像是看出了柳青芙的犹豫,笑着说道:“现在你没有这种实力,但在玲珑宝塔里,就会有,而且没有这件异宝,你在塔里恐怕会很困难。” 柳青芙目光一凛,淡淡的道:“这是你算出来的?” “不是所有事都能算出来,”不可和尚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你可以认为是一种感觉,我认为你需要这件异宝,所以提前将它给了你。”说完话,又将佛珠扔回了柳青芙,继续说道:“给你的东西你就拿着,我保证没有人能从你手中抢到它,你忘记自己是怎么击败颜赤扬的了?” 柳青芙想起了那一瞬间玄而又玄的感觉,想到那万道金光,忽然整颗心都平静下来。 她将佛珠收好放在怀里,说道:“好吧,我暂时先拿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拿。”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心想:“恐怕我没有机会拿回来了。”嘴上却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完后便闭口不言,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凝视着柳青芙。 柳青芙被他的眼神盯的发毛,不禁说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不可和尚笑道:“我看你有什么特别的,竟让我的兄弟念念不忘。” “你的兄弟?是谁?”柳青芙皱了皱眉。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别的男人意淫自己,柳青芙也不例外,若不是和尚是帮助她的恩人,恐怕她此刻已经爆发了,但即便如此,她的表情也没有最开始的自然。 和尚当然看出了柳青芙表情的厌恶,他微微一笑,解释道:“和尚的朋友不多,称得上兄弟的更少,在东南域唯一的兄弟就是我那韩兄弟了。” “韩闯?”柳青芙脱口而出。 和尚笑道:“没错,正是韩闯,除了他哪里还有别人?” 柳青芙根本就没听到和尚之后的话,只对他记得他说的“念念不忘”这个词。 一想到这个词语,她的脸不禁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说道:“那他,是他让你帮我的吗?” “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 柳青芙心中满是疑惑,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哪里谈的上什么是也不是。 就听不可和尚笑着解释:“他想让我这么做,但还没等他开口,我就主动这么做了,所以其实是想要帮你,但又没有说出来,所以说是也不是。” 柳青芙的脸色又红了红,问道:“那他,他现在怎么样?” “不好。” 柳青芙笑容一僵,急道:“怎么不好,是受伤了?” 和尚道:“他需要你的帮助。” 柳青芙叹息道:“我能帮他什么?” 和尚笑道:“现在的你帮不了什么忙,但进玲珑宝塔后,却能帮他。”和尚一挥手,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交给你这件异宝,实话告诉你,他进玲珑宝塔是为了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务,这件任务十分危险,需要得到尽可能多的人的帮助,所以——异宝你就留着吧。” ... 第三百六十五章 胜落霞 上 一切都像利好于自己的方向发展,直到上官亭感觉到了那支剑。 那是一支软剑,没有剑格,从剑柄到剑身,通体拉直。 此刻这支剑正笔直的指向他的咽喉,他的寒毛都因此立了起来。 这支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剑上的杀气,这剑上带着的,是一种惊天动地的杀气,足以令上官亭这个瞎子,感觉到危险。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百结鹑衣的领域内,他的实力得到了大幅提升,而对手的实力则大幅削弱,在提升和削弱之中,他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然而当这支剑出现的时候,一切仿佛都变了。 他变得忐忑不安,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事情,然而毫无疑问,他绝没有见过这支剑,但他却感觉,自己见过这剑的主人。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说。 韩闯眉头一挑,笑了起来:“落霞宗的首席核心弟子,认识的一定都是大人物,能够和他们来作为比较,我真是荣幸之至。” 上官亭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我说的人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必将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韩闯皱了皱眉头,他已经猜出了那个名字。 上官亭又道:“韩闯,你听过这个名字没有。” 韩闯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上官亭笑了,道:“你说谎,你听过这个名字,而且无比熟悉。” 韩闯眉头微蹙,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上官亭笑道:“瞎子虽然看不见,但却比明眼人更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就闭口不言,没有再说下去,韩闯也没再问,两人默契的保持了平静。 然后百结鹑衣的压力却如海潮一般连绵不绝的压迫着韩闯,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片领域中,待上多长时间,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很简单,破开这片领域。 韩闯忽然动了——由极静到极动只是个很短的过程,也许是一秒钟,也许连一秒钟都用不到。 剑光闪动,化为一片光幕,闪电一般的袭向上官亭。 剑风犹如野兽的呼啸,凛冽的剑气划开了空气,发出恐怖的嘶鸣。 上官亭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剑光一闪,那森冷的寒气便袭到了他的面前,青玉仗出,在身前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又一次准确的架住了韩闯的软剑。 就算是明眼人都未必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挡住韩闯的软剑,但上官亭这个瞎子却做到了,他非但做到,而且做的完美无缺,不但挡住了这一剑的直接攻击,还扼杀了韩闯所有的变招。 一瞬间,两人交错而过,互换了位置,谁也没有倒下。 上官亭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嘴角勾起了一抹弧线。 “在这片领域里,你不是我的对手,最多二十招,二十招过后,你必定会败。” 一点点细微的喘息或许不能代表胜负,但喘息背后的东西,却能决定胜负,特别是当对手开始喘息,而上官亭还没有任何波动的时候,那代表着对手已经出尽全力,而他却还留有余力。 就听他大喊一声:“你们尽量拖住其他人,别让过来帮忙!“ “没问题!” “明白!” …… 应答之声各不相同,但所表达的意思都是同样的,他们会竭尽全力,他们也没办法不尽全力,战胜云州城主队,是他们进军玲珑宝塔的最后的希望,他们必须保住这个希望。 或许在外面,他们面对各自的对手,毫无胜利的可能,但在百结鹑衣的笼罩之下,他们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正是这种希望,给了他们支撑下去的动力,他们明白,只要拖住自己的动手,上官亭会战胜他的对手,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结果会这样吗? 韩闯喘息着微微一笑,又刺出了一剑,而这一剑却并非对上官亭而发,而是对着悬在头顶的百结鹑衣,韩闯明白,想要不暴露身份战胜这样的上官亭是不可能的,但他却可以让上官亭退出这种状态。 攻击鹑衣百结,不停的攻击,直到打破它的桎梏为止。 听的剑风并非对自己而来,上官亭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韩闯的意思,他心下大惊,暗道:“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破解的办法,表现出来的冷静真是不可思议。” 旁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会选择疯狂的攻击上官亭,那正中他的下怀;而韩闯的选择则是攻击百结鹑衣这件异宝,可谓是匠心独运,但同时也是最合理,最有可能破解领域的一招。 上官亭不敢大意,连忙出杖攻向韩闯后心,这一手围魏救赵可谓是适合至极,韩闯想要继续攻击,必定会被他的青玉仗击中。 上官亭的嘴角已经露出胜利的微笑,可就在这时候,场面突变,原本认为必定会被击中的韩闯既然凭空扭转身形,身体猛地向前一送,毫厘之间,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这种身法?”上官亭心下大惊。 可韩闯没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剑光一闪,划向百结鹑衣,就听当的一声,软剑被弹开,鹑衣震动。 上官亭心下大惊,知道若任由对手这么攻击下去,百结鹑衣很快就会被打破,当下云起身法,向韩闯追去。 但若论及身法,上官亭又怎是韩闯的对手,韩闯就像一只泥鳅一样,绕着上官亭的身体,时不时的抽出一剑,攻向鹑衣。 上官亭无奈之下,只有以青玉仗使出夜打八方的功夫,试图封锁韩闯的移动空间。 可韩闯哪里是他能够封锁的? 就见他身法快到极致,以深厚的真气配合身形瞬步的诡异,居然在上官亭的杖影中来回穿梭,但见剑光赫赫,杖影重重,就算一旁观战的人,也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好似跟着韩闯一切旋转起来。 主席台上,凌落风和柳恒博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凌落风低声道:“这身法——”用疑惑的眼神凝望着柳恒博。 柳恒博点了点头,道:“没错,一定是他,想想看,以他的修为,虽然在这些时间内,突破半步凝神有些难度,但若有奇遇,也并非不可能;再说,你可曾听过云州有个叫李大柱的剑客?” 凌落风思忖片刻,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柳恒博道:“没错,这个李大柱一定是韩闯伪装的!” 凌落风心下一惊,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实在想不出韩闯这么做的理由,若说贪图玲珑宝塔里异宝,他怎么也不相信,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他却了解韩闯这名弟子,知道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现在易容参加玲珑盛会,一定有其不得不为的原因。 至于原因是什么? 凌落风继续用疑惑的眼神凝望着柳恒博。 柳恒博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明白了凌落风的意思。他摊开两手,苦笑一声道:“不要问我,从他走以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了。” 凌落风眯着眼,笑道:“听说他临走时,他送了他一本凝神养气诀。” 柳恒博面色一肃,急道:“绝没有这回事。”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说小点,不过是师傅给徒弟的临别礼物,但若说大了,那时韩闯还是叛逆之身,柳恒博这么做,的确有些擅越。 凌落风笑了,道:“恒博,你我相交多年,你这认为这些事瞒得过我吗?” 柳恒博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一声,道:“原来你找就知道了。” 凌落风笑道:“我是看着他离开的,又怎会不知道?”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是要追究你的作为,而是觉得你做的很对。” 语声稍顿,接着说道:“当时我做出将韩闯逐出宗门的决定,本就是迫不得已,你能将凝神养气诀交给韩闯,也算为青竹宗结下了一段善缘,我又怎么会追究你的责任呢?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柳恒博眉头微蹙,说道:“什么事?” 凌落风盯着他的眼睛,淡淡的道:“你和韩闯到底还有没有联系。” 柳恒博苦笑道:“真的没有联系,我甚至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什么地方。” 凌落风道:“那你也不知青芙手上的地级异宝是否是他所给的了?” 柳恒博心下一惊,急道:“你怀疑那件异宝是韩闯所给?不,绝不可能,韩闯不可能拥有地级异宝。”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凌落风沉道,“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你算算看,这才多久时间,现在他已经成长成为一名半步凝神的高手了,恐怕他的实力,比起你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认为背后如果没有人帮助,他可能这么迅速的成长吗?” 柳恒博沉默下来,就如凌落风所说,韩闯的成长轨迹实在不可思议,从一个无法凝聚武魂的废物,到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然后是核心弟子,诛邪小队成员,这一步步走来处处透露出不可思议。 而此刻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竟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从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晋升到了半步凝神的高手,若说背后无人,不光凌落风不信,就连他也不信。 柳恒博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宗主,你的意思是?”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比武之后你去找他,争取认识他身后的那个人。” 柳恒博苦笑一声,道:“我了解韩闯的性格,如果能说,他早已经告诉我了,他不告诉我,只因为他不能说。” 凌落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现在的局面——”他斜着眼睛,看了坐在主席台中心的司空血一眼,“这一次邪月宗成功举办玲珑盛会,得到了东南域宗门的认可,进军云州当是不可阻挡的事情,你们若再不错打算,恐怕为时晚矣了。” ... 第三百六十六章 胜落霞 下 当光线撕裂昏暗,光明将会重新到来。 本来被百结鹑衣遮蔽的光线,忽然间重新出现,刚才看起来会晦涩的剑,也变得明亮起来。 见本身不会发光,只是此刻,光线正投到剑身上,绽放出别样的光。 韩闯终于击破了百结鹑衣的束缚,所用的方式也格外简单,仿佛只出了一剑,但以上官亭的耳力却听出,那绝不仅仅是一剑。 而是无数轻微的、几近微不可查的剑势混合在一起,发出的一剑,一剑便等于无数剑。 然后—— 就像拨云见日,云销雨霁一般,光线重临大地,上官亭感觉自己的气力忽然一消,险些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剑风呼啸而来,那锐利的剑气直逼上官亭的皮肤,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源自于皮肤的刺痛。 那不仅仅是表面的疼痛,而是一种生于表面,却渗入了内心的刺痛。 他的青玉杖慢了半步,终于慢了半步。 就是这慢的半步,让他失去了胜利的机会,眨眼之间,韩闯的软剑便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嗡嗡! 剑鸣依旧,就像胜利的祝词,上官亭看不见,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手再笑,不是那种讥讽而冷酷的笑,而是纯粹的胜利的笑。 “我输了。”上官亭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代表着他输了,更代表着整个落霞宗被彻底淘汰出了玲珑盛会,最后一场和青竹宗的比赛将变得没有意义,就算他们赢了,也不可能出现。 而他们可能赢吗? 上官亭苦笑一声。或许在出现那件神秘的异宝之前,上官亭心中还有些希望,但在那颗佛珠出现之后,一切希望都化作了乌有。 上官亭认输,落霞宗的其他人也失去了斗志,很快就被金三富等人拿下,一场吹灰之力的战斗结束,也标志着之前最不被看好的云州城主队竟在属于赤霞宗的小组里遥遥领先。 可以说,他们半只脚已经出现了,之所有没有说肯定出现,因为最后一场还要面对赤裸宗这个强大的对手,颜赤扬必定全力以赴,因为只有战胜他们,赤霞宗才有可能进军玲珑宝塔,而这恰恰是对赤霞宗最重要的事情。 夜,无声。 不夜城很少真正有夜,至于无声的夜那就更少了。 但此刻却是一个无声的夜,仿佛一切娱乐活动都停止了一般,原本的喧闹消失,化作全城的静默。 韩闯相信,此刻那些已经两败的队伍,根本就无心玩闹,只希望拿下一场胜利,作为体面的结束,而二胜的队伍则希望拿到一个完美的结局;至于一胜一败的,则多少会有一些忐忑,他们的命运是不定的,没有人知道当明日的夕阳垂落,他们是否还能留在不夜城。 有些人会留,有些人会走。 但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在为最后一场比武做着精心的准备,就连韩闯也不例外。 他准备比武的方式格外特别——喝酒。 仿佛只有酒精才能让他忘记紧张一样,事实上,正是如此。 紫竹和尚为他送了一壶美酒,他却如牛嚼牡丹一般,大口大口的喝着,看的紫竹和尚连连摇头。 而他却毫不在意,酒不就是拿来喝的吗?至于怎么喝那是我的事情。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底荡漾,酒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不是韩闯的影子,而是一个光头和尚。 有些中,你想找他的时候,打破头也找不到,你不想见他的时候,他却偏偏会忽然出现在你眼前。 不可和尚就是这样一种人。 他手拎着酒壶,大大咧咧的坐进了韩闯对面的椅子里,笑着说道:“一个人喝酒未免太闷了,不如我陪你吧。” 说完,也不待韩闯答应,自顾自的从自己的酒壶里倒了一杯酒,他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韩闯眼中的不可和尚已变作三人,他不确定是本身就有三个和尚,还是酒醉的状态,但他仍然举起酒杯,准确与和尚的酒杯碰撞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响亮的声音,就连在柜台忙活的紫竹和尚也情不自禁的向这边投来疑惑的眼神。 当然,那仅仅是一瞬间,一瞬间过后,一切正常。 韩闯仰头将酒喝下,亮亮已空的酒樽,笑道:“你又出现了,你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并且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惊喜。”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 韩闯反而不笑了,神色严肃,眼神也恢复了正常,他用一种严肃的眼神凝视着不可和尚俊俏的脸,似乎要从那红润的脸膛中寻觅到一丝被人隐藏的东西。 但最后——他放弃了,不是因为窥视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而是他不想再去窥视,任何试图窥视的行为,都极其耗费精力,他现在所要做的,是保存精力而已。 他闭上了眼。 不可和尚依旧再小,就像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而又或是他的脸色本身看上去就像在笑,笑已经成为了一种自然。 他淡淡的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来?” 韩闯没有睁眼,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你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不可和尚又笑了起来:“有人说过你是个奇怪的人吗?” 韩闯笑道:“有人说过你是个奇怪的和尚吗?” 不可和尚笑道:“北海禅院里都是奇怪的和尚,奇怪的多了,也就平常了。”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又道:“像我这样,是最普通的一个,普通到没有什么特色。” “他们怎么会派一个最普通的来人,来完成最重要的任务?”韩闯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还是他们根本就没将心魔放在眼里?” 不可和尚笑道:“没人将心魔放在眼里,”语声稍顿,“他们永远将它放在心上,那是缠绕在心间的不可磨灭的梦魇。’ 韩闯大笑了起来,睁开眼,盯着不可和尚,说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心魔还未出世,就在你们心中留下了梦魇。” 不可和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庄重、甚至是有些迷茫,你能从那双黑的灼人的眼睛里,看见一只无形的野兽,而这只野兽正在不停的咆哮着。 韩闯没有说话,而是一种盯着不可和尚,就像是个鬼影子。 不可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好像真被你说中了,它还未出世,就在我们心头种下了不可磨灭的梦魇。” 韩闯摇晃着脑袋,说道:“或许将它封印起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它在不与在,人的内心都会产生业障,那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韩闯刚刚喝酒的时候,才想到的事情;武者修炼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突破自己的过程,功夫到了后来,炼的就是武道之心,心灵上破绽越少的人,未来的成就也会越高,而如何将心灵锤炼到没有破绽。 韩闯心想,那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考验。 或许心魔本身就是自然带给人类的考验,是威胁也是助力。 韩闯凝望着不可和尚,借着酒意,淡淡的道:“或许心魔本没有好坏,你战胜了它,它就是你最强大的助力,却屈服了,它就真正成为恶魔。 不可和尚听着,沉默。 这是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过的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他感觉到恐惧——理所当然,当一个人建立了几近二十年的信条出现一道裂痕时,必将是心灵崩溃的开始。 心魔是好,或是坏,仿佛已经不重要了。 不可和尚叹了口气,说道:“我很想找出一些话语来反驳你,但忽然发现,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我也分不清你说的是对还是错,但我知道,封印心魔是北海禅院的祖训,也是我的任务。” “我不能让自己三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你明白吗?” 当的一声,酒壶落在桌面。 是紫竹和尚,他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桌边,放下了一壶酒。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望着韩闯,有些希夷,也有些担忧。 但仅仅一瞬间,他就离开,就像来到时一样无声无息。 不可和尚笑了,对韩闯说道:“他是个高手。” 韩闯知道不可和尚不想再谈论刚才的话题,于是也配合着说道:“没错,他是个高手。” 不可和尚又笑了,道:“你不觉得在这家客栈里出现一个高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韩闯的目光在不可和尚身上游走,半晌才说道:“你不是高手吗?” “哈哈哈,”不可和尚大笑了起来,“在他面前,我又怎称得上高手呢?”他斜着眼睛看了紫竹和尚一眼,两人的说话并没有特意隐瞒,声音也属正常的声音,他不相信紫竹和尚没有没见。 任何听见谈论自己话题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展露出一些与平常不同的反应,而紫竹和尚却完全没有这些反应,他看起来正常到了极点,依旧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可和尚笑了笑,对韩闯说:“看到没有,他很特别。” 韩闯看了紫竹和尚一眼,不知为何,此刻他竟在紫竹和尚身上看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像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 然而这又是荒谬的事情,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特别的人。 他转头看着不可和尚,笑了起来:“别人特别是别人的事情,你老关系这个干什么。玲珑盛会开始,各种牛鬼蛇神出现也不奇怪。”语声稍顿,他用一种怪异的微笑凝望着不可和尚,“你不也是吗?一个特别的人。”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个特别的人。”不可和尚大笑着举起酒杯,“不说这些了,干杯吧。” 韩闯盯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的灼人的眼睛仿佛正向外发散着亮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光? 韩闯不知道,他也不相知道,他不确定自己今时今日的这一番话,会在不可和尚心中留下怎样的印记。 他只知道—— 只知道喝酒而已。 “干!” 他举起酒杯,重重的撞上了那悬在空中的杯子,当的一声,酒液溅到了手背上,一片冰凉。 ...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交易 上 深夜,夜风肃杀。 不可和尚曼曼的走过长街,风吹在他的胸膛上,酒意不禁去了三分。 他并不是一个花多的人,但不知怎么的,今夜却和韩闯说了许多话,就像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又相互质疑。 他们说了关于很多心魔的话,还有关于紫竹和尚,但最后还是落在了明天的比赛上。 到现在为止,不可和尚还记得韩闯那信誓旦旦的语气:既然我答应了你和胡丁山,就一定能成功,这一点你毋须怀疑。 不可和尚喜欢自信的武者,自信的武者让人放心,可以放心让他们释为,而不至于在背后推波助澜。 老实说,今日帮忙柳青芙的事情,已经做过了,原本他在不夜城中,只能算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但现在,这个过客却开始走上前台。 他听见了呼吸声,那种潜伏在黑暗里,潜力隐藏着自己的呼吸声。 天风酒楼是不夜城最大的酒楼,往日总是灯火通明,夜夜不休,但今日却只点了两盏微弱的光,一个人借着光线坐在酒楼的栏杆边,他端着一杯酒,不停的喝一口。 他喝酒的姿态很优雅,让人想起帝王,但却喝的不快,一小杯酒,也会分成几份抿干。 很明显,他的心思不在酒上,就连目光也落在酒楼之下的长街。 今夜的长街不复往日的喧闹,它变得安静、深邃、诡异。风从长街呼啸而已,拂动着商铺的雨棚,发出呼呼的声音。 仅此而已,没有人声。 长街里走来一人,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和尚。 楼上的人忽然紧张了起来,他的手在颤抖,心跳的厉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紧张的一面,但这又是事实,让他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 咔嚓一声,酒杯咧开,化作碎片跌在地上,跌的粉碎。 他忽然做了一个扬手的手势,接着像是如蒙大赦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 冷汗——已顺着他的额头落下,湿透了那名贵的丝绸衣衫。 长街里,风依旧,却又有了一些别样的味道,像是一种陌生的气息,更像是潜伏的杀气。 “出来吧,不用躲了。”不可和尚说道。 寒光一闪,剑光忽帜,就像划破了天际的流行,长剑袭向了他的身体。 这一剑又快又极,普通人绝计躲不掉,但不可和尚显然不是普通人,他侧过身子,剑锋从他胸前差之毫厘的划破,接着右手曲指一弹。 就听当的一声,长剑立刻被弹开。 刺客接反震力道,向后退去,一连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不可和尚也不追击,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刺客没有说话,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剑远不如刚才那剑快,却充满了不可定的变数,剑还未触及不可和尚三尺范围,就开始不断的变化,无序的变化。 甚至可能连剑客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剑会落在何方,旁人又怎会知道? 这是不可挡也不可躲的一剑,但不可和尚却另外一种方式解决了危机。很简单,他既没有躲,也没有挡,直直的站在原地,脸上还透露着迷人的微笑。 剑停住了,悬在距离他咽喉半寸的位置,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剑尖上传来的森冷的温度,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山。 “你为什么不躲!”刺客终于说话了,竟是一个女人。 女人作为刺客有先天的优势,因为她们比男人更具先天资本,但这个此刻却并没未应用自己的资本。 她蒙面,穿着紧身衣,或许是因为裹胸的原因,显得胸部平平,若不是那明显的女声,几乎不会有人将她当成一个女人。 但不可和尚却知道她是个女人,早就知道,从她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个女人,而且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 只有漂亮的女人才会去当刺客,不是吗? 不可和尚笑了,嘴角勾起了一抹云淡风轻的弧线。 “你会杀我吗?”他说,“不会,你的身上没有杀气。” 话音刚落,剑尖又逼近了几分,女人毫不客气的声音传来:“杀人需要杀气吗?” 顶尖的高手能够隐藏自己的杀气,只有当剑锋真正刺穿对手的咽喉时,才会将杀气显露出来,女人的意思很明显:我是顶尖的杀手,出招时未必会露杀气。 不可和尚听懂了这弦外之音,但依旧笑了笑,说道:“你不会杀我,即使你想动手,也不会杀,因为你后面的人想要见我一面。” 他凝望着那双漆黑如明星的眼睛,嘴角又勾起了弧度。 过了好久时间,女人放下了剑,冷冷的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有如此表现的人。” 不可和尚笑道:“真是荣幸之至,不过第一个是谁。” “你认识。”女人说。 不可和尚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韩兄弟。”语声稍顿,又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我最相像。” 女人冷哼一声,道:“你比他差得远了。” 不可和尚啧啧了两声,道:“差的远我?我可不这样认为。” 女人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径直打断了不可和尚的话:“跟我来。”说完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道:“如果你不来,应该明白后果,我绝不会第二次手下留情的。” 话一说完,也不理会不可和尚,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不可和尚耸了耸肩,更着上去。 两人并没有走出多远,就直接走进了一间酒楼,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 不可和尚皱了皱眉,道:“能点灯吗?” 女人停了下来,冷冷的道:“这里不需要灯。” 不可和尚耸了耸肩,跟着她走上二楼——依旧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有一道人影在闪烁。 女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整个酒楼二楼只剩下不可和尚和那道黑影两人。 两人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场面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之中。过了好久,那道黑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北海禅院的和尚?” “小僧正是来自北海禅院。”不可和尚如实说道。 那道黑影道:“北海禅院远在西域的北边,冰封之国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可和尚笑了,眼神一闪,说道:“走来的。” 那黑影也笑了起来,道:“和尚不骑马,你当然是走来的。”语声稍顿,又道:“你明白我问的不是这个。”语气有些阴沉。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这笑声仿佛要冲破凝聚在身前的阴影一般。 “我不明白,你问我怎么过来的,我说走来的,有什么不对?” 黑影摇了摇头,道:“依旧是那个问题,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可和尚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从西域到东南域,花费了三年时间,行舟渡海,穿越大洋而来。” “不知道我这个回答是否满意。” 黑影桀桀笑了两声,道:“当然满意,再没有比着更令我满意的回答了。”话锋一转,又道:“北海禅院的和尚,为何要不远千里渡海而来?” 不可和尚又笑了,回道:“和尚自然有和尚的修行方式,有些和尚用念经来修行,我这个和尚从不念经,所以只能用行千里路的方式修行,有何不可?” 黑影笑道:“没什么不可以的,但你说的却不是实话。” 不可和尚笑道:“哪里不实。” 黑影道:“大都不实。”语声稍顿,又道:“你是北海禅院的和尚不假,渡海而来也不假,但你为的却不是所谓的修行,而是玲珑宝塔,我说的对吗?” 和尚大笑起了起来,忽然笑声一收,冷冷的道:“不错,我正是为了玲珑宝塔而已。” 黑影厉声道:“你可知道玲珑宝塔的厉害!” 不可和尚笑道:“自然知道。” “那你还妄想收服它?” 不可和尚没有接话,沉默了下来。半晌过后,大笑着说道:“聂妄心啊聂妄心,不用在藏头露尾了。”手指一弹,两团火花从之间激射而出,点亮了黑影周边的油灯。 灯光找出了黑影的消瘦的身形,苍白的枯槁的面孔,不是聂妄心又是何人。 聂妄心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可和尚道:“这世上会想到将玲珑宝塔据为己有的人,只有你聂妄心一个,不是吗?” 聂妄心嘴角微微抽动,冷笑道:“恐怕现在又要多上一个了。” 不可和尚笑道:“你认为我是来收服玲珑宝塔的?” “难道不是吗?”聂妄心冷笑道:“北海禅院的和尚会提前三年从禅院出发,相比是算到了玲珑宝塔出世界的日期,想来分一杯羹吧。” 和尚大笑起来,没有反驳,但他的笑声却是最好的反驳。 聂妄心皱了皱眉道:“我说的不对吗?” “非但不对,而且大错特错。”和尚道,“不是每个老子一脉都像你聂妄心这样野心勃勃,也不是每个都如你这样无知。” “无知?”聂妄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你居然认为我无知?我看你们才是无知,守着一座巨大的宝山,却什么也不做,不是无知又是什么?”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好了,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问题,你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就快说吧。”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想和你合作。”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说完,转身就离开。 “等等!”聂妄心急道。 不可和尚转过头,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和尚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盟的道理,要合作您还是找别人吧,而且——” 不可和尚冷笑两声,道:“我们也没什么能够合作的地方,你不能带给我任何有益的东西,我也不会帮助你。” “真的吗?”聂妄心笑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好。” “凭什么?” “凭打开玲珑宝塔的唯一钥匙,在我手上。” ...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交易 下 停步,转身。 尽管不愿意,但不可和尚却不得不这样做。就如聂妄心所说的一样,钥匙在他手中。 无论存着何种居心,因为何种目的想要进入玲珑宝塔的人,都绕不开聂妄心这一点。 不可和尚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刺骨的深寒。 “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聂妄心踱着有条不紊的步子,来到不可和尚身边,低声耳语道:“如果我想走,没人能拦住我;如果我掉了,没人能找到我。” 不可和尚长长的吁了口,强忍着出手的冲动,说道:“说说的条件。” 聂妄心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他说,“我们俩合作,能够让很多野心家无功而返。” 不可和尚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如果手里有把刀,此刻聂妄心一定已经死在他的刀下。 聂妄心看不见,但却能够感觉到不可和尚的敌意,那种赤裸裸的,好不加掩饰的敌意。 那又如何?聂妄心心想,就算你再敌视我,最后还是要乖乖的和我合作。 他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我曾经用灵识刺探过玲珑宝塔——” “这我知道,”不可和尚打断了他的话,“为此你丢掉了自己的眼睛。”他讥笑道。 聂妄心不以为意的一笑,继续说道:“玲珑宝塔是一座七层浮屠,每层都有一个守护者,想要突破一层进如下一层,就必须接受守护者的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继续上前。” 不可和尚斜着眼睛,瞥了聂妄心一眼,不屑的道:“你也通过了考验?” “没有,”聂妄心好不掩饰,作为守护一族,我自然有方法躲过守护者,当然这个方法只对我有效,其他人就不用想了,而且——”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而且我因此付出了一双眼睛。” 不可和尚点点头,道:“投机取巧,付出一些代价也正常。” 聂妄心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总之我登上了浮屠的第六层,想要登上第七层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出现一股强大的剑气,击伤了我的灵识。” 不可和尚道:“应该是藏剑道人的不灭剑气。” 藏剑道人也是和老子同一时代的武者,有着剑尊的称号,所修炼的正是一种不灭的剑气,当年老子铸成玲珑宝塔时,也曾取其不灭剑气,用以镇压心魔。 这一点北海禅院的和尚知道,守护一族并不知道。 聂妄心笑道:“原来是这样,不灭剑气,倒是十分贴切。”语声稍顿,又道:“若不是我那个便宜女婿,恐怕现在老夫还被不灭的剑气折磨着。” 不可和尚冷哼一声,道:“韩兄弟其他的事情做的都不错,就是帮你恢复功力这事,做的实在有欠妥当。” 聂妄心笑道:“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不可和尚道:“让一个野心家恢复了与其野心相匹配的实力也算好事吗?” 聂妄心摇了摇头,说道:“随你相不相信,老夫从不是你口中的野心家,想要夺得玲珑宝塔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不可和尚冷哼道,“难道你不知道宝塔中关押的是什么东西吗?正是你的灵识深入了宝塔,才让它苏醒。” 聂妄心大笑起来,说道:“不可和尚,你别骗我了,我的灵识只是一个因子,心魔苏醒与否不在我,而是定数,就算没有我的灵识,他也会苏醒。” “但他苏醒的不会这么快!”这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就如不可和尚所说,他的灵识确实是心魔苏醒的诱因,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不可和尚冷笑道:“好了,说重点,我不想再和你追究原由,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聂妄心笑道:“这就对了,看了你已经具备了一个合作者应有的觉悟。” “我宁愿从未有过这种可恶的觉悟。”不可和尚紧咬着牙齿说道。他发现当自己面对聂妄心时,所有的涵养,所有的佛学都变得一无是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聂妄心笑着说道:“刚才说道六层守护者的事情了,这六层宝塔的守护者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远古时代的强者,想要普通他们的十指关可不容易。” 不可和尚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知道如何突破?” “不知。”聂妄心回答的理所当然,“我甚至都没和他们照面,怎么知道如何突破?” 不可和尚冷笑道:“那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聂妄心道:“当然,我虽然不知如何通过这些守护者的考验,但却记得宝塔里的所有布置,我知道宝塔里每一个房间的走法,知道如何在宝塔里甩掉追击之人,我相信这一点比通过考验更加重要。” 聂妄心说的没错,在玲珑宝塔中,守护者从来都不最危险的人,真正危险的是与你同时进入塔里的人。 不可和尚沉默片刻,道:“你要怎么帮我?” 聂妄心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和塔里的人通话,到时我在你身边,指引着韩闯便是了。” 不可和尚点点头,道:“原则上没有问题,但如果你有什么异动的话——” 聂妄心大笑起来:“北海禅院的和尚果然谨慎,不过看起来有些谨慎过度了。”语声稍顿,又道:“我能有什么异动?别忘记了你的实力在我之上,想要制服我轻而易举。” 不可和尚冷笑道:“可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不安心。” 聂妄心笑道:“我说过,北海禅院的和尚戒心太重了。” 不可和尚看一脸微笑的聂妄心,心中琢磨不定:“他费尽心思想要和我一起指导韩闯,到底是为了什么?上一次进入宝塔之后,他应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夺取宝塔的控制权,为何还要如此热心的和我合作,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不可和尚很想掐指算了算,但只要事关玲珑宝塔的时候,他并不能算全,往往算到的只是一切模糊的概念。 就在这时,聂妄心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 不可和尚抬起头,凝望着聂妄心,淡淡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说,我也不想让心魔出世呢?”聂妄心淡淡的道。 不可和尚对此嗤之以鼻:“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当然,你当然不会,”聂妄心道,“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那就说一不可笑的理由吧,”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想找到一个复明的办法。” 不可和尚笑了,道:“难道韩闯他们就找不到吗?” 聂妄心笑着摇摇头:“找不到。” “为什么!”不可和尚道。 聂妄心笑道:“玲珑宝塔外表虽小,但内里之大,却是你想象不到的,我家主上和胡家一起,帮助老子设计过玲珑宝塔,胡家复杂宝塔之外的机关设计,而我家则负责宝塔内的设计。 “玲珑爆胎一共分七层,每一曾都有三百六十个房间,取作周天之意,也就是说,塔里一共有房间两千五百二十间,其中有的房间囚禁着厉鬼,有些囚禁着仙魂,有些堆放着异宝,功法,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里,才藏有丹药。如果我没有我的指引,韩闯如何才能找到治疗我的眼睛的药物?” 语声稍顿,他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为了找到丹药,就算是为了镇压心魔,你们也需要我的帮助。” 不可和尚听着,没有说话。 聂妄心接着说道:“玲珑宝塔里机关密布,又有阵法保护,没人指引,别说登上下一层,就算守护者所在之地也找不到——” 不可和尚挥手打断了聂妄心的话:“诚如你所言,宝塔里的情况非常复杂,那你凭什么能知道这么多?” 聂妄心笑了,他知道不可和尚已经动摇了。 如果说最开始不可和尚只是对合作感兴趣的话,现在他真的动摇了,真的开始考虑合作的可能。 聂妄心笑道:“胡家设计了玲珑宝塔的外围,我家设计了塔内,我们两家祖先当年各自留下了一副设计图,里面标注了宝塔内外的所有情况,这两幅图是不下于钥匙的重要之物。 不可和尚皱了皱眉,说道:“据我所知,胡家并没有你说的这副图。” “当然有,”聂妄心笑道,“我的意思是,当然曾经有过。”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胡家曾经出现过一个叛徒?” 不可和尚蹙眉道:“不曾,” “我和胡丁山谈不上熟悉。” 聂妄心笑道:“那就对了,这件事情胡家人尽皆知,却对此讳莫如深,那毕竟是胡家的耻辱。” 不可和尚看了聂妄心一眼,说道:“说来听听。” 和尚对别人的家事,本不应该感兴趣,但胡家之事又是例外,守护家族的任何变故都可能引起天下大变,家事也就如同天下事一般。 聂妄心笑道:“二十年前,胡丁山还不是胡家的家主,胡家上一辈胡丁山的父亲胡宗年还健在,那时胡丁山还有一个弟弟叫胡丁阳,这胡丁阳比胡丁山下了大约十岁,其才与胡丁山不相上下,胡宗年本意将胡家主之位,传给这个年轻的胡丁阳的,结果就在家主继承大典前夜,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此地改变了胡家的事情。” 不可和尚心中一沉,道:“什么事?” “胡丁阳离家出走了,”聂妄心沉声说道,“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了。” 不可和尚不动神色,他知道故事一定还有后续,若没有后续,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到此为止不过是胡家的一个儿子离开家族而已——不是小事,但也绝谈不上什么大事。 “后来呢?”他淡淡的道。 聂妄心微微一笑,说道:“胡宗年以为幼子的离开,急怒攻心,一病不起,临死时,将胡家家主之位置传给了胡丁山,就在家主继位大典的那一天,胡丁阳又回来了,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回来。”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心肠 房间里摆放着一只大屏风,屏风里,一道奔泉,如玉龙一般从山巅倒挂下来,溅起了满天诛玉。 这只是一副画,用油彩会墨汁画出的一副普通的画,但却画惟妙惟肖,颇具大师手笔。这副话不该摆在酒楼里,而应放在达官贵人的书房中,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以便他们随时观赏,然后此刻,它却印在一只大屏风上。 任何一幅画,无论它多么名贵,只要出现在一个不应出现的地方,就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它,这副大师水准的画作也是如此,摆放在房间里,许久许久,无人能识,或许在某一天,它会随着这沙漠中的不夜城一切湮灭。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俊秀,女的漂亮。 这本应是一副和谐的画面,但男的却在喝酒,不停的喝;女的在看着男人喝酒,一眼不眨的看,两个人就像画中人儿一样,机械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男的正是颜赤扬,而女的则是秦香儿。 颜赤扬在输给青竹宗之后,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恨恨的离开,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输给了什么东西,但输了,却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无法找到任何推脱失败的理由,只能借酒消愁。 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却越来越清醒,直到最后,舌头都已经麻木,可精神却清醒的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酒?”他说,语气低沉的就像一个被关在牢笼里的囚徒。 “普通的酒。”秦香儿开口,眼神不离颜赤扬左右。 老实说,此刻她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之前颜赤扬在不停的喝酒,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那种诡异的沉默让她感觉的不安;现在好了,他说话了,终于说话了,尽管语气冰冷的就像刚端上餐桌的凉糕,可终究是说话了,那样就好。 一个还会说话的人,永远比一个连话都不说的人可靠,这种类比就像动物和木偶之间的比较一样。 颜赤扬继续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道:“我怎么感觉是水?” 秦香儿笑了,道:“就算你的舌头尝不出味道,鼻子也应该能嗅出来,就算你的鼻子也失灵了,嘴唇也应该能感觉出来,就算嘴唇也陷入了麻木,你的胃也会告诉你事实。”语声稍顿,她用一种别样的目光凝望着颜赤扬,“你知道这是酒,毋庸置疑,因为酒越喝越热,水越喝越冷。” “不,这是水!”颜赤扬盯着她,眼神里放着别样的光:“酒怎么会越喝越清醒?这不过是一种有着酒的香味,酒的口感,酒的回味的水。这不是真正的酒。” 他的手重重在酒桌上扫过,将满桌的酒壶连带酒杯一起扫掉。一连串咣当的声音过后,房间里恢复安静,安静的就像山野里的孤墓一般。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秦香儿目光一凛,转头冷哼道:“回去,没我的招呼不得过来!” 那人影也没答话,微微躬身,转身便离开。 秦香儿转过头,凝望着颜赤扬,眼神里尽是不忍。不忍见他痛苦,不忍见他自暴自弃,更加不忍见他不明事实。 她走了过去,轻轻握住颜赤扬的手臂,朱唇轻启,说道:“颜大哥,算了吧。不要再争了,也不要再抢了。” 她能够感觉到那只手忽然抽动起来,这种抽动并不明显,轻微的豆腐在空气中的颤动,但又怎么瞒得过秦香儿。 她的眼中尽是忧虑。 “什么叫不争?什么叫不抢?你能告诉我吗?”颜赤扬冷笑道,“恐怕连你自己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在赤霞宗,不是在琴香阁,琴香阁可以不在乎这些,赤霞宗不能不在乎。” “在乎什么?”秦香儿道,“世俗的荣誉?宝塔里的异宝?赤霞宗的老古董们真相信司空血所说的吗?事情如果真像司空血所说的那样美好,他会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吗?” 颜赤扬听着,沉默着,嘴唇微微颤动着;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 就如秦香儿所说的一样,他是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是世俗的荣誉?还是异宝?谁又能知道呢? 谁也不知道司空血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赤霞宗的长老们心中所想,颜赤扬恐怕连自己心中所想的也不明白。 他抬起头,盯着秦香儿,盯着这张并不漂亮,但格外有韵味的脸,忽然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他的动作粗鲁的就像一个莽汉,毫无男士的风度,但秦香儿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也不明白不是吗?”她说,“既然不明白,那为何要为此拼命呢?不如——” 话还未说话,便被颜赤扬打断:“我明白,什么都明白。”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声音里仿佛束缚着一只无形的野兽。 “我什么都知道,但你却不知道。”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又道:“赤霞宗只是表面风光啊。” 秦香儿心底咯噔一声,脱口而出:“赤霞宗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赤扬沉默了半晌,目光凝望着秦香儿,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这本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也谈不上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秦香儿听着。 颜赤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赤霞宗有多久没有产生真正的凝神期高手了?” 没有等秦香儿回答,他自己就接话道:“十年,整整十年没有出现一个真正的凝神期高手。”他的语气充满了壮士暮年的落寞与不甘,“很难想象是吧,曾经的东南域第一大宗门,竟然有十年没有产生一个真正的凝神期高手,但我要告诉你,这是事实,是一个人所共知的秘密。” “怎么会这样?”秦香儿问。 颜赤扬回答:“想要突破凝神期有三种方法,第一种以自身力量突破,在半步凝神时,不断的压缩真气,直到力量足以突破桎梏,最后成就身体和灵魂上的双重凝神,” 说着话,他摇了摇头,“听起来美好,但真正能以此突破的能有几个?人的肉体终归有一个储存真气的极限,再多肉体就会崩溃,能以此法突破的武者,都是那种心智坚韧,天赋异禀的人,这种人,万中无一。” 秦香儿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听说古往今来,能以这种方式突破凝神期的武者,未来的成就都很高,甚至有些能到达那个境界。” 颜赤扬道:“不错,只要他们不中途陨落的话,确实可能到达那个境界。”他停了停又道:“可这个方法毕竟只能适用于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就算是我,也不敢尝试。” “还有一种是服用破障丹,不提也罢,那不过是一种伪凝神期,不但实力无法继续增长,而且战斗力也比真正的凝神期高手要低,但凡觉得自己有希望突破的武者,都不会采用这种方式。” 秦香儿苦笑一声,道:“我琴香阁每一代的阁主都必须是凝神期高手,其中的大多数相比就是用破障丹突破的。你觉得不好的方式,很多人却对此趋之若鹜。” 颜赤扬苦笑着摇了摇头了,道:“我没这个意思。” 秦香儿摆了摆手,道:“我明白,你继续吧” 颜赤扬叹了口气,继续道:“这第三种方法,也就是公认的突破真正凝神期的方法,乃是找到一件异宝并将人体三魂其一斩于异宝之上,以异宝之躯体代替人体肉身,凝神期前中后三期,需三件异宝,所以古籍上也有三宝凝神或者三魂凝神的说法。” 秦香儿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比第一种方式容易达到,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这个方法吧。” “问题就在这里了,”颜赤扬苦笑道,“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这个普通凝神期的办法,可异宝终归有限,虽然异宝在凝神期高手陨落后,会重新落下,成为无主之物,凝神期高手又怎会轻易陨落?就算陨落,也大多会自爆异宝,绝不让人得手,所以异宝的数量是越来越少。” 秦香儿是个聪明人,颜赤扬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几分,当下目光连闪,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颜赤扬苦笑道:“赤霞宗的异宝已经殆尽了。” 秦香儿沉默了下来,她忽然明白颜赤扬如此拼命想要闯入玲珑宝塔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宗门,为了宗门得意延续下去,他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地。 过了好久,秦香儿终于开口:“这是赤霞宗的秘密,你告诉我会不会——” 颜赤扬摆了摆手,说道:“这点你放心,这事虽然谈不上人所共知,但东南域大多数宗门的高层都应该知道,因为他们也面临着和我赤霞宗同样的窘境。” 他叹了口气,又道:“东南域毕竟是小域,比不得东方的神奇之地,也比不上西域这等日落之城,就是北境这种冰雪王国,虽说生存条件恶劣,妖兽横行,但若论异宝数量,也是不在少数,所以说如何弄到足够的异宝,让门人顺利突破凝神期,几乎是整个东南域宗门也必须面对的问题,” 他冷笑一声,又道:“若我没猜错,那些人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才对玲珑宝塔趋之若鹜的;玲珑宝塔乃老子当年取天下异宝所铸,若我们能从中得到几件异宝,也算不虚此行了。” 秦香儿道:“但你没考虑到危险吗?”她情不自禁的抱紧了颜赤扬的胳膊,“我不希望你冒险。” 颜赤扬苦笑起来,道:“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不需要冒险的呢?想要成功,必然要经过这些艰难险阻,没有任何一个武者的修行是一帆风顺的。” “可也轮不到你啊,你是赤霞宗的希望?”秦香儿几乎快哭出声来。” 颜赤扬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说道:“傻瓜,我若不去,还有谁会去?谁不知此行的危险,谁又想将自己至于险地?我身为赤霞宗的首先核心弟子,若不带头,恐怕没人会去了。” 秦香儿沉默了下来,其中的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若看着自己的爱人去冒险,任谁也不会心如止水。 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说道:“好了,现在谈这些也是白谈,赤霞宗能战胜云州那支战队吗?他们可是战胜了青竹宗,而你却输给了青竹宗。” 颜赤扬面色一苦,输给青竹宗的一场比武,可能是他武者生涯里最惨痛,也是最莫名其妙的失败,直到此刻他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异宝击败了他,能让他四肢发软,抽去他身体的力量,那是一种怎样的异宝? 他知道上官亭有一件百结鹑衣,但就算是那件异宝,也不会有如此威力。 颜赤扬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没人愿意。 他试图隐藏这一点,然后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自己,在秦香儿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不得不妥协。 “好吧,我承认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我输给了青竹宗,但这并不妨碍我战胜云州城主队。” 他笑了起来,心中想到了韩闯,那个曾经在剑术上胜过他的剑客。当然,那只是剑术上的胜利而已,真要比试起来,谁输谁赢也未必。 秦香儿眉头微蹙,说道:“如果他们也拿出一件异宝呢?” “你当异宝是什么?”颜赤扬大笑起来,“韦振业的女儿是有一件异宝,她在比武中也用到了,就是那件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但她的实力太弱,根本无法发挥出异宝的全部威力。” 秦香儿笑道:“这么说你很有信心?” 颜赤扬沉默了下来,脑海里不禁回想起韩闯那惊世骇俗的剑法,不单单是在树林里战胜他时所用的剑法,还有今天破开百结鹑衣时所用的剑招,这些画面就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韩闯是个十分有威胁的对手,尽管两人从未全力相搏,但颜赤扬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秦香儿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严峻:“我明白了,你也没有把握。” 颜赤扬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百分之百的,就像没有人认为赤霞宗会输给青竹宗,但我们却输了。” 秦香儿摇摇头,轻声道:“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恐惧?”颜赤扬笑出声来,“你认为在我眼中,会看到这种东西吗?” “为什么不会?”秦香儿道,“你说过,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 颜赤扬耸了耸肩膀笑道:“好吧,我承认自己说不过你,你用我的话来让我哑口无言,但我就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让你闭嘴了。” 秦香儿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颜赤扬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你真能办到吗?那个人,那个人可是击败了上官亭。” 颜赤扬叹了口气,抚摸着秦香儿的柔发,轻声说道:“香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官亭虽然是凝神期的高手,但我未必没有机会胜他,虽然那个人用一种很奇妙的剑法战胜了上官亭,但他未必能战胜我。” 秦香儿能从颜赤扬的语气中听出一种雄心壮志,但这种雄心壮志却带着一种壮士暮年的悲伤,就像一杯沉在水底的冰块,正在一点一点的被侵蚀。 秦香儿叹了口气,很自然的将头靠在颜赤扬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好吧,我知道我劝不住你,知道你一定要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东西,但千万记得,你还有我,输赢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安全回来。” 颜赤扬将秦香儿搂进怀里,轻嗅着她的发丝,中人如酒,令人沉醉。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输赢仿佛已变成无所谓的东西,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个——怀里的这个女人。 夜沉,浓雾散去,露出一缕明亮的月光,泰然自若的投到窗棱上。 “放心吧,无论输赢,我都会回来的。”颜赤扬说,他从不轻易许下诺言,可一旦许下,就会竭尽全力的实现。 秦香儿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放着光,朱唇轻启,柔声道:“那就早点休息去吧,明天还要迎接大战。” 颜赤扬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我这个人,每逢临敌,我都要喝酒,喝的越多,发挥的就越好,所以这喝酒就是——” 话说到一般,忽然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秦香儿那锐利的眼神,仿佛是在嘲笑。 他明白自己说的不是真相,而是一种为放浪形骸而做的狡辩,但被女人看透,并且赤裸裸的嘲讽,依旧有些失了颜面。 “好吧,好吧,我这就去休息。”颜赤扬无奈的说。 秦香儿这才笑了出来,轻声说道:“这就对了,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才有力气去恶战,既然你已决定去争夺,那就一定要胜。” 颜赤扬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胜的!”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的火焰几乎要激射而出。 ... 第三百七十章 清风明月心 夜深,人静。 就连夜夜狂吠的狗,也没了声音。 秦香儿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凝望着前方的黑影。 这黑影就像幽灵一般,动也动的站在黑暗中,站的笔直。 秦香儿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一双闪烁着野兽光芒的、绿油油的眼睛。 她忽然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情。” 人影没出声,动也没动,让人怀疑他是否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 秦香儿不以为意,轻声说道:“我要你杀一个人。” 那人影子眼睛骤然亮了几分。 “谁?”他问,声音沙哑的就像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响。 秦香儿昂起头,大声说道:“云州城主队里,一个叫李大柱的剑客,我要看到他死。” 秦香儿并不确定颜赤扬能战胜韩闯,所以他决定用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显然是不错的选择。 她并不担心杀手不是韩闯的对手,这是理所当然的,杀手要杀一个人,有千万种方法,他们从不会选择正面对决,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毕竟她没有得意忘形,选择的也是琴香阁里最厉害的杀手。 人影没有出声,没有回答去或不去,秦香儿刚想说话,忽觉得微风飒然,下意识用手挡了挡了脸,当她放下手的时候,面前已空无一人。 秦香儿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李大柱,别管我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远没有公平可言。” 有风在吹,吹动了额前的碎发,不过片刻之后,一切又都变得风平浪静,而木椅上,已无她的踪迹。 夜,依旧无声。 浓散去,露出漫天繁星,没有流行,星空静止。 韩闯躺在床上,睁着眼,没有睡,他睡不着。 他试图让自己安息,试过很多方式,包括强行闭上眼睛和数绵羊,实践证明,这些都没有,他依旧清醒,清醒的过分。 内心就像有一头野兽在奔腾,血脉仿佛一直没有停歇。 他起身套上了一件外套,走到窗前,抬起头,凝视着漫天繁星,看着这充满了静态美的夜空,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平静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许多人一辈子也难以平静一回,但此刻的韩闯,却心如止水。 明日的比武,或者说战争,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在小树林里,他曾以剑法胜过颜赤扬一次,但要隐藏身份,再胜他一次却难上加难。 他明白,有了无柄剑这种奇妙的武魂,同样的招式第二次使用,对颜赤扬是没有效果的,也就意味着想要依靠招式取胜是难上加难。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的吞噬武魂了。 “或许我可以近身试一下,”他自言自语,接着摇了摇头,“不,以颜赤扬的剑法不给我近身的机会,更不会给我吞噬他真气的机会。” 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毫不犹豫。 夜空虽然为他带来的冷静的头脑,却不能给他任何灵感,他觉得这一战越发艰难。 当然——这世上根本没有简单的事情。 不可和尚曾暗示过,他有办法帮助韩闯战胜颜赤扬;这是顺理成章的,直到今日,韩闯依旧看不清不可和尚的实力,他有多厉害?凝神期初期?还是凝神后期?谁知道呢? 唯一可以决定的一点,他光凭一件异宝,就能战胜颜赤扬,甚至自己都不用出手。 如此聪明者会想到让他以同样的方法帮助韩闯,但显然,韩闯不是个聪明人,他愚蠢至极。 韩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暗道:“小白,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小白说道:“没有,我不动手,你又不能泄露身份,除非你现在套上夜行衣去把他杀了,不然想在擂台上胜他,千难万难。” 韩闯哭笑不得,说道:“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干的。” 小白笑道:“我知道,所以说除非——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办法,或许你可以祈祷他失误。” 韩闯摇摇头,道:“武功到了他这种境界,想要失去也很难,更用不说拥有那种特别的武魂了。” 小白道:“你是说无柄剑吗?听说能演练所有见过的剑法。” 韩闯道:“不错,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 小白笑道:“你错了。” 韩闯惑道:“错在哪里?” 小白道:“你不应该想在剑法上战胜他。” 韩闯道:“不用剑法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 “剑意。”小白说道:“你可以尝试用快剑的剑意。”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先不说快剑剑意是否能胜他,就算胜了,我身份也不保了。别忘记我身上还有血影分身,司空血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小白笑道:“你说的也没错,剑意是不能动了,那试试不用剑招呢?” “不用剑招?”韩闯眼睛忽然一亮,两手一错,大笑道:“你说的没错,无柄剑能够演练天下的剑法,能够记住所有的剑招,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之法,但如果我不用剑招,颜赤扬怎么办?” 小白笑道:“最基本的东西往往容易被人忽视。” 韩闯点了点头,忽然响起灰袍人教他剑法时告诉他的一句话:天下剑法都是由一个又一个基本招式组成,了解每一基本招式,掌握它,不断的练习它,知晓基本招式连接的奥妙,最后将所有招式排练组合,就成了新的剑招。 对于这句话,韩闯曾经不以为意,但经过小白这么一提醒,就发觉想要对付颜赤扬这个在剑法上几乎无懈可击的对手,只有用基本剑招。 他笑了起来,正想说话,忽觉微风飒然。 长久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风绝不是正常的风,放眼一看,就见一把光闪闪的匕首向他飞来。 他向旁边一侧身,匕首从他面颊擦过,狠狠的订在身后的廊柱上,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韩闯暗道一声好险,刚才和小白谈话,他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环境,若不是那一点似有似无的危机感,恐怕他此刻已被匕首洞穿。 躲过袭击,他心中大怒,抬眼一看,就见一道黑影掠空而去,一个起落便落到了对面的屋檐上。 韩闯见状,大喝一声:“休走!”纵身而出,紧跟而上去。 这黑影身法虽然不慢,但哪里比的上韩闯的蛇形瞬步,若是在平底上,还可依靠爆发力拉开一段距离,但在屋檐之上,蛇形瞬步的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几个呼吸,韩闯便一逼近来人,他看的真切,来人身姿婀娜,竟是一个女人。 “女人又怎样,偷袭我——看我不把你拿住。” 韩闯正要上手去抓,就见这姑娘骤然回头,手中捏着三把匕首,她蓦的把手一扬,三把匕首同时飞出,呈“品”字形攻向韩闯身体。 这一手三匕首的暗器手法也算高明,不禁让韩闯想起当年面对聂青青时,聂青青也有这么一手俊俏的飞刀。 但聂青青的飞刀在速度和力道上都要胜过面前这女子一筹。 韩闯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能挡我?”匕首已至眼前,他的反应也灵敏之即侧身躲过一把,以掌法击落一把,最后一把竟身体旋转起来,引动的阵风令匕首回头,反刺向女子。 就听铮的一声,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雪亮的剑锋在月光下闪烁着荧光,就见剑光一闪,当的一声,那把匕首应声而落,竟被长剑削成两段。 韩闯眼睛一亮,只觉得这剑法在哪里见过,容不得他细想,剑光已至身前。那女子一招之后,复又进招,直刺韩闯咽喉。 这一招简单直接,又快又急,且攻韩闯不备,端是厉害,可韩闯也非普通人,连忙刹住脚步,腿不弯,腰不曲,凭空后退。 那长剑竟穷追不舍,似要试探韩闯的极限一般。 韩闯微微一笑,喝道:“你这姑娘,端是不依不饶啊,”目光一凛,语气骤冷,“且看我如何破你!” 骤然刹车,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伸出了两根指头,将长剑准确的夹在两指之间。 女子试了两下,竟抽不出剑来,忽然拿住剑柄末端一抽,就见银光骤亮,又是一把雪亮的短剑。 “子母剑!” 韩闯心下一惊。 子母剑有两种,一种是像燕青飞一样的一长一短的双剑,另一种则像这个女子所用的,子剑藏在母剑之中,端是阴毒无比。 若是普通人,非给一剑刺中不可,可韩闯入微能力让他瞬间做出反应,一掌便将这刺来的一剑震偏。 韩闯也未给这女子机会,又是一掌,拍向她肩膀,女子见状,连忙向旁边一躲,可韩闯的手掌在近身时忽然变掌为爪,一爪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捏,便将女子擒住。 韩闯也不客气,另一只手顺势揭开她的面纱,立刻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肤白唇红,鹅蛋的脸蛋,眼神里露出不甘的锐利的光。 “放开我!”她拼命挣扎。 韩闯也非没见过美女之人,自然不会被她的美貌迷惑,当下冷哼一声,喝道:“你这人说的好听,我为何要放你?” 那女子冷笑大手:“你不放我,只有死。” 韩闯刚想说话,居觉得背后冷风袭来,下意识向旁边一躲,又一把长剑插着他的面颊而过。 韩闯真气一吐,封住女子穴道,将她扔到一边,全力对付起身后的长剑。 这把长剑所使的剑法和女子的剑法一脉相承,但更加狠辣凌厉,不知厉害了多少倍。 使剑的是一个男人,同样黑衣蒙面,露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眼神里仿佛有一直无形的野兽在咆哮。 韩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偷袭,心中恼怒,暗道:“本不像和你们一般见识,没想到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袭,若不给你们一点厉害瞧瞧,还当我怕了你们。”当下猛力一掌,震开长剑,顺势拉开距离,从腰间抽出软剑,力透剑身,一剑削来。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若舞动一般,看的旁边的女子目眩神迷,心想:“香儿姐为何让我们来暗杀这样一个人,他长的普通,但剑法却是一流。” 就见韩闯将一把软剑舞的如同银蛇狂卷,卷向使剑的男人。 男人也非泛泛之辈,长剑一抖,竟直点韩闯剑法中的空门,如此眼力,便是身为对手,韩闯也忍不住击节叫好。 韩闯剑到中途,忽然一边,原本的空门骤然变成死门。男人明显没想到韩闯会有这招,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已变招不及,只能将长剑圈成一个弧形,变攻为守,这才化解了韩闯这一记变招。 可韩闯的得理不饶人,攻击一发,就如抽丝剥茧,层层叠叠;他的剑法本就驳杂,又精通基本招式,每每用来,天马行空,让人防不胜防。 可这男子也厉害非常,一手长剑,紧守门户,舞的是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韩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这人到底是谁,剑法上的造诣竟然如此之强,几不下与颜赤扬了。” 韩闯这般高看男人,其实这男人心中正暗暗叫苦。 他本命莫愁,乃是琴香阁前一任阁主的入幕之宾,最后成为琴香阁的第一杀手;那女子是他的弟子明月,两人听从琴香阁首席弟子秦香儿的吩咐,前来暗杀韩闯。 莫愁看了白天的比赛,知道韩闯剑法通神,想要正面击杀他,难于登天,于是想出了让明月作为诱饵,自己偷袭得到方法,但没想到韩闯竟然如未卜先知一般,躲过了偷袭。 其实若给他充沛的时间,又一万种方法能致韩闯于死地,但无奈时间太紧,他只能用这一种方式,没想到却被韩闯发觉。 此刻便是像走,徒弟被人制住,自己这个当师傅的,也被缠住,想要脱身,难于登天。 莫愁的剑法本走阴柔诡异的一路,善攻而轻防,与他对敌之人,莫不被其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击败,然后面前这个对手不但能防住他的攻击,还能迫使他变攻为守,如此一来,他剑法的优势立刻被抹去,此刻还能坚持,只是仗着修为高深而已。 饶是如此,他也只有招架之功。 论功力,他要比韩闯深厚,但韩闯的剑法却不依常理出牌,明明是一招落霞宗的“飞流直下”剑尖应该向下,他却向上,这样一改,整个剑意就变了,若是普通人,这样一改剑意,非得败了不可,可韩闯这么一改,剑招的威力非但不减,反而隐隐有增强。 莫愁心中叹息一声,暗道:“看来今天也折在这里了。” 韩闯乃是聪明人,自然看出莫愁的窘迫,其实这样剑法相持,他想要速胜,只需要催动吞噬武魂,吞噬莫愁的真气便可,莫愁全凭一口真气支撑,真气若散,剑招立刻就要崩溃。 可韩闯偏偏想试验一下剑法,将莫愁当成颜赤扬,演练起剑法来。他时而凭空闯出一招,时而将原有的招式变化,端是奇诡绝伦,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过了几刻钟,韩闯自觉得剑法已经运转圆润,当下喝道:“撒手!”指东打西的一剑刺向他手腕,莫愁手腕一抖,想要去削他软剑,那软剑却如银蛇一般,向伤一弯躲过他的长剑,从另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刺向握剑的手腕。 莫愁见状,叹息一声,心知这剑是拿不住了,若想保剑,手腕非被点中不可;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剑在人在的剑客,当下手腕一甩,弃了长剑,同时身形一收,向后闪去。 韩闯微微一笑,喝道:“想要走吗?已经晚了。”身形掠起,如苍鹰扑兔一般,向莫愁凌空刺来。 明月见状,不禁高喊一声:“小心!” 韩闯笑道:“已经晚了。” 软剑抖成圆弧,如狂舞银蛇一般席卷而来。 莫愁何曾见过这种剑法,不但凌厉,而且变换无双,他忽然觉得,就算剑法在手中,也抵挡不住这暴风骤雨一般的剑法。 陡然间,他只觉得全身一麻,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人封住了穴道。 韩闯以剑代指,将真气凝于剑锋之上,封住了莫愁全身穴道。 他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谁。”上前一步,揭开莫愁的面纱,一张中年人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鬓角略微向后,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韩闯皱了皱眉,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非但不认识,甚至从未见过。 “你是谁?”他问道,“为何要杀我?” 莫愁冷哼一声,头撇过去,看也不看韩闯一眼。 韩闯眉头微蹙,右手聚指成住,凌空一吸,明月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韩闯飞去,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想要尖叫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咽喉被一手有力的手扣住,手指如肉三分,声音戛然而止。 “你再不说话的话,她就死定了。”韩闯冷冷的说道。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提前到来的决斗 上 已经是后半夜,秦香儿没有睡,她也不着。 当她心里藏着事儿的时候,就会睡不着,更不用说,此刻藏在她心里的还是天大的事情。 她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从门口到窗口,然后再回到门口,并且时不时的向外张望,依旧空无一人,她等待的人还没有出现。 秦香儿是一个豁达的人,如果仅仅事关她自己,她绝不会将其放在心上,然而此事却关乎到颜赤扬,那个她心爱的男人。 一想到这个名字,秦香儿的嘴角就不自禁的勾起一抹漂亮的弧线,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颜赤扬的时。 那时她正从一间灯火辉煌的教坊里走出来,一群年轻而放浪的少年男女,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她——她就像公主一样。 而颜赤扬就站在路边,冷冷的笑着,那笑讥讽而冷酷,时至今日,秦香儿都记忆犹新。 那本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甚至足以招致杀身之祸,但秦香儿却莫名的对这个发出冷笑的人产生了兴趣,当一个女人开始对一个男人产生兴趣的时候,就是她沦陷的开始。 秦香儿有些后悔当时的举动,倘若她置若罔闻,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但世界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她动心了,这是事实——倘若给她再一次机会,她同样会动心,因为和颜赤扬在一起时,甜远远大过于苦。 笑容消失,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不是她要等的人。 她要等的人没这个高,也没这么挺拔,更加没有这么锐利的气势,站在门口,就像是一把剑,出鞘的剑。 “你是谁?”她厉声问道。 秦香儿没有惊慌,她明白如果这时候表现出任何惊慌的姿态,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她冷静、淡然、就像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她的目光正悄然落在房间中央的琴上,瑶琴就是她的武器,武器本不应离手,但在这个本焦躁所笼罩的夜里,她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吱的一声,门打开,自门外走进来一人,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陌生是因为秦香儿从不曾和他接触,甚至没有如此刻这般面对面过,熟悉则是因为她知道这人的名字。 当然,仅仅是名字而已。 “李大柱!”几乎是从牙缝之中蹦出的痛恨与惊惧交织的声音,秦香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自己。 “你还活着!”她继续说,声音依旧。 韩闯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从金三富口中,他得知了琴香阁有位叫秦香儿的姑娘,善琴艺,精世故,一手将琴香阁打造成入品的宗门。 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秦香儿拉上关系,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韩闯淡淡的道。 面前的女人并不算绝色,但绝对当的起漂亮二字,鹅黄?色的薄纱长裙,镶嵌着亮片的裙摆拖在地面,一头乌黑的柔发自然的垂在双肩,五官并不算十分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这样的女人,咋看之下,或许当不得绝色佳丽的称呼,但却如酒,越陈越香。 韩闯好酒,可好的是能喝进嘴里的酒,对于只能看,不可能喝的酒,则没有任何感觉。 他冷笑一声,补充了一句:“漂亮的女人都很笨,但少有笨到像你这样的——说,为什么要杀我!” 这也是韩闯弄不明白的一点,他和秦香儿,和琴香阁可以说毫无冤仇,对方为何会派人来杀他? 秦香儿笑了,就如那漫天繁星的明亮。 “杀了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的话语却如此冰冷,看样子她是想袒护颜赤扬到底,即便付出生命,也不显露自己和颜赤扬的关系。 韩闯摇了摇头,冷冷的道:“就算是杀人狂魔,也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即便这个理由再荒诞,再不可思议,也必须要有,因为人必须要有了欺骗自己的理由。” 秦香儿微笑道:“那么,我看你不顺眼,所以想杀你。” 韩闯又摇摇头,道:“推脱之词,我很难想象琴香阁的实际掌控者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而杀人,也却确信自己从未得罪过琴香阁的人,所以——” 韩闯目光一凛,冷冷的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这声音就像寒冬腊月,挂在屋檐上的冰棱,不但冷,而且锐利,犹如刀尖,直刺秦香儿的心口。 她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两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没有人,是我下令杀你的,这点,你从莫叔口中应该得到了。” “莫叔?”韩闯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杀手?” 秦香儿目光一凛,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韩闯大笑起来:“事到如今,你还关心别人?如果我是你,会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你会死,明白吗?”眼神落在秦香儿那白玉一般的脸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皮肤的颤动,然后这颤动的背后,却隐藏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秦香儿没有理会韩闯的问话,仍然固执的道:“莫叔到底怎么样了?” 韩闯冷笑道:“一个来杀我的人,你认为会怎样?” “你杀了他?”秦香儿目光一凛,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莫愁不但是琴香阁的第一杀手,更是琴香阁的保护神,少了莫愁,琴香阁将不复入品宗门的荣光。 她的手悄悄摸进衣襟里。 韩闯笑道:“没错,不但是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名字,她叫什么名字——”他拍了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叫明月,是叫明月,可惜了一个好名字了。” 秦香儿心中咯噔一声,她没想到莫愁会将明月也带去;明月是莫愁的徒弟,也是她的姐妹,听闻姐妹遭难,就算以秦香儿的城府,也忍不住变色。 “你把明月怎么了?” “啧啧啧,”韩闯啧啧了两声,笑道,“没想到雇主会这么关心杀手,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韩闯冷笑一声,道:“一个来袭击我的女人,你认为她会怎么样,只是可惜了一个好名字,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你!” 秦香儿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但到最后,依旧忍住了。她恶狠狠的盯着韩闯,就像一只凶狠的毒蛇。 韩闯微微笑道:“果然,你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但我劝你一句,人死了就死了,还是活人更加重要。” 秦香儿冷冷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闯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他笑容一收,压低声音道,“告诉我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否则——”手掌抬起,狠狠的按在桌面上。 只听滋滋的一阵声响,蒸腾如烟,当韩闯抬起手掌时,上等楠木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一寸深的手印。 秦香儿见了暗暗心惊,要知道击破一张楠木桌子很简单,但若像韩闯这样举重若轻的在楠木桌上留下手印,那需要对真气极其严苛的控制力。 秦香儿见得掌印,面色一变,冷峻消失,代之以惶恐。她惶恐不安的看着韩闯,眼神中绽放出显而易见的恐惧。 “好、好,我说,我说——” 韩闯正准备洗耳恭听,就见秦香儿右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竟是一把雪亮的飞刀。 韩闯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伸出两根指头一夹,飞刀准确的落在他两指之间。 秦香儿面若死灰,她明白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咣当一声,飞刀被韩闯扔在地上,他一步步的逼近秦香儿,真气运转全身。 “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否则——死。” 冷汗湿透了秦香儿的后背,正当她绝望之际,门口方向忽然闯来了一声她最想听到,也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李兄弟,不要危难她,一切都是我让她做的。” 韩闯微微一笑,回头一看,就见颜赤扬站在门口。 “不,不是你,”韩闯笑着摇摇头,“赤霞宗的怪剑想杀一个人,一定会亲自出手。”他转头凝望着秦香儿,说道:“我说的对吗,秦香儿姑娘?” 秦香儿深吸一口气,昂起头,大声说道:“没错,所有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和颜大哥无关,是我下令莫叔去杀你的——只可恨——” 韩闯盯着他,冷笑道:“只可恨我命大,没有死对吗?”语声稍顿,接着说道:“不得不说,那个杀手差一点就成功了,若给他足够的时间,经过精心的准备,或许我真会被杀死,但可惜,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准备,所以——” 秦香儿冷冷的道:“所以他死了,而你活着。” 韩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不可置否的笑了起来,这笑,讥讽而冷酷。 剑光一闪,软剑出鞘,真气透过剑身,令软剑笔直的指向秦香儿。 韩闯也没回头,就这样对颜赤扬说道:“颜兄,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有人想要阻止赤霞宗和云州队明日的比武,这不仅仅关系到你我两人,还关系到宗门和地域,就不要怪我了。” 韩闯冷笑着,秦香儿已经闭上了眼,等待着审判的到来,就在这时,只听颜赤扬大声说道:“放过她!” 韩闯正要出手,却被颜赤扬打断,他也不气恼,回头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颜赤扬眉头紧蹙,说道:“没有理由,这事是香儿做的不多,但如果你要杀她,休怪我手下无情!”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笔直的指向韩闯咽喉。 韩闯笑了,冷笑,讥讽而冷酷。 “你是想让比武提前吗?” “正有此意,”颜赤扬道,“你我都明白,明日的比武胜负皆在你我手上,与其明天再决出胜负,不如今夜就让我们见个高低。” 颜赤扬也看出来,韩闯这是在逼他出手,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出手。 秦香儿又怎会看不出颜赤扬的弱势,她高声喊道:“不要——” 声音还未完全放出,便孑然而止,韩闯右手一拂,封住了她全身的穴道。 颜赤扬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说话,他明白秦香儿的存在只会令他分心。 韩闯笑道:“这里施展不开,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颜赤扬道:“你带路吧。” ... 第三百七十二章 提前到来的决斗 中 两条黑影在夜色笼罩下的屋顶起伏,两人越过广场,越过城墙,来到了距离不夜城几里远的一处沙漠之中。 风在呼啸,裹着沙石,就像刀子一般刮着两人的面颊,两人相距几米远,摇摇对视。 颜赤扬笑道:“你选的地方不错,大漠黄沙,是个不错的埋骨地。” 韩闯笑了,道:“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死?” 颜赤扬摇摇头道:“我死不死不知道,我能肯定,死的一定是你。” 韩闯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笑声骤然一收,冷峻的说道:“你就肯定死的一定是我?” 颜赤扬笑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而我一定不会死,死的一定是你。” 韩闯又抚掌打大笑道:“有趣有趣,这简直是有趣至极,颜兄,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有趣的故事。” 颜赤扬板着脸道:“你认为这是故事?” 韩闯笑道:“难道不是吗?” 颜赤扬道:“故事也会成为事实的。” 韩闯道:“但相比起故事,事实往往会发现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扭转?”颜赤扬摇摇头,“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长剑平平的指向韩闯,“老实说,上一次交手并未尽兴,今日就来战个痛快!” 韩闯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动手吧。”软剑一抖,笔直的指向颜赤扬的剑尖。 两人遥遥对视,谁也没有先出手的意思,剑客擅长与寻找对手招式中的破绽,韩闯和颜赤扬都明白,谁先动手,等于给了对手先行寻找破绽的机会。 过了好久,没人谁都没有动,非但没有,甚至没有说话;但不说话不动不代表战斗没有开始,气势上的交锋早已开始。 论气势,两人其实是不相上下的,颜赤扬虽然功力较高,但韩闯却使用过重剑,重剑重势,他对气势的控制要明显抢与颜赤扬,此消彼长之下,两人战成平手。 这时,就听颜赤扬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韩闯微微一笑,道:“什么事,我会尽全力满足你的遗愿的。” 颜赤扬不以为意,说道:“莫叔和明月——” 韩闯笑道:“两个人都在我的手上。” 颜赤扬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死他们。” 韩闯冷哼一声,道:“你是在嘲笑我的仁慈?” 颜赤扬摇摇头道:“我是想让你放过他们。”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没有问题,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他们怎样,只是点了穴道而已,这场比武我若胜了,会亲自放过他们,我若败了,穴道到时自解,他们也能自救。” 颜赤扬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就开始吧。” 韩闯笑道:“那就开始吧。” 星横斗转,夜已渐深,万籁俱寂之中,唯有剑风阵阵。 这声音并不响亮,若不仔细绝计捕捉不到,但若能够捕捉到这声音,便可知两人战况之激烈。 颜赤扬的剑法本就以奇诡阴柔为主,此刻更是将这种风格演绎到极致,就见他长剑一展,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向韩闯卷来,明明使的长剑,用的竟是软剑常用的招式。 这一剑非同小可,径向韩闯虎口削下,又兼颜赤扬真气高绝,普通的一剑在他手上,也成了杀招。 韩闯只觉得劲风飒然,心道:“这一剑若给他削中,只怕就用不了剑了。”当下横身侧步,软剑当空一扬起,便成一片剑花。 这是软剑的特性,若是长剑,任你武技多么高明,都不可能使出,这一道剑花中包含了青竹宗的“苍松迎客”,落霞宗的“映日无双”,还有邪月宗的“拜月无恨”,三种剑招,三朵剑花,呈左中右刺向颜赤扬。 左的刺他手腕,中间的点他胸口,右边的向右剑袭来。 这三招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招式,但在韩闯使来却似是而非,比如“苍松迎客”明明是堂堂正正,直刺中宫的一招,却被使的奇诡绝伦,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剑落向左边手腕;而映日无双则是一门重势的剑法,也被韩闯使出了几分阴柔狠辣,然后威力却比正常使来更加强大;至于拜月无恨,本是狠辣奇诡之剑,但在韩闯使竟然有几分堂堂正正,气势浩荡的感觉。 这三式剑招,三种改变,让颜赤扬见了也大为头疼,只能变招,一记横扫,中途骤变化,在空中连刺九剑。 “太极门的夺命连环剑!” 韩闯冷笑一声,夺命连环剑也算太极门的标志之一,却远不如太极十八剑式来的出名,但威力却丝毫不弱;这剑法讲究迅捷如雷,快急如风,乃是快剑中的快剑,你能在一剑之中刺出的剑数越多,威力也就越大,听闻当年张一丰真人能一剑化万剑。 那样的场面无论是韩闯还是颜赤扬都无法想象,如颜赤扬这般一剑九击已是难得。 他这九剑刺出,同样不按常理出牌,不但快捷无比,而且剑势飘忽不定,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无可琢磨。 若光论奇诡之变化,甚至还在韩闯的一剑三花之上。 便是对手,韩闯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剑法。”竟剑势不变,运起左手就是一拳——许久不用的大金刚拳,此刻竟被他用出,刚猛强势依旧如昔,那连环而来的剑招立刻便被拳震散。 这一手一心两用也让颜赤扬大为赞赏,可他的危险并未解除,韩闯那一剑三花,虽被他的连环九击挡住了两花,但还有一花直奔胸口而来。 他运用赤霞宗的赤霞神功,腹部骤然向内一收,身体陡然向后移了半寸,正是这半寸的移动让韩闯这一招无功而返。 剑锋擦着颜赤扬的衣襟,劲力还未透入皮肤,便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 其实若光论剑招,颜赤扬是输了,但颜赤扬毕竟晋升半步凝神久已,真气之雄厚绝非韩闯所能比拟的,这一招真气暴烈,不但化解了剑气,还震偏了韩闯的剑锋,颜赤扬也得理不饶人,立刻欺身而上,一招赤霞剑法中的光芒万道,直刺韩闯胸口。 韩闯身形一瓢一闪,竟施展蛇形瞬步避开,如今他的蛇形瞬步早已经褪去了烟火气,配上一身白衣,施展起来飘然若仙。 躲闪之中,韩闯也不忘击出一拳,颜赤扬见拳风袭来,大喝道:“莫以为只有你会用拳脚功夫,我赤霞宗的掌法也是一绝!”左手聚指成掌,平平推出,劲力如同海潮一般层层叠叠。 若光论一掌之力,或许不如大金刚拳凶狠,但胜在绵长,大金刚拳的拳风进住掌力之中,就像撞进了一层又一层蛛网中一样,不多时间,便被消弭于无形。 两人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韩闯本以为自己天马行空的剑招能占得便宜,却不想剑拳并用,竟只能与颜赤扬战个平手;颜赤扬同样惊愕,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招式上再次吃亏,没想到韩闯的招式如此天马行空,自己若不仗着真气深厚,恐怕已经败北了,这让常常自诩为招式东南域第一的颜赤扬面上无光。 只听他冷哼一声,喝道:“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东西,下面我要动全力了!” 韩闯同样冷哼一声道:“你认为这就是我的全力吗?你没动武魂,我也没动。” 两人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火光,同时也清楚从下一招开始,对手将会动用武魂,武魂对于武者的增幅是难以置信的,动用武魂之后,谁胜谁败了,变得更加难以预料。 无柄剑和吞噬武魂同时出现,在两人背后遥遥对立。 无柄剑是剑武魂中十分厉害的一种,剑无剑格就代表着迅捷无双,只有迅捷无双的剑速才能驾驭一把没有剑格的剑,武魂无柄剑不但能让颜赤扬模拟所有见过的剑法,还能增强剑速,而且这一增强的幅度是十分令人咂舌的。 同样,韩闯的吞噬武魂也厉害无比,这一次他没有显出吞噬武魂的真颜,而是化作了神木王鼎。 颜赤扬看的真切,见识又广,当然不可能不认识神木王鼎这种武魂,它是出了名的厉害,但又出了名的无用。 但凡药师毒师若拥有了这种武魂,可谓是风云化龙,神木王鼎炼化一切药物的特性能让他们最大限度的了解药材;而普通武者拿了这武魂却丝毫没用,本不是药师,了解药材特性有什么用?最多不过是避毒而已。 颜赤扬一见这武魂,立刻就笑出声来说道:“李兄弟,别告诉我,你除了是剑客之外,还是一名药师。” 韩闯笑道:“我自然不是药师,别看我这武魂不是剑客的武魂,你若对上胜负可难料。” 颜赤扬冷哼一声,自然不信,此刻他觉得自己有了八分胜算,也不多话,立刻就抢攻过去。经过了无柄剑的加持,他的剑法变得更加迅捷,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韩闯不敢轻敌,当下使出太极十八剑式,抱元固守,方圆三尺之内,都在他的剑圈笼罩之下,颜赤扬的剑招不论从哪个方向刺来,都给他的剑圈荡开。 颜赤扬的剑法是快,他的剑法则是慢,不断的在身前画圈,大圈圈,小圈圈,圈中有圈,圈中套圈,任颜赤扬的攻势如何凌厉,被他的圈圈套住,竟受到了桎梏,威力也不如看起来那般随心所欲的发挥。 颜赤扬只觉自己的快剑就像陷入了沼泽之后,移动一寸剑势,都需耗费巨大的真气,而且他隐隐感觉,自己的真气消耗也要比想象中的大上许多。 没错,韩闯已经偷偷运起了吞噬武魂,以颜赤扬的真气补充自己的消耗。这一手变化可谓是漂亮至极,剑法不快也不猛,却偏偏能克制颜赤扬又快又猛的剑法,加之神木王鼎本身也有一定的镇压之效果,竟将颜赤扬的剑招压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中。 剑圈不断扩大,留给颜赤扬施展剑法的空间就越少。 ... 第三百七十三章 提前到来的决斗 下 颜赤扬清楚的感觉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危机,就像每一个大祸临头的人一样,他试图挣扎。 在自己不及对手耐久之时,改变节奏或许是唯一取得胜利的方式,颜赤扬剑法骤便,意在剑先,虚虚实实,每一剑之后,都暗藏着无数种变化,韩闯只觉得周围剑风呼啸起来,仿佛身边有几十吧明晃晃的利剑,同时向他刺来。 韩闯吁了口气,暗道:“颜赤扬果真了得,这种情况下都能进行极致转变。”需知变化是最艰难的事情,打破原有的节奏或许是取胜之匙,但更多的可能却是让人滑入失败的深渊。 你无法预料改变的结果,只能尽全力的维持这种变化,同时叫结果交给上天,就像颜赤扬现在所做的一样。 韩闯能够轻易感觉到颜赤扬眼中的坚决,他已将胜负抛之脑外,全心全意的维持起剑法来。 韩闯只能仗着太极十八剑的威力,紧守门户,这是最稳妥的一种方法。 颜赤扬剑锋向所,仿佛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任他剑招任何猛烈,也攻不进韩闯的三尺之内。 韩闯冷笑一声,喝道:“颜赤扬,到此为止了!”剑招忽然展开,剑圈开始反向旋转,风声赫赫,俨如排山倒海一般向颜赤扬压迫而来,震的他的身子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叶轻舟,摇摆不定。 颜赤扬绝非意志不坚之辈,面对此等危局剑招再变,他大笑笑道:“那也未必。”身形骤起,左手中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长剑,双剑兼施,时而如凌空高武,时而如鹰击九天,时而有如穿花绕树一般。奇招迭出,层层不穷,顿时将韩闯的攻击遏止。 原来颜赤扬最拿手的不是单手剑,而是左右手各使一把长剑的双剑之法;双剑之法看似简单,使起来却极难,如燕青飞那中子母双剑也是以母剑为主,子剑为辅,而颜赤扬的双剑却不分主次,两者并行,仿佛两人使着不同的剑法,却又能相互配合一般。 两把长剑一经抖开,漫天都是剑影,不但遏制了韩闯的攻击,甚至在隐隐蚕食着他的剑圈。 太极十八剑式虽然是一等一的防守剑法,但也不是无敌的,好比此刻,在颜赤扬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下,就有些摇摇欲坠。 好在颜赤扬有无柄剑,韩闯也有天眼的入微,当他凝神屏息之时,颜赤扬的剑法虽快,但还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就见他将一口软剑舞圆,画圈的速度越发迅捷,而且剑招之间,竟多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颜赤扬正全身心的投入剑法之中,根本未在意韩闯的变化,韩闯一改之前的战法,竟将长剑主动送到了颜赤扬的剑口。 就听当的一声,两剑相交,颜赤扬想要抽剑而出,却发现自己的长剑就像被吸盘吸住了一般,怎么也抽不回来,更令惊讶的事情很快发生,体内真气竟不受控制的向剑锋处倾泻。 “这是什么?”他高喊一声。 韩闯冷笑道:“这就是武魂的力量。” 颜赤扬目光连闪,喝道:“不可能,神木王鼎我见过,绝没有这种能力。”左手长剑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向韩闯攻来。 韩闯冷笑一声:“技止于此了。”牵引了颜赤扬的右手剑迎上了他的左手剑,三剑相交之处出现了一到强力气旋,颜赤扬想要抽身,却也不可能。 劲风鼓动,拂起他的碎发,长发飘扬,面孔扭曲,形如恶鬼。 颜赤扬感觉全身真气都是倾泻,暗道:“在这样下去,非得被他吸干不可。”把心一横,勉力将右手抬起。 他穿着黑色长袍,有两条宽大的袖口,如此一抬,右手袖口正对韩闯额头,也不见他有什么东西,一缕寒风,自袖口中弹出。 韩闯蓦的打了个寒颤,就见一支无羽的短剑正向他疾驰而来。原来颜赤扬的袖口中藏有一袖剑,转为贴身之时偷袭而用。 袖剑阴毒,颜赤扬本不打算在比武中用出,但此时若不用,非得被韩闯吸干不可,况且这一手袖剑也不算出人意料,只是逼的韩闯不得不躲而已。 韩闯也明白这一点,心中叹息,软剑一震,甩开两把长剑,一剑劈向袖剑,只听当的一声,袖剑应声而落,断成两截。 韩闯深吸一口气,喝道:“好啊,颜赤扬,比武竟行偷袭之事,也不怕丢了赤霞宗的脸面。”软剑飞舞,剑气纵横,使到极处,剑身竟化身为光网,见颜赤扬整个身体笼罩在网中。 颜赤扬本就有些惭愧,刚想解释,就见软剑袭来,不得已,只能挥舞双剑抵挡。 当、当、当…… 一阵密集的声响,三把剑不知在空中碰撞了多少次,这一次颜赤扬吸取了教训,长剑之与软剑相碰瞬间,一触即收,即便韩闯有吞噬武魂这种奇妙的武魂,也无法吸到颜赤扬的真气,两人再一次相持起来。 这一场恶战持续了一个时辰,秦香儿早已经从客栈中追出,来到现场,正见到两人斗到恶处,直看的他惊心动魄,瞠目结舌。 她已远远躲到一边,可四溢的剑气依旧刺的她遍体生寒。她运起真气抵抗,心想:“这李大柱果真是颜大哥的劲敌,想要胜他看来得要真正的凝神期高手。” 还在思忖之时,就见颜赤扬的剑法渐渐缓慢下来,仿佛受到了抑制,招数发出,能够看出明显的力不从心。 这也正常,所谓刚不可久,颜赤扬的剑法虽然威力十足,但一味加速,一定难以持久,能到此时才露出疲态,已是因为他功力深厚。 而韩闯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一方面太极十八剑式厉在防御,耗费真气并不算多,另一方面,刚才三剑相交,他也吸取了不上颜赤扬的真气,现在看来,他还真气充盈,更胜之前,而颜赤扬则有些乏力了。 秦香儿见状,心知颜赤扬支持不了多久,连忙从背后取下瑶琴,左手托琴,右手拨弦,琴声倾泻而出,伴着亲身,一蓬银针爆射而出,银针如雨,分不清多少。 秦香儿看的真切,只等两人身形稍分,便将琴内的银针射向韩闯,漫天银光,犹如雨丝一般,向韩闯倾泻而来。 韩闯眉头微蹙,喝道:“早知就不该留你性命。”软剑回守,剑光回旋,以夜打八方之法,护住全身。 这一手剑势端是舞的水泼不进,密不透风,即便银针如雨,也无一根穿透。 秦香儿见状,正向再射,忽听得颜赤扬一声高喊:“住手!”连忙止下手来。 就见颜赤扬怔怔的盯着韩闯,看了半晌,忽然垂下双手,无力的说道:“你赢了,明日赤霞宗会弃权。” 韩闯摇摇头,说道:“你也没输,再斗下去胜负也未知。” 秦香儿不知韩闯为何要说话,只是急道:“是啊——” 话未说完,便被颜赤扬打断:“不用再说了,输赢我自己知道,先不出香儿插手,已经坏了规矩,就说继续斗下去,我也胜机渺茫。” 韩闯盯着颜赤扬,过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人不错,真的不错。”手腕一抖,便将软剑收在腰间,“我就信你一次。”他说道。 颜赤扬摇了摇头。 此刻他心中的痛苦又有谁知道?一个以宗门为念的人,竟然输掉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比武,任谁也不能释然。 面对韩闯,他只能点点头,失魂落魄的离开。 他走的很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秦香儿连忙上去扶他,颜赤扬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走。 韩闯凝视着这道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那点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他应该高兴吗? 理所当然,可现在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颜赤扬的离去带着一缕壮士暮年的悲壮,引动他内心的柔软,他忽然想到了不可和尚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等等!”韩闯高喊。 颜赤扬停了下来,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回道:“还有什么事情,玲珑宝塔的名额已经是你的了。” 韩闯道:“有个人拖我带句话给你。” 颜赤扬缓缓回头,凝望着韩闯,像是在咀嚼着他的话似得,半晌无语,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是谁?” 韩闯笑了,道:“一个和尚,你见过的。” “不可和尚?”颜赤扬目光连闪。 韩闯点头道:“没错,正是不可和尚,他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颜赤扬道。 韩闯笑道:“他告诉我,如果你被淘汰了,就将这句话告诉你,”语声稍顿,韩闯学着不可和尚的语气说道:“记得在最无力的时候来找我。” “记得在最无力的时候来找我?”颜赤扬苦笑一声,回道:“我明白了,我回去的,不过先要大醉一场,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韩闯大笑起来。 夜,无声,有风。 无声的风拂着面颊的发丝,司空血在自己的书房里,一名手下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颜赤扬和李大柱出城了?”他沉声问道。 那个手下头埋的更低了,声音像是从稻草堆里翁出的一样:“是、是,没错,小人亲眼看到两人出城的,一前一后,像是在追逐。” 司空血微微闭眼,半晌过后,睁开眼,冷笑两声,道:“好了,知道了,此事不可对别人说起,退下去吧。” 手下如蒙大赦一般的躬身,转身匆匆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觉得后心一疼,视线模糊了下来。 扑腾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司空血踱着步子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冷笑一声道:“别怪我,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两指一错,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在窗口浮现。 司空血看也不看黑影一眼,精致说道:“值得应怎么做吧,我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出去。” 黑影一闪,消失无踪,地上的尸体同样消失无踪。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最后的机会 上 天亮了,又是一个清晨。 当太阳升起,气温忽然之间拔高,观战的人群个个汗流浃背。 主持人已经宣布了赤霞宗和云州城主队的比武开始,韩闯已经走上了擂台,而赤霞宗那边却空空如也。 这让赤霞宗的长老月阡陌有些惊诧,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颜赤扬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于是招呼了左右轻声说道:“你们快去客栈看看,颜赤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规矩,擂台上点起了香,三尺长香插在香炉里,缓缓燃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赶去客栈的人匆匆回来,焦急的回到月阡陌身边,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他脸色骤变,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擂台上的韩闯,仿佛要将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撕碎一般。 他终于站起身,走上擂台,在裁判的诧异中高声宣布:“赤霞宗——认输了!” 一片哗然。 “怎么认输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听说赤霞宗的一行人根本就没有出过客栈。”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了?” …… 任人群鼓噪,月阡陌什么也没说,只是铁青着脸,缓步踱到韩闯身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之中蹦出的一样:“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让颜赤扬拒绝出战,但你最好别离开大沙漠,不然——”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下擂台,留给韩闯一个坚挺的背影。 聂青青走到韩闯身边,看了那背影一眼,低声说道:“韩大哥,他——” 韩闯摆摆手,笑道:“一个输不起的人而已。” 他不惧威胁,李大柱这个人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人,他能够随意转变自己的身份,走出沙漠时,他又会变成韩闯,没人会怀疑他,因为他从未泄露过自己的身份。 韦红琼也一脸疑惑的靠了过来,碰了碰韩闯胳膊,说道:“赤霞宗怎么了?怎么就认输了?” 韩闯笑着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怎么知道?或许他们自知不敌呢?”他笑的高深莫测。 接下的事情越发趋于明朗,在韩闯这一场决定了名额的比武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之后,比武的发展变得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冷门爆出,应该晋级的队伍都晋级了。 到黄昏,太阳藏进了地平线,司空血走上擂台,目光在所有晋级队伍的脸上游走,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最后双眼平视,蓦然的说道:“经过一系列的厮杀,现在我宣布,最后的晋级队伍是——邪月宗、清风阁、青竹宗、丹鼎派、云州城主、暮江门,月夜宗、一字慧剑门八支队伍,如各位没有异议,就请三天后在此地集合,由我和鄙宗的聂妄心长老带领各位前往玲珑宝塔。” 一直心惊胆战的韦振业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他有感觉云州城主队能取得名额,但在此之前,这根本无法想象,直到云州城主队的名字从司空血的口中说出,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内心中即有骄傲,又有担忧;他骄傲女儿成为了东南域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获得了进入玲珑宝塔的资格,然而正是因为这个资格,他却更加担忧——他对宝塔内的事物一无所知,唯一能够确定是,内里危险重重,而他也将无法继续再庇护韦红琼,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这让他内心升起了一种脆弱的无力感。 人群散去,喧闹离开,长街恢复了平静,当黄昏褪去了最后一丝余韵,月亮很快就爬上了天空,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时间,仿佛太阳刚刚落下,月亮就迫不及待的升起。 颜赤扬走在寂静的长街上,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面无表情,脚步也慢,仿佛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向前走一般。 他独自一人,没有人跟着,无论是秦香儿还是莫愁,都被他留在了客栈,他不知道不可和尚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这种无知的感觉让他心生烦闷,更不敢让其他人范危。 一声轻微的响动让他停了下来,耳朵微颤,像是在捕捉着声音,一声猫叫,慵懒而自然,就像游荡在长街里的每一日野猫一般,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可颜赤扬却怀疑,他冷笑了一声,朗声说道:“出来吧,不用再藏了。” 一道人影从身后钻出,正是明月,女孩穿着湖水蓝的衣衫,头戴花冠,就像花仙子一般。 颜赤扬摇了摇头,道:“还有人。” 前方又走出一人,清瘦的仿佛是被一阵风吹出来的一样,灰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口,双手藏在袖中,不是莫愁又是何人。 颜赤扬又冷笑一声,道:“还有一个。” 身后传来长长的叹息声:“你怎么知道我也在。” 秦香儿应声而出,鹅黄?色的拖地长裙,精致的妆容,双手抱着一把瑶琴,她看着像是一名即将参加宫廷演奏的乐师。 颜赤扬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都来了,你会不来吗?” 秦香儿可看了明月和莫愁一眼,笑道:“我说的没错吧,没人能跟踪他。” 莫愁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站姿,就像他原本就不会说话似得;而明月则咯咯的笑了起来,朗声说道:“是、是、是,没人对这个家伙比你更了解。” 转头又对颜赤扬说道:“木头颜,反正我们都已经来了,你甩也甩不掉,就带我们一起去见那个什么不可和尚吧。” “胡闹!”颜赤扬沉声道,“他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我怎么能带你们去?” 或许是从未见过颜赤扬气恼的模样,明月吐了吐舌头,没敢继续说话,只是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凝望着秦香儿。 秦香儿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说道:“颜大哥,正是因为不知是敌是友,所以我们才要跟着一起去,是友人固然无事,若是敌人我们还可以帮把手。” “胡闹!”颜赤扬沉声道,“那不可和尚连我都看不透,你们去有什么用,若他是敌人,只会平白丢了性命。” “那也好过一个人待在客栈里担惊受怕的好。”秦香儿撅起嘴,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颜赤扬叹了口气,转身对莫愁说道:“莫叔,您劝劝她吧。” 他认为莫愁是这三人中最老成持重之人,又事事以琴香阁为重,断不会让琴香阁的准阁主冒险,没想到莫愁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 “赤扬,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吧。” 颜赤扬面色一变,急道:“可是——” 莫愁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什么?可是有危险对吗?”他笑了笑,又道:“你有把握从不可和尚手中逃脱吗?” 颜赤扬摇了摇头,道:“他的实力高深莫测,我恐怕——” “恐怕毫无机会对吗?”莫愁道,“如果对方是敌人,你必死无疑,你认为自己死了,香儿还活的下去吗?” 莫愁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秦香儿脸上,此刻秦香儿已满脸泪痕。 她说道:“就像莫叔说的一样,你死我死,你活我活,不会有任何意外,与其让我在客栈里提心吊胆的等待,不如和你一起过去,是福是祸我们一起承担。” 颜赤扬凝视着莫愁,没有说话,过了好久,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一个人去就好了,为什么还带上他们?” 明月立刻抢话道:“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香儿和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去冒险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颜赤扬的目光落在莫愁那石刻一般的脸上,即便他已经不认为莫愁的老成持重能够劝住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但仍然期望着奇迹发生。 然而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只因为它发生的概率很小很小而已。 莫愁无奈的道:“一个是未来的阁主,一个是我的徒弟,我只有跟着一起去冒险不是吗?”语声稍顿,接着说道:“老夫的功夫虽然不如你,但隐藏气息的能力却是一绝,只要我不出手,没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颜赤扬摇摇头,叹息一声,道:“那好吧,不过见到不可和尚的时候,你们不要轻易动手。” 几人同时点了点头。 夜并不算深,但花园已经很静了,一缕微风袭来,拂动了金色的菊花,花瓣飘零,碎了一地。 这或许是大沙漠里唯一的一处花园,在长街尽头的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院门长年紧闭,没人知道院子里竟有这么一处奇迹之地。 没错,要在沙漠里的花,的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颜赤扬走到门口,已经嗅到了浓郁的花香,走在他身后的秦香儿不禁露出陶醉的表情。 “真香,”她说。 明月也附合道:“没错,是花香。” 颜赤扬没有说话,他知道这香味是花香,大沙漠里怎会有花,又怎会有花香传来?他愈发的觉得不可和尚是个奇人了。 奇人都要小心对待。 他没有第一时间敲门,而是先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冠,确定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才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咣、咣、咣。 几声响亮而富于节奏的声响过后,门开了。颜赤扬发誓自己没有用力,门自己就开了,门后没人,院子就在眼前,放眼望去,同样空无一人。 “小心一点。”他转头对身后两女说,同时向莫愁藏身的地方使了个颜色,然后走进大门。 他来到院子中央,站在一丛菊花前,深深的吸了口气。 风中带着菊花的香气,芬芳而清新。这芬芳而清新的空气,仿佛具备了一种魔力,让他那颗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接踵而至的却是更加深沉的疑惑:现在可不是凉秋九月,这满园黄e菊,却开的花团锦簇,整个院子,就似披上了黄金甲一般。 沙漠里怎么会有菊花? 不是菊花开放的时节,为何为出现满园的金菊? 不可和尚又在什么地方? 几乎一瞬间,颜赤扬想到了走,可当他回头时,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大门,只见一堵又金色菊花组成的墙。 他心中咯噔一声,喝道:“你们两个躲到我身后!”话音刚落,无数的花瓣从菊花墙上激射而出,这些花瓣细如雨丝,却锋利的好似夺命银针一般。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最后的机会 中 颜赤扬长剑出鞘,舞的密不透风,只听当当当几声声响,花瓣撞击剑身,竟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颜赤扬只觉得长剑出传来的力量惊人,险些握不住剑。 他心下大惊,暗道:“这些花瓣竟然不下于暗器高手所发出的暗器?” 花瓣没有就此停止,又是一蓬如夺命的漫天花雨似得袭来,秦香儿见了,目光一闪,右手拨弄琴弦,银针从琴下激射而出,迎上花瓣。 当当当,花瓣和银针纷纷落下。秦香儿不禁皱起眉头,她是一名暗器高手,以她高明的手法放出的暗器竟与这些花瓣同时坠落,足见花瓣的威力。 “这是什么?”她问。 颜赤扬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时间回答。 还未等三人松一口气,忽然剑光一闪,一道绿色的人群闪现,颜赤扬见状,立刻举剑就刺。 剑风呼啸,摩擦着空气,发出恐怖的嘶鸣,接着扑哧一声闷响。 颜赤扬很清楚自己刺中了来人,却但没有刺中肉身的感觉,仿佛刺中的是一具没有血肉的稻草人。来人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更没有尖叫,就这样凭空消失无踪。 颜赤扬大惊,正想说话,忽然身边响起了一声尖叫。 他定睛一看,只见地下伸出几只枯瘦的手掌,抓住了明月和秦香儿的腿。 “好歹毒的和尚!”他大喝一声,长剑一扫,一剑将这些手掌斩断,没有血,斩断的手掌滚落到一边,颜赤扬定睛一看,竟然是粗壮的树根。 他心下大惊,刚想跳出圈外,就见土壤中出现了一些不规则的突起,他举剑就是几道剑气,轰隆一声,土壤翻飞;从土中冒出五个持剑的绿衣人,也不说话,径直将三人围在中心。 这五人着绿衣,面容枯槁,脸上毫无表情,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惊人的剑气。 颜赤扬心知必有一场恶战,双剑出鞘,挺身护住秦香儿明月,两女经过初时的惊魂未定,此刻也冷静下来,一人持剑,一人使琴护住颜赤扬后背。 小院中,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而房间里却一派相互的景象。 不可和尚正穿着一袭干净整洁的月白丝袍,一脸淡然的坐在楠木制成的太师椅上,他身边坐着一人,正是守护一族胡家的长老,胡丁山,同样的一脸微笑,只是这微笑中多少有些促狭的味道。 胡丁山笑道:“不可和尚啊不可和尚,你这样对外面的人真的好吗?若是他们伤了,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不可和尚抿了口茶,微微一笑,说道:“若是真伤了死了的话,他就不是颜赤扬了,如此简单的考验,他若不能通过,还怎么透过玲珑宝塔的考验。” 胡丁山笑道:“我不明白,你明明已经选择了韩闯,为何还要选择他。”他放下茶杯,沉声道:“难道你不信任韩闯吗?”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笑道:“谁说我选择他了?我的选择始终只有一个,就是韩闯,其他人绝没有可能。” 胡丁山惑道:“那你为何?” “考验他对吗?”不可和尚摇摇头,道:“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而我恰恰欠了他一个人情,不得不还啊。” 胡丁山摇摇头,沉声道:“那也不需用这种事情来还。” 不可和尚苦笑道:“这此不还,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胡丁山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不可和尚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是为了还愿,那为何要还考验他?直接助他进去不就行了,别告诉我你没这样的本事?” 不可和尚苦笑道:“本事是有的,但我也不能见他去送死,先看看他表现的如此,若是太差,就算欠他一个人情,也不能放他去送死。” 胡丁山端起茶杯,小口一抿,笑道:“你倒是慈悲为怀。” 不可和尚摆摆手,说道:“谈不上慈悲,只是求心安而已。” 胡丁山愣了一愣,笑道:“是了,心安,心安。”语声稍顿,他接着说道:“你就不怕放他进去之后,他会给韩闯找麻烦吗?“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他不会的,两人所求的不同,而且我既放他进去,自然会叮嘱他一些事情。” 胡丁山摇摇头,道:“你就肯定他会听?人心难测啊。”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说道:“人心是难测,但若无实力作为倚靠,最后只会害了自己,颜赤扬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办。” “倒是你——”不可和尚不怀好意的看着胡丁山,“是时候和我坦白胡家的一些事情了。” 胡丁山心中咯噔一声,暗道:“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脸上却强装镇定的道:“什么事?我不明白。” “一定要我点名吗?”不可和尚抿了茶,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名字,“胡丁阳。”也不再说话,只是用玩味的眼神盯着胡丁山。 胡丁山苦笑一声,道:“你都知道了?” “当然,”不可和尚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胡丁山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我胡家的家门不幸啊。” 不可和尚道:“我关心的不是你胡家幸与不幸,而是玲珑宝塔外围的图纸。” 胡丁山两手一摊,道:“没有。” 他回答的十分光棍,光混到让不可和尚皱紧眉头:“这么说聂妄心说的是真的了,图纸的确被胡丁阳拿走了。” “原来是聂妄心告诉你的,他也算有心了,这本是胡家的秘密。”胡丁山叹息着道,“当年胡丁阳不顾父亲反对,和一个叫夜函双的姑娘私奔,父亲本气的一病不起,临死之前将胡家家族之位传给了我。” 胡丁山看了不可和尚一眼,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本来一切都过去了,谁知道胡丁阳竟在胡家家主的传位大典上,带着奄奄一息的夜姑娘回来,并向我讨要玲珑宝塔外围的图纸。 “你给他了?”不可和尚淡淡的道,以瓷杯遮蔽了自己的目光。 胡丁山摇摇头,道:“当然没给,图纸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我又怎可能轻易予人,没想到他竟然强抢。” 胡丁山像是回想了当时的画面,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不可和尚问道:“他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受伤的姑娘,怎么从你手中抢到图纸的。” 胡丁山睁开眼,叹息着道:“他就像发了疯一样,自爆了自己的异宝,我被炸成重伤,胡家人也失伤惨重,他本是天才,肉身坚韧到了不可思议,自爆异宝虽让他受伤,但尚有一战之力,我只能看着他将图纸夺去。” “哎。”胡丁山叹了口气,“我是胡家的罪人,再也不敢接任家主之位,于是自认为大长老,将家主位置悬置,待有人寻回图纸,就是胡家的家主。”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道:“图纸是寻不回了,若我没猜错,胡丁阳定是想借玲珑宝塔之力,治疗重伤的夜姑娘。” “我又何尝不知。”胡丁山叹息道,“可惜他注定会失败,没有进入玲珑宝塔的钥匙,就算现在的我也进不了宝塔,更不用说当时重伤的他了,恐怕他和夜姑娘已经。” 胡丁山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可和尚皱了皱眉头,道:“外围的图纸很重要吗?没有图纸应该也能进到宝塔之前。” 胡丁山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沉声说道:“没有图纸确实能进到宝塔之前,但需破除一系列机关阵法,聂妄心能进是因为他精通机关阵法,而这一群想要进入玲珑宝塔的人,恐怕也收一番幸苦。 “什么幸苦?”不可和尚目光连闪。 胡丁山沉声道:“未到塔前,先死一半。”语声稍顿,他忽然笑了起来,道:“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还是考虑一下外面的人吧,恐怕他要找你算账了。” 门外兵器交接的声音逐渐平息,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恐怕还不行,还需再调教一下。” 小院子中,颜赤扬已经解决了围攻他们的五个剑客,这五名剑客虽然厉害,但绝非他们三个的对方,废了一些手脚,将五人斩杀,然后同斩断手掌时一样,这五人死后竟化作了花藤。 颜赤扬立刻知道中了别人的幻术。 不要以为幻术就不会杀人,事实上,这幻术化出的剑客绝对能杀人,甚至说比杀手更加冷血无情。 没人愿意平白被袭击,就算颜赤扬也不愿意,他剑指着正面亮灯的房间,大喝道:“不可和尚,快出来!” 没人回应,就连原本尚有一些的风声,也仿佛平息了一般,小院寂静无声。 颜赤扬暗道:“你若不见我,那就我来见你,让你尝尝我的宝剑的厉害。”大步向前,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眼前的世界忽然发生了扭曲。 他仿佛已不在院中,而是来到了一片山谷里。 山谷有雾,浓雾。 他惊慌的回头一看,哪里还有秦香儿和明月的影子。 他大声高喊:“莫叔!你可在?” 没有回音,唯一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声,颜赤扬明白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幻境之中。 “该死的不可和尚,到底想干什么?” 他倒是不怀疑不可和尚对他起了杀心,若是想杀他,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布置出一个幻境,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明白不可和尚这么对他的原因。 他向前走。 一个不通幻阵的人,想要破除幻境,只有找到幻境中的破绽,如果静止不动,幻境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只有当你走动起来,让幻境不停的变化,才能寻到一丝破绽。 他的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 幻境中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声音,任何声音都是幻境给人的提示——颜赤扬顺着水声的方向走去,拨开浓雾,看到了一条小溪。 在石上流淌的小溪。 忽然雾散开了一些,月光照在石上,在小溪中反射出点点光斑,就像一条延伸向远方的光带,美轮美奂。 然后这不是吸引颜赤扬的东西,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溪水边的一道身影,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红衣女人。 ...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最后的机会 下 颜赤扬的一生认识很多女人,喜欢穿红衣的女人不在少数。红色代表了妩媚,代表了女性的美艳,然而此刻,他在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红衣女子身上,看到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死寂。 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具没有生息的雕塑。 “姑娘?” 颜赤扬轻声探问,小心翼翼的向前,每走一步都小心的探寻——一切风平浪静。 走近时他才发现,这红衣女子穿着的是一件鲜红色的斗篷,红的就像是血,任他如何呼唤,她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就像河边的一块石头。 颜赤扬走到女子侧边,她的侧脸依旧被兜帽挡着,露出额前的一缕青丝。 “姑娘?”颜赤扬又叫了一声。 她终于有了动静,转过头,凝望着颜赤扬。 颜赤扬心里浮了惊涛骇浪,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秦香儿。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但一双眼睛依旧那么明亮,只是这种明月,却多多少少有些空洞的味道。 她凝视着他,就像凝视着天边的一片云,没有感情,没有聚焦。 鲜红的斗篷如流水一般波动,漆黑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月光洒落,让她整个人披上了半片银色的光。 她依旧美丽,但这种美丽却让颜赤扬感觉恐惧,他的咽喉就像堵塞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认得她,却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她,也许她们长的一模一样,但他却不能确认,她到底是真的她,还是他内心的一只梦魇。 秦香儿依旧在凝视着他,忽然开口道:“你来了?” 声音也一模一样,却透露着说不出的冷淡。她的声音就像这径直向前流淌的小溪,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 颜赤扬忽然冷静下来,他的眼睛冷峻的就像一块冰。 “你不是她。”他说,“她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秦香儿”笑了,道:“我不是她又是谁?” 颜赤扬冷冷的道:“你是这幻境幻化出来的女人。” “秦香儿”摇了摇头,道:“你太多疑了。”说着拉住了颜赤扬的手。 颜赤扬感觉“秦香儿”的手就像一块冰,没有任何温度可言,他冷笑一声,拂开这只手臂,说道:“你不是她,她的身体不会这么冷。” “秦香儿”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她的面孔在颜赤扬惊讶的目光中,发生了变化;脸上的皮肉如同拔丝一般,一层一层的剥落,整张脸先是布满了鲜红的血管,接着连这些血管也开始消融,直到最后,化作只剩下森然白骨。” 她的手掌也化作了白骨,指尖就像最锋利的刀尖一般。 “你既然不认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仅在耳畔,又像是远在天边。 就在这时,那只原本悬在半空的手掌忽然动了,裹着腥风而来,划破了空气的宁静。 颜赤扬怒喝一声,长剑出鞘,斜着将宝剑刺入了“秦香儿”的心口。 没有血,骷髅是不会有血的。 幻境在一瞬间又发生了改变,面前的红衣女子消失,长剑上空空如也。 颜赤扬正疑惑时,忽听身后传来明月的声音:“颜大哥,你在做什么?” 铮的一声,长剑回扫,横在了明月的咽喉之前。 “你是谁!”他冷冷的道,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相信任何眼前看到的东西。 明月愣了愣,尴尬的一笑,说道:“颜大哥,我是明月啊。” “不!你不是他!”颜赤扬粗暴的说,“你不可能是她!”长剑不自禁的前递了半寸。 明月不敢动。 她不知道颜赤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倘若自己一动,这把长剑会毫不犹豫的刺穿自己的咽喉。 她怔怔的凝望着颜赤扬,半晌过后,开口说道:“颜大哥,你看清楚一些,是我,真的是我?” 她勉力让自己露出一个活泼的笑容,但到最后,却发觉这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也正常,没人能在一把长剑的威胁下,自在的笑。 就在这时,三道乌光忽然由地面反弹而起,直射颜赤扬的后背。 明月瞳孔一收,也顾不得横在咽喉前的长剑,错身瞬步而上,一把推开颜赤扬,自己却躲闪不及,被乌光光射中了手臂,立刻鲜血淋漓。 颜赤扬愣了愣,赶忙跑过去,拿起她的手臂一看,打入手臂的竟然是一枚黑色的棋子。 他连忙用剑将棋子挖出,连点明月几个穴道,封住血流,明月疼的几乎快哭了出来。 颜赤扬道:“对不起、对不起明月,我以为是幻象。” 明月笑道:“没什么,我明白。”忽然笑容一收,右掌闪电般的探出,对着颜赤扬的胸口就是一掌。 这一掌来的突然,兼具了速度和力量,颜赤扬只能条件发射的用剑格挡,当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的身体被击飞出去,在空中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水线。 “明月”大笑起来,声音尖锐的就像刀片刮擦着玻璃。 “哈哈哈,颜赤扬,你也有今天!”明月变成了张啸林的模样,那只被韩闯削断的手臂,街接上了一支银沟,在月光下绽出阵阵寒光。 颜赤扬勉力爬起,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整个人像是散架了一般。 “不用装了,你不是张啸林。” “哈哈哈,我当然不是张啸林,”面前的人又变成了明月的模样,“我也不是明月,”面孔又变,变成了颜赤扬自己,“我是你,我才是颜赤扬!” 颜赤扬摇了摇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扰乱我的心智吗?”他冷笑两声,用长剑支撑着自己颤巍巍的起身,冷冷的说道:“在这片空间里,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是假的。”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颜赤扬继续说道:“但有一件东西一定是真的,那就是我自己。”颜赤扬忽然一剑刺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只血鹤。 面前的假的的颜赤扬脸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龟裂,接着这种龟裂蔓延到了整个空间,整个空间都出现了类似蛛网一般的龟裂。 然后就像玻璃碎裂似得,但却没有任何声响,面前的世界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 颜赤扬闭上眼,冷笑着,他能够感觉手臂伤口的疼痛,这种疼痛是如此清晰,然而又是如此的令人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一刻钟或一个时辰,但也可能是一天、一月、一年,甚至一个世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无用的东西,当颜赤扬睁开眼时,他回到了那个小院,满园菊香。 “你怎么了?”秦香儿的声音传来。 “什么?”颜赤扬下一意思摸了摸自己的手,手臂上竟没有伤口。 秦香儿走到颜赤扬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说道:“刚才你走神了。” 颜赤扬看着秦香儿美丽的面孔,笑了起来,柔声说道:“很长时间吗?” 秦香儿笑道:“没有,一点点而已。” 对于武者来说,一瞬间的失神就足以让他们丢掉性命,根不用说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秦香儿有些担心颜赤扬的状态。 她不知道在颜赤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此刻的他,却与几分钟以前截然不同了。 颜赤扬没有告知秦香儿其中的变化,他微微一笑,反握住秦香儿的手,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真的?”秦香儿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真的,”颜赤扬笑道。 身后忽然传来明月的调侃声:“好了,两为就别腻味了,还是先进去吧。” 秦香儿的脸红了红,羞涩的看了颜赤扬一眼,便低下了头,嘴里说道:“明月,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明月笑道:“我是怕某些人甜蜜的忘记了时间。” 颜赤扬哑然失笑,拉着秦香儿上前一步,叩响了房门。 “不可和尚,我来了。” “进来吧。”门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颜赤扬正想推门,木门忽然自己就开了,颜赤扬抬眼望去,就见不可和尚和一个陌生的老人一左一右坐在堂中,悠闲的品茶。 颜赤扬皱了皱眉,走到厅堂中央,冷冷的道:“不可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丁山微微一笑,看了不可和尚一眼,说道:“看看吧,我说玩过火了。”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一笑,开口说道:“不过不过,刚刚好。”转头对颜赤扬说道:“你很生气?” 颜赤扬恨不得将长剑送进不可和尚的咽喉,可他终究强忍了下来,耐着性子说道:“说说让我过来的理由,我不想浪费时间。” 胡丁山指着他笑道:“看看,这人还挺心急?” 不可和尚笑道:“年轻人嘛总是心急的。”语气老气横秋,转头对颜赤扬道:“听说赤霞宗被淘汰了?” 颜赤扬心中莫名的一痛,这件事情是横在他心口一根刺,此刻被不可和尚重新提起,依旧隐隐作痛。 “你到底想干什么?”颜赤扬沉声道。 若不是面对的是不可和尚,恐怕他已经出招了。 不可和尚笑道:“很简单,我要还你一个人情。” 颜赤扬目光一闪,沉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丁山笑了,插话道:“傻子,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他是想用帮你进入玲珑宝塔,来还你放过张啸林的人情。” 颜赤扬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话虽是对胡丁山说的,目光却落在不可和尚脸上。 就见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你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反正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欠人人情了。” 颜赤扬冷笑道:“就怕你没这个能力。” “哈哈哈!”不可和尚大笑起来,忽然笑声一收,肃声道:“你怀疑也不无道理,玲珑宝塔毕竟是远古时代的异宝,怎能说进就能进——可你知道坐在我旁边的这个人是谁吗?” 颜赤扬看一眼胡丁山,摇了摇头道:“不知。” 不可和尚笑着对胡丁山说道:“胡老头,看来你也没有多少知名度麻。” 胡丁山笑道:“那是自然,我胡家世代隐于大漠,知道的人毕竟是少数。”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可到来 颜赤扬摇了摇头,疑惑的道:“我不明白。”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这位就是守护玲珑宝塔的守护一族胡家的大长老e胡丁山,你想要进玲珑宝塔的事情,还需他帮忙。” 说完话,偏了偏头,示意胡丁山说。 胡丁山连忙摇头,说道:“我可帮不了这个忙。” 不可和尚笑道:“你会的,对吗?”一双淡漠的眼睛凝视着他。 胡丁山一时语塞,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半晌过后才开口道:“我算是掉进你的坑里了。”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转过对颜赤扬说道:“我给你一个进入玲珑宝塔的机会,算是还你的人情,你看如何?” 那双淡漠的、慈悲的眼睛在颜赤扬的身上游走,仿佛将他整个人看了个通透;颜赤扬不得不承认,不可和尚的话语极具魅力,他甚至可以开始期待。 “当然,”他说,真的开始期待了。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打断他的正是身后的秦香儿。 “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不可和尚笑容一僵,道:“不好意思,你说的是?” 秦香儿昂起头,大声说道:“你要准备的名额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香儿!”颜赤扬连忙给秦香儿使眼色,他明白玲珑宝塔不但是机遇,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宝塔内一定机关重重,危机遍布,即便是他也未必有十全把握逃出,更不用说秦香儿了。 他想让秦香儿收回说出的话,然而秦香儿却用一种倔强的目光盯着他,半晌,她笑了,柔声道:“我说过,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不想在外面提心吊胆,如果宝塔里是地狱,那就让我和你共赴黄泉,做一对绝命的鸳鸯。” 颜赤扬沉默了下来,不敢看秦香儿的脸。 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遇见秦香儿时的情景,那时她刚从教坊里出来,被一圈年轻人簇拥着,她那样的美艳,那样的让人难以忘却,并不算绝色,但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吸引了颜赤扬的目光,进而让他的灵魂沉沦。 “香儿,你不必的。” “没有什么不必,只有理所当然。” 房间了安静了下来,无论是不可和尚还是胡丁山都没有说话,两人一脸平静的凝望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三人——四个名额或许要耗费一些手脚,但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们也愿意为一个情深意重的女人去争取这个名额,现在就看颜赤扬的。 颜赤扬笑了,道:“两个人就够了。如果要冒险,两个人够了。” 明月急道:“我是香儿的朋友,怎么能看着朋友冒险?三个,至少三个名额。” 房间外响起了莫愁的声音:“老夫是你的师傅,师傅怎能看着徒弟去冒险,四个名额。” 莫愁随身而入,给上首的两位见礼之后,就静静的站在一边。 胡丁山笑了,道:“刚才我就听到有人在外潜伏,这想着是不是要将人抓下来,没想到潜在门口的竟然是你,琴香阁的莫愁先生。” 莫愁眉头一蹙,淡淡的道:“你认识我?” 不可和尚指着胡丁山,笑道:“这家伙可是不出家门,尽天下事的人,东南域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胡丁山摇了摇头,笑道:“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正好知道这件事情而已。” 一番简短的寒暄过后,房间又回到了安静的状态,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颜赤扬的身上,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冷汗已湿透了颜赤扬后背的衣衫,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那能让人感觉火热的声响。 终于,他摇了摇头,对不可和尚说道:“四个名额的话,有困难吗?” “有。” 秦香儿心中咯噔一声,刚想说话,就听不可和尚继续说道:“困难是有的,但只是小问题而已。”她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再说话,双手抱琴,就像淑女一样静静的站着。 颜赤扬听到这话,苦笑一声,回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可和尚看了秦香儿一眼,目光最后落到了颜赤扬脸上,摇摇头,笑道:“我想是没有了。” 颜赤扬道:“那么就四个名额吧。”他躬身见礼,“还请两位帮忙。” 这礼还未完,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颜赤扬想要强行下拜,但这股力量始终托着他的身体,令他暗暗心惊。 就听不可和尚的声音响起:“见礼的事情就算了,我帮你,为了还你当日不杀张啸林的人情,既然是还人情,那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颜赤扬抬起头,凝望着不可和尚,说道:“话不能这样说,放掉张啸林只是小事,而且当日的情况是你护着我,我依旧想杀他,所以谈不上你欠我的人情。” 胡丁山指着颜赤扬笑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死脑筋了,这家伙好不容易承认欠人人情,你竟然往外推,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个人情。” 颜赤扬犹豫了片刻,说道:“知道,可这根本谈不上人情。” 不可和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那一日你若执意追杀张啸林,我也不会拦;所以说人情是真的,而且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一般,那有收回的道理。” 他转头对胡丁山道:“这事就麻烦胡老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胡丁山眯起眼,笑道:“知道你要去见一个人,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就过了。” 不可和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就见他身影一闪,顿时消失在颜赤扬面前。 颜赤扬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他、他——” 胡丁山看着颜赤扬,玩味的笑道:“如你所见,他走了。” “不、不,”颜赤扬道,“我说的不是他走的事情,我知道他走了,”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说,他的速度。” 就连身后的秦香儿等人也是一脸惊讶,他们只见人影一闪,不可和尚就消失了,这种消失还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身法运用到了极致。 在他们的意识中,从未见过有人拥有这样的速度,说是鬼魅也不为过。 胡丁山眯起眼,笑着说道:“很快吗?我可不觉得,也就一般般而已。” 夜,微雨。 卡拉库姆译为无雨之地,说明这里很少下雨,但今夜,沙漠中却下起了雨。不是如鹅毛一般的瓢泼大雨,而是小雨,小的可怜,可怜的就像从鹅毛之下探出的银针。 银针也并不密集,稀稀疏疏的,稀稀疏疏的雨点拍打着悦来客栈的门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声音谈不上大,但很尖利,是一种很难被人忽视的声响。 庆功宴已结束,其他都回房休息了,大厅里只剩下韩闯和紫竹和尚两人,韩闯在坐在靠窗的桌边喝酒,紫竹和尚则在柜台边笑吟吟的看着他喝酒。 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将酒当成水一般灌进肚子里,他忍不住说道:“年轻人,少喝一点为妙,小心老了就喝不了了。” 韩闯又喝了一杯,然后笑着说道:“年轻的时候若不多喝,老了就喝不了了。” 紫竹和尚摇摇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韩闯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紫竹和尚笑道:“我知道你在害怕。” 砰! 酒杯撞击桌面——韩闯放下酒杯,淡淡的道:“没有人不害怕,可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 “害怕未知。”紫竹和尚笑道:“最令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因为未知有太多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所以恐惧。” “因为不确定所以恐惧?”韩闯小声的咀嚼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像是嚼出了一些韵味似得,笑了起来。 他有举起酒杯,向紫竹和尚遥遥示意,仰头饮尽。 “你倒是一个知己。” 紫竹和尚摇了摇头,道:“因为你需要一个知己,所以才觉得我是知己,如果你不需要,那我只是一个碎嘴的和尚而已。” 韩闯又被自己斟了一杯酒,正好听见紫竹和尚的话,微笑着将具备举起,说道:“为了这句碎嘴的和尚干杯。” 仰头就是一口,月光照进杯里,樽已空,仅仅残留着一些附着在杯底的酒渍。 紫竹和尚摇了摇头,道:“你喝多了。” 韩闯笑道:“如果不喝,我恐怕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紫竹和尚道:“看来你不想睡。” 韩闯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紫竹和尚道:“为何不能?” 韩闯笑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紫竹和尚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聚成一束,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我想你等的人来了。” 他指了指门口。韩闯放眼望去,就见一道白影从深邃的雨幕中走来,走的很慢,但没有停止,脊背也挺得笔直,却不给人一种刻板的感觉,而是自然的、慵懒的,就像一只漫步在雨中的猫。 雨水并未打湿来人的衣衫,他身体周围仿佛有一层力场,将雨水隔开;韩闯目光一凛。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但要如来人这般云淡风轻,绝不是简单的事情,至少韩闯自认为在不启动吞噬武魂的时候,做不到这一点。 伴随着来人的靠近,清晰的步点也逐渐传来,并不素乱,而是整齐的,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声音之间的间隙没有任何差别。 韩闯笑了起来,一张熟悉的脸,透过雨幕,映入他的眼帘,那白玉一般的面瘫,黑的灼人的眼睛,还有脸上荡漾的淡然的笑容都让韩闯心中升起一丝亲切的感觉。 “不可和尚,你来了。”他说。 嗒的一声,别样的声音,不可和尚踏进了客栈大门,正如韩闯所见的一样,他浑身上下没沾上一滴水,就连布鞋也光洁如新。 “你久等了吧。”不可和尚笑着说道,同时看了旁边的紫竹和尚一眼。 韩闯笑了,道:“你还知道久等这一说,我以为你不知道。”语声稍顿,又道:“我确实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不过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佛骨舍利 上 不可和尚人影一闪,便来到韩闯对面,自然的坐进了对面的椅子里。 “很简单,说好的事情,我自然回来。”他一边说话,一边自顾自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将酒放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口,露出陶醉的模样。 “这酒不错,好酒。”他睁开眼说道,“没想到你也会喝好酒。” 韩闯颔首笑道:“我就不能喝好酒吗?”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个人我会不知道?爱的是喝醉的滋味,而不是喝的什么酒,好酒劣酒在你口中都是一样。” 他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液体,连连摇头。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酒,明珠暗投。” 韩闯大笑起来,说道:“我可不认为这是明珠暗投,酒喝进肚子里,我醉了,这就够了。” 不可和尚像看败家子一样看着韩闯,摇头叹道:“真不知道选择你去完成任务,是对还是错。” “你可以选择别人。”韩闯抿了一口酒,“我没有意见。” 不可和尚摇头道:“可惜没人比你更适合了。”说话间,就见他从腰间摸出了三颗佛珠,不同于他交给柳青芙的佛珠,这三颗佛珠是白色的,白的亮眼,白的慎人。 韩闯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和尚道:“我答应给你帮助,现在就是来兑现承诺的。”语声稍顿,接着说道:“这三颗佛珠代表着三个机会,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韩闯结过佛珠,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只觉得它们轻盈的不像紫檀,而是如同羽毛一般没有任何重量。 “我要怎么用?”他问。 不可和尚回答:“很简单,”他又从腰间取出一支同样的佛珠捏碎,同时说道:“就这样将它捏碎,我的力量在佛珠之中,能让你爆发出凝神后期的实力。” 韩闯笑了着将佛珠放进衣袖里,说道:“这感情好,凝神后期的实力,我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晋升到凝神后期,这东西可要剩着点用。”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别省着,这东西过期无用,出了玲珑宝塔就变成普通的佛珠了。” 韩闯苦笑一声,说道:“你这人未免也小气了。” 不可和尚笑道:“不是我小气,而是武者本不应该掌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语声稍顿,他接着道:“这佛珠也不是无敌的,我也不知道凝神后期的力量在玲珑宝塔中是否能够坚持,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爆发时间有一刻钟,一刻钟过后你将会真气耗尽,所以,我劝你还是谨慎使用。” 韩闯原本欢愉的脸立刻就苦了下来,沉声说道:“我说不可和尚你也太小气了,就不能给点好东西吗?一刻钟能干什么?更不用说严重的后遗症了。” 不可和尚白了他一眼,嗤笑道:“等你遇到危险时,一刻钟的爆发已经足以救你性命了。如果你愿意,进如宝塔就连续使用三颗佛珠,凭借你的剑法,三刻钟内杀光所有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闯苦笑道:“你是逼我当杀人魔王了?” 不可和尚笑道:“我可没这样说,只是给你一个例子而已,当然如果真想杀光所有人我也不反对,只要你能抗的过心魔入体。” 韩闯瞬间冷静下来,沉声道:“心魔入体是什么?” 不可和尚道:“从进入玲珑宝塔开始,心魔就会影响你的心智,人会变得易怒而狂躁——别看我,这不是我的体验,而你是那个便宜岳父的说法。” “聂妄心?” “除了他还有谁?”不可和尚调笑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岳父?” 韩闯哭丧着脸,道:“有他一个就够了,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趟进这片浑水。”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一笑,接着说道:“你不想趟进也不想,这是宿命,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韩闯摆了摆手,道:“好了,我不想和你讨论什么宿命轮回,先说天魔入体的声音。” 不可和尚笑道:“刚才说了,从你进入玲珑宝塔开始,天魔就会入侵你的身体,这种入侵是不可抵抗的,甚至都不会有任何觉察。” 韩闯惑道:“那不是说没办法,只能仍由他揉捏吗?” 不可和尚笑道:“也不能这样说,事实上只是让所有进入宝塔的人心情浮躁而已,毕竟心魔还没真正醒来,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不要被情绪所控制就好。” “明白。”韩闯点了点头,他不傻子,当然知道在玲珑宝塔中控制情绪的重要性。 “还有第二点。”不可和尚又道:“如果你们运气不好,进入宝塔时心魔正好清醒,就要小心,那时的心魔入体可不是简单的影响情绪,而是会诱发你内心最深的欲望。” 韩闯皱了皱眉,道:“这就有些难办了,情绪好控制,欲望却——” 人很难控制自己的欲望。 不可和尚笑道:“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拥有佛骨舍利,心魔也那你没有办法。我和聂妄心将会在外面指导你。” 韩闯刚想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和聂妄心?” “恩哼。”不可和尚笑道,“不出意外的话还有胡丁山。” 韩闯摇摇头,道:“你们三个怎么弄到一起的。” 不可和尚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为了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起,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话虽这样说,但可不可和尚却将聂妄心恨的牙痒痒,只觉得自己一向算无遗策,竟被人生生算计了,实在难以容忍。 韩闯倒没看出不可和尚的异样,只是说道:“好吧,他有什么要求?” 不可和尚道:“让你帮他带治疗眼睛的药物。” 韩闯失笑道:“我不知道早就答应过他吗?” 不可和尚道:“你是答应过他,但没有他你绝不可能在玲珑宝塔里找到药物。”接着将聂妄心告诉他的玲珑宝塔内的情况告知了韩闯。 韩闯不禁眉头紧蹙,说道:“按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麻烦了。” 不可和尚道:“何止麻烦,简直没他不行。”他摆了摆手,又道:“所以我才会让他加入其中,毕竟他是当世之中,唯一对玲珑宝塔内部了如指掌的人。” “但还有外围。”韩闯道,“外围也是个麻烦。” 不可和尚道:“他既然能进入宝塔,自然对外围要了如指掌,到时我们指导着你一步步通过就是。”说话间拉着韩闯的右手,将手掌拉平,右手虚画,就见光华轮转,韩闯的掌心出现了一道三角形的印记。 韩闯微微诧异,看了一眼掌心的印记,问道:“这是什么?” 不可和尚道:“这叫传音符,能传递声音,到时我们就用这东西联系。” 韩闯点了点头,道:“这倒好,我怎么感觉有种被遥控的错觉。” 不可和尚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被遥控?不愿意的话你可以不用。” 韩闯笑了,道:“我可不敢不用,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好了,该给的都给了你了,还有最后一件东西。”笑容一收,他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 韩闯也跟着收敛笑容,他知道不可和尚即将拿出的什么东西。 就见不可和尚在空中虚画,又是一道光华闪烁,闪到后来,光华竟如雪花一般飘落,不可和尚又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圈,圆形中出现了一只楠木盒子。 楠木虽然名贵,但在武者眼中却算不了什么,这盒子的外表也没什么特别,四方形,略长,木盒经过上蜡等工序,表面依旧残留着漂亮的木纹,盒子也没有太多的装饰,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特别之处。 可正是这毫无特别之处的盒子,却让不可和尚郑重以待,就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弟子今日请出祖师舍利,乃为镇压心魔之中,还望祖师有灵,勿怪弟子惊扰之罪,阿弥陀佛。” 韩闯从为听过不可和尚口呼佛号,今日骤然听到,竟然给人一种格外虔诚的感觉,仿佛这天下间所有的阿弥陀佛都不如不可和尚真一声轻呼来的虔诚。 一声佛号过后,盒子的缝隙中竟透出了七彩之光,形如彩虹七彩,却又多了许多慈悲与鲜活。 在韩闯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那盒子自然打开,七彩之光四溢,几乎刺的他睁不开眼。 过了好久,亮光终于消散,韩闯定睛一看,就见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静静躺在木盒当中。 这石头形如圆球,表面却一些不规则的,细密的小孔,就像被雨水经年累月侵蚀的石头一般。 不可和尚长长的吸了口气,郑重的盯着韩闯,说道:“现在我就将我北海禅院的至宝佛骨舍利交给你,望你能秉承佛珠遗愿,镇压心魔,造福苍生。”说完,对木盒恭敬的一拜,盒中的石头下浮现起一片七彩神光,石头在神光的依托下,漂浮在半空。 “韩闯,接下来吧。”不可和尚说。 韩闯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不可和尚,自己也受到了影响,变得严肃起来。他双掌平伸,放在石下,表情虔诚而认真。 石头在空中震动,发出细碎的“嗡嗡”声,七彩神光射入韩闯的天灵之中。 韩闯只觉得浑身一轻,一股柔和的力量传递进体内。 这时不可和尚的声音飘来:“不可抵抗,这是祖师在检验你。” 韩闯平静下来,任由那股力量向意识海流动,他心中不可和尚不会骗自己,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从这股力量中,吹笛过来的慈悲之意。 那是只有大能的佛陀才能拥有的力量,即便已经坐化千年,这股力量依旧不息。 韩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盘腿坐下,跟着这力量的律动而一呼一吸。他并没有注意到,柜台前的紫竹和尚眼中,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没错,韩闯和不可和尚的谈话并没有避开紫竹和尚,自始自终,紫竹和尚都没有离开。 ...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佛骨舍利 中 不可和尚睁开眼,目光在韩闯身上游走了一瞬,便落到了柜台边的紫竹和尚身上。 “你一直没离开。”他说。 紫竹和尚笑了,道:“你们也一直没避开我。” 不可和尚道:“没必要,也避不开你,任何在这家客栈里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和耳朵。”语声稍顿,他凝视着紫竹和尚的眼睛,说道:“你到底是谁?” 紫竹和尚笑道:“我是紫竹和尚,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你不是。”不可和尚笑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紫竹和尚这个人。” 紫竹和尚摇了摇头,笑道:“可我就站在你面前。” 不可和尚道:“因为你不叫紫竹和尚。” 两人对视着,眼睛里放着微光,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过了好久,不可和尚终于开口说道:“那一日袭击我的刺客就是你吧。” 紫竹和尚笑了,道:“你都知道了?”目光落在不可脸上。 不可微微笑道:“这是自然,一个人能隐藏自己的相貌,也能隐藏自己的功夫,却无法隐藏气息。” 紫竹和尚笑道:“很多人都能隐藏气息。” “不,”不可和尚笑道,“那不叫隐藏,只能说阻挡而已。你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的明显,无论你多么努力也阻挡不了。” 紫竹和尚笑了起来,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个剑客。”不可说着话,起身来到紫竹和上身边,绕着他转起了圈子,“而且是个很特别的左手剑客。” 紫竹和尚声色不动,淡淡的道:“从何而知。” “你的手,”不可笑道。 他见过很多手,对剑客的手更无比熟悉,只需要看一眼,便知这人的职业,毫无疑问,紫竹和尚的左手绝不是一只常年捏佛珠的手,而是握剑的手。 不可和尚继续说道:“很奇怪,你明明有杀我的机会,还有杀心,为什么不动手。” 紫竹和尚的皮面在跳动,过了好一会儿,他笑了出来,回道:“有杀你的能力,又有杀心,就一定会杀你吗?” 不可和尚笑道:“至少你动过这个念头。” “不错,”紫竹和尚道,“我是动过这个念头,可终究没有杀你。” “为什么?” 紫竹和尚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韩闯身上,“因为他。” 不可和尚看了一眼依旧闭目的韩闯,他明白此刻的韩闯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因为他而放过我?” 紫竹和尚身影一闪,便来到韩闯身边,指着他说道:“我了解他,无比了解,就算杀了你也不能阻止他进入玲珑宝塔。” 不可和尚目光连闪,说道:“为什么要阻止他进入宝塔?” 紫竹和尚道:“因为危险。” 不可和尚笑了,道:“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危险。” 紫竹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这件事情,格外的危险。”目光一凛,冷冷的盯着不可和尚,又道:“不要以为你说的好听,我就会忽视进入宝塔的危险,老子的东西,又怎会是轻易让人通过的。” 他微闭着眼,继续说道:“恐怕最后能从宝塔里出来的,十不存一。” 不可和尚摇摇头,又点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玲珑宝塔里确实危险重重,但我相信他一定能走到最后。” “凭什么?”紫竹和尚不屑的道,“就凭你家祖师的舍利?”语气中甚是轻佻,仿佛毫不将北韩禅院的觉者放在眼中。 不可和尚听了这话,不怒也不怨,只双手合十,口呼一声:“不可不可。”尔后说道:“你说的没错,但也错了。” 紫竹和尚冷笑道:“哪里没错,哪里又错了?” 不可和尚道:“韩闯如果能得到祖师舍利的认可,自然能从玲珑宝塔中走出,但他能从中走出的根本原因却不是舍利,而是他自己。” “他自己?”紫竹和尚口中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半晌,开口说道:“不要和我打佛家的禅机,我不相信这一套。” 不可和尚轻笑一身,道:“剑客都不信这一套。”他用下巴点了点韩闯,又道:“他也不信。但你们真的应该相信,因为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如果你要问,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缘字。” 紫竹和尚冷笑:“让他进入宝塔去封印什么心魔也是缘?那个缘为什么不落在你身上,偏偏要落在他的身上?”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说道:“缘分自有天定,我就算想强求,也强求不来。” 紫竹和尚冷笑道:“你说的好听,强求?我看你们北海禅院的和尚巴不得将问题推卸出去!” 不可和尚也不气恼,微微一笑道:“你要这么认为,也不无不可,如果他真的镇压了心魔,就算让我北海禅院背上一个恶名也没什么。” 紫竹和尚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豁达。” 不可和尚笑道:“和尚都很豁达,不豁达的是假和尚。” 紫竹和尚目光一闪,狠狠的盯了不可一眼,终究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候,韩闯身边表面竟发出了七彩之光,这些光芒荡到他身子四周,围成了一条光晕。 紫竹和尚见状,皱眉道:“这是什么?” 不可笑道:“祖师的舍利子自然不能交托于歹人之手,这是祖师对他的考验。” 紫竹和尚眉头紧蹙道:“如果通过不了会怎么样?’ 不可笑道:“你放新,不会通过不了的。”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相信我的眼睛。” 紫竹冷哼一声,道:“可我不信!” 不可指着韩闯,笑道:“那就相信他的人品。” 紫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可以不相信不可的眼光,但却不能不信韩闯的人品,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最亲密的人。 而韩闯现在怎么了? 对于外界,他几乎毫无感知,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浓雾的中央,终于雾散开了一些,他那双黑的灼人的眼睛,正茫然的望着前方。 那是一片紫竹林。 竹林总会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风吹来时,大片竹叶向后倒去,就好像层叠的海浪。 然而吸引韩闯目光的却不是这片紫竹林,而是从竹林中走出的一个人,一个老人。 穿着月白僧袍,却长着满头的白发,胡须是斑白的,脸上的皱纹就像篆刻的毕生荣耀,他看也没看韩闯一眼,不紧不慢的从韩闯身边走过,淡淡的道:“你来了?” “什么来了?”韩闯丈二摸不到头脑,想要呼唤小白,却发觉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老人笑了,说道:“不用试图联系你的契约兽了,在这片空间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 韩闯默然半晌,缓缓道:“你是谁?” 老人转过身,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边,缓缓说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觉者?”韩闯试探的问道。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觉者?这是后来人给我的称呼吗?我倒希望你称呼我的名字悉达多。” 韩闯眼中闪过一片惊讶之色,悉达多是谁?北海禅院创始者觉者的名字,据说悉达多本是西域北疆的王子,从小静思体悟,后拜师老子,在一棵菩提树下静坐三年,终于顿悟创立北海禅院,世人后称其为觉者,意为觉醒之人的意思,也有先知之意。 老人笑道:“恐怕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韩闯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可你已经死了。” “我的确死了。”觉者笑道,“站在你面前的只是附着在舍利之上的一缕残魂而已。” 韩闯感觉后背骤然冷,不禁说道:“不可和尚说,我来这里是要接受考验的,不知是什么考验。” “考验?”觉者笑了起来,“你已经通过了。” “通过了?”韩闯眼中尽是诧异的神情,“等等,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吗?你已经通过考验了,之前的七彩神光就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过不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韩闯疑惑的道:“可我还是不明白。” 觉者摇摇头,走到他身边,伸出枯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再纠结了,七彩神光考验的是你的内心,当你通过考验时,就会被传递到这里。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拥有佛骨舍利的资格。” 韩闯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考验会很难,没想到——” “没想到这么轻松,对吗?”觉者笑了起来,“你看来轻松,别人可不这样,能通过七彩神光考验的人,万中无一,说实话,你能通过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韩闯笑容一收,说道:“为什么。” 觉者笑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韩闯的表情僵了僵,眼神凌厉的凝视着觉者,“你怎么知道?”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聂青青也不知道。 觉者微笑道:“别紧张,我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根本出不了这方寸之地,又怎会泄露你的秘密呢?” 韩闯冷冷的道:“没人喜欢被人窥视秘密,而且你也没告诉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觉者笑道:“我说过,你通过了七彩神光的考验。” 韩闯道:“我不明白。” 觉者道:“七彩神光就是我的意识,我的意识进入了你的意识海中,你在我面前毫无秘密可言,明白吗?” 韩闯心中一怒,沉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有些过分吗?” “不觉得,”觉者道,“有些人会对你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而我只是帮你适应这些而已。” 韩闯冷笑道:“谁?心魔吗?” 觉者没有说话,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半晌过后,终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他的眼睛平静的凝视着韩闯的面孔,黑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奈的神色。 “真的,你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 第三百八十章 佛骨舍利 下 韩闯承认自己并不适合背负沉重的压力,一旦被迫承受,难免心慌,甚至打心底里恐惧。 这种恐惧犹如潜藏在心底的毒蛇,平常并不能被感知,只有当人提起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峥嵘,好比此刻。 他连忙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的机会?” 觉者微微一笑,说道:“不,你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韩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觉者的话,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我不希望被迫承认一些事情。” 觉者笑道:“但你明白,这是不是被迫,而是顺理成章。”语声稍顿,他接着说道:“你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只有你还处在迷茫之中,不敢承认这一真相,现在我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你,这是最后的机会,只有你才能把握住的机会。” 韩闯连退了几步,试图用后退这种方式来掩藏自己的慌张,但到最后却发现,掩饰的结果只能是更加明显的暴露。 他颤抖的双手暴露了自己—— “好吧,我承认这一点。”他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但不是我的,你可以选择其他人,并非一定要选择我。” “其他人?”觉者轻笑起来,“你认为让不可来东南域是个巧合?” 韩闯挑了挑眉头,道:“难道不是吗?” 觉者笑道:“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巧合,看似巧合的背后,往往隐藏着真相。” 韩闯听着,没有说话。 觉者继续说道:“真相其实很简单,它并不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虚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是被一层迷雾所掩藏。”他凝视着韩闯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可正是命中注定的考验者,而由他找到的你,就是镇压心魔的执行者,这是命中注定,不可改变的事实。” 韩闯哑然失笑,半晌,笑容忽然一收,沉声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说的一个字都不是真的,不可和尚是一个巧合,我也是一个巧合,巧合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力量。” 说完,他转身离开,但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回头冷冷的道:“我要怎样才能离开。” 觉者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 韩闯眉头紧蹙道:“必须要你同意?” 觉者点了点头,道:“或许站在你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规矩太过霸道,但我总会留给自己一些底牌,我是这片空间的主人,如果你想出去,只能得到我的同意。”他的表情就像一个提上了裤子的流︶氓。 “可你会同意吗?” 觉者摇摇头,又点点头:“如果你依旧是这副态度,恐怕我老人家就留你下来聊天了,如果你爽快的答应,我自然会放你走。” 韩闯冷冷的盯着觉者,沉声说道:“这算是威胁吗?” 觉者笑了,道:“你可以这样认为。” 韩闯冷哼一声:“我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和尚。” 觉者笑道:“要做和尚,首先要学会不要脸。” 看的出来,觉者对于韩闯的恶毒言语,并未心生不忿,甚至甘之若饴。 韩闯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发觉和觉者斗嘴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千年的阅历和对自己的熟悉更让他轻易找到反驳自己观点的句子,并且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样一个和尚,绝对当的起舌生莲花这个词语。 觉者又笑了,嘴角自然勾起一抹弧线,漂亮的,舒展的。 “其实你大可不必为即将到来的重担而忧心,因为我从未想过你真的能镇压心魔。” “这是什么意思?”韩闯眉头紧蹙。 他不明白觉者这么说的原因,一会儿让他镇压心魔,一会儿又说他不会成功。他到底在想着什么?韩闯想。 觉者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你现在一定很疑惑,一定疑惑我为什么这样说。”话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心魔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包括你?”韩闯斜着眼睛看了觉者一眼,忍不住插话道。 “包括我。”觉者回答,“心魔是一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存在,在对付我时,它的强大是你无法想像的。” 韩闯摇摇头,道:“我不明白。” 觉者笑道:“我以前也不明白,甚至曾经因此询问过师傅,你知道师傅是怎么回答的吗?” 韩闯知道这里的师傅是老子,也是天地间第一位大道级强者,他很想知道这名强者对于心魔的看法。 “不知道。”他说。 觉者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笑容,说道:“师傅告诉我,心魔的力量并不是来自它自己,而是源自于它所影响的人的内心,人的实力越强大,心魔的力量也就越强大,人一旦被心魔控制,就会沦为杀人机器。” “所以说,”觉者凝望着韩闯,“我需要你去镇压心魔。” 韩闯摇摇头,说道:“那为什么说不看好我镇压心魔?难道你留下的佛骨舍利没有用吗?” “当然不是无用的。”觉者道,“在我涅槃之际曾经以大推演术推演过未来,我算出了不可,算出了你,算出了围绕在你身边的所有人,甚至算出了你这次玲珑宝塔之行。” 韩闯抬了抬眼皮,说道:“然后呢?” 觉者耸了耸见肩膀,轻声说道:“然后我知道你一定会失败。” 韩闯笑了起来,“既然我一定会失败,那为什么还要去呢?我又不傻子,为什么要去做一件注定会失败的事情,你也不是傻子,为什么会让我去做一件注定失败的事情?” 觉者笑了起来,笑容里并没有讥讽和冷酷,而是温暖与慈祥。 “孩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失败哪里来的成功呢?” 韩闯冷笑道:“我听过这句话,没错;但我从未听过有人为了寻求成功,而去特意追求一次失败。那是十分荒唐,而且愚蠢的事情。” 他凝望着觉者,仿佛那荒唐和愚蠢是送给他的一样。 觉者没有气恼,甚至连脸色都未变一下,他笑着说道:“你就当那是荒唐与愚蠢吧,事实上,我也这样觉得;但是有一点你不能否认,一些看似荒唐和愚蠢的举动,到最后却变成了英明之举,就像我所说的一样,这世界上本没有所谓的巧合,巧合的背后往往是掩藏的真相。 韩闯道:“你的意思是?” 觉者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无论这一次你们去镇压心魔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必须要去做,有了这一次尝试才有下一次的成功,我无法算出在玲珑宝塔里会发生什么,但却知道,你一定要去尝试,这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或许被觉者的理论说服,或许是他情真意切的声音将自己说服,韩闯竟不知不觉的认为觉者说的有些道理。 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整件事情的结果如果注定失败,那真是一件荒唐而愚蠢的事,但觉者却用一种理性的方式说法他不得不去做这一件荒唐而愚蠢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的他,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是错误的,却依旧去完成,明明知道注定失败,却依旧是拼搏。 韩闯摇了摇头,缓缓道:“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去完成这件事情的。” 觉者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就对了,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这件事情拼尽全力。” 虽然韩闯觉得觉者说的有道理,但听到这话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开口道:“不过事先说明,要是失败了呢?” 觉者笑道:“我说过,你注定会失败。” 韩闯笑道:“我从不相信注定这种东西,就像我不相信命一样。” 觉者叹息着道:“无论你相不相信,命运就在脚下,你会不自觉的踏上命运为你安排的道路,并且笔直的走下去,这就是命中注定,躲也躲不开。” 韩闯讥笑道:“这是你们和尚的说法,我这个俗人从不相信这一点,我更相信自己掌握命运。” 觉者微笑,并将这种微笑当成理所当然,说道:“很好,有这种想法就好,我也放心将佛骨舍利交给你了。” 话一说完,一挥手,就见一道金光在他身前浮现,打入了韩闯体内,韩闯忽然觉得体内暖洋洋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流在律动。 他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觉者笑道:“你可以把它当成控制的佛骨舍利的钥匙,你可以试一下。”他指了指身前的一片薄雾,道:“尝试控制那道真气。” 韩闯眉头微蹙,控制这道特别的真气,从手中激射而出,那片薄雾立刻便被驱散。 “这是?” 觉者笑道:“我说过,这片空间也是佛骨舍利的空间,你得到了控制佛骨舍利的钥匙,自然要能控制这里所有的一切。” 语声稍顿,觉者又道:“这次镇压心魔,无论成功与否,你都要保住佛骨舍利,只要抱住它,就能保有希望。我有种预感,佛骨舍利会发现一些异变。” 韩闯皱了皱眉,道:“异变?是好还是坏?” 觉者笑着摇摇头,道:“异变又怎能谈的上好坏呢?或许是好,或许是坏,谁知道呢?” 韩闯摇摇头,心知道觉者不想再说下去,他也了解觉者的作风,倘若他不想说,便没人能逼他说。 “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韩闯问。 觉者笑道:“就想离开了?” 韩闯笑道:“你还有吩咐吗?” “没有了。” “那么我当然要走。” 觉者笑道:“你已经得到了钥匙,只要想走,没人能阻止你离开。” 韩闯微微蹙眉,道:“怎样才能离开?” 觉者笑道:“我说了,想走。只要你想着离开,就会离开,心中所念的,就会梦想成真。”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现在就开始吧。” 韩闯下意识走到薄雾中央,运起那道特别的真气,心里想着离开;忽然,身边的画面极致扭曲,一切都像是被放入了搅拌机中,快速的旋转起来。 韩闯没有慌张,而是继续控制着那道真气,牵引着它,他忽然有种飞天遁地的感觉,仿若灵魂腾空,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两张熟悉面孔印入眼窗。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血祭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就像每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一样,这又是一个出征的大好时节。 裹着黄沙的风,吹拂着旌旗,呼呼作响。 风同时吹动的还有聂妄心和司空血的袍子,长袍在风中猎猎飞舞,就像两张展开的锦旗。 两人身后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大概有五仗宽,十仗高,镶嵌在山崖绝壁之间,仿佛一堵不可突破的要塞。 司空血登上高台,目光向下投去,高台下是这一次通过玲珑盛会甄选而出的队伍,一共八支,个个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 他心中冷笑,暗道:“也不知道这一去之后,能回来的究竟有几个。” 司空血不是不知道玲珑宝塔的危险,他相信每个宗门的长老和宗门都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但同时他们也明白风险与机遇并存这种事情。 显然,当机遇大大超过风险时,所有人都愿意铤而走险,就连他也不例外。 他的目光四游,先是在云州三大宗门的弟子脸上游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莲花身上,莲花依旧是老样子,面颊僵硬的就像一具僵尸,没人认为有什么不对,大家都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即便再特别,也不足为奇了。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现在我们就有要进入玲珑宝塔的范围了,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在这道门口背后,就是通往玲珑宝塔的道路,我和聂长老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去摸索!” 没有回应,宗门的核心弟子自然不会相信普通人一样,疯狂的鼓掌,但在司空血说完,他们的眼神里却所说着渴望的光芒。 这种渴望是让人心惊,甚至是让人恐惧的。 聂青青下意识向韩闯身边靠了靠,低声道:“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危险吗?”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不是不知道危险,而是太清楚危险了,清楚到能够看穿危险背后的巨大利益。” 金三富接话道:“李兄说的没错,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傻子,他们太清楚危险背后的巨大利益,只要利益远远超过想象,他们就甘愿冒险。” 韩闯看了金三富一眼,轻声道:“你呢?金家的公子,你想要什么,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为何还要来冒险呢?” 金家虽然只是云州的一个世家,但只是因为金家人的修炼素质普遍不高,并不代表着金家没有实力,事实上,如果金三富想要什么,无论是异宝还是丹药,都唾手可得,他根本不必进玲珑宝塔冒险。 金三富听了韩闯话,愣了一愣,接着笑着看了身侧不远的韦红琼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或许是我利欲熏心吧。” 韩闯笑了,说道:“我看金三富你可不是利欲熏心,而是色迷心窍了。” 金三富没有说话,只是憨厚了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就听他说道:“你呢?你为什么进宝塔?” 韩闯没料到金三富会反问,同样愣了一愣,然后缓缓道:“受人所托而已。” 金三富没有再问,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不必点明,也不能点明,大家心中知道便好。 这时,司空血的演说也来到了高?潮:“现在就又聂长老为大家打开通过玲珑宝塔的大门吧!” 司空血后退半步,对身旁的聂妄心做了个请的手势,韩闯注意到,在做这个手势之时,司空血的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目光,不过一闪即末,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聂妄心身上。 聂妄心依旧是那副受伤后的老样子,皮肤惨白无光,枯槁的就像失去了水分的树皮,身材消瘦的仿佛会被一阵风吹倒,头发胡须都已发白,墨镜遮面,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他颤巍巍的走向青铜大门,走的很慢,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一般,司空血不得不在他身旁虚扶着,以防他倒下。 看到这一幕,韩闯心中冷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聂青青说道:“青青,你爹爹可真会装。” 聂青青白了韩闯一眼,回道:“不得不装。”说话的同时用下巴点向司空血的方向。 韩闯骤然明白聂妄心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为了打消司空血的疑虑,如果司空血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实力,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与其做一个处在危险的武者,不如做一个安全的普通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动致命一击;韩闯点点头,叹道:“你爹爹果真老谋深算,连司空血都被他骗了。” 聂青青笑道:“这还不是靠你,我想司空血也没想到,你能治好爹爹的伤势吧。” 两人说话的时候,就见聂妄心抬手示意让司空血站开,司空血也没有意见,立刻站开几步远,聂妄心从腰间摸出一直白玉玉佩,抛向空中,然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玉佩竟然漂浮在空中。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以他们的眼力,很清楚的知道这玉佩身上并没有萦绕任何真气,也就是说,玉佩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漂浮在空中。 要知道玉佩可是死物,死物也许会拥有一定的力量,但却需要武者的真气牵引,才能爆发出力量,但玉佩却没有任何牵引。 韩闯低声道:“果然是打开玲珑宝塔的钥匙,确实有奇妙之处。” 知晓内情的聂青青不禁点了点头。 聂妄心开始结印,两手在空中虚画。手印是一种奇妙的技法,这并不需要耗费真气,只要运行的股轨迹正确,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大多数人将其定义为自然之力,所以司空血见聂妄心施展这股力时也不惊讶,在他看来,聂妄心虽然失去了力量,但手印的手法却没有丢下。 就见聂妄心身前出现了一道五角星的标志,五个角上分别闪烁着不同的光。 金三富低声说道:“这是天芒五行阵,五角的光代表着天地五行,黄代表金,棕色代表土,蓝色代表水,绿色代表木,红色代表火,这阵法需要向五角中输入真气才可以维持。 话音刚落,就听聂妄心高喊道:“宗主,还请请出五行童子!” 司空血点了点头,右手一挥,就见五名武士抱着五个七八岁的男童走到青铜门前。 聂青青眉头紧蹙,说道:“这是要干什么?” 金三富死死的盯着那些男童,低声道:“血祭。” 话音刚落,就见武士们挥起钢刀,在男童胳膊上划出了一道口子。聂青青忍不住惊呼起来,同样惊呼的还有许多人,就算那些没有惊呼的武者,也下意识皱起了眉。 人人都有怜悯之心,特别是面对手无寸铁,又身处弱势的孩童时,这种怜悯之心更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 就见鲜血从男童们的胳膊处渗出,男童一个个因为疼痛而冒着冷汗,身体不停的颤抖,却无一人敢叫出声来,甚至无一人敢动上一动。 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喊:“司空宗主,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人正是丹鼎派的长老穆子虚,就见他眉头紧皱,面色不愉。 聂青青见这人穿着一身丹鼎派的服饰,能请仗义直言,不禁叹道:“没想到丹鼎派中也有好人。” 韩闯和金三富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穆子虚是否是好人,尚无法判断,但此刻的作为却比他们光明正大许多。 司空血原本愉悦的表情忽然一沉。若是旁人说这话,恐怕他已经开始训斥了,但说这话的却是丹鼎派的长老穆子虚,司空血虽然对丹鼎派的战斗力不以为意,但却不能无视其关系网,丹鼎派不但在东南域享有盛誉,甚至和外域的其他宗门也有联系。 一念及此,司空血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开口说道:“穆长老,勿需紧张,这些男童不会有事的,我不过是借用他们的一点血液而已。” 话音刚落,就见男童们垂下的血滴忽然在半空中腾起,五个男童,五颗血珠,飞向天芒五行阵的五角。 血珠渗入阵中,竟然诡异的消失,之后五行的光芒更胜。 那个看管男童的武士立刻从腰间拿出治疗刀上的药膏,涂在男童的伤口上,鲜血立刻止住,而这些男童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量一样,倒在武士怀里。 领头的武士看了一眼司空血,司空血低声道:“带下去,好声照顾。”武士们点头示意,将男童抱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之前他们以为血祭是需要男童的性命,原来只是需要一点血而已。 聂青青道:“这还差不多,邪月宗若敢公开人祭,恐怕各大宗门都不会答应。” 话语一说完,便被金三富打断:“不然,这血祭虽然没有要男童的性命,但也与要了他们的命无异。” “怎么?”聂青青惊道,就连韩闯的目光也不自禁的落在金三富身上。 金三富叹了口气,说道:“这天芒五行阵原本是需要抽取五行武者的全身真气才能引动,如此一来,武者的真气也就废了,但司空血却别出心裁的以五行男童之血来代替真气,倒也免了那些武者沦为废物的之苦,只是可惜了这些男童。” “怎么了?”聂青青心中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金三富叹息着道:“这些男童损失的可不是普通的血,而是人体精血,精血之中蕴藏着人体的精气,精气耗损,就算是武者也会大病一场,更不用说这些普通男童了。 聂青青道:“他们会怎样?” 金三富道:“最好的情况也是无法修炼武技,更有可能——” “可能怎么样?”聂青青急道。 “可能之后旧病缠身。”金三富叹息着道。 不过这比损失几名半步凝神的武者要好的多,相比司空血也是这样认为的。 “太可恶了!”聂青青一边骂着,一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司空血。 “还有谁知道?”韩闯问。 金三富道:“恐怕只有那个丹鼎派的穆子虚有些感觉吧。” 韩闯看向穆子虚,就见他眉头紧蹙,不知在想着什么。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入空门 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几个小孩的死活,在人命尚且如草芥的世界里,健康又算的了什么? 聂妄心继续结印,掌心间浮现出一道金光,亮的如同正午的太阳。 台下的其他人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眼,只听的聂妄心狂躁的声音喝道:“开!”如同号令千军的将军,引动了狂风骤然席卷而来。 耳畔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就像天际间有人擂起了战鼓一般。 “门开了?”韩闯轻声说。 “不错,门开了。”斩元回道。 当亮光过后,他们能够抬起眼的时,青铜大门已经打开。聂妄心则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量似得,依靠着两名武士才能勉力支撑。 他的额上全是豆大的汗水,脸色苍白,若不是胸口的起伏,甚至会让人认为他只是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除了聂青青,没人关注聂妄心,他们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那青铜门背后的世界,一片黄沙仿佛与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是通往玲珑宝塔的路?”韦红琼喃喃念叨着,语气中带着质疑与不确信,因为门后的世界太普通了,普通到人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 迟疑的不光是他,大多数人都持着怀疑的态度,他们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青铜门背后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世界,他们宁愿那是血雨腥风。 然而一切平静,平静的不可思议,平静的令人失望。 司空血没有解释,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他也如少部分人一样,一脸狂热的盯着门后的世界,若不是他的年纪,韩闯相信他一定会奋不顾身,但即便如此,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贪婪也是显而易见的。 就在这时,门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轰隆的声响,如同雷鸣,又似战鼓,有如一柄重锤锤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看穿戴是一字慧剑门的弟子。 一字慧剑门乃是东南域西北边的一个八品宗门,弟子以练剑为主,非剑武魂不收,说是一门剑客也不为过。 剑客被是心志坚韧之辈,但这个人的双眼却仿佛被一层迷雾所遮蔽,恍然无神。 他走路的样子也很奇怪,时而正常但缓慢,时而同时同脚,时而极不协调的跨步,没走两步,剑就掉在了地上。 韩闯目光一凛,暗道一声“糟糕”,一字慧剑门的弟子向来剑不离手,此刻他竟连自己的佩剑落在地上也没反应,只能说明一点——他被夺去了心智。 是什么夺去了他的心智?是心魔吗? 韩闯下意识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感受到心魔入体。 那个男人还在往前走,所有人都看着他,没人出声,更没人阻拦,他们需要一个先驱者,但又没人有这个胆量。 开启入微能力,韩闯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看不见光,直指青铜大门,他看到门框范围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涌动,这力量森然如刀,锋利无比。 没有迟疑,就在那个男人即将迈出这一步的时候,韩闯纵身抢到他身后,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他如蒙重击一般吐了口血,昏死过去。 “兀那小子!你在干什么!”有人高喝。 就连站在后排的韦振业也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韩闯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你们是要看着他去死?” 有人高喊:“谁要看着他去死?我们只是看看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韩闯冷笑一声,也不解释,软剑出鞘,挑起一枚地上的石子,当石子来到胸前时候,用剑脊猛力一拍,就听啪的一声,石子激射而出,射进了青铜大门。 接着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又是啪的一声,石子裂成了碎片,纷飞的石粉扬起了一片尘埃。 韩闯冷笑道:“看到没有,他的身体能比石头还硬吗?” 没人说话,就连一字慧剑门的门主也保持了沉默,虽然韩闯做的事情有触怒众人只嫌疑,但毫无疑问,他救了一个人命;这些人即便再冷血,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将这一面曝于人前。 场中一时没有了声音。 韩闯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走回了人群。 聂青青道:“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上去干什么呢?” 韩闯笑道:“那门里有一种类似剑气的力量,他若这样进去必死无疑。” 斩元皱了皱眉,说道:“那不是没办法进去了?” 韩闯道:“放心吧,司空血既然敢开启青铜门,就一定有办法。” 就在这时,穆子虚挺身上前,高声喝道:“司空血,这是什么意思?”他手指着青铜门的方向,语气明显是在兴师问罪。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流泻到了司空血身上,不屑、质疑、痛恨,重重复杂的神情如同最惨烈的诗歌合集一般。 司空血冷笑一声,道:“没错,我是没提醒大家。” 此言一出,立刻一片哗然,有忌惮司空血身份的,还算是客气的说道:“司空宗主,这就不对了,您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有些与邪月宗有仇怨的,干脆不客气的说道:“司空血,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聂青青靠在韩闯身边,低声耳语道:“你说他在玩什么把戏?” 韩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你在邪月宗待过也看不出来吗?” 聂青青摇了摇头,道:“司空血这人性格怪异,喜怒无常,我实在看不出他的打算。”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他早料到这一点了。” 果然,就听司空血说道:“这是对你们的第一个考验,如果连这个考验都通不过,也就不要再进玲珑宝塔了,进了也是死。” 穆子虚眉头微蹙,抬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抛过去,如刚才一样,石子被瞬间绞成粉末。 他冷笑道:“这样的考验要怎么通过?” 司空血道:“很简单,心诚者过。” “什么意思?”穆子虚皱眉道。 “还是我来解释吧。” 聂妄心在两名武士的搀扶下上前一步,高声对所有人说道:“这是玲珑宝塔对各位的第一个考验,只有心中空灵之人才能进入。”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问道:“聂长老,如何才叫心中空灵?” 聂妄心虚弱的一笑,说道:“心中空无一物,自然是为空灵。”语声稍顿,又道:“我劝所有心智不坚的人,还是算了,免得遭受血光之灾。” 听得这话,一些人露出怯懦的表情,异宝灵丹虽好,但生命却只有一个,之前他们敢进,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此刻生死考验就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们不犹豫。 很快就有人选择了退出。 “什么叫心思空灵,我看邪月宗是想趁机打杀了东南域的宗门。”临退时还这样说道。 司空血不屑的一笑,嘲讽道:“英雄无能,壮士无胆,又有何用?” 不多时间,便有几乎一般的人退出,而剩下的人,眼神里具是闪烁着坚定的光,但没有人向前,谁也不知道聂妄心说的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敢于尝试的壮士。 场中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别人身上扫过,而所有扫过别人的人,都在躲闪着别人的目光,这种坚定而唯诺仿佛是一种莫名的矛盾。 韦红琼忽然对韩闯说道:“姓李的,你为什么不去试试?” 韩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 韦红琼撇了撇嘴,冷笑道:“姓李的,我看的出你有绝对的自信,为什么不上去呢?” 韩闯微微一笑,不屑的道:“自信是自信,第一个上去又是第一个上去,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再说,我为什么要第一个上去。” 见韩闯面色有异,金三富连忙拉住韦红琼,说道:“别乱说,第一个上去有什么好的。” 就在这时,忽的身旁的斩元开口:“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就要大步向前,韩闯一把拉住他:“还是让我先来吧。” 聂青青一脸担忧的看着韩闯,韩闯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纵身一跃,从人群的头顶越过,众人只觉一阵风划过头顶,定睛看时,韩闯已落到了擂台中央。 司空血见韩闯上来,面色忽然一变,接着笑了起来,道:“这位是云州城主队的李兄弟吧,怎么?想第一个尝试吗?” 韩闯微微笑道:“难得司空宗主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不瞒您说,我正有此意。” 司空血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么请吧,不过还请小心。” 韩闯笑道:“不劳司空宗主费心。”从聂妄心身边走过,就听聂妄心低声说了一句:“小心。” 韩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危险,让心灵放空,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韩闯百分百相信,这是老子留下的考验,以防止心智不坚者进入塔内,被心魔利用。 韩闯走到青铜门前,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聂青青,微微一笑,心道:“放心吧。” 他闭上眼睛,身形开始穿越大门。 就像撞上了一层水波,其他人能明显看出荡漾在他身边的素乱的波纹,而韩闯所感觉到的,却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真正将心思放空,仿佛将脑海中所有的一切都抛于尘埃之中,真正做到了心中空无一物。 就在这时,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他眼前忽然出现了觉者的影子,他在笑,祥和的笑,七彩神光笼罩着韩闯的身体。 下一刻,他越过了大门,毫发无伤。 ... 第三百八十三章节 潜入 卡拉库姆的另一个角落,另一扇青铜门前,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胡丁山身上。 立烈日当空,晒的空气蒸腾如烟。 闷热的天气会让人产生幻觉,颜赤扬就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产生了某种幻觉一样。 “真的可以进去?”他说,声音低沉。 胡丁山业已见他疑惑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道:“你都到了这里,还不相信吗?” 语声稍顿,继续说道:“这是我胡家的境地,也是进出玲珑宝塔外围的另一个通道,只有具备我胡家血脉的人才能进入。 “可我们不是胡的人,也没有胡家的血脉。”秦香儿不满的道。 胡丁山笑了笑,道:“我带你们来这里,自然有办法解决。”声音听起来并不大,但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可和尚皱了皱眉,道:“你是说血脉挪移大e法?” “那是什么?”颜赤扬问。 不可和尚回答:“那是一种为了学习特定武技而开放出来的功法,能够让人占时拥有特殊的血脉,但是——”他低垂着脑袋,斜着眼睛看了胡丁山一眼,“你确定对胡家的血脉有作用?” 胡丁山叹了口气,说道:“有用,当然有用,曾经就有人这样进去过。” “谁?”不可和尚又问。 胡家世代守护着玲珑宝塔,尽心尽责,很难想象有外人闯进过这里。 不可和尚不信,于是胡丁山给了他解释:“你忘记胡丁阳了?” 不可和尚恍然大悟,胡丁阳的妻子需要灵药续命,自然也跟着进了玲珑宝塔。 颜赤扬诧异的看着不可和尚,但不可和尚却什么也没说,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不宜付诸于口。 胡丁山笑了笑,道:“颜赤扬,我可以用血脉挪移打法让你们占时具备胡家血脉,进入青铜门中。” 颜赤扬道:“有无副作用。” 胡丁山笑道:“这点你放心,对你们自然没有,那副作用是对老夫的。”他苦笑着道:“老夫还少不得要大病一场。”说完,不怀好意的看了不可和尚一眼,音调怪异的道:“老夫可不像某些人,只知道动动口。” 不可和尚尴尬的一笑,说道:“那就有劳胡大长老了。” 颜赤扬看向胡丁山,问道:“我们要怎么做?” 胡丁山笑了,道:“什么都不用做,保持安静,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惊讶。” 话音刚落,就见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刀,一把锋利的短刀。 短刀是用来杀人的刀,而这柄短刀却不是用来杀人的。就见刀光忽炙,刀锋瞬间划开了颜赤扬的手腕,鲜血立刻激射而出。 秦香儿几乎快忍不住叫出声来,但最后依旧忍住了。 胡丁山笑道:“香儿姑娘不必紧张。”说着话,在自己的左手腕上也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紧接着右手开始结印,就见两道金光从右手掌心飞出,飞在那伤口之上,激射的血液立刻汇集成两颗血珠,金光包裹着血珠飘到胡丁山身前,两者融合在了一起。 就见胡丁山右手继续结印,结的却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印记,血珠表面出现了一道七彩的神光,在神光包裹之下,所有人都能够明显的看到血珠的融合,待两颗血珠融合完毕,胡丁山右手一只,血珠激射而出,飞向颜赤扬的伤口。 直到血珠没入颜赤扬的伤口,胡丁山才松了口气,问道:“感觉怎么样?” 颜赤扬微闭着眼睛,感知了一下?体内,然后回道:“体内暖洋洋的。” 胡丁山抚掌笑道:“这就对了,我胡家血脉属性阳刚,暖洋洋的就对了。” 说完走到秦香儿面前,释礼道:“香儿姑娘,得罪了。” 秦香儿伸出葱白的右臂,说道:“动手吧,胡长老。” 胡丁山以短刀如法炮制的划开秦香儿的手腕,又重复了刚才血珠融合的过程。 接着是明月和莫愁,待完成这一切工序之后,胡丁山已面色惨白,几乎要颤立不稳。 “胡老头,你没事吧?”不可和尚赶忙扶住胡丁山,入手便觉他手掌冰凉,仿如尸体。 胡丁山虚弱的一笑,调侃道:“老头子这次可被你害惨了,少说要休息个半年才能恢复。” 不可和尚松了口气,说道:“只要你不死,和尚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识一笑。 颜赤扬等人站在青铜门口茫然不错不知下一步动作,胡丁山在不可和尚的搀扶下,走到他们面前说道:“现在我就打开通往玲珑宝塔的大门,注意,这只是一条通路,想要到达玲珑宝塔要需你们自己努力。” 颜赤扬等人点了点头,就见胡丁山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自言自语的道:“老兄弟,我以为再也用不上你了。” 这枚玉佩形如佛徒,却头生长发,眉宇之间,栩栩如生,仿若活人一般;被胡丁山抛在空中,立刻旋转起来,身体发出一道七彩神光,直射青铜大门,就听轰隆隆的一阵声响,大门缓缓打开。 “现在就可以进去了。”胡丁山说。 颜赤扬刚要进去,却被胡丁山拉住。 “你要考虑清楚,天大的机遇往往伴随着天大的危险。”胡丁山道。 颜赤扬微微一笑,轻轻推开胡丁山的手,低声了一声“知道了”,便走进大门;他的身体就像没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伴随着水波一般的荡漾消失。 接着秦香儿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她对颜赤扬说过“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自然和颜赤扬生死相随;至于明月,纯属没心没肺的类型,或许她知道危险,但却从不将危险放在眼里,她可以说是这几人中最坦然的一个;最后是莫愁,同样没有犹豫,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是了无牵挂的,既然了无牵挂,那生死也就变得不足轻重了。 最后一片衣角消失,青铜大门缓缓合上,那门面上的雕花依旧精致,却多了一些生动与鲜活,仿佛这一次打开,将那些附着在门上的死气驱除了一般。 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胡丁山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终于走了。” 不可和尚也跟着叹息:“没错,终于还掉了一个人情。” 胡丁山摇摇头,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用人情的说法来搪塞我吗?” 不可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笑道:“你认为不是因为人情吗?” 胡丁山忽然笑了笑,说道:“或许是吧,但北海禅院的和尚,绝不会被人情所阻挠。”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可和尚摇摇头,笑道:“没错,的确不全因为人情。” 胡丁山道:“那因为什么?” 不可和尚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胡丁山的话,过了好久,口中终于蹦出了两个字:“宿命。” 胡丁山惑道:“你说是宿命?”他的表情格外精彩,有些惊讶,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不可和尚笑了笑,缓缓道:“怎么?胡家的大长老不相信宿命这一说法吗?” 胡丁山失笑的摇摇头,回答只有两个字:“不信。” “为什么?” “宿命是用来打破的。” “那如果打破宿命也是一种宿命呢?” 胡丁山沉默了下来,看着不可和尚,陷入深思。过了好久,终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可和尚笑道:“宿命就是用来打破的,而打算宿命本身也是宿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颜赤扬命中注定应该进玲珑宝塔,所以我让他进了,这是顺天而为。” 或许是不可和尚的话太过飘渺,或许是胡丁山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宿命,他缓缓回道:“那宿命有没有告诉你,他进去到底是有害还是有益?”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回答很简单:“没有。” 胡丁山笑了笑,道:“那你还帮他进去?” 不可和尚道:“我说没有是我算不出来,不是他不应该进去。” 胡丁山笑道:“还有不可算不出来的事情?” 不可和尚笑道:“先天术数又不是万能,总有一些东西算不出来,好比韩闯。” 胡丁山惑道:“你算不出他?” 不可和尚摇摇头,回答的格外简单:“我算出他早已死了。” 胡丁山大笑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前不久,他人就站在我们面前,你怎么说他死了?” 不可和尚惑道:“从卦象来说,他的确死了。” 胡丁山讥笑道:“你宁愿相信所谓的卦象也不相信眼睛吗?” 这讥讽并能挑起不可和尚的怒火,他冷静的说道:“卦象有时候比眼睛更加可靠;而且卦象如此,必定有原因。” 胡丁山笑道:“那你找到原因了吗?” 不可和尚道:“我暗暗观察过他的面相,绝对是半空而逝的相貌,但以先天易数推演,却推演出他福泽深厚,未来不可限量。” “矛盾吗?”胡丁山笑道。 “没错,”不可和尚道,“他的人,确实充满了矛盾,有时我甚至认为,他不是这里的人。” 胡丁山大笑起来,道:“这点你不用想了,我调查过他的身世,百分百是云州韩家的大少爷,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的父亲失踪了,而母亲是谁,我始终调查不出来。但他的身份却是确信无疑。” 不可和尚摆摆手,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不是神州大陆的人。” 胡丁山心下一惊,不可思议的凝望着不可和尚,压低声音道:“这怎么可能,你疯了吗?” 不可和尚缓缓道:“我没疯。” 胡丁山道:“除了神州大陆还有什么地方有人?”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不知道。” 胡丁山道:“不知道你还乱说?” 不可和尚道:“这不是乱说,而是推测,不知你是否听过转世重生这一说法?” 胡丁山皱了皱眉,道:“你是说西域萨顶教的活佛?” 不可和尚道:“没错,西域萨顶教的活佛修习了一种特别的功法,能让他们转世重生。” 胡丁山压低声音,道:“可这从来没有被人承认过。” 不可和尚道:“没被人承认不代表不是真的,我看韩闯就是这种情况,不然你无法解释一个曾经的废材竟能一飞冲天。” 胡丁山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已有几分动摇,但长久以来的经验让他仍不会轻易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听他又道:“这和镇压心魔有什么关系?“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我们无法战胜心魔,因为我们是神州大陆的人,心魔也神州大陆的心魔,但如果挑战心魔的不是神州大陆的人呢?” “所以你选择了他?” 不可和尚点了点头,叹息着道:“心魔就像横在你我心头的一根刺,是时候拔去这根刺了。” “可你说的宿命!” “我也说了,宿命是用来打破的。” ... 第三百八十四章 第一只妖兽 二十个人。 韩闯苦笑一声。 通过青铜大门的,最后只有二十个人,无法想象那些试图通过,又没有通过的人的惨痛模样,当来到大门这边的世界时,一切声音仿佛被隔绝,喧闹远去,宁静归来。 风声是唯一的声音,吹的长袍呼呼作响。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韩闯熟悉的人都安全,燕青飞、梅霜雪和顾通天没有选择进来,他理解他们的选择,青竹宗毕竟只是一个八品宗门,尚需要一些核心弟子壮壮面门。 柳青芙。 韩闯的目光不自禁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娇弱、纤瘦,眼神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她和丁丁都顺利通过第一个考验;还有林绛雪,清风阁通过大门的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远端,烈风拂动着衣裙,仿若神仙中人。 同样通过考验的还有丹鼎派的张啸林,丹鼎派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而他能成功进入,多少让韩闯有些意外。 当然,这或许应该感谢韩闯,是他削掉了张啸林的手掌,让他断了继续留在宗门的念头——一个废人,有什么用,不如搏上一切。 正是这种豁出去的心态,让他从一群人脱颖而出。 当然,张啸林是个不会甘于寂寞的人,在经历了初期的惊魂未定之后,当他回过神来,立刻召集众人,高声宣布道:“现在我们就剩下最后二十个人,二十个人,我们要相互扶持,相互激励,彼此依靠才能到达玲珑宝塔,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选一个领导者出来。” 有人立刻高喊:“你说的是你吗?”众人哄笑起来。 看的出来,张啸林在这些人的声望并不算高,这也正常,如果是颜赤扬,自然能一呼百应,而张啸林? 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何德何能。 张啸林也不气恼,挫折让他学会了将仇恨放在心中,他淡淡的道:“各位认为,还有其他人适合当这个领导者吗?” 哑然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了看彼此,仿佛想看透身边的人似得,后来,他们无力的发现,好像除了张啸林,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 张啸林即便再无才无德,实力也摆在那里,没人敢于轻视他;第二张啸林毕竟是六品宗门丹鼎派的弟子,即便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宗门力量是完全无用的东西,但即便无用,依旧具备了很强的威慑力;最后,张啸林敢于占据领导者的角色,其他人,要么类似韩闯这种没兴趣又想要藏拙,要么是无能力又无胆量。 张啸林满意的审视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弧线:“既然没人反对,那我就——” “谁说没人反对的,老子顾铁牛就第一个不答应!”一个铁塔式的壮汉站了出来。 金三富来到韩闯身边,低声说道:“顾铁牛的暮江门的弟子,擅长拳术,也有半步凝神的修为,武魂是黄级上阶的撼地神牛。” 韩闯看了一眼这个铁塔似的汉子,不禁摇摇头,低声道:“他死定了。” 金三富心中一惊,道:“怎么?这顾铁牛也是挺厉害的,虽不是张啸林的对手,但也不至于——” 话未必说完,金三富便被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震惊了,顾铁牛躺在地上,咽喉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冒,眼见就活不成了。 张啸林舔掉了铁钩上的鲜血,冷冷的笑道:“还有没有人出来?”目光在韩闯身上游走。 他走怕的就是韩闯站出来与他争权,眼见韩闯没有上来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既然没人,那以后我就是小队的领导者了,还请各位听我的号令。” 大多数都低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韩闯知道轮到自己出手了,他上前一步,说道:“张啸林,你要夺取这领导权没问题,但别命令我,”语声稍顿,又道:“我和我的队伍不会听的号令。” 韦红琼恨张啸林入骨,立刻站出来说道:“没错,你命令别人我管不着,别命令我!” “我也是。”始终闭口不言的林绛雪轻声说道,说完后慢悠悠的走到韩闯等人背后,自始自终都没露出过一个笑容。 接着林绛雪和丁丁也走到了韩闯身后,微笑着对韩闯道:“看来我们也要打扰了。” 莲花也抱着长剑,无声无息的走到韩闯身后,和柳青芙对视一眼,立刻避开她的目光。 还有人想要靠到韩闯这边,却忽听张啸林说道:“你们要清楚,前方危机重重,跟着一个云州城主的队伍能有什么出席,就算他们武技高明,你认为他们真能到达塔底吗?” 顿时就有人犹豫了。 诚如张啸林所说,实力并不能代表你能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活下来,此时此刻,大宗门的积累和经验显然更加稳妥。 剩下的人聚集在了张啸林背后,张啸林冷笑着对韩闯说道:“现在怎么样?”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除非你想火并,不然我提议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如何。” 张啸林冷哼一声,道:“正有此意。” 二十个人立刻分成了两组,但两组人马却没有分开,因为只一条路,一个方向。 两组人一路向前。 没有骆驼,没有马,每个人只带了少量的水,这样一群人在沙漠里跋涉,从清晨到日暮。 太阳这时已经落上,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在低空结成了一团淡淡的雾气。这雾气冷,反而很热,甚至可以称之为烫,烫的惊人,若不是一行人都是高手,恐怕就连炎热也扛不住。 即便如此,水也消耗的很快,不过一天时间,水囊就见了底。 “要去找一些水了。”金三富说。 韩闯抬头一看,四下都是黄沙,哪里有什么水源的痕迹,沙漠里的水源只有依靠绿洲,而绿洲的位置又是不定的,就算常年在沙漠里集聚的老向导,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水源。 “我们还剩多少水。”韩闯问。 金三富眉头紧蹙的道:“如果节约一些,还够一天。” 韩闯点了点头。 另外一组的情况比韩闯这边更加严重,水囊几乎已经见底,人人的嗓子眼都开始冒烟。 已经有人不悦的嘟囔道:“这真是通往玲珑宝塔的道路,我看别是邪月宗设下的一个局,你看邪月宗不也只有一个人进来吗?”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双眼喷火的凝望着莲花。 莲花讥笑一声,并没有回应,在他看来,这些人又怎值得让他回应呢? 可他不回应,不代表别人不回应,丁丁立刻挡在他神情,厉声对那人说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此刻各为其主,当曾经的在青竹宗的经历让她对莲花提不起丝毫恨意,骤见有人针对莲花,自然第一个出头。 那人冷笑道:“我说的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 “你!” 丁丁刚想冲上去,就觉得胳膊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拉住她胳膊的正是莲花。 “你干什么?” “不用你管。”莲花冷冷的道。 丁丁刚想发作,就被柳青芙拉了回来,就听柳青芙说道:“丁丁,不要给阿丑添乱。”到如今,她仍然习惯称莲花为阿丑。 就在这时,只有人高声喊道:“绿洲!我看到绿洲了!”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远处的黄沙之中,镶嵌着一湖碧蓝的绿色,湖边有一排棕榈树,有一些插入了湖心。 不需命令,立刻就有人向绿洲跑去,他们太渴了,渴到急需要用说润润咽喉。韩闯凝望着那片绿洲,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只听心中传来了小白的声音:“小心,有妖兽!”韩闯心知妖兽之间的感应极为灵敏,不疑有他,立刻高喊:“别过去,怪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前方的沙地忽然突起,沙土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掀开,漫天尘埃之中,露出一只狰狞的蛇头。 这只蛇头大约有一只骆驼那么大,表面布满黑色的鳞甲,蛇眼呈现出诡异的桃红色,目光森冷而无情。 跑向绿洲的人被这震荡波所击倒,想要反抗,忽然蛇尾钻出沙土,向他背后扫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绝不下于一名凝神期武者的全力一击,那人不过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怎可能躲开,立刻被扫向了天空。 还没结束,原本静立不动的蛇头,忽然如闪电般的探出,在距离那人的身体半仗远的位置张开嘴,舌头如同倒钩一般激射而出,洞穿了那人的身体,他甚至还来不及惨叫,便已经失去了性命。 巨蛇瞬间将他的尸体卷入腹内,目光向韩闯他们这边一扫,韩闯顿时感觉如同坠进了冰窟一般。 凝神期的妖兽! 不用说,这一定是一种凝神期的妖兽,也不知在此存在了多久,将绿洲当成了它的狩猎场。 或许是心满意足,或许是忌惮对手人多势众,巨蛇狠狠的瞪了韩闯等人一眼,身体一卷,回到了沙土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的松了口气,回过深来时,很多人都发觉自己手脚发软。 这也怨不得他们,这些人虽然是东南域的天之骄子,但何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妖兽,又何曾遇到过妖兽袭击人类。 这些人中,真正深入过云梦泽的,恐怕只有少数几个。 韩闯和聂青青只是皱眉,面色不变,柳青芙则稍稍有些变色,立刻就恢复了自然,斩元依旧是老样子,没有表情;同样没有表情的还有莲花,他甚至看也没看一眼;林绛雪在扫过一眼之后,露出了微笑,讥讽的微笑。 至于韦红琼和金三富,虽然害怕,但到底没有失态,反观张啸林这边,除了张啸林本人,其他人都面色惨白,不知所措。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妖兽凶猛 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在每个人心头蔓延,即便是最冷静的人,此刻也不禁心中哆嗦,他们不愿意承认恐惧,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聂青青意识到面前的绿洲是一巨大的陷阱,任谁步入陷阱之中,都可能遭至灭顶之灾。 “现在怎么办?”她问道。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静观其变吧。” 张啸林铁青着脸,对自己这边的队友高声喝道:“你们都怎么了?被吓破了胆子吗?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惧怕一只妖兽?” 他冷笑一声,纵身而出,身子刚刚买入那一片黄沙的领域,居然感觉脚底震动,几乎要站立不稳。 “快离开!”韩闯高声喊道。 他提醒张啸林可不是因为兔死狐悲,而是下意识的反应。 就在这时,地面的沙土又一次破开,那只硕大的蛇头再次出现,这一次,猩红的眼睛里所闪烁的可不是什么森冷的目光而一种肃杀之意。 风呼啸而来,张啸林知道那是蛇尾,就像第一个武者所遇到的情况一样,巨蛇注视着他,然后用尾部横扫而来。 这一扫与上一次一样,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力量,快的就像一支离弦的剑;可张啸林不是那个莽撞的男人,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又怎会被一击击中,他的凭空跃起,在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代替左手的钩子直指巨蛇的眼球。 无论是哪一种妖兽,眼球都应是最柔软的地方。 张啸林的这一记攻击足够巧妙,巧妙到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失手,然后他却低估了这只妖兽的实力。 巨蛇张开嘴,露出一片森然的牙齿,就像插进土里的剑,忽然牙齿张开,从那深邃的咽喉中探出了一只猩红的舌头,就像流弹一般洞穿了张啸林的肩胛骨。 “救我!”他高喊。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妖兽的厉害,意识到生命已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他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队友,然后这些人竟一个个低下了头。 他们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接触他的视线,不敢甚至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多一刻停留,因为不管他们愿与不愿,都意识到张啸林将要死了,将要被一只妖兽杀死,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划破天际,那是一把剑,一把无法形容的剑;快的就像一道电光划破天际。 出手的正是韩闯,这一剑他用上了十足的力道,斩向巨蛇的舌头。 巨蛇并不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它明白倘若继续追杀那个受伤的人类,自己的舌头必将会被这璀璨的一剑斩断,没有犹豫,它选择了避让,这也是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至少在他看来,要杀死一个人的方法多的是,没必要冒险。 可正是这一退让,让它失去了先机。 韩闯的剑又怎是简单的剑法,见巨蛇退让,他立刻将长剑舞的如同银蛇一般,卷向巨蛇的面颊。 当当当几声,软剑击在巨蛇面部的鳞片上,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韩闯心下一惊,暗道:“这鳞片就和盔甲一样。”眼见巨蛇有反扑的意思,立刻横起一剑,软剑化作流光,散向巨蛇的眼睛。 巨蛇头向后偏,躲过这致命的一剑,韩闯则成就抓起受伤的张啸林,几个起落便回到了自己这边的阵营中。 巨蛇也没有追赶,只是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便潜进沙里,此刻张啸林已经昏迷,肩膀的血洞有鹅蛋那么大,不停的向外冒着血泡。 “谁有伤药。”他说道。 众人相互对视,只是没人出来,也没人应声。 张啸林的嚣张让他们对其生不出任何好感,再说玲珑宝塔里危险重重,有些伤药保证终归是好的。 过了半晌,还是柳青芙上前一步,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递到韩闯手上,低声说道:“这是我青竹宗的玉清散,倒在伤口上能起止血的作用。” “谢谢。” 韩闯深深的看了柳青芙一眼,他出生青竹宗,自然知道这玉清散的宝贵,普通弟子尚且没有,只有出色的核心弟子才能配给一些,别看这一瓷瓶不多,但可能是柳青芙所有的存货。 柳青芙微微一笑,道:“别道谢了,先救他要紧。”张啸林已经因为失血而陷入昏迷,情况紧急,韩闯也顾不得许多,力透指尖,连点他七处要穴。 可如此只大的伤口又怎是点穴能够止血的,血依旧如泉水一般涌出,韩闯立刻打开瓷瓶,将玉清散倒在伤口上。 玉清散乃是一种粉末状的止血散,一经倒上,伤口处立刻结出了一道血疤;直到血疤成形,韩闯才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来得及,若再晚一些的话,恐怕神仙也难就。”语声稍顿,又对张啸林的队员说道:“你们出两个人照顾他,今夜若是高烧发热,立刻找我,若是度过了今夜,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立刻有人出来,将张啸林扶到了空地上躺着。 聂青青上前一步,道:“现在怎么办?” 巨蛇挡路,他们非但得不要水源补给,连前进也成问题。 韩闯叹了口气道:“我方才试探了一下那只巨蛇,发现它身体表面覆盖的鳞甲不次于上等盔甲,身体又格外坚韧,就算我的软剑也伤不到他。” “不如让我试试。”斩元说道。 韩闯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金丝大环刀,摇头道:“你的力量虽然足够,大刀也锋利,但恐怕仍然破不了他的鳞甲。” 莲花上前说道:“不如让我事实,看看能否刺到它的眼睛。” 韩闯摇头道:“恐怕很难,我刚才试过了,这巨蛇极其聪明,不下于人类,对于身体柔软补位保护的十分严密,你恐怕很难寻到缝隙。” “那现在怎么办?”聂青青问。 “先按下营地再说。”韩闯回道,“还好这巨蛇没有主动攻击,只要我们不步入它的领域,也不用担心它会袭击我们。” 夜,没有月光,天空如同一块硕大的磨盘。 营地里点起了篝火,韩闯主动担负起守夜的职责,这必将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特别是到了后半夜,热气蒸腾而走,接着便是刺骨的寒意,风挂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 火苗被风吹的歪向一边,火光映出了韩闯的脸上,满脸忧虑。 若是之前,他还会对玲珑宝塔之行充满信心,但遇到第一个敌人之后,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要知道,这只是刚刚进入玲珑宝塔的外围而已,还没见到塔身,这只妖兽甚至连守门人都谈不上,但他们却被拦在这里,举步维艰。 “要怎么办呢?”他低声嘟囔着。 忽然,耳畔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警醒起来,对着脚步传来的方向喝道:“谁!”同时握住了软剑的剑柄。 在这里,除了聂青青和柳青芙,他信不过任何一个人,就算同队伍中的金三富也有隐瞒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在你睡着时摸进你的帐篷。 聂青青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是我。”声音刚至,人也出现。 韩闯一见是聂青青,立刻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青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聂青青慢慢走到火堆旁边,微笑着说道:“睡不着,起来看看你。” 韩闯笑了,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聂青青笑道:“你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总比看别人好。” 两人相视一笑。 聂青青又道:“你想到突破妖兽的办法没有?” 韩闯笑容一收,眉头紧蹙起来:“还没有,若是硬闯,或许你我能够通过,但其他人就未必了——对了,我们的水还剩下多少?” 沙漠里水是最重要的东西,在沙漠边的小镇里,同重量的水甚至比同重量的酒还要珍贵。 聂青青道:“进来时很多人都没考虑到会缺少,所以带的不多,如今只剩下明天一天的了。” “一天?”韩闯皱起眉头,“看来明天之前必须想到办法。” 他不禁想到了腰间藏着的佛珠,那是不可和尚在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交给他的保命的东西,捏碎佛珠,便可获得凝神后期的力量,斩杀这只妖兽不在话下。 “说不得要用一颗了。”韩闯心想,接着摇了摇头,暗道:“这才开始,最后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 他伸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的三角形的印迹,不禁眼睛一亮,暗道:“佛珠只有三颗,可这传音符却可无限使用,我不如先用传音符问问看不可和尚有什么办法。” 思忖到此,眉宇也就渐渐展开。 聂青青一直在观察着韩闯,见他目露喜色,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 韩闯道:“临走时不可和尚在我手掌上话了一道传音符,我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聂青青眼睛一亮,笑道:“不可和尚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的。” 韩闯点点头,摊开双手,按照不可和尚教给他的结印之法在空中结出一个手印,手指一点,将手印打入掌心中,就见掌心的三角形印记忽然冒起了一阵金光,很快,耳畔传来了不可和尚的声音。 “我说韩兄弟啊,都这么晚了,你找我干什么?和尚我可还要早起念经的。” 韩闯脸色一黑,心道:“老子在这里拼死拼活,你竟然还想的睡觉?”追上却道:“和尚,起来了,问你个事?” “问吧。”不可和尚道,声音依旧慵懒。 韩闯道:“我们刚进外围就遇一只凝神期的妖兽,它仗着地利优势将我们堵住,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声音传来,韩闯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货不会睡着了吧。”就在他意味不可和尚睡着的时候,声音再次传来:“是什么样的妖兽。” ... 第三百八十六章 沙漠蟒蛇 上 天黑了,院子里里却仿若白昼,灯火通明,照的每个角落都像是映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薄纱。 不可和尚可不在乎这一点灯油钱,事实上,钱又不是他在出,只要看胡丁山那肉疼的表情,便知是谁在负担这一消费了。 胡丁山恶狠狠的盯着不可和尚,就像一只被夺去了食盆的猫。 不过显然,再恶毒的眼神也不能阻止不可和尚的作为,他泰然自若,不动如山。 这是不夜城里中心的一座小院,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有假山,池塘,楼阁,怪石嶙峋,小径纵横,颇有一些迷宫的味道。 若仅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小院里还栽满了桃树,沙漠燥热的天气本不适合桃枝生存,若不像个痨病鬼一般弯着腰,便算不错的事情,可这小院里的桃枝却发育的极好,就像沾了观世音净瓶里羊脂白露一般——茁壮成长。 枝杈密集,彼此盘根,开出的粉色桃花就像姑娘的肚兜一般,迷糊了人的眼睛。 可却不能迷糊不可和尚的眼睛。 和尚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能将自己的欲望压到最低点,以念经的形式发泄出来,当然——不可和尚从念经,同样他不会因为桃花也乱了眼睛。 至少在此刻,他看起来十分十分正常。 一名唇红齿白、长得机灵的小厮送上了酒菜,就放在梅花林的石桌上,胡丁山看了一眼诱人的酒菜,也没招呼不可和尚,自顾自的坐在石凳上,先为自己斟了杯酒,轻嗅着酒香,同时夹了口菜放在嘴里。 嚼了两下,脸上路出陶醉的表情。 不可和尚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怎么就吃上了。” 胡丁山不屑的道:“不吃干什么?和你一样站着赏花?” 不可和尚笑了,慢悠悠的说道:“赏花不好吗?沙漠是黄的,花是红的,多看了一下鲜艳的颜色,心情也会舒畅不少。” “舒畅?”胡丁山不屑的摇了摇头,“没觉得。”语声稍顿,接着说道:“花是好花,可惜我却没有赏花的心情。” 不可和尚似笑非笑的凝望着他的脸,低声道:“那你就有喝酒的心情了?” 胡丁山指着不可和尚,大笑道:“和尚啊和尚,喝酒是不需要心情的。” 不可和尚摇摇头,人影一闪,便坐进了胡丁山对面的椅子里,胡丁山立刻给他斟了杯酒,同时说道:“和尚,你可要好好尝尝,这是老夫托人从江南一代带来的女儿红!” 不可和尚笑了,没有接下酒杯,而是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我说你胡丁山是个假酒鬼吧,西南一代,女儿家床底下酿的女儿红才叫正宗,你这——”他斜着眼睛看了酒杯一眼,不屑的道:“你这恐怕是商家的噱头。” 胡丁山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赌气的说道:“爱喝不喝。”说完就要将酒杯拿走。 “等等,”不可和尚说。 “怎么了?” “我又没说不喝。” 不可和尚微笑着从胡丁山手里夺过酒杯,抿了一小口,便摇头道:“果真是好酒,可惜还是比不过正宗的女儿红。” 胡丁山眼皮抬了抬,用余光扫过不可和尚的脸,不屑的道:“和尚你喝过正宗的女儿红?”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当然,和尚我喝过很久酒,这女儿红我当然是喝过的。” 胡丁山一脸不信的道:“我可不信?” 不可和尚盯着胡丁山,慢悠悠的笑道:“我真的喝过。” 胡丁山摇摇头,道:“你这和尚虽然好酒,但却不好色,要喝最好的女儿红,必须要潜进姑娘家的闺房,”他看了不可和尚一眼,不屑的道:“和尚你可没这胆儿。” 不可和尚笑了,道:“谁说我没这胆儿的。”他凝望着前方,目光却没落在胡丁山脸上,而是落在远方,仿佛远方有一朵吸引了他目光的美丽云彩。 胡丁山依旧不信,只是摇头,不可和尚也没解释,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很快一壶酒就见了底。 胡丁山正要吆喝小厮送酒,却被不可和尚叫住:“够了,今天不能再喝了。” 胡丁山看了他一眼,见他鼻子上都露出两朵笑纹,不禁笑道:“你这和尚就不对了,往日喝酒没个底儿,今儿怎么像个婆娘一样?” 被人讽成婆娘本是极恼火的事情,可不可和尚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日不同于往日。” 胡丁山听他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如何叫不同于往日?” 不可和尚笑道:“今夜会有事情发现。” 胡丁山皱了皱眉,确定的道:“你的意思是?” 不可和尚笑容一收,点了点头,正想继续说话,忽见梅花林走走来一人,身影清瘦潇洒,翩翩不凡。 他走的并不算快,可以说是极慢的,但却很快出现在不可和尚面前。 “聂妄心?你来这里干什么?”不可和尚道。 来人正是刚刚开启了通往玲珑宝塔大门的聂妄心,此刻他哪里还有什么虚弱的模样,面色红润,天庭饱满,就连原本密布于面颊之上的皱纹,仿佛也平整了不少,哪里还有之前的老态龙钟。 听了不可和尚的问话,他微微一笑,回道:“我为何就不能过来呢?” 不可和尚皱眉道:“你过来就不怕司空血发现?” 聂妄心笑道:“我若想走,你认为司空血能发觉吗?” 不可和尚笑了,道:“我倒是忘记了,你聂妄心还有天下第一机关师的称呼。” “天下第一不敢当,”聂妄心道,“但瞒过司空血的耳目却不问题。我来之前在房间里放了一支傀儡,恐怕司空血此刻还以为我正躺在床上养病吧。” 胡丁山冷冷一笑,说道:“这倒不错,很符合你聂妄心的做法。” 聂妄心转头对着胡丁山,微笑着道:“这位相比就是胡丁山胡大长老吧,聂妄心久仰了。” 胡丁山冷笑道:“久仰不敢当,只是聂长老未免对我胡家太了解了!” 聂妄心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坐进剩下的一张石凳里,说道:“胡长老一定是不满我爆出胡家的丑闻吧,恕我直言,事情已经发生,纸是保不住火的。” 胡丁山怒道:“就算保不住火,也应由我胡家披露,而不是你这个外人。” 聂妄心笑道:“看来我擅越了,那真是抱歉。”他虽说抱歉,但表情却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胡丁山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不可和尚见两人有越闹越僵的趋势,连忙插嘴道:“好了二位,现在大家同盟时期,没必要为了一点事情闹的不愉快。” 胡丁山看了不可和尚一眼,淡淡的道:“和尚,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聂妄心连忙接话道:“看您这话说的,我是虎,那您呢?您的心思恐怕也不那么正吧。” “你说什么!” 胡丁山从椅子上坐起,全身气势爆发,向聂妄心压来;聂妄心摆了摆手,云淡风轻的便将这如同小山一般的气势驱散。 “胡长老果真是火爆脾气,或许说,”他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或者说胡长老并我点中心事了?” 胡丁山重新坐下,冷笑道:“聂长老,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 “哦?我是乱说吗?”聂妄心大笑起来,“胡家的实力恐怕不弱于东南域任何一个六品宗门,拥有这样实力的家族,真的甘心隐身大漠吗?” 胡丁山目光连闪,淡淡的道:“我胡家世代恪守祖训,守护玲珑宝塔,不敢入世,不像你聂家,入世行走,结果呢?” 胡丁山说的正是聂家入世,结果家族凋零,只剩下几人的事情。 聂妄心也不气恼,淡淡的道:“时运不济而已,胡长老可不会认为胡家也时运不济吧。” 胡丁山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不可和尚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好了,两位不要吵了,喝酒、喝酒。”他拿起酒壶想要替两人斟酒,就觉酒壶轻盈,忽然想到酒已喝完,连忙高喊道:“上酒上酒!” 那机灵的小厮立刻就从梅花从中走出,将酒壶放在石桌上,立刻离开,至始至终都没有留念一眼。 不可和尚满意的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对胡丁山说道:“你这小厮不错。” 胡丁山笑了,道:“我胡家的人自然不错,你看上了?我可以给你一个。” 不可和尚笑了,道:“我已经是个不守戒律的和尚了,若再加上一条使唤佣人,恐怕死后要下阿鼻地狱了。” 胡丁山笑道:“你这和尚做的事情,已经够你下地狱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见和尚手掌绽出一道金光。胡丁山笑容一收,道:“这是什么?” 和尚沉声道:“是韩闯,他临走时我画了一道传音符给他,让他遇到困难是可以向我求助。” 胡丁山道:“这么说他遇到困难了?” 不可和尚还未说话,就听聂妄心说道:“遇到困难才正常,若没遇到困难,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不可和尚眉头一蹙,沉声问道:“你知些什么?” 胡丁山笑了,道:“我能知道些什么?”语声稍顿,又道:“只是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而已。我那便宜女婿恐怕是遇到第一个问题了。” 不可和尚在空中虚画了一下,手掌上的符咒骤亮,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慵懒的语调说道:“我说韩兄弟啊,都这么晚了,你找我干什么?和尚我可还要早起念经的。” 胡丁山差点笑出声来,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不可和尚还想着搞怪。 韩闯的声音传来:“和尚,起来了,问你个事?” 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说道:“问吧。” “我们刚进外围就遇一只凝神期的妖兽,它仗着地利优势将我们堵住,你有什么办法?” “妖兽?” 听的这话,不可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胡丁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就在这时候,聂妄心开口说道:“是什么样的妖兽。”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沙漠蟒蛇 下 “聂妄心?你怎么会和不可和尚在一起的?”韩闯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聂妄心微微一笑,道:“这点你不需要管,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兽?” “一条蛇,一条能在土里穿梭的巨蛇,蛇头大约有一只骆驼那么大,具体有多长不清楚。” 聂妄心低头沉声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若我猜错,你遇到的一定是沙漠蟒蛇了。” “沙漠蟒蛇是什么?”韩闯的声音再次传来。 聂妄心耐心的解释道:“那是沙漠中的一种玄级妖兽,一般长度和修为成正比,对了它有多长。” “不清楚,身体始终在土里。但大约有凝神期的修为。” 聂妄心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凝神期,还好。” “我不明白,什么叫还好。” 聂妄心笑道:“若是融魂期的妖兽你们就麻烦了,凝神期的沙漠蟒蛇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懈可击。” 韩闯道:“你有办法战胜它?” “战胜它?”聂妄心笑了起来,“你可知玄级的凝神期妖兽几乎能比的上人类的融魂期,我能有什么办法战胜它?” “那说它不是无懈可击?”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或许不能战胜它,却可以占时压制住它。” 韩闯低声道:“说说的办法。” 聂妄心道:“你们带了酒吗?” 韩闯道:“谁在这个时候会带酒?” 聂妄心笑道:“如果没酒就不好办了,你们需要带一点酒,沙漠蟒蛇好酒,这种希望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弱点,只要你们在美酒中下一点迷?药,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我们能斩杀它?” “除非你想死,”聂妄心严肃的道,“凝神期的沙漠蟒蛇鳞甲坚固,非神兵利器绝不能伤,我只是让你们迷昏了它然后过去。” “为什么不直接毒死它。” 聂妄心大笑起来:“你可以试试,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妖兽的感知可比人类要敏锐许多。如果你对它露出任何杀意,等待着你们将只有死亡一个结果。” 言已到此,韩闯也没在纠结,右手一挥,金光落下,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他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过了半晌,韩闯说道:“你认为你爹爹说的可信吗?” 聂青青苦笑着说道:“你又何必问我呢?那是我爹爹,我自然认为他的话可信。可是——” 话未说完,但表情依旧说明了许多问题。 韩闯笑道:“说吧,反正你爹爹也听不见。” 聂青青苦笑道:“爹爹分析倒是在理,只是——给妖兽喝酒,这事真是闻所未闻。” 韩闯道:“非但你闻所未闻,就连我也没听过。” “所以你也不信?”聂青青道。 韩闯摇了摇头,道:“不,我倒是相信他说的话。” “可是——” 聂青青刚要说话,便被韩闯打断:“没有什么可是的,除了相信你爹爹,你还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吗?” 聂青青摇了摇头。 凝神期妖兽的厉害可是人所共知,这只沙漠蟒蛇即便没有人类融魂期高手的实力,也相差不多,别看他们这些人许多都是半步凝神的高手,但若真要和它硬拼,胜负委实难分。 过了好久,聂青青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可以一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韩闯和聂青青对聂妄心的提议深表怀疑,那边胡丁山和不可和尚也表示了自己的不可思议,其中以胡丁山为甚,他直接拍起了桌子,但犹豫是石桌而非木桌的原因,手掌拍在桌上,并没有激起太大的声响。 但他的声音却是极其响亮的:“聂妄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妄心不急不躁,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酒,放在唇边轻嗅了一下,语带陶醉的说道:“好酒啊好酒,自从老夫瞎了之后,平日的美酒都不见了,今日好容易遇到了,要喝个够本。” 头一仰,一饮而尽。 胡丁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冷冷的道:“先别忙喝,你还没回答我的疑问。” 聂妄心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挣开手臂,说道:“你问的是什么?” 胡丁山强压怒气,沉声说道:“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妄心笑了,放下酒杯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想帮他们而已。” “帮他们请妖兽喝酒?”胡丁山的语气充满了嘲弄的味道,他的鼻子上酿的两朵笑纹几乎要荡漾开来。 聂妄心道:“有何不可?妖兽也是生物,是生物就要喝酒,人不可一日无酒,妖兽也不可一日无酒。” “这是哪里来的歪理!”胡丁山怒道,“老夫在沙漠待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有沙漠蟒蛇这种妖兽,更没用说过请有妖兽喝酒这种事情,你所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聂妄心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喝下,缓缓说道:“胡大长老未免太武断了,您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我说的对吗?” “你!” 胡丁山一时语塞,即便在最愤怒的时候,他也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忍受着聂妄心。 聂妄心笑了笑,说道:“沙漠蟒蛇之所以不显于世,是因为它是一种在玲珑宝塔周围生存的变异妖兽,外面绝没有这种品种。” 胡丁山道:“还有这回事情?” 聂妄心笑道:“若是胡家的图谱没有遗失的话,应该会有这方面的记载,不过可惜。” 胡丁山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厉声道:“聂妄心,你是在挑衅我胡家吗?” 聂妄心喝了口酒,淡淡的道:“挑衅?我可不过,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 胡丁山觉得自己就快爆炸了,即便他认为自己涵养十足,认为自己风度翩翩,但再有涵养,再风度翩翩的人也受不了聂妄心一而在再而三的挑衅,他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却将自己隐藏在一堆稻草下,让人看到的仅仅是那柔软的表面,而忽略了表面之下的锋芒,唯有真正被其挑衅的胡丁山,才清楚感觉到他的可恶。 当然,胡丁山也怒不可支。 不可和尚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说道:“胡长老不必放在心中,家族大了总会出一些事情,就像我北海禅院历史上也不乏叛徒。” 或许是这两句话起到了作用,胡丁山狠狠的瞪了聂妄心一眼,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就听他说道:“和尚,你认为他的主意怎么样?” 不可和尚眉头紧促的凝望着聂妄心的脸,像是要穿透这欺人的皮囊,窥视到其内心一样,但过了半晌,他放弃了。 聂妄心将内心包裹的严丝合缝,不透露出一点光,你根本就看不出他在想着一些什么。 不可和尚开口道:“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胡丁山面露惊容的道:“你相信他的鬼话?” 不可和尚笑了,道:“为什么不信呢?你别忘了身处险境的可不仅仅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还有他的女婿和女儿。” 胡丁山冷哼一声,不愉的道:“这个家伙,你真认为他在乎韩闯和青青姑娘吗?” 不可和尚看着平静的聂妄心,缓缓开口:“你在乎吗?”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别样的分子,过了半晌,聂妄心放下酒杯,开口道:“说在乎又有什么用?青青可能都已经人认我了。” “但你不会害她。”不可和尚笑道,“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 聂妄心叹息道:“真的又如何?他们也未必相信。”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一定会相信。” 聂妄心忽然笑了起来,指着不可和尚摇头道:“和尚,你这逻辑有问题,他们又怎能分辨话的真假呢?” 不可和尚神秘的一笑,缓缓道:“别人或许不行,但韩闯一定可以。” 聂妄心笑容一收,说道:“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小子?” “你也相信他,不是吗?”不可和尚道,“现在除了相信他,我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安静的夜晚不代表人能安眠,至少柳青芙没有睡着,她躺在帐篷里,睁着眼睛,凝望着身旁已经熟睡的丁丁,不禁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她真想像丁丁一样无忧无虑,但残酷的现实往往会将美好的想象撕扯的支离破碎。 夜深,寒气更重。 即便身处帐篷里,柳青芙也冷的不住的发抖,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体,也化作了氤氲,这是冷到极致的象征。 她想要起身火堆旁暖暖身子,当然,这或许只是一个理由,她真正的目的或许是看看那个守夜人,只是无论是嘴边,还是心上哦度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已。 还没等她起身,就见帐篷外出现了两道黑色的影子,就像黑色呢绒丝袜编织而成的人偶。 “谁!”她轻喝一声,手掌抚在剑柄上。 “是我。”韩闯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李兄啊,”柳青芙说,韩闯既然不愿意泄露身份,她也不会主动点破他的身份。 就听韩闯的声音传来:“柳姑娘,丁丁姑娘睡了吗?” “他找丁丁干什么?”柳青芙心中疑惑,嘴上却道:“她已经睡下了。” “能叫她起来吗?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柳青芙看了一眼尚在甜美之中,嘴角带着笑容的丁丁,实在不扔打破她的美梦,于是说道:“还是明天再说吧,现在实在不方便。” 韩闯的声音再次传来:“柳姑娘,事情紧急,非得今天不可,还请叫醒丁丁姑娘。” 若是旁人这么说,柳青芙自然置之不理,但说这话却是韩闯,她犹豫了半晌,终究说道:“好吧,你等等,我先叫醒她。” “好的,” 话一说完,人影消失。柳青芙猜测两人已经回到了火堆前。 她叹了口气,推了推丁丁的身子,低声道:“丁丁,起来拉?” “什么啊,师姐。”丁丁动了动,口中发出慵懒的声音,但却没有起身。 柳青芙笑着摇摇头,暗道:“小丫头,你这警觉性,若是一个人出来,非得被人阴了不可。”嘴上却说道:“起来了,李兄找你有事。” “找我?不应该是找师姐吗?我早看出那个家伙看你的眼神不对了,他找我干什么?” 丁丁摇晃着身体起身,恨恨的盯了柳青芙一眼。 柳青芙微微一笑,道:“起来吧,他说是重要的事情。” ... 第三百八十八章 灌醉它 上 火光映出了韩闯的脸,他并没有等待多久时间,就见柳青芙拉着丁丁走出了帐篷。 不出意料,丁丁一见韩闯,便露出择人而噬的目光,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跳到韩闯面前,厉声说道:“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情?” 许是昼夜温差过大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韩闯看了柳青芙一眼,她穿着湖水蓝的衣裙,静静的坐在聂青青身边,也在盯着他看,他微笑着向她示好。 丁丁琼鼻微皱,当在韩闯和柳青芙之间,开口说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双手叉腰,就像一支微微张开的圆规。 韩闯笑了笑,收回目光说道:“我又没有看你。” 丁丁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告诉你,我家师姐已经名花有主了!”说着瞥了聂青青一眼,不屑的道:“有些人应该看好自己的丈夫!”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低声道:“他看他的,扯上我干什么?” 柳青芙也觉得尴尬,低声训斥了丁丁一句:“丁丁,少说两句。” 丁丁冷哼一声。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丁丁姑娘也是快人快语,是我太唐突了。” “你还知道唐突两个字?”丁丁不屑道:“我还以为你的脸跑出去了。” 韩闯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的脸可还在脸上,哪也没跑。” 丁丁皱了皱眉,说道:“好了,我又不是来耍嘴皮子的,这么晚了,叫我起来干什么?” 韩闯笑容一收,沉声道:“深夜叨扰,自然有事相求。” 丁丁眉头微蹙道:“你这人说话怎么不干不脆的,有话快说,说完了我还回去睡觉。”她打了个哈切,又道:“真是的,本来都睡着了本你们弄醒。” 柳青芙拉了拉丁丁的衣袖,示意她安静。 丁丁皱了皱眉,终究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坐到了柳青芙身边。 韩闯对柳青芙微微一笑,然后开口说道:“丁丁姑娘看到白天的妖兽了吧。” 一提这妖兽,丁丁脸色骤变,心有余悸的道:“我又不是瞎子,太可怕了,那种速度和力量,我绝不是它的对手。” “我也不是,”韩闯笑道,“那妖兽名叫沙漠蟒蛇,是一只凝神期的妖兽。” “真的是凝神期,”丁丁沉声道,“这可麻烦了。” 丁丁虽然天真,但也不是不知道凝神期妖兽的厉害,倘若那只妖兽白天发起疯来,他们这一群人能活几个可就不好说了。 沉默了半晌,丁丁又道:“你叫我起来就是说这个?” 韩闯摇头道:“当然不是。” 丁丁道:“那是什么,有话快说。”丁丁感觉自己的美好梦境被韩闯撕裂,所以语气显得颇不耐烦。 韩闯也不生气,淡淡的道:“是这样的,妖兽横在去往玲珑宝塔的必经之路上,若是硬闯,我们这些人必定会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得想个取巧的办法通过。” 丁丁冷笑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还在意大家的死活,我们都死了不是对你更好吗?” 这话可谓是大实话一句,甚至很多人都认为多死一个,自己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韩闯摇头道:“现在连玲珑宝塔的影子都没见到,你们死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丁丁冷笑道:“说的也是,这个理由我相信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韩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丁丁,说道:“丁丁姑娘的武魂是千日醉吧?” 被韩闯这种眼神注视着,丁丁感觉浑身不自在,低声说道:“没错,我的武魂正是千日醉,怎么了?” 这并非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稍加打听就会知道,甚至丁丁认为韩闯早就知道了,询问一声只是趋于礼貌考虑而已。 韩闯微笑着道:“这就好了,有了千日醉我就有办法了。” 柳青芙眉头也皱起来,说道:“有什么办法?” 韩闯对她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丁丁姑娘的千日醉有迷?魂的效果,我们可以——” “打住!” 话未说完,便被丁丁打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拖住这只妖兽?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凝神期的妖兽,虽然妖兽在意识海的深厚程度上不及人类,但也不是我一个化元巅峰的小丫头能够攻破的。” “不行不行。”丁丁又连续摇了两次头。 柳青芙也跟着说道:“是啊,李兄。丁丁的千日醉虽然厉害,但若要用来对付凝神期的妖兽,恐怕稍显困难。” 韩闯摇摇头,说道:“柳姑娘,我想的办法可不是让丁丁姑娘去牵制妖兽,我就算傻了也不会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那您是?”柳青芙问。 韩闯笑道:“我的办法是,让丁丁姑娘酿一批美酒出来。”接着将聂妄心的办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柳青芙听过之后,连连摇头:“简直闻所未闻,请妖兽喝酒?怎么看怎么也不可能成功。”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要手妖兽会喝酒这种事情,打死也她也不信,若不是提出这个想法的是韩闯,恐怕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韩闯笑着解释道:“据我所知,这沙漠巨蟒还真的好酒,而且越是好酒越难以抵抗,丁丁姑娘所酿的千日醉更是好酒中的好酒,用来对付这妖兽正好,就算不成为,也只是损失姑娘的一些真气而已。我这里有一颗大还丹,足以弥补姑娘的损失。”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颗丹药,递到柳青芙手上。 柳青芙看了一眼丁丁,见她还有疑惑,立刻说道:“丁丁,李兄说的也对,不成功也不过损失一些真气而已。” 丁丁看了韩闯一眼,说道:“师姐,可我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 韩闯不禁露出苦笑,就连聂青青心中也笑了起来,曾经他和丁丁是那么亲近,现在倒落了一个不安好心的说法。 他不气也不恼,沉声说道:“丁丁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何时不安好心了。” 丁丁看了柳青芙一眼,迟疑片刻,说道:“你老是偷瞟我师姐,别以为我没看见!” 韩闯苦笑道:“丁丁姑娘言重了。” 丁丁冷笑道:“我可没言重,还言的轻了。” 韩闯笑了笑,说道:“此事按下不提,丁丁姑娘就说帮不帮我这个忙吧。”说完用哀求的目光凝望着柳青芙。 他明白要让丁丁答应他,除非露出真实身份,然而丁丁又是个口无遮拦的个性,她若知道了,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他将永无宁日;相比起来,只要搞定了柳青芙能搞定丁丁,而搞定柳青芙显然更加简单。 柳青芙承受不了韩闯那炙热的目光,不禁羞涩的低了头,半晌过后,才低声对丁丁说道:“丁丁,就答应了吧,毕竟也是为了我们。” 丁丁看了一眼柳青芙,又看了一样韩闯,促狭的笑了,说道:“好吧,看在大还丹的份上就答应你了。” 韩闯笑道:“那就先行谢谢姑娘了。” 丁丁冷笑道:“先别谢我,若不是灵你可不能要回大还丹。” 韩闯道:“那是自然,丹药就算我送给姑娘了。” 天黑如磨盘的时候,正是沙曼最精神的时间,沙曼是一直潜藏在沙漠里的沙漠蟒蛇,它本是普通的蟒蛇,做着普通蟒蛇的事情,却在某一天,误入了这片地域,从此以后,就只能在其间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超过了蟒蛇生命的极限,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发生在它身上。 它渐渐学会了修炼,实力一天天的提高,可它仍然不敢进入那深的地方,它能清楚的感觉到,沙漠中心有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那绝不是它所能控制的力量,甚至稍微越界,就会将他毁灭。 于是它只能在青铜大门附近出没,日复一日,过的甚是无聊,直到这一天,青铜大门打开,进来了一群人。 一群名叫武者的人,沙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汇,但它就是知道,它还知道自己必须阻止这些人继续向前,就像心灵深处有个声音这样对它说。 毫无疑问,它的手段过于血腥了,第一天就杀死了几个胆敢越界的人,事实上,若不是那个用剑的高手相救,它能多杀一个,血液激起了它的凶性,而内心里那个声音却在不断的安抚着它,但这种安抚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它潜伏在沙土之下,吮吸着大抵的脉络,忽然,他嗅到了一股香味。 一股不同于花香,也不同于草香的香味,一种令它难以抵抗的香味。 它从沙里钻了出来,蛇头左右摇摆了两下,审视着左右的环境,直到确定没有人埋伏,这才完全露出身形。 它宣召着香味的方向,忽然眼睛一亮,一排人类用来装水的羊皮水囊并排躺在沙地上,香味就是从水囊中传来。 那不是水,水不会这么香,它想。 自从它有了思想之后,就格外热爱思考,做一件事之前,它总是会考虑很多,这也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格。 它小心翼翼的爬过去,目光一直在注意着左右,此刻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类露出脑袋,它就会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 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它不光用眼睛,还用新进开发出来的灵识扫过了沙丘的每一个角落,一个人也发现。 它露出一个人性化十足的笑容,快步来到水囊身边。 ... 第三百八十九章 灌醉它 下 水囊就在蛇眼的正前方,相比起沙曼硕大的身躯,这些水囊可谓是小巧玲珑,但它知道,这已经是人类所用的大号水囊,一般是用骆驼背负,或是收在空间玉佩里。 木质的软塞紧紧塞住囊口,但却堵不住那阵阵诱人的香味,不同花花香的清新,这种香味带着一种浓郁的粘稠感,就像糖画手艺人所用的糖浆。 沙曼停了下来,它并不急于下手,而是再次顾视起左右。 远处的小沙丘后露出几只脑袋,见沙曼的视线扫来,立刻缩了回去。 丁丁的鼻子上还带着皱纹,不愉的说道:“它为什么还不下嘴?不是说它无法抵御美酒的诱惑吗?我看它的自制力倒是很强。” 她斜着眼睛瞥视着韩闯,眼中露出出轻蔑的目光。 柳青芙碰了碰她的胳膊,开口说道:“或许是谨慎吧。” 韩闯摇摇头,说道:“我想也是,能在沙漠里生存这么久的妖兽,一定会非常谨慎。” 丁丁冷笑道:“这么说我们白忙了?” 韩闯道:“应该不会白忙,等它确定周围没有埋伏之后,应该会喝下千日醉。” 丁丁冷笑道:“应该?只是应该而已。” 就在这时,沙丘对面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动,韩闯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缓缓探出半个脑袋,向对面望去,只见沙曼用牙齿叼着水囊,一口吞了下去。 “成了!”他兴奋的挥了挥拳头。 丁丁也跟着探出半个脑袋,见到这一幕之后,眉开眼笑。 “真的成了!” 这一声声响并没有控制,沙曼瞬间扭头,看到躲在沙丘背后的几个人,身形如同游龙一般向这边扑来。 韩闯暗道一声糟糕,软剑出鞘,大喝道:“你们先走!”纵身一跃,向上迎上了沙曼。 一人一兽,在空中撞在一起,韩闯的将软剑舞出无数朵剑花,剑光闪烁,快到极致,就只当当当几声,空中火花四溅。 韩闯心中暗暗叫苦,这只沙漠蟒蛇浑身上下覆盖着黑色的坚硬鳞甲,软剑不能刺透,也不可能留下任何伤口,唯一可以攻击的只有相对柔软的眼睛,韩闯也确实是对着眼睛而去。 他的剑法十招中有八招是虚招,而且实招都是对着眼睛而去,可沙曼只是闭上眼,根本不理会实招虚招,径直想前,韩闯所布下的剑圈就似纸糊一般瞬间被捅破。 沙曼得势不饶人,继续向前,头顶皮肉蠕动,从中钻出一支象牙白的独角,就如最锋利的刀尖一般,向韩闯的胸口刺来。 这一刺又快又极,兼具了速度与力量,绝不下于韩闯所遇到的绝世剑客的一击,匆忙之下,他只能抽剑格挡,力透剑身,将软剑横在胸前。 就听当的一声,独角正撞在软剑的剑脊上,绽出绚烂的火花。 独角将软剑撞成弧形,余势未消,正撞在韩闯的胸口,韩闯顿时如同被开足马力的汽车撞到一般,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似得倒飞出去。 口出吐出的鲜血在空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几女都惊呆了,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韩闯竟然连对方一次攻击都没接下。聂青青和柳青芙同时跃上半空,一个使剑,一个用掌,一左一右的迎上了沙曼。 两人一个拥有青玉舍利,一个拥有碧海潮生,具是卸力用力最好的武魂,可无奈沙曼的力道太大,蛇头还未打,两女被四溢的劲风同时震飞,而蛇头依旧向韩闯的身体撞来,这一下若是撞实恐怕少不了一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就连韩闯也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起了聂妄心,只当这老家伙是随口乱说,害了自己的性命。 倒飞过程中,柳青芙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备看出了对方眼睛中的坚决。聂青青心想:“难道她猜到韩闯的身份了?” 局势容不得她细想,就听柳青芙说道:“对掌!” 聂青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扭转身形,双手拍出一掌,柳青芙同时拍出一掌,迎上了聂青青的手掌,啪的一声闷响,两人身形各自后退,聂青青借着反震之力向前,柳青芙则趁机退到了韩闯身边,以柔和掌力托住韩闯的身体,自然下落。 另外一遍,聂青青则再次迎上了沙曼,这一次她弃剑不用,纯以武魂引动了真气。 “青玉舍利,镇压!” 身后青玉舍利的虚影顿时光芒大作,这些青光如同海潮一般,层层叠叠的迎上蛇头,阻挡了沙曼的冲击。 然而聂青青的实力毕竟差沙曼太多,仅仅半秒中,便喷出一口鲜血,从半空坠落下来。 柳青芙刚托住了韩闯,立刻又去救聂青青,运起掌法,呼呼两掌,两道柔和的力道将聂青青托住缓缓下落。 她赶忙抢过去,一把扶住聂青青,身形瞬转,一道劲风擦过,刺痛了皮肤,就听身轰隆一声,聂青青回头看望去,只见刚才两人所站位置上的沙石已被蛇尾洞穿。 “快躲!” 韩闯的声音传来,两女这才反应过来,开始不断瞬转身形,沙曼的催动蛇尾不停的对两人发起攻击。 震动的声浪就沉睡的武者惊醒,所有人都从帐篷里转出来,骤见到狂怒的沙曼,吓得三魂出鞘,立刻运起身法,向后跑去,唯有莲花,韦红琼、金三富、林绛雪和斩元等少数人向前试图阻止沙曼。 韩闯见状,大吼道:“小心!” 与此同时,蛇尾向这些支援的武者横扫而来,莲花和韦红琼仗着身法出色躲开,林绛雪身形竟变得模糊起来,被劲风一扫,立刻消失,人也到了安全的地方;唯有金三富和斩元只能硬抗,金三富召唤出了傀儡挡在身前,斩元则将就金丝大环刀刀横在胸前,运起全身真气,准备迎接着暴虐的攻击。 任谁都知道,这不过是骗自己而已,人体的肉体力量又怎能抵挡凝神期妖兽的全力一击,半天张啸林的惨状大家都见到了,此刻不禁为金三富和斩元捏了把汗。 就连韩闯也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一秒钟, 无声, 两秒钟, 风平浪静。 三秒钟, 韩闯睁开眼,就见蛇尾停在了金三富和斩元身前,他回头望去,就见沙曼眼中那原本凶残的阴冷的光忽然消失,硕大的眼珠带着浓厚的迷离之色。 丁丁拍着巴掌笑道:“成了,成了,真的成了。” 话音刚落,就见沙曼整个身体如同软鞭一般垂落下去,重重的摔在沙丘上,激荡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尘埃。 过了好久,尘埃落尽,莲花等人这才上来,扶起受伤的韩闯等人,莲花指着沙漠蟒蛇的身躯,心有余悸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闯面色古怪的笑道:“我们请它喝酒,如你所见,它不胜酒力。” 莲花只当韩闯是在说笑话,没好气的道:“别开玩笑了,它到底怎么了?我能感觉它没死,身上能够感觉到淡淡的威压,可它却躺在沙丘上一动不动。” 韩闯还未必说话,就听身旁的丁丁抢先道:“阿丑,我们真的请它喝酒了,喝的是千日醉,他喝醉了,所以不动。” “喝醉了?”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凝望着韩闯。 韩闯苦笑着点点头,道:“没错,它确实喝醉了。” 莲花目光一闪,说道:“那我去结果了它的性命。”刚想上前,就被韩闯拉住。 “怎么了?”莲花又问。 韩闯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怎么去打杀它?就算它喝醉了,你想杀它也不容易,而且我告诉你,妖兽对危险的感知可比人类敏锐的多,万一它醒来了,就不好办了。” 莲花皱了皱眉,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韩闯笑道:“还能怎么办?收拾东西走人,趁它酒醉的时候赶紧离开。” 夜,墨色一般的夜空里,月光羞答答的躲进了浮云中。 不可和尚和胡丁山正借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喝酒,聂妄心已不见踪影,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可和尚抿了一口酒,笑了起来,说道:“成了。” 胡丁山惑道:“什么成了?” 说话间,还不忘灌一口美酒,这酒到口中就显得有些苦,到咽喉里却又甜了起来,甜的就像蜜糖一样。 不可和尚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笑道:“他们越过了那只沙漠蟒蛇。” 胡丁山惑道:“你怎么知道?” 不可和尚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笑着说道:“你忘记我能掐会算了?” 胡丁山笑了起来,指着不可和尚说道:“我倒真忘了这一点。”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忘记了反而好,像我一样记得就总会去使用,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改变。” 胡丁山夹了一颗花生米:“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我,即便明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也希望能知道一切。” 不可和尚摇头道:“那是你从不知道,等你知道了,就发现知道并非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胡丁山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凝视了很久,才微笑道:“说的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明白你的痛苦啊——酒的味道怎么样?” 不可和尚抿了一口,沉思着,道:“味道不错,可惜没开始的好。” 胡丁山大笑道:“再好的美酒,也只是喝第一口的时候感觉惊艳,喝的多了也就平淡如水了。”一仰头,将杯中的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对了,你为什么这么信任聂妄心?”胡丁山开口问道。 不可和尚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他?” 胡丁山道:“因为他是聂妄心啊,聂妄心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不可和尚目中带着笑意,说道:“是因为他泄露你们胡家的秘密的事情?” “不是!”胡丁山老脸一红,“你看我像这么记仇的人吗?” 不可和尚认真的盯着胡丁山,看了半晌,慢悠悠的道:“我看挺像。” 胡丁山原本鼓足的气势立刻一卸,哭丧着脸,说道:“原来我老e胡在你眼中就是这样?” 不可和尚微笑道:“你在我眼中是怎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同样值得我相信,不是吗?” 胡丁山明白了,却还是道:“同样这两字用的不好,我可不想与聂妄心这个家伙并列。” 不可和尚微笑着道:“但他确实帮助韩闯解决了一次危机,不是吗?” 胡丁山嗤之以鼻:“不过是一只凝神期的妖兽,老夫也能解决!” “但你却无法指导一切半步凝神的武者解决妖兽,”不可和尚看向胡丁山的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好了,胡大长老,别想的太多,至少到此为止,聂妄心是值得相信的,我们真正应该在意的是韩闯进入宝塔之后,毕竟心魔可不好对付啊。” 胡丁山点点头,道:“不错,没想到仅仅是外围,心魔就开始影响某些人了。” 不可和尚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闪烁不定。 连夜走过沙丘,顺便去绿洲里取了一些水,这一次所有人都吸取了教训,将能装水的瓶瓶罐罐都装上了水,反正大多数都有空间玉佩,放在玉佩里就行。 韩闯站在黑暗里,站在星光射不到的阴影中,就像一个石头,冰冷的石头。 在他身边,同样站着一个女人,白衣如雪,人也如雪一般冰冷,不是林绛雪又是何人。 林绛雪是自己走过来的,瑶琴用白布包着,负在身后。 她站在韩闯身边,没有说话;韩闯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任务语言都是多余的。 他只除下了长衫,披在林绛雪的肩头。 又是一阵沉默,韩闯终于还是开口了:“你看出来?” “恩,” “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 “不需要。” “你变了。” “人都会变。” 几句简单的交谈让韩闯发现了林绛雪的变化,比之前更冷了,之前的冷只是外表的冷,而此刻韩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由内及外的寒意,包裹着林绛雪的身体。 她的声音甚至她的身体,仿佛都被这种寒意冻结一般。 韩闯皱起眉头,一字一字的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林绛雪没有回话,之前韩闯说一句,她会回几个字,但这一次,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并不是惜墨如金,而是真的没有开口,连一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韩闯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不告而别,但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不走,对于青竹宗,对于三宗联盟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林绛雪还是不理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她双眼平时着前方,仿佛在凝望着那片绿洲,但韩闯却知道,她看的绝不是绿洲,而是天边的一片浮云——一片正好挡住月光的浮云。 韩闯也沉默了下来,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应对这个问题的办法。 就在这时,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主人,林姑娘好像有些问题。” 韩闯心中疑惑道:“什么问题?” 小白道:“现在还不清楚,但她应该不会用这种态度对你才对。” 韩闯心中苦笑着道:“小白,你不明白,人类有些时候——是这样的。” “是吗?”小白的声音里多少有些疑惑。 “是的,”韩闯道,“人类是一种复杂的生物,生物越是复杂,变大情感的方式也越是多样,有时你看到的,感觉到的并非是对方真正的想法。” 小白低声道:“可我依旧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韩闯道,“如果是我,也会这样。” 两人正在心里交流时,忽听得聂青青的声音传来:“李大哥,过来一下。” 韩闯抬头一看,就见聂青青正对他招,他低声对林绛雪说道:“我先过去了。”说完,缓步向聂青青走去,他并没有注意到,林绛雪眼中闪烁着晦涩的泪花。 他走到聂青青身边,问道:“什么事?” “去看看她吧。”聂青青用下巴指了指,说道。 韩闯顺着聂青青的目光望去,只见柳青芙独自一人坐在绿洲的水塘旁,星光洒在她上,就像为她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薄纱。 韩闯一时有些犹豫。 聂青青说道:“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韩闯道:“告诉她又如何?我已经不是青竹宗的弟子了,更加不是——更加不是她的韩师弟了。” 聂青青摇头道:“她可不这样想。” 韩闯苦笑一声,道:“不这样想又能怎样,一切都会不到从前了。” 聂青青道:“她已经看出了你的身份。” 韩闯道:“我知道。” 聂青青凝望着韩闯,轻声说道:“那你知道她在等你亲自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吗?” 韩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聂青青叹息着道:“无论结果怎样,你都应该亲自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韩闯凝望着聂青青,眼睛里露出犹豫的光。 “你怕我吃醋?”聂青青笑了起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语声稍缓,继续说道:“放心吧,过去我能和她分享你,现在也能,去吧,去告诉她。” 韩闯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向着柳青芙走去,聂青青看着韩闯过去的背影,不禁微笑起来,只是这笑容中,多少有些苦涩。 “我能坐下吗?” 柳青芙正愣神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真正的韩闯的声音,而不是那经过伪装的李大柱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说道:“坐吧。” 韩闯在她身边坐下。 “你猜到了我的身份,对吗?”韩闯问。 柳青芙笑道:“你也猜到了我猜出了你的身份,不是吗?” 韩闯摇摇头,笑了起来:“师姐,你还是这样。” “怎样?”柳青芙原本忧郁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媚的光。 ... 第三百九十章 古城惊变 用灌醉妖兽的防守带领击打渡过第一次险境的韩闯彻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那些原本对他持怀疑态度,甚至不屑一顾的人,也承认了他的能力和领导地位。 即便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张啸林,也因为受伤变得消停了不少,虽然暗地里闲言碎语少不了,但至少没有明面上与他做对了。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行人向东边走了两天,发现了沙漠里的一处古城遗址,曾经辉煌的文明早已经淹没在黄沙之中,而今只剩下一些饱经风霜的残岩断壁。 对于普通人,这种残破的建筑是毫无吸引力的,就算是武者,也因为自身的处境而对其置若罔闻,唯有聂青青饶有兴趣的观看着尚且残留的每一处壁画,这是让韩闯头疼的一件事情。 当然,倘若仅仅如此,韩闯还不会有多少别样的滋味,至少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美德能够让他远离纷扰,但显然,聂青青不会一个人欣赏美妙的壁画,按照她的说法,美妙的东西应该与人分享。 至于是谁? 看看韩闯那一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装作兴趣满满的憋屈表情,便知是做了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又不敢发作,当然,倘若聂青青能送上一个香吻作为鼓励,韩闯铁定是甘之如饴的,不过很可惜,女孩忘记了这一点。 “快看,这些壁画实在太漂亮了。”聂青青拉着韩闯的胳膊,兴奋的说道。 韩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个五官都被风化的姑娘,穿着印式的薄纱衣裙,摆出一个仿若飞天的造型。 天知道她会不会掉下来,韩闯心想。 当然,倘若不想造成不必要的纷扰,这话是不能付诸于口的,就像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样,男人也不妨隐藏一些——哄哄女孩而已。 “是啊,太漂亮了。”韩闯抿着嘴,微仰着头,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仿佛面前这不见五官的姑娘,是一名绝色美女一样。 聂青青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细微变化,依旧兴高采烈。 “我告诉你,这可是沙拉巴族的遗宝,放在外面价值千金。” 价值千金! 韩闯的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一定开始冒金星,即便他已经高估了这壁画的艺术价值,但却没想到它的商业价值也如此之巨大,他甚至盘算着是不是要用软剑剥下一层来,放在空间玉佩里。 “我劝你最好不要,壁画已经习惯了沙漠的气候,空间玉佩里的气候太好了,恐怕用不了几天壁画就会氧化。” 这是小白的声音,韩闯不知道小白是怎么知道氧化这种东西的,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明白,将壁画弄出沙漠的计划算是流产了。 他的眼睛不自禁的露出失望之情。 聂青青无疑中看到了这种目光立刻猜到了一些东西。 “别想了,这可是瑰宝,你若敢破坏它,小心我与你誓不罢休。”她挥舞着小拳头,做出一副自认为凶恶的模样。 天知道这模样有多可爱! 咧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皱着眉头和鼻子,挤出了鼻上的笑纹;纤细的拳头毫无威慑力,反而引动了人类最深的欲望,那只是莹白如玉的手,显得如此完美。 韩闯情不自禁的握住聂青青的手,低声而柔情的说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不知道。” “虚伪!”小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刺耳的就像钢琴弹出的不和谐音,但此刻的韩闯却能自动将不和谐的音调化做和谐,就像一座人工调音器一样。 “闭嘴!”他在心里说。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戏谑声:“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聂青青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将手收了回来,面颊红红的低声说道:“没有,柳姐姐,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看看这沙拉巴族的壁画!” 韩闯无奈的回头,看到柳青芙正施施然的走来,她走的不快,但每一步都格外稳健,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促狭微笑,嘴角弯出了月牙儿的形状。 “你来的真是时候!”韩闯咬牙切齿的说道,与此同时,感觉自己胳膊一痛——不用说,一定是聂青青的“九阴白骨爪”了,女人仿佛天生就存在着“九阴白骨爪”的基因,越是漂亮的女人,这种基因越是表现的明显,相应的,动作也越是娴熟。 韩闯咧开嘴,对着聂青青做出求饶的模样。 “我疼。”他说,可怜兮兮。 “疼死你。”聂青青回答,凶巴巴的。 柳青芙终于还是憋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古称的断壁之间,犹如夜风的呼啸。 聂青青尴尬的笑了笑,很快恢复过来,对柳青芙说道:“柳姐姐别管他,他就这副傻子的样子,快过来看看壁画。” 柳青芙抿嘴走到聂青青身边,穿过韩闯身旁时,还不忘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天知道这眼神里包藏着多么复杂的东西,有促狭、有戏谑,当然还有幽怨与无奈深深的隐藏其间。 就像盛放在瓶子里,塞好瓶塞的醋,平时觉不出来,只有当瓶塞打开时,才能嗅到浓烈的醋味。 “柳姐姐,快过来。”聂青青催促了一声,右手指着一副穿着兽皮和树叶的原始人狩猎的壁画。 壁画上五名原始人在围猎一只人身牛首的怪物。 聂青青道:“柳姐姐见多识广,相比知道这是什么吧?” 柳青芙微微一笑,若是旁的武者,未必会知道壁画上的内容,但她父亲平素就爱好这些古老典籍,耳濡目染之下,也了解到不少古老的传说。 她对聂青青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聂妹妹,这是沙拉巴人围杀梦魇的壁画。” “梦魇?梦魇是什么?”聂青青问。 柳青芙笑了,耸了耸肩膀道:“梦魇是神话中的一种怪物,据说能钻入人的梦境中,控制梦境。” “啊,那不是很厉害?”聂青青拍着胸脯,露出惊惧的模样。 这也由不得她惊惧,若是普通妖兽,哪怕再厉害的妖兽也不值的她这么害怕,实在不行可以打,打不赢还可以跑,跑不了还可以拼了。 但却不能不睡觉,听着梦魇的能力,就像一睡觉就无法逃脱其魔爪一般。 柳青芙显然知道聂青青心中所想,说实话,她第一次听到这传说的时候,表现的比聂青青此刻还要不堪,几乎吓得哆嗦了起来,连续三天不敢睡觉,当然那时候她五岁。 五岁的小姑娘刚刚开始用理性接触世界,骤然接触到这些陌生而恐怖的东西,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聂妹妹,放心吧,先不说这梦魇是否真的存在,就说在传说中,最后一只梦魇也在几千年前被沙拉巴人击杀了。” 聂青青眼睛一亮,道:“沙拉巴人能击杀梦魇?” 柳青芙笑道:“当然,沙拉巴人可是有追梦者的称号,相比是因为击杀梦魇而得到的。” 聂青青道:“梦魇这种厉害,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柳青芙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道:“谁知道呢?这是沙拉巴族的秘密,或许他们从不睡觉吧。”说完这话,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世界上哪有睡不着的人。 聂青青也笑了笑,手托着下巴道:“这里大部分都是沙拉巴人与梦魇战斗的场景,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答案。” 柳青芙一听这话,眼睛一亮,与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对方眼中的火焰,那模样就像两只王八看对了眼睛似得。 韩闯不得不无奈的站出来,低声道:“两位姑娘,两位小姐,现在可不是研究什么历史的时候,早点休息的好。” 他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是那轮明月,只是今夜的月亮也比往日圆,圆的多,就像一个标准的球形。 不知为何,他始终感觉今夜的圆月有些不对劲。 聂青青和柳青芙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聂青青道:“好了,听你的,我们回去休息吧。”说完话,拉着柳青芙向外走去。 韩闯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两女是从何时开始亲密无间的,但这是一件好事情,不是吗? 夜无声,特别是古城的夜晚,尤其又以大漠古城的夜晚犹甚,今天韩闯等人在古城里扎起了帐篷,庆幸他们的运气,能够不用受到风沙的侵袭。 当然,现在的时间并不算太晚,篝火依旧燃的旺旺的,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只有几武者选择早点休息。 看见韩闯三人走过来,金三富立刻起身,迎上去,说道:“三位,有什么好看的?”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你个金三富满眼都是孔方兄,又怎知道我们去看什么呢?” 金三富眯起来,指着聂青青,笑道:“哪有的事情,我金三富虽然爱钱,但又不是只爱钱,让我想想你们可能去干什么了?”他低垂着脑袋,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半晌之后抚掌大笑道:“若我没猜错,你们是去看古城遗址了吧。” 聂青青笑道:“不错,你可知道是哪片遗址?” “让我想想。”金三富也低头沉思起来。 聂青青一脸微笑的凝望着他,也不催促,就连韩闯也一脸微笑的凝望着金三富。金三富眼睛连眨了三次,微笑着道:“是寺庙吧。” 聂青青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金三富笑道:“若要了解一座城市的文化,第一个需要去看的,自然是它的寺庙,只是不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聂青青笑了,道:“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金三富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韦红琼则瞪了他一眼,道:“你先让他们过来坐下说。” 金三富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先坐下再说。”说完引着韩闯等人到火堆边坐下。 火光映出了金三富的脸,脸上全是兴致勃勃的微笑。 “现在可以说了吧。” 聂青青眯起眼,低声道:“你们知道这座城市是属于什么人的吗?” 除了韩闯和柳青芙,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聂青青满意的一笑,说道:“沙拉巴族的城市。” “竟然是沙拉巴族!”金三富惊呼了起来,显然是听过沙拉巴族的名号。 韦红琼则一脸疑惑的问道:“沙拉巴族是什么?”其他人也一脸疑惑的望着金三富。 金三富也不卖关子,径直解释道:“这沙拉巴族是原本居住在东南域的古族,你们可知道,我们这些人并不是东南域的原住民。” 韩闯惑道:“那是?” 金三富道:“那是中古时期,东土之地百家争鸣,争斗不休,一些东土人为了躲避战乱,就移居到了东南域,而东南域原本是存在着一些原住民的,这沙拉巴族就是生活在卡拉库姆沙漠里的原住民,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城市遗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闯微微一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城市,说明他们曾经进过这里。” 柳青芙也接话道:“我从一些古籍上看过移民驱赶原住民的故事,沙拉巴族相比是被移民驱赶到此的。” 金三富点点头,道:“说来这事也不够光彩。” 韩闯道:“都是为了生存。” “是啊,为了生存。”金三富叹息道,“说来沙拉巴人也是一支强悍的民族,人人习武,个个武学天赋都十分出众,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人数始终上不去,所以强者的数量不多,对了,他们还有个名号,叫追梦者,不知这名号从何得来。” 聂青青微笑着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哦?你知道?”金三富眼睛一亮,“你知道些什么?” 他除了对赚钱的生意感兴趣,对这些古代的秘闻同样兴致勃勃。 聂青青神秘的一笑,说道:“你可知道梦魇这种妖兽?” “梦魇?”金三富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抬起头,说道:“有这个印象,是不是传说中能控制人类梦境的妖兽?” “不错,”聂青青道,“正是这种妖兽。” 金三富笑着摇摇头,道:“恐怕是言过其实了,妖兽比人类强大,多在于肉体强大,想要控制人类的梦境,必须拥有比人类更加强大的意识海,我可不认为妖兽能有这么强大的意识海,梦魇之说想必是古代人类对于噩梦的一种具化,就像许多古代的传说一样,传的像是真的,最后证明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金三富说的也没错,历史上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人类习惯将无法解释的事情归结于奇妙的妖兽,因为人类从未真正战胜过妖兽这一群体,对于这强大的群体天生就存在着恐惧。 但这一次显然不是这样。 聂青青微笑道:“这你可错了,梦魇确实存在。” 金三富道:“怎么?你们在寺庙里找到了证据?” 聂青青笑道:“不错,我们找到了很多沙拉巴人同梦魇战斗的壁画,有壁画为证,应该做不假吧。” 金三富眼睛一亮,道:“真有这些壁画?”目光落在韩闯身上,聂青青或许会骗人,但韩闯一定不会,金三富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韩闯看着金三富希夷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 “确实有这样几副壁画。” “这么说梦魇真的存在?”金三富小声嘀咕,眼睛里绽着金光。 就在这时,帐篷中忽然传出一声惨叫,这惨叫凄厉如恶鬼一般,在空荡的古城里回荡。 韩闯等人二话不说,立刻向帐篷跑去,韩闯一马当先,就见有帐篷里有人影在晃动,这人影晃动的并无规矩,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像恶鬼乱舞,让人看了心生惊惧之意。 韩闯软剑在手,就要挑开其中一顶帐篷的帐帘,忽然一道黑影从帐篷里窜出。韩闯定睛一看,正是一字慧剑门的张瑜,此刻他手持一把雪亮的长剑,向韩闯刺来。 韩闯早有准备,立刻举剑格挡,当的一声,两剑相碰,韩闯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下意识的用出太极十八剑式中的卸力之法,这才卸掉了这股力量。 “张瑜,你干什么!” 身后的柳青芙大喝道,同为名门子弟,她自然认得这张瑜,算是一字慧剑门中格外出色的一名弟子,平素便使一口三尺长剑,剑法快而狠,有着一剑断金的名号,半步凝神的修为,也算是这次进入玲珑宝塔的佼佼者。 他被韩闯震开,身子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地后回旋几转,卸去了力道,之后狂叫一声,如同疯了一般又一次冲将上来。 金三富皱了皱眉,高声道:“李兄,不要伤他,他有些问题。” 不用金三富提醒,韩闯也看出张瑜的问题,他虽上来就对韩闯发起攻击,但一双眼睛却泛出诡异的白色,虹膜仿佛将眼珠整个吞没一般;他喝叫时发出的声音也不像人声,倒像是恶鬼尖利的呼啸;他的剑法虽然依旧狠辣,但却缺乏一种理性的控制,反倒像是违背了剑招式准则,疯狂而不可控。 这种情况在一名剑客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韩闯与张瑜对了几招,找准机会,卖了一个破绽,张瑜立刻不顾一切的来攻,韩闯顺势力透剑身,抖出几朵剑花,打在张瑜身上,瞬间封住了他周身要穴。 张瑜长剑跌落,立刻倒在地上。 韩闯收起软剑,走过去将他扶起,通过手腕将一缕真气送进他体内。 “怎么样?”聂青青问道。 “没有任何问题。”韩闯低声说道。就在这时,张瑜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哪里还有什么眼珠,尽是一片乳白,与此同时,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韩闯心口。 ... 第三百九十一章 梦魇与钟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然,即便以韩闯的反应也躲闪不及。聂青青已花样年失色的惨叫起来,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剑气掠过,撞在了张瑜持匕首的右手,当的一声,匕首立刻被震飞。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白衣如雪的林绛雪尚保持着拨弄琴弦的姿势,看她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平淡,过分的平淡。 韩闯瞬间反应过来,目光一凌,虎爪出,一爪扣住张瑜的肩膀,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几乎要控制不住。 韩闯暗暗心惊:“他不过是一个半步凝神的武者,武魂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定睛望去,就见那狰狞的面孔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小心!”聂青青喊。 不用聂青青提醒,韩闯这次有了防备,开启了入微能力,他发觉这个张瑜竟然在被他扣住肩膀的情况下,诡异的肘下出拳,朝他小腹袭来。 这一拳势大力沉,实已超越了张瑜的能力,但依旧不能对韩闯造成多少麻烦,就见韩闯右手变爪为掌法,手掌轻轻抚上那袭来的拳头,以太极十八剑式的剑理布下一层气旋,拳头撞上气旋,发出哧的一声闷响,力道被一层一层的削弱。 韩闯得势不饶人,立刻接着反震之力,摔出手腕,同时聚掌成拳,一拳击在张瑜的胸口。 张瑜一连后退了五步,嘴角溢出血痕,显然已经受伤,可他却大吼一声,就像完全不在乎伤势一样,复又向韩闯扑将过来。 韩闯不禁皱起眉头,暗道:“刚刚我明明封住了他的穴道,为何他还能动?此刻这一记重手,便是上官亭之流也免不了受伤,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难道这张瑜也隐藏了实力?”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先不说没人能在他的入微能力下隐藏实力,即便这个张瑜是否真的能够拥有这样的实力,也要打个问号。” 就在这时,只听金三富忽然开口喊道:“卸掉他的关节!” 韩闯点点头,欺身而上。这个张瑜虽然力量大的不可思议,但只会猛冲猛打,毫无技法可言,韩闯强到他身边,他看也不看,便是一拳。 拳头裹挟着风声而来,韩闯见也微微冷笑,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也不改变动作,依旧保持前冲的姿态,直到拳头临他面前,才脚步一变,旋身而上,间不容发的躲过拳风。 接着韩闯使出易经五拳虎拳中的擒拿之法,扣住张瑜的肩膀,这一次他没有手下留情,径直将肩膀卸掉。 这时,张瑜的另外一只拳头已然挥到,就像一柄铁锤一般。 韩闯只觉得脑后生风,立刻一矮身,拳头插着头皮而过,他趁势将这只手臂按在张瑜的咽喉手,左手探出一爪,卸掉这只胳膊。 张瑜的两只胳膊的关节都被卸掉,两手就如低垂的柳条一般自若垂落,摇晃不止,可即便如此,他也忘不了忘记,右腿踢出一腿,扫向韩闯下?体。 韩闯微微冷笑,趁势从他头顶越过,来到他背后,右手成拳一拳打在张瑜的腰椎上,猛力一转,张瑜立刻倒在地上。 这一拳可不是简单的一拳,很有名堂,打的是腰椎连接下肢的骨骼,一拳下去,骨头错位,人自然也就站力不了。 张瑜的四肢都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 韩闯皱了皱眉,蹲下身子,闪电般的探出手,将他下颚卸掉,这一下他连发生也变得很困难。 众人这才围将过来,看着地下挣扎中的张瑜,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韩闯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他怎么了?” 金三富俯下身子,在张瑜的身上摸了几下,然后道:“帮我固定他的脑袋,我要看看他的眼珠。” 韩闯立刻拿住张瑜的脑袋,张瑜在挣扎,他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扭断他的脖子,只能苦苦支撑,同时对金三富道:“要看什么快点。” 金三富点点头,两指挑开张瑜的眼皮,眼皮底下竟然全是虹膜,没有眼珠的痕迹。韩闯看了不禁一惊,道:“怎么会这样。” 金三富站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忧心忡忡的道:“张瑜的表象倒让我想起了一种妖兽。” “什么妖兽?” “梦魇。” 金三富的表情严肃的就像一块高山上的石头。 风有些冷,气息有些寒,古城的避风港并没有起到避风的效果,风越来越大,气息越来越冷,人也越来越害怕。 已是后半夜,却无人安息,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出了他们的脸,表情愁苦、严肃、绝望,不一如是,当又像是众生百态一般。 一种名为沉默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期间,唯有风成篝火的呼呼声传来,火苗窜的老高,可人并没有觉得温暖。 金三富开口:“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到了梦魇的地盘,上古时代的妖兽并没有消失,它在这片地域存活了下来,或许这也是这座古城变成了死城的原因。” 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就在刚才,当金三富提出可能是梦魇作祟时,还有人不信,直到他们试图立刻古城,却发现无论朝那个方向走,都走不出这片地域时,才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我们是在梦里吗?”韦红琼忽然问,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这也是大多数人内心的情绪写照,他们从未见过梦魇,不知道它的厉害,但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事情。 即便他们心中都在不停的告诉自己,没人?大不了的,不过是一只妖兽而已,我杀死的妖兽多了去了;可在潜意识的控制下,身体依旧不停的颤抖。 韦红琼问的话,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此地也只有金三富这个曾经阅读过古老文献的人,才最清楚梦魇这种妖兽,当然这种清楚也只比不清楚多上了一丁点而已。 就像漫天黑云密布的天空,金三富不过是比其他人,多看见了一角而已,但正是这一角,成为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金三富摇了摇头,轻声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聂青青瞥了金三富一眼,说道:“先听好消息吧,这么多坏消息,需要一个好消息高兴一下。” 金三富点头道:“好消息是,我们现在还不是在梦里,也就是说,这是现实。” “那么坏消息呢?”聂青青又问。 金三富苦笑道:“坏消息是这只梦魇至少也是凝神期的妖兽,能力已经到了能将梦境照进现实的地步,这座古城就是现实中的梦境。” 聂青青皱了皱眉,说道:“我不明白。” 金三富道:“我的意思是说,它用一种梦境,将现实中的我们束缚了,这座古城就是梦境与现实的通道,只要我们一睡着,就会——” “就会像张瑜一样?”韦红琼的声音有些哆嗦。 “没错,”金三富点点头,“他恐怕已经陷入梦境不可自拔了。”他怜悯的看了依旧处在迷惘之中的张瑜,低声道:“杀了他,他已经成了梦魇的傀儡,不可能治好了。” “这——”韩闯看一眼张瑜,犹豫着下不了手,“有必要吗?任他自生自灭不行吗?” 金三富摇了摇头,道:“他现在只处在一级变异的状态中,如果到了三级变异,恐怕卸掉关节也奈何不了他,你也像在身边随时安放一只定时炸e弹吧。” 韩闯默默的点头,走到张瑜面前,缓缓抬起手。 这只手在空中悬了好久,终于还是无力的垂下,“你们谁来动手吧。”他说。 没有人责怪他,在场的人手中,谁没有几条人命,但真正能面不改色的杀掉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的人,一个都没有。 就连身为杀手的莲花也不想动手。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女声飘来,“既然你们不成,那就我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始终站在篝火外的林绛雪。 柳青芙连忙上前一步道:“林姑娘,这事情、这事情——”她话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绛雪冷漠的盯着她,半晌,开口说道:“你们不动手,那就只有我来。”说完推开柳青芙,走到韩闯身边。 “麻烦让一让,”她说,声音里尽是冷漠的距离感。 韩闯几乎是下意识的让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林绛雪忽然从瑶琴下抽出一把长剑,剑光一闪,张瑜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完成了。”她冷冷的说,话音刚落,血痕处鲜血溢出,先只是一点点,到后来就如瀑布一般。 韩闯望向林绛雪的眼神里,不禁带上了一种惊惧的目光。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人能解释,所有熟悉曾经那个林绛雪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金三富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站出来说道:“好了,好了,大家还是想办法怎么逃出梦魇的控制吧。” 韦红琼手托着下巴,低声道:“能有什么办法?刚才不都试过了,怎么也走不出这该死的地方。” 重伤初愈的张啸林也道:“确实,我们对梦魇都不熟悉,能想的办法很有限。”自从被沙漠蟒蛇袭击了一次之后,他就变得老老实实,再也不以大哥自居,当然并不说他真的老实了,他只是将这种想法隐藏起来,只待一个机会,就会爆发。” 金三富看了一眼斩元,就见斩元沉吟片刻,说道:“我没见过梦魇,也不适合对付这种妖兽。” 目光最后落在了韩闯身上,韩闯苦笑一声,道:“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还是你说吧,你对梦魇最熟悉。” 金三富叹息一声,道:“我的熟悉也只是建立在书本上而已,”语声稍顿,接着道:“像这种拥有将梦境照进现实能力的梦魇,想要逃脱它的控制只有打破这照进现实的梦境。” 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如何打破?” 金三富道:“就如阵法,这种照进现实的梦境中会有一些截点,我们找到并摧毁这些截点,便能打破梦境。” 柳青芙笑了,道:“听起来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金三富瞥了他一眼,苦笑道:“只是听起来简单而已。” 柳青芙笑容消失,代之以尴尬。 金三富道:“这截点相当于阵法的阵眼,自然受到重重保护,梦魇虽然不能直接伤我们,但却有很多方式来打击我们。” “比如?”韩闯道。 金三富说道:“比如我们一定不能睡,一旦睡着就会像张瑜一样,沦为梦魇的傀儡。”语声稍顿,接着道:“然后梦魇本身会有很多手段来诱使你睡着,有些手段防不胜防;再有就是催动傀儡直接攻击了,傀儡的力量你们也看到了,张瑜只是一个半步凝神的武者。” 韩闯点头道:“若但单论力量,他已经超过了半步凝神,但武技没有技法可言,所以还是很好对付。” 金三富道:“那是只有他一个,如果是十个呢?” 话音刚落,就见黑暗的阴影中,闪出了两道人影。 这是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大约六十岁,花头花白,脸上全是褶子和老人斑;年轻人目测不超过十六岁,皮肤光洁的好似女人,两人都面无表情,好似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变色。 他们虽然年纪不同,相貌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眼睛,都没有眼珠,只有乳白的虹膜。 “他们是梦魇控制的傀儡,快走!”金三富转身就走。 可有几名武者竟自不量力的冲了上去,还未冲到几人面前,就见那十六七岁的少年从腰间掏出一把折扇,扇面一抖,便有透骨钉从扇骨中射出,冲上去的几人明显没想到对手会用暗器,透骨钉到面前时候,想要躲闪,却也来不及,顿时被洞穿了脑门,红的血液,白色的脑浆,会在一起淌出。 韩闯见状,立刻拉起柳青芙和聂青青向后跑去,以他的眼力,自然看的出这两人绝不是刚才的张瑜可以比拟的。 张瑜和他们相比,首先力量上要差上一筹,接着就是技法,张瑜成为傀儡之后,只会使用蛮力,而从刚才少年那一手漂亮的暗器手法来看,他们的武技一定不低。 超越半步凝神的力量,加上出类拔萃的武技,即便韩闯还不敢说胜,最主要,这两人实在太诡异了,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韩闯运起蛇形瞬步的身法,左手牵着柳青芙,右手拉住聂青青,不多时便追上了金三富。 “金兄,现在怎么办?”他问 金三富迟疑片刻,说道:“你们不是说曾经去看过一处寺庙的浮雕吗?我们先去那处寺庙。” 韩闯点头道:“好,跟我来。” 身子扭转,向另一边狂奔而去,金三富招呼了其他人一声,也紧接而去。 不知怎的,那一老一少两人并没有继续追逐韩闯等人,韩闯狂奔的一阵,见身后没有追兵,也就停了下来。 他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息。 “我发誓,这是我最狼狈的一天。” 柳青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记得你最狼狈的时候不是一天被人欺负了三次吗?” 一段记忆的片段忽然从韩闯脑海里浮现出来,记忆中他曾经早中晚三个时段被三波不同的人欺负。 一念及此,他不禁笑了起来,回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金三富等赶来,许是狂奔的原因,金三富看起来多少有些虚弱,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垂落,在油光透亮的面颊上拖出了几道长长的水线。 可他仅仅喘了一口气,立刻说道:“寺庙在哪?” 韩闯指了指前方,道:“就在里面。” 面前是一条通达寺庙门口的小路,早已被烟尘与碎石淹没,韩闯等人随着这条小路向前,没走几步,前方忽然有钟声响起! 韩闯不禁皱了皱眉,对聂青青说道:“我们来时见到有钟吗?” 聂青青看了一眼柳青芙,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同样的疑惑。 “没有,我肯定。”她说,异常坚定。 “那这钟声从何而来?”韩闯喃喃道。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大叫起来:“这是催命的钟声,是丧钟!”韩闯回头一看,大叫的是一名叫蔡京的月夜宗弟子。 月夜宗的弟子善使判官笔,这蔡京也有一对金铸的判官笔,他一边大叫着,一边从腰间拔出这对判官笔,刺向身边的斩元。 斩元没有动,也没有拔刀,他根本就不需要他提前做任何动作,就在笔尖即将点中他咽喉的同时,刀光一闪,笔头滚落,同时滚落的还有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 血箭一般的从蔡京脖颈的断口出标出。 韩闯皱了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斩元道:“他被控制了。” 韩闯沉声道:“可他没有睡着,怎么会被控制?” 金三富顿时面如死灰:“是这钟声在搞怪,你们看——”他伸出右手,颤抖的食指指向前方。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人身牛首的身影从古寺的残垣断壁中走出,他手里拿着一只钟,很小的一只钟,大约只有三尺长,镀金已剥落大半,露出内里的铜绿。 不用金三富再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他们遇见了什么。 ——梦魇,这就是传说中的梦魇,但传说中,它可没有手里的那只钟,那这只钟又是什么东西? 韩闯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 第三百九十二章 第一个截点 上 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一口诡异的钟,一道微笑的虚线,从嘴角上往延长一直到眼角的位置,消失无踪,一对眼睛挤成了一道缝,狭窄的缝,从这缝隙里透露出一种令人惊惧的光,就像一只冰冷的触手,缓慢的靠近韩闯的心房。 还未渗透进心里,寒气便开始撩拨着心脏。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有人都有与他一样。 “你想干什么?”他警惕的说,软剑握在手上,准备随时发起攻击,即便他感觉自己手软腿软,但坐以待毙却不是他的作风。 剑在手,他重新有了力量,但这力量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也没人能知道。 静默无声中,那条笑的虚线忽然发现了变化,弧线变得更大,两边向上,中心向下,仿佛变成了圆形的一半。 忽然,梦魇拉响了钟。 韩闯听过很多种钟声,他听过青竹宗急促的丧钟之声,听过寺庙里安静祥和的钟声,听过云州城楼上代表着喜庆的钟声,但绝没有听过这种钟声。 声音并不大,却像在耳畔炸开的炸?药一般,震的耳朵嗡嗡作响,时而如怨妇哀泣,时而如战士高歌,接着一种莫名的眩晕感袭来,他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不行!我不能倒下,倒下就醒不过来了!他对自己说,然后疲倦和眩晕犹如海潮一般,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开始犹如缺氧一般,而这种表象是极其危险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金三富的惊呼声:“这是落魂钟!是异宝落魂钟!赶快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不要被落了魂魄!” 什么?异宝? 妖兽怎能驱使异宝? 韩闯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然而事实却发现在他面前,明明白白,容不得任何虚掩与质疑。 那强烈的眩晕感感不是梦中的虚妄,更不是楼中楼阁,而是实实在在的、足以引起武者晕厥的东西,一时间,恐惧爬进了他的心房,犹如一支毒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按照金三富所说的,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可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的防线,又怎能轻易重新加固,眩晕感的就像决堤的洪水,奔腾而来,一波连着一波,永无止尽。 死亡如此之近,韩闯心慌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不害怕死——当他回头望去时,所有人都摇摇晃晃。 应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小白的声音忽然响起:“要抑制音波攻击,只能同样使用音波攻击,尝试能否抵消落魂钟的音波。” 这一声音如果为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韩闯的找到了明灯,他双眼一亮,立刻有了主意。 凝神静气之后,韩闯全力运转易经五拳,直到力量积蓄到了顶点,嘴唇一张,龙吟之声喷薄而出而。 那钟声夹杂的风声而来,就像风声中夹杂着无数的怪声,犹如战鼓雷鸣,虎啸猿啼,又如怨妇哀泣,战士低吟,杂声交作,荡人心魄;而韩闯所发出的龙吟,就如这刺破靡靡之音的一根尖细的针,金三富等人感觉就像饥渴之人,忽然看见了一泓清泉躺过,精神为之一震。 龙吟声如海啸一般传到梦魇耳中,它微一皱眉,那条笑的弧线变得扁平,手腕的节奏一变,钟声变得更加急促。 骤然间,一股狂风卷起地上的一块巨石,砸向韩闯,此时韩闯正在全心控制龙吟,根本未注意巨石袭来,眼见巨石就要砸中他的身体,剑风呼啸,剑光忽炽,聂青青在危机时刻,当在韩闯面前,一剑将巨石劈成了两段,同时自己也因为强运真气,反震出了一口鲜血。 韩闯用眼神询问着聂青青,她则投来一道安好的目光,韩闯继续维持着龙吟。 落魂钟的钟声和龙吟所化出的音波几乎肉眼可见,空气仿佛被这些音波撕裂了一般,两道音波如同海潮似得在中央碰撞,僵持不下,这让韩闯感觉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自己的龙拳再厉害,也不可能比的上一件异宝。 他却不知,妖兽本不能趋势异宝,然这梦魇上场精神控制,是个特例,但特例终归只是特例,它虽能驱动异宝,但威力比之又人类驱动,不知差了多少。 这才有韩闯以龙吟之声抵住了钟声,但这远远不够。 就见梦魇冷冷的一笑,拉钟绳的手,愈发迅捷的跃动,钟声也越发急促,急促的就像天空中有人擂响了战鼓。 扑哧! 韩闯一口鲜血喷出,与此同时,龙吟中断,钟声所形成的音波压了过来。 天地变色,飞沙走石,一股狂风拂过,几尊佛像倒在地上,摔得粉碎,终有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大叫一声,以头撞上了身旁的残破的柱子,血花四溅。 这些武者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梦魇的傀儡。 狂风怒卷,地暗天昏,韩闯只觉得身体摇晃,脑海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清丽的琴声,就像一缕阳光刺透了乌云,叫萦绕在他身上的阴霾彻底驱散。 “是绛雪!” 韩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能弹出这种琴声的人,除却林绛雪,再无其他,他回头一看,林绛雪果然盘腿坐在地上,瑶琴放在身前,微闭着眼儿,两人纤细的玉手在琴弦上拨弄,音波肉眼可见的放出,堪堪将琴声抵住。 韩闯眼睛一亮,心中想道:“我的龙吟只是靠个人真气放出,她的琴声却能依靠瑶琴而出,观现在的架势,尚且游刃有余,恐怕梦魇也并非其敌手,但绛雪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了?” 正疑惑间,忽见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两人,一老一少,一黑一白,正是刚才拦住他们去路的两只傀儡。 韩闯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梦魇一见两人到来,立刻对他们实了个眼神,两人一持铁扇一持铁笔向林绛雪杀将过来。 虽是傀儡之流,但似乎保留了之前的功夫,身后浮现出铁扇和铁笔的武魂。 韩闯心中要让这两人打断了林绛雪的琴声,他们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立刻紧咬牙齿,欺身而上,将软剑爆发到极至,舞的如同狂舞银蛇。 这两人要想伤到林绛雪,非得过他这一关不可,两人表情未变,迎上韩闯,虽然不可能接下他所有剑招,但却能只接实招,任意虚招划在身上,左右只是流血而已。 软剑划破他们的皮肤,鲜血淋漓,可这两人却像完全不知道疼痛为何物一般,继续疯狂的攻击着韩闯。 韩闯一把软剑抵挡两人的攻击,甚是艰难,要知道这两人都有半步凝神的修为,又不怕死,招式狠辣的不可思议。 那年轻人的铁扇还好说,只消注意扇中的透骨钉便可,但那老人的铁笔却厉害非常,一对铁笔每出一招都能点向四处穴道,这双笔刺死穴的功夫韩闯闻所未闻,甚至若不是老者身为傀儡之身,招式不够灵活,恐怕此刻韩闯已死在他的铁笔之下。 此刻韩闯只能仗着吞噬武魂不过的吞噬真气,弥补消耗,便是如此也只有招架的份儿。 柳青芙见这两人将韩闯逼的受忙将乱,不禁暗暗心慌,但却被音波死死的压住,挣脱不得,心中想道:“看来只有用那件东西了。” 左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不可和尚给她的佛珠,按照不可和尚后来交给她的手印结印,佛珠绽放出了绚烂的白光,这白光犹如轻纱薄雾,笼罩在柳青芙身上,一时间,柳青芙只觉得身体一轻,摆脱了音波束缚。 柳青芙心中一喜,又见韩闯有些摇摇欲坠,当下喝道:“我来帮你!”运起武魂碧海潮生,双掌交叠而上。 有了柳青芙的加入,韩闯感觉压力一轻,寻个了空隙,对柳青芙道:“你对付那个年轻的,我对付那个老头。” 柳青芙点了点头,抢到那年轻人身旁,呼呼两掌,将他引开,场中只剩下韩闯和那老人两人。 金三富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喊道:“这老人是二十年前纵横卡拉库姆沙漠的沙盗王昭,一对判官笔使出惊鸿笔法厉害异常。” 韩闯笑了,道:“知道了。”忽然使出一招青竹宗的“独上青天”,原本简单的剑法在他手中,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点向老人七大要穴。 有了剑意的支持,有了真气的补充,还有对剑法的理解,任何剑法在韩闯手中,都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这一手独上青天本来只能一剑一穴的,在他手中却能一剑七穴。 只听当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那颤抖的剑尖已点在笔尖之上,然后笔尖并没有能挡住剑尖,就见剑尖微颤,立刻从旁边错划而过,刺中老者的右手手腕阳池穴。 阳池穴乃是连接手掌和手臂之处,对于使用判官笔的武者来说,至关重要,与剑法类似,判官笔对于手腕灵活程度格外依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韩闯这一剑刺中老者的阳池穴,他立刻握不住铁笔。 老者兵器脱手,也不去捡,只是挥出一拳,韩闯冷笑道:“兵器已落,还敢猖狂?”接着想老人只是一具傀儡,不禁笑了笑,手腕一抖,一道剑花甩出,立刻便将拳风绞成碎片。 老者脸上露出怒容,双臂张开,似猛禽一般扑来。陡然间,剑光一闪,韩闯一招“投石问路”,便向老人的左边刺去。 这一招拿捏的恰到好处,正是老者的手掌堪堪要印到他胸口时,无奈之下,老者变掌为爪,一把爪向韩闯的软剑,试图以雄厚的真气拧断软剑。 韩闯哪会让他如意,剑锋一转,平平削来,就听嘶的一声,血光四溅,老人的右手四根手指立刻被削断。 由于傀儡,所以他并为有任何疼痛的反应,但招式难免为之一窒,韩闯一闪身,剑走偏锋的削来,只见剑光一闪,老者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老人毕竟不是钢铁傀儡,而是血肉之躯,人也未死,只是在梦境中,被梦魇吞噬了灵魂,韩闯这一剑足以让一个活人丢掉性命,自然也会让这老者丧命。 就见他扭过头,灰白的眼眸仿佛在盯着韩闯看了,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韩闯皱了皱眉,准备补上一剑,就在这时,老者的咽喉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嘶声,接着身体轰然倒地。 韩闯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依旧持剑而立,直到确定这老者确实没了生息,这才松了口气。放眼望去,柳青芙和年轻人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那年轻人一首铁扇功夫甚是了得,透骨钉更是厉害非常,可他遇到的却是柳青芙,柳青芙的平波流云掌一经展,如果碧海潮生,滔滔不绝,直将他压迫在一个极小的空间内,又过了几招,柳青芙寻到一个空隙,肘下出掌,一掌印到了年轻人身上,他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摔在地上,胸骨凹陷,口吐鲜血,眼见就没了生息。 金三富见状,不禁大喜,一边抵抗着落魂钟,一边说道:“现在去解决梦魇,它并不是真正的梦魇,只是用来控制落魂钟的一缕魂魄。” 听到此处,韩闯不禁暗暗心惊,心想道:“差点一举将我们格杀的东西竟然还不是真正的梦魇?那真正的梦魇有多恐怖?” 小白的声音响起:“主人也不必太过忧心,这梦魇只能在梦中发挥力量,这一缕残魂能差点拿下你们,还是因为那异宝落魂钟,若没有钟,残魂不堪一击。 韩闯稍稍放心,大步走到梦魇残魂之前,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正要挥剑,忽见梦魇诡异的一笑,身体变得透过起来。 “快攻它,它要走!”金三富大吼道,这残魂将他弄的如此狼狈,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又怎会轻易让它离开。 韩闯听闻此言,立刻一剑刺出,却刺到了一片空气——软剑从梦魇身上穿过,并没有任何刺中实体的感觉。 金三富大吼:“用火!” “我来!” 斩元大吼一声,金丝大环刀举过头顶,刀锋中凝聚着一片灼人的火焰。一刀劈下,就听虚空中传来阵阵不似人类的厉啸,那虚影如同被气化了一般,化作袅袅青烟,不多时间,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咣当一声,落魂钟落地,钟声骤停,林绛雪的琴声同时停住,只听扑哧一声,她一口鲜血喷在琴上,身体一软,就要倒下。 韩闯眼疾手快,抢到她身边,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你怎么样?” 林绛雪没有回答,微微抬头,原本虚弱的眼睛中放出两道冰冷的光:“放开我!” 韩闯立刻将林绛雪放开。 “我担心你有事。” 林绛雪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收起瑶琴,小心翼翼的将它用布包上,负于身后,然后一眼不发的走到角落边上。 金三富见状,促狭的一笑道:“放心吧,李兄弟,绛雪没事的,只是和落魂钟对抗了太久,心神消耗过巨而已。” 韩闯送了口气,缓步走到金三富身边,说道:“现在怎么办?” 金三富道:“先进去看看,若没猜错,这里会有第一个截点。” 韩闯点点头。 一行人缓步走进寺庙,在韩闯眼中,一切如他刚开始进入这里时一样,灰暗色的古老建筑已经残破不堪,但仍然依稀可见当年的庄严宏大。 石阶上长满青苔,显得有些凄凉落寞,顺着这条凄凉落寞的小路向前,走进建筑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佛像,表面的金箔有些剥落,露出内里的青铜。 虽然残破,但这佛像依旧高高在上,俯视着人类的悲痛与愚蠢,建筑的四周刻有浮雕和壁画,画的正是沙拉巴族人与梦魇交战的场面。 “好了,就是这里了。”韩闯指了指四周的壁画说道。 金三富踱着步子来到壁画面前,仔细观看了一会儿这些画面,然后手拖着下巴说道:“这是沙拉巴族的神庙,没想到梦魇竟会将它幻化出来。” “有什么不对吗?”韩闯问。 金三富道:“从这些画面来看,梦魇和沙拉巴族是死敌,它为什么会幻化出一座死敌的城市吗?” “炫耀吧。”聂青青接话道:“或许它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语声稍顿,接着道:“从现在看来,那场沙拉巴族和梦魇的战斗,很可能以沙拉巴族的失败而告终,全族被灭,而这座城市对于梦魇来说,就是一枚炫耀战功的军功章,我想是这样的。” 金三富手托着下巴,低声道:“这话也不无道理。” 他踱着慢悠悠的步子来到佛像前,停住不懂,双眼凝视着佛像。 “怎么了?”韩闯问,他忽然有种感觉,面前的金三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的人。 金三富微微一笑,指着佛像说道:“我说哪里不对,原来是这里不对。” 目光落在佛像上,韩闯惑道:“怎么不对了?”在他看来,这佛像实在是恰到好处,再正常不过了。 金三富摇头道:“这佛像的造型是中土神州的造型,而沙拉巴族虽然信佛,但信的却是西域的瘦身佛,这佛太胖了。”说着话自己都笑了起来,若我没猜错,这就是破坏城市的其中一个截点。 韩闯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我要怎么办?” “打碎它。” 韩闯点了点头,将软剑当作大刀一般劈出,只听当的一声,剑气正中佛像的头顶,溅出一片火花,本以为会立刻被劈开的佛像竟然纹丝不动,韩闯不免惊惧异常。 ... 第三百九十三章 第一个截点 下 惊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一剑竟没有劈开佛像,要知道即便是浑然一体的一整块生铁,也未必经得起他全力一击。 “这是怎么会事?”韩闯惊讶的问。 金三富手托着下巴,思绪片刻说道:“恐怕、恐怕要用一些特别的手法?” “什么手法?”韩闯又问。 金三富摇摇头,对身旁的斩元说道:“你去试试看。” 斩元有些诧异为什么金三富点到了自己,但依旧点点头;他上前一步,横刀在胸前,气运丹田,就听一声喝叫,刀光犹如紫电一般划过。 “当”的一声,金丝大环刀毫无缓冲的砍在佛像的头顶,激荡起一片火花,斩元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刀口,又看了看那光洁如昔的佛像的额头,不禁摇摇头,苦笑道:“恐怕我也没办法。” 金三富点头道:“意料之中。”说完绕着佛像转起了圈子,他走的并不快,但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连绕了三圈,脚步终于变缓,最后来到韩闯身边,说道:“你尝试一下将真气打入佛像的体内。” “你是说将真气打入佛像体内?”韩闯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金三富道:“没错,试试。”也没给出任何解释。 韩闯摇摇头,鉴于金三富一向准确的判断,他伸手按在了佛像的前胸上,手掌一接触到佛像,便感觉不对。 他不禁走皱起眉头。 “怎么了?”金三富问。 “这佛像是温的。”韩闯说。 他所说的温是一种接近人体的提问,大约在三十七度,可能要低一些的层次。 金三富道:“那就有可能了,快将真气打入它体内。” 韩闯摇摇头,依其所言,将真气打入佛像体内,真气刚刚开始输入,他便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如何?”金三富又问。 韩闯道:“这佛像——” “这佛像怎么了?” “这佛像能吸收我的真气。” 众人听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算神兵利器,也只能传递真气,而不能说吸收真气,能吸收真气的只有有生命的东西,所以在这青铜鎏金的外表下,隐藏的可能是一副血肉之躯,甚至可能是一个人,一个活人。 金三富道:“继续输入真气,不要停。” 不用他提醒,韩闯就开始不停的输入真气,佛像的外壳就像夏季的冰棍似得,开始融化,这种融化忽然出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直到最后外壳完全融化,露出了内里的一具身体,这是一个人,一个年轻人,穿着沙拉巴族特有的服饰,头发和眉毛花白,脸上的肌肉却很紧绷,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阳光,皮肤有些异样的惨白。 “一个人。”韩闯低声说,依旧没有停止真气输入,他能够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活人,尚有呼吸与心跳。 金三富低声道:“没用了,傀儡。” 韩闯眼中不禁闪过一缕黯然,他知道一旦被梦魇改造成了傀儡,人就不是之前的人了,最多只能算是一具有呼吸与心跳的木偶。 为了确定,他示意聂青青拉开少年的眼皮,聂青青拉开眼皮一看,果真没有眼珠,唯有乳白的虹膜,看起来分外慎人。 韩闯停止输入真气,说道:“现在怎么办?” 金三富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韩闯又道。 “没什么,”金三富说,“只是没想到梦魇会用活人来作为截点,要想破除截点,杀了他便可。” “杀了他?”韩闯面露犹豫之色。 金三富望了一眼这个沙拉巴族人的年轻人,低声说道:“动手吧,他已经没有了灵魂,不能再算做人了,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他安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韩闯身上,连一直不言不语的林绛雪也不例外。 韩闯紧咬着下唇,牙齿就像插进土里的一排利箭。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犹豫与挣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了灵魂,但他毕竟是一副人的形象,是一具血肉之躯,他们可以在交手中将起斩杀,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要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并非所有人都能泰然自若。 聂青青走到韩闯身后,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动手吧。”目光落在年轻人脸上,别看他眉毛和头发都是乳白的颜色,但他一定非常年轻,他的脸上尚且残留着稚嫩,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如果他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体被梦魇控制。”聂青青低声道。 韩闯点点头,将软剑握在手上,同时示意聂青青让开;杀人是会流血的,他不想让聂青青的身上沾染上无辜的鲜血,倘若注定会有一人来承担罪孽,那他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深呼吸,调整心绪,强迫自己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凌厉,就像每个杀手杀人之前的固有仪式,当韩闯完成了这一套仪式之后,气质变得异常冰冷。 剑就像一直冰锥,指向少年的咽喉。 要杀掉一个人有很多种办法,但最简单的,也是让人痛苦最少的方法是从咽喉刺入,以极快的速度刺穿脑干,截断神经,大脑会在不到半秒中内死亡,这一整个过程,中剑者甚至不会感觉到痛疼,韩闯所要使用的,正是这种看似凶残,但实际却充满了人道主义的手法。 剑锋缓缓的靠近少年的脖颈,对于韩闯这种级别的剑客的来说,只需要一点点发力空间,便可将长剑送入少年的咽喉。 三尺 两尺 一尺 三寸 两寸 一寸 剑锋几乎要触及到那脖颈的柔软,就在这时,少年忽然睁开了眼,乳白色的虹膜在剑光照射下,绽出了异样的光。 那张原本平静的嘴角,忽然弯出了一条诡异的弧线。 “你想杀我吗?”他说,声音干瘪而苍老,绝不像是年轻人的声音。 金三富心中大惊,立刻喊道:“快动手,这是梦魇投影!” 韩闯不知道什么叫梦魇投影,但他绝对相信金三富,绝对相信金三富不会将他置于危险之中。剑毫不犹豫的加速,与此同时,少年的两只手忽然动了。 在空中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最后并合在身前,剑身被两手夹住。 韩闯微微皱眉,立刻见真气打入剑身,同时手腕一抖,剑身旋转起来。 那笑的虚线变得更加扁平,少年放开双手,一个铁板桥,长剑从他的鼻尖擦过。 韩闯的剑动,他的身子跟着一起扭动,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并且借着旋转之力击出一掌。 韩闯回剑挡在胸前,“当”的一声,软剑与手掌相撞,一股大力袭来,软剑几乎要握立不稳。 韩闯心中大惊,暗道:“但看力量,这小子至少也有凝神期左右的修为。”大喝一声,顺势出剑。 少年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右手拍出,一阵刺骨的寒气袭来。韩闯心中大惊,立刻将软剑的舞的如同银蛇一般,就听“当当当”几声,原来这寒气中夹杂着冰锥,肉眼绝看不见,韩闯也是因为入微能力才感觉到的。 金三富见韩闯并为占到便宜,立刻喊道:“这家伙现在被梦魇直接控制,绝非一人所能敌,大家一起上!” 聂青青第一个反应过来,短剑出鞘,在空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刺向少年的后心。 这少年竟不多不闪,任由她刺中,就听“当”的一声,短剑如同刺中了金属一般,聂青青被这反震之力量震开,不禁大赫道:“是金刚不坏神功!” 少年咧嘴一笑,道:“你倒是有几分见识。”身体一震,蒸腾如烟,身上的衣料立刻被震飞,露出健硕的胴e体,这少年看起来若不禁风,但衣料之下的身体却十分精壮,微一用力,便可看出明显的肌肉曲线。 聂青青冷哼一声,道:“不过是金刚不坏神功而已,看我破你!”举剑又一次刺来。 金刚不坏神功虽然号称神功,但其实不过是一门烂大街的功法,修炼到最高层次虽然真能做到金刚不坏,但其练发之艰难之痛苦,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而你若不练到最高层,也没什么作用,充其量抵挡一下刀剑而已,就连灌注了真气的兵器也未必能挡,所以即便是拥有龙鳞通天甲的顾通天,也选择金钟罩最为自己的功法,对于金刚不坏神功,只是浅尝辄止而已了。 聂青青不认为这少年没被梦魇控制之前将神功练到了最高层,只当刚才自己没有用全力,又正好刺到了神功防护最严的地方,这一次她吸取了经验,短剑刺出,已用全力,刺的还是少年后背的隐穴上。 但凡此类练体的功法,隐穴都是其最脆弱的地方,除非将神功练到真高层,不然绝不可能避除隐穴的攻击。 眼见就要刺到隐穴,聂青青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但下一刻,她的笑容便僵硬在了脸上。 “什么!” “当”的一声,短剑滑开。 聂青青很确定自己的剑刺中了少年了隐穴,但就在那一瞬间,接触点的皮肤忽然变成了古铜色,短剑刺在上面,就如同刺在金属上一样。 “最高层!”聂青青不禁大赫,她怎么也想不到,面前是少年竟将金刚不坏神功练到了最高层。 就听少年冷笑一声,说道:“这具躯体可能是最完美的身体,不然我也不会将其用做梦境的截点,不过你们人类也真是傻瓜,一味的提升身体强度和真气,却忘记了意识海的修炼,实在是——” 他话未说完,忽觉身后一道剑风袭来,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剑气在空中凝成了一朵绚烂的莲花。出手的正是莲花,作为杀手,他明白只有在对方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出手,才能一击功成。 莲花的剑确实突然,威力也不可谓不大,但少年却摇摇头,道:“还不够,还不够。”面对袭来的莲花,竟不躲不闪,就听“当当当”的一阵声响,剑气每次与皮肤碰撞时,那片皮肤都会变成古铜色,剑气虽多虽幻,但也奈何不了这少年。 但莲花的攻击显然没有就此结束,真正的杀招并非隐藏在这朵盛开的莲花之中,而是隐藏在莲花之后,当剑气莲花被少年搅碎,他的长剑无声无息的刺来。 少年对此显然没有防备,当他发现时,已经晚了,仓促之间,只能用手去抓,可又哪里抓的住,长剑没有任何阻碍的刺进了少年的眼睛里。 鲜血渗出,但没有惨叫,眼上伤口骇人,但少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在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不错,不错,利用我的大意刺了我一剑,刺的还是人体最柔软的眼睛,”他淡淡的道,“不过真可惜,如果能再刺进去半寸,恐怕这具身体真就不行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在莲花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少年挥出一掌,掌心凝成了古铜色,印在莲花的胸口,莲花觉得自己像是被奔腾的骏马踢中了胸口一般,身体倒飞出去,在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阿丑!”一向和莲花亲厚的丁丁不禁大喊一声,冲将过去。 “千日醉出!” 短短的几个应节,她身后浮现出了一只酒樽,她用手一指,酒樽倾泻,樽里的液体飞向少年。 少年没躲也没闪,被千日醉集中,并没有如丁丁预想的一般倒下,而是露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 “不错,好酒,好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美酒了,”他说,“自从沙拉巴族被我剿灭之后,就再没有人出现在这里过。” 陶醉的话语配合上那慎人的长剑,他就像一只来自于地狱的恶魔。 “正好,酒能麻痹神经。”他说,伸手将长剑一寸一寸的从眼窝里拔出,每拔出一寸,都有鲜血激射而出,可他就像浑然未觉一般。 “当”的一声,他将长剑扔在地上,顺势点了自己眼窝之后的穴道,鲜血立止,当他重新面向众人时,即便以韩闯的冷静,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汗——原本俊朗的外表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代之以狰狞的面孔。 眼窝处的伤口虽已不流血,但依旧能明显看到那鲜活的皮肉在颤动。 “接下来是谁?”他指着金三富冷冷的道,“是你吗?”语声稍顿,又道:“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不怎么样,但对我却格外了解,能想到毁灭截点也毁掉梦境的方法,不过也这正是这个方法将你们带到了地狱。”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无比,金三富只觉得自己居然被扔进了一处冰窟。 少年没有给他多少反应时间,一掌便向他的天灵拍来,这一掌若是拍实,金三富非得脑浆迸裂不可,但就在这时候,一人一刀挡在他面前。 人是斩元,刀是金丝大环刀,人刀合一,刀锋上凝聚出惊人的火焰。 少年皱了皱眉,并没有收手,径直一掌拍了斩元的刀面上,斩元只觉得胸口一闷,嘴角渗出鲜血,可他早已有所准备,虽遭到重击,但毕竟没有后退。 与此同时,韩闯也一剑刺来。 少年可以不厉害聂青青的短剑,因为聂青青毕竟是女子,力气天生就比不上男人,所以剑法也以轻灵快速为主,这种剑法很难破开他的防御,但韩闯则不同,韩闯的剑法不但轻盈快速,其中更是蕴藏着惊人的剑意,在剑意的趋势下,即便是普通的剑招也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少年不敢硬此剑,只能放过继续追杀斩元的打算,与韩闯战做一团;两个人,一个空手,一个持剑斗了几十招,虽有吞噬武魂吞噬真气作为补充,但无论少年每一拳头,每一掌都势大力沉,韩闯渐渐感觉气力不加,难以应付。 幸好对手对他的长剑有所忌惮,不敢迫攻,这才让他坚持了下来,但即便能坚持一段时间,距离落败也不远了。 聂青青看见韩闯渐露败象,心中更加着急,但无奈自己根本破不了少年的防御,连刚韩闯牵制一下都做不到,能做到的莲花已经重伤,斩元和柳青芙则是速度更不上两人,插不上手;就算林绛雪也因为在抵挡落魂钟时消耗过大,此刻也没了出手的能力;至于金三富和韦红琼之流的武力,更不在考虑之中,张啸林就更不用说了,恐怕他现在巴不得韩闯死掉。 如此一来,韩闯似乎已是一个必死之局,聂青青不禁心下大急,抢到金三富身边,低声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战胜那个人?” 金三富先是一愣,接着皱起眉头。 聂青青急道:“快说,有什么办法?” 金三富叹息着道:“想要战胜拥有完美e肉身的梦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曾在书上见过一个切断它与傀儡联系的方法,但不知这方法是否灵验。” 聂青青急道:“还管什么知道不知道,你先说来听听。” 金三富道:“毒蛇出没之处,起步之内必有解药,这梦魇不可能远程控制傀儡,也就是说,它一定分出了一缕残魂,在这四周控制。” 聂青青道:“残魂在哪?” 金三富欲言又止。 聂青青急道:“告诉我!”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金三富,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坚决,让金三富无法拒绝。 “在落魂钟里,”他说,“应该是在落魂钟里,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哪里更合适了。” 聂青青平静下来,低声问道:“我要怎么做?” ... 第三百九十四章 器灵 韩闯正在少年手上苦苦支持,就听到聂青青这句,忍不住用震字诀震开少年的手掌,同时喝道:“别听他的,他一定不会出什么好主意。” 他已经感觉到金三富的意思,于是提前开口,只希望能打消聂青青疯狂而不切实际的想法想法,不过显然,聂青青一旦认定的事情,绝不可能轻易被一句所搪塞,亦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改变。 她用威胁的目光凝视着金三富,示意他不要理会韩闯,赶紧说。 这时少年又是呼呼两掌拍来,韩闯只能举剑格挡。金三富无奈的瞥了韩闯一眼,咬牙对聂青青说道:“说来也简单,只需要你将自己的生魂打入落魂钟里,便有机会消除梦魇难道残魂。” “这么简单?”聂青青惑道。 金三富苦笑一声,道:“我说的是有机会而已,与梦魇对决岂是简单的事情,稍不注意可能就——”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灭掉梦魇的残魂,自然要冒一些风险,而这风险,自然指的是丢掉性命。 正在与少年交手的韩闯听得这话,不禁大喝道:“别听他的。” 少年冷笑道:“为何不听?姑娘,这或许是你们唯一能战胜我的方法。”说话间,手上更快,竟不给韩闯任何一点出声的机会。 聂青青没理会针锋相对的两人,径直对金三富说道:“是不是只有这个一个办法才能阻止他。” 金三富紧咬牙齿,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没错,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聂青青笑了,就像云雨初霁后的一抹虹桥。 “既然别无选择,那我只有去做了。”她盯着金三富一字一字的道:“我要怎么做。” 或许是被聂青青强大的气势所压迫,金三富后退了两步,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低声道:“你只需要屏息凝神,其他的事情听我的指引便可。” “恩,”聂青青点了点头,盘坐在地上。 韩闯心知无法阻止聂青青,只能对金三富大喝道:“金三胖,你若帮她,应该知道后果。” 金三富又犹豫起来。 聂青青虽然得罪不得,但韩闯却是一个更加得罪不得的角色,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聂青青冷哼一声,睁开眼,盯着金三富说道:“不用管他,万事我兜着。你若不帮我才应该知道后果。” 金三富叹了口气,对韩闯摇摇头,然后转身对林绛雪说道:“林姑娘,可否用琴技助我。” “我受伤了。” “不需要耗费多少真气。” “没问题。” 林绛雪开始十分犹豫,到后来却干脆的答应下来,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聂青青笑道:“林姑娘,我的命可就交给你了。”转头又对金三富道:“可以开始了。” 金三富点点头,示意聂青青闭上眼,然后对林绛雪说:“还行林姑娘弹一曲勾魂夺魄曲。 林绛雪点点头,俯下身子,拨弄起琴弦。 所谓勾魂夺魄曲并不是一首曲子,而是具备了勾魂夺魄效果的曲调,金三富修为不如聂青青,只能以这种方式逼出她的生魂。 “郭姑娘,准备好了,一会儿会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你的生魂出窍,千万不可抵抗。” “知道了,”聂青青道。 金三富叹息一声,开始结印,就见两只肥硕的指头,出奇灵活的在空中翻动,就像两只此起彼伏的小鸟,金光自手上乍现,与此同时,林绛雪那边琴声响起,犹如珠落玉盘一般,抚摸着聂青青的心房。 金三富道:“小心了!”右手一指,金光被打入聂青青天灵中,聂青青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她的生魂吸走。 早得到金三富的提醒,她自然不会反抗,任由这力量释为。 这边聂青青正在生魂出窍,那边韩闯和少年已战到高?潮,两人身形快到极致,在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 韩闯寻了个空隙,一剑刺出,少年挥掌击在软剑剑脊之上,将他震开,同时冷笑道:“为什么不用全力?我知道你还有全力未使,再不使全力你的女人可就要死了。” 韩闯定睛看去,只见聂青青脸色惨白,头顶有一透明的东西在被抽出。 他心知这是人类生魂,不禁暗骂起金三富:“这生魂岂是可随意被逼出体外的。”聂青青还未到凝神期,如此生魂强行出窍,自然危险重重,韩闯不愿让聂青青冒险,于是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欺身上前,与此同时,竟将软剑掷向少年。 少年眼睛一亮,喝道:“来的好。”双掌交叠两上;他一掌震开了软剑,一掌拍向韩闯,同时心中暗道:“你若有软剑护体,我未必能伤你,你自己丢掉软剑,可就怨不得我了。” 他满以为自己这一掌能将韩闯力毙于掌下,却不想掌将到时,韩闯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一人高,半人宽的,通体黝黑的重剑。 韦红琼一看到这重剑,立刻惊呼起来:“是玄铁重剑,你是韩闯!” 韩闯可没心情解释,他已使出重剑,自然是要用出全力将这少年毙于剑下,以防聂青青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于是心中默念一声,血影分身开启。 少年一掌法拍在重剑剑脊之上,正要抢攻韩闯,就在这时候,左右后三个方向有三道劲风袭来。 这劲风来的突然,势力猛烈,便是他也不敢大意,身体旋转,浑身上下变成古铜色,仿若铜像一般;当当当几声响起,三把重剑撞在他身上,竟只激起一片火花。 四个韩闯见一击不成,立刻同时腾空而起,将重剑当作巨锤高举过头顶向下砸来,四个韩闯,四把重剑,四分不同的力道,韩闯这一手一招四剑就如泰山压顶一般,普武者绝不能挡。 当这少年又岂是普通武者? 年纪轻轻就能将公认为最难练习的金刚不坏神功练到金刚不坏的层次,又被梦魇灭了灵识,作为梦境截点填满入佛像之中许久,每个细胞都充盈着真气。 见韩闯这剑袭来,他大喝一声,身体猛地膨胀了一倍有余,金三富见状,不禁叹息一声道:“没想到这肉身的主人竟然是沙拉巴族的皇族。” 韦红琼急道:“皇族是什么?” 金三富道:“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听闻沙拉巴族皇族有一种特别的武魂,叫九爪金龙;拥有这种武魂,无论修炼什么外门功法都联的特别快,想比也是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将金刚不坏神功练到金刚不坏层次的原因。” 韦红琼道:“若只是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的灵识已经被抹去那么多年了,根本不可能再修炼其他功法。” 金三富苦笑道:“当然不止如此,九爪金龙可是一种地级武魂,若只有这点功能,又怎能称的上地级武魂呢?” 韦红琼道:“它还有什么功效?” 金三富叹息着道:“九爪金龙还有一种能力,名叫金龙护体,能召唤出武魂龙纹护体,韩闯这一招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少年听的这话,大笑道:“没想到你对沙拉巴族还挺了解的,你是何人?” 金三富心知梦魇不同于普通妖兽,在智慧上甚至要高出人类一筹,于是也不将其当成妖兽,拱手见礼道:“在下云州金三富。” 少年眼珠一转,说道:“没听过。” 金三富道:“无名之辈,不值一提。” 少年大笑道:“知识也是实力的一种,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金三富只是冷笑,不再说话,但心中却认同了少年的说法。 少年果真如金三富所料,大喝一声:“金龙护体。”就听虚空之中绽开一声尖厉的龙吟,一条金色巨龙的虚影萦绕在少年身旁,这金龙须发微张,眼神凌厉而冰冷,向外散发着惊人的气势。 重剑还未触及到少年身体,便被弹开,四个韩闯分别在空中以卸力之法卸去力道,落地后又踉跄了两步,这才站稳,站稳后他凝视着少年说道:“没想到你也隐藏了实力。” 少年笑了,道:“你能隐藏,为什么我不能隐藏?”声音骤然冷:“我并不想动用沙拉巴族人的力量,你逼我做了不喜欢做的事情,结果只有一个。” “死——” 少年眼神一眯,向正前方韩闯的真身冲来,这一记冲击是最纯粹的用肉体作为武器的攻击,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威势也比之前的强大许多。 韩闯也没想到少年会有如此威势,不得不以四人结出四象锁元阵和他对持,如此一来,勉强维持着不胜不败的局面。 金三富又看了一眼场中的两人,便将目光落在聂青青身上,此刻那透明的生魂几乎已经离体。 金三富点点头,双手又一次结印。这一次又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结的勾魂印,这一次结的却是引魂印。 掌中出先一道金光,金三富用手一指尽头射入聂青青的生魂中,又对着落魂钟一指,生魂化作一颗光球,向落魂钟撞击过去,一闪即末。 “好了,”金三富叹了口气,示意林绛雪可以停下。 琴声骤然停,林绛雪叹息一声,问道:“你确定她不会有事吗?” “不确定。”金三富道,“做什么事情没有危险呢?” 林绛雪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但这件事情的危险一定很大。” 金三富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任何人都看的出,此刻他眼中的无奈。 眩晕感过去,聂青青的逐渐看清的面前的世界,这是一处巨大的山坳,山坳里蒸腾着白色雾气,雾气中隐藏着一座灰白的大木屋。 木屋很大,至少比平常人家住的木屋要大的多,据聂青青看来,这木屋至少也比她在坐忘峰山脚下的那个曾经的“家”要大上一倍有余。 她很奇怪面前为何会出现一座木屋,她本来是来迎接暴风雨的,但暴风雨没有遇见,遇见的却是一片平静,而这种平静却是最糟糕的事情。 她不知道怎么做,不知从何入手,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只无头苍蝇。 “过去看看?”她低声说道,即像是对别人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恐怕对自己说的可能要大的多,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踪迹。 她小心翼翼的向木屋走去,同时不时环顾左右,观察着周遭环境,山坳里既没有猿啼,又没有鸟鸣,静的出奇,正是这种安静让聂青青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向前,盲目的向前,走到木屋门前,然后门忽然开了,露出一只纤细的手。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毫无疑问——只有女人的手才会如此纤细,才会如此漂亮,不但指尖的骨骼细长,就连关节的纹理也均匀而轻微,皮肤更是白的出奇,就像羊脂白玉。 聂青青抬起头,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绿袍子的女人。 有些女人高贵典雅,让人见了就心生膜拜之情;有些女人则风︶骚妩媚,让人见了心头火热,毫无疑问,这个穿着绿袍子的女人就是后者。 领口撇开,露出幽深的沟壑,几可见胸口的莹白;袍子的下摆被裁剪开来,从侧面露出一截大腿,雪白的大腿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欲e火;见到聂青青,嘴角立刻扬起了一道诡异的虚线,这笑的虚线并不明显,却给人一种诱惑的感觉;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双眼睛,绿色的眼睛,绿的就像一颗罕见猫眼,一颗透亮的翡翠。 “你是谁?”聂青青轻声问。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聂青青想要后退,忽然惊恐的发觉身体就像被释了魔咒一般动弹不得。 她只能任由这个女人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游走;那是一只柔软的手,甚至不比她的面颊差上半分。 食指柔软纤细,中指极长,骨节极小,无名指极柔极软极美。 这是一只没有任何男人愿意错过的手,就连她这个女人也免不了沉溺其中。 聂青青不知不觉的舒服的微上眼,忽然就像想什么似得,猛地睁开眼,这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哪里还有什么沉溺的色彩,剩下的唯有清明而已,宛如清水一般的清明。 “你到底是谁!”她厉声喝道。 “谁?”女人笑了。 她笑的模样很好看,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这与她所表现出来的魅惑截然相反。 很少有女人会同时具备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但在这个女人身上,聂青青却同时看到了清纯和妩媚两种风格,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被揉捏在一个人身上。 “你是谁?”女人反问道。 聂青青盯着她,就像一匹狼盯着兆斤毫的猎物,警惕戒备。 “我是来杀你的人。”她的声音就像从齿缝中蹦出的寒霜,冰冷而刺骨。 这本是极具挑衅的一句话,但女人却不为所动,她又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来杀我的。”迈步向前,微风拂起袍子的下摆,露出一对修长的腿。 聂青青不得表演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一对腿,不但修长,而且莹白,小腿光泽而柔美,大腿结实而混元,而且很长,整条腿很长,让人怀疑这个女人纤细的蜂腰下,只剩下腿。 她的头发也很长。 乌黑靓丽的柔发并没有竖成什么特别的发髻,而是自然的垂落在肩头,被风一吹,发丝微微扬起,就像解读着风的旋律的音符。 聂青青忽然笑了,说道:“没错,你不是我要杀的人。” 女人听了聂青青的话,反而收捻笑容,肃声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认为我不是你要杀的人呢?” 聂青青摇摇头,道:“我能感觉出来。” 女人道:“感觉出来什么?” 聂青青道:“感觉出来你的强大。”语声稍顿,接着说道:“如果你想杀我,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女人笑了,道:“也可能是你要杀我,我不知道,所以不想杀你呢?” “不可能,”聂青青指着四周的雾气,说道:“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能瞒过你的眼睛,包括我。而你可不是一个随和的女人,你很难冷,高高在上的冷,这种冷会让你将人命始于草芥,简单来说,如果我是来杀你,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了我。” 女人盯着聂青青看了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确不是来杀我的。” 聂青青没有因为猜中了女人的想法而有任何窃喜,她沉声道:“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女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代之以冰冷,并非一种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冰冷,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冰冷。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聂青青惑道:“落魂钟?” “不错。”女人道,她并没有对此隐瞒,看的出来,这也不是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 聂青青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女人用挑衅味十足的眼神凝望着聂青青,口中说道:“你知道了?”语气就像一名高高在上的女王。 聂青青笑了,说道:“不难猜测。”语声稍顿,接着说道:“既然你不是我要杀的那个人,又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个可能。” 聂青青死死的盯着女人,双眼熠熠生辉。 “你是落魂钟的器灵。”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女子 聂青青凝视着女人,她面白如玉,有着清晰而深刻的线条,就像雕刻高手刻刀上的雕塑一般。 她的眼神清冷,明明看着人,但给人一种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感觉,她没有笑,笑容仿佛含在口中,就像一朵还未开放,就已凋零的花。 “异宝有灵,你就是异宝的器灵,只是我没想到,落魂钟的器灵竟然是个人。”聂青青的声音平静而清冷,一如她如此的表情,仿佛没有任何事情都能让她变色一般。 “没什么好奇怪的,”女人说,“难道是个人不好吗?至少还可以和你说说话。” 聂青青笑了,道:“说的也是。”语声稍顿,又道:“那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回去。”女人说,声音异常冰冷。 “什么?”聂青青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我让你回去,”女人说,“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她迈步向前,绿袍子下身的开叉处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仿若夏季荷塘里,摇摆的莲藕。 聂青青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立刻定住身形,冷冷的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目的,就应该明白,我不可能走,至少不可能现在走。” 女人来到聂青青身边,凝视着她,忽然笑了。 笑的讥讽而冷酷。 “现在不走,等下就走不了。”她明媚的眼睛里闪过一缕不屑之色,“你不可能战胜它,我也不可能,我尚且能自保,你却连自保的可能都没有。” 聂青青笑道:“这么说你也是被威胁的?” 她从女人的话中得到一个信息,落魂钟并非心甘情愿被梦魇所用。 女人笑了,笑容里多少有几分凄凉,仿佛秋天原野里,随风摆动的一根枯草。 “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她将那自己的玉手放在聂青青面前,“你看。” 两手一晃,一道金光骤然浮现,刺激着聂青青的眼睛,聂青青下意识闭上眼。 等眼球感觉光线消失时,才睁开,就见女人原本空荡荡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副制的镣铐。 “这是?”聂青青伸手想上去摸。 女人立刻收回手,厉声道:“不要碰!”语声稍顿,接着说道:“不好意思,你受不了这镣铐上的寒气。” 聂青青这才注意到,镣铐表面蒸腾如烟,正向外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即便她没有触碰,也觉得这寒气仿佛绵细的针尖,刺激着她的皮肤。 “他把你锁了起来?”聂青青道,眼神里不禁多出了几分怜悯,她原本以为女人是落魂钟里高高在上的女王,没想到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囚徒。 她明白被囚禁的滋味,曾经具体的处境不同,但却感同身受的 “哼!” 女人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你认为它能锁住我吗?” 聂青青心中一惊,指着镣铐道:“那这?” 女人道:“是我自己锁的。” “为什么?”聂青青又问,一个人将自己锁住,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没人不爱自由,器灵也是一样。 女人嫌恶的看了聂青青一眼,冷冷的道:“问这个么干什么?你只需要转身离开便可,现在还来得及。” 她遥望了一眼远方平静的天空,低声喃喃道:“没错,还来得及。” 聂青青不知道这句来得及代表着什么,但她却从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沉的恐惧,就像埋入脑中的一个瘤,割不去,甩不掉,即便疼痛也只能隐藏。 聂青青摇摇头,道:“你在害怕什么?” “谁说我害怕了!”女人的声音忽然尖厉起来,“我会害怕它吗?它能将我杀死,却不可能让我拿出全力。” 她一边大吼着,一边摇动镣铐,冰制的铁链在摇动中丁丁作响。 毫无疑问,聂青青触动了她内心的那根刺,牵引的疼痛刺激着咽喉。 聂青青忽然笑了,就如盛开的莲花。 “我不会走的。” 女人的叫喊停止,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聂青青,低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离开?” 这世界上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聂青青不会走,这是毫无疑问,不可动摇的事情。 她笑道:“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它?” 女人用一种看尸体的目光盯着聂青青,这种目光里多少带着一些欣赏的表情,接着她移开视线,用一种非常冷酷的目光凝望着身后的木屋。 聂青青忽然明白了。 “谢谢,”她说,从女人身边走过。即便迈入房间时,忽然被女人抓住,女人沉静的声音响起:“相信我,不要进去,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聂青青笑着抚开她的手,低声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难道你不害怕吗?”女人猛地拔高声音,将冰制的镣铐亮到聂青青面前,“看看这镣铐,它比这恐怖一百倍!” 聂青青笑了起来,就像夏季荷塘里,一朵盛开的莲花。 “为什么要害怕?不,我当然不怕。”她的声音格外低沉,“如果我怕了,在乎了,就一定会输,输的结果只有死。我不会死,所以不能怕,也不能露出任何怯懦的模样。” 没有再理会女人,她走进房间,忽然整个世界都发生了震动,木屋消失,整片空间变成了一片混沌,只有那个女人遥遥的站在远方。 聂青青皱起眉头,回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遥望着远方的天空,一道光线破开积厚的云层,落在她们之前的地面上,留下一片圆形的光圈。 女人低声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它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光圈忽然开始闪腰,中央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有些人影的痕迹,但可以看出,脑袋上多出了两只角,聂青青立刻警惕起来,喃喃自语道:“来了吗?” 古城的寺庙中,四个韩闯正吃力的与少年对持,对手的力量就像无穷无尽一般,每出一拳,都带着地动山摇的感觉,两人不知过了多少招,越打越急,越打越快,旁人只看见五道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见人。 韦红琼不禁低声问旁边的金三富:“你说他们谁能胜?” 金三富摇摇头道:“不知。” 韦红琼道:“要不我们上去帮帮韩闯?”自从发觉李大柱是韩闯之后,她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也许在之前她就发觉了韩闯身上种种不可思议,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认可了认可了这个人。 或许认可一个人真的很简单,只需要一个适合的名字而已。 金三富看了韦红琼一眼,摇头道:“你能插上手吗?” 韦红琼看了一眼身影摇动中的人影,下意识摇摇头,道:“不能。”接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斩元。 斩元表面依旧,只是剩下握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 “我也插不上手,两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韦红琼又看了一眼柳青芙和林绛雪,然后下意识就摇了摇头,两个女人虽然厉害,但若论及实力,远远不是两人的对手。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盘膝坐在地上的聂青青身上,心中想道:“或许只能靠她了吧。” 就在这时候,战斗又一次发生了变化,那少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模样,此刻身体竟直接定住,韩闯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手段,一时间竟不敢继续攻击,五个人缓缓退开,将少年围在当中。 金三富见状,眼神一变,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立刻道:“韩闯,赶快攻击他!” 韩闯这才反应过来,重剑或砸或刺,迎上少年身体,这少年不躲不闪,任由重剑击中,就听当当当几声,重剑仅仅在他身上留了几道白印而已。 韩闯大赫,以为是自己攻击的位置不对,立刻换了几处脆弱的位置攻击,没想到与刚才的情况一样,仅仅是在少年身上留下了几道不起眼的白印而已。 众人了连忙围将上来,金三富绕着少年的身体转了一圈,叹息着道:“果真是金刚不坏神功加上沙拉巴族皇族的九爪金龙,身体绝非普通的攻击所能毁灭的,怪不得有这么好的肉身,梦魇却将其当成梦境截点。 韩闯道:“现在该怎么办?”说着话,目光却落在远处一动不动,盘膝坐着的聂青青身上。 金三富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不禁叹了口气,说道:“那位想必就是青青姑娘了吧。” 韩闯点点头,道:“没错,正是青青。” 金三富叹息着道:“若我没猜错,这少年之所以停止攻击,就是因为她。” 韩闯眼睛一亮,道:“你是说青青战胜了梦魇残魂?” 金三富道:“梦魇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想必她只是将其拖住而已。” 韩闯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她?” 金三富道:“落魂钟里,自成一个世界,外面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又怎么帮到她。” 韩闯急道:“你可以将我的生魂打入落魂钟里,就像你对青青所做的一样。” 金三富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送一个人进去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安静一下。他一个人走到寺庙的角落里,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的传讯符,自言自语道:“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右手结印,掌心漂起了一道金光。 不夜城里,喧嚣没有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禁区里的人出来。没错,正是禁区,自从了解到玲珑宝塔的危险之后,这个名字就变成了不夜城的一个约定成俗的禁忌,人们往往不直接称呼它,而是将其称为禁区。 ——很贴切的名字。 自从那天之后,不夜城里忽然出现了一座佛堂,由城里的一个叫紫竹和尚的和尚建立,紫竹和尚经营着一家客栈,佛堂就在客栈之中。 这是毫不起眼的事情,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知道有这地方的人,都明白它的重要。 佛堂里点着长明灯,一盏长明灯代表着一条性命,此刻,长明灯已灭了一半。 酷热,连风都热的。 长明灯没有温度,热是空气的温度,所有地方一样,风吹在人身上,就像地狱中魔鬼的呼吸。 佛堂里很暗,长明灯虽然长明,但绝不是适合照明的光,三条身影坐在佛堂的桌旁,桌上摆放着酒,一壶又一壶的酒,佛堂里酒香四溢。 不可和尚端起酒杯,伸长两条腿,慵懒的盯着对面的聂妄心,聂妄心做着同样的动作,除了盯着。 他瞎了,瞎子看不见任何东西。 还有一人则是胡丁山,这个胡家的长老此刻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至少在看向聂妄心时,那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聂妄心将酒杯放下,忽然笑了起来:“老夫有什么好看的?怎么都在看我?” 不可和尚同样放下酒杯,眯起眼笑道:“聂长老怎知我在看你呢?” 聂妄心笑道:“眼睛看不见,可不代表心里不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在看我。” 不可和尚笑着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你知道我看你的原因?” 聂妄心笑而不语,只是伸出小指,沾了一点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不可和尚一看,立刻笑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说吧。” 聂妄心摇摇头道:“不成不成,还不是时候。” 胡丁山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什么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说时候的问题,要我说,和尚,我们俩立刻把这家伙绑起来,看他说不说!” 聂妄心大笑着伸手出,说道:“那就来吧,把我绑起来。”表情格外坦然,就像一个慷慨赴死的好汉。 胡丁山正要动手,就被不可和尚拦住,只听他说道:“不可不可,怎么能这样对付聂妄心呢?”转头对聂妄心说道:“我很奇怪,聂青青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自然是。”聂妄心笑道,“她老娘难产而死,我当了她十几年的爹爹,她自然是我的女儿。” “那我就更奇怪了。”不可和尚笑道,“聂青青的长明灯越来越弱,你这个当爹爹的怎么就不紧张呢?” “是啊,你怎么就不紧张?”胡丁山也一脸怒容的盯着聂妄心。 聂妄心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们又怎知道我不紧张呢?” 胡丁山怒道:“你若紧张就赶紧说,你不是对玲珑宝塔附近了如指掌吗?” 聂妄心嘲弄道:“这本是你胡家的事情,应该问你胡大长老才对,怎么来问我了?” “你!”胡丁山正要发作,就被不可和尚拦住,只听不可和尚说道:“好了,两位不要吵了,”接着对聂妄心道:“聂长老,我知道你胸有沟壑,但此事滋事太大,你无论如何都应该知会我们一声。” 聂妄心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道:“和尚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不像某人,只知道喊打喊杀。” 胡丁山又要发作,再次被不可和尚拦住。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说吧。”不可和尚淡淡的道。 聂妄心放在酒杯,伴随着酒杯落在桌上的声音,他低声道:“不可。” 不可和尚惑道:“为何不可?” 聂妄心道:“你的传讯符响了吗?” 不可和尚道:“没有。” 聂妄心道:“这不就成了?”语声稍顿,继续的道:“只要传讯符没响,就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不可和尚的掌心忽然亮了起来,那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三人的脸。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指着聂妄心说道:“看来你不得不说了。” 聂妄心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传讯符的力量波动,也笑了起来,说道:“没错,看来我不得不说了,”语声稍顿,又道:“先听听韩闯那小子说什么。” 不可和尚点点头,右手结印,只听韩闯的声音响起:“和尚,我遇到麻烦了。” 遇到麻烦的不仅仅是韩闯,落魂钟的聂青青更是麻烦重重,首先——她晕倒了。 聂青青是一个武者,武者很少有晕倒的时候,倘若他们晕倒,大多数时候都代表着死,聂青青不但晕倒了,而且还活着醒了过来。 当她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正伸出一座宫殿之中。 没错,正是一座宫殿,两侧是富丽堂皇发浮雕,拔根粗壮的柱子支撑着整座宫殿,天花板很高,板上用流彩的珐琅画有一些图案,远处的窗户也被染成了蓝色,光线从蓝色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前方的红色地毯。 红与蓝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黑色。 红毯的尽头有一座金色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人。不——或许不能将其称之为人,至少聂青青认为,倘若用更加严谨的称呼来说,它应该是一只妖兽,牛头人身的妖兽,但它的端坐在王座上的威严动作,却让人不得不将其和人类扯上关系。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一名王者,但实际上,它只是一只梦魇,或许是从上古时代活下来的唯一一只梦魇。 聂青青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里响起:“你认为这就能吓到我吗?” “不能吗?”梦魇的嘴皮没动,他的声音就像从小腹中发出的一样,嗡声嗡气,然后又带着一些沙哑的味道。 “当然不能。”聂青青回答,毫无顾忌的顺着红毯向前走去,既然有人帮她铺出了道路,那她只有顺着这条道路向前,断没有后退之意。 ... 第三百九十六章 绿萼 “我在哪里?” “梦里。” 提问与回答都格外简单,依旧是那种含在咽喉的声音,沙哑的就像两片金属片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 聂青青忽然凝视起梦魇的眼睛,那并非一双牛眼,而是一双人眼,一双镶嵌在牛面上的人眼,眼珠呈现出诡异的黑色,黑的灼人,眸子反而明亮,仿佛其中存在着一只野兽,在咆哮,在嘶吼。 而梦魇本人却是安静的,无论是表现还是气质,都安静不可思议。 过了几秒钟,他忽然开口:“你不该来这里的,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聂青青看见他的眼睛在发光,一种诡异的红光,就像血色漫天时,透过的阳光,却比阳光多了几分诡异。 一瞬间,她有些失神,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快动!” 聂青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就感觉脚下一阵震动,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站的地板已经裂开,变成了一片黑洞,漆黑无比,深邃无比。 梦魇皱了皱眉,低声道:“又是你?你认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一挥手,聂青青又觉得脚下震动,殷虹的地毯上出现一道裂痕,向她脚底蔓延而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别愣着,快跑,向右边跑。” 此刻,聂青青已来不及识别真假,裂缝蔓延的速度没有给她任何考虑的时间,她就像疯了一样,运起身法向宫殿右侧跑去,前方是一片画有壁画的墙,匆忙之间,她根本看不清壁画的内容。 继续向前吗?已经到头了。她想。正准备转身,就听女声说道:“不要转向,向前,继续向前,穿过墙壁!” 穿过墙壁? 倘若发声者站在聂青青面前的话,她一定会质问其为何要穿过墙壁,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墙壁啊,什么人能够穿过?不会撞的头破血流。 声音的主人显然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说道:“假的,都是假的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那吞没你灵魂的裂缝,其他都是假的。” 聂青青忽然明白,这只是梦,梦里可没有所谓的宫殿,更没有画着壁画的墙壁,前方很可能是一片贪图。 裂缝在身后紧追不舍,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思考,她咬起银牙,闭上眼睛猛的向前冲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但绝不是所谓的墙壁,而是一层膜,一层稍微能阻隔她向前的膜。 ——仅仅是稍微而已。 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聂青青就穿过的这层膜,压抑的感觉忽然消失,鼻尖掠过了清新的空气。 没有花香,没有草香,只是单纯的空气而已,但在聂青青的心中,却比任何夹杂着花香与草香的味道都要令人兴奋。 我出来了!她想。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座木屋门口,绿袍的女就站在她身前,依旧是一副将微笑含在皮肉之下的冰冷模样,就像一朵还未开放,便已凋零的花。 聂青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她昏了,又一次昏了。 作为武者,聂青青并不经常昏迷,但这一次,她却一连两次昏了过去,毫无预兆,甚至毫无理由。 当她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一张铺着软褥子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绿袍女人就坐床边,盯着她的眼睛。 聂青青忽然有些害怕,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你看着我干嘛。”她说。 这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人昏迷醒来,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旁还坐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都会害怕,乃至于下意识的保护自己,聂青青所做的事情理所当然。 绿袍女人微微一笑,就如冰雪初融一般:“我不能看你吗?我可救了你的名。” 聂青青忽然发现,当绿袍女人笑的时候,她的声音是如此动听,清脆的就像空谷里的黄莺。 可这好听的声音并没有带笑聂青青的疑虑,她低声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聂青青摇摇头。 女人笑道:“我指引你从蓝色宫殿中逃出来,之后你昏倒了。” 聂青青想了起来,头脑里模糊的记忆告诉她,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她稍稍放松,低声说道:“谢谢。” 女人摇头道:“不用谢我,应该谢你自己。你相信了我,所以能跑出来,如果你不信,就算我提醒你,你也不会跑。”语声稍顿,继续道:“毕竟在那个地方,我也无法发挥实力。” 聂青青觉得她的声音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女人反问道:“你问的是蓝色宫殿吗?” 聂青青道:“如果只有一个宫殿的话。” 女人道:“没错,这里只有一座宫殿,就是蓝色宫殿。”语声稍顿,她接着说道:“那是属于梦魇的宫殿,是梦境编织而成的东西。” 聂青青有些迷糊了,虽然她觉得女人没必要骗她,但仍然忍不住问道:“可它说那是我的梦。” 女人盯着聂青青,一双猫眼似得眼睛在她的面颊上游走,直到盯的聂青青心中有些发毛,才低声说道:“那确实是你的梦。” “我——” 聂青青刚要说话,就被女人打断:“不用怀疑,那就是你的梦,蓝色宫殿是一座梦中的宫殿,踏进那个领域的所有人都会看打手那座宫殿,包括我。” 聂青青问:“那宫殿不是在我的梦里吗?” 女人笑了,说道:“没错,宫殿是在你的梦里,我说了那是一座存在与你脑海中的宫殿,但并没有仅仅存在于你的脑海里。”语声稍顿,接着道:“事实上,它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中。” 聂青青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明白。” 女人道:“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知道所有人都会看见蓝色宫殿就好了。” 聂青青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在梦魇的领域中,所有人的梦都是一样的?” 女人停住了动作,诧异的看了聂青青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没想到你能明白这一点,很多人都不明白。” 聂青青又捕捉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很多人?有很多人进来过这里?” 女人看着聂青青,叹了口气,说道:“是有很多人。” 聂青青又问:“那那些人呢?” 女人斜着眼睛凝视着聂青青,低声道:“你认为呢?” 聂青青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和聪明的女人说话,并不需要点明,点到便可;聂青青明白了女人的意思——那些人都死了,无一生还。 她忽然感觉有些压抑,拉着被子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外面的怎么样?” 女人看了聂青青一眼,随口道:“你认为我会知道?” 聂青青点点头,道:“你会的,不是吗?” 女人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我知道,”语声稍顿,接着说道:“既然你进来了,梦魇也就没功夫收拾外面的人了。” 聂青青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还好。” 女人摇头道:“什么叫还好?现在麻烦的是你。” 聂青青笑了,说道:“我有什么麻烦的。” 女人摇头道:“你是聪明还是笨?说你聪明,但你却看不清自己的危险;说你笨,可你看起来什么都明白,真是——” 聂青青笑着凝视着女人,忽然发现,她之前的冰冷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伪装,当这些伪装卸下之后,她变成了一个热心肠的女人。 “我什么都知道,不就是出不去吗?”她低声说,“只要他平安,就算在这里被捆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女人摇摇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半晌过后,才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既然你不着急,那我也不用急了。” 就在这时,她脸色骤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双眼瞪圆,面颊的皮肤不停的颤抖。 那殷虹丰润的唇在抖动:“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它怎么能追到这里来?” 聂青青拉住她颤抖的手,温柔的问:“怎么了?” 女人道:“出事了,出大事了,他要来了。” 她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那双颤抖的手却始终在出卖着她,她的恐惧肉眼可见。 聂青青正想说上两句安慰的话,忽然周围的景象一阵扭曲,就听女人高声喝道:“你来了!你在哪里,快出来!” 虚空中传来熟悉的沙哑的笑声:“绿萼,你又一次破坏了我的计划,你认为我还会放过你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一变,变成了蓝色宫殿里的模样,八根粗壮的廊柱,两侧刻画的壁画,还有那金色的王座,殷虹如血的地毯,以及王座上坐着的那个人,或许说那只梦魇。 聂青青这才知道女人原来叫绿萼,她穿着一身绿袍子,身体在瑟瑟发抖。聂青青当在绿萼身前,低声道:“没事的一切有我。” 她能够看出绿萼的恐惧,却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此时此刻,她庆幸自己的无知,因为无知所以无惧,因为无惧,所以敢于挡在绿萼身前。 当然,无知也是一件令人扼腕叹息的声音,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是下一刻,还是这一刻。 梦魇大笑起来:“绿萼,堂堂落魂钟的器灵,还需要一个女人挡在你的身前吗?你难道不敢正面和本王对话吗?” 光线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暗淡下来,虽然本来就很暗淡,但毫无疑问,此刻要比刚才更加暗淡。 如果说刚才的光线还是类似黄昏的余晖的话,此刻只能被称之为月光的映射。 银色的光线透过幽蓝的窗户,泰然自若的投在殷虹的地毯上,留了一道道斑驳的印记。 梦魇的面孔也仿佛因此变得阴森起来。 绿萼忽然直起身子,抚掌推开聂青青,上前两步,正面迎上梦魇,她看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恐惧模样,仿佛之前那瑟瑟发抖的可怜人不是她,而是别人,别的潜藏在她内心之中的人。 她凝望着梦魇扭曲的面孔,缓缓的道:“我来了——” 只说了三个字,便被梦魇打断:“你迟早会来,别无选择,不是吗?” 聂青青不明白别无选择是什么意思,但在她看来,梦魇一定是成竹在胸。 绿萼冷笑一声,道:“我来了,我早该来的,却拖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劳你相请,真是过意不去。” 梦魇笑了,笑声雄浑而沙哑,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仿佛将整座宫殿都震的摇晃起来。 下一刻,笑声孑然而止,就如果它的出现一般,没有任何预兆,梦魇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彻底臣服于我吗?” 绿萼冷冷的一笑,说道:“自从我成为落魂钟的器灵开始,就没想过臣服这件事情。” 她这话一出口,宫殿里立刻多了一股寒气,寒的惊人,寒的刺骨——聂青青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并非因为害怕,只是单纯的冷,并非凝于皮肉表面的冷,而是深入皮肉之下,在骨骼中游走的冷。 光线昏暗,如此环境,本应是冷的。 聂青青没有作声,她完全失去了说话的立场和身份,甚至她觉得,梦魇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过了一会儿,梦魇说道:“绿萼,既然你不是来臣服的,那就是我的敌人,你应该知道作为我的敌人会是怎样一种下场。” 绿萼冷笑道:“如何不知?”语声稍顿,她指着梦魇说道:“你,梦魇,上古苟延残喘下来的妖兽,只能在这座宫殿中对付可怜的人,我说的对吗?” 梦魇的脸色闪过一缕愠怒。 “绿萼,注意你的言辞。” 绿萼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我的言辞怎么了?这样说我还觉得轻了,你就是个可怜虫,卑微而又懦弱的家伙。” 话说到这里,梦魇忽然高声喝道:“绿萼!别忘记了,我是灭掉你们沙拉巴族的那个人!” 聂青青一脸惊讶的望着绿萼,她怎么也没想到,绿萼竟然是沙拉巴族的族人。 绿萼看了聂青青一眼,惨淡的一笑,说道:“没错,我就是沙拉巴族的公主,外面那个攻击你们的少年,就是我的王弟——” 话到这里,她忽然一脸愤怒的望向梦魇,高声喝道:“就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利用我灭掉了沙拉巴族,我是沙拉巴族的罪人!” 梦魇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沙拉巴族人号称梦境守护者,不知道猎杀了我梦魇一族多少精英,最后梦魇只剩下我一个,我不过是灭了你们全族而已。”话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绿萼,可我毕竟没有对付你,不是吗?” 绿萼冷笑道:“那是我以身祭钟,成为落魂钟的器灵,这才免遭你的毒手。” 梦魇又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收,阴恻恻的道:“如果我想对付你,就算你是器灵,也绝没有幸存的道理。”他右手一挥,绿萼脚底忽然生出了几条碗口粗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身体。 这藤蔓上带着倒钩,缠上绿萼身体的一瞬间,便刺入她的皮肤,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就像浸泡在血海之中一样。 梦魇高声道:“怎么样,绿萼,如果我想对付你,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绿萼冷笑道:“梦魇,你还真是天真,你认为这就足够了吗?”她身体一震,蔓藤立刻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寸寸截断。一道乳白色的光线围绕着绿萼的身体,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啪!啪!啪!” 三声断开而分明的掌声在空寂的宫殿中响起,鼓掌的是梦魇,聂青青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怒容,他在笑。 聂青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但笑的却是如此的真实,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不错,不错,”梦魇说道,“没想到这些年来,你也没有荒废,虽然只是一具灵体修为应该也有凝神后期的程度了吧。” 凝神后期! 聂青青心中一惊,暗想:“如果绿萼是凝神后期的高手的话,梦魇能令他如此恐惧,想必至少也是凝神后期的高手。” 很快,聂青青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绿萼说道:“没错,我已经是凝神后期,但你也不差,刚才那一手,你还未尽全力,但也有凝神后期,不是吗?” 梦魇大笑起来,说道:“当年你以落魂钟的威力,将我打的只剩一缕残魂,一定没想到我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听了梦魇的话,聂青青心中一惊,暗道:“原本以为是梦魇分是一缕残魂,没想到是被打到只声一缕残魂。” 绿萼说道:“我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我没有能力阻止你。” 梦魇笑道:“你的确没有能力,就算全盛的时候,你也下不去手消灭我,更不用说催动了落魂钟后,你也元气大伤了。无怪乎这些年我肆意的使用落魂钟,而你却没有任何反应。” 绿萼冷冷的一笑,说道:“你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梦魇笑道:“为什么不呢?你之所以不敢来,不是因为无法面对我,而是你根本没有面对我的实力,对吗?” 绿萼不动神色,低声道:“你就这么肯定吗?”她看起来并不像全无信心的模样,反而却像胸有成竹。 就连聂青青也觉得她胸有成竹,可就在这时,她的耳畔忽然传来绿萼的声音:“一会儿我会将他从王座上引开,你跑去王座背后,后面有通道,出去之后、出去之后以五行之力毁掉我王弟的肉身,就可以逃离梦魇的魔掌。” ... 第三百九十七章 韩闯到来 当韩闯从阴影中走出的时候,没人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一定发生了某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与之前相比,韩闯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少了几缕忧虑。 没有多余的话,他径直走到金三富身边,低声到:“我要进青青的梦里。” “什么?”金三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进青青的梦里。”韩闯说,“这是唯一能将她救出来的办法。” 金三富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人的梦中,但他觉得韩闯一定有办法,看看他那张胸有成竹的脸,就清楚他一定不是无的放矢。 “你再考虑一下。”金三富说。 话未说完,身旁的柳青芙也接话道:“是啊,再考虑一下。” 韩闯摇头道:“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柳青芙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韩闯回心转意,她甚至感觉,任何话语都是多余而可笑的,她愣住了,直到最后,茫然的吐出一个句子:“会有危险吗?” 然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倘若没有危险,韩闯也不会表现的如此郑重其事,唯一的理由就是危险重重——或许,还会危机生命。 柳青芙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她打心眼里不希望韩闯去冒险,特别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就在这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是林绛雪,这个女人的脸有些苍白,是一种比白纸更白的颜色,或许是因为消耗的太多,她看起来有些虚弱。 “让他去吧。”她说,“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柳青芙叹了口气,转身对韩闯道:“我们能一起去吗?也好有个照应。” 韩闯摇头道:“只能一个人进去。” 柳青芙心中叹气,她明白自己错过了与韩闯同生共死的机会。 “你去吧,”她说,“记得活着回来。”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儿,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她扭过头,不让韩闯窥视到那随时都会落下的眼泪,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是的,如果要离别,也应该笑着。 下一刻,她转头望向韩闯,面带微笑。 韩闯对她报以同样的微笑,然后对金三富说道:“你们帮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影响我。” 金三富等人点了点头。 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的交代了一系列事情,韩闯终于盘膝坐在聂青青身边,最后凝望了一眼那张因为易容而变得并不十分美丽的脸,韩闯心中暗想:“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右手高高抬起,在空中开始结印,这印记无比复杂,乍一看毫无规律,但仔细看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蕴藏期间,金三富凝望着韩闯,皱起眉头。 韦红琼发觉了他的异常,低声问道:“怎么了?” 金三富叹了口气,说道:“是回梦仙术。” 韦红琼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金三富道,“只是他不应该接触到这种手印才对。” 韦红琼道:“有什么不应该的?” 金三富道:“据我所知,这是西域才有的手段。” 韦红琼惊道:“你的意思是说?” 金三富立刻递给她一个噤声的眼神,然后低声道:“知道便可,不可付诸于口。” 外域在东南域是一个禁忌的名号,东南域的人很少出去,外域的人很少进来,整个东南域就像一座巨大的囚笼,关押着无数囚徒,而这种囚徒从不以囚徒自居,他们认为自己才是这片天地的主人。 手印越来越快,越来越复杂,金三富的眼睛已经跟不上韩闯的手,直到最后,他看到的仅仅是一片虚影,带着光线的虚影。 就在这时,就见韩闯猛地睁开眼,口中喝道:“仙家有灵,入梦!” 一道光点从韩闯头顶飞出,瞬间窜进聂青青的脑袋中,与此同时,韩闯闭上眼,垂下了头。 金三富不禁松了口气,道:“成了。” 柳青芙道:“他进去了?” 金三富道:“进去了,算是度过了第一关,只是要在梦境中战胜梦魇,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话未说完,其实何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人能在梦境中战胜梦魇,这个人也绝不是韩闯,就是这么简单。 金三富心底忧心忡忡。 不夜城悦来客栈的佛堂里,灯火昏暗。 昏暗的灯火下,三个人坐在酒桌旁饮酒,全然不顾这肃穆的气氛,长明灯依旧,风也吹不灭。 胡丁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的出他心中不痛快,不然以他的习惯,是不会如此喝酒的。在他的理念中,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品的,既然是品,就不能一口灌下,那只是牛嚼牡丹,尝不出味道。 但此刻他却推翻了自己的理念,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酒是好久,可没有以前的滋味,到口中只觉一阵火辣,还未尝出味道,便一口闷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胡丁山缓缓道:“和尚,你确定你不是让韩闯去送死?那可是梦魇啊,就算你我对上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何止是没有必胜把握,根本就没有任何胜利的把握,胡丁山自诩为高手,但若遇到梦魇,也无从下手。 和尚举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轻笑道:“放心吧,既然我让他去,就一定没有问题。” 胡丁山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定的事情?万一出了一些什么错,真去镇压心魔?” 和尚笑而不语,只是用下巴点了点聂妄心。 聂妄心闻弦歌而知雅意,低声说道:“胡大长老,你就放心吧,如果别的东西,我们未必有把握,但是梦魇的话,呵呵——” 胡丁山眼睛一亮,说道:“你们有办法对付梦魇?” 聂妄心笑不语,不可和尚则高呼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胡丁山表情尴尬的就像喝酒喝到白水一样,他郁闷的又灌了一口酒,低声道:“你们俩就玩神秘吧,如果出事了,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聂妄心和不可和尚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不可和尚缓缓道:“聂长老,你怎么看?” 聂妄心道:“玲珑宝塔外围曾是沙拉巴族的驻地,沙拉巴族有梦境守护者的名号,在上古时代击杀了不知多少梦魇,就算引得一只梦魇到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奇怪的是这梦魇残魂——” 和尚放下酒杯,低声道:“残魂怎么了?” 聂妄心道:“这残魂恐怕不实,如果有梦魇,就是梦魇本体,绝不可能是残魂,除非——” “除非什么?”和尚道。 聂妄心笑了,摇头道:“和尚你是明知故问了。” 不可和尚笑着瞥了聂妄心一眼,低声道:“明知故问也要问,从你口中说出要比从我口中说出可有说服力的多。” 胡丁山诧异的看着两人,低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聂妄心笑道:“我们在说这梦魇——” 胡丁山道:“这梦魇怎么了?” 聂妄心笑道:“这梦魇可能受过重创。” 胡丁山面色一喜,道:“那不是说更好对付?” 不可和尚看了聂妄心一眼,笑道:“恰恰相反。” 胡丁山急道:“怎么会相反?它不是受过重创吗?” 聂妄心抿了一口酒,口中啧啧两声,然后说道:“胡大长老不知道破而后立的道理吗?” 落魂钟里,阴风阵阵。 这阵阵阴风就像恶灵的厉嚎,在聂青青耳畔呼啸而过。明明是在宫殿里,为何会有风? 她不明白,但不明白不代表不认可,她认可了风的存在。 就在这时,身旁绿萼的人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抢到了梦魇身侧。 绿萼虽然只是落魂钟的器灵,但这么多年来,武技从未落下,这一出手就是一门聂青青从未见过的掌法,掌中带着劲风,向梦魇裹挟而来。 梦魇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身形一闪,骤然出现在绿萼身后,挥起手掌就是一掌。 聂青青惊讶的发现,他用的竟是与绿萼同样的掌法。 就听绿萼大怒道:“好不要脸的家伙,竟然用我沙拉巴族的飘雪六阳掌。” 聂青青定睛一看,果然见得两人掌势之间,隐生寒气,仿佛有雪花将要落下。这飘雪六阳掌本是沙拉巴族的绝技,梦魇之所以会,是因为他夺取了绿萼王弟的肉身,从他的记忆中读取了这一门掌。 梦魇冷笑道:“你沙拉巴族自己无能,不能发挥这掌法的十足威力,我为何不能拿来用用?不光如此,你族的绝技我大多都会,你在我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话音刚落,他掌法立便,之前还如狂风暴雨,此刻倒便的温柔异常,但聂青青却从这温柔之中读出了赤裸裸的杀机,就像一根绵细的针,插进了人的胸膛。 “温柔一掌!”绿萼怒目含煞,厉声喝道。 温柔一掌也是沙拉巴族人的绝技,却比飘雪六阳掌更加私密,只有女子才回,就连他的王弟也不会。 梦魇这一门当然不是学自于她王弟,当年绿萼曾被梦魇所惑,倾心于他,这一门温柔一掌,正是绿萼亲自教授给梦魇的掌法。 如此梦魇使来,无异于赤裸裸的打脸,让她怎能咽下这口气,掌法立便,凶狠异常。 两人一个凶狠,一个绵里藏针,修为又相当,实力又相近,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对了一百多招,不分胜负。 聂青青在旁边看的入迷,只觉得两人掌法之妙绝,实在非她所能想象,就在这时候,耳畔传来了绿萼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走!” 聂青青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运起身法,抢身跑向王座。 梦魇见状,阴恻恻的笑道:“绿萼啊绿萼,我还当你终于有勇气和我决战,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你缠住我,让她走,倒是对她不错。” 目光一聚,聂青青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洞穿了一般,骤然冰冷。 梦魇笑道:“我可不见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你到底为何如此护着她。” 为何? 恐怕连绿萼自己都不知道,她本可以放下不管,但莫名的出手帮助聂青青脱困,现在用不惜亲身犯危与梦魇决战,只为让聂青青逃跑,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愿意!不需要你管!”绿萼喝道,手上更快,一双白玉一般的手掌化作流影,没有任何人能够看的清。 但梦魇明显不需要看,面对这快到极致的掌法,他竟然闭上眼,使出夜大八方的手法,就听扑扑扑几声闷响连成一片,梦魇的手掌不知和绿萼碰撞了多少次。 两人身形一错,各自退后三步,梦魇一切入场,牛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而绿萼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黑气,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此刻聂青青已到王座背后,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只消再向前迈一步,便可立刻落魂钟,可看到绿萼受伤,她不禁心想:“我若一走了知,绿萼必定会被梦魇杀死,而且梦魇也有卷土重来,对付韩大哥等人的机会,不行,我得在这里解决掉他。” 于是收步而回,从腰间抽出短剑,向梦魇后心刺来,梦魇就像背后张眼一般,在短剑即将触及他后背的时候,身体一转,隔开短剑,同时探出一掌,打向聂青青胸口。 这一掌又快又急,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聂青青只能回剑挡在胸前,但听得“咔嚓”一声,短剑竟折成两段,梦魇的手掌余势未消,印上聂青青的胸口。 扑哧! 聂青青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殷虹的血液在空中拖出一道血线。 绿萼见状,心中大急,身形一闪,抢到聂青青背后,以柔力将她拖住。两人一同坠下,绿萼以为卸力之法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卸掉了力道。 绿萼怒道:“让你走,为什么不走?” 聂青青虚弱的一笑,低声道:“你曾经救过我一次,我又怎能弃你而去?” 看着聂青青那真诚的眼神,绿萼不禁愕然,心想:“这世上真有如此傻的人?”嘴上却道:“你这个傻瓜。” 聂青青笑了,说道:“总之我已经留下了,得想个办法解决他才是。”聂青青偷看了梦魇一眼,刚才一击已经让她领略到了梦魇的厉害,她用了全力,又是偷袭,可这在她看来必杀比胜的一招反而被梦魇所制,端是不可思议。 绿萼也皱起眉头,低声道:“这家伙厉害非常,虽然和我一样,因为没有肉体所以发挥不出凝神后期的实力,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很难胜他。” 说话间,就听梦魇喝道:“所够了没有,说够了我就要动手了。”话音刚落,蓦的大喝一声,纵身而出,一双手掌指东打西,凶猛之极,比之刚才的绵里藏针实在天差地别。 聂青青和绿萼对视一眼,立刻分左右而上,绿萼从左使掌来攻,聂青青从右以指代剑来攻,如此三人走马灯似得过了几十招。 聂青青功力较低,几乎给梦魇的掌风压的喘不过气来,但依然仗着身法轻盈,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的攻击;而绿萼则成为抵挡梦魇的主力,十招中倒有八招是她来挡,她虽然功力较高,但受的压力也更大,此际已经气喘吁吁。 梦魇见状,一边继续施压,一遍大笑道:“绿萼,今日你在劫难逃!”就见他牛脸上透出一道红光,气势不停攀升。 绿萼心头一凛,喝道:“小心!”话音未落,梦魇大喝一声,双掌交叠而上,带起了一阵热风,这热风触碰空气,发出嘶嘶的声音,空气仿若被煮沸一般扭曲。 聂青青躲闪不及,立刻中掌,两人倒飞出去,落地后一连退了几步,接着面颊泛红,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终于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血落在地上,竟发出嘶嘶的声音,蒸腾起一片雾气。 “赤炎融雪掌!”绿萼心头一颤。 赤炎融雪掌乃是沙拉巴族的镇族绝学,只有族中皇族的嫡子才能学习,即便她身为沙拉巴族的公主,也不可能学到,不用说,梦魇这一手掌法自然是从她王弟的记忆中读取而来。 绿萼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抱起受伤的聂青青,向外逃去。 梦魇大声冷笑道:“绿萼,你认为自己来了还能走吗?”右手一挥,六道长矛凭空浮现,射向绿萼。 绿萼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先将聂青青放先,然后回身抵挡,这些长矛威力虽然不大,但却能拖住了她的脚步,梦魇纵身向前,人在空中便大喝道:“六道轮回,合而为一!” 那六根本震飞的长矛立刻在他头顶重新凝聚,凝聚成一支更加粗壮的矛,锋利的矛尖正对着绿萼的咽喉。 梦魇冷笑道:“这是你沙拉巴族对付我梦魇的手法,今日就让你尝尝厉害。”凭空一指,长矛激射而出。 绿萼识得这长矛厉害,连忙以掌风在身前布下屏障,可长矛之力又怎是掌风所抵挡的,绿萼所布下的屏障如同纸糊似得被突破,长矛摧古拉朽般的抵到她身前。 眼见就要将她身体洞穿,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劲风袭来。 绿萼心下一惊,可有人比她还要吃惊,梦魇近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音调大吼道:“你!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铮的一声,一道人影挡在绿萼身前,一把通体黝黑的重剑横在人影之前,长矛准确的撞到剑脊之上,就听当的一声巨响,重剑翻转,长矛被硬生生截成两段。 ... 第三百九十九章 脱困而出 任何人都可以看到梦魇脸上的惊讶,那站牛头的人面上,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瞪圆了眼睛,仿佛面前是一阵妖风呼啸而过。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大吼。 就像每一个聪明人遇到超过了自己掌控的事情一样,之前的优雅荡然无存,他变得毫无风度。 韩闯微微一笑,低声道:“这并不困难,想要进入一个人的梦境,并非只有一种办法。” “是他!”梦魇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无所不知的胖子,他仿佛看到了胖子的小猪眼睛里闪烁着嘲笑的光。 “一定是他!”他咬牙切齿,那模样恨不得将宫殿里的每一刻沙子都吞没。 忽然之间,他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进来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送死的而已,”他说,“真没想到,你的朋友会送你来死,你不知道梦境是我的世界吗,我才是这里的主宰!” 话音未落,就见他右手一挥,地底忽然窜出几株藤蔓,黑色的,带着锋利的尖刺与倒钩,看起来就像一根根柔软的狼牙棒。 藤蔓向韩闯的身体窜来,试图从脚步开始,将他整个包裹,韩闯微微冷笑道:“你就这点能力吗?”重剑挥舞,见道剑气激射而出,就听砰砰几声闷响,藤蔓应声而断。 身后的绿萼已经看呆了,不禁低声对聂青青问道:“他是你的朋友?” 聂青青骄傲的道:“不错。” 绿萼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些藤蔓刀剑不伤,水火不侵,他竟然能将其斩断!” “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 正当绿萼不停的重复不可思议这个词汇的时候,聂青青笑了起来,低声道:“他不可思议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凝望着韩闯那伟岸的背影,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绿萼斜起眼睛,促狭的瞥了聂青青一眼,笑道:“他不会是你的——”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嗔道:“哪有的事情!”嘴上如此说,表情确实是一副娇羞模样,仿佛恨不得所有人都明白绿萼说的事实而已。 两女正在闲聊,仿佛将危险忘记,而韩闯却不敢忘记危险。他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人是多么恐怖,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大意,不能有一刻走神。 他明白自己必须全神贯注,必须专注于剑,才有机会战胜梦魇,仅仅是机会而已,梦魇有句话说的没错,他是梦境的主宰。 那韩闯就是挑战梦境主宰的勇士。 没有一句话,韩闯纵身而出,身影在空中一分为四——他一出手就用上了血影分身,四个人,四把重剑,犹如四座巨大的山峰一般,向梦魇压迫而来。 梦魇冷笑一声,道:“又是这招,同样的招数在外面你就用过,难道你认为在梦境里会有用吗?” 他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韩闯皱了皱眉,重剑撕碎了这道模糊的身影。 没有血,没有疼痛的嚎叫,甚至没有触及肉体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像这一剑挥空了一样。 韩闯知道自己确实挥空了,而他也肯定自己在出招前锁定了梦魇的气机,但此刻,他竟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 只要他不露面,宫殿里平静的就像镶嵌在山谷中的一片寒湖。 可忽然,寒湖表面荡起了一圈涟漪,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湖心,仅仅是一点小小的动静,但却如此的明显,明显到韩闯第一时间有了反应。 身后! 没有多余的动作,重剑之道讲究的就是简洁高效,韩闯将重剑回撩,在空中拖出一道黑色的圆弧,当他转过头的时候,目光捕捉到了一道黑影,牛头人身的黑影,黑影手中多了一根两头带有尖刺的手杖。 当的一声,重剑撞击到手杖之上,没有想象中的应立断,无论是重剑还是手杖,都没有断,韩闯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后退的每一步,都深嵌入地板里,激起的随时拍打着裤腿,而他就像无所觉一样,就在这时候,身前袭来劲风,一股带着腥气的劲风。 那只手杖仿佛化作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蟒蛇,没有任何由于,韩闯侧身一闪,锋利的尖刺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与此同时,其他三个韩闯挥舞着重剑上来,砸向梦魇。 只听梦魇冷笑一声:“在我的空间里,你无法战胜我。”身体又一阵模糊,不用说,重剑又一次砸空。 韩闯停了下来,闭上眼;他停住脚步,没有动,就连呼吸也调整到最低,他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又是身后! 他猛地睁开眼,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的空气一阵扭曲,没有任何犹豫,一剑扫去,只是最简单的,最平平无奇的剑招,但用重剑使来的威力却又如此不可思议。 当的一声,重剑与手杖再一次触碰,激起一片绚烂的火花。这一次韩闯没有退,退的是梦魇,他整个人就像被击飞的棒球一般,倒飞出去。 人在空中飞,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成了!”聂青青兴奋的握起了拳头,就像一个赢得游戏胜利的小女孩一样。 绿萼则皱紧眉头,低声道:“未必——” 话音未落,就见梦魇在空中一个翻腾,身体违反自然规矩的平平向前,那尖锐的长刺指向韩闯的咽喉。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这一招,就连韩闯也想不到,此刻再呼叫其他分身已来不及了,无奈之前,韩闯只能将重剑一竖,当成盾牌一般挡在身前。 没有碰撞的感觉,因为手杖根本就没有刺到重剑上,在距离剑身几米远的位置,手杖忽然走了一个弧形,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长剑这种兵器,当然可行,但这可是通体浑厚的一根手杖,怎能走出弧形? 这不是木杆长枪,不是长剑,不是鞭子,只是一根手杖,手杖的特性决定了它不是能够弯曲的兵器,然后弯曲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眼前。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只能接受。 聂青青不禁惊呼起来:“小心!” 手杖点中了韩闯的肩膀,尖刺瞬间刺入皮肉之中。若不是韩闯反应过,瞬间紧绷起肩膀几的肌肉,恐怕现在已经被刺穿了。 但即便没被刺穿肩膀,但梦魇拔出手杖时候,鲜血依旧如泉涌一般喷出。 聂青青立刻就要上前,却被绿萼拉住。 “放心,你朋友还没有败了。”她说。 韩闯没有败吗?当然! 他岂是能被这种小伤击败的人,即便手杖在刺激肩膀的一瞬间,便有一股庞大的真气打入,但韩闯却瞬间运起吞噬武魂,将这股真气吞没,肩膀的伤势虽然看来惨重,但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梦魇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不禁皱起眉头,低声道:“竟然没有伤到你?” 韩闯虚弱的一笑,说道:“想让我重伤,你还不够,倒是你,受的震伤恐怕不轻吧,又强运真气,现在的你最多只有八层的战力。” 梦魇笑了起来,笑声中,嘴角溢出殷虹的鲜血,此刻即便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受伤不轻了。 “八层又如何,八层我也能要了你的命!”梦魇眼睛一竖,将手杖当成长剑刺出,这一手剑法又快又急,一剑之中蕴藏着七种变化,便是在韩闯这种用剑大家看来,也算优秀。 但想用剑法与韩闯相斗,无异于自取灭亡,韩闯冷笑一声,指挥着三只分身和他自己一起,布置出四象锁元阵。 四人呈四角站位,顿时将梦魇困在中心,然后一起水,一起火,一起土,一起风,四人代表着四象,围绕着梦魇旋转起来。 所谓四象是组成世界的四种基本元素,与空一起组成了整个世界,梦境虽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也是世界的一种,自然有四种元素。 当世界中的四中元素被剥离开来之后,整座宫殿如同被撕裂的画面一般,裂成了碎片,变成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最原始的气流,最原始的嚎叫声,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四象锁元,诛杀万邪!” 一声厉喝,阵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不是普通的漩涡,而是由剑气凝成的漩涡。 四象锁元阵虽然厉害,但旨在困人,真正的杀伤力并不算太强,所以韩闯配合了自己剑丹放出剑气,以四象锁元阵困住梦魇,让他无所遁形,再以剑气将他绞杀。 果然,没人能抵挡剑气的威力,即便梦魇这种自上古活下来的妖兽也不行,他的身体瞬间被剑气搅成了碎片,化作阵阵血污,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绿萼皱紧眉头,梦魇死掉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时候,但她却高兴不起来,理由很简单,这片空间开始不稳定的震荡。 作为落魂钟的器灵,她当然知道这种震荡代表着什么。 “快走!向前,这里就快湮灭了!” 风暴停止,四人合一,韩闯正跪坐在地上,粗喘着气,忽听得绿萼的话,下意识向后一看,就见远方的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化作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绿萼拉起聂青青就向奔去,同时大叫道:“快走,别被吞没了,一旦被黑暗吞没,灵识将会化成最原始的力量。” 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死——还需要解释吗? 或许死并一定能解释这一点,因为人死后生魂未必会消失,但倘若生魂和灵识被吞没,那就真的死了,就算肉体还在,人的精神也不可能存在于天地间。 韩闯也顾不得强行运作阵法和催动剑气所带来的疼痛,飞快的向着聂青青的方向跑去。 疲倦就像潮水一样,一波波侵蚀着他的神经,刚才与梦魇战斗时还不觉得,此刻严重的后遗症正侵蚀着他的身体。 疲倦只是其中之一,乏力,肌肉酸痛,呼吸凝滞,这些才是更为危险的信号,那代表着他的体力近乎枯竭。 此刻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簇光束,通天接地,就像一盏明灯,只听绿萼高喊道:“快点!进去光线就能离开!” 可是——韩闯已经跑不动了。 他已经将全部的剩余真气都聚集在了腿上,而吞噬武魂此刻竟不能给他任何帮助,这里没有天地元气,只是凶戾之气,凶戾之起怎么也不可能化成真气,即便拥有吞噬武魂也不可能。 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是对自己的超越。 然后他渐渐发现,自己奔跑的速度远不及世界被吞噬的速度,他开始绝望了,真的绝望了。 强大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强大的自然,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 他看到聂青青已经跑到了光束前,这是值得欣慰的事情,可她却没有进入光速,她在干什么? 韩闯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但却可以依稀见到,聂青青正焦急的向他招手,看不清她的脸,但韩闯猜测她一定在高喊着什么,但耳畔却只有嗡嗡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 我的耳朵聋了吗? 他笑了,他能够感觉到耳蜗里正在淌着血。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韩闯笑了笑,准备放弃,他准备回头勇敢的迎上那片黑暗。 就在这时,手掌忽然亮起了金光,不可和尚慵懒的声音从中传来:“你忘记我给你的佛珠了?” 韩闯眼睛一亮,想到了佛珠,想到了不可和尚临走时对他说的话,此刻他也顾不得不可和尚是怎么知道他处于危险境地的事情,径直从腰间掏出佛珠,白色的佛珠在空气中闪烁,就像一颗跃动的精灵一般。 下一刻,佛珠融化,化作了一片如同雪片一般的光点,纷纷落下。 这些光点落在韩闯身上,刹时融入身体,韩闯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流动,没有任何犹豫,他控制着这股暖流流动到腿上,驱散了双腿的酸痛感。 此刻黑暗就在他身上,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韩闯运起身法,大步向前。他的身法蛇形瞬步虽不以速度见长,但此刻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速度,就像一根离弦的剑,一般抢到聂青青身边。 聂青青几乎快哭了出来,一把将韩闯抱住,将他拉进光束中,一进光束那种莫名的紧张感终于消失,代之以安宁与平静。 绿萼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结印,下一刻他们回到了那一处山谷中的木屋旁。 依旧是雾气萦绕。 绿萼松了口气,道:“还好,就差一点。”说着心有余悸的盯了聂青青一眼,道:“你若再不进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聂青青笑道:“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吗?” 绿萼没有说话。 韩闯看了两人一眼,说道:“青青,还没介绍一下。” 聂青青这才恍然大悟的道:“这位是绿萼,是沙拉巴族的公主。” 绿萼惨淡的一笑,低声道:“什么沙拉巴族的公主,都是过去的事情,”她凝望着韩闯,轻声道:“现在我不过是一名被困在异宝中的器灵而已。” 韩闯诧异的看着聂青青,聂青青解释道:“绿萼确实是落魂钟的器灵。” 韩闯沉默下来,无论如何,一个活人变成一只器灵,都是一件足够悲惨的事情,那不仅仅意味着失去自由,还意味着永恒无尽的时间。 看到韩闯的表情,绿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也是我罪有应得,当年受到梦魇的蛊惑,为我沙拉巴族代表灭顶之灾。化身落魂钟的器灵,对抗梦魇,也是应完成的使命。不过没想到我没有完成的使命,却被你完成了。” 韩闯道:“绿萼姑娘不可如此说,我能感觉梦魇虽然厉害,但不是他的完全形态,应该是姑娘曾经重伤过他吧。” 绿萼道:“没错,我是用落魂钟重伤过他,只可惜当时没有杀掉,造成了之前尾大不掉的局面,可惜我那王弟的肉体竟被他练成了梦境现实的截点。” 韩闯脑海中浮那少年的模样,眉宇间与绿萼有几分想象,当下问道:“可是被困在神庙佛像里的少年? 绿萼道:“没错,正是他。”语声稍顿,接着道:“不过他已经死了,这点我清楚,少侠大可将他毁掉,我想这也是王弟的心愿。” 韩闯沉默下来,他明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的遗体被毁灭的痛苦。 绿萼笑了,道:“瞧我,不应该说这些。”语声稍顿,又道:“这里是落魂钟的世界,我很想留你们,但你们都是生魂出窍,若离体救了,会有问题,现在就让我送你们出去吧。”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绿萼微微一笑,右手拂动,两道光圈出现,笼罩住韩闯和聂青青的身影。两人眼中的世界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聂青青想要告别,却发不出声来,就在这时,绿萼的声音飘来:“出去之后以五行之力毁掉王弟的肉身,另外青青姑娘,你可将落魂钟带上,现在你的虽然控制不了这件异宝,但以你的天赋,迟早会晋升凝神期的,到时我们会再次相见。” 绿萼的声音从清晰变做了飘渺,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当聂青青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韦红琼的笑脸,她拍着巴掌笑道:“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说着一把拉住聂青青的手,低声道:“青青姑娘,你可瞒死我们了。” 聂青青的视线越过韦红琼,落在身后的韩闯脸上,就见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当下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们的,实在是身份敏感,不宜泄漏。” ... 第三百九十八章 脱困而出 任何人都可以看到梦魇脸上的惊讶,那站牛头的人面上,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瞪圆了眼睛,仿佛面前是一阵妖风呼啸而过。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大吼。 就像每一个聪明人遇到超过了自己掌控的事情一样,之前的优雅荡然无存,他变得毫无风度。 韩闯微微一笑,低声道:“这并不困难,想要进入一个人的梦境,并非只有一种办法。” “是他!”梦魇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无所不知的胖子,他仿佛看到了胖子的小猪眼睛里闪烁着嘲笑的光。 “一定是他!”他咬牙切齿,那模样恨不得将宫殿里的每一刻沙子都吞没。 忽然之间,他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进来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送死的而已,”他说,“真没想到,你的朋友会送你来死,你不知道梦境是我的世界吗,我才是这里的主宰!” 话音未落,就见他右手一挥,地底忽然窜出几株藤蔓,黑色的,带着锋利的尖刺与倒钩,看起来就像一根根柔软的狼牙棒。 藤蔓向韩闯的身体窜来,试图从脚步开始,将他整个包裹,韩闯微微冷笑道:“你就这点能力吗?”重剑挥舞,见道剑气激射而出,就听砰砰几声闷响,藤蔓应声而断。 身后的绿萼已经看呆了,不禁低声对聂青青问道:“他是你的朋友?” 聂青青骄傲的道:“不错。” 绿萼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些藤蔓刀剑不伤,水火不侵,他竟然能将其斩断!” “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 正当绿萼不停的重复不可思议这个词汇的时候,聂青青笑了起来,低声道:“他不可思议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凝望着韩闯那伟岸的背影,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绿萼斜起眼睛,促狭的瞥了聂青青一眼,笑道:“他不会是你的——”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嗔道:“哪有的事情!”嘴上如此说,表情确实是一副娇羞模样,仿佛恨不得所有人都明白绿萼说的事实而已。 两女正在闲聊,仿佛将危险忘记,而韩闯却不敢忘记危险。他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人是多么恐怖,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大意,不能有一刻走神。 他明白自己必须全神贯注,必须专注于剑,才有机会战胜梦魇,仅仅是机会而已,梦魇有句话说的没错,他是梦境的主宰。 那韩闯就是挑战梦境主宰的勇士。 没有一句话,韩闯纵身而出,身影在空中一分为四——他一出手就用上了血影分身,四个人,四把重剑,犹如四座巨大的山峰一般,向梦魇压迫而来。 梦魇冷笑一声,道:“又是这招,同样的招数在外面你就用过,难道你认为在梦境里会有用吗?” 他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韩闯皱了皱眉,重剑撕碎了这道模糊的身影。 没有血,没有疼痛的嚎叫,甚至没有触及肉体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像这一剑挥空了一样。 韩闯知道自己确实挥空了,而他也肯定自己在出招前锁定了梦魇的气机,但此刻,他竟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 只要他不露面,宫殿里平静的就像镶嵌在山谷中的一片寒湖。 可忽然,寒湖表面荡起了一圈涟漪,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湖心,仅仅是一点小小的动静,但却如此的明显,明显到韩闯第一时间有了反应。 身后! 没有多余的动作,重剑之道讲究的就是简洁高效,韩闯将重剑回撩,在空中拖出一道黑色的圆弧,当他转过头的时候,目光捕捉到了一道黑影,牛头人身的黑影,黑影手中多了一根两头带有尖刺的手杖。 当的一声,重剑撞击到手杖之上,没有想象中的应立断,无论是重剑还是手杖,都没有断,韩闯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后退的每一步,都深嵌入地板里,激起的随时拍打着裤腿,而他就像无所觉一样,就在这时候,身前袭来劲风,一股带着腥气的劲风。 那只手杖仿佛化作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蟒蛇,没有任何由于,韩闯侧身一闪,锋利的尖刺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与此同时,其他三个韩闯挥舞着重剑上来,砸向梦魇。 只听梦魇冷笑一声:“在我的空间里,你无法战胜我。”身体又一阵模糊,不用说,重剑又一次砸空。 韩闯停了下来,闭上眼;他停住脚步,没有动,就连呼吸也调整到最低,他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又是身后! 他猛地睁开眼,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的空气一阵扭曲,没有任何犹豫,一剑扫去,只是最简单的,最平平无奇的剑招,但用重剑使来的威力却又如此不可思议。 当的一声,重剑与手杖再一次触碰,激起一片绚烂的火花。这一次韩闯没有退,退的是梦魇,他整个人就像被击飞的棒球一般,倒飞出去。 人在空中飞,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成了!”聂青青兴奋的握起了拳头,就像一个赢得游戏胜利的小女孩一样。 绿萼则皱紧眉头,低声道:“未必——” 话音未落,就见梦魇在空中一个翻腾,身体违反自然规矩的平平向前,那尖锐的长刺指向韩闯的咽喉。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这一招,就连韩闯也想不到,此刻再呼叫其他分身已来不及了,无奈之前,韩闯只能将重剑一竖,当成盾牌一般挡在身前。 没有碰撞的感觉,因为手杖根本就没有刺到重剑上,在距离剑身几米远的位置,手杖忽然走了一个弧形,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长剑这种兵器,当然可行,但这可是通体浑厚的一根手杖,怎能走出弧形? 这不是木杆长枪,不是长剑,不是鞭子,只是一根手杖,手杖的特性决定了它不是能够弯曲的兵器,然后弯曲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眼前。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只能接受。 聂青青不禁惊呼起来:“小心!” 手杖点中了韩闯的肩膀,尖刺瞬间刺入皮肉之中。若不是韩闯反应过,瞬间紧绷起肩膀几的肌肉,恐怕现在已经被刺穿了。 但即便没被刺穿肩膀,但梦魇拔出手杖时候,鲜血依旧如泉涌一般喷出。 聂青青立刻就要上前,却被绿萼拉住。 “放心,你朋友还没有败了。”她说。 韩闯没有败吗?当然! 他岂是能被这种小伤击败的人,即便手杖在刺激肩膀的一瞬间,便有一股庞大的真气打入,但韩闯却瞬间运起吞噬武魂,将这股真气吞没,肩膀的伤势虽然看来惨重,但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梦魇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不禁皱起眉头,低声道:“竟然没有伤到你?” 韩闯虚弱的一笑,说道:“想让我重伤,你还不够,倒是你,受的震伤恐怕不轻吧,又强运真气,现在的你最多只有八层的战力。” 梦魇笑了起来,笑声中,嘴角溢出殷虹的鲜血,此刻即便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受伤不轻了。 “八层又如何,八层我也能要了你的命!”梦魇眼睛一竖,将手杖当成长剑刺出,这一手剑法又快又急,一剑之中蕴藏着七种变化,便是在韩闯这种用剑大家看来,也算优秀。 但想用剑法与韩闯相斗,无异于自取灭亡,韩闯冷笑一声,指挥着三只分身和他自己一起,布置出四象锁元阵。 四人呈四角站位,顿时将梦魇困在中心,然后一起水,一起火,一起土,一起风,四人代表着四象,围绕着梦魇旋转起来。 所谓四象是组成世界的四种基本元素,与空一起组成了整个世界,梦境虽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也是世界的一种,自然有四种元素。 当世界中的四中元素被剥离开来之后,整座宫殿如同被撕裂的画面一般,裂成了碎片,变成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最原始的气流,最原始的嚎叫声,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四象锁元,诛杀万邪!” 一声厉喝,阵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不是普通的漩涡,而是由剑气凝成的漩涡。 四象锁元阵虽然厉害,但旨在困人,真正的杀伤力并不算太强,所以韩闯配合了自己剑丹放出剑气,以四象锁元阵困住梦魇,让他无所遁形,再以剑气将他绞杀。 果然,没人能抵挡剑气的威力,即便梦魇这种自上古活下来的妖兽也不行,他的身体瞬间被剑气搅成了碎片,化作阵阵血污,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绿萼皱紧眉头,梦魇死掉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时候,但她却高兴不起来,理由很简单,这片空间开始不稳定的震荡。 作为落魂钟的器灵,她当然知道这种震荡代表着什么。 “快走!向前,这里就快湮灭了!” 风暴停止,四人合一,韩闯正跪坐在地上,粗喘着气,忽听得绿萼的话,下意识向后一看,就见远方的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化作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绿萼拉起聂青青就向奔去,同时大叫道:“快走,别被吞没了,一旦被黑暗吞没,灵识将会化成最原始的力量。” 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死——还需要解释吗? 或许死并一定能解释这一点,因为人死后生魂未必会消失,但倘若生魂和灵识被吞没,那就真的死了,就算肉体还在,人的精神也不可能存在于天地间。 韩闯也顾不得强行运作阵法和催动剑气所带来的疼痛,飞快的向着聂青青的方向跑去。 疲倦就像潮水一样,一波波侵蚀着他的神经,刚才与梦魇战斗时还不觉得,此刻严重的后遗症正侵蚀着他的身体。 疲倦只是其中之一,乏力,肌肉酸痛,呼吸凝滞,这些才是更为危险的信号,那代表着他的体力近乎枯竭。 此刻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簇光束,通天接地,就像一盏明灯,只听绿萼高喊道:“快点!进去光线就能离开!” 可是——韩闯已经跑不动了。 他已经将全部的剩余真气都聚集在了腿上,而吞噬武魂此刻竟不能给他任何帮助,这里没有天地元气,只是凶戾之气,凶戾之起怎么也不可能化成真气,即便拥有吞噬武魂也不可能。 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是对自己的超越。 然后他渐渐发现,自己奔跑的速度远不及世界被吞噬的速度,他开始绝望了,真的绝望了。 强大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强大的自然,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 他看到聂青青已经跑到了光束前,这是值得欣慰的事情,可她却没有进入光速,她在干什么? 韩闯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但却可以依稀见到,聂青青正焦急的向他招手,看不清她的脸,但韩闯猜测她一定在高喊着什么,但耳畔却只有嗡嗡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 我的耳朵聋了吗? 他笑了,他能够感觉到耳蜗里正在淌着血。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韩闯笑了笑,准备放弃,他准备回头勇敢的迎上那片黑暗。 就在这时,手掌忽然亮起了金光,不可和尚慵懒的声音从中传来:“你忘记我给你的佛珠了?” 韩闯眼睛一亮,想到了佛珠,想到了不可和尚临走时对他说的话,此刻他也顾不得不可和尚是怎么知道他处于危险境地的事情,径直从腰间掏出佛珠,白色的佛珠在空气中闪烁,就像一颗跃动的精灵一般。 下一刻,佛珠融化,化作了一片如同雪片一般的光点,纷纷落下。 这些光点落在韩闯身上,刹时融入身体,韩闯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流动,没有任何犹豫,他控制着这股暖流流动到腿上,驱散了双腿的酸痛感。 此刻黑暗就在他身上,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韩闯运起身法,大步向前。他的身法蛇形瞬步虽不以速度见长,但此刻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速度,就像一根离弦的剑,一般抢到聂青青身边。 聂青青几乎快哭了出来,一把将韩闯抱住,将他拉进光束中,一进光束那种莫名的紧张感终于消失,代之以安宁与平静。 绿萼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结印,下一刻他们回到了那一处山谷中的木屋旁。 依旧是雾气萦绕。 绿萼松了口气,道:“还好,就差一点。”说着心有余悸的盯了聂青青一眼,道:“你若再不进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聂青青笑道:“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吗?” 绿萼没有说话。 韩闯看了两人一眼,说道:“青青,还没介绍一下。” 聂青青这才恍然大悟的道:“这位是绿萼,是沙拉巴族的公主。” 绿萼惨淡的一笑,低声道:“什么沙拉巴族的公主,都是过去的事情,”她凝望着韩闯,轻声道:“现在我不过是一名被困在异宝中的器灵而已。” 韩闯诧异的看着聂青青,聂青青解释道:“绿萼确实是落魂钟的器灵。” 韩闯沉默下来,无论如何,一个活人变成一只器灵,都是一件足够悲惨的事情,那不仅仅意味着失去自由,还意味着永恒无尽的时间。 看到韩闯的表情,绿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也是我罪有应得,当年受到梦魇的蛊惑,为我沙拉巴族代表灭顶之灾。化身落魂钟的器灵,对抗梦魇,也是应完成的使命。不过没想到我没有完成的使命,却被你完成了。” 韩闯道:“绿萼姑娘不可如此说,我能感觉梦魇虽然厉害,但不是他的完全形态,应该是姑娘曾经重伤过他吧。” 绿萼道:“没错,我是用落魂钟重伤过他,只可惜当时没有杀掉,造成了之前尾大不掉的局面,可惜我那王弟的肉体竟被他练成了梦境现实的截点。” 韩闯脑海中浮那少年的模样,眉宇间与绿萼有几分想象,当下问道:“可是被困在神庙佛像里的少年? 绿萼道:“没错,正是他。”语声稍顿,接着道:“不过他已经死了,这点我清楚,少侠大可将他毁掉,我想这也是王弟的心愿。” 韩闯沉默下来,他明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的遗体被毁灭的痛苦。 绿萼笑了,道:“瞧我,不应该说这些。”语声稍顿,又道:“这里是落魂钟的世界,我很想留你们,但你们都是生魂出窍,若离体救了,会有问题,现在就让我送你们出去吧。”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绿萼微微一笑,右手拂动,两道光圈出现,笼罩住韩闯和聂青青的身影。两人眼中的世界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聂青青想要告别,却发不出声来,就在这时,绿萼的声音飘来:“出去之后以五行之力毁掉王弟的肉身,另外青青姑娘,你可将落魂钟带上,现在你的虽然控制不了这件异宝,但以你的天赋,迟早会晋升凝神期的,到时我们会再次相见。” 绿萼的声音从清晰变做了飘渺,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当聂青青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韦红琼的笑脸,她拍着巴掌笑道:“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说着一把拉住聂青青的手,低声道:“青青姑娘,你可瞒死我们了。” 聂青青的视线越过韦红琼,落在身后的韩闯脸上,就见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当下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们的,实在是身份敏感,不宜泄漏。” ...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试紫竹 微风中,隐隐有梵音飘来,叶木的清香中,隐约透出怡人的香气,天地间仿佛充满了法相庄严的沉静,安宁的犹如一片竹海。 然而并没有真正的竹海,如同没有真正的安宁一样,所有的安宁都是夜幕笼罩下的虚伪的假象,所欺骗的,不过是人们的眼睛、耳朵还有鼻子。 梵音依旧,隐约声浪中,传来一阵脚步,不疾不徐,不缓不快,富于节奏,却不失生动与灵活。 这是一个男人的脚步。 女人的脚步大多轻缓,男人的脚步大多沉重,这脚步并不轻缓,也不沉重,但却透着一种男人的味道,仿佛一种自然天成的哲理。 夜风扫尽了覆盖在石阶上的落叶,不可和尚出现在石阶尽头,他像是突然而来,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石阶的尽头,也就在不可和尚所站的位置的不远处,有一扇大门,门是开着的,从门口望去,能够看见橘色火光中有一道人影。 人影在动,或者说烛火在动,不可和尚知道两者之间,一定有一静止,而那剩下的一定是在动。 通常来说,是人影动,但不可和尚宁愿相信,动是烛火。 他微微一笑,身影不过停了停,便是飞掠进门,刚刚走到门口,忽听一个男声传来。 “你来了!” 这短短的一声中包藏着洞悉一切的哲理,仿佛天地间的所有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掌控,便是不可和尚这么洒脱的人,心中也不禁一震。 原本淡漠的表情骤然消失,代之以紧张。 但不可和尚毕竟是不可和尚,片刻便恢复正常,他微微一笑,说道:“你猜到我会来?” “你不得不来。” 烛火映出了男人的脸,原来是紫竹和尚。红彤彤的脸蛋上满是岁月残留的痕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不可早这不是紫竹和尚的真颜,这是欺骗人眼的一种伪装,他知道这副苍老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一张别样的脸。 到底什么样? 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紫竹和尚对他的计划没有阻碍就是了,甚至在某些时刻,他们站在统一阵线上。 思绪及此,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韩闯和聂青青已经脱困了。” 紫竹和尚笑了,说道:“我知道。” 他的目光越过了不可和尚的身体,凝视着远方。从门口向外望去,正好能看见一片天空。 今夜谈不上晴朗,但也无雨;有星有月,也有遮蔽星月的云;天空谈不上敞亮,但也绝对称不上昏暗,只能说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没太多特别。 不可和尚又有些紧张了,而这些紧张也表现在表面,他看了紫竹和尚一眼,觉得面前的人仿佛变成了一种没有生息的雕像,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是凝神后期,一个能在凝神后期的武者面前隐藏气息的人,是—— 不可和尚不敢想象。 又过了一会儿,紫竹和尚忽然笑了起来,开口说道:“你心乱了。”一边说,一边拂动了一下那被微风吹的狰狞的火苗。 橘色的火苗立刻安静的下来——安静的就像一只恭顺的猫,匍匐在紫竹和尚的手掌下。 不可和尚的心也如火苗一样安静了下来,尽管这有些丢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心跳平静的感觉远比疯狂跳动的感觉更好。 “你不问问具体的情况吗?”不可和尚低声说道,顺势在紫竹和尚的对面坐下。 没有椅子,两人都用的传统跪坐的方式,这让习惯西方自由的不可多少显得有些不自在,但这一次,这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凝望着紫竹和尚,忽然发现紫竹和尚竟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眸,沧桑、锐利、锋芒毕露。 这本是矛盾的状态,但在这双眼睛里,却得到了完整的统一。 剑客或刀客! 不可和尚立刻下了定义,然后松了口气,他忽然发觉自己对紫竹和尚也不是那么一无所知,而紫竹和尚也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无懈可击。 当然,这一点很可能是紫竹和尚故意露给他看的,毕竟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什么也没发现。 不可和尚不禁心中一凛,暗忖道:“这个人不简单,无论是身手和心智,都不简单。他到底是谁?东南域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人物。” 就在他心中揣度之时,紫竹和尚微微一笑,指着小矮几上的茶杯和茶壶说道:“喝茶。” 不可和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惊讶的发现水尚温着,茶叶飘在温水上,微微舒展,就像飘在水面上的海藻。 “他真的早料到我会来?甚至连时间都算的准确?”不可和尚心中暗忖,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关系一下具体的过程呢?” 这本是普通至极的一句话,普通人但凡关心结果,在知道结果之后,都会关心过程,以显示自己对事情的关注,虽不是每个人都会问这么一句,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句是少不了的。 然而在此刻问出,紫竹和尚笑了起来,开口道:“既然知道了结果,又何必在意过程呢?你会说的,不是吗?” 不可和尚皱了皱眉,道:“没错,我确实会说。” 紫竹和尚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抿下一口,微闭着眼儿,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茶怎么样?” 这是一句不相干的话,但不可和尚依旧珍重的回答:“粗茶。” 紫竹和尚眼睛一亮,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就是粗茶,最普通,甚至是最涩口的粗茶。”语声稍顿,继续道:“品出这一点的人很多,敢说出这一点的人很少,他们只会说‘好茶、好茶’” “这确实是好茶。”不可和尚笑道。 “好在何处?”紫竹和尚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 不可和尚端起酒杯,侃侃而谈:“粗茶虽不清香,也不美味,但是这个世界上最解渴的茶。我一不求凝神,二不求养气,三没有口腹之欲,自然不求好茶,我匆匆而来,匆匆坐下,正好口渴,求的也只是解渴,所以这粗茶正对我口,对我的口的茶,于我而言便是好茶,好的不得了。” 紫竹和尚笑了,指着不可笑了起来,忽然间,他笑容一收,轻声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我关心的只是结果,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就像茶只需要解渴,整件事情只需要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就好。” 紫竹和尚不笑,不可和尚反倒笑了出来,他笑道:“可我仍然要说,”语声稍顿,继续道:“韩闯遇到的是梦魇,一只没有被沙拉巴族杀死的梦魇。” 紫竹和尚皱了皱眉,低声道:“恐怕这只梦魇重伤未愈吧。” 不可和尚笑道:“梦魇这种东西,一旦受伤就不可能痊愈。” 紫竹和尚眉头一挑,道:“所以他对付的不是一只真正的梦魇?” 不可笑道:“但同样是个难缠的对手。” 紫竹道:“但他胜了。” 不可笑道:“我让我进了聂青青的梦里。” 紫竹摇摇头,说道:“在梦境里战胜梦魇,也只有你们北海禅院的人想的出来。” 不可和尚笑道:“在对敌人最有利的地方击败敌人,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锻炼,我想你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所以你一直不担心。” 紫竹和尚笑了,凝视着不可和尚,低声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可和尚笑道:“怎么会不明白?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白的多,明白的很。” 紫竹和尚皱了皱眉,道:“你过界了。” 不可和尚笑道:“什么叫过界?是触及到你的身份吗?你的身份很敏感?你到底是谁?” 紫竹和尚厉声道:“有些问题,不知道更好。” 不可和尚苦笑道:“可不知道,我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语声稍顿,接着眼睛瞥了一眼紫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嘱咐韩闯做的是什么事情,这是容不得任何闪失,也不能有任何错误的事,而你——” 不可苦笑着摇摇头,“而你的存在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不清楚你的目的,看不清你的态度。” “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特别是对韩闯没有恶意就好了。”紫竹和尚不耐烦的说,茶杯在他手中一连转了三圈,茶水溅到了手背,他也像是未曾察觉似得。 不可和尚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不可,只知道这些显然不够。”话音刚落,僧袍长袖忽然挥出,飘如流云,劲似疾风,扫向紫竹和尚的面颊。 这一手水云袖本不是什么高明武技,但不可和尚使来,可刚可柔,刚可断人兵刃,柔可缠人身体,厉害非常;更兼是突然袭击,快似闪电,普通武者绝不可能躲过。 但紫竹和尚却躲过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脑袋向旁边一偏,如同自然而然的律动,那如金似铁的袖口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他自顾自的饮了一口茶,叹息着道:“你又何必试探我呢?我说了不会妨碍你。”嘴里说着话,右手将茶杯一掀,茶水化作水珠射向不可和尚的胸口。 不可和尚见这水珠袭来,不禁动容道:“好高明的暗器手法,比江南一代的暗器名门苏家的手法还要厉害!” 一边说着,身形已跃起,到最后几个字时,身体已完全腾空,水珠从他身下扫过,打在身后的廊柱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只见廊柱表面如同雨打沙滩一般,出现了无数的小孔,那是水珠击穿了廊柱而形成的小孔。 只听紫竹和尚大声笑道:“好俊的身法,不愧是北海禅院的‘蜻蜓点水’,起落有序,进退有据,快而不乱,凝而不发,看来你这身法已练到了极高的境界。” 被人夸奖被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但不可和尚却高兴不起来,他叹了口气,展开袖口,就见洁白的袖口上出现了一排细密的孔眼,如同笛孔一般排布。 “再厉害的身法,也不及你的暗器手法高明,”不可说道,“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了,现在看来,还是将你看低了。”语声稍顿,接着道:“我本想试你功夫,看看你的出生,但没想到你轻描淡写的躲过我的水云袖。你反攻于我,本是一个看透你出生的机会,没想到你这一手高明的暗器手法竟然糅合了江南苏家的‘漫天花雨’,西域欧阳家的‘灵蛇九打’,还有北疆玄冥宫的‘百步穿杨’,我根本就看不出你的师承。” “哈哈哈。”紫竹和尚大笑起来,“你确实试不出我的师承,也不用再试了。” 不可和尚微微皱眉,低声道:“可如果不试的话,我忧心。”话音刚落,身形旋动,与此同时,不可从腰间掏出一串佛珠,捏在手中,面向紫竹和尚的时候,忽然将佛珠捏散,以真气打出。” “好朋友的羊脂滴露。”紫竹和尚赞叹一声,身子如鱼在水里,向旁边一侧,几颗佛珠擦着他的腰际而过,接着又身子向后一躺,又是即可佛珠擦着鼻尖而过;最后旋身而起,最后即可佛珠从他身下穿过。 不可和尚大惊,刚想继续动手,就见紫竹和尚的手指闪电一般的探来。 剑招! 不可和尚瞪大眼睛,试图分辨这是哪种剑招,但到最后却沮丧的发现,这所谓的剑招不过是最简单的一记平刺而已,如果说有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速度与力道了。 他来不及躲闪,被手指点中要穴,浑身真气立刻被封。 没有叫嚷,不可和尚早知自己会有如此下场,只是微笑的凝视着紫竹和尚。 “阁下剑术高明,我认输了。”声音里并无失败的颓唐之意。 紫竹和尚也不继续进攻,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和尚,我说了别再试我,你偏要试,我就封了你的真气,看你如何再出手。” “我不用出手了。”不可和尚平静的说,“就算出手也试不出你的深浅,更不用说师承了。” 紫竹和尚的脸上难免添了几点自豪之意,就见他自豪的笑道:“那是自然。”语声稍顿,继续道:“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只要韩闯不遇到生命危险,我是不会插手的。” 不可和尚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缓缓开口道:“如果他遇到生命危险了呢?” 紫竹和尚摇摇头,凝望着手中的茶杯,低声说道:“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我自然有插手的办法,但是你的任务——” 不可和尚苦笑起来。 神庙中,韩闯和聂青青先后清醒,众人围上来嘘寒问暖了一阵,弄的韩闯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和聂青青卸去了易容了,众人看到韩闯的真容,这才心满意足。 金三富忍不住拍了拍韩闯的肩膀,大笑道:“你果真是我韩兄弟!”他着一掌可不轻,看的出来是有些气恼。 韩闯摸着有些疼痛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此言一出,韦红琼立刻瞪大了眼睛,盯着金三富怒道:“金三胖子,你早就知道韩大哥的身份是不是?” 东南域年轻一辈的风云人物中,韦红琼最崇拜的就是韩闯,不是因为韩闯实力高超,而是因为他甘愿为了聂青青放弃宗门的做法。 要知道在有人揭破聂青青身份时,他本可以和她划清界限,也就不会有之后的被逐出宗门的事情。 女人都是细腻的,天生都一颗玻璃包裹着的,向往着浪漫的心,韦红琼也不例外。 金三富斜着眼睛瞥了韦红琼一眼,低声说道:“我又不确信,再说,就算确定了,也不能告诉你,你这个大嘴巴——” 话未说话,就见韦红琼一巴掌扇将过来,金三富虽是胖子,但也是个敏捷的胖子,觉得劲风袭来,身子顺势向后一躺,只觉劲风擦着鼻尖而过。 金三富正起身子,怒道:“韦红琼,你干什么?” 韦红琼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在打你这个胖子!”双手交叠而上,就要进招,却被韩闯拦住。 “好了,韦姑娘。金三富并没有确定我的身份。”他说。 这毫无疑问是有一句违心的话,因为韩闯很确定金三富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闲话不说,先将这肉体处理了吧。”目光落在少年的肉身身上。 金三富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也尝试过,刀枪剑戟都试过,这家伙就像坚固的乌龟壳一样。” 金三富曾阅读过很多关于沙拉巴族的文献,他仔细搜寻有关记忆,可到最后依旧没有破解王族肉身的方式,想要杀掉沙拉巴族人,只有从灵识上入手。 韩闯见金三富面露难色,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怎么破掉他的肉身。” 若是旁人说这话,即便表现的再理直气壮,金三富一定不信,但说这话的却是韩闯,金三富却有几分相信。 他眼睛一亮,低声说道:“怎么办?” 韩闯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五行。” ... 第四百章 破肉身 上 佛家有云:天地有四象,中间为空;道家则以五行理论来解释世界,或许两者在说法上有些不同,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佛道都是相通的。 所以当韩闯说出五行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感到惊讶。 聂青青皱起眉头,说道:“绿萼确实说过,只有用五行之力才能毁掉她王帝的肉身。” 韦红琼道:“绿萼是谁?”她肯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聂青青微微一笑,将落魂钟里的事情告知众人,听的众人心生摇曳,忍不住抚掌叫绝。 “没想到当年沙拉巴族的公主竟落的如此下场。”金三富叹息着说道。 韩闯道:“你知道绿萼公主的事情?” 金三富叹息道:“曾经有本古籍上有过记载,绿萼公主乃是沙拉巴族中最出色的公主,在沙拉巴族中,女性地位极地,但这绿萼公主却深受人民爱戴,没想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低垂着脑袋,思忖片刻,然后抬头说道:“这可难办了,若是在外面,凑齐五行之力不是什么难事,但在这里面。”他苦笑一声,“我们就这么点人了。” 一路走来,退缩的人很多,没有退缩,死掉的人也不少,剩下的人中想要凑齐五行之力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一点就连韩闯也不得不承认其艰难。 “我看未必。”说话的竟是林绛雪,声音依旧清冷,但说的话却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韩闯立刻道:“你有办法?” 林绛雪点头道:“斩元属金,金有了;青青的武魂虽然奇异,但却在木之属性之内,我的武魂青鸾火凤虽然属火,但凤尾瑶琴却是水,功法也偏向水之一脉,能充当五行中水字的一角,至于这最后的土和火则——” 韩闯笑道:“我能模拟一种属性,土或火都可以。” 他的吞噬武魂本不能模拟,但学习的无相功法之后,却能模拟出任意属性的真气,不得不说,无相功法虽不能加速学习者的修炼速度,但在变化上却有其独到的地方。 金三富皱了皱眉,低声道:“那就只剩下找了土或者找个火了。”他的目光落在韦红琼身上,韦红琼赶紧摇头道:“我的穿花蝴蝶可不是土火属性,而是风。” 风是也在五行之中,却是一种五行相容之后产生的特别属性。 金三富又皱了皱眉,目光在周围一圈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他最不想落在的人的身上。 “张兄,你的武魂应该属火吧。” 张啸林冷冷的一笑,道:“不错。”声音简单而干脆。 金三富道:“那真气可是火属性?” 张啸林斜眼看了金三富一眼,低声道:“也不错。” 金三富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说道:“那还请帮忙了。” 张啸林冷笑道:“帮忙?我为何要帮忙?” 从遇到梦魇到现在,他一言不发,什么也没做,不然以他的实力,虽然与韩闯有很大距离,但也是一大助力。 金三富自然知道其中原因,看了韩闯一眼,这才对张啸林说道:“张兄若要原因,那我就给你一个原因。”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张兄日若出手,帮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是你自己。” 张啸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为何说帮我自己?如今梦魇已除,人也能安心睡觉,不过是走不出这古城而已,大不了就留在这里好了。正好是荒芜的沙漠中,难得的避风沙之地。” 这显然是一句风凉话,在场的所有人在外时都是一方宗门的核心弟子,或是豪强的儿女,又怎甘心困在这荒芜之地呢? 此言一出,斩元立刻皱起眉头,缓缓开口道:“张啸林,你最好明白一点,我们不是在求你,而是在要求你。” “要求?”张啸林冷笑着瞥了斩元一眼,“就凭你?”语气不屑到了极点。 只听铮的一声,金丝大环刀已横在张啸林胸前,斩元的声音紧接着飘来:“张啸林,你最好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此时此刻,人人都对张啸林投以威胁的目光。 张啸林却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你想杀我?”右手推开刀锋,冷冷的道:“如果杀了我,你们就别想凑齐五行功法。” 刀渐渐垂下,斩元的杀心也渐渐淡了。并非因为他不想杀,事实上,他想将张啸林碎尸万段,但同时他又是一个理性的人,理性的人不会被感情所控制。 他明白,诚如张啸林所言,此刻的张啸林杀不得,动不得。 韩闯微微一笑,轻轻对斩元摇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对张啸林说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张啸林冷笑一声,“我若说我想当这个领导者呢?” “不可能!” 韩闯还未说话,韦红琼就开口说道:“若让你来领导我,我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面对沙漠蟒蛇时,张啸林的领导能力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了,若不是他的莽撞,整支队伍也不会陷入此刻的窘迫之中。 张啸林没有理会韦红琼,冷笑着对韩闯说道:“看来你们是不愿意了?”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你也看到了,大家都不信任你,就算真被你拿了这个领头人的位置,也只是一个虚位而已,恐怕没人会听的。” “我当然知道,”张啸林冷哼一声,“所以我求的不是这个。” 韩闯眉头微皱,缓缓道:“那你求的是什么?” “你要与我再打一场!” 张啸林的要求出乎韩闯意料,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不我再打一场?”韩闯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他觉得倘若不是张啸林忽然发疯,就是在梦魇的刺激下做出了一个荒唐的决定。 天啊~!这真是荒唐透顶的一件事情。 韩闯凝望着张啸林,看着他那么一成不变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火焰在眼神里燃烧。 “是你斩断我的手掌!”他说,“你可知道断掌之后,我受了多少苦!” 韩闯没有说话,他本可以说一句你的自找的——这也是事实,倘若不是他三番两次的来招惹韩闯,韩闯也不会斩断他的手掌。 当然,这话并未付诸于口,一切就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所有荒唐都停留在唇边,声音却咽在咽喉里,梗塞着。 身旁响起了笑声,是谁的笑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笑,在嘲笑,肆无忌惮的嘲笑。 张啸林不为所动,用锋利的钩子碰了碰鼻尖,缓缓开口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和我再打一场,第二别在可开口让我帮助你任何事情,因为我不可能答应。” 笑声停止,所有人都意识到张啸林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和韩闯再打一场,至于是证明实力,还是宣泄愤怒,那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无从得知。 韩闯沉默了大约了两分钟,终于开口道:“这算是赌约吗?”他凝望着张啸林,试图要从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别样的东西。 “当然,”张啸林说道,“你可以这样认为,这就是一个赌约,我赢了,我听你的,你赢了,你听我的,你敢赌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而这种不屑就是一种挑衅,赤裸裸的,毫不加以掩饰的挑衅。 “没问题。”韩闯笑道,右手一扬又道:“那就开始吧,夜长梦多。” “当然!”张啸林的嘴角露出阴鸷的微笑,忽然间戴着锋利倒钩的右手向前,竟用钩子使出了一招刀法。 刀法重势,因为刀本是极有气势的兵器,适合劈砍,适合发力,运用也十分简单,简单到倘若再不重势便会被淘汰的程度。 而张啸林的手钩的造型则丝毫不能给人以气势磅礴的感觉,细细的一根钩子,锋利的钩尖,给人的感觉只能是诡异。 正是这诡异的一钩带给韩闯不同寻常的感觉,那本有些放松的心,瞬间紧绷起来。 没有动重剑,韩闯以指代剑点向张啸林的咽喉。 看到这一幕,韦红琼不禁嘟囔了一句:“韩大哥为何不用剑?” 聂青青笑着回答:“重剑一出,张啸林必不可抵挡,但他一定不会不挡,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韩闯是和张啸林打赌,是让他作为五行之一,自然不会让他受到重伤,反观张啸林则无这方面的估计,此消彼长之下,倒也能斗上一斗。 张啸林见韩闯一指指向自己咽喉,立刻明白的了他的意思,心中想道:“你若要让我,自去让,我可不会让你。”手上更快,力图先韩闯一步,钩中他的身体。 这本是最正确的手法,以指代剑,招式即便再厉害,也只是手指而已,杀伤力有限,而他的铁钩却是不折不扣的凶器,张啸林也算是天才,虽然断了手,却被他琢磨出一套类似刀法的钩法,端是玄妙异常。 可他这一加速,却惊讶的发现,韩闯的手指竟会比加速后的钩子先触及他的身体,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很确定手指一直是匀速运行,也正因为匀速运行,他才显得如此信心满满。 可事实却击碎了他的信心,将他的希望撕扯的支离破碎。 天啊!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张啸林想。 他原以为自己被韩闯斩断手掌,是被偷袭的缘故,现在看来,就算不用偷袭,正面对决他也难逃断掌的厄运。 这种的发现让他沮丧,但比武依旧要继续。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回救,钩子挡在咽喉之前,同时钩尖向外一撩。银光闪过,却扑了个空,韩闯那代替宝剑的手指竟在他面前消失了。 没错,正是消失了。 他看的见韩闯,却看不见他的手指,等他发觉手指即将触及身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张啸林一咬牙齿,心想:“你想败我,没这么简单。”钩子顺势向前一推,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式。” 纵使韩闯的手指会点中他的前胸,但手指终归只是手指,不会穿胸而过,但他的铁钩却能在之后刺穿韩闯的胸膛。 眼见铁钩距离韩闯的胸膛更近了一步,张啸林的脸上不禁露出残忍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在这时,突生骤变,没有任何预兆,韩闯的手指竟然忽然加速,率先点中张啸林的身体,点的却不是张啸林原本预料到的咽喉,而是他的肩膀,右手肩膀,右手正是戴着铁钩的那只手。 只瞬间,张啸林便觉得手臂发麻,立刻垂了下来,还未等他任何反应,韩闯变指为掌,一掌按在他的胸口上,只需真气一吐,便会要了他的命。 瞬息之间,胜负逆转,旁人看的是惊心动魄,便是对韩闯有十足信心的聂青青也不禁恶狠狠的瞥了他一眼。 韦红琼一边抚掌,一边笑道:“胜了,胜了。” 聂青青笑道:“胜是胜了,可是胜的惊险。”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韩闯的胜的有多危,瞬息之间,两次变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韩闯,她也从未见他这样做过。 “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聂青青心中懊恼。 就听韩闯笑道:“我赢了,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同时打入一缕真气,帮张啸林打通了手臂经脉。 刚才他连续变招,更是以截脉手的手法将真气打入张啸林体内,若是稍有差池便会落败。 可他毕竟成功了。 能够以一个胜利的姿态出现,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张啸林感觉自己的手臂能动,不禁摇动了两下肩膀,低声道:“你放心,我虽然恨你,但绝不是什么不信守承诺的人。我要怎么办?” 韩闯笑了,正要说话,就听金三富说道:“这个我知道,有一门阵法叫五行合一,能够破解沙拉巴族的肉身。” 韦红琼瞥了他一眼,嘲笑道:“刚才你怎么不说?” 金三富也不尴尬,眯起眼笑道:“若韩闯不说五行之力的话,我也想不到这门阵法。” 眼见韦红琼还要纠缠,韩闯立刻开口说道:“金兄,现在应该怎么办?” 金三富呵呵一笑,取出一只金算盘,潇洒抖了两下,说道:“这东方属木,青青姑娘就站在东方。”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得到了示意之后,依言而动。 金三富眯起眼,点头道:“南方丙丁火,还请张兄坐镇南方。” 张啸林走到南边站好。 “西方庚辛金,斩元你过去。” 斩元提着金丝大环刀走到西方。 “北方壬癸水,就由绛雪姑娘坐镇了。” 林绛雪缓踱莲步而上,路过韩闯时,深深看了他一眼。 金三富当然注意到林绛雪这个小动作,深知两人关系的他不禁促狭的一笑,说道:“中央戊己土,韩兄,你确定自己合适吗?” 其他人的武魂和功法都没有异议,唯有韩闯的武魂和功法未必对的上戊戌土,金三富有所疑问也在情理之中。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没有问题。”径直走到其余四人中间。 金三富点点头,高声说道:“这五行合一阵说来神秘,却也简单,并不需要你对阵法有多么了解,只要属性相合,实力相当的五人就能够融合阵。”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别废话了,既然简单,那就直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 金三富讪笑一声,道:“别着急,韩兄。有些事情还是交代一下。”语声稍顿,接着说道:“这阵法虽然并不复杂,但最忌讳被打扰,韦红琼,莲花,你二人警戒四周,一定不能让他们被打扰。”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就连一向喜欢和金三富抬杠的韦红琼,此刻也没有反驳。 金三富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们五人各自引动真气,但要注意,五行合一最重视平衡,所以引动的真气一定要相当,大约在半步凝神左右。韩兄你拥有吞噬武魂,就负责将五股真气融合。” 韩闯道:“要如何融合?” 金三富笑了,说道:“只需要交由阵法便可。”话一说完,从腰间掏出一只金笔,走到几人站的地方,在地上画下一个又一个图案。 “这图案便是五行合一的阵图,切记不可踏出这些圈圈。” 韩闯看了一眼脚下的完全,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画图完毕,金三富又道:“一会儿,你们注意,我会将符咒打入你们体内,同时就要开始引动真气。” “明白。”几人说道。 金三富点点头,说道:“那注意了!”身子一抖,金币在空中虚画,一道符咒率先打入东边的聂青青体内,聂青青只觉得心中升起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说不清楚又道不明白,仿佛与自然合二为一。 由于有了金三富的事先提醒,她也没慌张,立刻开始引动真气,就见武魂青玉舍利浮现,她的掌心处浮起一团青色光球,地上的阵图瞬间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金三富已画好第二道符咒,打入张啸林体内,武魂浮现,烈焰滔滔,他的人就像身处火海之中,掌心同时浮现出一团火焰。 接着是斩元和林绛雪,代表着金和水的光球在他们掌心浮现。 金三富已画好最后一道符咒,并没有放出,而是高声喊道:“韩兄注意了,这符咒一旦打入你的体内,你要立刻开始引动真气,同时还要牵引着其他人的真气融合,千万不可大意。 “知道了!”韩闯闭上眼,微微点头。 ... 第四百零一章 破肉身 下 韩闯掌心中央发出一道黄光,黄光仿佛包容万物,牵引着其他光球向它靠近,不多时间,光球便融合到一起。 韩闯忽然感觉到了压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倘若连压力都没有,之前金三富也不会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了。 融合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必须控制着几道真气进行最精确的操作,差之毫厘都可能谬以千里。 当然,拥有吞噬武魂和无相功法的韩闯,在融合真气这一块上还是游刃有余的,光球彼此缔结,彼此融合,最后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光圈。 韩闯微微睁眼,看了金三富一眼,见他点头后,右手一指,一道光束从光圈中央激射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之音射入少年的肉身体内。 一瞬间,韩闯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仿佛看到了一具肉体的融化,但并不血腥,也不焦躁,安安静静的,仿佛一切就在安静中结束,声响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少年的肉身消失,或许说气化了,谁又能知道呢? 就在这时,面前的景色忽变,古城消失,代之以大漠黄沙,韩闯等人定睛一看,原来他们正站在一片沙丘上。 沙丘很广袤,一望无边,沙与天的交接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殷虹的颜色,红的就像是血。 金三富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成了。” 听得这话,韩闯也同时松了口气,开始缓缓收功,不多时间,身体周围的光圈便消失不见。 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坐在沙丘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虽然刚才消耗的真气并不算多,但因为必须精确控制,消耗的精力可以说是极大的。 韩闯看着大汗淋漓的聂青青,不禁笑着摇摇头,目光又落到旁边的柳青芙和林绛雪身上,一个温和,一个冷峻,就像两朵截然不同的莲花。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无论是精力还是真气都得到了恢复,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好了,走吧。” “等等!” 他起身刚要走,就被林绛雪叫住。 “怎么了?”他问,目光落在林绛雪身上。 林绛雪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还想上前吗?” 韩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为什么不呢?” 林绛雪道:“我能够感觉到前方的危险。”她环顾了一眼四周,低声道:“最后我们能活下来的,可能只是少数。” 她的语气阴森,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柳青芙干笑了一声,说道:“绛雪,没你想的那么艰难。” 韦红琼也在一边说道:“是啊,不会有为什么问题的,我信心满满!”她握紧小拳头,像是在兴奋的挥舞拳头,但气势多少有些柔弱,就像明明没有把握,却装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韩闯微微一笑,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凝视着林绛雪。 “你怎么会这样想?”他问 林绛雪感觉到韩闯的目光,低了低头,轻声说道:“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语声稍顿,立刻又用大的多的声音说道:“但这种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可思议。” 韩闯笑道:“这种感觉值得是什么?” 林绛雪摇摇头,身体颤抖,像是在挣扎,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她猛地拔高了音调,“但感觉是真的,就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畔呼喊,我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她的声音尖锐的就像一根细针。 柳青芙微微一笑,走到林绛雪身边,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绛雪,别担心,那一定是错觉。” 或许是柳青芙温柔的语调起到了作用,或许是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林绛雪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柳青芙的劝慰本是有理有据的,因为林绛雪的担忧就无理无据。但深知内情的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心魔! 韩闯几乎可能肯定,一定是那个东西在影响着林绛雪的心,然而他想到的不是离开,而是坚定了自己封印心魔的心。 天还没亮,晨曦的微光还未露脸,此刻正是人最困觉的时间。有些人依旧在睡,有些人醒了,但起不来。 后院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开在墙角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有非常瘦小的男人或者矮个子女人才能钻进。 这本是野狗进出的地方,然而一个非常瘦小的男人,却从这扇门钻了进来,看似坚固的高墙尽然如此脆弱不堪,这是主人家始料未及的,所以小院里并没有安排人驻守。 小径通往内院,两侧的青草被修剪的十分整齐,看的出来,有人精心打理,但因为踏过草地会更快速的通过外院的原因,瘦小的男人选择直接踏过草坪。 他不是艺术家,对美没有特别的感受,所以脚踩在整齐的草坪上,也能泰然自若,即便原本整齐的草坪在他走过之后,出现了一排脚印,他也没觉得丝毫不对。 管他的!这是他第一次,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涉及这个地方。 这是聂妄心的家,一个曾经的邪月宗长老,现在的瞎子的家,瘦小的男人名叫猴三,是一个小偷。 小偷也分很多级别,有些蹩脚的,属于偷不着的类型;有些能偷到普通的东西;而猴三属于只偷不普通东西的小偷。 猴三有多厉害? 皇宫大内算是戒备匆匆了,武技高过他的高手,不知凡几,可他依旧凭借一身身法和敛气的功夫,从皇宫大内里偷出一把宝剑。 当然,后果是被东土的皇庭通缉。 无奈之下,他跑到了东南域,被邪月宗的司空血收留,现在为司空血做事。 他本是一个自由的小偷,不会为任何人做事,但司空血却在他身上下了毒,不会毒死人的毒,却会让人死不如死。 他不得不为司空血办事,而这一次就是从一个瞎子的书房里偷出一份文件,很简单的事情,很普通的偷袭,若是之前的他,定会不屑一顾,但在痛苦的威胁下,他不得不亲自完成这一简单的事情。 司空血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其他人,不可能从他的书房里偷出任何一张纸。” “是吗?”猴三心中讥笑。 他可不认为一个空有名份而无实权的瞎子能有多少戒备,事实上即便戒备了,他也不担心,因为皇宫大内他也去得,也偷出过东西,这地方还能比皇宫大内更危险吗? 显而易见。 没有侍卫,就像一马平川的草原,猴三可以“纵马狂奔”,但生性多疑的性格让他停了内门门口。 面前是一扇拱门,无门板的拱门,雕花的格外精致漂亮,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小偷的直觉告诉猴三,这精致的雕花有问题。 多少次,正是这莫名的直觉救了他的命。 “待我来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他心想,一边想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颗石子,不要小看这石子,小偷界有句话:投石问路。 这本是一颗普通的石子,平平无奇,但倘若你不带上一颗,就有可能丢掉性命。猴三是个格外谨慎的人,即便再简单的工作,他也会精心准备。 右手摸出石子。 相比起那精致的雕花,这石子无疑是简陋而丑陋的,但正是这简陋而丑陋的东西,却能解决一件精致的机关,当猴三将石子抛出的时候,两边的雕花中心忽然出现的两排小小的黑洞,几支箭矢从黑洞中激射而出,其中一支箭矢,瞬间将石子洞穿。 猴三不禁抹了把汗,心想:“还好我没有上去,这要上去了,非得被刺穿了不可。” 他已知道这雕花是一门精妙的机关,自然想到了对付其的办法,就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石子,用里抛掷过去,同时身形一闪,跟着石子而上。 石子刚刚触及拱门领域,箭矢便再一次激射而出,与此同时,猴三跟在石头后面,待箭矢刚刚射尽的一瞬间,立刻抢身而过。 这本是极冒险的事情,但只要时间拿捏的准确,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同样的事情猴三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拿捏之准确自然不在划下。 他进得内院。 内院是一处花园,花园假山洞壑,花团锦簇又有亭台楼阁镶嵌其中,就像江南水乡的庭院。 猴三曾经去过江南,也见识过江南庭院的幽静与美丽,只觉得此间庭院与艰难庭院并没有多少差别。 他心想:“这聂妄心倒是一个妙人儿,可惜他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瞎子确实会错过很多东西,好比这庭院,瞎子就显得无能为力了。 透过浓密的树荫,猴三看见了几名侍卫,不多,真的只有几名,完全符合聂妄心一个失势长老的地位。 即便这些尚留在庭院里的侍卫,也懒洋洋的踱着步子,或许他们认为,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 猴三阴恻恻的一笑,心想:“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他虽喜欢挑战难度,但对于本身就没有难度的任务,还是希望速战速决,松散的守卫让他有了速战速决的机会。 他纵身一越,身体如同乳燕一般从池塘水面掠过,来到了对面的假山。他精通庭院布局,自然明白这假山是相通的。 果不其然,假山下有一条通道,通到内院的另一边。 猴三进入通道,不一会儿就从通道的另一边钻出,轻而易举的越过所有守卫。 “太松散了。”猴三心中叹息。 相比起当年皇宫大院的守备,这里的守备实在不值一提,如果猴三愿意,甚至可以一直住在这院子里也无人知道。 当然,猴三并非那种无品的小偷,他做任何事情都具有极强的目的性。 走出小山,一条小径通往东边的一间房间,猴三猜测那一定是一间书房。这其实并不难猜测,按照正常的布局来说,书房在东边,厢房在西边。 不同外院小径,这条通往书房的小径已被荒草掩埋,猴三径直从草坪上走过,来到书房门口,他矮着身子,不然投影在窗口显现,同时微微抬起身,手指沾了一点口水,在窗户纸上戳出了一个洞。 一个手指大小的洞。 猴三通过这个小洞,勘察着书房里的情况:一名老者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头发花白,面色憔悴,鼻梁上驾着一副西域传来的墨镜。 “一定是聂妄心了。”猴三想。 他面临着一个选择,正常来说是潜伏起来,直到聂妄心离开再进入房间,这种方法虽然耗费时间,但无异于更加安全;还有一种方法,用迷香将聂妄心迷倒,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书房拿东西。这是一种大胆的想法,方便快捷,但同时危险系数也更高。 若是普通小偷,大多会选择第一种方法,毕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但猴三不是普通小偷,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贼。 从怀里摸出一直竹管,将竹管伸进小洞里,用嘴一吹。 竹管里装着猴三惯用的迷香,并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但谁说只有高级迷香才能迷倒人? 再高明的武者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着戒备,所以正常来说,普通的迷香便可密道一个武者。 猴三又从小洞里望去,果然,过了一会儿,聂妄心趴在了书房桌上。不同说,他一定是被迷倒了。 猴三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敲门。 咚咚咚三声并不响亮,但却清晰的声响过后,猴三拿捏着嗓子,低声说道:“老爷,该出早饭了。” 晨曦尚为升起,这显然不是吃早饭的时间,猴三只是在试探,试探房间里的人是否真的迷?魂了,结果令人欣喜。 “果然起作用了,”猴三心想,再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感觉,他径直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进去。 接着昏黄的油灯,他在桌面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司空血要他找的一封信,信头上写着一个叫扶柳的名字,一看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看着抬头的字迹,字迹娟秀,也是女人的字迹,猴三便知道找对了。 他冷笑着看了聂妄心一眼,心想:“老家伙,眼睛都瞎子何必搞事呢?好好养老不行吗?” 想罢,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没有耽搁任何一秒时间,一件很简单的工作,简单到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可他却并没有看到,当他的声音消失的一瞬间,聂妄心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天刚亮,尚且灰蒙。 司空血带着黑色的半遮面面具,端坐在案台上,面沉如水。 书案上放着一封信,以青藤纸和海岩墨写出的信,信的抬头是一个叫扶柳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司空血曾经见过这个女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女人味,拥有让人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的相貌。 然而司空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信中的内容,信里写了很多,但大多是家长里短的事情,说的最多的也是诉说分离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特别是在司空血看来,这是一封毫无内容的信,然而他却觉得,扶柳绝不会写这样一封信给聂妄心的。 司空血死死的盯着下首的猴三,青黑色的长袍因恚怒而波动,那微微起伏的模样,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他的直接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靠在椅子上,威严而深邃的模样,凝视着台下的人。 猴三仿佛感觉到了这威严而凌厉的目光,身体自然颤抖起来。 他对司空血的恐惧,已经渗进了骨子里。 司空血冷笑。 他的声音就像猛兽的咆哮一般,喷发而出:“这就是你弄来的信?” 此刻的司空血是无法理喻的,因为信已拿到,就因为内容不是心中所想,所以迁怒与拿信的人。 猴三战战兢兢的说道:“司空宗主,聂妄心的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信。” 司空血怒道:“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那身上呢?你不是把他迷昏了,搜了他的身没有!” 猴三不敢再狡辩,他明白狡辩的结果只会迎来更大的痛苦,他伏身叩首,以求得到宽恕。 司空血冷笑,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哼声。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平静,不似之前的暴怒,猴三终于放下心来,明白自己算是度过这一关了。 立刻叩首而出,这间书房,绝不想再一次进入,这个人,他也不想再一次面对,如同有可能,他希望永远的远离这个地方,而他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吱的一声,门合上,司空血的冷笑消失,他眉头紧皱。 “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心想。 按照手下收集的信息来看,聂妄心似有不轨之心,他派出了扶柳这个女人,联络其他长老,试图联合起来,动摇他的统治。 老实说,司空血并不担心有人敢反抗他,反抗他的人,杀了便是,邪月宗除了他之外,缺少谁都能运转。 但这个聂妄心却是一个特别的人。 他不但是上一代的长老,同时也正是因为他,邪月宗的基业才得以保留,要不然即便他司空血以高楼楼主的身份重新创立邪月宗,宗门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可以说,聂妄心是对邪月宗有大功的人。 但司空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别说你对宗门有大功,即便是他的亲人,只要违抗他的命令,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剪除。 但聂妄心却是一个让他看不透的人,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看不透,更是整个人都看不透,他仿佛始终隐藏在迷雾之中,所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聂妄心。”司空血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信纸拿起,揉成了碎片。 ... 第四百零二章 卡拉库姆之泪 滚滚黄沙代表着壮阔,当然,那只是刚进沙漠时的想法,看的久了,再壮阔的景象也感觉单调。 黄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要的是绿洲。 这正是韩闯此刻的感觉。 解决了梦魇之后,他们一路向东,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有时候韩闯会自嘲着认为自己是不是夸父附体,要知道朝着太阳的方向不停的狂奔,到最后只有死。 没有人不怕死,韩闯也不例外,但他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绛雪显得越发不稳定,具体来说,她越来越冷了,有时候冷的就像一座冰山,望向韩闯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感觉。 甚至望向其他人的眼神也是一样——冰冷而无情。 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就像定时炸e弹一样可怕,然而韩闯却不得不带着林绛雪,并且保护着她。 他很清楚在林绛雪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心魔的对其他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那对她的影响则更像是一蹴而就。 某一天。 他们终于能看见玲珑宝塔的影子,那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宝塔,当然,宝塔只有七层,之所以给人耸入云霄的感觉,是因为天很低。 这本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玲珑宝塔附近的天真的很低,距离越近,天越低。天空积累着厚重的云层,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太阳的暖光仿佛被它们阻隔,仅仅只有缝隙边透出了一点青光。 可怜而悲哀的光线。 爬上一座沙丘,韩闯看到了一座坟,老坟。 坟在绿洲中,几颗白杨耸立在风里,坟头前立着一块三尺高的石碑,石碑上无字,但满是刀痕。 没人会想到这里有一座老坟,有坟代表着有人,而这里已经距离玲珑宝塔很近,按理说,是不会有人生存的。 韩闯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就在这时,斩元忽然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慢,脊背挺的笔直,出奇的没有抱住金丝大环刀,刀口拖在沙地上,雪亮的刀身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用这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走到坟前,静静矗立在坟头,双眼茫然的凝视着石碑,良久良久,沉默了良久良久,他才转身面对着韩闯,韩闯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原本那无情的脸上挂着泪水淌过的痕迹。 斩元哭了? 倘若几天前告诉韩闯,斩元会哭,他一定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事实却发现在他面前,容不得任何质疑。 泪痕就在脸上。 韩闯也相信,这一根痕迹背后,都埋藏着不知多少的凄凉和悲苦。 “你认识他?”他指着墓碑,忽然觉得墓碑上的刀痕有些熟悉,却又说不清楚在哪里见过。 斩元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他静静的站在风中,一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韩闯。 韩闯忽然发觉,他的眼眸很黑,出奇的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阴暗吓人。瞳孔尖细,如针尖,刺入韩闯的内心深处。 这双眼眸黑的灼人,而眼眸周围的灰色却游离不定,如同迷雾一般。 韩闯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迷雾,但他却能从中感觉到迷惘与冷酷,仿佛迷雾之中,有一头被束缚的无形野兽,在不断的发出愤怒的咆哮。 然而这愤怒又被一种孤独所压制,就像将只正做作响的铃铛,关进了一间狭窄密封的房间里一样。 良久,斩元终于开口:“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所有人都抬起头,凝望着他的眼睛,所有人都被这黑的灼人的眼睛刺伤,就像被火焰撩拨了发梢一样。 韩闯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说来听听吧。” 他知道斩元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事实上每个活着或死去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活着,故事继续;死去,故事断绝;然而韩闯能感觉到,斩元的故事与旁人不同,那是一个凄凉的、悲伤的、而又精彩的故事,最主要——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尾。 斩元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不是人。” 没有人觉得惊讶,事实上在见识到斩元的惊人力量之后,就没人认为他是人,人不可能拥有这么坚韧的肉体力量,即便拥有极度强化肉身的武魂,也不可能。 斩元停了停,接着道:“我也不是妖。” 有些人觉得惊讶了,在他们看来,拥有如此强大肉体力量的,只能是妖族。 韩闯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从这个手势中,你无从辨别他的态度,就像你无法从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的脸上,读出更多的悲喜一样。 斩元叹息着道:“我是人和妖的儿子。” 除了早有所料的韩闯和聂青青,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和妖相恋是一个忌讳,更不用说还生下了一个男孩。 然而除了张啸林,没人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更多的只是惊讶而已。 斩元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不应该杀掉我吗?”他说。 根据根深蒂固的认识来说,人和妖生出的孩子是不详之子,理应被灭杀,然而却没有一个动手,这也是斩元惊讶的原因。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不会对战友挥起宝剑。” 聂青青也笑道:“我也不会,再说我的短剑也断了。”这显然是一句玩笑。 斩元的目光落在同样冰冷的莲花身上,在他看来,莲花是最可能杀他的人,因为莲花的杀气最重。 “杀手从不会白白杀人。”莲花回答。 斩元摇了摇头,失笑着说道:“没想到我遇到的都是一群怪人。” 韩闯笑道:“很奇怪吗?” 斩元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不是吗?”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尚且活着走到这里的人,有两武技最低微的世家子弟,两个被逐出宗门的武者,一个杀手,一个断了手的武者,唯一身份算是正常的林绛雪和柳青芙,又与最不正常的韩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队人能走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然而奇迹就这样发生了,不但任何掩饰与错觉,明明白白的告诉斩元,这并非什么海市蜃楼。 斩元笑了笑,继续说道:“可你们依旧没我奇怪。” 韩闯道:“你是我们中间最奇怪的人。” 两人相识一笑,直到此刻韩闯才发觉自己开始了解斩元,开始了解他的孤僻与安静只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伪装。 冷风呼啸而过,卷起的风沙并不算太大,并没有迷糊人眼。 过了一会儿,斩元低声说道:“这里埋着的是我的母亲。” 即便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当斩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依旧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不单因为坟墓里躺着的是斩元的母亲的事实,更因为斩元的母亲躺在这里,那他呢?是否意味着他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过? 没人知道,但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悲伤的眼神凝望着斩元,仿佛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一样。 感同身受?那可不是。 韩闯可知道,没有什么切肤之痛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此刻的真情流露,只能说是怜悯的一种表现而已。 这是委实令人心痛的事情,怜悯的爆发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看起来,斩元似乎并不需要所谓的怜悯,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们知道吗?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用一种茫然的目光凝望着墓碑。 这时韩闯才觉得,这墓碑简单而不引人注意,只是一块三尺高的磨平的石头,不是那种流行于东南域殡葬业的硕大的墓石,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剖光的处理,它看起来就像一块毛坯子。 墓碑上也没有字,倘若不算那些刀痕,则没有任何能证明坟墓主人身份的记号,墓碑后的坟包也不高。 按照东南域的传统,坟包越高,代表着墓主人的身份越高贵,低矮的坟包只是下等人的待遇,当然,也有可能是并不在乎繁文缛节的江湖儿女,韩闯本人更倾向于后一点。 没有人说话,斩元继续说道:“很奇怪是吗?我确实不知道母亲的名字,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一眼。” 他在微笑,令人心碎的微笑,就像碎掉的玻璃片,扎进了心里,掂量着心脏的份量。 聂青青忍不住问:“那你的父亲呢?” 笑容从斩元脸上消失,代之以冰冷与僵硬。 “我没有父亲。”他说,“我是师傅养大的,师傅从没告诉我,我有个父亲。”语声稍顿,他接着道:“或许我真的有个父亲,但师傅不告诉我,说明他不值得我知道。” 韩闯摇摇头,低声道:“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母亲躺在这里的?也是你师傅告诉你的?” 斩元又笑了起来,凝望着墓碑,低声道:“没错,也是师傅告诉我的,师傅告诉我在卡拉库姆沙漠的中央有一座玲玲宝塔,距离宝塔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固定的绿洲,无论风沙如何狂躁,这片绿洲是永恒固定的。” 他望向韩闯,笑道:“你知道吗?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卡拉库姆之泪。” “很美的名字。”聂青青说,面上却丝毫没有对美丽的向往,因为此时此刻,去表现出对美丽的向往显然是不适当的。 她凝望着斩元,他在笑,却比哭更令人心碎。 “师傅告诉我,卡拉库姆之泪里有一处坟堆,坟墓里躺着我的母亲。”斩元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这实在太可笑了,身为儿子竟然不知道母亲的名字。” 韩闯摇摇头,走到斩元身边,伸出手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这就是你进入玲珑宝塔的原因吗?” 斩元没有说话,但任谁都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原因——唯一的原因。 韩闯忽然笑了起来,对大家说道:“好了,今天在这里休息一天,这些日子大家也没好好休息,难得到了一出安全的绿洲。” 说是绿洲,但卡拉库姆之泪其实很大,要比绿洲这个称呼大的多,要比人们想象中的大,大约有半个云州城那么大,那可是云州城,而这只是一片沙漠里的绿洲,永恒不变的绿洲。 沙漠有时有风,有时无风,今夜便是一个有风的夜,索性风不算大,甚至不能扬起足够的风沙。 气温骤然从高峰跌到了谷底,措手不及的武者们,也不禁瑟瑟发抖,韩闯招呼着众人升起了火,一群人坐在篝火旁边。 火上煮了一锅热菜,也多亏了金三富,他的空间玉佩里装的尽是食材和调味料,他们这才能在沙漠中享用美食。 一群人围着火,丁丁拿出了一些酒,嗅着热菜的香味和酒味,就算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斩元依旧闷闷不乐,这也正常,没人能在母亲的墓前还能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即便有时他也笑了笑,但任谁都看的出,那只是强颜欢笑而已。 韩闯端了两杯酒走过去,低声道:“想什么呢?”顺势将其中一杯递到斩元手中。 斩元下意识结果酒杯,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我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人还是妖。” 韩闯笑了笑,说道:“是人或是妖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一定希望你能平安的度过一生。” 斩元笑了,道:“那我可辜负了她的希望了,”斜着眼睛,瞥了韩闯一眼,低声道:“这里可是最危险的地方。”目光四游。 不知为何,斩元感觉周围的黑暗有一双眼睛在凝望着他。 当然,这只是感觉而已,单纯的感觉,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也没有发觉任何有人窥视的证据,就连捕风捉影也谈不上。 韩闯不知斩元心中所想,以为他是在为之后的旅途担心,于是说道:“放心吧,前路虽然危险,但大家一起,会度过难关的。” 大而空的一句话,在韩闯口中冒出,却极具亲和力。或许连韩闯自己都不清楚,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融入了这个临时的小集体。 斩元没有解释,表情依旧有些凝重。 韩闯笑着举起酒杯,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喝了再说!”说话间,仰头饮下,亮出酒杯时,樽已见了底。 斩元笑了笑,学着韩闯的模样,一饮而尽。 “好酒!”他一抚下巴,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真是好酒。” 韩闯笑道:“能不好吗,这可是丁丁的压箱货。” 斩元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依旧,吹的人身体更冷了。 旁人不自禁的向火堆凑过去,唯有莲花还是远远的坐在一边,明亮的月光投下,泰然自若的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的脸愈发冰冷的神色。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但更多的却是严肃,他凝望着远方的黑暗,仿佛不屑与火光为伍。 柳青芙走了过去,坐到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莲花道:“有些不对劲。” 柳青芙笑道:“哪里不对劲?” 莲花凝望着远方,低声道:“太安静了。” 柳青芙摇头道:“安静不好吗?” 莲花看了柳青芙一眼,回道:“安静固然好,可太过安静,就一定有问题。” 柳青芙笑了,说道:“我看你是神经过敏了,也难怪,前几日都危险重重,现在却风平浪静。”语声稍顿,接着道:“不过哪有那么多危险,危险已被我们遇过了。” 哪有那么多危险! 这话说的没错,可以说是极对的。但不知为何,莲花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他感觉这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躁动,就像迷雾中被束缚的野兽,在疯狂的嘶吼。 他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将这份担心说出去,嘴巴一张,淡淡的道:“你让韩闯少喝点酒,不要喝醉了。”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他正在与斩元畅饮,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好像喝的不是醉人的酒,而是解渴的水一样。 她摇摇头,高喊道:“韩大哥!” “什么事儿?” 韩闯正和斩元喝的痛快,忽听得聂青青的声音,于是回了一声。 “你过来一下!”聂青青又道。 斩元碰了碰韩闯的胳膊,笑道:“过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韩闯歉意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聂青青身边。 “什么事?”他柔声问道,同时目光落在身旁的莲花身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莲花的紧张,那是一种令人寒毛乍立的慌张。 聂青青说道:“莲花发现了一些东西。” 韩闯惑道:“发现了什么?” 莲花摇摇头,低声道:“不能说是发现,只是一种感觉。”指着身后的大片黑暗,“我感觉今夜会发生一些事情。” 与聂青青不同,韩闯更相信直觉。 他相信直觉是一种经验的判断在潜意识里的表现,很可能是真的。特别是有经验的人,经验越深,直觉的真实性越大。 莲花恰恰是不多的有经验的人中的其中一个。 韩闯笑容一收,低声问道:“会发生什么?” 莲花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语声稍顿,接着道:“只是有种感觉,”他转过头,凝望着韩闯,“但相信我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远处的白杨树,枝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连成一片,就像海潮的声音。 韩闯凝望着那一片黑暗的阴影,不发一言,不知心底在想着一些什么。 ... 第四百零三章 幽影 上 没有花,花都死了。 虽然是绿洲,但终归不是云州城主府的花园,花能够长,却不能够活,有些尚能支撑到开放,有些则还没开放,便已凋零。 一双蝴蝶飞入了凋零的花丛,沙漠里本不应有蝴蝶,但卡拉库姆之泪仿佛是一个独立形成的生态圈,蝴蝶在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蝴蝶飞行的轨迹,偏向一边,仿佛另一边存在着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 韩闯和衣睡在帐篷里,并没有睡着,甚至没有闭眼。他竖起耳朵,眯缝着眼睛,展开灵识窥视着周遭——静悄悄的。 躺在床上,等待,天长地久,只为等一件并不确定的事情发生,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耐性,但韩闯却有。 他能在神州大陆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耐性,他能以一颗不急不躁的心,安静的对待每一天,每一个夜晚。 而此刻,他也相信很多人会与他一样不眠,只因为这静夜实在是太过安静,太过安静的环境总会令人浮想联翩。 对的,错的;真的,假的;可能会发生的,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一切都在耳边,化作了那蚊虫声,这生意微弱,并且随时都可能断绝。 起风了,吹动了帐篷的帐帘,一道黑影映射在帐帘上。即便因为映射而显得有些走形,但依旧可以看出人的形,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或许有些浮夸,但韩闯却能觉出一种淡淡的危险。 人影,人影。 人影在缓缓靠近,那轻微到不可思议的脚步令蚊虫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种晦涩的脚步。 脚步,脚步。 脚步在向前。向后的脚步与向前的截然不同,韩闯能够听出,尽管缓慢,但这脚步却始终是在向前的。 每走一步都坚实的踏着地面,仿佛整只脚都陷入了土壤之中。 呼吸平稳。 韩闯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就像酣梦之人的呼吸一样,眯缝的眼睛里,那黑影在帐帘上逐渐扩大,直到停住。 它就像一只女人的呢绒丝袜编织而成的黑色娃娃,悬停在帐帘外。 它是谁? 是人?是鬼?还是妖? 无人知晓,就连韩闯也不可能仅仅从一道影子中来判别人的身份。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在内心滋生,最开始只是一点,但到后来,就如野草一般蔓延开来,占据了整座心房。 韩闯毫不避讳自己的恐惧,因为无知,所以恐惧。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恐惧,所以他在等待,等待着黑影身份揭晓的时刻。 心神与剑合一,随时都能发动最猛烈的攻击,这也是韩闯的依仗之所在。 就在这时,帐篷外熟悉的女声响起:“韩大哥,睡了吗?” 青青?是青青的声音。 韩闯感觉到诧异。 这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慌张,而且是又很近的地方发出,那只可能是黑影了,韩闯仔细望去,果真觉得这黑影与聂青青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他忍不住心想:“黑影是青青?那那种危险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他弄不明白,于是嘴上说道:“还没睡了,进来吧。” 他和青青早已过了相互避讳的时间,倘若他愿意,随时可以得到聂青青,但他一直没有这样做,他始终认为女人的初次应该庄重而严肃,不应在一个荒郊野岭,一个生死未卜的局面下。 聂青青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缕倦容。 韩闯笑着问道:“怎么了?这么晚都不睡。” 聂青青强颜一笑道:“如果能睡着,我早就去睡了。”很显然,无法安然入眠的不只韩闯一个。 他笑了起来,说道:“那这么晚找我干什么?”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地痞流︶氓似的奸笑。 然而配合他俊朗的面容,这奸笑并不令人反观,反而是这种矛盾的表现,给人以喜剧的冲动。 聂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家伙想什么呢?” “当然是在想青青你咯,”韩闯调笑了一句。 聂青青的连色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半晌过后才猛地抬头,嗔怒道:“你这个色痞子,早知道就不来找你。” 韩闯大笑道:“不找我还找谁呢?”眼神直勾勾的凝望着聂青青,与此同此,他内心的不安竟然更加明显了。 风吹过,扬起了未拉好的帐帘,韩闯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禁楞了一下。 聂青青很快发觉了韩闯的异常,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关切的声音将韩闯拉回现实。“没什么,”他说,“你来的时候有感觉到什么吗?” “感觉到什么?”聂青青撇着嘴,露出思考的模样,半晌过后,才恍然大悟的道:“要说异常,到真有一些。” “是什么?”韩闯追问。 “冷啊,笨蛋。”聂青青笑了起来。 韩闯惑道:“冷?” 聂青青点着他的额头,说道:“你这个笨蛋,当然是冷咯,你没见今天是什么天气,不知为什么,今夜就是有些冷,冷的异常。”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笑出声来。要说冷,真的理所当然,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衣,冷是必然的。 要知道沙漠里虽然白天燥热,但一到晚上却出奇的凉,寒意就像冰冷的手,撩拨着人类的皮肤。 当然,类似韩闯这种皮糙肉厚的,可没有冷的感觉。 他笑了起来。 聂青青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一会儿,她才说道:“对了,发现什么没有?” 她问的是莲花感觉的异常。 “没有,”韩闯摇摇头,他隐瞒了那种由心而生出的危险感觉,将其归咎于自己的错觉,当然,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只是他不想让聂青青担心而已。 “真的没有?”聂青青又问,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觉得韩闯一定有事情瞒着他,究竟是什么,谁能知道呢?” 韩闯点头道:“真的没有。” 聂青青松了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看来是莲花多虑了。” 看着聂青青如释重负的神情,韩闯忍不住心想:“多虑倒不一定。”嘴上却道:“或许是吧,毕竟感觉不可能次次都准确。” 两人正说话时,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暴喝:“谁!”接着是刀锋震荡的声音,一闪即末。 聂青青和韩闯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听的出来,这喝声是斩元的声音。 两人立刻跑出帐篷,就见斩元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光着脚,手持他的金丝大环刀,站在空地上,双眼戒备的凝望着四周。 韩闯注意到,他的眼神里有些晦涩的恐惧,要让斩元恐惧,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他一定看到了些什么!韩闯心想;缓步走到斩元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 斩元这才卸下了戒备,一脸疲倦的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大多揉着眼睛,一脸疲倦模样,丁丁更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跳到斩元面前,一脸不满的说道:“大个子,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也不让人安心休息。” 韩闯和斩元对视一眼,心想:“恐怕也只有你能睡的安心了。” 韩闯说道:“丁丁一边去。” 丁丁还想说些什么,立刻被柳青芙拉走。柳青芙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知道一定是一件不得了的事,这一点,从韩闯和斩元那严肃的表情上就能得到印证。 果然,韩闯说道:“你真的看到了有东西吗?” 斩元摇摇头道:“不确定,就算真有,也是一闪而过,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 韩闯眉头紧皱,并没有继续问话。沉默延续了一会儿,聂青青道:“怎么了?” 韩闯皱眉说道:“恐怕真的有东西。” 聂青青诧道:“你也看见了?” 韩闯摇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但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眼睛会被欺骗,耳朵会被欺骗,但单纯的感觉,最主观也是最自我的判断却是最难以被欺骗的东西。 韩闯可不认为有人能骗过他的感知。 “我也感觉到了一个东西的存在,就在你过来的时候。”他说。 聂青青不禁寒毛乍立,低声道:“你真的感觉到了。” “不错。”韩闯沉声道。 “是什么?”聂青青问。 韩闯摇头:“不清楚。”他看了斩元一眼,低声道:“我并没有看见什么,只是单纯的感觉,如果不是斩元提醒,我甚至认为自己的感觉错了。” 聂青青点头道:“看来你的感觉没错。” 虽然对直觉之类的事情嗤之以鼻,但她却格外相信韩闯的感知,她觉得别人的直觉会骗人,韩闯的一定不会。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相信。 柳青芙上前一步,说道:“你们是说这片绿洲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韩闯道:“未必是人,但一定是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东西。”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他忽然发觉少了个人。 “林绛雪呢?她在哪里?”他急切的问。 柳青芙道:“恐怕还在睡觉吧。”目光投到角落里那顶安静的帐篷上。 林绛雪的情况有些特殊,她也显得比较鹤立独行,所以帐篷并未与众人挨在一起,而是在有些距离的远处,孤零零的就像一座孤岛。 韩闯说道:“这不可能,我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以她的实力应该早有察觉才是。” 柳青芙心中一惊,说道:“你的意思是?” 韩闯眉头紧皱,低声道:“恐怕出事了。” 铮的一声,重剑出现在手中,他手持重剑,缓缓走进那顶安静的帐篷,直到他走到帐篷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风平浪静的过分。 韩闯站在门口,压低了声音道:“绛雪,醒了吗?” 没人回答。 韩闯抬高了音量,又道:“林绛雪,醒了吗?” 依旧没人回答,甚至连代表有人存在的动静也没有。 韩闯与柳青芙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焦虑,没有犹豫,韩闯一把拉开了帐篷的帐帘。 帐篷里空无一人。 好像有光,不亮,但确实是光线的痕迹,林绛雪不知为何,感觉到了光线掠过眼皮,即便她还无法睁开眼,可这感觉是如此清晰而自然。 “啪”的一声,像是一颗石子在身边落下。 林绛雪终于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处山洞里。山洞有三壁,一处通道蔓延向外,看不见边,头顶并没有封死,露出一片天,光线正是从这片露出的缺口上透下。 所谓的石子落地的声音其实是水滴的声音,因为山洞足够高,所以水滴下的声音也格外的清晰,仿佛石子落地。 林绛雪肯定,这是人工开凿的洞穴,理由很简单:脚下的地面是由石板组成,虽然与泥土相接的部分有些参差不齐,但那只是岁月沉淀的结果,最开始时,它一定是又人开凿而成的。 身旁不远有一张石榻,而林绛雪本人并没有睡在石榻上,她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处稻草堆积而成的床上——倘若这还能被称之为床的话。 石榻右边不远处有一张石桌,旁边有两张石凳,无论是石桌还是石凳,都像镶嵌在地板上一样。 林绛雪曾经在古籍上读到过这种布局,无论是石桌还是石凳,都是由一整块石头雕琢而成,要雕琢这样的桌椅,若有经年累月的不懈加工,就只有用神兵利器了。 显然,林绛雪倾向于后一种。 石凳上坐着一人,披着沾满灰尘与石屑的灰色袍子,背对着林绛雪,看不清面貌,林绛雪猜测,他就是洞穴的主人,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山洞里除了她,就只有那个端坐在石凳上的人了。 这个人不高,也不碍,坐在石凳上,仿佛虚浮无力。他的头微微耷拉下去,就像在低头沉思一样。 “喂,你是谁?”林绛雪问,清脆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那个人依旧安静的坐在石凳上,没有任何转身的意思。 他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林绛雪动了动手脚,发现手脚并没有滞涩感,说明没有被点穴截脉或是被捆绑,可她却感觉浑身无力,真气仿佛被压在了丹田中。 难道是传说中的封印术?她想。 封印术并非什么神秘的东西,大抵说来,只是一种限制对手的手段,然而在诸多手段之中,封印术又是最无实战价值的一种。 想想也不难推测,即便我能将你封印,你一定能将你制服,既然已经将你制服了,那又何必封印你呢?截脉或点穴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就算更加原始的捆绑,效果也不错。 所以与其说封印术是一种限制对手的手段,不如说是一种惩罚的手法,专门惩罚一些犯错的宗门子弟。 然而近些年来,各大宗门也以面壁来代替封印,只因为一旦人被封印,别说动用真气了,连修炼真气都不可能,这不是耽误修炼吗? 所以封印术也渐渐被人忘记,林绛雪能够知道,也是因为清风阁虽然品级不高,但成立时间颇久,门派中有很多类似的古籍,难免提到了一些关于封印的事情。 她勉力站起身,缓慢的踱着步子靠近灰袍人,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喂,能说句话吗?” 回荡在空气中的,依旧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至于那个坐在石凳上的灰袍人,始终没有动静——就像死了一样。 林绛雪走到身后,感觉一股寒气侵蚀着她的身体,就像一只冰冷的手,钻进她心中,掂量着心脏的分量。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后退两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低声说道:“你能说句话吗!” 没有回应,她不禁有些气恼。 这也在情理之中,在云州时,她云州林家的公主,是云州第一美女,受到整个云州的追捧;在清风阁,她又是清风阁最具潜力的弟子,说众星捧月也不过分。 这也养成了她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性格,此刻骤然被人冷落,当然有些气恼。她伸出手,搭上灰袍人的肩膀,就算手掌触及灰袍的一瞬间,她惊叫起来。 “这!” 她闪电一般的缩回手,眼神不可思议的凝望着灰袍人的背影,慌张而惊惧。过了一会儿,她缓步挪到灰袍人的正面,终于肯定,石凳上的这个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那是一具死人的骨骼,一具骷髅。 月光之下,骷髅抹上了一层银色的光,一种莫名的阴森,莫名的诡异气氛,笼罩着整个山洞。 林绛雪不住的向后退,倒在了石榻上,就在这时候,洞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淡漠的、冰冷的脚步。 脚步本不会有什么感情,然而林绛雪却听出感情,她明白拥有这种感情的不是脚步,而是发出这种脚步声的人,人才拥有这种感觉。 林绛雪的脸上掠过片刻慌张,但清风阁首徒的素质可不是说说而已,她很快恢复平静,并且蹑手蹑脚的躺回了稻草堆里,闭上眼,假寐起来。 很快,脚步临近,林绛雪能清楚感觉到有人在向她靠近,她不敢睁眼,只能凭借感觉感知着对手的行动,对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位置停了下来。 没有人类应有的热气,林绛雪感到的是一股寒流,就像锋利的寒刃一般,仿佛划开了她的皮肤。 她更加不敢睁开眼,只能继续保持着原状——伪装,并且希夷着对手不要拆除穿她的伪装,然而没有人是傻瓜。 “睁开眼吧,我知道你醒了。”耳畔响起一个沉厚的男声,这声音本来是容易引起人好感,然而听在林绛雪的耳朵里,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身旁的不是人,而是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仿佛发出的也不是人声,而是冰山的嗡嗡的颤动。 ... 第四百零四章 幽影 中 犹豫再三,林绛雪终究还是睁开眼,一张中年人的面孔映入眼帘。即便以她苛刻的外貌标准看来,这也是一个英俊的中年人。 他看着有四十岁上下,肩膀宽阔,四方但不死板的脸,线条棱角分明;两道恰到好处的浓眉,一对永不犯困的眼睛,高而正的鼻子,浑厚的嘴唇,嘴唇上覆盖着一层黑白间杂的短须,凸显了整张面孔肃然得到气质。 这是一张几乎完美的脸,脸上唯一的不完美,就是太过苍白的皮肤,苍白的就像常年不见阳光的病人一样。 他穿着一身灰袍,足下蹬一双马靴,与那坐在石凳上的骷髅的打扮,一模一样。 林绛雪忽然有种阴森的感觉,忍不住道:“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面孔上露出一种哀伤的表情。林绛雪也没有催促,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视线相互交错,过了好久,男人终于开口道:“你又是谁?” 声音依旧冰冷,却多少有了一些人类的音调。 这种音调让林绛雪变得更加自然,她确信面前的人不会伤害她,理由很简单,如果想要杀死她,刚才就可以动手了。 她说道:“清风阁林绛雪拜见前辈。” 称前辈一定是没错的,先不说对方的年纪,就算那神鬼莫测的修为,也足以当的起一句前辈的称呼。 他就站在林绛雪面前,林绛雪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算凝神初期的高手也做不到这一点。 男人皱了皱眉,小声嘟囔着:“清风阁?”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太熟悉这一宗门。 林绛雪急道:“就是云州的清风阁。’ 清风阁在东南域也算顶尖的宗门之一,存在的时间又久,林绛雪认为,只要是东南域的武者,多少应该听过宗门的名号,只可惜,这个男人依旧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听过。” 林绛雪不禁有些丧气,但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声道:“我已告知了前辈我的身份,现在轮到前辈了,您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玲珑宝塔周围不是不能有人,像沙拉巴族以前就避居于此,但距离宝塔这么近的地方,依然有人居住,这容不得林绛雪不去怀疑。 男人轻笑一声,眼神里的悲哀更加浓烈。 “我是谁?我忘记了。”他说。 林绛雪道:“是你抓我来的?” “不错,”男人并未隐瞒,“你的朋友不错,几乎发现了我。” 林绛雪凝望着男人的眼睛,她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孤独,看到了冰冷,就像屹立于极地的,千万不化的冰山。 “为什么?”林绛雪问。 男人轻笑一声,道:“抓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难道不需要?”林绛雪的表情有些异样。 “当然,”男人说,“我抓你是事实,并不需要理由。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抓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他虽看起来温文尔雅,但说的话却蛮横之极。 “你!”林绛雪刚想发作,忽然看到了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荡漾的可不是戏谑的情感,而是一种无奈、孤单、还有淡淡的悲伤。 “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林绛雪心想。 一个人倘若忘记了自己是谁,那毫无疑问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林绛雪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一处柔软仿佛被触动了一般。 当然,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瞬便恢复正常,她可不会忘记,自己此刻是一个被封印的人,封印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好吧,那阁下又为什么封印我的真气,以你的修为,大比不必如此。”她沉声问道。 男人愣了愣,直勾勾的凝望着林绛雪,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林绛雪盯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会不知道理由吗?” 男人平静的面色忽然变了,变得焦躁不堪,大声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抱紧自己的脑袋。 林绛雪再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看着男人痛苦的模样,那到嘴边的斥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低声说道:“既然不知道,那就解开我的封印,放我离开吧。我的同伴应该等急。” 男人忽然平静了下来,抬起头,一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里闪烁着摄人的凶光。 “不可能!”他厉声道,“我不可能放掉你,绝不可能!”他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为什么?”林绛雪不禁抬高了语气,接着她后悔了,面对一个实力远高于自己的武者,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了,强硬到足以激怒对手。 而激怒一个实力高强的对手,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但这男人竟没有气恼,他看也不看林绛雪一眼,自顾自的说:“不能放你走,绝不能放你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定不能放你走。” 林绛雪不禁有些丧气,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走呢?”说话间,向前试探性的迈出一步。 她已做好了即便男人不帮她解除封印,也要离开的准备,待在这阴森的山洞里,和一具尸体和一个怪人为伍,任谁都不会感到舒服。 她要离开,毫无疑问。 她刚迈出一步,男人便闪电般的挡在面前。 “不许走!”他厉声道。 “为什么!”林绛雪道。 “不知道,”男人的语气软化下来:“但我知道,我一定不能让你走!”毫无预计的出手,闪电一般封住了林绛雪的穴道,与此同时,左手一按旁边石壁,石壁上的一块石头凹陷下去,轰隆的声音响起,就像有人在天空中擂鼓。 一块平整的石壁整个向后旋转,露出一扇暗门,男人不顾林绛雪的挣扎,毫不犹豫的将其进了暗门中。 “第三个,已经是第三个人了。”他眼神迷惘的低声说道,或许连他自己也明白说的是什么。 深夜,搜索仍然在继续。 绿洲很大,但每个人分配了各自的区域之后,搜索起来也很快捷,柳青芙为每人准备了信号弹,一旦发现有关林绛雪的信息,第一时间发射。 韩闯搜索的区域属于绿洲的中心,在一片白杨林和灌木之间,是最危险也是最难以搜索的地方,这也是韩闯自己要求的。 他搜索的很仔细,几乎将小小的一块地域划分成方块,一寸一寸的寻找,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一无所得。 再一次搜索完毕后,他停了下来,叉腰站在原地,他希夷着信号弹会亮起,那代表着一定有其他人找到了蛛丝马迹,然而希望之所以叫希望,代表着它尚为实现,而且看起来遥遥无期。 小白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休息一下也好,你们的感觉没错,这片绿洲里确实有其他人。” 韩闯心道:“你也感觉到了?” 小白道:“不是感觉,而是有确切证据。” “恩?” 见韩闯有些疑惑,小白说道:“低矮的灌木有被人踩踏的痕迹。” 韩闯跟着说道:“没错,我也发现了。”语声稍顿,接着道:“而且白杨树的树干上还有新近的刀痕。” 小白道:“没错,所以绿洲里一定有人。” 韩闯苦笑道:“可他为什么要绑架林绛雪?又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 这也是他弄不明白的一点,林绛雪在一群人中并不算突出,为何要绑架她,难道是来人看出她受到了心魔的影响? 韩闯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小白劝慰道:“别太担心,无论他是谁,有什么目的,既然将绛雪姑娘绑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伤害她,而且绿洲虽大,但你们人都,终究会发现一些痕迹的。” 韩闯正要说话,忽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 “谁!” 他的右手聚指成掌,做好了攻击准备。 没人说话,韩闯猛地回头,看见一道人影闪过,钻进了旁边的绿色中,这一次他绝没有看错,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的骨架一般较小,奔跑的姿态也与男人不同,那人无论是骨骼上,还是奔跑姿态上来看,都是一个女人,娇小的女人。 他的眼睛一眯,向着那处灌木奔去。 忽然一把短剑从灌木中刺出,就像云开月明的瞬间闪耀,眨眼之间,剑锋便到了韩闯面前,韩闯也不慌张,只是这种程度的偷袭,绝奈何不了他。 就见他伸出右手两根指头,准确的将剑锋夹住,任由对手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得。 韩闯眯缝的眼睛猛地一睁,眼角仿佛荡起了微笑,当然还有几分惊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不夜城中刺杀过他的女杀手明月,上一次是一袭黑衣,这一次一袭淡红的衣衫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烁着利芒。 许是因为用力的原因,脸蛋粉嘟嘟的,便是气恼模样,也可爱异常。 韩闯知她绝不是绑架林绛雪的人,于是也放下心来,两指一措,便将短剑挑飞出去。 明月顺势撒手,左手击出一掌,拍向韩闯胸口。 韩闯摇摇头,也不躲闪,任由她拍上,手掌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放出真气,顿时将明月震开,韩闯顺势而上,连封她三处穴道,将她制住。 明月见受制于人,脸上露出一抹悲苦之色,不过瞬间便变得尖利起来。 “奸贼,你要杀便杀吧!”她高声喝道。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为何要杀你?” 明月怒道:“你绑了公子和小姐,又伤了我师傅,还问为什么要杀我?” 公子?小姐? 那是谁? 韩闯的脑海中浮现出颜赤扬和秦香儿的身影,“他们两个也来了?而且被绑架了?”,立刻精神一震,急道:“你是说有人被绑架了?” 明月怒道:“你这奸贼装什么装,那个绑走公子和小姐的中年人呢?让他出来!” 韩闯又得到了一个信息,绑架林绛雪的可能是个中年人,当然,他要得到更多信息,首先要取得明月的信任。 就见他摇摇头,右手一挥,便将明月的穴道解去。 明月脸上露出惊容,不过片刻便冷笑道:“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明月姑娘,我可没玩什么花样。” 明月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明月?” 韩闯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叫明月,还知道你有个师傅叫莫愁,你口中的公子和小姐恐怕是颜赤扬和秦香儿吧。” “你到底是谁!”明月的神色更加戒备,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能准确的说出她的信息,也容不得她不往别处想。 韩闯看出明月的疑虑,忍不住笑道:“看来姑娘是忘记我了,”他踱着沉缓而优雅的步子来到明月身边,微笑着拉起她的手,低声道:“不夜城,明月夜,子母剑。” “是你!” 明月立刻想起这么一个人,接着很快摇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和他不一样。”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自然不同,帅多了不是吗?”语声稍顿,接着道:“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易容吗?” 明月做出一个呕吐的姿势,低声道:“你真的是他?” 韩闯笑道:“既然知道这事,还能做的了假吗?当时姑娘的一手子母剑着实让我惊讶。” 明月的脸红了红,她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子母剑根本就奈何不了韩闯,当时自己还被他止住。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颜赤扬的宗门不是已经被淘汰了吗?” 明月抬头看了韩闯一眼,低声道:“是一个和尚帮我们进来的。”接着将不可和尚帮你们进入禁地的事情告知韩闯。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即便说了也没什么。 韩闯一听这话,气得牙痒痒,心道:“好你个不可和尚,原来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害的老子冒险去参加什么玲珑盛会。” 明月见韩闯神色有异,以为他是恼火她用了手段,于是说道:“这是那和尚自愿的,我们又没逼他。” 韩闯笑道:“当然,我当然知道,只是那和尚不是个好东西!” 明月一听这话,立刻同仇敌忾的道:“那和尚真不是个好东西,原来这里面这么危险,他也没事先告知我们,才进来不过三天,颜公子就受了伤,前几天更是遇见一怪人,将公子和小姐一起掳走,还把师傅打伤了。”说着话,竟哭了起来。 看着她雨带梨花的模样,韩闯不禁有些头大,连忙扶住她的胳膊,柔声劝慰道:“别哭,我先陪你去看看师傅。” 说完话,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放出信号弹,或许是觉得不值得。 两人越过灌木丛,窜出白杨林,来到了河边,韩闯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间隔,原来只是下游和上游这么短的距离。 一个老人躺在河边的空地上,眼睛紧闭,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具尸体,若不是偶尔还会动弹一下,甚至会让人怀疑他是否已经死了。 而事实上,他还活着,只是重伤,当韩闯和明月靠近时,他睁开了眼,目光在明月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韩闯身上。 “是你。”他笑着说,声音在颤抖。 韩闯笑了,道:“你认出我了?” 莫愁道:“你的面貌虽然变了,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会变,一个杀手能看透一切伪装。” 韩闯摇摇头,笑道:“好了,我来不是讨论伪装的事情,先让我看看你的伤。”他蹲下身子,顺势握住莫愁的手。 这只手一如往昔的枯瘦,手面的皮肤却以失去了光泽,变成一种灰败的颜色。 韩闯送了一道真气进入莫愁体内,然后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明月急问。 韩闯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有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莫愁豁达的一笑,说道:“怎么样?老夫伤的重吧。” 韩闯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不瞒你,很重。” 如果內腑移位,经脉截断的伤还不算重的话,恐怕也没什么重伤了。 莫愁笑了笑,灰白的眸子里闪着光。 “他只用了一招。”他说,“一掌印在我的胸口。”他勉力拉开胸口的衣衫,露出半截掌印,黑色的,黑的灼人。 韩闯看了一眼漆黑的掌印,便沉默下来,眉头紧拧。 明月在一片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泪眼忙不迭的又落了下来。 韩闯一见,立刻说道:“是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无药可救。”说话间,又从腰间掏出一颗大还丹。 “先吃下这个保住元气再说。” 莫愁结过大还丹,虚弱的一笑,说道:“青竹宗的大还丹,你到底是谁?” 韩闯摇头道:“这重要吗?” 莫愁点了点头。 韩闯无奈的道:“我不过是青竹宗的一个弃徒而已。” 莫愁眼睛一亮,说道:“韩闯?” 韩闯笑而不语。 明月眨着眼睛,盯着韩闯,说道:“你就是韩闯?那个为了邪月宗的妖女判出宗门的家伙?” 韩闯道:“青青可不什么妖女。” 明月吐了吐舌头,低声道:“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是说——”她涨红了脸,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闯摇摇头,心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成为离经叛道的姑娘们心中的偶像,不见韦红琼也是如此吗? 当下对莫愁说道:“先服下大还丹吧,之后如何治疗,我还需考虑一下。”若是没有吸收神木王鼎,没有空间玉佩,恐怕韩闯也没办法。 但有了这两件东西,加上小白在玉佩中帮自己打理的药圃,治好莫愁倒有几分机会。 韩闯心中有数,于是说道:“对了,打伤你的到底是谁?” ... 第四百零五章 幽影 下 暗室昏暗但并非没有光,依旧有些蒙蒙的青光,从石壁的缝隙中透过,看的出来,石壁也并非无懈可击的。 借着这一点光,林绛雪看到角落里坐着两人,一男一女。 或许曾经男的俊俏,女的漂亮,但如今身陷囹圄,多少有些狼狈的味道,难道的着一身灰袍,女的一袭白色纱衣,相互意味着,凝望着林绛雪。 林绛雪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人,脸上立刻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的问。 颜赤扬和秦香儿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他们想象中很多与正常进入禁地的武者见面的场景,勾勒过很多的类似的画面,却不想最后竟以这种方式见面。 这是他们最不愿勾勒的画面,也是最不想遇到的局面,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甚至有时就像刻意与人类做对似得——你不希望什么,就来什么。 颜赤扬咳嗽一声,稍稍扫去脸上的尴尬,低声说道:“我认得你,清风阁的林绛雪。”他没有问答林绛雪的问题,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当你无法回答某个问题的时候,不妨将问题抛回去。 林绛雪摇摇头,说道:“我也认得你,赤霞宗的颜赤扬,她是谁?”她指着秦香儿,能和颜赤扬在一起的女人,自然不是凡类,而林绛雪却从未见过她,由不得她不好奇。 秦香儿微微一笑,尽先囹圄中的优雅,低声说道:“林姑娘你好,我是琴香阁的秦香儿。” 倘若雪白的面颊上没有两撇灰尘的痕迹话,这种优雅一定能得到最淋漓尽致的体现,然而即便是这样,林绛雪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果真是得体的很。 她想起了琴香阁这个宗门,并不算大,在宗门中也不算有名,但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一个宗门,还记得崔媚娘曾经对她说过:“云州宗门的实力并不能光看表面的凭借,至少有几个宗门的实力远远超过它们的品级。” 毫无疑问,琴香阁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琴香阁的继承者。”颜赤扬补充道。 林绛雪冷冷的点了点头,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刚才的问题,她不依不饶。 颜赤扬苦笑一声,指着自己道:“这重要吗?” 以林绛雪的眼力,当然看出他们并没有被困住手脚,也没有受过什么刑法,只不过是被人下了封印而已。 这种封印与自己身上的封印一样,并不痛苦,也不影响普通的活动,只是使经脉内的真气不能贯通,他们依旧能感觉到真气的存在,却无法运用他,他们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 林绛雪说道:“很重要。” 颜赤扬苦笑道:“是一个和尚带我们进来的。” 和尚? 说到和尚林绛雪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两个和尚,一老一少;一个神秘,另一个更加神秘;一个爱喝酒,一个卖酒;一个不远万里来到东南域,另一个则将在酒馆里架设起佛堂。 两个人同样不是普通的和尚,也只有不普通的和尚才能让没有通过玲珑盛会的人进入禁地。 思忖到此,林绛雪又道:“哪个和尚?老的还是少的。” 颜赤扬道:“不可和尚。”语声稍顿,又道:“年轻的不可和尚。” 果然是他! 林绛雪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凡关乎不可和尚的事情,再匪夷所思也是顺理成章的,因为他的存在,他的行为,处处透露着不可思议。 “你们是怎么被抓的?”林绛雪又问。 虽然没有和颜赤扬交过手,但曾经的东南域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实力毋庸置疑,更别说再加上一个神秘的琴香阁少主了,两人加在一起,便是自己的师傅也无可奈何。 但现在他们被关在暗室里,也就意味着袭击他们,并将他们抓来的人,实力绝不仅仅是凝神初期这个简单,甚至凝神后期也不无可能。 颜赤扬苦笑着摇摇头,秦香儿看了他一眼,接话道:“是个中年人。” “是个疯子。”颜赤扬补充道,“我们本来是在绿洲里休息,准备休整一下在尝试进入宝塔,没想到第一天夜里就遇到一个疯子。”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恨恨的光,林绛雪可以肯定,倘若那个“疯子”在他面前出现的话,他一定会将其撕成碎片。 当然,林绛雪对“疯子”的身份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很显然,有实力又能够被称之为“疯子”的人,也只有将她扔进来的那个中年人了。 一念及此,林绛雪脸色惨白。 颜赤扬没有在意林绛雪的脸色,继续说道:“我们根本没有想到绿洲里会有人,当夜他潜入香儿的帐篷向将她掳走,幸得香儿最近身体不适,睡的不沉,发觉了他的踪迹,立刻大声呼救。我和莫愁,就是琴香阁的长老,两人立刻赶到,我们三人一起对战那个疯子,结果——” 他苦笑一声,又道:“结果莫愁被打成重伤,我和香儿被掳来了。” 听了颜赤扬的描述,林绛雪不禁暗恨自己,倘若不是睡的那么沉,说不定也有呼救的几乎。颜赤扬和莫愁没有战胜那“疯子”,不代表韩闯和其他人没战胜他的可能。 当然那,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完了,她已经身陷囹圄,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林绛雪叹息着道:“他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还好,”颜赤扬道:“没打没骂,每日三餐供应,就是将我们关在这斗室之间,又封印了真气而已。” 他说的轻巧,但任何一个武者难以接受真气并人封印,这让他们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没有安全感! 话到这里,颜赤扬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也是被他抓进来的?” 林绛雪苦笑道:“如果抓你们的也是一个灰袍白面的中年人的话,那我与你们的境遇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我还没机会呼喊,我甚至都没发现他的潜入。” 林绛雪知道自己不是那灰袍人的对手,但若说不能发现他的踪迹的话,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没见秦香儿都发现了吗? 秦香儿自然知道林绛雪所想,抚尔一笑,说道:“林姑娘也不必沮丧,我能发现,只是习惯释然。” 见林绛雪一脸疑惑,颜赤扬出面解释道:“香儿睡觉前会在帐篷里布置琴香阁特制的禁制,一但禁制被触动,她就有所感应。” “原来是这样。”林绛雪点了点头,又道:“我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就被他掳掠过来,醒来的时候真气就被封印了。” 颜赤扬叹息道:“我与那人交过手,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林绛雪道:“那这封印?” 封印的强弱与释放封印者的实力有关,实力越强,封印也越强。” 颜赤扬叹息一声道:“我尝试过冲击封印,但这封印牢固的不可思议,恐怕并非我们的实力所能破解的。” 秦香儿叹息道:“我倒是不担心我们,这疯子看来也没杀我们的意思。只是莫愁、他的伤——”话到一般,她竟落下泪来。 颜赤扬拍了拍秦香儿的肩膀,低声劝慰道:“放心吧,莫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不是还有明月呢?”说话间,连他自己也晦涩的叹了口气,他心知那疯子的实力,莫愁又被一掌正中胸口,生还的可能极低。 林绛雪看到颜赤扬的表情,便知他们口中的莫愁恐怕凶多吉少,但嘴上却道:“放心吧,韩闯也来了,他们或许会找到莫愁的。” “韩闯?”颜赤扬的表情有些疑惑。 林绛雪微微一笑,道:“就是那个和你交过手的李大柱。” 颜赤扬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早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名,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韩闯。”说话间,眼神凝望着远方,仿佛目光能穿透厚厚的墙体一般。 就在这时候,墙体忽然开出一道小口,从口中进来一只人手,手上拿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是饭菜。 手将托盘放在地上,立刻便收了回去,小口也重新合上。 颜赤扬微微一笑,说道:“到清晨了。”他指了指地上的饭菜,又道:“这是我们唯一辨别时间的方式。” 说话间,自顾自的拿起一只馒头,递给秦香儿。 “吃些吧,老是不吃也不是个办法,我们还不知要被关多久。” 秦香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馒头,用手指将馒头撕下一小块,递到口中。颜赤扬见状也松了口气,笑着又拿了一只馒头递给林绛雪。 “你别说,这家伙的厨艺还真不错。” 林绛雪接下馒头,说道:“你这人倒有人些意思,别人被抓了都哭天呛地,可你决泰然处之,真不知是应说你冷静还是粗线条。” 说话间,学着秦香儿的模样,吃了一小块馒头,果真如颜赤扬所言,馒头的味道不错,至少可以下咽。 下咽? 林绛雪停下动作,将馒头放到一边的石凳上。 “怎么了?”颜赤扬问。 林绛雪没有回话,忽然一拳打在石壁上,这石壁虽然经过人头开凿,但却未经剖光等处理,一拳打上去,疼的他立刻缩回了手。 颜赤扬叹了口气,说道:“不用试了,我们失去了真气,不可能凭借肉体力量打开一条通道的。” 林绛雪道:“我只是恨,恨自己的无能而已。以前这样的石壁,我一掌就能击碎,现在使劲一拳打上去,竟动也不动。” 颜赤扬笑了,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我不是说了吗,失去了真气,武者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林绛雪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颜赤扬道:“还能怎么办?”拿起一只馒头,大口咬下去,“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静静的等待。”语声稍顿,又道:“你不说韩闯也来了吗?” 林绛雪无奈的摇了摇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林绛雪被困于暗室之中,这边韩闯已带着明月和莫愁回到营地,众人一见这两人,立刻瞪圆了眼睛。 韦红琼不禁说道:“你是说,那个不可和尚有能力将人放进来?” 韩闯点头。 然而,根本不需要他点头,事实就摆在面前,一目了然。 “我要杀了他。”韦红琼道:“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还让我们去拼死拼活!”她气鼓鼓的模样,就像一只青蛙。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这话可是不能付诸于口的禁忌。不可和尚虽然做的有些不地道,但韩闯却相信他有其理由,很容易理解,不可和尚和他一样,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人。 “好了,现在不是探讨这件事的时候,我先为莫愁先生治伤。”韩闯说道。 聂青青微微一笑,道:“你还会治伤?我怎么不知道。” 就连柳青芙和莲花也一脸怀疑的表情,甚至金三富就直接乐开了话,显然他们都不相信韩闯所言。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道:“好了,信不信由你们,帮我护法便是。”话一说完,径直走回了帐篷。 韩闯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炼制疗伤药物。 莫愁的伤虽然严重,但经由大还丹补充了元气,还可以撑上很长时间,现在韩闯所需要做的,就是理由这一段时间。 一进帐篷,他便盘膝坐在中央,闭上眼,心中对小白说道:“听了这么久,你有什么看法。”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对他空间玉佩里的药圃了如指掌的话,就只有小白了,毕竟药圃是它一手照顾的。 “很棘手啊。”小白道,“內腑移位,经脉震裂,这样的伤可不是普通药物能够治好的。” 韩闯道:“所以我才问你。” 小白笑道:“你认为我会有办法?” 韩闯道:“如果你都没办法,那此刻我恐怕找不到有办法的人。” 小白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舍不舍的。” “说来听听。”韩闯道。 过了一会儿,小白说道:“药圃中有一株天星子,配合上其他药物,能练成一种名叫满天星斗的丹药,能治疗內腑移位的伤势,至于经脉震裂,则需要月如草作为主药。” 韩闯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药圃中没有月如草?” 小白道:“按倒不是,月如草是有一株。” 韩闯道:“那就拿来用吧。” 小白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这月如草是用来养土的,若没有这株草药,土壤的质量就会下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土壤质量下降。 韩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药圃的等级下降。一座药圃的等级,除了光照温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土壤。 韩闯的空间玉佩格外特别,其他人的空间道具只能盛放死物,而且空间也小;他的则能生长活物,而且内里就是一个随着他实力增强,能无限延伸的世界。这种小世界里的温度、湿度、甚至光照都在韩闯的控制中,唯独有一点,他无法控制,就那是土壤。 水是生命之源,土也是;土壤中存在与水里类似的生态系统,而这种生态系统不是小世界自己能生出的,必须从外物中获得。 这土壤便是他从云梦泽深处,最适合培育药物的地方移进的土,又经过那一株月如草的改造,这才有了如今欣欣向荣的局面。 可以这样说,没了这颗月如草,土壤质量下降是一定的,所以小白才提醒韩闯,站在契约妖兽的角度,它不希望自己的主人为了别人而损害自身利益,这也是妖兽的天性所决定的。 可韩闯却微微一笑,低声道:“小白,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呢?用了吧,月如草虽稀少,但我以后可能还会遇到,可人命却只有一条。” 小白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你和这个地方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的生命考虑。” 韩闯笑了,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难免妇人之仁。” 小白笑了起来,道:“这可不是妇人之仁,老实说,世界上要多些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韩闯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了,告诉我要怎么做。” 他虽然吸收了沈闭月的记忆,知道很多治疗和用毒的手法,但却从未真正实践过,这方面还是小白有经验一些。 小白说道:“一会儿,你控制武魂神木王鼎,我会加入药材,你需空只阴阳火焰炼制丹药,注意火候的控制,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 韩闯点点头,他曾见过青竹宗的炼丹弟子炼丹,对此并不陌生,虽然具体手法不行,但拥有武魂神木王鼎,炼制这种程度的丹药,手法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反倒是火候的控制。 在这一点上韩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拥有吞噬武魂和无相功法的他,能够轻易模拟出阴阳双火。 本来阴阳双火需要两个人控制,两人必须配合无间,才能成功,而韩闯则只要一人便可,一人炼丹,一人控制,自然谈不上配合,因为本身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按照小白的吩咐,韩闯将吞噬的神木王鼎放出,武魂在空中凝练成一个虚影,而这虚影虽是虚的,却隐隐透露出实体模样。 小白显出身形,蛇头一抖,身前出现了一扇旋转的黑洞,不一会儿,便有草药从中飞出,飞入神木王鼎之中。 “开始吧。”小白的声音响起。 韩闯微一点头,低声道:“天地无形,划分阴阳,以水为心,以金为灵,以木为引,以土为英,以天地之火为体,阴阳火出!”话音未落,两手手掌掌心,各出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一团似地狱的岩流,一团如极地的寒冰。 ... 第四百零六章 弹琴 帐篷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冰与火的力量,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帐篷内流动。 融合或对抗? 谁又能知道。 唯一能确信的只有此刻内心的担忧,这不难推测。任何需动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的行动,都具备了高危属性,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为什么,它是如此的不可控。 柳青芙踱着步子走到聂青青身边,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担心吗?” 聂青青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怎么会不担心呢?” 柳青芙道:“那就进去看看。” 聂青青摇摇头,低声道:“还是不要打扰他了。”语声稍顿,又道:“我虽然担心,却也有信心,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 柳青芙道:“你就这么自信吗?” 聂青青笑了,眼波在她脸上扭转,低声道:“你不也一样吗?” 柳青芙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 诚如聂青青所言,她同样担心,但同样有信心,她以为自己是这群中唯一一个担心但有信心的人,没想到聂青青与他一样。 良久,当帐篷里的冰火力量逐渐收敛,两人也终于松了口气,相互对视一眼,尽看出对方眼中的庆幸。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没有能保证第一次炼丹就成功,在她们看来,即便以韩闯的天才,也不可能,然而他成功了。 虽不至于像一个响亮的耳光,但让人惊讶是少不了的。 金三富微微一笑,说道:“这韩闯,居然还有这一手。” 张啸林接话道:“能以一人同时催动冰火能量炼丹,真是不可肆意。”作为丹鼎派的弟子,他比所有人都明白这么做的难度,当冰火能量升起时,他甚至以为韩闯疯了。 不是吗? 一人操作两种能量,同时还要炼丹,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倘若让他知道,韩闯动用的不仅仅是冰火真气,还将冰火真气进一步化成了阴阳双火的话,那表情一定会更加不可思议。 不是吗? 这本就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韩闯从帐篷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了一黑一白两颗丹药,一般大小,如黄豆,表面光滑,形状浑圆,一眼看去浑然一体。 这两颗丹药,一颗是用来治疗內腑移位的满天星斗,黑色的外表上镶嵌着并不起眼的小点,人的肉眼几乎不可见;另一颗是用月如草作为主药,炼制而成的天心丹,对稳固经脉有奇效。 韩闯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莫愁身边,将两颗丹药递给他,说道:“你先服下这两颗丹药。” 莫愁接过丹药,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又轻轻一嗅,只觉得一股不同于药物的馨香渗入鼻尖,就像夹杂着泥土的草木芬芳一般。 他睁开眼,笑道:“好药,好药,那老夫就先谢谢了。”毫不犹豫的仰头服下,丹药入口便化,不过几秒钟便觉得小腹之中升起一团热流。 他心知是药力发作,也没时间解释,立刻盘膝坐下,开始调理。、 韩闯见状,也不禁松了口气,心道:“到底还是成了。” 别看他此刻拿出了两颗品相不错的金丹,事实上,刚才在炼丹时,差点就要毁丹,若不是关键时刻,神木王鼎起了护丹的作用,恐怕此刻他也拿不出这两颗丹药。 明月走到莫愁身边,关切的凝望着他,就见他的面忽红忽白,变化不定。 韩闯见她一副忧心模样,忍不住说道:“放心吧,没问题。” 韩闯温和的声音就像具备一种魔力,抚平了她内心的波动。 “谢谢。”她低声说道。 韩闯报之以微笑,笑过之后,他大声对众人说道:“好了,事实也清楚了,这片绿洲中有一个怪人,抓走了林姑娘,现在我们要想办法从这怪人手中将林姑娘救出来,各位有什么计划。” 金三富皱了皱眉,说道:“这怪人的实力如何?” 韩闯还未说话,明月就抢先开口:“我师傅,颜公子,还有秦小姐三人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得此言,金三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如果能抵抗颜赤扬等三人联手,那那怪人的实力至少也在凝神中期左右,甚至可能是凝神后期,难办,难办。” 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凝神后期的高手,梦魇就是一只凝神后期的妖兽。但一方面,梦魇本就不擅长正面搏斗,另一方面,它早已失去了实体实力大大折扣,这才被韩闯击败。 若是一个真的完好无缺的凝神后期高手,恐怕他们这些人还不够对方杀。 众人也不傻子,经此一点,个个心中如明镜似得,脸上就越发愁眉不展。就在这时,只听斩元忽然开口:“明月姑娘,那人什么相貌。” “相貌?”明月诧异的看了斩元一眼,她不明白斩元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仍然开口回道:“相貌算是中年人比较俊朗的那一类,穿着一身灰色袍子,脚下一双长筒靴,就是皮肤有些白。” “对,不是有些白,”明月肯定道,“是非常白,惨白惨白的,就像尸体一样。” 或许在一开始,记忆尚处在朦胧的状态中,但经又斩元这么一体,明月很快就响起了那个怪人最特别得到地方。 斩元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任何表示,然而韩闯一直都在观察着斩元,注意到当明月说到皮肤惨白时,他眼神竟有些躲闪。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韩闯不禁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众人目光落在斩元身上,他略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什么也没发现,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韩闯道:“奇怪什么?” 斩元道:“这人为什么单单只抓林姑娘和秦姑娘?” 颜赤扬只是恰逢其时,顺带被掳走,所以怪人真正要抓的,只有林绛雪和秦香儿,这原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地方,但经斩元这么一提,韩闯也觉得其中必然有问题。 “明月,秦姑娘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韩闯说。 来人只抓林绛雪和秦香儿,自然是因为两人身上有特别之处,只是这特别之处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明月眉头微蹙,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难道是琴弹的特别好?” 聂青青低声道:“绛雪的琴技也非常不错。” 韩闯没有妄下结论,而是继续问道:“秦香儿姑娘可曾将瑶琴带进禁地。” 明月道:“带了,秦小姐向来是琴不离手。” 聂青青道:“绛雪也是,琴不离手。” 韩闯点点头,又道:“秦姑娘可曾弹过琴。” 明月道:“被掳走的那一晚,曾为我们演奏过一曲。” 韦红琼接话道:“我从林姑娘的帐篷里听到有琴声传出,她也弹过琴,难道这怪人专门掳劫会弹琴的姑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谁会这样做?” 韩闯摇摇头,说道:“这并非不可能,听明月的描述,这人可能精神有些问题,这种人心中大多存在一个执念,他们会为了这一执念做出任何事情,”话到这里,韩闯忽然笑了,说道:“如此还好,绛雪、秦姑娘还有颜兄占时不会有危险。” 聂青青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可我们也没救出他们的办法,已经搜遍了整座绿洲,却连他们的影子也找不到。” 韩闯笑了,说道:“我们的对手虽然精神有问题,但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他熟悉这里的环境,如果要藏几个人,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 聂青青道:“那我们怎么办?” 韩闯道:“我刚才说了,他有执念,有执念的人就有弱点,他的执念就是弱点。” 韩闯歉意的看了聂青青一眼,说道:“青青,恐怕你要冒险了。” 聂青青是个聪明人,一听韩闯此言,便知道他让自己干什么。 “我的琴艺已经丢下很久了,不过想来应该能入得人耳。” 众人?大笑起来。 失去了真气的支持,在昏暗的斗室里待得久了,林绛雪也感觉到疲倦,她终于知道刚进来的时候,为何颜赤扬和秦香儿会两人靠在一起假寐。 困觉感就像潮水一般,一波波的侵蚀着神经,趋势着她神经,她曾试图要打起精神,但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待久了,困觉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这时,一道光线忽然射进她的眼睛,她抬起头,看见石门打开,门口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颜赤扬和秦香儿站起身,挡在聂青青面前。 “你想干什么?”颜赤扬冷冷的道。 疯子看也没看他一眼,视线掠过了他的身体,望向他身后的秦香儿和林绛雪,不知为何,颜赤扬感觉到,这疯子的眼神里流过了一缕依恋的神情。 “让开!”疯子冷冷的道。 颜赤扬没有动,身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动。 然而此刻他已失去了全部的实力,就算一个强壮的普通人也能轻易战胜他,更不用说疯子了。 他一把将他推开,右手一拂,封住他的穴道,颜赤扬只有乖乖的坐在地上,看着疯子一步步的靠近两个女人。 “你想干什么?”林绛雪冷冷的道。 两个女人毕竟不是普通女人,一个清风阁的首徒,一个是琴香阁的少主,即便面对可能到来的危险,依旧能保持冷静。 只是这冷静能保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敢肯定。 疯子没有说话,手掌一抖,掌心出现了一张瑶琴,琴长三尺六寸六分,前扩阔八寸,后阔五寸,厚二寸,半点不多,半点不少。 秦香儿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琴,从不离手的琴,在之前被这疯子拿去,此刻又见到,竟让她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她克制住这种感觉,冷冷的说道:“这是我的琴。” “没错,”疯子的回答迅速而简洁。 秦香儿等待后文,可后文始终没有来到,她忍不住道:“你拿出我的琴干什么?” 疯子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还给你!”他将琴一抛,瑶琴发出嗡的一声,飞在空中。秦香儿见状,再也顾不得克制,上前一步,将琴接住,牢牢抱在怀里,从头到尾的抚摸,就像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孩子。 林绛雪冷冷的凝望着疯子,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疯子没有理会她,转头对秦香儿道:“弹琴!” 秦香儿猛的抬起头,妙目之中射出两道尖利的光。 “休想!” 琴师并非什么都能弹琴,瑶琴有六忌七不弹。六忌是:一忌大寒,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讳迅雷,六忌讳大雪,可以说,只有风调雨顺的时候,才可抚琴,任何恶劣天气来临时,都不适抚琴。 七不弹则指: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 如此六忌七不弹下来,非得是诸事皆顺时才弹,此刻她们身陷囹圄之中,自然也无心情,更不能去弹琴。 疯子的脸上露出一缕狰狞的表情。 “我让你弹琴!” 任谁都能听出这语气里的压抑,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休想!” 秦香儿的回答迅速而果断,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 疯子冷笑一声,右手成抓,五指一曲,原本坐在地上的颜赤扬立刻被吸过来,疯子的手掌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我再问一遍,弹是不弹!” 五指用力,骨节发出嘶嘶的声响,颜赤扬在他手中挣扎,眼见就要支撑不住。 “放开他!”秦香儿大叫,就要扑上去,却被林绛雪死死拉住。 疯子又一用力,颜赤扬已经开始翻起白眼。 “我再问一遍,弹是不弹!” 没有掩饰,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秦香儿对瑶琴的虔诚,显然不及她对颜赤扬的感情,她终于服软道:“你放开他,我弹!” 疯子将颜赤扬扔在地上,颜赤扬的眼睛里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还有一份屈辱,作为东南域年轻一辈的最强者,什么时候需要靠一个女人来苟延残喘。 可即便他再感觉屈辱,此际也无可奈何,他只能瘫软在疯子脚下,就像一滩烂泥。 秦香儿盘膝坐下,没有琴案,便将瑶琴放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深深的看了疯子一眼,双手放在琴弦上,十指在弦上拨弄。 一阵铿锵之音从琴上传出,犹如幽燕之声,恍若“铁骑突出,刀枪齐鸣”,这声音夹杂着一种锐利的锋芒,仿若锋利的刀尖一般,刺入疯子的耳蜗。 原本他还闭眼晃脑,做出欣赏的姿态,此刻却睁开眼,凝望着秦香儿,眼神疑惑。 “停!”他大喝一声,琴声应声而停,秦香儿只是冷笑着瞧着他,并不说话,仿佛与他说话都是耻辱一般。 疯子急道:“这不是那天的声音,不是!” 那天指的是秦香儿被掳走那一天,那一天到达绿洲时,她曾为颜赤扬弹琴,琴声柔和的就像“间关莺语”,与此际的铿锵之音截然不同。 疯子道:“我要你弹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天那个!”他看起来有些慌张,不安就写在脸上。 秦香儿冷笑道:“你想让我弹那天的柔美之调?可以,先将我们放了,等我心情好起来,自然能弹,现在——不好意思,我没那个心情。”语声稍顿,语气变得锐利:“我现在想的只有杀了你!” 疯子没有接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愣愣的站在原地,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良久,他才开口道:“不是你,不是你。” 像是在对秦香儿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是我?”秦香儿感觉诧异,可任她如何询问,疯子只是不答话,反而目光落在了林绛雪身上。 “你——弹琴!”依旧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林绛雪冷笑道:“我的琴先还给我。” 琴师都有自己的琴,就像亲密无间的伙伴,只有与伙伴一起,才能达到最好的状态。 疯子虽然精神不正常,但这点却还是知道的,没有多样,手腕一抖,林绛雪的凤尾瑶琴出现在他手中。 同样的动作,将琴一抛,林绛雪眉头微蹙,接住瑶琴,没有如同秦香儿一般,像是抚摸失而复得的孩子一般抚摸着瑶琴。 并不是她不看重自己的琴,而是琴一入手,她便是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便知道这琴上没被动过手脚。 林绛雪看了疯子一眼,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希夷与渴望,林绛雪不知他渴望的是什么,但一定不是自己能够给予的东西。 “弹琴而已。”她说道,“现在吗?” 疯子点了点头,干脆盘坐在地上,闭上眼,侧耳倾听。 林绛雪不知疯子想听什么样的音乐,而且音乐修到了她这种程度,也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的状态。 十根纤细的指头在琴弦上流动,深沉的琴声骤然响起。 并非什么欢快的调子,即不柔和,也不美妙,当然也没有秦香儿所弹奏的那种锐利感。 这声音就像细而浊,假若游丝,若断若续,就像女子在低吟抽泣。 疯子渐渐听入了迷,他的眼睛真正闭上,脑袋也开始跟着晃动起来,嘴里随着曲调哼唱着。 ... 第四百零七章 设局 林绛雪在冷笑。 她从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人,甚至比秦香儿更加骄傲,让她全心全意为一个“仇人”演奏,又怎么可能。 在乐章最舒缓,最重要的时候,她忽然双手急弹,以一连串不和谐的音符犹如猛兽一般脱困而出。 疯子猛地睁开眼,目露凶光。 “你在干什么?”他在咆哮,林绛雪透过他眼前的迷雾,仿佛看到了一只被困在斗室里的猛兽,在咆哮,在嘶吼,在疯狂的叫嚷着,拉扯着囚笼的铁条。 而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他依旧承受着那些精神被幽静的痛,甚至身体自由,但这种痛苦却没有丝毫减轻,它灼烧着他,无时无刻。 林绛雪冷冷的说:“完了。” 很简单的回答,果决而无畏,她肯定疯子不会杀死她,亦不会对她怎样,事实也是如此。 疯子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凝望着,双眼中射出凶狠的光,这种凶光甚至让秦香儿都忍不住后退。 然而林绛雪却没退,她非但没退后,甚至没有任何畏惧的迎上了这道目光。 “好,很好。”疯子说,声音低沉的就像压在喉咙里的喃喃细雨,“你应该明白这样做的下场!” 话音刚落,疯子原本静止的身体忽然动了,他的手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射向林绛雪。 裹挟着风声,手掌仿佛消失,林绛雪所能感到的,仅仅是一种压迫力十足的劲风,这种劲风并非一个方向,而是呈现出来那个个截然不同的相反方向,疯狂的撕扯着皮肤。 林绛雪感觉到皮肤的刺痛,就像一根根绵细的针,刺入毛孔。 这是必杀的一击,即便她全盛时刻,也不可能躲开,更不用说此刻被封印真气,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微笑的迎接死亡而已。 然而她没有笑,面孔依旧冰冷,冰冷的连死神都在这一刻为她颤抖,它拒绝了她,将她推走——手掌悬在距离她额头半寸的地方。 这个距离有多近? 一把飞刀也有三寸,半寸等于六分之一把飞刀。半寸的距离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到死亡的恐惧,然后这恐惧并没有将林绛雪击倒。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笑容,冰冷的笑,冷的刺骨。 “为什么不躲。”疯子说。 此刻这沉静的音调,竟看不出任何疯狂的痕迹,听起来仿佛他已恢复正常,然而林绛雪却明白,他不过是将疯狂埋入了心里。 “你不会动我,不是吗?”她说,声音高高在上。 这种感觉,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面对叛逆者,即便她知道难以生还,但依旧会保持贵族的身份。 手掌又前进了一点,大约是半寸的一半,几乎快贴住林绛雪的额头,她没有动,还在笑,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疯子冷冷的道:“为什么还不躲!” 林绛雪笑道:“你之前不想杀我,现在更不想,我为何要躲?” 疯子道:“你就不怕我改变主意?” 林绛雪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会吗?” 一个疯子必定是意志坚定的人,意志坚定的人不会随便改变主意,即便这种作为令他不舒服,令他备受煎熬,可他依旧不准备改变。 手掌垂下,那凝滞的空气忽然一松,林绛雪笑的更加灿烂了。 “我赢了,”她说。 如果这种心理争斗中有一个赢家的话,那这个赢家一定是她,这点毫无疑问。 疯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赢了,但我也没输,别忘记你还在我手上。”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将暗室合上。伴随着轰隆隆的石壁转动的声音,光线逐渐变成了一种奢侈,直到最后,又恢复了一点青光。 林绛雪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的靠在墙边,慢慢滑落,此刻冷汗已打湿了她的后背。 秦香儿见状,不禁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真的动手了你怎么办?” 林绛雪看了她一眼,勉强的一笑,说道:“他不会杀我们的。” 秦香儿眼神一亮,嘴上说道:“你怎么知道。” 林绛雪笑出声来,低声道:“因为他想听琴,这就是他的目的。” 秦香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可你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你只给了一半,而给人一半,留下一半,是最撩拨人心的事情。” 秦香儿自己也弹琴,曾经也听人弹琴,她知道听人弹琴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听的一半,那种辗转反侧,寝食不安,她永远也不像再次重温。 她倒是不介意给那个疯子一些教训,但在身陷囹圄的时刻,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她宁愿拒绝,也不愿演奏。 林绛雪当然知道秦香儿心中所想,她笑着回道:“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秦香儿竖起了耳朵。 林绛雪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我要让他去找韩闯的麻烦。” 坐在地上的颜赤扬眼睛一亮,接话道:“只有他再次去找麻烦,韩闯才能找到我们,不过你真的对韩闯这么有信心吗?”他看了林绛雪一眼,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话未说完,便被林绛雪打断:“没有什么如果,我相信他,他相信我,虽然我们无法联系,但彼此的默契会给这个疯子设下一个无法挣脱的陷阱。” 而事实上,韩闯正在布置这么一个陷阱。 一群半步凝神的武者想要对付一个凝神后期的武者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只要方法合适,依旧有其可能。 比如用毒,毒是一种防不胜防的东西,在很大程度上,与中毒者的实力无关,实力只能帮你抵抗毒素,却无法让你避毒。 韩闯就炼制了一种毒药,无色无味的体液,透明的就像精益剔透的山泉,是提炼自月如草的毒素。 月如草不是毒草,但它的根茎却有毒,这种毒素潜藏在它体内,有经验和能力的毒师能将其提炼出来。 韩闯将装有毒药的瓶子交给聂青青,低声道:“这是毒药,到时候涂抹在身上和琴声上,只要他碰一碰你们,就会中毒。” 聂青青结下玻璃瓶,看也没看一眼,就放入怀中。 “这有用吗?”金三富问。 “有用,”韩闯点头道,“月如草的毒虽不会致命,但却有一个特别的功效,会消磨武者真气,他一旦中毒就绝无可能逃脱我们的包围。” 金三富又道:“但那是凝神后期的高手,我们都不知道毒素对其是否有用。” 韩闯笑了,说道:“放心吧,月如草的毒与别的毒不一样,就算他实力再高,也无法用真气逼毒,但这毒素会在十二个时辰后自动消散。” 聂青青摇摇头,笑道:“你从哪里学到这用毒的功夫的。” 韩闯笑而不语。 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用毒功夫讳莫如深,这不能理解,用毒毕竟是令人不耻的事情,特别是发生在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身上,多少有些为宗门抹黑。 不过现在,韩闯已不是青竹宗的弟子,禁地之中也无任何仁义道德可讲,更不用说,那个疯子抓走的还是林绛雪。 韩闯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对了,还有解药,差点忘记。”韩闯笑着从腰间摸出一颗丹药,递给聂青青,“先服下解药,用毒时,你才不会中毒。” 聂青青点点头,将丹药服下,然后说道:“这种毒应该不会第一时间消磨掉中毒者的所有真气吧?” 韩闯点头道:“没错,消磨真气是一个过程,我预计一旦中毒,他会失去一半的功力,另一半会在一个时辰内逐渐消失。” “一个只有一半真气的凝神后期高手也很难对付,你想到留住他的办法了吗?”聂青青问。 韩闯微微一笑,指着金三富道:“这就要看金三胖子的了。” “他?”聂青青看了金三富一眼,露出狐疑的表情。 不是她不信任金三富,而是金三富这一副尊容,显然难以让人相信。 金三富笑了笑,说道:“青青姑娘放心吧,这次机会又我亲自设计,韩兄,莲花兄弟,还有斩元兄三大高手联合出手,困住一个只有一半真气的凝神后期的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看了身旁的斩元一眼,说道:“是不,斩元。” 斩元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凝望着前方,仿佛这天下的事儿都与他无关一样。 金三富不禁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同时说道:“斩兄!斩兄!回魂了!” “啊?” 斩元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什么事?” 金三富不悦的道:“到时候你和韩兄还有莲花兄组成三不三才阵法,以三不三才阵困住对手。” 斩元从进入绿洲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他的母亲的埋骨之地,即便再冷静的人,也可能出现恍惚。 但韩闯所要的可不是恍惚,这是不容许出任何问题的设计,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韩闯低声道:“斩兄,你没事吧。” 斩元道:“没事,放心吧,一定竭尽全力。” 不知道为何,虽然斩元说的信誓旦旦,可韩闯内心却依旧有些惴惴不安,仿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月色苍白,苍白的月光照亮了帐篷的边缘,锯齿的形状依旧清晰,帐篷里传出一阵琴声,清雅悠扬,就像苍白月光下的凄美调子。 一个人出现在帐篷前,他套着一件下摆参差的灰袍子,脚下是一双黑色长筒靴。 月光洒在灰袍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铂金。 风来,吹动白杨,无数颗白杨晃动发出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就像海潮的声音。 没有呼啸,没有鬼哭,若不是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恐怕一切都风平浪静,而他的来到,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 石子有多大,涟漪就有多大。 琴声与这月光还要清冷,比着月光的意境还要凄凉,就像怨妇在悲哀,哀兵在恸哭,任谁听到这个声音,都会被吸引。 来人也不例外,他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帐篷,而是站在帐篷外,倾听。 他看起来很认真,就像一个陶醉的听众。 一刻钟 两刻钟 两刻过半的时候,帐篷里传来弦断的声音,琴声骤然停止。 “谁在外面!”聂青青的声音传出。 男人清醒过来,忽然箭一半的窜了进去,聂青青正在戒备着,忽觉得劲风拂面,接着感觉自己被人拉着向前。 来人的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窜出郑鹏,三五个起落,聂青青眼见就要被带出树林,就在这时候,从林中钻出三道黑影,呈品字形站位,瞬间将来人困在当中。 三个人,正是韩闯、斩元、莲花。 明月从树林里出来,一见那男人的模样,立刻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把公子和小姐带走的!” 韩闯一听这话,心知找到正主了,于是说道:“朋友,我们应该谈谈。”来心知来人就像疯子一样,但此刻看来,身上哪有什么疯子的印记,他看起来正常极了。 疯子道:“我没什么和你谈的,让开!” 韩闯摇摇头,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谈谈好,这样对大家都好。” 疯子冷笑道:“要和我谈,你还不配!”运起真气就准备强冲,忽觉得真气一滞,一时间竟提不上来。 疯子虽然是疯子,但江湖经验决定丰富,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高声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韩闯摇摇头,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原本本擒住的聂青青忽然发难,右手掌心浮起一道青光,对着疯子胸口就是一掌。 若是疯子全盛时期,要反制聂青青是易如反掌,但此刻他中了月如草的毒,真气受制所能发挥的实力不到一半,眼见手掌即将印在胸口,只能险而又险的侧身,虽然躲过了这一掌,却也失去了对聂青青的控制。 聂青青见一掌为成,也不纠缠,立刻运气身法,纵身一跃,几个起来便站到韩闯身边,说道: “这月如草的毒真是厉害,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效果也惊人,看他的模样,至少少掉了一半的战斗力。” 疯子一听此言,眉头一竖,低声道:“我中毒了?” 韩闯道:“不错,你中毒了,恐怕你已经感觉到了,真气在不断的消失。” 疯子一运真气,果真感觉在不断消失,但他毕竟经验丰富,不动神色的道:“就算如此,老夫也能杀掉你们几个!”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是不想好好谈了。” 疯子道:“老夫向来不受人威胁,受死吧!”他忽然如苍鹰一半掠空而起,指甲暴涨有三寸。 “是鹰击九天,小心!”斩元开口提醒。 韩闯点了点头,鹰击九天是鹰爪功里的一招,鹰爪功并非一门高级武技,但若练到高深处,不比地级武技差多少,之所以只是玄级无疑,是因为它难以练习,你必须将手掌插入烧红的铁砂中,不断的锤炼,然后再以特别的药物浸泡。 期间所受的苦楚,能让任何人半途而废,观这疯子的起手,他的鹰爪功应已练到极高明的层次,心志之坚,不可思议。 金三富从树林里钻出,正见这一幕,当下说道:“此人非一人能挡,你们三个快用阵法。” 三人一点头,各自按照三不三才阵行动。 三不三才阵法是以为三个精通兵刃的人,按照三才的方位布成,也是传自太极门,自当年张一丰真人创出此阵后,便成为三人围攻的最佳合击之术。 阵法虽然精妙,但易学难精,普通人恐怕终生也难以入门,但无论是韩闯莲花还是斩元,都是天纵奇才,虽然接触阵法的时间不长,但已用的似模似样。 此际疯子以鹰击九天攻击韩闯,斩元和莲花则以刀剑从后攻击他,一把长剑,一把金丝大环刀从左右而来,若疯子执意要伤韩闯,少不得会中这一刀一剑。 无论之下,他只能凌空变招,左后各拍出一掌,拍在剑脊刀背之上,两人落下,一连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与此同时,重剑已出现在韩闯手上,黝黑的剑身反射着月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银纱。 这剑韩闯走叶门踏入,落剑时转自异门,呼的一声,剑身裹着劲风而落,如同泰山压顶。 疯子喝道:“好剑!好剑!”腰不弯,腿不曲凭空向后挪移半步,躲过剑锋,同时手掌猛拍剑脊,将重剑震开,准备乘势而上。 这本是极正确的手法,若是单打独斗,韩闯下一招说不定就要重伤,可三不三才阵法讲究三人配合,亲密无间。 这边韩闯受到攻击,那边一刀一剑再次围上了疯子。 疯子无奈,只能变招,却忽觉真气一滞,险些被长剑扫中,他心有余悸,暗道:“不行,原以为真气能排出毒素,可真毒素竟然不断的吞噬真气,若在僵持下去,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得想个办法脱困再说!” 疯子虽然有时疯,但绝对不傻,越是针锋相对,头脑越是清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利久战,他立刻就想到逃,运起身法,跑了半边,也没逃出。 三不三才阵法可是一等一的困人阵法,三个人站好方位,堵截敌人,刀锋剑气练成一片,充斥空间,疯子无论冲到哪里,都是一片刀兵之气,任他左突右支,都冲不开一个缺口,这两剑一刀的剑气刀气,彼此缔结,就像编织成了一张严丝合缝的网,越收越紧。 此刻疯子已能感觉真气在飞速消逝,再不脱困,恐有性命之危。 ... 第四百零八章 放生 晓月西沉,东方的天空,一团团白云聚集在一起,云中隐约有白光乍现,天色由朦胧逐渐发红。 疯子依旧被困在阵法之中,此刻他已筋疲力尽,真气几乎见底,只靠着意志在坚持。 韩闯一剑砸下,插着疯子的身体而过,就听他说道:“束手就擒吧!” 疯子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只是一掌拍来,这一掌既无速度,又无力道,轻飘飘的仿佛完全不着力,当然不放在韩闯眼里,韩闯向旁一侧身,便是躲开掌风,顺势挺剑直刺,攻向疯子胸口。 疯子见状,无奈的再次使出绝世身法,腿脚不弯,腰也不曲,凭空挪移了半步,那剑锋插着他的身体而过。 然而危险并未解除,三不三才阵法的关键就在于三人之间彼此配合,一人进招抢占先机,另外两人紧接而上,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疯子躲开这一剑,忽觉得后背一亮,暗道一声:“糟糕。”不用回头便知道,一定有两支兵器向他袭来。 劲风呼啸,犹如绵细的针,刺激着皮肤,疯子一咬牙,身体回旋,果真见一刀一剑向他袭,这一刀乃是一把金丝大环刀,剑乃是一把墨色潇湘剑。一黑一白,两道亮光之中,他只能挡其一。 瞬间思忖,便有了结果,那剑虽然刁钻,但远不如刀的杀伤力大,疯子挥出一掌,拍向刀身,就听“当”的一声,刀身立刻被他震歪,与此同时,墨剑已到胸口。 毫厘之间,疯子侧身一闪,让过心脏要害,那长剑稳稳的刺进他的肩膀中。 莲花皱了皱眉,抽出长剑,刚才斩元只需稍微调整,便可将此人拿下,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莲花盯了斩元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没当成大事,只当是一时疏忽而已。 他又是一剑,比方才又快了几分,直刺疯子的另一边肩膀,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能取其性命,那至少让他失去战斗力。 想法虽好,然而疯子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长剑一从肩膀抽出,他立刻点了肩上要穴止血,然后捏掌成爪,一招擒拿的招式迎上长剑。 只听“当”的一声,长剑正中掌心,犹如点在金属上一样,疯子顺势探进,抢到莲花身前又是两爪。 只听“呼呼”两声,掌带腥风而来,那刺鼻的气味几乎让莲花呕吐。 不过莲花毕竟是杀手,杀手的忍耐力都是顶尖,腥风虽令他恶心,却不足以分散他的精神,面对危局,他迎面就是一剑,打的却是以伤换伤的主意。 疯子一见这剑刺出,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并不继续攻击,而是双掌迎上长剑。莲花看的真切,这张掌上集聚的真气格外惊人,他心中暗道:“莫不是最后一点真气?这家伙是想做困兽犹斗?我且先守住他这一招,消磨他的力气。” 于是也不急攻击,转而将长剑一横,亮出剑伎,挡在胸口。 就听“当”的一声,没有想象中的巨震,莲花心中一惊,暗道一声:“糟糕!”原来疯子这招看似凶猛,但也不是以命博命的招式,他虽真气不济,但控制力由在,双掌即将触及长剑的瞬间,将真气一收,用虚劲点上剑身,接着反震之力窜出,向着斩元的方向逃去。 他看的出来,这三不三才阵虽是困人利器,但并不完美。完美的阵法应是由三名剑客组成,而今加入了一名刀客,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所以若说阵法有什么破绽,那一定就在斩元身上,而且不知为何,疯子觉得斩元始终有些挣扎。 “若是他尽全力,恐怕我早已经支持不住。”疯子心想。 想法虽好,然而此际的行为在韩闯和莲花心中却无异于自投罗网,诚然,斩元是阵法的破绽,如果疯子早看出这一点,在自己刚刚中毒时,选择义无反顾的从斩元这边突破,受一些伤,也可能脱困;然而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想要正面突破斩元的防守,可谓难上加难,甚至—— 金丝大环刀在三不三才阵中是一个破绽,但在一对一中,却是一大杀器,他们觉得,斩元或许不能拿下此人,但拦住他却是轻而易举。 然而—— 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疯子向斩元飞奔而来,斩元竟不知为何,没有出手阻拦,只是愣在原地看着他擦身而过。 就像掠过他身体的只是一阵清风,过去了就随它过去。 莲花目瞪口呆的看着疯子的背影消失在白杨林中,愤怒的冲向斩元,这也由不得他不愤怒,计划完美,之前执行的也完美,却在临门一脚上出了差池,任谁也难以接受。 莲花抢到斩元身前,大声斥道:“你在干什么?” 斩元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茫然的眼神凝望着莲花。 韩闯走过来,拉了拉莲花的袖子,示意他冷静,然后沉声对斩元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斩元犹豫片刻,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但这亮光更多的却是惭愧。 “他太快了,我没拦住。” 韩闯摇摇头,道:“不是你没拦住,而是你放他走。”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落在斩元身上。 斩元身体一震,低声道:“我想拦住他,但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停手了对吗!”莲花怒道,“你知不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想要胜过他千难万难,更不用说将他抓住逼问林姑娘的下落了!” 莲花是一个冷静的人,有时外人对他的评价是冷酷,能让一个冷酷和冷静的人,失去自我常态,毫无疑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斩元的停手就是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韩闯皱着眉头,目光在斩元身上转动,他能从斩元的肢体上读出茫然,读出惊讶与愧疚,甚至读出一种淡淡的哀伤,他敏锐的感觉到,斩元心中一定装着事情,那是不能诉之于口,不能对人言出的事。 再联想到此处埋葬着斩元的母亲,韩闯忽然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 他走到斩元身边,正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他是你的亲人对吗?” “什么?”斩元猛地抬起头,望向韩闯的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韩闯笑了,道:“看来我猜的没错,那人确实是你的亲人。”语声稍顿,不顾想要解释的斩元,接着说道:“他是谁?你又是谁?是时候和盘托出了。” 莲花也冷静下来,回想起斩元刚才的动作和进入绿洲时的异样,事情的脉络也就再清晰不过了,对于像斩元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只有感情才会让他失去判断力。 莲花站到韩闯身边,凝望着斩元,说道:“说吧,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斩元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又在其他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韩闯身上,只听他叹息着道:“没错,那人正是我的父亲。” 第一句话,平平无奇,韩闯已经猜到,只是没猜到那人会是斩元的父亲而已,而第二句话则让韩闯彻底惊讶。 “他已经死了。” 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死了。 疯子一路带伤,逃出了白杨林,见没有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他渐渐慢了下来,粗喘着气,身体越发沉重。 在月如草和伤势的双重压力下,即便他铁打的身躯,也不堪重负。 终于,他倒在一棵树下,这是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很高,很大;绿洲里有很多很高很大的树,但这一棵格外特别,每当疯子受伤时,他都会回到这棵树下,仿佛大树能缓解他的伤势一般。 他坐在树影里,背靠着大树,感受着后背那种凹凸感,却觉得那仿佛是女子光洁的皮肤,他陶醉的闭上眼。 “你受伤了?”一个女人声音响起。 只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温柔的女人都拥有美妙的声音,这声音也不例外,你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倘若一定要说的话,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 疯子不确定别人是否能听到这种声音,这里只有他一人来过,只有他一人听过这声音,它是如此的飘渺,就像本不存在,而是头脑里的幻听而已。 疯子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他与普通的疯子不同,普通的疯子从不承认自己疯,也不知道自己疯了,而他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已经疯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他倒忘记了,关于从前的记忆,只剩下一条线,模糊的线,所有的记忆都融于线中,他知道自己没有丢失那些重要的东西,但也明白,想要记起他们,很难很难。 他唯一记得的,只有这温柔的声音,然而声音只会在这棵奇怪的树下出现。 “是的,我受伤了。”疯子勉力睁开眼,笑着说道。 在这声音的主人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脆弱,因为她早已知道自己每一次脆弱的表现,每一次痛苦难熬的时候,他都会来到这一棵树下,声音的主人都会开导他,劝慰他。 他明白这声音的主人一定知道他的曾经,已经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她却从不多言,甚至每当谈话触及到此的时候,她都会以沉默来抗议。 每当此刻,疯子也会陷入沉默,他会在沉默中去回想过去种种,然后盘旋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段琴声,温柔的琴声,温柔的的就像一阵暖风,夹杂着一缕哀思的影子,拂动他的心弦。 这也是他抓来林绛雪和秦香儿的原因,他从她们的琴声中,捕捉到了过去的影子。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除了她,这个女人,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不知道她是谁,却总能对他敞开心扉,这是一件格外特别的事情。 “怎么伤的?”女人说,语气像是心痛。 疯子笑了,回道:“没什么,几个小家伙用毒暗算我,如果我不毒——”话未说话,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除了肩膀的伤势之外,他还受了不小的内伤,要在韩闯三人的包围下支持这么救,不付出一些代价显然不行。 女人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伤的重吗?” “不重。”疯子虚弱的说。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道光亮在树身上浮现,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肩上的伤口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一切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仅仅是这个声音。 “就是毒有些麻烦。”他皱眉道。 他能够感觉丹田的空空如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不安,没有任何一个武者在失去功夫后,还能保持原有的心理状态,他能保持冷静,已经不错了。 女人幽幽的道:“放心吧,那是月如草的毒,不会对今后造成什么后果,十二个时辰毒素会自动消失。” 疯子咧嘴,笑了起来:“这就好,老夫还等着那几个小子找上门来。”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忽然开口:“他们为什么用毒对付你?” 疯子笑道:“我抓了他们的人。” 女人道:“为什么抓他们的人。” 疯子沉默,像是在咀嚼着女人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因为声音。” 女人道:“什么声音?” 疯子道:“琴声。” 女人沉默了下来,疯子知道她一定知道困扰着他的是什么琴声,但她从来不说,他也很少去问。他知道即便问了,她也不会说。 但这一次,他却忽然开口询问了:“那琴声是你弹的?” 女人没有说话,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但疯子宁愿将其当成默认。 沉默就像一种会传染的病,当一个人开始时,另一个人也会陷入其中,这种状态延续了好久。 疯子忽然开口:“我到底是谁?” 没有回应,女人像是已经走了,但疯子却知道她还在,敏锐的感知告诉他,女人还在他身边。 他又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声音连成一片,就像是海浪。 韩闯紧皱眉头,双眼凝望着斩元,即便早有准备,他依旧没想到,斩元身上竟会有这样的故事。 抓走林绛雪的竟然是斩元的父亲,而他——已经死了。 “按你的说法,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韩闯问。 斩元犹豫了片刻,回道:“没错,他不知道。” 韩闯笑了,道:“可你为什么知道?一个人是死是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斩元低垂着头,半晌,开口道:“是我师傅说的。他告诉我我的母亲埋葬在卡拉库姆之泪里,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金三富打断了他的话:“可我并看不出他是死人。” 众人也一齐摇头,丁丁甚至道:“那个大叔明明还活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而已。” 韩闯凝望着斩元,希望他能解释。 斩元说道:“你们听过活死人吗?” 众人又一齐摇头,唯有聂青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开口说道:“我倒是知道活死人的事情。” 韩闯道:“你知道?”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低声说道:“邪月宗里藏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典籍,其中记载了很多奇闻异事,我也是胡乱看到的。” 语声稍顿,聂青青眉头紧皱,接着道:“那是一段写在竹简上的文字。你们可知道人死以后会怎么样?” 金三富道:“据说在世界的角落里有一处亡者之城,人死后会到亡者之城洗去前生的记忆,然后轮回。” 韦红琼一听这话,立刻颤声:“我可不要洗去记忆,我宁愿知道自己前世是谁。” 金三富苦笑道:“我的韦大小姐,这可由不得你,要是人人都留有前世的记忆,那世界不乱套了吗?” 聂青青说道:“没错,这是自然定理,不可违抗。”语声稍顿,接着道:“人死后,必往亡者之城,若是在世间待的时间长了,就会魂飞魄散,但有一种人,却能让自己不进轮回。” 韩闯道:“什么人?” 聂青青道:“就是我说的活死人。”语声稍顿,继续道:“据说只有凝神期以上的高手,能将魂魄寄托于异宝之上,才能成为活死人。” 金三富眉头紧皱,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异宝为基,重铸人体?” 聂青青诧道:“你也知道?” 金三富道:“金家虽实力不济,但生意遍布整个东方,收集的奇异典籍也不少。”话到这里,他憨厚的一笑,“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读这些东西。” 聂青青点点头,说道:“没错,活死人就是以异宝为引,加上其他各种珍贵的材料和秘法,重新炼制一人身体,并见自己的魂魄打入其中。” “那不是长生不死了吗?”韦红琼惊道。 人类之所以会死,大多在于身体腐朽,倘若身体如异宝一样永远不朽,那不就是长生不死了吗? 要知道人类修行,不过就是求个长生,既有此简单的办法,又何必去修炼呢? 聂青青心知韦红琼所想,笑着解释:“长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魂魄虽比肉体火的更长,但也不是无止境的,到了时间,一样会减弱消散。” 韦红琼道:“那活死人也可延年益寿。” 聂青青摇摇头,说道:“那可不是你的身体。”语声稍顿,接着道:“就像驾驶一家马车,高明的车夫能让马车如使臂掌,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没有血脉相连的感觉;活死人将魂魄打入异宝所铸成的肉体中,魂魄使用这具肉体,就像驾驶马车一样,同样不会有血脉相连之感,而且一旦成为活死人,就意味你彻底失去了继续修行的可能,一辈子就被关在一个樊笼里,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吗?” 韦红琼下意识摇了摇。 ... 第四百零九章 求援 上 聂青青笑了,说道:“所以说活死人并非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而是幽禁灵魂的囚笼。” 韦红琼没有接话,但从心里已经认可了聂青青的话,就在这时,韩闯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疯子是活死人?” 聂青青点头道:“不错,脸色苍白如雪,身体温度似冰,再加上奇怪的举动,结合斩元的说法来看,应该是活死人无疑了。” 韩闯眉头紧皱,望向斩元,说道:“可他为什么会因为琴声而绑架绛雪?” 斩元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我并不是生活在这里,也没和他有过任何接触,所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放松疯子,即便因为那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斩元此刻依旧难免愧疚,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此刻,韩闯他们要兴师问罪,他也绝无怨言,然而韩闯却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的不可思议。 韩闯笑了笑,拍了拍斩元的肩膀,劝慰道:“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早告诉我了,我就不会用那个方法了。” 斩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可身下却握紧了拳头。倘若有可能,他定不希望结果是这样,一边是亲人,一边是朋友,他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而韩闯的态度就像压弯天枰的最后一颗稻草,他凝望着韩闯的眼睛,低声道:“我会找到林姑娘的,我一定会将她完整的带回来。” 韩闯笑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斩元道:“是我犯下的错,就应该由我亲自弥补。” 韩闯摇摇头,道:“你是他的对手吗?” “不是。”斩元摇头,结果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三个依靠阵法之威,才堪堪困住一个中毒的疯子,如果是他全盛时期呢?如果只有斩元一人呢?结果恐怕会逆转。 韩闯微微笑道:“他可还得你?” 斩元的身体一颤,低声道:“不认识。” 很显然,疯子已经六亲不认了,或许他的脑海里尚且残留着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响,但终归不能辅助他认出任何人,这一点,斩元几乎可以肯定。 方才的时候,他处处留手,而疯子却没有留手任何一次,几乎每一次,他都竭尽全力。 聂青青接话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闯道:“还好,虽然给他逃跑了,但我们还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十二个时辰内,毒素都会停留在他体内,恐怕此刻他的真气已经空空如也,只是一个强壮的普通。”语声稍顿,韩闯又道:“这样,我们分出几组,我和青青向东,斩元和师姐向西,丁丁你和张啸林去南边,韦姑娘和金兄去北面,莲花你留在中心搜索,每人随身带上信号弹,一旦发现疯子的踪迹,立刻发射,如果十二个时辰还没找到的话,就回这里集合。” “知道了。”众人点头。 韩闯的提议虽然麻烦,但不失为一个办法,之前他们地毯式搜索没有成效,是因为疯子实力远高于他们,若想隐藏身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此刻他已失去真气,与普通人无异,找到他的机会大大增加。 柳青芙为众人分发的信号弹,众人也没多说什么,立刻按照既定的方向搜索起来,韩闯和聂青青去往东边,东边是绿洲里的密林,古木森森,枝叶盘绕的头顶,结成一张细而密的网,便朝霞的光线,也只能透过一些零碎,落在地上,仿若一束束星光。 两人离开没多久,聂青青就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韩闯笑道:“青青怎知我有办法?” 聂青青笑道:“你的想法我还不知?无非就是将众人支开而已。” “知我者青青也。”韩闯大笑起来,右手一晃,就见手掌的传讯符闪烁着金光,“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对玲珑宝塔最了解的人,或许他们能解开我们的疑惑。” “什么疑惑?”聂青青的眼睛一闪,露出狡黠的光。 “青青你可明知故问了。”韩闯笑道:“我不过是想知道,那疯子的身份。” 聂青青促狭的道:“他不是斩元的父亲吗?你已经知道了。” 韩闯摇摇头,说道:“他是斩元的父亲,这点不假,但直觉告诉我,他还有别的身份。” 聂妄心爱喝酒。 他一向爱喝酒,特别在眼睛瞎了之后,更爱喝酒。他希望客似云来的知名酒楼里喝酒,低矮的路边的小摊上喝。他喝的最普通的酒,有时候连普通都不如,但他却甘之如饴。 特别是眼瞎了之后,每天清晨他都会来到不夜城的街角,这里有一间酒肆,一个伙计兼老板兼酿酒的师傅,一个只会酿米酒的人。 酒不是好酒,喝在口里有些酸,咽下去有些苦,苦中未见的甜,按照酿酒师傅的说法:我酿的就是酸苦的酒。 普通人绝不喜欢酸苦的酒,便是江湖侠客也难以忍受个中滋味,所以酒肆的生意很差,就变夜晚街边最喧闹的时候,也难得有几个人,大多是慕名而来,尝尝这苦酒,喝过之后就不会来第二次了。 现在是白天,清晨,不夜城最冷清的时候,夜间喧闹带来的疲倦,此刻才刚刚发酵,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更不用说这原本就应冷清的酒肆了,只有聂妄心一人。 他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就像这苦酒永远不会喝醉一样,事实也是如此,苦酒不醉人,只会让人越发清醒。 清晨不热,暑气未升,寒气未落,苦酒也越喝越冷。 一杯酒下肚,聂妄心忽然哆嗦了一下,伸手从腰间摸出几两碎银子。 “老板,结账。” 虽然是不夜城中有名有姓的人,但聂妄心从不赖账,即便他身上没有铜板,也会用银子付账。 “十壶酒,一共三钱。” 十壶酒很多,多到足以让人喝醉,三钱银子却很少,少到达官贵人门懒得弯腰去拾,这是一种不对等的交易,至少在聂妄心看来是这样。 然而他并不打算打破固有的交易格局,他依旧只给了三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老板也只收了三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聂妄心付了钱,却没有走,仍然坐在酒桌旁,对老板笑道:“牛先生,你这酒不错,是时候加价了。” 原来这个伙计兼老板兼酿酒的师傅姓牛。牛不是一个好姓,很多时候,它代表着一种牲畜,即便用在姓氏上,也给人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或许至少是个粗人吧。 而这牛先生看起来则细皮嫩肉,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大约有五十多岁,脸上的皱纹不多,但也不算少,大约是普通人的程度,他微胖,不瘦,也不似胖子一样像个皮球,大抵只是缺乏锻炼的普通身材;也不高,甚至在平均身高并不算高的东南域来看,也属于矮子一类,当然,若是比之侏儒一类,还是高上不上。 他是一个普通人,实力也很普通,大约只有化元初期,这样的实力在外面的酒肆里,或许还可以成为一方酒桌霸王,然而在不夜城中,只能算是垫底的人物,可他却丝毫没有垫底人物的觉悟,面对聂妄心的质疑,他冷冷的道:“本就无人,再要提价,不是更无人了吗?” 聂妄心笑了,说道:“正因为本就无人,才应提价;喜欢这酒的人,无论多少钱都会喝,不喜欢这酒的人,即便送给他,他也会倒掉。” 牛先生笑了,说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有些意思,看来是要提提价了,您看多少合适?” 牛先生并没因聂妄心的高高在上而拘束,也没因他是瞎子而鄙视,他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普通人,谈不上亲密,但绝不恶劣,然而此刻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聂妄心微微一笑,说道:“千金如何?” 千金是一个极大的数字,如这十壶苦酒,只需要三钱银子,相比起千金,简直微不足道。若是旁人提出这个数字,牛先生一定以为他在寻自己开心,但这话却是由聂妄心口中说出,就由不得他不考虑了。 “千金?是否贵了?”他说。 聂妄心大笑起来,“不贵不贵,我说了,喜欢这酒的人,不在乎酒的价格,不喜欢这酒的人,也不在乎酒的价格,从未喝过这酒的人,为因为千金的价格而来尝尝,从未听过这酒的人,会因为千金而听到关于它的传说,所以这本就没人喝的酒,卖的越贵越好。” 牛先生微微一怔,也明白聂妄心的想法,笑着说道:“那您呢?您这个邪月宗的长老,是否也是卖的越贵越好呢?” 显然,牛先生听到了一些风声,而这风声显然是不利于聂妄心的,牛先生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但聂妄心毕竟是酒肆里为数不多的酒客,因此才会这么一说。 “贵?”聂妄心笑了,道:“你认为老夫贵吗?” 牛先生摇摇头,指着桌上的酒,说道:“就像这酒,只是因为米加上酵母酿成,是最差劲的酒,三钱银子都嫌多,更不用说是千金了。” 牛先生的意思很明显,是让聂妄心认清自己的身份,或许在几个月之前,他眼睛没瞎,深的司空血信任的时候,是那种价值千金的酒,但此时此刻,他眼睛瞎了,又失去了司空血的信任,自然变成了最插的米酒,显然米酒是值不了千金的,倘若一定要买上千金,只会让人笑话。 聂妄心眼睛虽然瞎,心里却雪亮,但他显然不认可牛先生的话:“就算一杯最劣最劣的酒,只要它定价千金,一定会有人来喝,或许有人会破口大骂,但更多的人会称赞这酒的深不可测,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尝到什么特别的味道,然而想到千金的价格,就会认为不是酒不好,而是自己品味不行。” 牛先生笑了,说道:“可年复一年,他们终归会认清。”若有深意的凝望着聂妄心。 聂妄心摇摇头,低声道:“即便会认清,也不是现在,至少现在酒还值千金,不是吗?”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道白色的人影在街头出现,这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扎眼。 牛先生也忍不住看着这道白影缓缓走来。 这是一个和尚,光头和尚,穿着月白僧袍,眉宇之间带着说不出的慈悲。还为走近,便听他唱了起来:“世间道,苦苦苦,和尚穿街过巷,苦苦苦,求一杯酒而不得,苦苦苦,若要忘记哭,唯有不可不可。” 聂妄心笑了起来。 这世上只有一个和尚会用不可来代替阿弥陀佛,因为那是他的法号,更是他的人生信条,来人正是不可和尚,“不可”两个字,到尽了他的处世哲学。 然而他的声音并不算出众,说话尚可,但要说唱歌,就未免力所不逮了。 甚至聂妄心觉得,这天下间能唱出这么难听声音的,也唯有不可和尚一人了。 牛先生眼尖,观察到了聂妄心表情的变化,不禁开口问道:“你朋友?” “不是。”聂妄心的回答迅速而简单。 这时不可和尚走进酒肆,正听见聂妄心这话,微微一笑,回道:“的确不是。” 牛先生尴尬的一笑,说道:“客官请坐。”他指了另外一张桌子。在他看来,两人认识,那就只可能有两种关系,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即便两人都承认不是朋友,那就一定是敌人了。 牛先生不禁心想:“这两人一脸淡然,恐怕内心都在算计着怎么将对方杀死。” 牛先生将他们分开是好意,但不可和尚却说道:“不妨不妨,我就和他坐在一起。” 牛先生犹豫的看了聂妄心一眼,见他只是笑,并没有任何表示,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您这边请。” 牛先生引着不可和尚做到聂妄心对面,然后恭敬的道:“客官要吃什么?我这里南来北往的小吃,什么都有。” 牛先生酒酿的不怎么样,但菜做的却极好,各种菜式在他手中,都能信手拈来,但他始终不愿意认可自己的厨师身份,然而这并不能否定他做的菜很美味这一现实。 事实上,这一点上,他声名远播。 “不用,”不可和尚拒绝了牛先生的要求,这让牛先生感到困惑,要知道他并不常下厨,即使有人出大价钱,他也未必会动手,今日难得动手,也是看在聂妄心份儿上,但不可和尚却拒绝了他。 不可和尚又道:“给我来两壶酒,苦酒。” “哦。”牛先生愣了愣,很快从柜台后拿出了两壶酒,放在桌上。 不可和尚笑着对聂妄心说道:“喝多了没?” 聂妄心道:“我不会醉。” 不可和尚道:“那就再喝一点。” 聂妄心道:“没问题。”自顾自的拿起一壶酒,一口灌下。 不可和尚摇摇头,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灌下。酸溜溜的滋味荡漾在口中,接着荡漾在咽喉里,最后流淌在胃部。 “好酒。”不可和尚赞了一声,“够酸,够苦,这才是酒的味道。”他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 聂妄心摇摇头,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不可和尚笑了,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聂妄心笑道:“当然可以,但你今天一定有事。” 不可和尚道:“你能猜到是什么事吗?”说话间,他又灌了一口酒。 聂妄心皱着眉头,思忖片刻,说道:“他们遇到麻烦了。” “大麻烦。”不可和尚收敛了笑容,“你听过活死人吗?” “就是那种将魂魄打入异宝中,以求长生的东西?”他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怎么会没听过,那就是一群疯子。” “实力强大的疯子。”不可和尚忧心的道,“韩闯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疯子。” 聂妄心一挑眉毛,说道:“在玲珑宝塔里?” 不可和尚摇摇头,道:“在塔外。” 聂妄心眉头舒展,说道:“你不该来找我的。” 不可和尚一脸疑惑,说道:“那去找谁?” “胡丁山。”聂妄心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心目中的名字。 不可和尚眉头紧皱,低声道:“找胡丁山有什么用?” 聂妄心摇摇头,说道:“若我没猜错,这活死人定是胡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不可和尚想到了胡丁山曾说过的事情。 聂妄心点头,道:“这世上知道活死人炼制方法的人本就不多,有能力炼制的家族就更少,整个东南域,除了邪月宗,恐怕只有胡家有炼制方法的记载了。” 不可和尚摇摇头,说道:“但胡家人一定不会这样做。” 聂妄心笑道:“胡家人不会,离开胡家的人不会。” 不可和尚心中一惊,看了一眼左右,见牛先生站在柜台里,仿佛无所察觉似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聂妄心道:“别忘了胡丁山有个哥哥,而那个哥哥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判出了家族。” 胡丁山正在自己在不夜城的小院子里长吁短叹,理由很简单,今日是他继任家族族长的纪念日,也是他卸任族长的纪念人;在这一天,他等上了人生的顶峰,又坠落到了人生的谷底。 始作俑者就是他的大哥,胡丁阳。 他并不恨胡丁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也不恨胡丁阳在继任大典时,带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家,甚至他不在乎胡丁阳威逼他拿出玲珑宝塔外围的地图。 他恨的仅仅是胡丁阳再也没有音信传来,一点也没有。就像石沉大海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是否还活着。 ... 第四百一十章 求援 下 清晨,天渐渐亮了,气温回升,院子里有了些风,扬起的风沙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声音连成一片,就像海潮。 胡丁山正长吁短叹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并不急促,也不舒缓,是一种紧张而克制的脚步。 “什么事。”他没有回头。 倘若没有值得他回头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不会回头,他不希望有人窥视到自己最弱的一面,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不可和尚来了。”胡一血的声音响起,这是一种紧张而克制的声音,如同他的步点一样。 “恩。”胡丁山点了点头,道,“把他们带到书房吧。” “书房?”胡一血本以为会是客厅,他清楚的知道,书房和客厅虽都是会客的地方,但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客厅是明面上的会客所,无论身份,只要胡丁山愿意见,都可以在客厅会面,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谈论敏感的事情;而书房则是专门用来谈论敏感事物的地方,身份不够的人,根本无法进去。 胡一血正愣神之时,就听胡丁山的声音响起:“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 “是。”胡一血退下。 胡丁山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喃喃道:“该来的,总归回来的。” 客厅在北面,书房在东面,不可和尚和聂妄心正往东面走,穿过一处长廊,面前只有一座屋子,独立于整个庭院。 胡一血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道:“就在面前,你们自己进去吧。”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引我们进去吗?” 胡一血道:“我只能走到这里。” 这是胡家的规矩,所有胡家人,都不可靠近胡丁山的书房,无论是在胡家大院里的书房,还是在不夜城别院里的书房,都一样;自从出了胡丁阳的事情之后,胡丁山就立下了这个怪异的规矩,以防胡家人知道一些他们不该知道的事情。 不可和尚从胡一血身旁走过,来到门前,目光落在这扇木门上。 没有纸糊的窗户,是一整块木板,上好的楠木,常用作制作名贵家具,但在这里,它只能作为一块门板,理由也很简单,足够坚固。 整座屋子也没有多少窗,仅仅南边有一扇带铁栏的小窗子,还是紧闭着的,屋子形如监狱,死气沉沉。 不可和尚对身旁的聂妄心笑道:“你看看这胡丁山,真会享受。” 聂妄心笑了,道:“你忘记我看不见了?” 不可和尚意味深长的凝望了他一眼,低声道:“可你感觉的到。” 聂妄心没有争辩,只是准确的走到门前,没有敲门,径直推开,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先。” 不可和尚当然不让。 房间里很是空旷,除了一张书桌,就只有一张书架,书桌在东边,正对门口,书架在西边,紧靠门口,推开门,不可和尚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一对光泽柔润的玉石镇纸上,镇纸下压着一叠纸,白纸,白的就像是雪。 胡丁山就坐在白纸边上,看着不可和尚和聂妄心,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来了?”他指着聂妄心说道。 不可和尚看了一眼聂妄心,回道:“他不得不来。” “就像你不得不来一样吗?”胡丁山望着不可和尚,冷笑一声。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道:“这么说,你已经猜到我们的来意了?” “不知道。”胡丁山回答的格外果决,“不过你这个和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别是来我这里,一定有事。” 他坐进了楠木椅子里,双手把玩着镇纸,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说吧,什么事情。” “关于韩闯的。” 胡丁山立刻直起身子,眼神也变得凝重了不少。 “他的事情为何找我?” 不可和尚笑道:“不得不找你,因为事情关系到你,准确的说是关系到胡家。” 胡丁山眉头紧皱,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什么事,直接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不可和尚笑道:“这事我说不清楚,还要他来说。”指了指身旁的聂妄心。 聂妄心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说道:“胡长老,你可记得胡丁阳。” 胡丁山眉毛一竖,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身体自然生出一股气势,压向聂妄心。 聂妄心不以为意,自顾自的道:“我也不瞒你,韩闯他们遇到了胡丁阳。” 砰的一声,名贵的玉石镇纸掉在地上,摔成两截,可胡丁山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似得,双眼死死盯着聂妄心。 “不可能,绝不可能,胡丁阳已经死了!” 这是胡丁山所希望的,当年胡丁阳背叛了胡家,打伤他,并且从他手中抢去地图时,他就希望胡丁阳死了,这些年来,胡丁阳一直没有消息,仿佛做实了这一点,胡丁山心理也接受了胡丁阳已经去世的可能,然后现在聂妄心却告诉胡丁山,他的这个大哥竟然没死,也容不得他不震惊。 聂妄心不紧不慢的道:“他确实死了。” 听得这话,胡丁山稍稍平静,冷哼一声,讥笑道:“你不是说韩闯他们遇到了胡丁阳吗?” 聂妄心笑道:“他们遇到胡丁阳也是事实。” 胡丁山冷冷的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死人又怎会被活人遇到呢?” 聂妄心摇摇头,说道:“死人不会被活人遇到,那么活死人呢?” “你说什么!”胡丁山腾地一声,从椅子里坐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聂妄心,须发微张,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 作为胡家的大长老,他不是不知道活死人意味着什么,正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不信聂妄心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他摇动指头,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行,胡家人绝不可能成为活死人!” 不可和尚看着胡丁山,叹了口气,开口道:“老e胡,这可能是真的——” “我不信!”胡丁山粗暴的道,“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活死人虽需人炼制,但倘若作为活死人的那个人不愿意,没人能逼他,作为胡家的人,胡丁阳很清楚的知道,作为活死人的痛苦,胡丁山觉得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醒醒吧,胡大长老,”聂妄心冷冷的道,“整个东南域除了邪月宗,就只有你胡家会炼制活死人,而邪月宗所炼制的每一具活死人都由老夫经手,绝没有实力超过凝神后期的。” 胡丁山盯着聂妄心,冷笑道:“也可能是你家宗主自己炼制的,总之不可能是胡丁阳,绝不可能!” 有些人越是表现的强硬,越是心虚,好比此刻的胡丁山,不可和尚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虚。 “恐怕他也知道,那活死人有可能是胡丁阳吧,只是出于胡家的声誉,不愿承认而已。”不可和尚心想。 就在这时,只听聂妄心开口道:“说来也没用,不如让当事人说说,描述一下那人的外貌,也好作个参考。” 不可和尚点头道:“我这就联系韩闯。”说着还看了胡丁山一眼。 胡丁山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联系他吧,大事要紧。” 不可和尚点点头,双手结印,双中出现了一团微光,仿若漆黑夜空里的一团星火,不一会儿,星火中传出韩闯的声音。 “有办法吗?” 不可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小声道:“韩闯正向我求救,活死人抓了林绛雪,他们设计重伤了他,但却被他逃了。” 看的出来,韩闯隐去了关于斩元身世的事情,毕竟这事情并非必要。 胡丁山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不可和尚说道:“有了一些眉目,需要更多的情报。” 韩闯道:“什么情报?” 不可和尚道:“那活死人的相貌。” 韩闯将活死人的相貌描述出来,不可和尚的目光落到了聂妄心身上,微一摆手,星光忽黯。 “我掐断了这边的声音,现在我们可以自由说话。”不可和尚眼波一转,沉声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胡丁阳。” 胡丁山沉默,像是咀嚼着不可和尚的话,过了好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没错,那就是胡丁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不知道活死人的痛苦吗?”说话间,胡丁山的眼里飘起两朵泪花。 倘若有可能,他甚至向当面指着胡丁阳,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也明白,希望渺茫。 聂妄心接话道:“恕我直言,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而是想办法找到胡丁阳。” 胡丁山眉毛一竖,怒瞪着聂妄心道:“你认为我有办法?” 聂妄心冷笑道:“难道没有?” 胡丁山冷笑道:“你一定是想到了我胡家的千里追魂术。” 聂妄心道:“不错,久闻千里追魂术的神秘,能远隔千里,追逐锁定一个人,您别告诉我,您不会这一招。” “我会。”胡丁山斩钉截铁的回答,“但现在这门异术没有任何作用。” 不可和尚惑道:“为何?为何会没用?”就连聂妄心也一脸惊讶。 胡的千里追魂术可以说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如果真的不能用,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聂妄心冷笑道:“胡大长老,你不会是故意藏拙吧。” 不可和尚皱了皱眉,低声道:“胡说,胡长老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藏拙的。”嘴上如此说,却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凝望着胡丁山。 显然,他是希望胡丁山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解释,而不是仅仅只一句没用而已。 胡丁山当然知道不可和尚心中所想,不禁叹了口气,说道:“这本是胡家的秘密,但告知你们也无妨。” 语声稍顿,继续说道:“千里追魂术虽然奇妙,但却需要一些被追踪者的贴身之物,或者是血脉相连者贴身之物才行。” 不可和尚笑道:“那胡丁阳是你的亲大哥,血脉相连者不就是你吗?” 胡丁山叹息道:“血脉相连者是有了,可还有一点。” 不可和尚笑容一收,沉声道:“还有什么?” “屏障。”胡丁山冷静的说,“玲珑宝塔周围存在者一种看不见的屏障,许多外来的立刻都无法穿透,千里追魂术也不例外。” 不可和尚眉头紧皱,说道:“这么说只有禁地里的人施展千里追魂术才有用?” “没错,”胡丁山道。 不可和尚道:“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胡丁山摇了摇头,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三人同时皱紧眉头。 这时韩闯的声音再次传来:“三位,好了没有。我这儿等的心急。” 不可和尚看了胡丁山一眼,见他仍然摇头,只能结了封印,开口说道:“韩闯,事情有些棘手,我这边想到一个办法,但无法实行,你与活死人交战时,可否留下了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韩闯道:“什么意思?” 胡丁山结过话头道:“我胡家有一种千里追魂术,需要被追踪者的贴身之物,或许血脉相连着的贴身之物才行,你可从他身上夺下过什么东西?” 胡丁山本不报什么信心,却听韩闯说道:“有——” “有什么?”他追问道。 “有一只香囊。”韩闯的声音有些犹豫。 “这样,我将异术手印交给你,由你来施展千里追魂。”胡丁山心中大喜,却没注意到韩闯语气有异。 “好的,没问题。”韩闯道。 胡丁山将结印之法传送了韩闯,并告诫了一番不可外传的话后,忽然又开口道:“对了,你们一定不可伤他性命。” “为何?”韩闯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胡丁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告知韩闯事情的始末,只是说道:“总之你别伤他性命便可。” 禁地之中,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即便看不见胡丁山的脸,但光听语气便知道他心理的不静,就像一颗石子坠入江心。 掐断了传讯符,韩闯对聂青青说道:“你怎么看。” 聂青青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胡长老确实有些奇怪。”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恐怕那家伙和胡长老有些关系。” 聂青青惊讶的道:“你知道什么?” 韩闯将胡丁阳的事情告知了聂青青,聂青青眉头微蹙,说道:“你的意思说,那个疯子是胡丁阳?” 韩闯点头道:“很有可能,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胡丁山这么犹豫的原因。” “那斩元不就是胡家人了吗?”聂青青苦笑道,“这倒麻烦了,本来有了斩元这层关系,我们就不能动他,现在有了胡丁山的关系,就更不能动他的。” 韩闯叹息道:“所以我们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时间一到,等他恢复实力,恐怕想不伤他也很难了。” 聂青青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信号弹,这是一只竹筒形状的东西,火药沉在竹筒底部,只需用真气牵引,便可放出。 聂青青用手一抚,将真气打入竹筒中,就听嗖的一声,烟火飞窜向天空。 过了一会儿,众人集合,见没有疯子的踪影,不禁疑惑。金三富本是心急之人,立刻开口道:“韩兄弟,召集我们过来干什么?这里也没发现疯子的痕迹啊。” 说话时还看了一眼斩元,毕竟疯子可是他的父亲,这样明目张胆的说人父亲是疯子,终归有些不对,但见斩元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而众人的目光则落在韩闯身上,韩闯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说道:“我召集大家不是找到了那人的踪迹。” “那是为何?我们时间可有限!”张啸林没好气的说。 他可不关心林绛雪的死活,但看此架势,这群人若是没救出林绛雪是不准备继续向前,于是也跟着着急。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我虽然没找到那人的踪迹,但却有了追踪他的办法。”转头望向斩元,说道:“斩兄,可否借一件贴身之物给我。” 斩元犹豫了片刻,说道:“头发可否。” “当然,”韩闯道。 斩元二话不说,立刻用真气截断了一截头发,递到韩闯手中,说道:“我的头发有何用?” 头发是他亲自截取,是最普通的头发,绝没有任何异常,也正是因为此,斩元才有所一问。 众人也用狐疑的眼光凝望着韩闯。 韩闯笑了,回道:“有用有用,我用你的头发,是要追踪你的父亲。”说话间,便将头发扎成一束,以防它散开,然后右手捏住,左手开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黄,搜魂千里!” 左手一指,一道光团从手指激射而出,打在头发身上。 这一束头发骤然消失,化作一只通体散发着金光的的云雀,冲韩闯鸣叫一声,向前飞去。 韩闯见状,目光连闪,挥手说道:“我们跟上去。”说着一马当先,施展身法,跟在这云雀背后。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尽皆跟上。 云雀飞的不快,但却是按照定的轨迹飞行,飞过山丘,越过河流,来到了一片树林。 云雀并未走进树林,而是在林前盘旋、惊叫,仿佛前方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韩闯见状,眉头微蹙,低声说道:“那人恐怕在这树林里,只是这林中还有其他东西。” 他拥有入微能力,看的比众人清楚,早在云雀盘旋于此时,他就发觉不对,此地乍一看,只是氤氲环绕,并未有其他特别之处。 但由他入微能力观察,却发现此地阴气森森,鬼气纵横,绝非善地。 金三富也走到树林边上,看了一看,肃声说道:“恐怕不仅是有东西这么简单。若我没看错,此地乃是专蓄阴气的九阴之地。”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身世 上 疯子又听到了熟悉的琴声,温柔的就像女人在耳畔的低语,声音沉静而淡漠,仿佛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断这琴声。 然而,琴声却自己停了。 疯子眉头紧皱。 “为什么停了。”悠然自得的笑容从脸上褪去,疯子显出一抹慌张,他本是一个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人,但此刻却露出慌张的颜色,就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一样。 “他们来了。”女子的声音飘进耳蜗,一样的温柔,却担着一种莫名的哀伤。 疯子沉默了半晌,仿佛在咀嚼着女子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来了就让他们死。” 女子叹息一声,说道:“你从不杀人。” 疯子沉声道:“我不记得了。” 关于过去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只是一片混沌,他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他从未而来,不记得他待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干什么。 他只知道他不能走,不能离开,就像这里有他誓言要守护的东西一样。 风吹过,带来阵阵樟脑香。 韩闯等人在树林里前进,用兵器劈开挡在面前的杂草和枝条,跟着寻路鹤向前。 忽然,他看见一个人坐在十几尺外的大树旁,在对他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韩闯停下脚步,沉声道:“你居然没有走!” 坐在树下的正是疯子,他没有跑,或许是认为自己跑不掉,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他没有跑,就坐在树下,后背靠着粗壮的树干,仿佛与这颗大树融为一体。 不知为何,韩闯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窥视左右,一切风平浪静。 重剑就在他的手上,印着日光发出黝黑的光,这多少让他有了一些安慰。 “我为什么要跑?”疯子笑了笑,“你认为我失去了真气,就没有抵抗能力了吗?” 难道他还有别的手段?还是在故作镇定,拖延时间?韩闯心想,嘴上却说道:“我不信你还有其他的办法。” 在没有证实之前,韩闯绝不会因为猜测而恐惧,他明白,倘若露出一丝怯懦的表情,对手就会将这心绪无限制的放大。 就像一名江湖刀客,遇到捉摸不定的危险时,总会砍人一刀,就算看错了,也好过被别人错砍了好。 这是江湖人的想法。 双手握剑,韩闯随时准备给予对面的对手致命一击,可就在这时,疯子又笑了,就像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 他要干什么?韩闯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一个失去真气的武者,拿什么阻挡自己手中的重剑,一腔热血吗?那是最可笑的东西 “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韩闯思绪,他猛地回头,就见一更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藤条,缠上了韦红琼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吊在半空。 “韦小姐莫慌,我来救你!” 金三富手持短刀,就要冲上了砍断枝条,忽然从身后射来几跟藤条,同样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金三富还想挣扎的起身,却见四肢被藤条死死钳住,其他人想要去帮手,忽然又有无数藤条向他们射来。 韩闯看的真切,这些藤条有两指宽,尖端锋利,表面带着倒钩,一旦被缠住,就难以脱身。 单只藤条或许不难对付,只需要一剑或一刀,只要是武者,都能斩断,可这藤条就像永无止尽一半,斩断一根,还有一根,直到最后,百根千根一齐袭来,缠上了莲花等人的身体。 他们毕竟只有几人,又怎抵的上千百根藤条呢? 便是莲花这种人,也一个不慎,被藤条缠住,裹的如同木乃伊一半。 只听张啸林大吼:“这他妈什么东西,怎么用真气都震不开!” 非但震不开,用火也不行,张啸林擅长的赤焰掌竟对着藤条没有作用,仿佛它水火不侵一半。 金三富也大吼道:“哎呀妈妈,有妖,一定是妖族,你到底是谁?” 就听虚空中传来女人的声音:“我是谁你不用管,你只需知道,进了这片树林,生死就由不得你了。” 金三富大怒,吼道:“由不得我个屁,有种你放爷爷我下来,看我不烧了你这片林子!” 话未说完,便被之后缠上的藤条挡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众人都被瞬间擒住,只有韩闯尚在支持,就见他一人一剑,在藤条织成的网中辗转腾挪,不断试图冲破这些绿色的桎梏。 就听女人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一片被风吹动的银铃。 “别白费力气了,既然入得这里,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心许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韩闯一边躲闪,一边冷笑道:“韩某人从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更不会像藏头露尾之徒求饶。” “哈哈哈,”女子笑了起来,道:“你说我藏头露尾,那我偏偏藏起来,看看你如何能挣脱我这千木大阵!” 说话间,上下,左右,各有一片藤条并做一排,如整齐的箭矢一半,射向韩闯身体,韩闯见状,心中暗暗叫苦:“这藤条虽一时奈何不了我,但我也挣脱不得,待到气力耗尽时,终会被她所擒。” 他目光四游,寻觅着女人可能藏身的位置,可这树林里到处是阴风阵阵,绝无人影痕迹。 莫非她会隐身? 目光最后落在靠在树边的疯子身上,韩闯不禁眼睛一亮,暗道:“我且将这人先擒了,再与这女人谈条件。” 注意打定,韩闯大喝一声,重剑轮圆,就在空中闪过一道黑光,灿若流星,袭向他身体的锋利藤条,立刻被四溢的剑气绞断,然而前面的藤条被绞断,立刻又后面的补上,众人都被擒住之后,女子自然有大把精力用来对付韩闯一人。 若是普通武者,甚至像莲花这样的武者,此刻也难以逃脱,韩闯却不是普通武者,他虽挣脱不得,但却可以利用这一瞬间的空隙,催动蛇形瞬步。 瞬步一处,韩闯不但速度快了一倍,行动轨迹更是诡异万分,瞬间抢到了疯子身边,探出一手,捏住他的琵琶骨。 这时,藤条又一次向他袭来,韩闯见状,也不慌张,大声喝道:“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琵琶骨。” 琵琶骨缔连双手,是一根细长的骨头,脆弱无比;但就是这根脆弱的骨头,却是武者最重要的骨头之一,一旦琵琶骨被捏碎,多厉害的功夫也发挥不出来。 韩闯这一手也是在赌,赌这疯子在女子心中的地位。 果然,藤条在距离韩闯三尺的位置停下,但依旧悬空,锋利的尖端仍然指向韩闯。 女子的声音响起:“我给你一个机会,放了他,你可以走。” 韩闯看了一眼被裹的像粽子一样的众人一眼,冷笑道:“你认为我是傻子吗?”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要什么?” 韩闯道:“放掉他们,并且让他放掉被他抓来的三人。” “不可能!”女人厉声道,“我奉劝你一句,人不要得寸进尺。” 韩闯也不答话,立刻手指一用力,捏住疯子的琵琶骨。 “住手!”女子斥道,藤条立刻垂下,“好,我可以放掉你和他们,但另外三个人不是我抓的。” 韩闯眉头一皱,厉声对疯子道:“你放是不放!” 疯子冷笑道:“我这人虽不记得自己是谁,但记得,自己从不受威胁。” 韩闯心中一怒,就要捏碎疯子的琵琶骨,忽觉一阵掌风袭来,竟是疯子的手掌! 韩闯大惊,匆忙应掌,就听砰的一声闷响,他的身子立刻倒飞了出去,原本垂落的藤条瞬间绕上了他的身体。 女子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焦急:“你怎么样?” 疯子道:“还好。”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喷出。 女子嗔道:“这叫还好吗?” 疯子笑道:“放心,死不了。” 女子见疯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继续追究,而是说道:“他们怎么办?” 疯子眼中闪过一抹阴损,“杀了。”语气中的寒冷渗入骨髓。 被缠在藤条中央的韩闯听的这话,心中暗暗叫苦,不禁对小白说道:“小白,你有什么办法。” 小白道:“有,别忘了你的剑丹。” 韩闯眼睛一亮。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住他脱困的话,那一定是寄由剑气结成的剑丹,剑气锋利,无坚不摧,正是对付这些藤条的好手段。 韩闯就要释为,忽听的斩元的声音响起:“等等!” 疯子道:“等等!” 女人正要动手,听的这声,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疯子指着其中一只藤茧说道:“这里面有一小子曾经放过我,不能杀他。” 女人“恩”了一声,原本缠绕着斩元的藤条松开,斩元筋疲力尽的半跪在地上。 疯子指着他,说道:“小子,你曾经放过我一次,我这人恩怨分明,他们下毒害我,就要死,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他们算两清。” 斩元粗喘着气,微微一笑,勉力站起身,正视着疯子,说道:“恐怕我们没这么容易两清。” 疯子看着斩元的脸,不知为何,仿佛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一般,沉声道:“你还想要什么?” 斩元微微冷笑,一步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之间没那么容易两清,你亏欠我的东西,也没那么容易还清,自己我为什么放你吗?” 没有等疯子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放你,是因为要亲自杀掉你。”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一只小藤茧忽然爆开,金丝大环刀从中飞出,与此同时,斩元不知从哪来了力气,顿步向前一跃,身子在空中就像一张拉开的弓。 女子顿时厉声喝道:“不!” 藤条向斩元袭来,速度不知比刚才快了多少倍。 然而女人毕竟后发,斩元忽然爆发的速度又快,当他抢到疯子身前时候,藤条距离尚远,斩元刚到疯子身前,金丝大环刀也正好落在他手中,此刻只需顺势一刀,便能取了疯子的性命。 许多年前,当斩元还在东南域的游离时,得了个名号:一刀两断。死在他手上的人,从来都是一刀两断,绝没有第三种可能。 得到这个名号,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力高强,死在他手上的武者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出刀从不犹豫,只有毫不犹豫的刀,才能做到一刀两断,才能发挥刀法最大的威力。 然而此刻,他却犹豫了。 疯子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明显的犹豫,这种犹豫阻挡了他的刀,最后,大刀,悬在疯子的头顶,久久没有落下。 “罢了罢了!我终究下不了手!”斩元叹息一声,收回大刀,面向袭来的藤条,摊开双手。 他知道,以这些藤条的速度,若他不挡,必定会刺穿他的胸口,而这正是他想要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滑落,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前一阵凉风袭来,睁眼一看,本应被困在藤茧中的韩闯,竟然挡在他面前。 “你——” “不要说话,你这家伙,就是不中用。” 韩闯见斩元没有下手,便知要糟糕,立刻爆发剑丹,锋利的剑气四溢而出,瞬间将缠绕着他身体的藤条绞断,没有任何停歇,他纵步跃到斩元身前,重剑轮圆,剑气喷薄而出,绞断了藤条。 女子正想继续攻击,忽然听韩闯喝道:“住手!” 韩闯指着疯子,冷笑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疯子凝望着斩元,只觉得眉目之间依稀有些熟悉。 “你是?”他伸出颤抖的指头,指着斩元,半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就在这时候,身旁青光乍然,一个女子从青光中走出,双十年华,碧绿的衣衫,漆黑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又如水波一半波动,明亮的眼睛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悯和同情。 韩闯眉头紧皱,依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女子不是人,甚至她根本没有肉身,面前的只是一具幻化出来的影子。 他能从这影子里感觉到冰冷,如尸体一半的冰冷,比寒冷的冰还冷,他还能感觉到一阵阴风,仿佛天地间的阴气,会汇集在女子身上一半。 他注意女子,女子却没注意他,而是指着斩元,说道:“你、你是谁?”她的声音颤抖,声线苍老,仿佛失去了双十女子应有的鲜明与活泼。 但韩闯知道,她就是那个在背后操控着藤蔓的女人,一个危险的女人。 “你是谁?”女人指着斩元说道,眼睛里泛动着泪花。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消失了一般。 斩元沉默了下来,他低垂着脑袋,良久,终于抬起头,指着疯子道:“我是他的儿子。” “儿子?”疯子双眼迷茫。 他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他忘记了儿子这词的意思,他忽然响起,斩元的眉目之所以如此熟悉,不就是尝尝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吗? 他身体颤抖,双手在身下纠缠,不知放到何处,反观女子,则一把将将斩元搂在怀里。 斩元正疑惑时,女子很快给出了答案:“你也是我的儿子!” 疯子愣住了,他从女子口中听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那你我的?” 女人抬起头,温柔的一笑,右手抚摸着疯子布满了沧桑的面颊,说道:“傻瓜,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啊!”疯子念叨着这个字眼,忽然感觉脑袋像针刺一般疼痛。 “你怎么了?”女人急问。 疯子没有回答,他的世界已天旋地转,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诉说,诉说着他的过去,诉说着他的现在。 韩闯立刻用手抵住他的后背,分出一缕真气查看。 斩元在一旁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韩闯摇摇头,“活死人的身体和人体的身体恐怕不同,我感觉不到他的经脉。” “那他?”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韩闯的微笑平复了斩元的心绪,但一双眼睛,依旧凝望着疯子。 他看着疯子抱头痛苦的模样,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浑身发抖,看着他的衣衫被冷汗所打湿。 他的眼睛也湿润了。 疯子仿佛感受到了斩元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他盘膝坐在地上,眉头时不时的紧锁或舒展。 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放心吧,丁阳不会有事的。” 韩闯目光一闪,沉声道:“他果然是胡丁阳。” 女子笑了,望向韩闯道:“你知道他的名字?那你一定是胡家人了,”叹息一声,又道:“说吧,胡家人想把我们怎么样。” 看的出来,在遇见了斩元后,女人也放弃了抵抗。 韩闯摇头道:“我不是胡家人。” 女人眉头一挑,说道:“那你一定和胡家有些关系。” 韩闯道:“确实有关。” 女人道:“他们想怎么样?” 韩闯盯着女人,说道:“你误会了,我虽然和胡家有关,但却不是因为你们而来,不过我很有兴趣知道你们和胡家的关系。” 女子同样盯着韩闯,仿佛在心中判断着这句话的真伪,过了好久,她终于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我叫岳依萍,不是人,是一只妖。”说完后,忧心的看了斩元一眼。 此刻她最担心的,便是斩元无法接受有个身为妖族的母亲,但没想到,斩元竟完全没有反应。 韩闯开口道:“岳夫人,我们对妖族并没有偏见,斩元的师傅更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告知了他事实。” 岳依萍松了口气,不过听到师傅两字,眼神里却流露一抹哀伤。 “你的师傅是天机子吧。”她说,声音消沉。 第四百一十二章 身世 中 韩闯不知道天机子和岳依萍之间的纠葛,但从岳依萍的眼神中,却看出了一抹回忆的影子。 他正想说话,忽听得胡丁阳口中,发出一声声低沉的,仿若野兽一半的低嚎。 岳依萍见状,脸色骤变,喝道:“快走!要发作了!” “什么要发作了?”斩元问。 话音刚落,胡丁阳猛地睁开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眼珠完全被灼人的黑色占据,瞳孔细小如针,若不仔细,绝看不出来。 他的眼睛周围有曾黑色游离不定,如同迷雾一般,仿佛河堤上隐逸的光线,整个世界也没剩下什么,只剩下这一层迷雾。 韩闯一时间愣住了,只听见岳依萍在呼喊,但却听不见她呼喊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对眼睛上。 透过迷雾,他依旧能看到智慧与冷酷的影子,却压抑在疯狂的神色之下,他感觉这迷雾背后,有一头被束缚的无形野兽,不断的发出愤怒的嚎叫。 他还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些东西。 哭、笑、孤独、狂热,然而更多的是却是显而易见的冷血无情,这一瞬间,韩闯忽然觉得,他会将自己撕碎。 胡丁阳的手掌向他抓来,掌在半空,指甲暴长了半寸有余,尖端锋利的就像磨利的刀尖。 手掌呼啸而来,扬起的气流在韩闯耳边盘旋。 “躲开!” 一声暴喝惊起了碎梦,韩闯蓦然醒来,此刻手掌以到身前三寸位置,他甚至能感觉到凌厉的掌风正从毛孔渗入。 再没有犹豫,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韩闯将身体向旁边一侧,差之毫厘的躲过致命一击,同时旋身而退,卸去掌上四溢的劲力。 这一连串动作看似优雅,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蕴藏着多少风险,只要稍有不慎,便是一个死亡的下场。此刻他已经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可依旧免不了心惊,溢出的冷汗打湿了后背。 “弯腰!” 岳依萍的声音响起,韩闯下意识弯腰,就见无数藤条从他身后激射而出,射向胡丁阳,与此同时,耳畔传来岳依萍的声音:“我能捆他半个时辰,你们快走!” 韩闯回头一看,那里还有岳依萍的身影,立刻便知,岳依萍就是掌控着整片树林的树心,当她全力以赴时,自然不会显露身形。 韩闯和斩元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的意思,两人立刻跑到藤茧面前,一记手刀便将藤茧斩开,将被困在藤茧的人一一救出。 金三富得出囚笼,正见藤条和胡丁阳战在一起,他一见胡丁阳的状态,立刻说道:“糟糕!这家伙失魂了!” “失魂是什么意思?”身旁的韦红琼问道。 金三富回道:“失魂是一种状态,普通人失魂会直接昏迷,因为魂魄已离开肉体,而活死人失魂,魂魄无法离开肉体,就会发狂。” 说话间,就听胡丁阳的咽喉里发出一声声不似人类的低嚎,声音就像拉动生锈的锯子,伴随着低嚎之声,那些缠绕着他身体的,看似坚韧的藤条立刻根根寸断,化作碎屑飘散在空中。 金三富见状,不禁大赫道:“快走!这藤条要治不住他了!” 没有任何犹豫,众人立刻飞奔而出,见识了发狂的胡丁阳的威势,便是原本信心十足的韩闯也没了把握。 众人运起身法,一路发足狂奔,眼见就要掏出树林,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咆哮,金三富脸色一变,说道:“糟糕!恐怕逃不了了!” 话音未落,身前立刻升起了一道三丈高的土墙,韩闯见状,立刻取出重剑,挺剑直刺,只听轰隆一声,烟尘弥漫,人已从土墙中心穿过。 土墙的并未真正挡住他们,只是稍微阻挡了一下他们逃生而已,可就是这微微一挡,却让韩闯的心从天堂坠到地狱。 忽然间,他有了种人在网中,挣脱不得的感觉,与旁边的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韦红琼的惊呼:“糟糕!我的身体要坠下去了。”话音未落,她的身子立刻向下坠去,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沉重了几倍。 “是重力术!”金三富大吼,“这家伙能操作重力!” 作为重力术是武魂自带的能力之一,一般只有土系武魂才具备,普通土系武魂施展的重力术并不强大,用来锻炼肉体尚且,若是对战,恐怕力有不逮;然而这忽然出现的重力术却能将韦红琼瞬间拉下,可见其威力非常。 他们面前左右两边出现两道看不见边的土墙,缓缓向中心合拢,以韩闯眼力,自然看的出这土墙的厉害,绝非刚才自己破开的所能比拟,恐怕合他们众人之力,也难以打开。 若是等土墙完全闭合,恐怕他们这一群人就被困在树林之中,而此刻以他们被重力术所束缚的速度,恐怕难以逃脱。 韩闯摇了摇牙,控制身体向下坠去,来到韦红琼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低声道:“还有真气吗?” 韦红琼吃力的点点头,道:“还有!” 韩闯苦涩的一笑,用力将她向空中一抛,自己却坠落下去。他人还未落地,就见地面忽然伸出几只石笋,尖端锋利,好似磨利的刀尖,他若自由落体下去,少不得是一个被开膛破腹的下场。 可韩闯毕竟是韩闯,人在半空,忽然扭转身姿,足下头上,脚底在石头笋尖端轻轻一点,又一次腾空而起,但却并没有更上众人。 他背对众人,大声喝道:“莲花,斩元,你们带他们先走!” 聂青青惊道:“韩大哥,你要干什么?” 韩闯也没回头,只是微笑的道:“你看不出来吗?” 聂青青立刻明白了韩闯所想,心中骤惊。 “不!要走一起走!”她高声喊道。 原来韩闯早已看出,若没有人在后抵挡着重力术,恐怕他们所有人难以在土墙合拢之前穿过空隙,所以他打定主意,帮他们抵挡重力术。 思忖一定,韩闯双手在胸前开始抱元,用的正是太极十八式的手段,然而又略有不同,太极十八剑式本是剑法,但此刻他却将其用在拳术上,这剑法原本讲究柔和沉稳,在他手中,却变得暴虐异常,仆一用出,身体周围立刻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强行将重力术所形成的波纹,拖到漩涡之中。 在他背后,吞噬武魂发现,紫色的漩涡在虚空中飞速旋转,中心绽放出紫色的电纹。 聂青青见状,便要回头,却被身旁的柳青芙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聂青青恶狠狠的盯着柳青芙。 柳青芙眉头紧促,低声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你若回头他的付出不就白费了吗?” 聂青青停下挣扎,双目凝望着漩涡当中的韩闯,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过面颊。 她虽然想回头与韩闯同生共死,但却明白,自己回头非但帮不了韩闯,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当即硬下心肠,运起身法,全力向那两块土墙之间的缝隙冲去。 韩闯虽然未回头,但却能感觉到聂青青的动作,不禁会心一笑,全力释为,开始阻挡起这代表着重力术的波纹。 从根本来说,这是一种力量形态,只是尤为特别而已,用不多的真气引动整片天地的气体密度的变化,以达到改变重力的效果。 这并非什么高明的手段,但谁说杀人的手段就一定要高明呢? 犹豫韩闯的牵制,重力终于恢复了正常,聂青青等人也得意以正常速度飞向空隙。 金三富望着那逐渐闭合的缝隙,心中一急,将手中算盘抛向天空,算盘骤然变大,表面覆盖了一团金光,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各位上去!”金三富大喊。 不用他提醒,众人立刻越上了算盘,金三富最后一个跃上,站在算盘末尾,双手结印,一道道法印打入虚空,算盘的算珠忽然飞速旋转起来。 就听嗖的一声,算盘骤然加速,在缝隙关闭之前,闯了出去。 韩闯不用回头,入微能力让他知道这一幕,当时就松了口气,对着身前的虚空看冷笑道:“出来吧,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氤氲散开,从中走出一道黑色人影,漆黑的眼眸占据了整个眼眶,那冰冷的目光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 冷静的野兽。 这人影不是胡丁阳又是何人。 韩闯冷笑道:“你想起来了?” 胡丁阳开口道:“没错。” 韩闯又道:“岳依萍呢?你把怎么样了?” 胡丁阳道:“她很好。” 韩闯冷哼一声,道:“我看她不好。” 此地本是岳依萍的地方,她乃是树林的树心,树林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胡丁阳能改变此地的状态,一定是将岳依萍击败,只有将其击败,他才能掌控九阴之地里的一切。 胡丁阳忽然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不觉得,这时候你不应该关心别人,应该关心关心自己吗?” 韩闯眉头一挑,冷笑道:“我倒不这样觉得。” 胡丁阳笑道:“你有信心?” 韩闯摇了摇头。 胡丁阳道:“那你为何不担心自己?” 韩闯笑道:“担心又如何?不担心又如何,有区别吗?” 胡丁阳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韩闯的话,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你说的倒也没错。”话锋一转,又道:“所以我准备放了你。” 韩闯摇头道:“这话不诚心。”他能从胡丁阳灼人的眼神里看到不见掩饰的杀意,很显然,胡丁阳想杀死他,能让他违背自己的内心,说出“放”这个字眼,一定不是如他语气这么轻松。 胡丁阳笑道:“没错,这话不诚。”语声稍顿,接着说道:“只要你们离开,从此不踏入这九阴之地,我绝不动你们任何一个,如何?” 韩闯摇了摇头,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三字个:“不可能。” 胡丁阳眉头紧蹙,沉声道:“你要想好,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没有了毒素的制约,我想杀死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哈哈哈!” 韩闯大笑起来,忽然笑声一收,冷冷的道:“我毫不怀疑这一点,但你也要记住,如果你要杀我,不可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出,而且我打赌,这个代价你承受不起。” 胡丁阳沉默下来,就如韩闯所说,他确实能杀死韩闯,但也会付出一些代价,这些代价平常看来或许没人,此刻却尤为重要,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待韩闯等人的态度。” 胡丁阳不动神色的说道:“我可以再退一步,开始抓到的一男一女,我放了。” 韩闯摇摇头,道:“我要你放掉所有人!” “不可能!”胡丁阳冷冷的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什么叫得寸进尺,”韩闯冷笑道,“我只要你交出所有人而已。”铮的一声,重剑已横在身前,硕大的剑身透露出乌黑的光。 胡丁阳冷笑道:“神兵利器?你已经试过了,就算有它,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这个人不喜欢和人讨价还价,所有和我讨价还加的人,都会死”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忽然变得模糊,韩闯微微冷笑,反手便是一剑回刺,有了麒麟臂,便是单手持重剑也不觉有何重量,这一剑他竟用重剑使出了短剑的手法。 胡丁阳的身影刚刚在他身后出现,立刻便被剑气绞成碎片,韩闯目光一凛,紧接着一记横扫,乌光扫过,就听铮的一声,重剑便被胡丁阳擒在手中。 胡丁阳冷笑道:“怎么样?现在接受我的提议还来得及,等一下真打起来,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他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内心亦有不安,刚才他以鬼魅身法绕到韩闯身后,试图一招击杀,没想到韩闯的重剑竟能后发先知,他连忙变招,又绕到正面,重剑却又紧跟而来。 “这家伙莫不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他心想。 韩闯知道胡丁阳心中所想吗?当然不可能,他能未卜先知的理由很简单——入微,有了入微能力,身周十仗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韩闯冷笑一声,道:“不好意思,我这人没被人威胁的习惯。”握剑的右手猛力一转,剑身以中线为轴飞速旋转起来。 胡丁阳能握住静止的重剑,又哪能握住旋转的重剑,立刻松开,韩闯趁横扫,重剑撩向胡丁阳头顶。 胡丁阳微微蹙眉,心想:“没想到这小子的剑法竟然不安常理出招。”之前他之所以敢握住剑身,也因为重剑无锋,便是握了,只要卸去剑上力道,倒也无妨,大司农他怎么也想不到,韩闯的剑法竟如此奇妙,特别是那一手离手转剑,迫使他不得不放手。 不过胡丁阳毕竟是凝神期的顶尖人物,对着韩闯冷笑道:“小子,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声到人到,韩闯一皱眉,立刻变招直刺,胡丁阳倏的一声,已到了他的背后,运起手掌,就向他后心拍了下来。 韩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在胡丁阳催动鬼魅身法来到他身后时,他已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倏的就是反手一剑。 这反手剑也有些名堂,乃是青竹宗的游龙回首,本应刺人头颅,韩闯却故作飘忽,剑锋飘忽不定,叫人难以预料。 胡丁阳眼睛一亮,喝道:“好剑法!”韩闯这一招秒到巅峰,便是他身处对手位置,也忍不住击节叫好。 可叫好便叫好,他手上却不懈怠,展袖一拂,韩闯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禁不住带重剑连退后三步,这才稳住身形。 他不禁心头大赫,袖口本是绵软之物,胡丁阳用这东西挡住他重剑一击,竟还能将他逼退,如此真气运用的手法,可谓是将“卸”字诀用到了巅峰。 要说这“卸”字诀本是平常技法,韩闯也能用,但要说用的像是胡丁阳这样不动声色,也不可能。 非但他不能,甚至他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非亲身感受,当真难以相信。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正常,上一次韩闯和胡丁阳交手,胡丁阳神志不清,许多高明的手法发挥不出来,又身中月如草之毒,所以才会被阵法困住,这一次韩闯与他单打独斗,他恢复了神智和功力,实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老家伙至少也是凝神后期的高手,成为活死人这么多年,还有这种实力,当真不可思议。”韩闯心中暗暗惊讶。 韩闯这边惊讶,却不知道那边胡丁阳更加惊讶,这一手袖里乾坤是他当年游历四方时,以胡家截脉手绝学与人交换的一手武技,专门拿人兵刃。 就算普通凝神期的武者,被他袖口这么一拂,也少不了会兵器脱手,韩闯只是一个半步凝神的小子,竟能挡住他一拂之力,当真不可思议。 “看来我要拿下他,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胡丁阳心想。 两人各有忌惮,当下停手,只是遥遥相对,各自戒备,过了一会儿,只听韩闯说道:“你留下林姑娘到底有什么用?说来听听。” 胡丁阳“哼”了一声,说道:“我用她干什么,不必告于你!” 韩闯冷笑道:“那就继续来吧!”挺剑就要直刺而去,忽听得远处,岳依萍的声音响起:“住手!” 第四百一十三章 身世 下 这是一间很小的密室。 这间密室在胡丁山的书房里,除了小,与平常富贵人家用来堆放金银的密室也没什么区别,或许唯一的区别是,这间密室里很空,所以即使小,也显得空旷。 胡丁山坐在正位上,微闭眼儿,动也不动,仿佛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都令他改变姿态一般。 聂妄心和不可和尚坐在对面,两个人都在笑。 笑不等于开心,或许是嘲笑也说不定,聂妄心和不可和尚的笑,虽不是嘲笑,但也绝与开心无关,他们只是因笑而笑罢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三个人就像死去的幽灵一般,围着一张并不算宽大的方桌子,呈三角形坐好。 桌子中央房子一颗佛珠,乳白色的佛珠,许是时间过的久了,佛珠表面沾了些灰尘,显得暗淡无光,他们没有看这颗佛珠,即便佛珠摆在桌子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可他们三人却仿佛毫不在意似得——所有佛珠都一个样儿。 圆溜溜的,经过剖光,质量上乘的,看起来就像人的眼珠,中间有一点明亮的痦子,质量下层,或是经历了时间侵蚀的,则显得暗淡无光,然而佛珠的好坏从不以光泽来区分。 就好像摆在桌子中央的这颗佛珠,只要稍有眼力的,便不会说它坏,它是一颗极好的佛珠,好的不能再好。 胡丁山长长的吸了口气,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不可和尚道:“等你。” 胡丁山笑了,脸上皱纹如同包子褶子似得簇拥在一起。 “等我干什么?”他说,听不出语气。 “等你开口。”不可和尚道。 “我已经开口了。”胡丁山笑道。 不可和尚摇摇头,不为所动的道:“不,你还没开口。” 胡丁山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不可和尚的话,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你要我说什么?” 不可和尚笑了,年轻的面颊上带着沧桑的笑意,仿佛他经历千古。 “那毕竟是你的大哥。” 胡丁山摇头道:“自从他判出胡家开始,就不是我的大哥了。” “呵呵,”聂妄心忽然阴恻恻的一笑,说道:“所有人都这样说,但真正事到临头,却又被口中所说的,抛弃的亲情所桎梏。” 胡丁山眉头一皱,冷笑道:“聂妄心,你是什么意思?” 聂妄心阴恻恻的道:“我的意思你明白。” 胡丁山抬起头,用一种锐利的目光凝望着他,沉声说道:“如果我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聂妄心忽然收起了那阴恻恻的表情,代之以微笑,自然的就像这微笑一直荡漾在他脸上一般。 不可和尚见两人有些剑拔弩张的加时,立刻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转头看着胡丁山说道:“不过胡老头,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即便再不愿意,也要去做。” “当然,我明白,”胡丁山冷哼一声,“那叫迫不得已。”轻松的语气丝毫听不出迫不得已的意思。 不可和尚摇摇头,他心知道胡丁山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这样一个胡丁山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好吧,换个方式。”不可和尚凝望着胡丁山,沉声说道:“你能阻止你的大哥吗?” 胡丁山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终于开口:“他是他,我是他,两个独立的人。” “胡长老说这话就不对了,”聂妄心说道,“明明是你胡家惹出的麻烦,就应该又你胡家来解决。” 胡丁山冷笑道:“胡丁阳早已经不是胡家的人了!” “可活死人的练法却是传自胡家!”聂妄心据理力争。 两人的气势不断攀升,在桌子中央形成了一道气墙。 不可和尚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右手探入气墙之中,微不可查的一震,顿时将两人的气势分开。 “好!好一个北海禅院的大碑手,老夫算见识到了。”胡丁山冷笑道。 聂妄心阴恻恻的回道:“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何必说那么多呢。” 不可和尚无奈的笑道:“好了,您二位就不要吵了,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目的。” 话到如此,两人也不可能不给不可和尚面子,顿时都噤声下来,然而却又没收回各自的气势,只是将气势凝于身边,含而不发而已。 不可和尚像是没看见这一点,自顾自的说道:“好了,要不这样,我们这边什么都不决定,将决定权交给韩闯。” 胡丁山道:“什么叫交给韩闯?”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一会儿,如果他求救,我们就帮;如果我不求救,我们就不帮,两位如何?” 不可和尚向左看了一眼,又向右看了一眼,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暗道:“早知道就不让这两人凑到一起了。” 不过想想,也笑了,倘若这两人不合力,恐怕无法在千里之外帮到韩闯。 聂妄心首先说道:“我没有意见,只希望某人同样没有意见。”这本是有利于他的想法,他自然同意。 胡丁山见聂妄心已经同意,心中暗道:“我若不同意,岂不是显得小气了?”当下说道:“没问题,不过一会儿只能由我出手,你二人从旁辅助。”这无异于将事态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可和尚听的这话,笑了起来,回道:“这是自然,一会儿就又你出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三个人因为出手与否闹的不可开交,那边韩闯和胡丁阳则停手了,停手的原因很简单,岳依萍。 韩闯以为岳依萍已经被胡丁阳制服,乃至于被封印,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受到多少损伤,至少从韩闯的角度来看,岳依萍是完好无损的。 他忍不住问道:“你?” 胡丁阳像是看出了韩闯心中所想,冷笑道:“我怎会去伤害依萍呢?” 岳依萍白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伤害我。” 胡丁阳面色一苦,接着竟笑了起来。 “我是在帮你。”他说,语气却很苦涩。 岳依萍笑容一收,冷冷的道:“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在害我多做杀孽。” 韩闯被两人这一通对话弄的丈二摸不到头脑,连忙问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岳依萍看了韩闯一眼,欲言又止,半晌过后,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小兄弟,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的状况吧。” 韩闯说道:“胡前辈是活人,至于您——”他看了胡丁阳一眼,见其没有反对,这才说道:“您恐怕是妖族。” 岳依萍惨淡的一笑,说道:“没错,我正是妖兽。还是树心一族的皇族!” 韩闯眉头紧蹙沉声道:“恕我直言,您现在。” “没有实体对吗?” “没错。” 岳依萍苦笑道:“我在二十多年前就失去了实体了。”她满含深意的看了韩闯一眼,继续道:“你认识胡丁山?” “认识。”韩闯没有隐瞒,这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注意到,这两字一出,胡丁阳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只是一点点,却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岳依萍笑道:“我就是说,能一眼认出丁阳身份的,恐怕也只有胡家人了。” 韩闯摇头道:“我不是胡家人。” 胡丁阳眉头紧蹙,沉声道:“胡丁山将那件事情外传了?这个该死的家伙!”眼神中射两道煞气。 岳依萍走到胡丁阳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当年若不是丁山,恐怕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韩闯面带疑色,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岳依萍叹息一声,将事情的始末告知韩闯。 原来当年胡丁阳离家修行,认识了岳依萍,两人相知相恋,最后竟不顾人妖殊途结合,生下了斩元。 胡丁阳心知胡家不可能接受岳依萍,也就不打算回胡家,决定和岳依萍在外共度此生,这本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却被一个人打破了。 “那人是谁?”韩闯目光连闪。 刚才韩闯已听到事情的过程,那人只用一招便重伤岳依萍,当时岳依萍身为树心一族的皇族,实力大约有融魂后期,能一招重伤她,天下间也没有几人。 胡丁阳叹了口气,说道:“一个白袍人,带着银面,我根本猜不出他的身份,可恶他打伤了依萍,还取了她的妖丹。” 妖丹乃是妖族根本,没了妖丹,妖族最少也是一个被打回原形的下场,可不要小看别打回原形,要知妖族虽然实力超过同级的人类,但修炼难度却何止人类的十倍,想要修炼到融魂后期,少不得要几百年的时间。 更有甚者,妖丹与妖魂融合,丹便是魂,没了妖丹,妖魂也就去了,性命自然不保。 岳依萍倒显得格外坦然,笑着说道:“也算我命大,虽然融魂后期,但妖魂依旧未与妖丹完全融合,这才保住一命。 胡丁阳摇摇头,道:“你那哪叫保住一命,分明是命悬一线。”话到这里,停了停,转头对韩闯道:“你与胡丁山相熟,又知道我的事情,一定知道后来的事。” 韩闯点头道:“听胡老头说,前辈您——”韩闯从胡丁山口中得知的之后的事,胡丁阳都是作为反派出现,因此话到这里,韩闯显得有些犹豫。 胡丁阳看出了韩闯的犹豫,知他心中所想,沉声说道:“放心吧,这事本是我做的不对,胡丁山怎么说我都不为过。” 韩闯见胡丁阳这样说,也就放心说道:“胡老头说您在胡家家族继任大典上找上门来,强抢了玲玲宝塔周边的地图。”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胡丁阳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激动之色,这才放下心来,最后补上了一句:“只是不知您为何要用这地图?” 胡丁阳看了岳依萍一眼,得到一个首肯的眼神后,才开口解释:“为的就是来到这卡拉库姆之泪,”语声稍顿,接着道:“卡拉库姆之泪是树心一族曾经的圣地,当时依萍的伤,也只有在圣地里才能保得一命。” 话到这里,胡丁阳停了停,接着又道:“不过有一点你却说错了,并非是我从胡丁山手上抢了地图,而是他交给我的。” 韩闯目光一闪,沉声道:“听闻那地图可是胡家世代守护的东西。” 胡丁阳打断了韩闯的话:“我也是胡家人不是吗?交给我也并不算违反了祖训。”雨声烧损,接着道:“那时的我也被白袍人打赏,我和胡丁山的实力本在伯仲之间,我有伤在身,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却输给了我,不是故意将地图交给我又是什么?” 韩闯点头道:“好吧,可您还是没告诉我,您为什么要留下林绛雪。” 胡丁阳目光一闪,笑了起来。 “那个姑娘叫林绛雪?她是你什么人?” “同乡。”韩闯回答的多少失了些底气,他和林绛雪之间的关系之复杂,绝非一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但若要说只是同乡,绝没有什么错误,毕竟——他们真的只是同乡而已。 胡丁阳显然不信,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你不说也罢,她是你什么人都没有用,这姑娘我留下定了!” 岳依萍眉头紧蹙,低声道:“我不是说了,我不需要——” 话未说完,便被胡丁阳打断:“什么叫不需要?你妖丹被夺,今生无法在凝聚人形就不重要了?” 转头对韩闯道:“小兄弟,我也不瞒你,你那朋友身具九阴之体,又有一手绝妙的琴艺,我留她下来,是为了替岳依萍重新塑魂。” 塑魂? 韩闯心中一惊。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魂魄都是重中之重,肉体若是被破坏,还有补救的办法,魂魄一旦被破,想要重塑,几乎不可能。 至少以韩闯的见识,从未听过有这种可能。 几乎不自禁的,他的脸上露出不信的表情。 胡丁阳见这表情,便他心中所想,也不气恼,只是解释道:“依萍与旁人不同,树心一族本是从卡拉库姆之类发源,相传是九天玄女在树下抚琴,树闻琴声而得道,产生妖魂。” 韩闯本是聪明人,经过胡丁阳这么一解释,便通晓了七八分,当下说道:“你是想模拟妖魂诞生,让女子树下抚琴以养妖魂?” “不错。” 胡丁阳并未隐瞒,在他看来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韩闯,仿佛要将整个人看穿一般。 韩闯眉头紧蹙,视那灼人的眼神如无物体,半晌过后,口中吐出两个字“不成。”语声稍顿,接着说道:“先不说这事的可能性,林姑娘也不可能在此待上很久。” 胡丁阳的脸色浮起一丝阴霾,沉声说道:“我只是告知你实情,不是让你提意见,更不是让你做决定!” 岳依萍见胡丁阳脸色有变,连忙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此事不可,重塑妖魂所消耗的心血太大,那小姑娘支撑不住,我绝不同意。” 韩闯急道:“需消耗心血?” 要知心血也是人体瑰宝,人体血液许多,但心血却只有那么几滴,代谢极慢,消耗过后,想要重新补充更是难上加难。 心血中蕴藏着人类的精气神,倘若消耗过大,人体也就油尽灯枯了。 岳依萍点头道:“我也不瞒的,的确要消耗许多心血。” 韩闯望向胡丁阳,冷冷的道:“这我就更不能答应了,现在你就将林姑娘交出来!” “哈哈哈!”胡丁阳大笑起来,“小兄弟,我说过,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并不是让你提意见,无论你答与不答应,这事都没的商量,那小姑必须留下。” 岳依萍连忙道:“我不需要!” 胡丁阳猛的转过头,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一半凝望着岳依萍,沉声说道:“这是你恢复人形的最后的机会,当年我以为真气保住你的一缕妖魂,天机子以含香珠保你玉体不腐,就是为了今时今日的机会,你怎能临时变卦呢?” 岳依萍凝望着胡丁阳,忽然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相为救自己而伤了别人——” 话未说,就见胡丁阳展开袖口一拂,岳依萍顿觉得一阵刺痛,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动一动也不可能。 胡丁阳歉意的看了一眼,沉声道:“依萍,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打发了这小子,再慢慢和你说。”回头望着韩闯,冷冷的道:“我依旧是那个条件,你现在离开并且保证不再回来,我绝不为难其他人。” 韩闯摇头道:“不可能,除非你将林姑娘交给我。” “敬酒不吃吃罚酒!”胡丁阳眼睛一瞪,三绺长须飘起一道弧线,手掌沿着这道弧线探出。 这一次胡丁阳已打定主意不再留手,一出手就用上了截脉手的功夫,五指在空中一并,放出五道真气,点向韩闯五处要穴。 韩闯看的真切,连忙向旁一闪,一剑刺去。 这一剑正刺胡丁阳胸口,他若不躲闪,被重剑撞上,少不得会胸骨骨折,胡丁阳摇摇头,暗道:“这家伙的重剑好生厉害,本以为不够灵活,没想到能用两败俱伤的方法逼的我变招。” 思忖之间,手上已用出三个变化,脚下一蹬,踩着剑身而上。 第四百一十四章 决斗 上 聂青青站在树林外,望着那已经封闭的土墙,憔悴与绝望就这样清楚明白的写在脸上。 她知道一旦这土墙闭合,代表着没有胡丁阳的许可,里面的人不可能出来,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进去,就像一道隔绝了生死的墙,隔绝了所有关于韩闯的气息,不够路出一分一毫。 她久久没有离去,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然而那闭合的土墙,像是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如海一般深的绝望正包裹着她,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膀。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说话的是柳青芙,她同样没有离开。 聂青青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应该信任他,但是——”她回头看了柳青芙一眼,欲言又止。 柳青芙心知聂青青的想法,微微一笑,说道:“哪一次他不是面对看起来不可战胜的敌人,又有哪一次他让你我失望过?相信他,他会战胜强大的敌手,而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消除他的后顾之忧而已。” 聂青青凝望着柳青芙,直到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对韩闯的了解是如此的少,少到可悲。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现在怎么办?” “先离开这里再说。”柳青芙看了一眼封闭的土墙,“他也不希望我们待在这里。” 韩闯当然不希望聂青青待在那里,理由很简单,面对胡丁阳,他没有必胜的把握。非但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连胜利的把握也没有。 对手虽然是活死人,发挥不出武魂的实力,但归根结体就是一名凝神后期的高手,以韩闯的实力,想要光明正大战胜这种对手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选择游斗。 不得不说,在身法上,韩闯还是有其得到指出的,以曲曲半步凝神的实力,就能和胡丁阳纠缠,便是作为对手的胡丁阳,也忍不住暗暗较好。 然而他们谁都知道,这不可能保持长久,就像无根之水一样。 三百招过后,韩闯的步伐开始凝滞,空气中仿佛存在着一种压力,在不断的压迫着他的空间,他甚至能够感觉呼吸困难。 又过了一百招,胡丁阳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将胡家的绝学截脉手施展的淋漓尽致,韩闯仅凭借重剑之威,才能抵挡。 又过了五十招,甚至连挥舞重剑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韩闯只能一味躲闪,几乎没有攻击。 疲倦如同潮水一般,侵蚀着他的神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着他的运动力。 胡丁阳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就完蛋了,”他说,“很可惜,你没有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以至于酿成此刻的苦果。” 韩闯勉力躲开他一掌,虚弱的说道:“这世上本没有后悔这种东西,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一切后果都能承受。” 胡丁阳摇摇头,又是一掌劈来,同时说道:“倔强的小子,不过倔强的小子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吗?”韩闯忽然笑了起来。 胡丁阳心神一动,只觉这绝不是失败者的无奈,倒像是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容。 他在笑什么?难道他认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作为凝神后期的高手,胡丁阳的眼力告诉他,此刻韩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需要再有一点压力,就会彻底崩溃。 然而事情并未向他预料的方向发展,韩闯虽然看似筋疲力竭,但每每在生死时候,都能躲过他夺命一击。 已经四次了,整整四次,每一次胡丁阳都认为自己能够杀死韩闯,然而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失望。 这家伙是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普通人油尽灯枯的时候,便是想要抵抗也无能为力,但韩闯却像总能在崩溃的身体里榨出一些能量似得,总能对胡丁阳的攻击以与回应,然而光是回应显然远远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好了没有,不可和尚。”韩闯心中说。 原来刚才,他已偷偷用传讯符和不可和尚取得了联系,不可和尚教给他的方法很简单,尽量支撑,说是他那边需要一些时间。 然而这一支撑就快五百招了,但不可和尚那边依旧没有回信,甚至在某些时刻,韩闯以为自己被耍了。 然而,当他表现出明显不耐烦的时候,不可和尚那边却来了回应:“好了,好了,不要着急。我不是给了你三颗佛珠,你已用了一颗,还有两颗。” 韩闯道:“那佛珠只能给予我一瞬间凝神后期的实力,我面对的可是真正的凝神后期的高手。” 不可和尚笑道:“放心吧,我让你捏碎就捏碎,这一次出手的可是胡丁山那个家伙。” 韩闯眼神一闪,问道:“难道还有玄机?” 不可和尚道:“你捏碎了就知道了。” 两人正在心灵交流时,胡丁阳忽然喝道:“小兄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或许死!” 韩闯看了胡丁阳一样,冷笑道:“如果你能杀我,就来杀吧!” “哈哈!” 胡丁阳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冰冷的声音响起:“你知道吗,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和我这样说话了,上一个和我说这种话的人,同样年轻,同样天赋卓绝,同样认为自己能抗过这一劫,结果——” 胡丁阳又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结果他死了。” 韩闯微微冷笑,不屑的道:“我还是这句话,你要能杀我,就来杀把。”鼓起所剩不多的真气,运起重剑便是的一剑。 剑身裹着风声而来,在胡丁阳的耳畔呼啸。胡丁阳不怒不喜,脸上出奇的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你逼我的!”他说,语气沉静。 被束缚在一边的岳依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大叫起来:“快跑,这招不可硬接。” 韩闯还没明白怎么会事,就听胡丁阳喝道:“晚了!”就在他双手在身前转动,仿若旋转的法e轮。 开始时手并不快,尚能看的请手掌,之后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胡丁阳身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铭文浮现。 “通天截脉,灭绝生息!” 忽然间,他两手一推,黑色漩涡从中爆开,一道黑光激射而从,冲向韩闯。 黑光的速度是韩闯平生所仅见,即便有蛇形瞬步,他也没能躲开,只能在最后时刻,捏碎了不可和尚给他的佛珠,期待着不可和尚帮他挡住这必杀一击。 然而不可和尚并未出手,一切都是那样的风平浪静,韩闯被黑光洞穿,生出一种整个人浮空的感觉,进而又被重重的拉了回去;想象中的痛楚并未传来,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 韩闯正想嘲笑两句,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就如同石像一半,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想要挣扎,却根本不知道应从何处挣扎,他的灵魂就像被封锁在身体里却无法控制身体运动。 岳依萍见韩闯被打中,不经喃喃的道:“完了,完了。”只有她最明白胡丁阳这一招的威力,所以第一时间让韩闯走,然而她却不知道,当胡丁阳决定用这一招的时候,韩闯必死无疑。 胡丁阳缓缓走到韩闯身边,冷笑着说:“不用挣扎,这是我胡家的绝学截脉手中的最后一招,通天截脉,就算再厉害的人,只要被黑光打中,也绝无挣脱的可能,因为这是传自上古老子的武技。” 韩闯不能说话,无法反驳,甚至无法用怨愤的眼神凝望着胡丁阳,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静静的站着,看着胡丁阳靠近,没有一点办法。 胡丁阳冷笑道:“我早就说话,想要杀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并且给出了不错的条件,但你竟没有接受条件,那就怨不得我了。”手掌按上了韩闯的胸口。 这时他只需稍稍发力,便可震断韩闯的心脉,然后当他这样的时候,韩闯却忽然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忽然动了。 一掌印在了胡丁阳的胸口。 震惊写在他的脸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被通天截脉这一招击中的人,居然还能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以至于让他忘记了胸口的疼痛,直到嘴角溢出的鲜血垂落在地上,发出那一声轻微的声响,他才从震惊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双眸凝望着韩闯,冷冷的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望着他,绝不是一种作为对手的眼神,而是一种亲人之间的眼神,一种心痛而复杂的眼神。 半晌,韩闯终于开口,第一句就让胡丁阳震惊:“大哥,二十多年了,你变得太多了。” 大哥?什么? 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人,对他用这种称呼,那就是—— “你是胡丁山?”胡丁阳伸出颤抖的指头,不可思议的指着韩闯。 其实根本就不用确认,当胡丁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肯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之前与他战斗的“小朋友”,而是他曾经亲密,后又反目的兄弟。 他没有想错。 不可和尚有一点没有告诉韩闯,佛珠会让别人控制他的身体。 当然,不可和尚当然不会告诉韩闯这一点,即便是保命的神器,也没人愿意将身体交给别人控制。 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困难,妖族有迷魂大e法,佛门也有佛主降临,不可和尚对韩闯使用的,正是佛主降临的武技。 只不过,他没有降临到韩闯身上,降临过去的是胡丁山。 “你有一刻钟时间,不能再多了。”不可和尚沉声说道,同时右手不停的拨弄着佛珠,从佛珠中射出一道精光,笼罩着胡丁山的身体。 聂妄心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胡丁山这么相信我,将肉体交给我看管。他就不怕我把他的肉体毁了吗?” 胡丁山降临到了韩闯身上,不可和尚要维持佛珠降临,此刻聂妄心若想将胡丁山的肉身毁掉,绝对是最好的机会。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你不会这样做,不是吗?” 聂妄心笑道:“可是我想。”话到一半,摇了摇头,继续道:“同为老子一脉的传人,为何你北海禅院就能雄霸西域北疆,胡家也能传承至今,而我聂家却注定衰落,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更加不能接受这种不公!” 不可和尚叹了口气,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注定的事情,造化使然而已。” 聂妄心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我才想得到玲珑宝塔,用宝塔里的玄黄之气,来补充我聂家的气运,没想到——” “没想到你会被护塔剑气所伤?”不可和尚笑了,缓缓说道:“聂家若不是雄心勃勃,也不会衰落如斯。”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他明白不可和尚的意思,作为老子一脉的传人,倘若北海禅院愿意雄霸天下的话,不知有多少机会,然而他们只是偏安于西域北疆一带;同样,胡家也有无数的机会称雄东方,但却静心守护着玲珑宝塔;只有他聂先祖积极入世,结果却凄凉无比,但他这一代,甚至要寄人篱下。 聂妄心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也不甘不愿。 不可和尚叹息着道:“看来你受到心魔的影响了。” 聂妄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想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事情。”语声稍顿,接着道:“只希望韩闯能封印心魔吧。” 不可和尚也摇摇头,低声道:“恐怕希望只是绝望的开始。”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不可和尚的话,过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知道一些什么?”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道的一定比你多。” “比如?”聂妄心问道。 “比如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开始吗?” 聂妄心嘴里咀嚼着这个词,久久没有说话。 降临在韩闯身上的胡丁山自然不知不可和尚和聂妄心的谈话,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胡丁阳身上。 “放手吧。”他低声说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惋惜。 胡丁阳微微冷笑道:“现在说要放手,不是已经迟了吗?” 胡丁山冷哼一声道:“永远没有迟了这一说法,趁你现在还未铸成大错,立刻放手吧。”语声稍顿,接着道:“曾经的胡丁阳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但现在的你,你看看自己不死不活的模样!” “那有如何?”胡丁阳大声说道:“只要能让依萍重新凝聚人形,就算要了我的命又如何?” 岳依萍道:“丁阳,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胡丁阳道:“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等你塑形之后,也就能离开这片地方,倒时我们给清风阁一些补偿就是了。” “补偿?那林姑娘呢?你补偿她什么?”胡丁山的声音异常冰冷。 胡丁阳沉默了下来,再没有比他更抢出心血消耗的恶果,因为他就是一个实例,当年为了挽回岳依萍的性命,他消耗的自己的心血,最后只能以为活死人的状态生存。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成为活死人的,甚至大多数人,都宁愿死,死人是无法补偿的。 胡丁山见胡丁阳有些犹豫,立刻趁热打铁的说道:“以九阴之体的女人引动九阴之地的阴气凝聚妖魂,这办法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胡丁阳没有说话,眼神却不自禁的望向远方的塔影,隐藏与云雾之中,若应该若现。 胡丁山心中一沉,急道:“进塔了?” 胡家有家训,家族之人绝不可进入玲珑宝塔,违者必受全族追杀,若是胡丁阳真的为救岳依萍进入宝塔,胡丁山也只有执行家规一条路可以走。 胡丁阳摇摇头,低声道:“放心,我没进塔。”胡丁山松了口气,胡丁阳又道:“但却去到了宝塔之前,这办法是塔里的那个人告诉我的。” 胡丁山心中又一沉,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话?那可是心魔,是引动人类内心欲望的家伙,他最擅长操控人心!” “我知道,”胡丁阳冷冷的道,“可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依重聚妖魂。” “所以你相信他?”胡丁山的眼神里就尽是不可思议。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胡丁山沉默下来,半晌过后,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阻止你。” 胡丁阳笑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感情。 “若是你真的进到这里,我承认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借用这小子的身体的话,你必输无疑。” 胡丁山摇了摇头,说道:“那就试试吧,当年我让了一招,现在后悔了,我要让你还回来。” 胡丁阳摆出了一个胡家截脉手的起手式。 胡丁山看到这个姿势,不禁叹息道:“胡家有两大绝学,父亲有两个儿子,当年他让我们一人学一门功法,就是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守护玲珑宝塔,他怎么也想不到,胡家的两大绝学有对垒的一天。” 他看了一眼远方宝塔的影子,低声道:“还是在宝塔之前,恐怕他死也不会瞑目。” 胡丁阳摇摇头,低声道:“我倒认为,父亲将两门绝学传于你我,是早预料到我们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如今正好,我是活死人,你用了别人的身体,我们两人都动不了武魂,只能以武技取胜,看看胡家截脉手和流空剑到底谁才是胡家的第一绝学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决斗 下 黄昏,夕阳下。 聂青青站在夕阳的正面,背对着光线,阴影遮住了她的脸。 她的脸仿佛永远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纱一群,衣袖里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剑,短剑是凶器,凶中之凶,然后被她藏在衣袖里的这把短剑,却不是用来杀死别人的,而是用来自尽。 锋利的剑锋正顶着她的腰际,那希夷的目光看起来有些绝望。 倘若韩闯在一天内,还不回来,那就真的绝望了。 她的目光凝望着西方,那是卡拉库姆之泪的位置,此刻绿洲已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看不清,但依旧探望,试图从那模糊的影子中,寻觅到一丝心灵的慰藉。 柳青芙走到她身旁。 湖水蓝的衣衫映着光线,像是镶嵌了一条金边,她在笑。 她本不应该笑,但此刻除了微笑之外,她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安慰聂青青,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就连她,也绝望了。 大多数时候,绝望是会传染的,看看活下来的这些人吧,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也就只有本来与韩闯有怨的张啸林,能坦然处之。 “放心吧。”柳青芙开口。 聂青青回头凝望着她,看着那漆黑如夜空一半的眼睛,微微摇头。 “你在安慰我。”她说,“我不需要别人安慰。”语声稍顿,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没事,很好,不用担心。” 聂青青尽量表现的如自己口中说的一样,甚至在说话时,还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然而一连用了三个词语,却出卖了她的心。 此刻,她并不如自己口中所说的安宁。 而这又是理所当然的,她的爱人正在冒险,而她却只能站在距离很远的沙丘上,凝望着远处那模糊的影子,这让她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更不得被抓到的是她,而不是林绛雪。 柳青芙张了张嘴,终究放弃了劝慰,她回头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其他人:金三富在叹息,韦红琼皱着眉头,就连一向快乐的丁丁,此刻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而斩元却在磨刀。 他磨的不是那把从不离身的金丝大环刀,而是一把小小的弯刀,不到两尺,弯的就像女儿家的眉毛。 柳青芙猜测着是一把藏在腰际里的刀,作用很简单——拼命。 长刀刀客都会有一把短刀,当长刀受制时,还有短刀可以拼命。顾名思义,短刀会很短,有时会短的惊人,但很少弯,因为弯刀是最不适合拼命的刀,可一旦一名刀客拿出的是一把拼命的弯刀,那代表着他的决心。 必胜或必死,总会有一个。 柳青芙又走到斩元身边,开口说道:“你在干什么?” “磨刀。”斩元冷冷的道,眼皮也没抬一下。 柳青芙抬了口气,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回去。”声音依旧冰冷,就像冰山移动发出的嗡嗡声。 柳青芙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不希望你回去,那是送死。” “可我必须回去。”斩元终于抬起了头,用一种尖锐的目光凝望着柳青芙,“我不希望有人替我送死。” 柳青芙道:“他不是替你送死,而是让你活下去。” 她试图找到一些有力的句子来说服斩元,可到最后,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她看起来已经词穷了。 斩元没有再说话,继续磨刀,他磨刀的动作不快,但效果惊人,很快这把弯刀就显现出了亮色,一种刀锋的颜色。 柳青芙皱了皱眉,低声道:“这刀不够冷。” 有些刀锋利,而且冷,那是杀人的刀;有些刀冷却不锋利,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刀;有些刀则锋利而不冷,那是奇怪的刀,奇怪到用刀者一定会死。 斩元明白柳青芙的意思,微微摇头,低声说道:“不用劝我,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即便、即便做了一些事情,我也不可能杀掉他们。” “那你是想?”柳青芙说道。 斩元叹息着道:“我不杀人,但也不会让人伤害我的朋友。” “所以你准备回去送死?” 斩元停下了动作,他的眼神凝聚在刀上,口中却道:“我不会死。” 柳青芙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可我觉得你一定会出事。” 江湖人交手都会掀起血雨腥风,特别是生死相搏,在只有一个生,有一必死的战斗中,所有人都会竭尽全力,所以激烈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在厉害的高手,面对生死相搏,也须动用全力,自然,对于真气的控制也就落了下层。 然而两个离开江湖已久的武者之间的战斗,却并没有所谓的腥风血雨,甚至可以说是风平浪静的。 截脉手固然厉害,但依旧奈何不了流空剑。 胡丁山在与胡丁阳的战斗中,占据了一定的上风,他将胡丁阳逼到了角落——没用剑。 事实上,流空剑也并非一种剑法,而是一种指法,将剑气与指法结合,指尖发出剑气,无坚不摧。 与截脉手一样,流空剑都是得传自老子的绝学,是一种已经被人忘记的功法,是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胡丁山会这一门武技,就连胡家人淡忘了这一点。 自从被胡丁阳大闹继承大典之后,胡丁山就没有动用过这一门武技,因为根本没有需要他动用这门武技的人。 然而这一次在面对胡丁阳的时候,他的流空剑却丝毫看不出退步的迹象,即便他只用了一只手,但这只手却十分灵敏,十分矫健。 胡丁山一指破开了胡丁阳的护体真气,将他逼如绝境,却并没有乘胜追击。他凝望着胡丁阳,眸子就像远方的塔影一样,是青灰色的,模模糊糊的,遥远而冷淡的。 也只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才会有如此遥远而冷淡的目光。 “你输了。”胡丁山冷冷的道。 他自信胡丁阳绝没有翻盘的可能,当年在即位大典上,他为了救人,让了胡丁阳一招;这一次同样为了救人,他不准备让,不让的结果就是——胡丁阳彻底失败。 胡丁阳不敢示弱,目光锐利的就像一把刀。 “我不会输的。”话说完,他继续挥掌而上。 护体真气对于武者来说,就像一件坚固的铠甲,有铠甲固然好,但若没了,还可以赤膊上阵。 胡丁阳此刻就“赤膊上阵”,二十多年,生为活死人的他,虽然不可能继续修炼,但对于武技的理解却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也正常,二十年浑浑噩噩的生活,只有在演练武技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截脉手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 没有声音,连破空声也没有,全程都没有一个声音发出,就连破空只声也没有,就像一出无声的哑剧,只可惜,这哑剧是致命的。 截脉手抢在控制,然而胡丁阳的截脉手,攻击力也是一流,这一招不火也不疯,更没有绝望一击的疯狂;可正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击,成功破击了胡丁山的护体真气。 现在两个人同样“赤膊上阵”了。 胡丁阳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冷笑道:“怎么样?我说过我还没输。” 胡丁山望着胡丁阳,不禁叹了口气,暗道:“可惜了。” 若是他自己的身体,就算胡丁阳的截脉手超出预料,但也不会被破开护体真气,但这却是韩闯的身体。 他虽然成功降临过来,但别人的身体毕竟是别人的,他并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流空剑这种武技还好,护体真气则表现的格外明显。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不可和尚的声音:“我要提醒你,最好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韩闯的声音也响起:“胡老头,你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 胡丁山忽然笑了起来。 胡丁阳见到胡丁山笑了,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胡丁山道:“笑我自己。” 胡丁阳冷笑道:“笑你的大言不惭?” 胡丁山摇摇头,低声道:“笑我小看了你。”语声稍顿,继续说道:“没想到这些年,你的实力没有进步,武技却进步了不少。” 胡丁阳脸色一变,冷笑着说道:“如果你和我一样,十年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一套武技和一个信念的话,也会和我一样。” 胡丁山叹息着道:“那是活死人的后遗症,你应该知道。” 胡丁阳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笑容忽然一收,冷冷的道:“我当然知道,当然自己那是活死人的下场。” 胡丁山叹息着道:“当时我就不该把地图交给你。” 胡丁阳冷笑道:“可你已经给了,这事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有的。”两人谈话被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是岳依萍,她被困在原地,柔声轻哼道:“丁阳,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希夷。 胡丁阳几乎听的痴了。 他忽然觉得所受的所有的哭,所有的折磨,只要换到了这个声音便是值得的。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他低声念叨。 “可我不需要!”岳依萍激动的道,“如果我知道你为了我变成活死人,我宁愿自己的死掉;如果为了我重塑妖魂,要杀掉一个无辜的女孩,我绝不会答应,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胡丁阳转过头,凝望着岳依萍,低声说道:“可你别无选择。” 岳依萍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凄凉,笑的酸楚。 “不,你错了。”她低声道,“我或许无法阻止你的行为,但却可以阻止自己。” 胡丁山眼神一闪,惊道:“你要干什么?” “自灭妖魂!” 没有任何迹象,岳依萍忽然突破了截脉手的桎梏,飞向天空。 “不!” 胡丁阳大吼一声,飞奔过去就要抓住岳依萍的衣角,可她忘记了,此刻的岳依萍只是一缕妖魂而已。 指尖从衣角掠过,却没有抓住,岳依萍升上了天空,白衣随着清风飞舞,就像一朵盛开的水莲花。 她凝望着胡丁阳,温柔的说道:“对不起。”话音一落,双手开始结印。 “是大五行寂灭印!”胡丁山一口叫破了这印记的名堂。 大五行寂灭印本是一门攻击印法,讲究牵引五行之力攻击敌人。然而岳依萍只剩下一缕妖魂,根本就无法牵引五行,强行使用这一印迹的结果很简单——死。 “对不起了。” 温柔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以岳依萍为圆心出现了一道漩涡,五行之力源源不断的向她身体涌去。 可以说,手印到这里,她已经必死无疑了。 或许胡丁阳能够阻止手印的力量,但庞大的力量已经聚集,却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哎。”胡丁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不想发生这种结果,但有时,结果却这样发生。 就在这时候,耳畔响起了韩闯的声音:“胡老头,把身体还给我。” 胡丁山眉头一皱,说道:“什么意思?” 韩闯道:“我有办法。” 五行之力愈发浓郁,岳依萍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光,没有多少时间给胡丁山考虑,他立刻退出了韩闯的身体。 一瞬间,他回到了密室里,就听不可和尚叹息着道:“你怎么回来了?” 胡丁山睁开眼,淡淡的道:“韩闯说他有办法,时间容不得我考虑。” 不可和尚眉头一皱,低声道:“或许他真的有办法。” 韩闯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老实说,被别人控制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然而他并没有过多时间来享受这种失而复得的兴奋,他必须要阻止岳依萍的自爆。 “让开!”他大吼着向前。 胡丁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不是胡丁山?” 韩闯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语声稍顿,接着道:“我帮你阻止她自爆,你放掉林绛雪。” “成交!”胡丁阳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韩闯也不认为胡丁阳会反悔,如他这样的人,倘若答应了一件事情,便一定不会发挥。 没有犹豫,他纵步向前,来到岳依萍脚下。 岳依萍看着过来的韩闯,笑着说道:“不用浪费气力了,五行之力已成,消亡已经不可避免,”转头又道胡丁阳说道:“将林姑娘放掉,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能如你愿了,这可不是最后的。”说着运出武魂,代表着吞噬力量的紫色漩涡在身后浮现。 胡丁阳一见这漩涡,立刻感觉周围的天地元气向漩涡涌动,不禁大惊,心想:“这是什么,若刚才他动用这东西,恐怕我要取胜也不容易。” 韩闯不清楚胡丁阳心中所想,他只知道,若要救岳依萍,则必须使用吞噬武魂,以为吞噬之力吸收五行力量。 毫无疑问,吞噬武魂的力量也远大于手印之力,当武魂开始运转时,五行之力缓缓的向漩涡流动。 初并不快,到后来则如流水一般。 胡丁山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脸上不禁露出微笑,嘴里喃喃道:“这样,原来是这样,只要将五行之力吸去就可以缓解力量。” 这事说来容易,也不难想到,可他没有如韩闯这种吞噬武魂,也就不可能做到。 伴随着危机逐渐解除,胡丁阳望向韩闯的眼神里,渐渐带上了笑意。终于,五行之力尽数被韩闯吸去之后,岳依萍落了下来。 胡丁阳立刻走过,拉着岳依萍的手,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岳依萍温柔的摇摇头,说道:“我是不想让你堕入魔道。” 入魔道易,出魔道难。岳依萍不希望胡丁阳因为自己而抱憾终生。 “你还想用林姑娘的命换我的神魂吗?别说我没提醒你,大五行寂灭手印我可以是能随时使用。”岳依萍忽然严肃的说。 “不、不了,”胡丁阳立刻说,“我这就将林姑娘放出来。” 他转头狠狠的盯了微笑着的韩闯一眼,说道:“算是便宜你了,跟我来吧。” 韩闯跟着胡丁阳来到了一座山洞,洞口有一扇石门,石门中央有一道八卦锁。胡丁阳结出一道手印,打入锁中,就听轰隆隆一阵声响,大门打开。 胡丁阳领着韩闯进入山洞,绕过几个弯来到山洞内部。 韩闯看了看空旷的洞穴,不禁皱眉道:“人呢?” 胡丁阳微微冷笑道:“你放心,老夫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完成。”说完来到一处石壁之前,用手轻轻一暗,石壁转动,立刻让来了一道口子。 “进去吧,他们就在里面。”胡丁阳说。 韩闯不疑有他,走进暗室里,昏暗的光线让他一时难以适应,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又来了?我说过,不会为你抚琴的。” 韩闯眼神一闪,笑着说道:“绛雪,是我!” “韩闯?你怎么来了?”林绛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接着声线有些颤抖,“你也被那个疯子抓住了?” 颜赤扬的声音也响起:“韩兄弟?你也被抓进来了?这下糟糕了,没人来救我们了。” 听得颜赤扬中气十足的声音,韩闯微微一笑,说道:“颜兄放心,我就是来救你们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走出绿洲的时候,又是一个清晨。 东方的天空如同翻起的鱼肚,一道光束投下,落在沙地上,沙丘在冒厌,仿佛不堪这酷热的天气一半。 韩闯见到了聂青青,女孩哭的梨花带雨,仿佛是天下间最悲伤的事情出现一个完美的结果——喜极而泣就是如此简单的事儿。 还有其他人,无论有心或无心,无论有意或无意,无能是真心诚意,还是虚情假意,此刻脸上都带着一种欣慰的表情。 韩闯微微一笑,刚想说话,忽见一道身影从他身边穿过,扑进了秦香儿怀里。 “小姐!” 清脆的声音让大家想起了她的身份。 明月代表着忠心耿耿,无论是天上的明月,还是地上的,都一样。 月已不见,只见半个太阳,小半个,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挣扎,射出的柔和的光,投到斩元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薄纱。 跟在韩闯身后的胡丁阳和岳依萍在对他招手。 斩元走了过去,他走的不快,可以说是极慢的,就像一个遇见陌生人的青涩孩子,嘴角荡漾着难得的笑,傻笑,极傻,傻的让人轻而易举的读出他内心的渴望。 岳依萍脸上露出慈祥的目光,这与她年轻的面孔有些相悖,但看在韩闯眼中,却无比和谐。 聂青青扑到韩闯怀里,在他耳畔轻声耳语:“发生了什么?” 韩闯微微一笑,低声道:“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的确不可思议,无论是和胡丁阳的交手,还是胡丁山和胡丁阳的交手,甚至之后的大五行寂灭手印,都是值得吹嘘的东西,普通人遇见一次,便已是难得,可韩闯却一连遇见了三次。 思忖到此,他不禁凝望着聂青青的如花娇颜,用一种庆幸的语气,低声说道:“或许我应该庆幸自己能活着出来。”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手指拧着他胳膊上的一块肉,恶狠狠的说道:“如果再有下一次,看我——” 话未说话,嘴便被韩闯堵住,最开始,聂青青就像每个遭遇突然袭击的女孩一样,拼命的挣扎,可到后来,当她意识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便沉醉其中,一种到最后,激烈回应。 这些都看在柳青芙眼里,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掠过一抹晦涩的黯然。 祝你们幸福,她想。 幸福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比不幸更加简单。 发生在胡丁阳和岳依萍身上的事情,毫无疑问是不幸的,然而能再次见到斩元,却是一种幸福。 胡丁阳伸出颤抖的手,拍了拍斩元的肩膀。 “很好,你长大了,好、好。”话没说几句,泪水便已盈e满了眼眶,即便是胡丁阳这种大男人,也难以自抑感情,更不用说岳依萍了,她直接将斩元搂在了怀疑。 “不要怪我们。”她在斩元耳边轻声喃喃道,泪水同时从斩元眼眶中涌出。 不多,但对于一个几乎从来不哭的男人来说,再少的眼泪也说明他的心房被彻底击破。 “我——”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狠吗? 毫无疑问。 之前他狠自己的父亲,知道母亲还在的时候,又同时狠上了他们俩,他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抛弃了他,只知道,自己是被师傅天机子养大的孩子。 倘若不是师傅让他来,他一定不会来,即便知道这里有父母的痕迹,也可能终生不会涉及此地。 这是一种复杂而又矛盾的感情,可当被母亲拥抱的一瞬间,所有的复杂,所有的矛盾,甚至于所有的狠都烟消云散了。 聂青青抹着泪花看到这一幕,不禁碰了碰韩闯的胳膊,说道:“你看看他们。”、 韩闯看着斩元,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多少有些羡慕的味道,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的深藏不露,又忽然消失的父亲。 你在哪里?韩闯想,摇了摇头,他相信无论父亲在什么地方,他的心都与自己同在。 一番感情的流露之后,众人分开,韩闯等人和胡丁阳,站在两边,泾渭分明,胡丁阳微微一笑,指着远方的塔影说道:“你们是要去玲珑宝塔吧。” 韩闯微微一笑道:“没错。” 这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事实上他们这一群人出现在这里,目的也只可能是一个,玲珑宝塔。 胡丁阳望着韩闯,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是你们,一定会扭头就走,那里实在太可怕了。” “有什么可怕?”韩闯不动神色的问。 他们所有人对玲珑宝塔的认知几乎为零,听胡丁阳的口气,他似乎对宝塔有些了解,这也让韩闯生出兴趣。 胡丁阳向宝塔的方向走了两步,只有两步,相对于那遥远的距离来说,两步根本就不算什么,但韩闯却觉得,他走的艰难而犹豫。 胡丁阳凝望着远方的塔影,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没有什么。” 韩闯惑道:“什么叫没有什么?” 胡丁阳转过头,凝望着他,说道:“没有什么就是我也没进去过。” “那你怎么知道它可怕?”说话的是金三富,他插话了,但没有人在意他的插话,因为无论是谁都会问出这个问题。” 胡丁阳温柔的看向了岳依萍,得到女子的点头首肯后,这才对韩闯说道:“当年依萍被神秘人重伤,夺去了妖丹命悬一线——” “那人是谁!” 说话的是斩元,声音是从齿缝隙中钻出,语气阴冷,众人循声望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刻斩元身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杀气,浓的几乎快滴出水。 韩闯皱了皱眉,终究没有说什么,易地而处,若是他也会如此。 岳依萍走到斩元身边,温柔的抱了抱他,然后说道:“是一个灰袍人,”语声稍顿,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个不是让你为我报仇,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报仇。” 她在笑,笑的没有一丝勉强。 韩闯明白她的意思,若说对夺去她妖丹的那个人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是改变了他们一生命运的人,但如果这恨需要由斩元来继承的话,那岳依萍宁愿让它烟消云散,毕竟以她当年的实力,尚被对手一招重伤,斩元又怎可能是那个灰袍人的对手? 或许是岳依萍的抚慰起到了一些作用,或许是将恨意埋藏在了心里,斩元身上的杀气逐渐散去。 胡丁阳赞许的看了斩元一眼,他深知控制仇恨的不易,这些年来,若不是过的浑浑噩噩,恐怕他早已被仇恨彻底逼疯,时至今日,这种仇恨也不能完全抹平。 当然,在斩元面前,他绝不会摆出想要报仇的样子,反而继续刚才的话,说道:“依萍被人所伤,命悬一线,当时我和你的师傅天机子带着依萍回到东南域,试图进入卡拉库姆之泪里的树心一族圣地以维持依萍的生命。” 话到这里,他苦笑着摇摇头:“可要进此地,必须要有胡家的地图,而且胡家有家训,胡家之人不得进入禁地,可那时的我哪里管得了这些,径直大闹了胡丁山的继承大典,夺去了地图。” 韩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胡老头最终也没成为家主,因为被夺去了地图,他只认领了大长老的位置,家主之味一阵悬而未决。” “是吗?”胡丁阳摇摇头,此事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他只当胡丁山已是胡家的家主,没想到他只是大长老而已。 “是我对不起他。”胡丁阳叹息着继续说道:“他让了我一招,让我夺去了地图,我和天机子带着地图来到了卡拉库姆之泪,最后发现即便是树心圣地重生的力量也不足以挽回依萍的生命,那时的我几乎疯掉了,我和天机子想过所有的办法,最后只能——” 韩闯眼神一闪,低声道:“只能向玲珑宝塔求助?” 他并没有说出关于心魔的事情,此事毕竟事关重大,绝不可轻易对人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胡丁阳立刻明白了韩闯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没错,我只能向玲珑宝塔求助。” 金三富手托着下巴,忽然开口:“宝塔也能助人吗?” 胡丁阳大笑起来,说道:“可不要小看这上古异宝,但凡上古异宝,大多有灵,这玲珑宝塔存在这么多年,又怎可能是一件死物。”他忽然眨了眨眼,笑道:“只要心诚,它就会给你答案。” 事实上,当年玲珑宝塔也给了他答案。 ——放弃。 只有两个字,简单清晰明了。无论人还是妖,都有神魂衰竭的那一天,只是来的早和来的迟的区别而已。 在玲珑宝塔看来,湮灭未必不是一种新的一开始,所以它让胡丁阳放弃,而那时的胡丁阳又怎会轻易放弃,所以他投入了心魔的怀抱。 这是不可轻易告人的秘密,胡丁阳自然不会告知众人,只是说:“最后我得到了答案,让天机子帮助我以我的天魂地魂来为代价,保住了依萍的妖魂。” “可你却失去了生的权利。”岳依萍歉意的道。 胡丁阳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你的世界,我的故事就会结束,所有救你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轻易放弃。”语声稍顿,又道:“可惜我实力不够,就算以天魂和地魂为代价,也只能保住你的性命而已,不得已只能让天机子将我炼成了活死人。” 他说这一段话的时候,脸上并无沮丧的表情,反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这样做了。 听到这里,林绛雪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抓我们吗?” 胡丁阳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老实说,我没安好心。” “我原本是想用你的心血来重塑依萍的妖魂的。” 林绛雪皱了皱眉,平静的道:“那为何又放了我们?” 胡丁阳诧异的看了林绛雪一眼,他本以为这个姑娘会怒声斥责他,没想到她竟表现的如此平静。 他笑了笑,说道:“因为不放你,我将永远失去依萍。”说话间,看了岳依萍一眼,岳依萍则对他报以歉意的目光。 韩闯摇摇头,将之后的事情告知了所有人,聂青青听了整个过程不禁惊叫起来:“你吸收了大五行寂灭手印积蓄的能量?那你的身体?” 大五行寂灭手印带上了寂灭两字,力量自然偏向于毁灭,所有人都知道,偏向于毁灭的力量是最难以控制的,甚至会殃及自身。 若不是如此,岳依萍也不会选择这个手段来自杀。 韩闯顿时明白了林绛雪的想法,微微一笑,说道:“你看看我,哪里像受伤的样子?”说着话,还弯起手臂,做出一个力量的姿势。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斥道:“你这是运气好,若有下一次,我看不——”憋了半天,但见韩闯的一脸微笑,这话强是没有说出口。 “哼~!”她只能冷哼一声。 韩闯笑着摇摇头,说道:“好了,放心吧,我能控制这股力量的。” 事实上,若不是修炼有炼化异种真气的无相功法,光凭吞噬武魂,韩闯还真不够去掠这胡须,毕竟大五行寂灭手印可是凶名赫赫。 听了韩闯和聂青青的对话,胡丁阳不禁微微一笑,下意识望向岳依萍,岳依萍也在看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半晌,胡丁阳才开口说道:“总之一切都过去了,依萍也不准备重塑妖魂,我也不准备离开这片沙漠了。”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们此去玲珑宝塔真的要小心,当年我甚至没有进入宝塔,就感觉到了危险。”说着话,一脸犹豫的凝望着斩元,柔声道:“还是不要去吧。” 斩元摇摇头,低声道:“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说话间,目光落在韩闯身上。 韩闯让他重新见到了父母,并且让他知道了当年事情的始末,他必须陪韩闯进宝塔闯一遭。 他有种感觉,韩闯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存在进宝塔夺异宝丹药和功法的意思,而韩闯却没有这方便的意思,他似乎别有所求。 思忖及此,斩元笑了起来,柔声说道:“爹,娘,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胡丁阳听这语气,便知斩元已有了自己的决定,只能叹了口气,伸手在怀里摸索。 “爹也没什么送给你的,就将玲珑宝塔周围的地图送给你吧,若没有这地图,你们恐怕进不了宝塔三丈之内。”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兽皮。 这兽皮通体金黄而光滑,即便历经千年,依旧为见腐朽的模样,看的出来,绝非凡品。 虽然说是给斩元,但胡丁阳并未将地图交给斩元,而是交给了韩闯,同时说道:“斩元这小子我不放心,还是你代为保管吧,出禁地之后,将地图交还给胡丁山那老头,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韩闯点点头,双手接过兽皮,入手便觉得一片冰冷,诧异的抬头看了胡丁阳一眼。 胡丁阳抚须一笑,说道:“这是当年圣人老子入北海极地斩杀极地冰龙,取其皮制成的地图,可保千年不腐,而且地图在身边,还能保持神智清明,于修炼有益。” 韩闯微一皱眉,低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恐怕——” 胡丁阳一摆手,打断了韩闯的话:“我知你想说什么,这地图虽然贵重,但在你手中要比在斩元手中有用的多。”说着还晦涩的对韩闯眨了眨眼。 韩闯心道:“难道他知道我的任务了?”终究没再说什么,欣然受之。 胡丁阳见韩闯接下了兽皮,不禁抚掌大笑:“日出清晨,紫气东来,正是启程上路的好时间,有了地图,你们按图索骥,一路向东,再行三日就能到达宝塔,玲玲宝塔前有一守卫的老头,会询问你们各自三个问题,随便答答便可,但切不可欺骗于他。” 金三富一听有守卫,连忙道:“那老头实力如何?”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深不可测。”胡丁阳说道。 众人一听,立刻各个愁眉不展,金三富更是道:“连您都说深不可测了,那我们哪里还有闯过他的可能。” “哈哈哈!”胡丁阳指着金三富大笑起来。 金三富苦着脸道:“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胡丁阳道:“我又没说那老头会拦你们。” 韩闯眼睛一亮,说道:“守卫不拦闯入者吗?” “拦,当然拦。”胡丁阳笑道,“不过他拦的只是心不诚的人,我说过只要心诚,便可入塔,那老头问你们三个问题,千万不可说话,他不在乎答案,只在乎是否心诚。” 以韩闯的聪明,略微一想,便明白。 “那老头是塔灵?” 所谓塔灵,便是依宝而生的灵魂,虽力量强大,但终生不得离塔。 胡丁阳笑着回道:“没错,那老头正是塔灵,也不知存在了多久,实力深不可测。”话锋一转,又道:“总之你们好声回答便是了,回答的好,说不定他还会给你一些好处。” 第四百一十七章 胡家是个很奇怪的家族,常常做出一些别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情,胡丁阳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此刻已是清晨,有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可和尚坐在茶座的一边,微笑着凝望着坐在对面的胡丁山,端起茶杯,缓缓开口:“料却了一桩心愿,感觉如何。” 胡丁山同样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抬头看了不可和尚一眼,“你认为呢?”他说,语气充满了愉悦。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还能遇到自己的大哥。” 胡丁山放下茶杯笑道:“我也没想到。”语声稍顿,接着道:“我更没想到他会把地图交给韩闯。” 不可和尚道:“是啊,有了地图,之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胡丁山摇摇头,道:“然而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他又端起茶杯,一口饮下。 茶壶就在两人中间的暖炉上温着,裹挟着茶香,向外冒着青烟,烟火模糊了不可和尚的面孔,他再笑,还是其他的表情,谁又能知道呢? 清晨,雨,下个不停。 聂妄心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街道上,长衫的下角被雨水浸湿,而他却像无所察觉一半,继续向前。 他走的不快,但也谈不上慢,因为他从不曾绕过积水,而是径直踩下去,哪怕鞋底被雨水浸透也在所不惜。 这样一个人,却忽然停了下来,条人影缓缓走来。 雨幕中走出一道人影,男人,三十岁上下,面无表情,精壮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聂妄心认得他,不是他看见,而是凭听力。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脚步声就如同指纹,同样是证实一个人身份的不可辩驳的象征;来人是司空血座下的杀手,也是高楼最高楼的杀手之一,这样的杀手并不多,但每一个都堪称瑰宝——杀人的瑰宝。 “宋科。” 聂妄心叫破了来人的名字,他在笑,丝毫没有大街上遇到一个杀手的紧迫,他看起来依旧悠闲如故。 “司空血要见你。”宋科说。 司空血是高楼的首领,高楼的杀手却不是他的手下,准确的说,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当司空血想杀人的时候,支付佣金,高楼会派出杀手,就是如此简单,唯一的优待是,高楼不会拒绝司空血的要求。 聂妄心笑了起来,雨幕中的脸上,盘踞着一种讥讽与冷酷,而这讥讽与冷酷之间,又隐藏着一种晦涩的杀机。 “如果我不呢?”他说。 他不会去见司空血。 司空血派高楼的杀手来,目的只是一个,杀掉他,这一点,毫无疑问;杀手不是门童,不会做迎来送往的事情,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杀人。 如何杀? 不一定。 总之,你不能相信杀手口中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即便是话语,也可以成为杀人者手中的刀。 宋科并没有受到被拒绝的影响,表情依旧如故。 “跟我走,或者死。”他说,声音就像从齿缝中蹦出的声响一半,难听的犹如两片金属片的摩擦。 聂妄心皱了皱眉,自从变成瞎子之后,他就对声音格外敏感,类似宋科这样的声音,他绝不喜欢。 可仅仅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微笑。 “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吗?” “没有。” “我看有。” “什么?”宋科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聂妄心笑道:“很简单——杀了你。” 宋科沉默,聂妄心沉默,诡异的沉默像是蔓延到了整片空间,唯有雨打地面的声音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宋科终于开口:“杀人,总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聂妄心笑着回道:“所以你不杀?” 宋科摇了摇头,低声道:“但有些时候,却不得不杀。”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忽然动了,就像一只离弦的箭,笔直的射向聂妄心;而这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 杀手可不是正派大侠,他们不会和你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如果你是瘸子,他们会用暗器,如果你是瞎子,他们就会无声功夫。 宋科的身法融入雨中,悄无声息的抢到了聂妄心面前,忽然从有腰间抽出一把尖刺,就像冰锥,却比冰锥稍长,同样锋利。 再细的剑,出剑的时候也会发出声音,而尖刺则不同,工匠设计尖刺时候,就注定了这种武器只有一个动作——刺,而作为去除了其他手法的交换,尖刺最大的优势也就凸显出来。 快,无声的快。 甚至宋科刚刚出刺,那锋利的尖端便已送到了聂妄心的咽喉之前,就在宋科满以为成功之时,他忽然看到了聂妄心脸上的笑,一种讥讽的冷笑。 “你太天真了,瞎子看不单单靠耳朵来感知世界。” 话音未落,聂妄心忽然动了,身体向旁边一偏,险之又险的剁掉那夺命的尖端,同时探出一掌,印上了宋科的胸口。 只一掌,宋科倒飞了出去,嘴角溢出的血液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水线,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在暗杀一个瞎子时失手了。 大意了?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依旧意识到,自己是大意了。倘若不是大意,他绝不会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倘若不是大意,他绝不会想到聂妄心竟能“看”到他的尖刺,倘若不是大意,他绝不可能被那样的一掌印在胸口。 然而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可以卖,当身子飘在空中时,他便知道,自己完蛋了,一股凶猛的真气冲进了他的体内,肆无忌惮的破坏真经脉和內腑,他死了,绝无生还的可能。 噗通一声。 宋科落在地上,睁着眼,眼神已失去光泽,灰白占据了眼球。 聂妄心摇了摇头,忽然一招手,酒楼上跳下一道倩影,居然是扶柳,倘若韩闯见到扶柳的话,一定会无比惊讶,因为沙漠本不是扶柳应该进来的地方,可她却来了,义无反顾。 聂妄心指着地上的尸体,冷冷的道:“处理了他。” 扶柳点了点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聂妄心笑了,回道:“不夜城很大,要藏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夜,偶尔的猫叫点缀的静寂。 不夜城城主府的院子里,司空血的房间亮着灯,昏暗的灯。 他坐在灯前,脸上依旧带着黑色面具。 “宋科还没回来吗?”他说,声音平淡。 说话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但很快,一个声音就回答了他:“没有,恐怕已经——” 房间除了司空血,再无其他人,那声音从何而来?恐怕除了司空血自己,没人知道。 “恐怕他已经死了,对吗?”司空血淡淡的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聂妄心,没想到他被护塔剑气所伤,竟还能恢复过来。” 那声音淡淡的道:“虽然折了宋科,但至少试出了聂妄心的实力,下次我会派更厉害的人去刺杀他。” 司空血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错了,恐怕聂妄心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舍得?”声音里多少有些诧异。 司空血笑了,说道:“舍不得又如何?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消失是最好的选择。” “你就这样放过他了?”声音里带着些许戏谑,仿佛在耻笑着司空血。 司空血不以为意,淡淡的道:“还能怎么样?如果聂妄心想要躲起来,这世上没人能找到他。” “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别忘了还有另外两个人。” 司空血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不成,那两个人身份特殊,绝不能动。” “那你就由着他们?” 司空血思忖片刻,回道:“暂时放过他们,一切等大业完成时,再做决断。” “以静制动?不错的办法。”声音道,“就怕你的大业会被他们几人毁于一旦。” 司空血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表示,他看起来平静极的,即是身边疯狂摇曳的灯火,也改变不了他平静的神情。 沙漠看起来极其平静,金色的沙硕在光线的朝阳下闪烁着微光,沙丘几乎静止不动。 空气中夹杂着一种肉眼可见的热流,天上的云,也静止不动,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半。 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风都死了。 韩闯等人依靠着胡丁阳给予的地图,终于来到了玲珑宝塔之下,七层木结构宝塔矗立在沙漠中央,就像一座高大的山峰,而这“山峰”似乎也永恒不变。 韦红琼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跑向宝塔,即便事实上,在沙漠没人能跑的特别快,她依旧做出了跑的动作。 “到了!到了!”她大喊着,挥舞着双手,脸上洋溢着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忽然,她停了下来,声音骤然而止。 众人上前一看,就想这座雄伟的宝塔门前,有一个老人,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的老的就像这片沙丘的年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深深的沟壑。 他的人就像死了一样,身上的一切,连同眼珠在内,看起来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众人恭敬的走到老人买年前,韩闯先开口,道:“老人家,这里可是玲珑宝塔?” 老人没理会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像他们这一群人,并不存在一般。 金三富眉头紧皱,用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道:“老头,这里可是玲珑宝塔?” 老人依旧不出声,安静的就像一块石头,过了好久,他才抬头瞥了金三富眼睛,可就是这一眼,让金三富如坠冰窟。 那灰白的眸子逐渐散开,露出内里漆黑的眼珠,就像眼睛里有一团漆黑的火焰在燃烧,这火焰黑的明亮,黑的灼人。 金三富一连后退了三步,正当身旁人疑惑他为何后退时,他身上忽然冒出了一阵白烟,如同冰霜一半,向外散发着惊人的寒气。 韩闯皱了皱眉头,眼中的金三富,身体不同颤抖,眉毛和头发开始结霜,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他的人,冷的就像一块冰。 韩闯上前一步,拱手对老人说道:“老人家,还请手下留情。” 老人抬头看了韩闯一眼,用模糊不清的声音道:“看在你的份上,绕了他。” 韩闯不动什么叫看在他的份上,他只知道金三富不用再受寒气侵扰之苦,不禁笑着说道:“谢谢老人家了。” 话音刚落,就见老人眸子一动,金三富身上的寒气骤然消失,他整个人跌坐在沙丘上,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望向老人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自然,任谁被如此整治一番后,都不可造次。 警惕,尊敬,恐惧,众人望向老人的眼神各不相同,但背后的忌惮却是一模一样的。 之前胡丁阳说老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众人只当是夸张,此刻一见,顿觉胡丁阳的说法根本没有夸张,一点也没有,老人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面对强者,难免紧张,特别是这种脾气古怪,叫人捉摸不定的强者,众人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反倒是老人开口说道:“没错,这里就是玲珑宝塔,你们就是闯关者?” 韩闯心神一动,不动神色的问:“老人家,什么叫闯关者?” 老人沉吟片刻,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回道:“你们要向上到达塔顶,自然就是闯关者。”说话间抬头看了韩闯一眼。 韩闯心中一震,不禁问道:“有人告诉我,您是守护宝塔的塔灵,不这事是否是真的。” 老人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簇拥在了一起。 “你说的是二十年前那小子吧,当初他没敢回答我的问题,没想到却将这事泄露出去。泄露了也就泄露了,没什么,反正问题都是一样的。” 语声稍顿,他凝望着韩闯,说道:“你们谁第一个上来?”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他们不知道这个老头,到底会问出怎样的问题,既然问题相同,那么后上终归是有优势的。 在到达玲珑宝塔之前,他们是团结的队友,但到达之后,这种迫于形势的虚伪团结,出现了一丝裂缝。 老人显然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微微冷笑:“既然没人愿意打头阵,那就我来选了,就你了!”他手指着韩闯。 “我?”韩闯指着自己,诧异的道。 “没错,”老人道,“怎么了?不愿意?”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十足。 “哪儿能啊。”韩闯笑着上前一步,道:“您问吧。” 老人一挥手,两人四周显出了一圈水幕,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韩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是?”目光四游,他走看到众人嘴皮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老人冷哼道:“你们以为后答的就有优势吗?老夫又不傻子,自然不会如此不公平。”语声稍顿,继续道:“我们在里面的谈话,外面听不到,你只管放心回答便是。” 韩闯略一沉吟,拱手见礼道:“那请老人家开始吧。” 老人微微一笑,手掌抚着长须,慢悠悠的开口:“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韩闯失笑道:“这也算是问题吗?” 老人眼波一闪,漆黑的眼眸里射出两道寒光,仿佛要将韩闯洞穿。 “怎会不是?”他忽然一笑,又道:“人简单的,是知道自己是谁,但最难的,也是弄明白自己是谁,所以我这问题问的可不是废话。” 韩闯一听,只觉得有理,正要说话,又被老人打断:“你只需要诚实回答便可,这题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韩闯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是东南域云州府韩家的大少爷,这个回答老人家可满意?” “不满意。”老人说道,轻蔑的瞥了韩闯一眼,又道:“你身上分明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韩闯心中一震,沉声道:“男人家是知道一些什么?” 老人道:“老夫守护这宝塔千年,这世上少有东西能瞒过我的眼睛。” 韩闯目光连闪,心中暗道:“莫非他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在试探我?” 就在这时,只听老人说道:“我说了,你可还诚实的回答,若答的不诚,恐怕我也不会让你通过。” 该死的!威胁我! 韩闯心中一动,嘴上道:“老人家,我不是有意隐瞒你,而这事情委实奇妙,我怕说了,您也不信。” 老人笑道:“信与不信是我的事情,你只管说。” 韩闯思忖片刻,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不知道老人家知道天外来客这种事吗?”韩闯尽量用一种老人能理解的方式开阐述。 老人思忖片刻,笑着回道:“天外来客我倒是听过。” 韩闯一听,笑着说道:“老人家可以将我当成天外来客。” 老人看了韩闯一眼,又道:“可你这身体不是天外来客的身体。” 韩闯笑了道:“没错,我的身体是东南域云州府韩家的大少爷,但我的魂魄却不是。” 老人略一沉吟,便明白韩闯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第一个问题算你过关,现在是第二个问题。” “老人家请说。” “你为何进塔。” 第四百一十八章 塔顶的那位 为何而来? 真是一个不错却难以回答的问题,老实说,韩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每每想要发声,却发现声音最终卡在咽喉深处。 他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搜索遍整只大脑,却发现所谓的冠冕堂皇,连他自己也无法欺骗。 于是,他准备实话实说。 “为了救一个人,为了救许多人。” 下意识的,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众人就像雕塑一般站着,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是雕塑也不为过。 “他们怎么了?”他又问。 老人微微一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望着他,半晌,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们说什么,他们听不见。” “这算是一种特异功能吗?”韩闯笑道。 “你可以这样认为。”老人满不在乎的回答,仿佛如此神秘的一幕只是雕虫小技而已,或许说,他已习惯了如此。 韩闯摇摇头,又道:“好吧,那你对我的回答是否满意?” “当然,”老人摇摇头,“你实话实说了。” “那我过关了?” “你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回答。”老人大笑起来,深壑的皱纹占据了整张面孔,甚至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笑,还是哭。 几秒钟过后,老人开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得到了这件至高无上的宝物,你会怎样做?” 沉默。 诡异的沉默忽然出现,就像一条横在两人之间的天堑,过了好久,老人凝望着韩闯,韩闯也凝望着老人,他们已分不清彼此眼里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是鼓励?戒备?还是凶横? 谁又能知道呢? 就像所有未解之谜一样,充满了莫名的气息,而这种气息是压抑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答案。”老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彬彬有礼的起身,走到韩闯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姿势优雅而干练,丝毫没有普通老人的孱弱;他健壮而不佝偻,精神而不萎靡,他的身子虽然不高,却仿佛与背后的这做七级宝塔融为一体。 他在笑,又像没笑,嘴角的那一抹晦涩的弧线像是鼓励,又像是嘲讽;没有更多的话语,甚至没有过多的动作,但却令人感觉咄咄逼人。 是的,他是咄咄逼人的,他站在那里就像这世界上所有的“咄咄逼人”都不值一提,是的,那些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是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一滴汗水顺着面颊的弧线一路拖到了下巴,在侧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线,像是一条从天堂到地域的同路,也象征着此时此刻韩闯的心情——如坠深渊。 倘若能给他再一次的选择,他恐怕会拒绝进入这个地方,拒绝和这个老人见面,拒绝玲珑宝塔的一切消息,所有根源;然而这世上绝没有所谓的后悔药,既然事已至此,就无从躲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源自轮回的气息排出体外,留下了属于现实的勇气与冷静;这一刻,他的眼睛在发光——熠熠生辉。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没想过我能得到玲珑宝塔。” 老人又笑了,像是鼓励,又像是嘲弄。 “你的野心呢?藏起来了吗?” “别告诉我你没有野心,是人都会有野心,是人都会对我身后的重宝虎视眈眈,而你,就像是在说谎。” “不,我没有!”韩闯激动的说,“我没有说谎。” 老人笑着转过身,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好吧,既然你没有说谎,那拿出一些证据来吧,或者说一些话,让我看看你的内心。” 韩闯并不懂得老人这话的意思,他甚至已经呆住了,就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灵魂脱离了躯壳,在半空中遥望,接着他看到了众人的脸,看到了众人脸上的犹豫与彷徨,像是正进行着什么艰难的抉择一般。 最后韩闯看到了自己的脸,与那些充满了彷徨与犹豫的脸孔并无二致,他看到自己的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身体在晃动,摇摇欲坠。 忽然一阵风吹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身体里发出,他的灵魂被强行拉回了体内,粗重的喘息回荡在耳畔,像是那并不和谐的乐曲一般,令人难以忘怀。 “好了,说说你的感受吧。” 老人的声音再次飘来,没有波动,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 下一刻,韩闯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从没考虑过夺得这件宝物,这点我很肯定;我也好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但我明白,这样的宝物不是我所能拥有的。” 微笑挂在老人脸上,这一瞬间,韩闯觉得那是一种鼓励,潜藏在淡淡威胁背后的鼓励,冷酷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心灵。 就在这时,老人忽然开口:“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韩闯差异的抬起头,凝望着老人。 “那他们呢?”他指着身后依旧在迷惘之中的众人问道。 “他们还没明白,还不懂得,所以还在迷惘之中。”老人的回答让人摸不到头脑,但韩闯却莫名的觉得他一定明白其中的意思,而他之后却对此懵懂无知,就像个孩子一样。 “进去吧,不要浪费时间。” 老人没有给他更多的念想的时间,右手一挥,韩闯身前的空气忽然剧烈震荡,下一刻,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一道被撕裂的门。 “进去?”韩闯看了老人一眼,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以他的眼神自然能看出,这忽然展开的大门绝不是什么安逸的福地,中央的气流在搅动,化作一团逆向漩涡,漩涡里有蓝色电弧在闪烁,不时发出幽蓝的光。 他不确信自己进去之后,是否还能活下来,或许在身体没入漩涡的一瞬间,便会被无情的电弧所击穿,接着被绞成碎片。 他不知道这漩涡是通向宝藏的天堂,还是迈入死亡的地狱。 所以他犹豫了,就在漩涡之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你害怕了?”老人忽然开口,声音就像从幽远的云端放出,飘荡了几个世纪来才道世间一样,充满了不属于人间的飘渺。 韩闯被这飘渺所惊醒,下意识望向老人,“没有人不害怕,”他说,“这是生地,或者死地,你至少要让我知道这一点。” “哈哈哈。”老人仰头大笑,忽然笑容一收,九幽的一般眼神凝望着韩闯。 “你认为呢?”他说,声音像是从齿缝中窜出的九幽之风,如同冷冽的冰锥凿进了韩闯的耳蜗里。 除此之外,他面无表情。 若是普通人,此刻恐怕已经被吓到了,但经历了方才一切的韩闯,早不是之前的吴下阿蒙,他冷静、客观,即使面对再强的压力,也能抑守自身。 “我不知道才问你。”他回答,声音同样没有任何感情。 老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差异,仿佛他从不曾想到韩闯会用如此语气与他对答一般,或许他已经习惯了人类的唯唯诺诺,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恐惧,习惯将自己置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境地。 至于平等? 那是早已被忘记的东西,就像那些掠过指尖的沙,再不可能回来,但此刻,他却感受到了那早该被忘记的情感,这显然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死地。”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玲珑宝塔就是一座死地对吗?” “不错。”老人说,“在你们之前,几千年的时间里,不断有年轻人试图挑战这座宝塔,最后的结果——” “都死了?” “不错,没有人出来。” 如果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话,那这座玲珑宝塔被称之为死地也不为过了,但是——韩闯却不这样认为。 “我知道有个人活着出来了。” “谁。” “一个叫聂妄心的人。” 老人微微冷笑,“我知道他,他是一个疯子。” 韩闯点头道:“他的确是个疯子,可他出来了。” 老人摇摇头,说道:“他根本没有进去,谈何出来。” 韩闯道:“他说他进去过。” 老人冷笑道:“他在撒谎。” 韩闯摇头道:“可我不这样认为。” 老人冷笑道:“那你是在怀疑我在撒谎?” 韩闯摇头道:“我也不这样认为。” 话到这里,忽然断绝,诡异的沉默再次浮现。过了好久,老人率先了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 “事实上他从没有进过宝塔,但他却认为自己进过。” “幻术?”韩闯疑惑道。 幻术是异术的一种,大多是通过欺骗人的眼睛,来达到迷惑人的效果,但大多只能影响一些心智不坚的武者。 聂妄心? 韩闯不认为他会被影响。 老人微微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幻术影响不了他,对吗?” “没错。”韩闯毫不避讳的回答,“我是我所见过的最执着的疯子,这种人绝不会被所谓幻术所影响。” “你说对了一半。” “哦?”韩闯摇头道,“我不明白。” 老人笑道:“普通幻术只能欺骗人的眼睛,最多是欺骗人的五感,这样的幻术对心志坚定的人来说,的确不值一提,但他中的幻术却并非简单的幻术。” “我还是不明白。”韩闯眉头紧皱。 倘若真有这么厉害的幻术,那人类习武又有什么用呢?无论你武艺在高,终不能逃脱幻术的桎梏,只能沦为可悲的傀儡。 “你也不明白是因为没有经历,这世上的人恐怕已经忘记了幻术的恐怖,”老人的脸上充满落寞,“真正的幻术不是天桥下的表情,而是能轻而易举置人于死地的匕首,锋利、尖锐、不可阻挡。” 老人凝望着韩闯,语声稍顿,说道:“他以为自己进了宝塔,事实上并没有进;他以为自己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事实上他从没有迈上过成功的谈吐;他以为自己可以,事实上他从未得到过我的认可。” “那他到底中了谁的幻术!”韩闯问 “不是我。”老人淡然的回答。 “那是谁?” “塔顶的那位。”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其中有诈 拨开迷雾,继续潜行,就像在陌生水域里游弋的鱼,韩闯仿佛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他不知道这压力因何而来,也不知其何时消失,只知道,倘若他继续这样走下去,这无形的莫名压力必将如影随形。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怎么了?”聂青青关切的问。 “没什么,有些不对劲。” 聂青青投来疑惑的表情。 “玲珑宝塔能有多大,可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韩闯解释。 以他们的进行速度,恐怕早已走出几里路,可依旧没有走出迷雾,这也由不得韩闯不去怀疑。 他曾经在大雾弥漫的湖面上泛舟,走了很久,最后却发现依旧停留在原地,原来在不自觉中,他竟在湖面上绕了一个圈,一个诡异的,难以被人察觉的圈。 此刻的情况竟与当时如出一辙。 聂青青摇头,低声道:“我没感觉,或许是塔里另有乾坤吧。” 韩闯刚想解释,忽听得耳畔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呼吸声。 有多轻微,大约相当于一片落叶顺风垂落在地面的声响,若不是此刻他精神高度集中,若不是他听力过人,恐怕也难以察觉这诡异的声响。 “嘘,不要说话,好像有人。”韩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聂青青疑惑的凝望着他,但很快她也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轻微的,莫名的,甚至你明明听的清楚,却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其去往何处。 韩闯眯缝着眼睛,向前探了一步,忽然目光一凛,大声叫道:“小心!” 聂青青下意识向旁边闪去,就见一道亮光袭来,有如划破天际的一抹流星,擦着她的头皮而过。 好险!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一道黑影掠过眼前,与迷雾融为一体。 “那是什么?”聂青青惊魂未定的说。 “一个人。”韩闯道,“而且是一个想杀掉我们的人,小心点。” 聂青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韩闯的看法,就在刚才,她清楚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对手的刀只要再快一点点,就能轻易收割掉她的性命。 “一击不中,立刻遁走,典型的杀手作风,可玲珑宝塔已经存在几年前了,怎么还会有活人在里面?”聂青青问。 韩闯微微冷笑道:“恐怕不是什么活人。”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刀光袭来,韩闯略一低头,让过刀光,这一次他早有准备,看的真切,来人果真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影子。 一个有着人体形状的影子,黑漆漆的与迷雾融为一体,就像黑色呢绒丝袜编织而成的布偶。 “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闯看准时机,右手闪电般的探出,试图在刀气掠过的一瞬间擒住这人影的手腕,却发现入手没有肉体的热量,而是一片刺骨的冰冷,一股寒气透过掌心,顺着手腕向上传递。 韩闯大惊,立刻撒手,顺势一脚踢向那人腰间,那人影也是灵活,脚到身前,身体不规则的扭曲,竟像泥鳅一样从韩闯身边掠过。 韩闯想要去追,但寒气却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侵袭着他的筋脉,血液仿佛被冻结了似得,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打起寒颤。 “你怎么了?” 聂青青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须发凝霜,皮肤苍白的犹如水晶,脸色显然衰弱之态。 “是寒毒,赶快运功驱走寒毒。”她瞬间认出了韩闯此刻的症状,正中了寒毒。 所谓寒毒并非一种毒药,而是无数种寒属性毒素的总称,毒性有温和,也有猛烈,如韩闯中的这种毒,瞬间能令身体结霜,恐怕是其中最凶险的一种,若不是经过千年衰减,毒性减弱,恐怕光这一点时间,就足以令韩闯毙命。 便是如此,韩闯也不敢大意,立刻将真气凝于双掌之上,掌间骤然燃起橘色火焰,不多时间,便将寒毒驱尽。 就见他倾吐一口气,最后一缕寒毒化作雾气排除体外。 聂青青关切的靠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 韩闯微微一笑道:“放心,区区小毒还奈何不了我。”语毕便冷笑一声,抬头环视了一圈,朗声说道:“来者何人,何不报上名来!” 聂青青疑惑的望着韩闯,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对手都已经动手了,直接打过便是。 韩闯用眼神示意聂青青放心,然后说道:“藏头缩尾,恐怕不是英雄所为吧。” 就听迷雾中传出一声冷哼,那黑影施施然从雾中走出,渐渐露出身影,真就如韩闯之前所见的,只是一道影子,一道人形的影子。 但凡形态诡异之物,皆为不凡,韩闯也不敢大意,暗自戒备。 就听这影子发出粗重的声音:“小子,玲珑宝塔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之前两刀算是给你的提醒,为何不速速离去?” 聂青青一见这人影并无五官,却能发出人类的声音,不经心中惊悚,颤巍巍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那影子冷笑道,“老夫叱咤洪荒的时候,你们两个小娃娃的祖先还没出生。” 韩闯示意聂青青后退,他上前一步说道:“前辈此言差矣了,或许您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但现在的您不过是一介被困在此地的塔灵,过去种种都与现在的您无关,我说的对也不对?” 影子沉默了大约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聂青青的手紧紧攥住韩闯,就像随时会失去他一样,她能清楚感觉到从影子身上传来的杀意,那是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放心吧,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韩闯拍了拍聂青青的手背,低声耳语道。 聂青青低声道:“谁说的,你看他的模样,说不清是在宝塔里关了太久,心理扭曲,不然干嘛一上来就攻击我们。” 韩闯摇头道:“他要伤我早伤了,那两刀真只是提醒。”便是现在面对面,韩闯也看不清这影子的深浅,他就在站在那里,却仿佛空无一人,若不是影子完全不会武功,就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已到了韩闯无法感知的程度。 显然,韩闯更倾向于后一种推论,这个影子很厉害,厉害到无以复加。 又过了一分钟,影子终于开口:“你们两个小娃娃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有事就大声说,何必藏着掖着。”他扭过头,做了一个不屑的动作,没错,即便他没有表情,但韩闯依旧能从这一肢体语言中读出不屑。 显然,聂青青也看出这一点,她冷笑着道:“我们说什么是我们的事情,我们爱小声就小声,爱大声就大声,不关你的事!” 韩闯微笑着摇摇头,溺爱的凝望着聂青青,他知道聂青青就是这样一种人,虽然害怕,但却吃不得亏,一旦吃亏,就会将恐惧藏起来,展现出泼辣的一面,就像刺猬,谁惹着了都免不了被刺的一身是孔。 影子显然没想到聂青青敢这样和他说话,愣了一愣才低声说道:“你在小丫头有些意思,不过你可知道,我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那你就上来捏吧,反正都是蚂蚁了,我也不准备反抗。”聂青青皱着鼻子,一脸不屑的说。 “你这小丫头——”影子顿了半晌,终究没有将威胁的话语说出口,只能怏怏的道:“你这小丫头真是找打,若是当年的老夫,恐怕你已变成了一堆碎肉。” 聂青青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然后道:“您也说是当初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知道吗?” 影子愣了半晌,终于用一种颓然的语气说道:“好、好,你们——” 话到这里,忽然话风一转,变得得意洋洋:“你俩可知道,我就是玲玲宝塔一层东的护塔妖灵,你们想要上得一层,还需问我答不答应!” 聂青青和韩闯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他们本以为这影子不过是玲珑宝塔里的一缕残魂,却不像竟是一守塔妖灵,如此变化,真是始料不及。 但韩闯毕竟见多了关怪陆离之事,稍一惊讶,便是反映过来,沉声说道:“敢问前辈,这玲珑宝塔的一层共有多少塔灵,多少上楼路线。” 影子先是一愣,尔后大笑着道:“你这小子到是奇怪,旁人都求我放行,你却问我宝塔里有多少塔灵,多少条通路倒也奇怪的很。”话到这里,他忽然一停,促狭道:“若是旁人老夫定不会告诉他,但你身边这个小姑娘有些特别,我回答你们这个问题。” “玲珑宝塔里有无数塔灵,但如我这样的守塔妖灵却不多,整个一层只有五个,分守在东南西北中五方之中,一方为一界,是为五方五界,东方困妖界的长老东方朔。” “你是东方朔?”聂青青一听得影子自报家门,立刻惊叫起来。 韩闯不明就里,低声问道:“东方朔是谁?” 聂青青斜眼偷瞥了东方朔一眼,低声道:“传言中古时代有大能得远古圣人传承,推演出人妖仙佛魔五种修炼之法,后又经几百年,又分出不少修行门派,这些门派之前彼此征伐,战乱不断,后用秦王政一统天下,以无上发力分出天地五界,并敕封了五老来统领五界。 这东方朔乃是当年的五老之一。 妖界的领袖? 韩闯用一种狐疑的眼神凝望着东方朔,表情里尽是不信。 东方朔听的聂青青将到他的历史,初时还颇为自傲,直到看到韩闯狐疑的表情,整个人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怎么?小子你不信吗?”他大吼道。 韩闯讪笑一声,解释道:“实不相瞒,您的实力恐怕。” 没有,正是实力让韩闯怀疑。五方五老,一界领袖,就算是敕封而不是真刀真e枪拼杀出来的,也不会是易与之辈。 面前的影子虽然厉害,但韩闯却不会认为他是至尊境的人,恐怕连生死之境也达不到,最多也就融魂境而已。 东方朔像是是看出了韩闯心中所想,冷笑着说道:“小子,现在的我只是一缕残魂,实力确实大不如前,但当年——当年你这种实力的家伙给我提鞋都不配!若不是我一时贪念,也不会被困在此地,沦为守塔妖灵。” 韩闯摇摇头,并不准备在此问题说多做就纠缠,面前的影子就像一个失去了过往力量的老头,只能沉湎与过去的辉煌而已。 而这辉煌又是格外可笑的。 “你还没回答我后一个问题,上楼的道路有多少?” 东方朔发出咯咯的笑声,就像阴风拂过老树林,“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至于下一个问题?是否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韩闯眉头紧皱。 东方朔笑了笑,指着聂青青问道:“小姑娘,你是谁的女儿?” 不光是聂青青,就连韩闯也愣了一愣,他们不明白东方朔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更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何重要。 韩闯还未说话,就听聂青青笑道:“你个老头真笨,我自然是我爹爹的女儿咯,还能是谁的?” 东方朔微微一愣,笑着回道:“那你爹爹又是谁?哪家人?” 聂青青撇了撇嘴,不愉的道:“我已经回了你一个问题,可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上楼的路有几条。” 东方朔微微笑道:“你还怕老头子我赖账不成?”语声稍顿,又道:“路是有的,一共五方,自然有五条路。” 聂青青还想再问,却被韩闯拦下。 “那您这边这条路要如何上去?”韩闯问。 东方朔冷笑一声,不屑的道:“老夫所镇守的乃是东方困妖界,既为困妖,这当中自然有无数的妖灵,这些妖灵肉体腐朽了,但灵识尚在,想要从我这里通过,你必须给我收集十只融魂境的妖灵。” 韩闯听得这话,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喜色。 收集十只融魂境的妖灵难吗?听起来很难,融魂境,可比此刻的韩闯足足高了一个境界,可不要小看这一个境界,两者天差地别,十个半步融魂的高手也未必能顶的上一个真正的融魂高手。 就算韩闯这样特别的半步融魂高手,也不可能越级挑战,当然,那是针对人类和妖族来说,而他所要面对的却是妖灵。 妖灵的强大同样毋庸置疑,但它们却有一个共通的弱点,没有实体。 不要小看这一点,其实非常致命,没有肉体的妖灵即便境界为融魂期,最多也只能发挥出凝神期的实力,更不用说经年累月的腐蚀,妖灵的意识已经非常薄弱,只有少数类似东方朔这样的大能,才能保持灵识不散。 “我能知道你拿妖灵做什么吗?”韩闯沉思了片刻,问道。 东方朔叹息一声,说道:“不瞒你说,这些妖灵就是当年随我进入玲珑宝塔的妖族,是我将他们带入这片死地,最后他们落得陨落却灵魂不复的下场,我要你找十只妖灵,是因为我的力量能最多让是只妖灵保存灵石,而我根本不能离开这片地域,所以需要你们。” 东方朔这话说的恳切,便是一旁的聂青青也为之感动,劝慰道:“韩大哥,这老头也怪可怜的,我们就答应了吧。” 韩闯是最听不得聂青青的细语绵绵,每次聂青青一这样,他便忍不住答应她的任何事情,这一次也例外。 “好!我就答应你帮你寻找十只妖灵。” “只要你将妖灵带回给我,我就放你上玲珑宝塔的二层!” “君子一言。”韩闯伸出手掌,悬在半空。 东方朔摇了摇头,也跟着伸出手掌,用力的握住了韩闯的手。 “驷马难追。”一个人类与妖灵之间,最朴素的,也是最可靠的社会契约应运而生,就像一种玄而又玄的音调,镶嵌在两人的脑海之中。 韩闯微微一笑,收回手问道:“我们要到哪里去收集妖灵。” “这边!”东方朔右手一扬,右侧的迷雾顿时散开,露出本来面目——长廊颜回,仿若宫殿的内部一般。 东方朔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将其交给韩闯。 “这东西叫镇魂瓶,乃是关押灵魂之用,你们顺着这条路往里走,会在走廊和丹室里遇到一些妖灵,战胜他们之后,便可用镇魂瓶将其吸收。” 韩闯接过这只高口无臂的玉瓶,只觉入手一阵片冰凉,竟与之前自己所中的寒毒一般无二。 “这是?” 东方朔笑道:“我刚才正是用这镇魂瓶里的寒气伤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解除了封印,这瓶子到你手上,就不会伤到你,你也可将其炼化成魂宝,或是留着把玩也行。” 把玩? 韩闯的脑门上出现了几条黑印,以的眼里来看,这件镇魂品至少也是地级的魂宝,在东方朔口中竟成了把玩之物,他真不知应夸他大方还是败家了。 “好了,我知道了。” 随口应了一声,韩闯和聂青青走进这长廊,一入廊中,身后的迷雾立刻合上,两人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没想到宝塔中还另有世界。”韩闯道。 “玲珑宝塔乃是圣人集天地之气亲自锻造而成,本身就是一个小千世界,塔里的空间几乎是无限的,内有小世界也不未果。”聂青青道,“不过你真的相信东方朔所言吗?” 韩闯诧异的看了聂青青一眼,“你刚才不是让我答应吗?” 聂青青摇头道:“答应只是权宜之计,据我所知,这世上绝没有令失去意识的妖灵恢复意识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说?” “其中有诈。” 第四百二十章 求助 阴冷的寒气吹拂着面颊,如同冰冷的刀剑舔着划开的伤口,每一下都刺骨的令人心寒。 韩闯和聂青青在长廊的拐角遇到了他们所需要的妖灵。这只妖灵拥有人的体形,兽的面孔,大约有两米高,青面獠牙,体格健壮,披着一件大红锦袍,裸露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 他铜铃一般的眼睛大而无神,仿佛凝望着远方的天空。 “动手吗?”聂青青问。 既然已经知道了东方朔是不怀好意,那他们是否真要出手捉拿妖灵,就要打上一个问号,至少聂青青觉得,在未搞清楚事实真相之前,还不宜轻易出手,免得替人做嫁衣。 可令人差异的是,韩闯竟二话不说,率先出手了。他的身子如闪电一般探出,双手在虚空中交叠,用的正是青竹宗的大擒拿手。 这并非什么高明的武技,却是试探对手的不二选择,用力七分,留三分,得以进退自如。 妖灵那原本涣散的眼神忽然亮起,两道慎人的红光从中激射而出,连带着空气荡漾起一圈诡异的波纹。 “来的好!” 韩闯大喝一声,侧身躲过红光,就听身后“扑哧”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被红光击中的地面正冒着青烟。 火系妖灵吗? 韩闯心中盘算着,大擒拿手却不变,一掌拍在妖灵的胸口,他正奇怪这妖灵为何不躲,却见手掌穿胸而过,仿佛拂过了一团空气。 韩闯心下大惊,连忙变换掌势,使出柳青芙的独门绝学平波碧云掌,这平波碧云掌本是青竹宗的独门掌法,讲究一个连绵不断,滔滔不绝,施展时犹如潮水一般,令人应接不谢,可韩闯使来却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绝一般。 但若以为他这掌法威力不够的化,无异于笑话,他这掌法经过改造,更适合他的武魂,一经使出,虽是断断续续,却又如藕断丝连一般。 若只比掌势,不如原本,但其中诡异变化,则更胜一筹。 然后令他惊讶的事情再次发生,那妖灵不躲不闪,仍由手掌按在他的胸口,与上次一样,手掌穿胸而过,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受实体攻击吗?” 韩闯正惊讶间,忽觉劲风袭来,抬头一看,只见妖灵双手虚空抱元,推出一道火红的气劲,便是气劲还未及体,韩闯也能感觉到那炙热到不可思议的温度,并不高,而是彻骨的冰寒,甚至比这世界上最寒冷的冰还要寒冷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身后聂青青高喊:“快躲,是九阴之火。” 韩闯来不及细想,身体如同灵猫一般向旁边窜去,那气劲平平而来,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霜斑。 韩闯顿觉得寒气入体,心中大惊:“我不过是擦到一些气劲,竟然就有这种威势,若是正面碰上,岂不是会被冻成冰雕。” 妖灵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空间,一击不中,又是一道气劲袭来,韩闯又向旁边一躲,这一次他显得格外小心谨慎,未到最后一刻,便先行躲开,可那气劲却像张了眼睛似得,扭转方向,朝他背后袭来。 韩闯不用回头,便觉得后背一阵刺骨深寒,心知糟糕,匆忙之间,一个铁扮桥,身体反弓成的如同一座拱桥似得,气劲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大叫道。 聂青青道:“这是妖灵的妖丹,这些妖族虽然肉体毁灭,但妖丹却能千年不腐,你注意他身体中央的那一刻实体没有,就是妖灵的妖丹。” 韩闯定睛望去,果真看见一刻朱红色的妖丹镶嵌在妖灵半透明的身体中央,如同人类的心脏一般,不停的跳动。 “那我要怎么办?”韩闯一边躲闪着妖灵如连珠炮一般的攻击,一边开口。 聂青青沉吟片刻,大喊道:“击碎他的妖丹便可。” 就在这时候,妖灵久攻不下,忽然大吼一声,气劲化作尖刀向韩闯削来,速度比之之前又快了几分。 韩闯目光一凛,使出蛇形瞬步的身法与其周旋,这气劲化出的刀锋灵活无比,仍他辗转腾挪,始终不离左右。 聂青青见了,不禁大喊:“韩大哥,妖灵不受物理攻击,但他的妖丹却能被物理攻击毁灭,击碎他的妖丹便可。” 妖灵虽然诡异,但一身力量结在于妖丹,妖丹一旦被击碎,就再难对人类造成威胁,韩闯也知这一点,可若是击碎了妖丹,这妖灵便成了无用之物,虽然他不知东方朔的心思,但却明白,自己若不带着完整的十只妖灵回去,恐怕难以交换到上楼的通路。 他思来想去,便只有正面压制妖灵这一个办法。 他忽然使出白的鹤啸九天身法,身体凭空向上弹起,浮于半空,那刀锋先是一顿,紧接着向他袭来。 正是利用这一顿的时间,韩闯在胸前结印,他两手飞快的转动,口中高呼:“四象八卦,无极声有有极,太极无穷!” 一股真气凝于掌间,他两手一推,真气在深浅凝成一面太极图案,那刀锋一头撞上太极图,发出咣当一声声响,韩闯身体一阵摇晃,刀锋好像不甘心如此被抵挡,对着太极图又是一刀。 这一次韩闯并未选择被动防御,他两手旋转,引动了一团剧烈的旋风,旋风牵动着太极图一起转动,竟将刀锋挡向一边,乘这空隙,韩闯催动蛇形瞬步,身影凭空一闪,来到妖灵身前。 此刻妖灵才反映过来,大喝一声,催动刀锋回救。可韩闯哪里会给他机会,右手闪电般的探出,透过妖灵的身体,一把握住妖丹。 此刻他只需要真气一吐,便可震碎妖丹,却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将真气附于手掌,隔绝了妖丹与灵体。 妖灵眼中红光顿消,刀锋化作火焰,扑哧一声,坠落在地,归于无形。 “青青,快用镇魂瓶。”韩闯感觉到妖丹的力量在不断增大,用不了多久就能挣脱他的掌控,不禁大喊。 聂青青愣了一愣,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镇魂瓶,将瓶口对着暂时被压制的妖灵。 “魑魅魍魉,天地之灵,速速归来!” 瓶口骤然升起一真劲风,将那妖灵吸了进去。没有妖丹的压力,韩闯不禁浑身一轻,疲倦的坐在地上。 他望着一脸笑意的聂青青,大口喘息着道:“这次第一只妖灵就这么难对付,若是再多几只,非得要了我的小命不可。” 话音刚落,就见从拐角冒出三只妖灵,左右两边同刚才他制服是一只一样,具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只见的一只却似七八岁的孩童,只是面色苍白,连血痕,双腿离地漂浮在空中施施然而来。 这三只妖灵见得韩闯和聂青青,立刻大吼一声,扑将过来。 “跑!” 没有多余的犹豫,韩闯拉着聂青青的手就向后跑去,三只妖灵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韩闯已将身法催动到了极致,依旧甩不开妖灵,不禁心头大怒,叫道:“这些该死的东西,老子回头和他们拼了。” 聂青青摇头道:“不可鲁莽,之前你对付一只已是困难,并不用说三只齐来了,若我没看错,刚才那是青面妖灵只是最低级的妖灵,中间那个童子模样的要更加厉害。 “那现在怎么办?” “先想办法甩开他们再说。” 聂青青环顾四周,见长廊右侧有一打开的青铜门,立刻指着那到青铜门说道:“我进去再说。” 韩闯应了一声,将身法催动到极致,两个人的身体犹如两支滑破云霄之箭,穿进了房间,聂青青顺势回头,手中已捏着三支令旗,用力一抛,令旗准确的插在门下,门口立刻出现了一层电网,妖灵撞了上去,电弧瞬间包裹上他们的身体,就听一连串不似人类的咆哮,他们身体颤栗,表面蒸腾起一阵白烟。 利啸之中,那童子眼睛忽然血光大胜,血光如同活物一般,包裹上身体,他们顺势弹开,却只在门口晃荡,并不敢进入。 韩闯见状,不禁鼓掌道:“厉害,真是厉害,这是什么东西?” 聂青青面色红了红,低声道:“是爹爹送给我防身用的天雷令旗,这令旗是接应天雷炼制而成,可保我们一时三刻无事。 韩闯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情,他本以为这天雷令旗能克制妖灵,原来只能保一时三刻,一时三刻之后他们还是要面对危险,问题只是被延后,并没有被解决。 “若是你这令旗能多一些就好了。” 聂青青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当这东西很好得吗?那可是接应天雷而来,我爹爹这么多年来也就做了两副而已,一副他留着,一副给我防身。” 韩闯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我就说这么好的东西,你爹爹应该给我一份才是,原来只有两份。”语声稍顿,他接着道:“看来只有向不可和尚求救了,希望他能想到对付这些妖灵的办法。” 聂青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促狭的说道:“那是一定的,北海禅院的和尚最拿手的就是对付这些神神怪怪了。” 韩闯很快联系上了不可和尚,掌心浮起一道白光,白光里传出不可和尚的声音:“这么晚了,你们不知道惹人酣梦是一种大罪过吗?” 聂青青皱着鼻子,不屑的道:“你这和尚,我们是找你有正事,你来调侃我们,若是我们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危险?不可能不可能,真遇到危险你们怎么有机会求救于我,想必只是困难而已。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摇头道:“不可和尚,我们遇到了一些东西,想问问你应该如何解决。” “说来听听。”不可那边的语气显得轻飘飘的,就像毫不着力一般。 韩闯心中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东方朔之事告知了不可。 “事情就是这样,面对单个妖灵我还能对付,但若是妖灵成群结队,就有些难以应付了。 不可和尚沉吟片刻,回答道:“妖灵我倒是有办法对付,但你们说的那个东方朔,可真的是当年秦王政册封的五方五老之一?”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开口说道:“我也怀疑,首先是他的实力,未免太弱了,不过当年他闯入宝塔,葬身于此,又经千年侵蚀,实力弱一些也情有可原,最主要青青说并没有所谓的让妖灵恢复神志之法,所以——” 不可和尚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认为这个东方朔是假的?或者至少他对你们有所隐瞒。” “不错,”韩闯说,“我觉得这个东方朔有些问题,但除了他,我们又没找到上楼的线索。” 白光里传来不可和尚的笑声,过了一会儿,笑声停歇,“青青姑娘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绝没有让妖灵恢复神志的办法,倒是有一种法门能够保持神志不灭,这法门所需要的正是妖灵。” 韩闯心下了然,说道:“你是说东方朔想要十只妖灵是用来保持神志的?” 不可道:“没错,只要将妖灵连同妖丹炼化,便可保他百年无忧,对了,那个东方朔周围是否没有任何妖灵存在。” “没错,确实没有妖灵。”韩闯道,“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灵体和生命存在的气息。” “这就对了,之前我只有七分把握,现在是十分把握,那个东方朔一定是用了这种法门,吸收了他周围的妖灵,才保持神志千年不灭,据你们所说,他不能离开那个地域,所以才需要你们替他取妖灵。” “真是太不要脸了,那些妖灵好歹也是他的同类,他竟然这么狠毒!”聂青青冷哼着道。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青青姑娘,话不能这样说,若他不这样做,早已变成浮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且就算他不这样做,那些妖灵也坚持不到现在。” 聂青青不屑的道:“你这和尚什么时候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你们不是应该普渡众生吗?” 不可和尚笑道:“众生是要普渡,自己也要为己,这并不矛盾。”话锋一转,对韩闯说道:“韩闯,你打算怎么办?” 聂青青也望向了韩闯,依她所想,既然那个东方朔骗了他们,他们也没必要为他夺取妖灵了。 可韩闯沉吟片刻,竟然说道:“不,我们还是要为他夺取妖灵。” “为什么?”聂青青脸上尽是不解。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迷迷糊糊从塔外进到塔内,根本不熟悉塔里的情况,登楼一事也聊无头绪,只有东方朔那里有这么一丝线索。” 聂青青摇头道:“可东方朔说的未必是真的,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韩闯道:“东方朔为保持神志,欺骗我们帮他夺取妖灵,说的是天大的谎言,可你知道,真正的谎言并不是都是假的,而是九真一假,我觉得他说的道路之事,可能是真的。” 聂青青道:“那万一他不认账怎么办?”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他要吸收妖灵,我们不妨在妖灵上动些手脚,也不怕他反悔。” 聂青青还有些犹豫,就听白光中不可和尚的声音响起:“韩闯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东方朔以阴谋对你们,你们又以阴谋对他,正应了因果循环之说。” 韩闯听的这话,不禁大笑起来,“说的也是,不过还需要你不可和尚帮忙。” 不可道:“我能帮你们什么?” 韩闯道:“那妖灵可不好对付。” 不可笑道:“区区妖灵而已,先说说你们遇到的妖灵种类。” 韩闯道:“第一种是青面獠牙,形若恶鬼,攻击也以妖丹之气为主,算是比较好对付;另一种则是童子形状,面色苍白,脸带血痕,双腿能浮空而行,能力要在前一种妖灵之上。” “我知道,第一种妖灵叫青面鬼,是妖族死亡之中,心中怨气所生,我传给你万佛朝东掌,便可制住他们;第二种妖灵有些棘手,乃是妖族死后的怨气与戾气彼此纠缠而生,算是一种较高级的妖灵。” “这样吧,我传你异术镇魂灵符,能压制住这种妖灵。” 韩闯一听不可和尚有办法,不禁喜上眉梢,说道:“这就好了,我就怕连你也没办法。” 不可和尚笑道:“你们算运气不错,妖灵虽然厉害,却被我佛法克制,万佛朝东掌和镇魂灵符能对付大多数妖灵,但若遇到冥域鬼王就没有办法了。”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冥域鬼王是什么?” 不可和尚道:“冥域鬼王是大妖死后浑身精气凝聚生成,普通的鬼王实力也有凝神期左右,我说的是真是实力,其中厉害的甚至有融魂期的实力,由于没有实体,不受物理攻击,只能以五行之术中的雷火之术攻击,但普通的雷火之术却奈何不了他。” “若是遇到鬼王怎么办?” “遇到鬼王?”不可和尚大笑起来道:“放心吧,鬼王岂是这么好生成的,须在极阴之地,月圆之夜陨落的大妖才得意化出鬼王,玲珑宝塔乃是圣人锻造之物,里面怎可能有极阴之地,放心,放心吧。” “哦,是我多虑了。” 虽然不可和尚这么说了,但韩闯心中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玲珑宝塔中没有极阴之地吗?他环顾四周,竟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第四百二十一章 激战 正所谓一通百通,这话放在韩闯身上再恰当不过了。旁人学起来难上加难的北海禅院万佛朝东掌,在他手中不过几刻便已熟练,是吞噬武魂带来的好处,还是他本身就天赋异禀,谁又能知道呢?学会了就好。 在异术的学习上韩闯遇到了不少困难,镇魂灵符不属于五行异术,而是一种专门用来镇鬼的术法,与武技之说并无直接联系,因此韩闯学了几下,竟不得入门,反倒是聂青青对此颇有见地。 “你以前学过异术?”韩闯问。 “没有,”聂青青回答,“只是别忘记了,我可是机关大师聂妄心的女儿。” 制作机关可是一门综合性的大学问,你必须对很多门学问有了足够的了解才能动手,聂青青虽然没有真正制作过机关,但出生机关世家,对于这些又怎可能没有涉猎,正是因为此,她才对韩闯的驽钝不屑一顾。 “好吧,我承认自己没有异术方面的天赋。”韩闯在聂青青玩味的笑容中败下阵来,就像一个丢盔卸甲的小兵。 老实说,这世界上也只有聂青青能令他丢盔卸甲了。 三只妖灵依旧在门口盘桓,见韩闯走过里,两只青面鬼立刻双眼放光,靠了过来,在距离令旗半步的位置听下,口中发出低沉而深邃的嚎叫;唯有中间那只妖童,眼睛没有放出红光,更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目光凝望着韩闯和聂青青,仿佛要将他们冻结一般。 韩闯微微一笑,对聂青青说道:“青青,你的令旗不错啊,这些家伙居然害怕了。” 聂青青妩媚的一笑,回道:“也不看看是谁制作的机关,这些妖灵尝到了厉害,自然不敢放肆。” 找到了对付妖灵的方法,两人看起来格外轻松,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心头大石终于坠地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插在门边和地下的令旗忽然一动,电弧骤然消失,聂青青深吸一口气,说道:“时间到了。” 韩闯笑道:“我知道。” 与此同时,两只青面鬼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挥舞手掌向他们扑来,韩闯毫不怀疑这两只妖灵撕碎他们的心,将心比心,谁饿了几千年,忽见鲜活的血肉在自己面前,也会做出同样的动作。 不过——注定是徒劳了,套用一句俗语就是,刚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已经与刚才的我截然不同。 没有犹豫,韩闯对着两只青面鬼冲了上去,双掌在虚空里翻飞,化出无数掌影,偏偏让好似蝴蝶杀阵,却丝毫不带杀气,反而带着一种正大恢弘之气。 这就是北海禅院用来对付妖灵的掌法万佛朝东,只是一门玄级的掌法,但对于妖灵来说,却有着不次于地级掌法的攻击力。 精光乍现,围绕着韩闯,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精制的袈裟,若是不可和尚在这里,一定会惊呼一声佛光冲天。 这乃是佛家掌法的至高境界,就算在北海禅院里也只有少数人能够做到,但无论是韩闯还是聂青青,都将其当成万佛朝宗掌的必须,所以脸上并无惊讶之情,仿佛是理所当然的。 两只青面鬼被佛光一照,就像被火焰炙烤一般,嘶的一声,身体表面燃起了青烟,他们不住后退,口中不停的爱好,并将双手置于身前,试图挡住这杀妖的光线。 然而这注定是徒劳的动作,光线之所以将光线,正是因为它无孔不入,不多时间,佛光便将两只青面鬼灼烧的千疮百孔。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点了点头,口中呼喊:“万佛朝东,去谂乜鬼。”双掌在空中翻飞,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光线仿佛在一瞬间收敛在他两掌之间。 两只青面鬼见光线忽然暗淡下来,立刻放下双手向韩闯扑去,他们要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撕成碎片,但他们显然忘记了,顷刻的收敛只是为了更加猛烈的爆发。 “放!” 伴随着一声轻喝,韩闯双手推出,万道光芒以比之前璀璨无数倍的光彩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青面鬼的身体。 他们还想向前,还想尽最后的努力,但身体却已不受控制的瓦解。 “青青,用镇魂瓶!” 聂青青闻言,立刻将镇魂瓶的瓶口对准两人即将瓦解的青面鬼,巨大的吸力引动劲风,瞬间将两只妖灵笼罩。 韩闯收起佛光,看着两只青面鬼在飓风中挣扎、嚎叫,看着他们试图脱困而做出一次又一次的努力。 但佛光早已侵蚀了他们的身体,半残的身躯根本无法抵御那强大吸力,伴随着最后一声痛苦的嚎叫,两人青面鬼被吸入瓶中,聂青青立起瓶口,微微笑道:“摆平了。” 韩闯摇头道:“不,还有一只。” 妖童正用一种阴冷而充满愤恨的眼神凝望着他们,倘若眼神能够杀人,他们恐怕已经被凌迟处死。 妖童没有动,至少在韩闯和聂青青的眼里,他没有动,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一般,但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的愤怒,他就像正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人类露出破绽的时候,给予最猛烈的攻击。 韩闯不准备给他这个时间,他不是西方中世纪的骑士,现在也不是公平的决斗,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战争从不论手段,只在乎最后的结果。 “聂青青,用镇魂灵符。” 聂青青闻言,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镇魂灵符需要人的精气为引,而人类鲜血中的精气最胜,所以聂青青准备用自己的鲜血画符。 然而还未等她开始,妖童便消失了。 空气一阵不规则的震荡,妖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哪里?”聂青青环视四周。 “在你身后!”拥有入微能量的韩闯看的真切,那聂青青身后的空气一阵震荡。 聂青青闻言,毫不怀疑,短剑出鞘,咬破的手指顺势在剑身上一抹,立刻将剑身染成红色,这是不可和尚教与的手段,面对妖童,若来不及画镇魂灵符,可在利器上抹上鲜血,对妖童也有克制的效果。 做完这一切,聂青青顺势回剑横扫,只觉得剑锋冰冷,像是触到了深邃的海水一般,略有阻力便一划而过。 韩闯在旁边看的真切,聂青青这一剑划过了妖童的身体,将其绞成了碎片。妖童的身体化作一团青烟,从后飘到了聂青青的前方重新凝聚成形,此刻聂青青并未做出任何反映。 “青青小心!”韩闯高喊一声,同时时运起万佛朝东,一掌打向妖童胸口,妖童猛地扭过头,凝望着韩闯,双眼泛起一片血光。 璀璨的佛光与阴冷的血光在空中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两相抵消之后,烟消云散。韩闯这一掌虽未能击杀妖童,却给了聂青青反映的时间,就见她短剑一撩,身体顺势转动,如轻燕子一般窜上天空,到达最顶端时,剑锋向下急坠而去,直插妖童头顶。 妖童抬起头,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扬起两手,在空中挥舞,凝聚成一面血色盾牌。 铛的一声,短剑与盾牌碰撞,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聂青青只觉得身体一震,力道被牵引着向旁边滑去,无奈之下,只能调整姿态,连行错步,借着这股力道向后飘去。 妖童一击便化解了聂青青的杀招,自然得理不让,顺势一掌,掌间发出一团火焰。火焰呈幽蓝颜色,过处路径,竟然凝聚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是阴火!”韩闯大声提醒。 其实不用韩闯提醒,聂青青也知道这火的不凡,绝不可用兵器格挡,可她人在半空,无处借力,之前的调整又让她处于前力已竭,后力未生的窘迫境界,当真成了一个必死之局。 但聂青青毕竟是聂青青,危机时刻,扭转身形,借着翻滚之力,将短剑猛地向下刺去。 铮的一声剑啸,短剑被压弯成弧形,瞬间又恢复,聂青青借着弹力,身体向上窜高,险而又险的避过阴火。 此刻韩闯已杀到妖童身前,一套万佛朝东绽出万道佛光,包围了妖童,然而妖童眼中并无惧意,反而是嘴角荡出一抹嘲笑。 长袖一挥,竟在佛光之中与韩闯近身肉搏起来,这毫无疑问让韩闯感到惊讶,他之前听不可和尚说过,万佛朝东奈何不了妖童,但想着怎么也会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却不像这妖童竟厉害到在佛光中与他相斗,实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韩闯拥有吞噬武魂入微能力,天资悟性又是上上之选,无论什么武技,他看上一遍便可学会,为了应付玲珑宝塔,又研究所有与他对战之人的武学,可谓是一理通百理融,不但将对手的武学参透,甚至更胜一筹。 他使出的万佛朝东能够凝聚出佛光,威力更胜过普通北海禅院的和尚,但这妖童却是大妖戾气所化,自然亦非同小可。 两人近身肉搏,一连斗了几十招,战在紧处,只听掌风赫赫,佛光血影,错落异常,耀眼生辉。 又过几招,妖童的阴火竟凝成一团如雾非雾的东西,将佛光包裹,韩闯渐渐支持不住,只能跳到圈外,以劈空掌力相斗。 聂青青见韩闯与妖童相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想道:“看这样子,韩大哥绝不是妖童的对手,妖童之需了解韩大哥的招数,待适应之后,便可发起反击,而韩大哥则需一边抵御寒气侵蚀,一边应付诡异的招式,最多一百招,韩大哥必败无疑。” 思忖到此,聂青青心中也有了决断,短剑归鞘,以左手尚在流血的手指在虚空中画符。 “韩大哥,拖住他!”镇魂灵符需要时间,因此聂青青大喊一声,让韩闯尽量拖住妖童。 韩闯无暇应答,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切入到妖童近身,放弃能克制妖灵的万佛朝东,从玉简中取出重剑,使出重剑之法。 重剑之法以力为先,讲究以势力压人,端是厉害异常,普通实力与韩闯相当之人也难以抵挡,可这妖童竟无畏无惧,以一双破旧的袖子与重剑纠缠,在血光的加持下,还隐隐占据上风。 韩闯见状,也是无奈,心里想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时身柔似烟,有时又身坚如铁,偏偏又技巧高明;我这重剑少说有几百斤,但就靠一双破袖子便能举轻若重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他心中想着,手底却丝毫不慢,一把重剑左劈右挡,舞的虎虎生风,竟似天边云海,迫人而来,每一招都蕴藏着极其复杂的变化,更兼强攻不成,便转作游走,以重剑使出太极剑发,举重若轻,将妖童死死挡住。 “青青,你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韩闯喝道。 一番相试之后,他顿时觉得这妖童臂力强大,两只水袖仿若刀锋,每每重剑与其相撞,虎口手腕都隐隐作痛,心道:“如此下去,不知能坚持多久。” 聂青青一边画符,一边看着场中,眼见韩闯支持不住,可自己的镇魂符只画了一半,连忙叫道:“这妖童力大无穷,不要和他硬拼,在坚持半刻,镇魂符就能画好。” 韩闯听了精神顿时一震,手中重剑仿佛也不如之前沉重;他一改之前的打法,即不硬拼,也不借力,而是剑走轻盈,并不与妖童的长袖相碰,脚下踏八卦步伐,结合蛇形瞬步的顿步和瞬步之法,不断的前后游走,将一口重剑舞如出洞蛟龙,但见杀气纵横,剑光如云雨一般展开,一时之间,倒也稳住了阵脚。 这边打的正激烈,那边聂青青的镇魂符已逐渐成型,精血与空中化作了符号,绽放出夺目青光。 妖童骤见这青光,目光一寒,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阴火裹挟着水袖疯狂的舞动,顿时将韩闯罩了进去。 就见蓝光起处,水袖将韩闯的发髻削去一般,乌黑的头发立刻垂落下来。 韩闯之前想着以速度和身法拖住对手,现在看来,对手非但能跟上自己的速度,甚至隐隐有赶超之意,心知此刻避无可避,只能运起全身真气,重剑一挥,劈向妖童。 那妖童口中发出一声冷笑,袖子一抖正好与重剑碰个正着,但听得“咣当”一声,韩闯的重剑脱手而飞,与此同时,妖童的另一只袖子如同长剑一般,急刺而来。 说的复杂,其中起落不过瞬间发生,便是韩闯也没想到妖童之力竟能磕飞他的重剑,要知当初连陆柏寒也没有做到这种事情,可事实已经发生,此刻韩闯虎口被震伤,鲜血淋淋,更有一股寒气透过伤口钻进体内,瞬间将血液冻结,筋脉封锁,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利剑似得长袖破空而来。 “完了!”韩闯心想,下意识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忽觉得身后一股庞大的生机袭来,他昂头一看,正是聂青青做化的镇魂符放出的青光。 这青光中夹杂着无限生机,瞬间冲入他的筋脉,融化了冻结的血液,一瞬间,韩闯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此刻长袖已到胸前,那锐利的锋芒几乎快划破皮肤。 躲闪已经来不及,韩闯顺势使出蛇形瞬步,抢到妖童身前,双手使出大擒拿手,将妖童擒住,扭转身体,以摔法将他摔到青光之前。 “青青,快!”韩闯大喊。 聂青青微微一笑,右手对准已经准备完毕的镇魂符轻轻一点,青色的符文立刻飞出,正中妖童后背。 “嗷!” 妖童大声嚎叫,后背绽出阵阵青烟,整个人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般。 “就是现在!”韩闯大喊。 聂青青微一点头,掏出镇魂瓶,将瓶口对准妖童,巨大的吸力瞬间将妖童纳入瓶中。 韩闯失去依靠,跌坐在滴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青青,干的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看着聂青青那骄傲的模样,韩闯只觉得好笑,要知道刚才若不是自己缠住妖童,凭聂青青的画符速度,等她画好,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对了,我们抓了几只妖灵了?”韩闯问。 聂青青晃动了一下镇魂瓶,说道:“抓了四只。” “妈呀,这才四只,也就是说我们还要抓上六只才行。”他捂着脸,做痛苦状。 聂青青见得这滑稽模样,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往好的方面想,只剩下六只了。” 韩闯瞪了聂青青一眼,无奈的道:“是啊,只剩下六只了。” 两人相视而笑。 有了第一次经验,在处理妖灵方面,两人也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遇到三只以上的妖灵,扭头就跑,遇到落单的就直接冲上去将它收服。 很快,两人就完成了东方朔所提出的十只配额。 聂青青怀揣着镇魂瓶,低声对韩闯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韩闯道:“你听过种玉大e法吗?” 聂青青皱了皱眉,说道:“略有耳闻。” 所谓种玉大e法是将灵魂精魄寄托于上好的玉石之上,以求长生的方法,不过已被证明是古代炼器士的妄言,聂青青不知道韩闯为何会突然提起这点。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想用种玉的手法来对付东方朔。” 第四百二十二章 撕破脸皮 阴冷的风扬起台阶上的尘,浮尘飘在空中,在些许微光的笼罩下飘飘荡荡,仿佛忙碌与紧张变成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仿若隔世。 那些迷惘、奔波、幸苦都将化作这细小的尘,与这些本就漂浮在空中的浮尘融为一体。 韩闯拨开遮掩着眼睛的尘土,缓步回到来时的地方,聂青青跟在他身后,低垂着脑袋,双手紧握住拳头,一副紧张与恐惧并存的模样。 他们已经能看到东方朔的身影,黑漆漆的一片,落在远处,像是某人的影子。 “别紧张,不会有事的。”韩闯轻声安慰着,当他们更进一步时候,这种安慰骤然消失,聂青青的紧张也随之消失。 两个人就像回归了最自然的状态,安静、平衡、自然。 东方朔看到两人过来,不自禁的咧开嘴,倘若那一条缝隙能够被称之为嘴的话,那他就是在笑,尽管这笑比哭更加阴森。 “你们回来了。”他问候了一句,语气还算温和,可韩闯却从这温和中,听出了一种阴郁,就像潜伏在华丽地毯背后的虱子。 当然,韩闯是毫不在意的,他已做好准备。 “是的,我来了。”他回答。 “东西齐全了没有。”东方朔又问。 “当然,”韩闯接过聂青青的镇魂瓶,将其拿在上手,晃动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只妖灵。” 东方朔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的缝隙,裂的更加开阔,就像横断山脉的一条深邃鸿沟。 “拿来给我。”他上前几步,身体前倾,显得迫不急但。 他的手悬在空中,摸索着向前,就想要夺过韩闯手中的镇魂瓶,但韩闯怎会让他如愿,一挥手,将瓶子放在胸前,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这是交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东方朔那发作的气势忽然弱了下与,因为他看见韩闯只用两根手指叼着镇魂瓶的瓶口,整只玉瓶就这样悬在半空,左摇右晃,就像随时都可能坠落的水滴。 “当然,这是交易。”他说,语气努力保持着平静,可齿风之间窜出的风,却暴露了自己此刻的渴望,他就像一只饥渴的野兽,迫不及待想要想用丰盛的美餐。 就是这样。 韩闯笑了起来,笑的舒展,而在这舒展背后,隐藏的却是讥讽与冷酷。 “那么告诉我吧,如何才能上去。” 东方朔猛地停住身形,空洞的眼睛凝望着韩闯,像是要将他看个通透,半晌过后,他开口说道:“上楼的台阶就在我身后,把镇魂瓶交给我,我放你们上去。” 韩闯并不急于将镇魂瓶交出去,他凝望着东方朔身后的迷雾,微微冷笑,“你身后?我并没有看见什么。” 没错,目下所及的只是一片如同混沌一般的雾气,谁也不知道那雾气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上楼的台阶?还是困人的囚笼?甚至是杀人的无底深渊? 没人能说的明白,就像没人能完整的窥视对方的心灵一样,人人都在猜,有些人猜的准,有些人猜的偏,仅此而已。 东方朔目光一寒,冷冷的说:“你在怀疑我?” 韩闯笑出声来,说道:“这可不是怀疑,是公平。” “公平?”东方朔嗤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笑容一收,阴鸷的说道:“我不明白。” 韩闯指着手中的镇魂瓶,微微笑道:“我已经将瓶子拿来了,放在你面前,而你还没把上楼的台阶展示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身后到底是什么地方?” 虽然觉得东方朔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说谎,但韩闯绝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直觉,如同他不会轻易相信东方朔的话一样。 就算眼睛都会骗人,何况是耳朵呢? 东方朔冷冷的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韩闯笑道:“眼见为实,尚且未必,更何况道听途说?” 东方眼的眼神闪烁了两下,沉声道:“你是眼见?” 韩闯凝声道:“至少要眼见。” 一段沉默忽然出现,就像原本顺畅的音符中,插入了一片空白,无论这空白有多短,总会让人觉得冗长。 经历了这样一段冗长的沉默之后,东方朔终于开口:“没有问题,小事一桩。”他转过身,开始结印,两只漆黑的手在悬空中变换出各种手势,充满了迷幻的色彩,韩闯相信,倘若是心智不坚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迷惑。 忽然,他感觉聂青青在碰他的手,很轻微,但他确实感觉到了。 “什么事?”他压低声音问道。 “他的手法是一种解封幻术的手法,我在一本古籍上见到过。” “我知道了。” 韩闯微微一笑,已成竹在胸。 很快,一条通向上路的深邃台阶出现在两人面前,韩闯向上看去,望不到边。他试图向前再看个清楚,却被东方朔挡住。 “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要求,现在将镇魂瓶交给我。” 韩闯笑了笑,“当然。”随手将瓶子抛向空中,东方朔一个探步,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终于在玉瓶落地之前将其接住,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瓶子,就像捧着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源,任谁都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渴望,像是有两团火,正在燃烧。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那我就上去了。”说话间,迈步向前。 “等等!” 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东方朔拦住。 “怎么了?”韩闯眉头微皱。 东方朔盯着他,冷笑着道:“我怎么知道你没在妖灵上动手脚?” 韩闯冷笑道:“你不是要帮她们恢复神智吗?做了便是。” 不知为何,东方朔被韩闯的眼神盯的心中发毛,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沉声说道:“不瞒你们,我并不是帮它们恢复神智,我准备吸收了它们。” “我知道,这世界上绝没有帮已经失去神志的妖灵恢复神志的方法,但是有一门法门,能够帮助妖灵保持神志,你就是想这么干吧。” 韩闯直接点破了东方朔的想法,既然东方朔已不准备躲躲藏藏,那他为何还要隐瞒?打开天窗说亮话,对大家都好。 东方朔冷笑一声道:“果然瞒不过你,不错,我正是想用这些妖灵来维持自己的神志,不瞒你们说,我被困在这里三千年,整整三千年时间,就靠着这些妖灵来维持自己的神志。” “我不能离开这方寸之地,所以最开始,只能拿周围的妖灵下手,渐渐的,周围的妖灵被我吸收的一干二净,我只能设下陷阱,诱惑外围的妖灵;到现在,所有妖灵都明白了我的意图,我再难以抓到妖灵,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感神志丧失,我是多么的不甘,看看那些失去神志的妖灵,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我不要成为那种东西,正好,你们来了——” “所以你编造出一个谎言,试图利用我们为你捕捉妖灵?”韩闯冷笑道。 “不错!”东方朔对其目的毫不掩饰,“我就是在利用你们,不过你们也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没错,”韩闯笑道,“我只希望进入宝塔下一层,至于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呵呵呵。” 东方朔口中发出阴冷的笑声,就像盘踞在泥沼深处毒蛇的牙,锋利的,仿佛随时都能划破韩闯的皮肤。 “你们没有选择,不是吗?” “没错,我们没有选择,所以替你带来了十只妖灵。” 东方朔大笑起来,笑声震荡着空间里的每一寸角落。聂青青抓住韩闯的胳膊,手指用力的内扣,以掩饰自己的恐惧。 韩闯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我似乎明白了,你并不打算让开。” “让开?我为什么要让开?”东方朔冷笑道,“镇魂瓶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你们的生死也到了我的手里,现在,就让我把你们变成这玲珑宝塔里的厉鬼吧!” 镇魂瓶忽然绽出夺目的红光,东方朔放开镇魂瓶,瓶子却没有落下,而是违反物理定律的漂浮在空中,剧烈震动。 只听砰的一声,玉瓶炸裂,化作飞扬的粉末,粉末中间,漂浮着十只血红的光球。 “放轻松,来我这里吧,来我这里吧!”东方朔嘴里念叨着,双目绽出两道红光,红的就像是血。 只见他大张嘴,引动了一阵强烈的飓风,风扬起了他的发梢,看起来就像一只狰狞的恶鬼。 血色光团被东方朔吸入肚中,他原本漆黑的身体骤然亮起。韩闯清楚的看见了他狰狞的脸孔,他的眼神仿佛要燃尽一切的愤怒,绽放的血光形成烈焰一般的背光,汹涌不停的旋转,就像血色的轮盘。 “你们两个!死!” 东方朔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般,缓步向前,每走一步,所经之处,必定变成一片汪洋的火海。 韩闯眉头紧皱,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拉着聂青青的手,静静的后退,身后传来青青的声音:“他到底是什么?” 韩闯沉吟片刻,叹息着说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幽冥鬼王吧。” 不可和尚说过,幽冥鬼王只能存在于九阴之地,按理说玲珑宝塔为人族圣人所造圣物,是不可能有九阴之地的,但是—— “为什么会有幽冥鬼王?”聂青青激动的问。 韩闯冷笑一声道:“恐怕和塔顶那位有关。”他仿佛看见了那血红的鬼火背后,隐藏着一只黑色的眼睛,深邃阴毒的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 “心魔。”聂青青嘴里艰难的蹦出这个字眼,随后很快恢复了冷静,“现在我们怎么办?不可和尚说过,幽冥鬼王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韩闯微微冷笑道:“或许幽冥鬼王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了的,但这一只却是个例外,你忘记了?” “嗷!” 话音刚落,就听东方朔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厉啸,这绝不是所谓的畅快淋漓的笑,而是一种夹杂着痛苦、怨愤、滔滔恨意的啸声。 韩闯循声望去,只见东方朔半跪在地上,胸口绽出诡异的绿光,原本爆发的火焰竟有些暗淡的趋势。 “你们在妖灵上动了什么手脚!”东方朔震惊的发现自己竟无法使出全力,灵体中仿佛有一种物质制约着他力量的增长。 韩闯微微冷笑,说道:“人类世界里有句俗话,防人心之不可无,我既然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们,就更加会防备你了。” “到底是什么?”东方朔紧盯着韩闯,眼睛里绽出怨毒的光,倘若目光能杀人的话,恐怕此刻,韩闯已被万箭穿心。 “是镇魂符。”韩闯冷笑道,“我在其中一只妖灵体内下了一道镇魂符,虽然不足以直接灭掉你,但压制你的实力还是能够搬到的,你现在还剩几分力量?” 韩闯也没想到东方朔竟然是一只幽冥鬼王,他本以为镇魂符能够将其消灭,没想到他虽然受置,却还有一战之力。 看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韩闯心想。 果然,东方朔听的这话,面无表情的凝望着韩闯,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怒气的对象,紧盯着不放。 他静止,不动,就像一尊没有声息的雕塑,可忽然之前,那僵硬面孔有了些许鲜活的表情,双眼炯炯有神,嘴角挂着笑意。 “镇魂符吗?”东方朔冷笑道,“只要杀掉你们,我有的是时候解决体内的镇魂符。”话音刚落,东方朔脑袋猛地一甩,乌黑的长发拧成两股,如尖锐的铁锁一般,向韩闯激射而来。 韩闯早有所料,一直暗中戒备。见东方朔突然发难,也不慌张,重剑凭空出现在手中,向上一撩,就听“铛铛”两声,两股发辫高高扬起,在雾气弥漫的斗室之间,就像两道频频向他招手的黑影,叫人感觉毛骨悚然。 韩闯冷笑一声,淡淡的道:“看来你的实力被限制的很厉害,攻击居然被我的重剑荡开。”要知道就连妖童也有能力挑飞韩闯的重剑,更不用说比妖童更加厉害的幽冥鬼王了,现在他的攻击竟被韩闯荡开,这毫无疑问是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东方朔却并不慌张,反而冷笑的凝望着韩闯,低声说道:“你认为你已经赢了吗?刚才我只是试探,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他两手高举过头顶,口中大喝:“魔焰滔天!”原本暗淡的火焰骤然变得无比璀璨,橘色的火花边缘,闪烁着绿莹莹的火苗。 他就像一座正在积蓄力量的火山,力量在不断的攀升,再攀升。 “不能再让他积蓄下去了。”聂青青大喊到,与此同时,韩闯已经挥舞重剑而上,就见他一个蛇形瞬步,抢到东方朔面前,重剑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劈下。 黝黑的剑身劈开火焰,重重的撞在东方朔的头顶,只听“铛”的一声,如同金属碰撞的声音,剑身绽出一片火花,可东方朔竟然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重剑对他不起效果。”韩闯心想。 他对自己的重剑格外自信,相信这世上少有人能不躲不闪,仍由头顶接下重剑而不伤,但面前的东方朔却让他对重剑产生了怀疑。 “是我力道不够?”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再次使出同样的招式。 下劈!最简单,也是重剑中最有力的一招,他自己即便面前是一座小山,他也能轻易将其劈开。 然而—— 又是“铛”的一声,这一次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反震出去,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虎口的疼痛却清楚明白的告知他这一事实。 怎么可能! 东方朔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与冷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此刻的我是金刚不坏之身,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我的身体。” 他缓缓起身,迎着韩闯便是一拳,拳头旋转,引动剧烈的旋风,裹挟的火焰疾射而来。 “小心!”聂青青大喊。 不需聂青青提醒,韩闯自然自己这火焰的威力,扭动身体向旁边闪去,火焰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却又在空中兜出一个弧线,向他后心射来。 韩闯开启入微能力,早知这火球会回来,使出一招苏秦背剑将重剑挡在后心,火焰准确的撞在剑身之上,韩闯身体一个踉跄,险些要摔倒。 “韩大哥!” 聂青青见状,立刻要跑过来,就听大喝一声:“不要过来。”话音刚落,一道火芒如利剑刺向聂青青胸口。 “来的好!”聂青青目光一寒,短剑出鞘,在胸口舞的风雨不透,凝聚成一面雾色盾牌,可这光芒竟然穿透盾牌,继续向她射来。 她心中大惊,暗道:“这劲力锋利异常,就像神兵利器,不可硬接。”思忖之间,身子已向左偏去,躲开火芒,却是远离了韩闯。 东方朔大笑一声,喝道:“敢暗算老夫,今天就是你们丧命之日!”双手猛地分开,如怀抱玉柱子一般。 就听铮铮几声,地面冒出九根通天火柱,将韩闯困在当中。 东方朔冷笑道:“小子,今天就让你尝尝魔火炼心的滋味!”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书中仙 韩闯不知道所谓的魔火炼心是什么,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痛苦的滋味,九根火柱开始旋转,散发的气息彼此缔结,就像连成了一张网,笼罩向他 炙热的火焰开始侵袭皮肤,温度高的惊人。 韩闯眉头紧皱,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么,结局一定格外悲惨,而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吞噬武魂,现!” 一声轻啸自火焰中心传来,韩闯身周平地升起来了一团飓风,飓风流动,荡开火焰,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团紫色的漩涡,漩涡不停的旋转,内里夹杂有紫色的电弧,发出嘶嘶的电流声。 “吞噬!” 没有任何意外,当韩闯开始运转吞噬武魂的时候,飓风凝成的强大吸力将火焰吸入漩涡之中。一切看起来如此简单,但也只有韩闯自己明白,若不是经年累月的体修,他绝不可能拥有如此能力。 聂青青看见不禁拍手叫好:“看到没有,鬼王,你这招可奈何不了韩大哥!” 东方朔铁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韩闯还有这么一招,这也难怪,即便在他那个年代,世上也绝没有出现能吞噬火焰的武魂,要这知道,这武魂能吞噬火焰,那是否意味着它同样能吞噬水和冰,是否意味着是它是这天地间所有自然武魂的克星? 东方朔不敢想象,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叨,击败面前这个小子,将他像蚂蚁一样捏死。 东方朔大喝一声,身形一闪,化作一团火焰,抢到韩闯身前,“小子,不要以为除了自然攻击我就没有其他手段了。” 话音未落,他双掌翻飞,速度快的惊人,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掌影,幻出于重掌之见,还有火焰,经过了无数次的叠加,火焰席卷天地。 这一招,便是身为对手的韩闯也看的惊奇,想道:“没想到这东方朔不但力量十足,连技巧也如此厉害,这掌法有些师姐平波流云掌的味道,却以火代水,柔和绵细之处略有不及,但气势却更胜一筹,我还需好好对付。” 韩闯瞬间做下决断,并不直接于其相触,而是避其锋芒,左右游斗,就见他的身体如游鱼一般绕着东方朔游弋,攻击虽不多,但每出一招,都会让东方朔疲于应付。 转眼之间,两人斗到了百招开外,手掌竟没有一次相交,但两人却是越来越感到吃力。 东方朔掌法精妙,掌力惊人,各种奇招妙招,层出不穷,掌法忽快忽慢,重中有巧,巧中有重,叫让难以琢磨,可就是奈何不了韩闯。 若是旁人,早在如此掌法下毙命,可韩闯身法行云流水,轻捷灵巧之余又每每在危机之际踏出匪夷所思的步伐,他的攻击虽然不多,但每一次反击都能让东方朔手忙脚乱的抵挡一番。 在东方朔看来,自己的掌势猛若洪涛,却每每被对方轻描淡写的躲开或挪走,如此下去,他感觉自己斗到三百招过后会力有不逮。 殊不知他这边感觉糟糕,韩闯那边也有难以为继之感,东方朔的掌法无论是力量速度,招式变化都是上上之选,有几次韩闯被逼至山穷水尽,若不是电光石火之间的灵机一动,恐怕已经被拿下,饶是如此,他也感觉内息难以支持。 就在这时候,聂青青拔剑就要上来,韩闯见状,立刻大喝道:“青青不要上来!” 东方朔的掌法力大,对付一人与对付两人并无二致,聂青青上来,只会被一起绞杀如泥沼之中,于战局没有任何帮助,相反还会压缩韩闯的行步空间,韩闯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让聂青青缓行。 聂青青显然不是笨蛋,之前或许看不出来,但经韩闯这么一提醒,心中也明白一二,当下按住不前,只是拔剑站在一旁掠阵,只等韩闯坚持不住时替他下来。 东方朔本来见聂青青要上前,心中暗喜,只道能趁机拿下韩闯,却不想聂青青并未继续,反而在一旁掠阵,这一进一退之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若是聂青青进到他掌风之类,他自然有办法对付,甚至能利用聂青青让韩闯陷入泥沼之中,但聂青青若是不上来,只在一旁掠阵,他必须分出一半的精力看着她,手上自然难以发挥全力。 东方朔不禁冷笑一声:“丫头,你不上来你看着你家男人死在我手上吗?” 韩闯一剑荡开东方朔的火掌,大笑起来,道:“你这家伙,有本身就拿下我,何必说那么多。” 东方朔冷笑道:“小子,你以为我拿不下你?”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想:“这丫头虽然实力不低,但未必有足够的眼里切入,我且先全力毙了这小子,再与他计较。 思忖及此,掌上更重。 韩闯眉头一皱,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东方朔已抛弃了犹豫,全力对付自己,全力而为的东方朔可不好对付,但在他掌风激荡之下,韩闯已感觉呼吸不大舒服,心里想道:“不行,要继续这么小去,等我气力不加时,只怕难以应付。”他默默运起吞噬武魂,开始从周围空间里吞噬真气,然而也不过是车水杯新。 就在这时,只见近处出来一声轻叱:“看剑!”一道银光划过,刺向东方朔的最柔软的眼睛,东方朔正全力与韩闯对敌,哪里能注意到这一剑,等他发现时,剑身已到近前,他不得以,只能侧过脑袋,试图躲避,短剑擦着他的面颊而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啊!” 东方朔尖啸一声,如蒙电机似得连退几步,大声喝道:“这是什么?为何能伤我妖体!” 要知道妖灵之体不同于血肉之躯,普通兵器难以伤其,就算是神兵利器,若没有荡魂之效,也难以对其造成任何损伤,就像韩闯的重剑,虽然厉害,却伤不了东方朔,但聂青青的短剑却能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伤口,这实在匪夷所思。 聂青青在空中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回短剑,冷笑道:“东方朔,我这短剑是用纯银打造,用染了我的精血,你说能对付你不能?” 韩闯这才恍然大悟,银制品天性克制妖邪,更不用说聂青青的短剑乃是用精银打造,对妖邪的克制作用比普通银制品更胜一筹,又加之前在对付妖童时,曾以精血浸剑,所以其短剑才能一举伤到东方朔。 “东方朔,怎么样,你所依仗的不过是不死的身躯,现在身躯已被我们破解了,你会死,你愿意放弃几乎永生的生命来和我们拼斗吗?退后一步,让开,这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韩闯说。 即便他已经找到了对付东方朔的办法,但仍不愿意与其死拼,这是理所当然的,死斗的结果有两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东方朔凝望着韩闯,那双铜铃一般的眼睛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扭曲与愤怒,过了好久,他终于冷笑了一生,身后那莹绿与橙黄交错的火焰顿时闪去,他的身体再一次变化,缩小,再缩小,变成了那本那漆黑如墨的影响。 “你们上去吧。”他让来了通往台阶的路。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没有行动。 东方朔眉头紧皱,沉声道:“为什么还不上去,难道你们不怕我改变主意吗?”说话的同时,远慎人的火焰仿佛有再次燃起的迹象。 韩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东方朔看起来耐心耗尽,语气愈发不善。 韩闯和聂青青相视而笑,他们早已想好了问题,所以才同时停下。 “上面是什么?”韩闯开口道。 东方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紧盯着韩闯,虽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杀意,但气氛依旧古怪异常。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很难回答?” 东方朔冷笑道:“不难,我只是奇怪你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韩闯疑惑道:“以前没人问过?” 东方朔道:“你认为有很多人进来过?或是有很多人会问我问题而不被我杀死?” 韩闯笑着摇头道:“恐怕没有很多。” 东方朔道:“那你还要问吗?” 韩闯道:“自然,为何不问,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东方朔冷哼一声,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玲珑宝塔共分七层,有七大周天之说,每一层都分为五方,从我这里上去,应该到达的是第二周天东方的书中仙那里。” “书中仙?是个仙人?”韩闯眉头紧皱,神州大陆一直流传有仙人的传说,传言武道休息到极致,便能成为仙人,然而却从未有人真正成仙,或是见过仙人的踪迹,今番在玲珑宝塔中听到有仙人的踪迹,也难怪韩闯感到惊讶。 东方朔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什么仙人?不过是一只老鬼而已,不过活的久一些,就自称仙人了。” “原来是这样。”韩闯听罢释然,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奇人会伪拖仙人之说存在于世,想必这个书中仙就是如此情况。 一念及此,韩闯那原本忐忑的心倒有些安宁了,不很快,东方朔就打破了这种安宁。 “不要小看这家伙,他虽然是自称的仙人,灵体也在这玲珑宝塔中消磨了许久,实力不及巅峰时的十分之一,但比起我来还是略胜一筹。” 东方朔说这话时有些不甘,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那个书中仙确实有独到之处。 韩闯眉头紧皱道:“我们要怎么通过第二层宝塔?” 若是书中仙的实力与东方朔相近的话,那他们硬闯普通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要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和东方朔战成平手,还多亏事先将一道镇魂符以种玉之法种如妖灵之上,要说真正实力,他们远不如东方朔。 思忖到此,韩闯不禁忧心忡忡。 东方朔见韩闯脸露怯色,冷笑一声道:“你们放心,那书中仙与我不同;我是想留你们长年帮我抓捕妖灵,他却没有保持神志方面的忧虑。” “为何?”韩闯问道。 东方朔叹息道:“那书中仙自称仙人,也并非没有原因,他手中有一件得之宝塔深处的仙器,名唤通天竹简,相传乃是一本记录着天地奇录的书简,将灵体寄托于书简之中,能保持神志不灭,这仙器对于普通武者来说,用处不大,但对于我们灵体而言,却是安身立命之本。” 韩闯惊道:“这么说,他不会为难我们?” “不会?”东方朔冷笑一声,“这宝塔之中的灵体哪个不是妄想夺宝,最终被困于塔中死去的生灵,纵使对你们后世的夺宝人没有怨恨,又哪里不会难为你们?只是我不知道这书中仙会怎么难为你们,但一定不会是武力。” 不是武力难道是智力?韩闯心想,嘴上道:“如此就好,只要不是硬拼蛮力,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东方朔冷笑道:“多少从我这里闯过的家伙同你一样有信心,最后却化作了书中仙玩物,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些,这个老家伙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慈眉善目的。” 韩闯听罢,迟疑了片刻,便说道:“纵有变数,随机应变便可。”说着拉着聂青青的手,向上手去。 两人踏上台阶的瞬间,面前景物立变,宝塔的内室消失,代之以浓云滚滚,脚下的台阶仿佛也去失去了根基,如无根浮萍一般左右晃动。 “啊!” 聂青青惊叫一声,险些要落下云端,幸好韩闯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小心,这里有些古怪。”韩闯在聂青青耳畔耳语。 其实不用说聂青青也明白,此间变化端是不可思议,若说是幻术,还能说的通,但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中所谓的幻术,也就是说,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闭上眼睛,我们继续向上。”韩闯低声道。 聂青青顺从的闭上眼,仍由韩闯扶着向人,这通天云梯仿佛无边无际一般,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正当疲倦之时,忽然看见了云梯的尽头。 韩闯拍了拍聂青青的肩膀,示意她睁开眼。 “就在前面了。” 就在这时,脚下的云梯忽然开始消失,韩闯惊声喝道:“快,快上去!”话音未落,已拉起聂青青,使出蛇形瞬步。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在台阶消失的最后一刻险之又险的跳上最后一台阶,此时面前的景物又变,云层消失,台阶消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平静一般。 这种平静是如此的恐怖,仿佛酝酿着某些更猛烈的暴风。 “这是什么地方?”聂青青惊魂未定的问。 韩闯左右顾盼,发觉他们正身处一座宫殿内部,准确的是说,是一座宫殿的厅堂之中,头顶的彩绘玻璃上画有古代武士猎杀妖兽的场景,四面墙壁上橘色的油灯燃烧不决,正面方是一道石叶拱门,拱门的左右矗立着两只一人多高的红色蜡烛,灯芯燃烧着,绽放出微弱的光。 在光线找不到的黑暗尽头,隐约有两条通路向远方蔓延。通向何方?无人知晓。 韩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猜想其一定不简单,至少不像看起来这样简单。 他正想说话,忽听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到我的家里?”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五尺,白发长须,眉如卧蚕,脸似圆球的老头双手叉腰,一脸怒容站在身后。 书中仙! 两人用了不到一秒钟便猜出了老头的身份,虽然不敢相信,但能够出现在玲珑宝塔二层的老头,除了书中仙,还会有谁? 韩闯立刻躬身见礼道:“仙人好,我们是前来闯关之人。”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韩闯心想我都这样低三下四了,你肯定不会再难为我了是吧,最少客道两句,岂料这疑似书中仙的老头非但没有客道,反而气鼓鼓的走到韩闯身前,身处“矮壮”的右手食指,指着韩闯的鼻子怒声道:“你这小子,说话油腔滑调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此言一出,聂青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老头横着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她身边,上下审视。 聂青青立刻站直腰板,如同迎接简约一般,心想:“本小姐花容月貌,岂是那个家伙可比的?” 却不料老头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和这小子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聂青青原本鼓足的气势忽然卸去,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但聂青青又岂是易于之人,受了委屈,当然要还回来。 只听他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哪里来的小矮子,竟敢说本姑娘的不是了。”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老头本以走远,听的聂青青这么一说,噌的一声窜到她面前,指着她耳朵鼻子喝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尊老爱幼吗?知道传统美德吗?居然跟我老人家这样说话。你旁边这小子虽然长的獐头鼠目,说话油腔滑调,但至少动听,你再看看你,整个一个泼妇。” 我?泼妇!聂青青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你这老头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到底是谁!” “老夫书中仙,谢谢!” 还真是他!韩闯一掌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第四百二十四章 激将 所谓书中仙,大抵是无所谓的灵体,韩闯听东方朔说过,书中仙之所以能成“仙”而不死,是将灵体积聚于一本通天秘录之中,如此可笑的事情到也不能当真,至少韩闯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当他真的见到书中仙之后,所有的疑惑又都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涌上心头。 好吧,多么可笑的事情,此刻他尚且自顾不暇,又怎能理会他人?而事实就真样发生了,便是书中仙吹胡子瞪眼,一排不爽不开心的姿态,也无妨,谁叫韩闯坚定不移呢? “前辈就是书中仙?”他说,语气没有班点恭维,到是有些玩味,当然,谁又能不露出一点玩味的神情呢?特别是在面对一个奇怪的老家伙时,你的玩心,你的趣味总是会不自觉涌上心头。 很好,书中仙愤怒的凝望着韩闯,一双眼睛瞪大如同铜铃,只他不悦的道:“没错,老夫正是书中仙,书中的仙人。” 话到这里,他又变作了另外一种姿态,仿佛居高零下,俯视着芸芸纵生,天啊,他当自己是谁?真是仙人吗? “你真个老家伙,不过是一只灵体,居然又脸自称是仙人,真是贻笑大方。”聂青青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她可不管你是谁,只知道你说的对于不对,当然——事实上不管你说的对或不对,只要她看你顺眼,便会反驳的你体无完肤。 当然,那是面对人的时候,倘若她的对手变成一只所谓的“仙人”的话,那两方的实力对比则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书中仙冷哼一声,右手捋了捋散落的白须,不屑的说道:“你这小姑娘知道什么,老夫可是真正的仙人,与天同寿,与地同气——” “然后被困在宝塔里。”聂青青的话充满了嘲弄。 书中仙不仅呛声,半晌才反应过来,“老夫不于女子说教。” “我看你是词穷了吧。”聂青青大笑起来,就像一只得胜的公鸡。当然在某些时候来看,她确实又得寸进尺的迹象不过显然不包括此刻。 韩闯盯了她一眼,示意她禁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老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书中仙一脸倨傲的望着韩闯,慢悠悠的说:“有事就问吧,也算你们幸运,老夫今天心情好,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们。” 韩闯微微一笑,他不知道书中仙所谓的心情好是什么意思,但却明白,他未必会如此刻所说的那样配合,参照一下东方朔,不管是自发组织的力量,或是被某中限定的职责,要想要护塔的妖灵放弃职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再不可能,只要有一线希望,韩闯都决定一试。 “老先生,你可知我们要如何上去?” “知道,当然知道。”书中仙眯缝着眼睛,脸上露出倨傲的表情。 “当真?”韩闯追问。 像是是怀疑的反应,书中仙冷哼一声,不屑的道:“那还用说,老夫是什么人?书中有的事情,老夫全部知道,书中没有的事情,老夫也能推测出来,不过区区一条向上的通路而已,又有何难,就在老夫心里。”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喜悦,他上前一步,躬身见礼道:“还请老人家不吝赐教了。” “赐教?”书中仙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赐教可不敢当,不敢当。”他右手捋着长须,一脸倨傲的笑。 韩闯见他这般作派,以为他要说了,岂料他话风忽然一转,说道:“路是有的,老夫也知道,可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韩闯一时语塞,看着书中仙那促狭的小眼睛,便知道他是有意为之,神志之前的种种做派也不过是为刺客打下铺垫而已。 “该死的东西。”韩闯心中怒骂,不过嘴上却道:“老人家不是说书中有的都知道吗?为何不告诉你们?” 书中仙冷哼一声道:“老夫自然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告诉你们又是另一回事,再说了,告诉你们我有什么好处?没好处吧,没好处的事情老夫为什么要干?还不如花这时间吃些好吃的东西。” 说话间右手一扬,手中出现一只黄灿灿的鸡腿,韩闯只觉得奇怪,心想:“此地乃是玲珑宝塔之中,哪里来的鸡腿?” 书中仙像是知道韩闯心中所想,不屑的道:“一看你这模样就是孤陋寡闻,老夫身怀通天秘录,通天之事在老夫看来都不困难,何况是一只鸡腿,你们要不要,要我也给你们变出两只。” 韩闯可没心情吃什么鸡腿,于是推脱道:“不需不需,您老人家就一个人独享吧。” 书中仙讪笑一声,嘴巴撕下一块鸡肉,囫囵的道:“你们说不要,老夫偏偏给你们。”右手又一扬,韩闯还没弄明白怎么会事,一只鸡腿就出现在手中,回头一看,聂青青手中同样有一种鸡腿。 韩闯下意识用手碰了碰,这鸡腿外焦内嫩,表面尚有弹性,一看就不是幻化之物。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问。 书中仙一边啃着鸡腿,一边不屑的道:“你认为老夫会告诉你吗?老夫吃饱了撑的也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话风一转,“不过嘛,好东西应该大家分享,这一点老夫还看的开,所以给你们俩一人一只鸡腿,吃饱了好安心在此地陪着老夫。” 见韩闯脸有虑色,书中仙微微一笑,眼睛闪烁了两下,“放心,老夫不可是一楼那个粗鲁的家伙,会让你们替他去抓妖灵,老夫只是在此地待的久了,有些寂寞,需要几个人来聊天解解烦闷。” 韩闯不可思议的望着书中仙,一时间倒是忘记了手中的美食。 书中仙瞪了他一样,没好气的道:“怎么了?不愿意?告诉你,想当年能和老夫说上话的都是饱学的鸿儒,似你们俩这种土包子,连见上老夫一面都不可能。” 聂青青一听这话,立刻怒道:“你这家伙,这话是什么意思?” 书中仙哈哈大笑,摇晃着鸡腿,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不行不行,不过看在这里许多年没人上来的份上,老夫还是可以和你们说两句的,来来来,告诉老夫现在是什么朝代,我记得上一次有人进来还是什么大秦王朝,一个叫徐福的家伙进塔来寻长生不老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我就把他留下了,那家伙论学识还不错,可惜野心大了点。” 说话间,书中仙不停的摇头,仿佛在为失去一个知音而惋惜。 当然韩闯可不吃他这一套,“书中仙大人,我们不是为了长生不老药而来的,只求您能放我们过去。” 书中仙眼睛一瞪,不屑的道:“胡说,来玲珑宝塔的有一大半是求长生不老药的,你敢说自己不是?” 韩闯刚想解释,就听书中仙又道:“其实你们承认了也没什么,我也不生气,也不会恼火,更不会杀了你们,我可不是一楼那个粗鲁的家伙,我来最多只会把你们留下,好吃好喝供应的,直到你们死。” 韩闯不禁打了个寒颤,书中仙此为虽然不是杀人,却比杀人还要令人难受,要知道人活在世,最恐怖的不是死,而是失去自由,在韩闯看来,被人限制了自由,毋宁死。 他还没说话,就听身后聂青青率先大喊起来:“我说老头,我看你是活得久了,变成变态了吧,谁愿意在这里陪你,快点告诉我上楼的道路在哪里,然后我们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韩闯暗叫一声“糟糕”,心想:我的小姑奶奶,一看这书中仙就是一老顽童性格,你若顺着他,他可能就放你过去了,你若逆着他,他恐怕非要将你留下。 果然,书中仙听得聂青青这话,冷笑一声道:“老夫是活得久了,变态了,怎么样?老夫平生三大嗜好,一是爱书,二是爱和人聊天,三是爱美食,现在老容易找到人陪聊天,我又怎么会放过你们。” 语声稍顿,他又道:“按我所说,你们两位就好好在这待着,我这宫殿里即不愁吃,又不愁穿,一年四季气温恒定,多好的地方,许多人求还求不来——不说其他的,先尝尝老夫做的鸡腿如何。” 韩闯看着手中黄灿灿的鸡腿,不得不承认,只说卖相,的确诱人,但他此刻心中有事,别说一只鸡腿了,就算山珍海味摆在自己面前,也未必有食欲,倒是聂青青率先咬了一口,还未咀嚼,便一口吐出。 “我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聂青青皱着眉头道。 书中仙面色不愉,“这是老夫亲自秘制的烤鸡腿,怎么,不好吃吗?” 韩闯不住的给聂青青使眼色,希望她违心的说上一句还不错,但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故意为之,聂青青不屑的道:“就你这东西,送给别人都没人吃。”说着一把将鸡腿扔在地上。 “你!”书中仙正要爆发,就听聂青青说道:“你这鸡腿虽然卖相不错,烧烤技术也算一流,可淡而无味,与喝白水没什么两样,我看你根本就不懂得烧烤之道。” 韩闯看着侃侃而谈的聂青青,像是明白了什么,闭口不言,只是在一旁看着热闹。 在书中仙漫长的生命里,美食可以说是他第一大嗜好,如果说他有什么特长的话,那就是烹饪了。 他曾自诩为烹饪之术天下第一,骤听得聂青青诋毁自己做的鸡腿,又怎能不恼火,只听他不屑的道:“我说小姑娘,你说烧烤要放调料,却不知道烧烤之道重在原滋原味,若是吃调料,我不如煎炒更好。” 聂青青对书中仙的话嗤之以鼻:“你这老家伙到底是学的什么年代的烧烤?烧烤之味重在原滋原味这点没错,但我说的调料却不会掩盖烧烤的原味,反而能让原味融入肉质之中,激发出浓郁的香气。” “老夫从未听说过这种调料。”书中仙不屑的道,“你这小丫头才多少岁,就在这里信口雌黄,老夫的烧烤不说是天下第一,也算是天下一绝,当年不知道有多少饱学鸿儒交口称赞,不信你让这小子尝尝!” 说完,书中仙转过头,没好气的对韩闯嚷道:“喂小子,现在把你手里的鸡腿给我吃了,然后说它好不好吃!” “我?吃了?”韩闯看着鸡腿,又看了一眼聂青青,一脸苦涩,心想:“我就是个看热闹的人,你们把我拖进来干什么?” 聂青青笑道:“韩大哥,有人不愿意承认现实,那你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现实吧,也好让人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不好吧。”韩闯看了书中仙一眼,面带苦涩。 “有什么不好!”书中仙叫嚷道,“老夫让你吃就吃,难道还要老夫亲自来喂你。” “不必,不必。”韩闯连忙摇头,心想:“开玩笑,就你现在的状态,我要怎么说呢?说不好吃,你说不定真把我们留下,说好吃,说不定你还会把我们留下,这该如何是好。” 聂青青像是看出韩闯的焦虑,笑着说道:“韩大哥,不必给他面子,实话实说便可。” 书中仙也道:“小子,你给我实话实说,若是有半句虚言,老夫就一掌毙了你!” 韩闯苦笑一声,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肉刚入嘴里,便是眉头紧皱。原来这鸡肉当真如聂青青说说的淡而无味,虽然——虽然卖相真的不错,虽然火候也掌握的不错,虽然口感细滑柔顺,但说真的,却是少了一种味道。 是盐?还是孜然? 韩闯正思考着少了什么味道的时候,就听书中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子,味道怎么样?是不是人间美味。” 韩闯清醒过来,怜悯的看着书中仙,嘴巴动了动,依旧没有出声,这时就听聂青青冷笑道:“什么人间美味,我看是世界上最难吃的烧烤了。韩大哥,你实话实说,相信老人家是不会介意听实话的。” “我介意什么!”书中仙吹胡子瞪眼,一脸不愉的道:“小子,快说,味道到底怎么样?” 两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韩闯下意识舔了舔舌头,他忽然觉得两股前所为有的压力正聚集在自己身上,这种压力甚至比之前对战东方朔时还要巨大。 他尴尬的笑了笑,低声说道:“其实总的说来还是不错——” “看到没有,人间美味!”韩闯话未说完,书中仙就打断了他的话,并且自以为胜利般的得意洋洋的在聂青青面前耀武扬威,“我说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明明是世间美味,居然被你说成了糟粕,你说老夫应该如何惩罚你。” 说话的时候,他双眼放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邪恶计划。 聂青青微微一笑,开口道:“别着急,韩大哥还没说完。” 书中仙一脸诧异的望着韩闯。 韩闯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我确实还没说完。”语声稍顿,接着说道:“我想说这烧烤无论从技术还是肉质上都非常优秀,只是这味道——” 书中仙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道:“味道怎么?” 韩闯吞吐了半晌,最后终于叹息道:“味道确实淡而无味,可谓是我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烧烤。”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啊!”书中仙的三大嗜好中,美食还要排名第一,而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做的一手好菜,今番被人嘲讽,他一时间又怎能想通,精神恍惚也在情理之中。 这边书中仙正伤着心,那边聂青青却笑道:“我就说麻,淡而无味。” 一句话如同击中了书中仙的痛点,他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盯着聂青青,口中念念有词:“我不相信,除非你你能拿出证据出来!” 聂青青大笑道:“证据?证据还不简单吗?你现场烧烤一次,你尝尝不就行了。” “说的也是。”书中仙道,右手一挥,手上出现一只生鸡腿,“就这孩子,肉质与我之前用的一模一样。” 他本以为自己屈尊降贵,聂青青会欣然领受,却不想聂青青冷冷的一笑,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验证?” 书中仙愣了愣,急道:“为了证明你的做的烧烤比我好吃!” 聂青青大笑起来:“我为什么要证明,这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可以当我说谎,继续认为自己做的烧烤天下第一,我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书中仙大吼道,白花花的卧蚕眉在眼眶上颤动,仿佛一层堆积在树梢上,摇摇欲坠的雪。 可他没想到,自己叫的越是大声,聂青青心中就越是欢喜,这种欢喜到后来甚至明白直接的写在了脸上,那一脸微笑之间,仿佛带着一缕说不出的风情。 “要我帮你验证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聂青青扑闪着眼睛。 书中仙道:“什么条件!” 聂青青笑道:“如果我做的比你好吃,你要为我们指出一条通往三楼的道路。” 第四百二十五章 合作 静夜无丝竹,小楼起东风,月上中天,高悬于云海之中。 值此良辰美景之时,喝酒总是少不了的。酒为色媒,亦是如此静夜的一种标致,倘若无酒,人便会少了不少乐趣。 并非每个人都这样认为,但司空血却是这样想的。 漆黑的面具下,外人永远看不见表情,他坐在小楼栏杆上,一口一口的灌着酒,舌头早已麻木到忘记了酒的气味,可他一直喝着,因为他寂寞了。 如果说寂寞是一种病,那司空血从小就得了这种病,时至今日,更是病入膏肓,聂妄心的背叛,莲花的离开,此刻在他身边,竟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伤了。 有人在意悲伤,并且将其当成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有人不在意悲伤,认为再没有比悲伤更好度过的事,如果你感觉到悲伤,不要去跳楼,成为一名浪子更好。 司空血不是浪子,他还整个邪月宗,还有整座高楼,还有一群手下需要他供养,可笑吧,他可以定夺手下的生死,却又必须为这些人的生机所考虑,且由于邪月总的买卖大多见不得人,所以不能以现实的生意来度量。 他必须时刻前进,倘若后退,便是死。 这或许是一如邪门便悲哀的含义,但进入之前谁又能知道呢?便是能知道,谁又能真正体会呢? 至少大多数人对道听途说是不屑一顾的。 风来了,吹拂了衣襟猎猎作响,这是静夜里难得的声音,于喝酒时喉头攒动的声音一样,具属于理所当然,所以并不显得突兀的声音,真正突兀的,是隐藏在衣襟声响背后的声音——轻微的呼吸,轻微的脚步,像是有个人正在靠近。 站在司空血的角度来说,不是像是有个人,而是根本就有个人正向他走来,走的不快,但也没有停顿,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来说停顿一般,司空血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一道熟悉的影子,施施然的靠近,来到他身边,举起手—— “你终于来了,我派人去请你,你不来,还将人杀了,现在我不想你来,你却来了。” 月光映出了来人的脸,半黑半白的头发,近些年才增添的深壑皱纹,还有那几乎一成不变的淡漠笑容,不是聂妄心又是谁。 聂妄心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若不来,你恐怕会把不夜城拆了,所以我不得不来。” 司空血冷笑一声,扭头凝望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你不该来,我也不该见你。自从你背叛那天开始,我们之前就两清了,你对我无恩,我对你亦无敬。” 聂妄心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笑的毫无止境,就如天空中连绵不断的云海。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不是笑话。”司空血冷冷的说,他停止放下酒杯,右手握住腰间的刀柄。 那是一把用来装饰的仪刀,无论是坚韧度还是长度都很有些,杀伤力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便是在司空血这等高手手上,用来对付普通的小贼尚且无虑,但若要对付恢复公里的聂妄心,则不可能。 聂妄心玩味的望着那只手,笑了起来,“你并不想杀我。” 司空血冷哼一声道:“我恨你入骨。” 聂妄心摇了摇头,道:“恨是恨,可你不想杀我,如果你要杀我,根本不需要用刀。” 司空血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放下握着刀柄的手,如此动作,与其说放弃,不如说默认了聂妄心的说法。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那一瞬间,他心中并无杀意,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要知道以前并非没有人背叛过他,但所有背叛的人下场——只有死,可面对聂妄心,他却下不了手,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冒险帮自己逃出,还是因为他教会了自己一身本领,而又或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山帮助自己,谁又能知道呢? 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被背叛一样,自己为何不想杀他,也是一个谜。 司空血默默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最好在没人发现之前离开,如果被人发现了,即使我不想杀你,也不得不杀。” 为了维护邪月宗的尊严,司空血不得不用聂妄心祭刀,特别在有人看见的时候。 聂妄心咧开嘴,笑了起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附近的甲士已经被我的迷香迷倒,不到明天清晨,是不会醒的,这里是你喝酒的地方,不会有外人前来,所以你想杀我,是不可能的。” 司空血目光一凛,冷冷的道:“聂妄心,你是在玩火。” “玩火与否只有你心里知道,”聂妄心微微道。 又是一阵微风袭来,没有血腥的味道,反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就像沁春园里的牡丹香味。 没人知道这香味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它去往何处,就像无人能明了风的兴起与衰落一般。 许久过后,司空血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率先开口:“你来的目的。” 聂妄心走到椅子边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酒,笑着回道:“没有目的就不能前来吗?或许我只是来看看你。” 司空血嗤之以鼻的道:“不要装了,聂妄心。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你绝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说——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合作,如何?”聂妄心说道。 “合作?”司空血心中充满了狐疑,他在头脑里勾勒了无数可能,但就只有这一条合作他从未想过。 “既然现在要合作,当时为什么背叛我?” “我指的不是在你手下,而是身份对等的合作,”聂妄心起身走到司空血身边,继续说道:“你与我,两个平等的个体,通力合作如何?” 虽然已对聂妄心失去了杀意,但并不代表司空血就原谅了聂妄心,想要原谅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或是时间的流逝所能办到的。 当背叛的痛,透过皮肤与血管,在骨头上刻下痕迹的时候,那就成了不可灭绝的感触,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你认为我会信任你?”司空血冷冷的说。 聂妄心笑道:“你不必信任我,就像我也不必信任你一样,我们可以互相不信任,但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不明白。” 司空血的确不明白,在他的字典里,合作的基础是相互信任,如何在不信任的基础上合作,他没试过,也不想试。 此刻他已经萌生了离开的想法,将聂妄心抛在脑后,好好的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时,聂妄心就成了一个陌生人。 然而聂妄心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需要你才能达成我的目的。”他说道。 司空血停住脚步,冷冷的盯着他,盯着不放,就像猎豹死死盯着猎物一样。 “你想利用我?” “互相利用而已。” “如果我不呢?” “你不会的。” 司空血没有回答聂妄心,只是冷笑,他在等待着聂妄心说服自己。 果然,沉默过后,聂妄心很快开口:“我们的利益是想同的,我想得到玲珑宝塔里的一件东西,你也想得到宝塔里的珍宝,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司空血冷笑着说:“一个月了,派去进入玲珑宝塔的年轻人,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你认为他们还有机会出来吗?” “你认为呢?” “机会渺茫。” “我却不这样想。” 司空血目光一寒,沉声道:“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聂妄心笑了,他明白司空血这样问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开始动摇了,开始相信他说的话,并且生出了合作的意愿,虽然还没有真正启动合作的心思,但这已经比刚才大近一步。 聂妄心说道:“有一支队伍进入了玲珑宝塔内部。” “哪一支?” “不是你想象的那一支。” 司空血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聂妄心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原有的队伍都被打散了,剩下的是由每个队伍的精英组成的一直全新的队伍,并且在进入玲珑宝塔时候就相互失散。” 司空血道:“你是从何得知?” 聂妄心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不夜城里厉害的可不只你司空血一个。” 司空血眉头又皱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妄心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并且保证确定准确。”这消息是他从不可和尚口中听到的,韩闯曾经在进入宝塔之后,求助过不可和尚,聂妄心自然知道这件事情。 沉吟了片刻,司空血道:“莲花可曾在这支队伍里。” 莲花是邪月宗派去争夺宝物的人,若他不在队伍里,谈什么都没有用,司空血正是看清这一点,才有此一问。 聂妄心笑道:“当然,莲花武功高强,智谋也是上上之选,当然在这支队伍里。” 司空血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沉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聂妄心道:“据我所知,明空堂里保留着莲花的灵魂火种,灵魂火种不灭,莲花就还活着,那请问宗主,莲花的灵魂火种可曾灭掉?” 司空血面色不动,心里想:“这事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布置的,他怎会知道,难道他在邪月宗里还有内应?” 一触即到敏感事情,司空血又恢复了那个冷血精明的宗主本象,心中不停的过滤着知道这件事的人的名字,思考着谁可能是可耻的泄密者。 然而所有名字在他脑海里过了一圈,却没有任何一个得以对号入座,不得不说,聂妄心的话为他增添了不少烦恼。 然而聂妄心没有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我说的没错吧,灵魂火种一定还在。” 司空血笑了起来:“既然你也知道了,我就不隐瞒了。莲花的灵魂火种确实还亮着,并且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他还活着。” “这就对了,如果他还活着,就代表着他已经进入了宝塔中,也就意味着我们合作的可能。” 司空血冷笑道:“等等,恐怕我们还没谈合作吧。” 聂妄心道:“恐怕您必须要和我合作。” 司空血冷笑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必须两个字,特别是在受人威胁的事情,必须更是成为一定要被抛弃的东西。 聂妄心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您真认为在不夜城里就高枕不忧了吗?不夜城中的宗门可又不少,又实力于你一争的宗门也不少,你就从来担心吗?” 此话正说在司空血的担忧之上,虽然他是不夜城的东家,虽然邪月宗在此地的视力最大,但还有其他宗门能与其一争,就算那些实力不够的宗门,也彼此暗中结盟,好对付他这个东道主,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从不摆在明面上说,如今被聂妄心点破,他还真有些措手不及,就像聂妄心说的一样,他确实已经失去了对于不夜城的绝对控制。 此刻的城市虽然依旧安静,但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只需要一个导e火索,就会彻底爆发出来,到那时所有势力,包括邪月宗,都不过是风浪中的一叶扁舟,或许他这支舟更大,也更加坚固,但扁舟依旧是扁舟,绝不可能抵挡巨大风浪的侵袭。 但要司空血就此认命和背叛过自己的聂妄心合作,还欠一些东西。 司空血摆了摆手,说道:“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谁知道他们是否能从宝塔里出来,现在他们不过只是刚刚进入了宝塔而已。” 聂妄心像是早知道司空血会这样说,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出来的机会会很大呢?” 司空血目光一凛,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聂妄心笑道:“我知道的东西很多,说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司空血望着聂妄心,看着他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心中想道:“这聂妄心向来高深莫测,当年他一早就看出邪月宗有衰败之相,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才保住我宗门的一线生机,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想的这么远,再结合他此刻的语气,难道他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司空血摇了摇头,他不相信所谓的鬼神之上,更不相信未卜先知的事情,长年流浪生涯与在高楼中的冷酷生活告诉他,人生命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争取。 “除非你能告知我更多的信息,不然我很难相信你。”司空血说道,“特别是在你曾经背叛过我一次的基础上,我不认为合作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怕——”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没有人希望被背后捅刀子。 聂妄心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事情,事实上,我也希望如此,互通信息不是合作的基础吗?” “那就说来听听。”司空血重新坐下。 聂妄心道:“我正在和两个人合作,而这两个人是有能力和玲珑宝塔内部的人互通信息,我相信宝塔内的人能在这两人的指导下通过试练。” 司空血面具下原本微笑的脸虽然变得无比阴寒,便是面具遮蔽了这种变化,也能从外在的气质转变看出。 刚才还算正常,此刻待在他身边,就如身边放着一块千载不化的寒冰,若是普通人,识相点的恐怕已经退去,但聂妄心一来不怕,二来不识相,竟在这时还笑着说道:“那两个人就是他们成功的基础,而当他们成功从宝塔中出来之时,必将成为各大势力争夺的对象,到那时候,没有准备的邪月宗在各大宗门的联合面前,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 “所以你认为我们需要合作?”司空血道。 “当然,我有你没有的信息,你有我没有实力,我们正好能够互补,而且在外人眼中,我们也是一伙的,为何就不能合作呢?” 司空血闭上眼思考,聂妄心所说的提议的确诱人,但承认自己心动了,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情报准确的基础上,而这正是司空血所怀疑的地方。 “我不相信有人能和宝塔内的人联系,也不相信你口中的两名高人能帮到他们。” 聂妄心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低声说:“这也难怪,那可是玲珑宝塔,是圣人之物,怎么会有人能打破圣人之物定下的规则呢?但你别忘了,我曾经无视过规则,灵识潜入过宝塔内部。” 司空血目光一凛,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若聂妄心不提这一点,他恐怕会选择性的忽视,可聂妄心一旦提及,他便不能不忽视这重要的一条。 因为如果聂妄心能无视规则,那他的朋友呢? 聂妄心看出了司空血的动摇,微微一笑,说道:“我姓聂,这可是一个特别的姓氏。” 司空血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古籍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故作镇定的道:“你口中的两位高人是?” “一个姓胡,一个是和尚。” 第四百二十六章 妖王 这世的事变化的异常迅速,方才还是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此刻却能结成同盟,不得不说,利益才是人与人关系的最牢固的纽带。 然而在玲珑宝塔里,韩闯尚不是他的便宜岳父正用一种诡异的手段,欺骗着他,他正一脸微笑着看着手持黄灿灿鸡腿的书中仙。 看着这个老头眼睛瞪的好似铜铃一般,嘴唇微微颤动,念念有词。若他仔细听,一定会听到“这不可能”之类的话语,然而即便不用耳朵,光凭感觉,他也能猜出一二。 韩闯脉脉的凝望着聂青青,聂青青也对他微微一笑,接着大声对书中仙说道:“怎么样,老头。认输了吧。” 书中仙立刻反映过来:“我认什么输,这不算,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耍懒似乎是老人的绝学,每当使用出来,都让人难以招架。 当然,在某些时候这一招也会失效,好比此刻,聂青青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笑着说道:“你这老头,好不是东西,刚刚明明说好了,你却不认账。” 韩闯也在一旁帮着腔:“是啊是啊,我可听到了,你说青青的烧烤若比你做的好吃,就给我们指出一条通上宝塔三层的道路,难道你想说话不算数?” “谁说话不算数了!”书中仙就像一只被勒住脖子的公鸡尖叫起来,“没有的事情,我书中仙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照办。” 韩闯微微一笑,身体向一边侧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说道:“那么请吧!” 书中仙紧盯着韩闯,半晌没有说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荡漾着沮丧的光,仿佛只差一点,泪水就要决堤的模样。 然这可怜的表情并未得到韩闯任何怜悯,他心中老头不过是再演戏,人的一生本来就是在演戏,人越老,演技越发精湛。 但并不代表年轻人无法识破精湛的演技,如同韩闯这样先知先觉的人,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被触动,反而是聂青青有些被触动的模样,开口就要说话。 刚要张口,就收到了韩闯提醒的眼神,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恭顺的不再发声。 韩闯满意的一笑,淡淡的道:“老人家,撒泼耍赖可有损你仙人的身份。”韩闯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自称书中仙吗?那就拿出点仙人的风范,倘若你拿不出来,跟个普通糟粕老头一样撒泼,那还算什么仙人?最多只能是个俗人——大俗人。 书中仙显然在意自己的形象,干咳了两声,眼眶一抖,将那欲落未落的泪水吸去,代之以一脸谄媚的讪笑, “小兄弟。” 韩闯不理。 “小兄弟。” 韩闯只是不理。 “小——兄——弟!” 韩闯还是不理。 他已打定注意,无论你是撒泼卖萌,还是拖长音调,若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不理会。这也是对付老头的无上绝学,当然并非每次都能有效,不过显然,这一次颇具效能。 老头舔着脸,身体化作一阵风,眨眼之前抢到韩闯身前,低三下四的说道:“我说小兄弟,老夫这可不是耍赖,老夫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韩闯微微冷笑,“我且问你,我朋友做的烧烤是否好吃?” “这个,”书中仙有些犹豫,但见韩闯微一瞪眼,立刻咬了咬牙,仿佛痛下决心一般的说道:“好吃。” 韩闯笑了,又道:“那是否你比做的好吃?” “是!”既然已经承认了第一点,书中仙也不在乎承认第二点,他回答的迅捷而坦然,丝毫没有痛下决心之前的犹豫。 韩闯继续笑,也继续笑道:“我朋友做的东西好吃,比你好吃,那我们就赢得了赌约,你就应该遵守赌约,除非你是个不守信的人。” “老夫当然是守信之人,”书中仙猛地拔高音调,接着话锋一转,语气软化下来,“可是——” “可是什么?”韩闯笑道。 书中仙犹豫再三,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并非老夫不想履行承诺,而是即便告诉了你们,你们也过不去。” “为何?”韩闯一眼诧异。 “是啊,为什么?”聂青青也跟着说道。 书中仙叹息着道:“这事要从三百年前说起,三百年前这玲珑宝塔的二层曾经出现一只妖王,老夫与其当年刚与通天秘录融合,实力大损,不是其对手,最后只能依靠通天秘录将其制服,本以为烟消云散,没想到却出了大岔子。” “什么岔子?”韩闯问。 书中仙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可知道通向宝塔的三层通道在哪里?” 韩闯下意识环顾四周,一座宫殿,四下空空,一眼望去,绝没有类似向上的通道。 “莫非被幻术掩藏了?”他想。 书中仙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沉声说道:“小兄弟不用乱猜了,不是幻术,老夫可不是楼下那个玩弄幻术的家伙,这通道并不在宫殿内。” “莫非在宫殿外?” 书中仙笑了,说道:“也不在宫殿外。” 韩闯皱眉沉思,聂青青接话道:“不在宫殿内,又不在宫殿外,总不能在墙里吧?” 书中仙又摇了摇头,笑道:“不在墙里。” “那在何处?”聂青青道。 书中仙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莫要慌张,待得聂青青心情稍微平复,他才开口道:“你们可知道这玲珑宝塔二层的由来?” 韩闯摇头道:“不知,还希老先生解惑。” 书中仙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也正常,便是千年以前,这事也没几人能知道。玲珑宝塔的二层是所有楼层中最特别的一层。” “特别在何处?”韩闯问。 书中仙道:“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包括老夫其实都不在真正的二层内。” 韩闯心下一惊,急道:“那这里是?” 书中仙笑了,道:“想必你已猜到了一些吧,没错,这里正是通天秘录的空间,算是一个小世界,只有在这座小世界里,老夫才能保持永生不死。” 此言一出,韩闯固觉不妥,聂青青更是直接说道:“你这老头长生有什么意思,只能被关在这方寸之地,又出不去,不显闷吗?” “聂青青,别这样说老先生!”韩闯立刻瞪了聂青青一眼。 书中仙摇摇头,摆手说道:“小姑娘说的有道理,老夫是觉得闷了,所以才有制作菜肴这种自娱自乐之事。”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如果再给老夫一次机会,老夫一定不会选择冒险融合通天秘录,时间到了,烟消云散便可,求什么长生不老。” “老人家,通道、通道。”韩闯生怕书中仙一开始感慨就没了边,于是赶忙提醒。 书中仙也干笑一声,回道:“是了是了,老夫说偏题了,现在回归正题,说通道的事情,就是通道。” 他停了停,开口说道:“那通道在通天秘录之外,老夫当年已秘录制服了那只妖王,想要通天秘录将其杀死,谁知秘录的力量竟没有杀掉他,只是令他灵识错乱而已,而且灵识错乱的他,竟堵塞了通天秘录的出口,将老夫堵在秘录之中。” “原来是这样。”韩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聂青青说道:“老头,你能战胜他一次,就能战胜他二次啊,你直接把他赶走不就行了。” 书中仙苦笑道:“老夫的一身修为都在这通天秘录之上,秘录有抹去生灵灵识的效果,但对灵识错乱的这只妖王却没有办法,老夫拼蛮力可不是那个蛮子的对手。” 聂青青皱着鼻子,不屑的道:“你这老头未免也太弱了。” 韩闯瞪了她一眼,转头对书中仙微微一笑,道:“老先生乃是读书人,不善武也实属正常。” 书中仙摆了摆手,低声道:“你也不必为老夫遮羞,这么多年过了,老夫也早已看透,习惯了通天秘录里的生活,只是你们——”他咬了咬牙,终究开口道:“本来老夫为你们指出道路,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有这妖王阻路,你们去就等于送死。” 韩闯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我们去意已决,老先生还请告知我们应该如何走。” 书中仙眼神复杂的望着韩闯,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若真要去,我也不拦你们,只是务必带上这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说腰间掏出一支竹简,上写有一排韩闯看不懂的文字。 书中仙笑道:“不用看了,这是古铭文,你们看不懂的。” 韩闯遂不再去看。 书中道:“这竹简乃是通天秘录的一部分,上记载有克制妖物的之铭文,你们且拿去,虽不能说能战胜那只妖王,但对其也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说着,将竹简递到韩闯手中。 韩闯连忙向外推去,同时说道:“老先生,这可使不得,这东西如此贵重,我不可能拿去。” 书中仙径直将竹简塞到韩闯手中,说道:“你切不可推辞,没有这东西你们胜不了那只妖王,而且我在此地,拿这竹简也无用,不如送于了你们,日后出了宝塔,也可用来造福世人。” 韩闯还想说话,却被书中仙打断:“不用说了,老夫这就履行承诺,送你们出去。” 韩闯一见书中仙如此笃定,也不再坚持,躬身见礼道:“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书中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身体四周忽然围上了一圈光圈,这光圈刺眼,惹得韩闯和聂青青只能以手遮面,向后退了几步,只听书中仙口中发出一声轻喝:“书中世界,万千唯一,通天秘录现!” 在他头顶出现了一卷竹简,被光芒所包围。 书中仙睁开眼,善意的对韩闯一笑,道:“小兄弟,记住一定要用那竹简,就算不能战胜妖王,也可保你们性命。”话一说完,也不等韩闯应答,右手在虚空中画了一圈,就见身前空气震荡,仿若水波。 光线射到年水波之上,立刻在围成了一圈淡蓝色的光圈,书中仙道:“进这光圈。” 韩闯不疑有他,拉着聂青青作了个揖,纵身跃入光圈之中,书中叹了口气,右手一挥,光圈消失,头顶的竹简也跟着落下。 “老夫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剩下的,还要看你们自己了。”空荡荡的宫殿里,传来书中仙不住的叹息。 却说这边韩闯拉着聂青青的手步入光圈中,顿时感觉身体麻木,灵魂仿佛飘出体外。 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却没发现聂青青的影子,当下大急,想要出声叫喊,声音却如同梗塞在咽喉一般,发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就像死了一样,体温在不停的降低,再降低。 “这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许久不见说话的小白忽然开口:“主人莫慌,这是穿越空间之时的正常状态。 韩闯道:“为何会有这种状态。” 小白道:“肉体凡胎是不能穿越空间的,要想穿越只有一个办法,在没入空间通道之时,空间之力将你的身体瓦解成最基本的分子,在走出通道时,这些分子又重新组合成你的身体。” “所以说——这个过程中,我是死的?” 小白沉默了半晌,说道:“没错,你确实是死的。”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居然体验了一把死亡的滋味。”不过转念一想,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也算幸运,居然能体验到死亡的感觉,这世上的人能体会这种感觉的可不多。” 小白笑了,道:“能有这种体会的活人,不但是少,可谓凤毛麟角,更不用说你是肉体分解之后又重新组合,肉体中会带上一种奇妙的空间之力,以后好处多多。” 韩闯听的这话,立刻笑了起来,说道:“你是什么知道这些的。” 小白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就有这些知识在脑海里。” 韩闯摇摇头,遂不再问,他知道小白不是故意隐瞒,而是真不知晓,这世上有一门传承之法,能将父母的记忆通过血脉传给后代,多流传与妖兽之间,想必小白就是如此。 韩闯正思忖之时,忽然听的小白开口:“有妖气,你们怎么惹上这东西了,我先躲躲,躲躲。” 韩闯还未弄明白怎么会事,就觉得眼前忽然一黑,当他清醒过来时,已深处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中。 怎么了?难道这就完成了重组?韩闯心想。 就在这时候,只听身后传来聂青青犹豫不决的声音:“刚才、刚才怎么了?” 韩闯回头一看,见到聂青青那惊愕不定的脸。 “没什么,我们出来了,这才是真正的宝塔第二层。”思忖再三,韩闯决定还是对聂青青隐瞒分解和重新组合的事情,此类事情,便是他这个男人也难以接受,更不用说是一个姑娘。 “我们走吧。”韩闯说,他看到远处有一条通向楼上的道路。 两人走要迈步,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绝非人类的影子。 人类一般都在两米之下,而这道影子却足有三米多高,头上还有两只角,韩闯第一时间想到了书中仙的话。 “是妖王。”他拦住聂青青。 “现在怎么办?”聂青青偷瞥着那道影子,低声问。 “试试看能不能从旁边绕过去。”韩闯说,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倘若能绕过,那便不必对上。 可他却忘记了一点,这只失去神志的妖王能堵住书中仙几百年,自然不是轻易被骗过的家伙。 当韩闯靠近三丈之内时,他猛地回头。 “啊!”聂青青惊讶起来,就连韩闯也感觉不言而喻,他们看到了一种怎样的脸! 就算青面獠牙的恶鬼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失态,但面前这只妖王,却有着独特而诡异的一张脸。 那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只有类似鼻子和耳朵的突起,表面皮肤呈现出灰白的颜色,黑色的粘稠液体附着在表面,像是河底的泥浴。 “你们、你们是谁?”妖王说话了,声音就像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响,难听到无以复加。 韩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沉声道:“我们想过去。” 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但在此刻却是最好的回答,因为他感觉,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都不可能如愿。 果然,妖王口中发出咯咯的冷笑,就像森林里,刺耳的阴风。 “想要过去的,必须死!” 话音未落,妖王便对他们发动了突然袭击,他的整个身子如同稀泥一般融化成一种莫名的胶状物质,紧贴着地面向两人袭来。 韩闯心下大惊,连忙施展身法,拉起聂青青的手便蹦向高处,双脚在虚空中连点数下,窜出几仗远,眼见就要触到上楼的阶梯,就在这时那妖王的身体重新凝聚成行,右手一挥,须发散做千万细丝,后发先至,抢在韩闯身前,编制成一张大网,向他们笼罩而来。 “想跑吗,绝没可能!” 427 啪的一声,一颗鸡蛋狠狠的磕在锅沿上,碎了,不可和尚手脚飞快,趁蛋黄和蛋清还未因平衡被打破而混为一体时,将其倒进滚烫的油锅里,嘶的一声,白烟蒸腾而起。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等背后贴锅底的一面鸡蛋烧焦时,运起锅铲将它翻了个个。有是嘶的一声,一阵白烟蒸腾而起,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和胆量。 胡丁山破门而入。 “我说小和尚啊,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居然吃蛋,不怕佛主怪罪吗?”他抢到水缸旁,用木勺舀一勺水,仰头喝下。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继续翻转着鸡蛋,那认真的神情,就像对待一件精制的艺术品。胡丁山猜想,就算对面真正的艺术品,恐怕他也不会如此虔诚,因为大多数艺术品都不能吃,而这东西能吃。 “我这可不是什么破戒,我是在普渡这颗鸡蛋,阿弥陀佛。”从不呼佛号的他,竟呼了一声佛号,听起来怪异异常。 胡丁山大笑起来,说道:“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诡辩了,毫无依据。” 不可和尚白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胡丁山摇摇头道:“你这和尚今天一定要说清楚,破戒的事情可大可小,一定不能一概而论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可和尚又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这是鸡蛋,不是鸡。” “可鸡蛋终究会变成鸡,你这是杀生。”胡丁山捋着长须,面带微笑。 在他看来,不可和尚已经词穷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个和尚偷偷摸摸的做鸡蛋,怎么看也不是符合规矩的事情。 当然,倘若没人看见,事情也就过去了;倘若被别人看见,事情也就被不可和尚糊弄过去了,可看见这件事情的竟然他胡丁山,那就没完没了了,他心里本就堵着一团火,正好那不可和尚撒气。 很好,一切都在按照固有的计划推进,井井有条,稳步前行。 他用一种完美的眼神凝望着不可和尚,眼睛里充斥着胜利的光芒,就连嘴角的微笑也仿佛带着一丝洋洋得意劲头,仿佛胜利之门即将打开,他即将看到不可和尚吃瘪。 想想吧,这是多么光辉的一刻。 我要把它写进我的回忆录里,胡丁山想,神情愈发得意。 不过不可和尚终究是不可和尚,此等小事情又怎么可能难得到他,就见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这可不是破戒,而是大大的慈悲。” “慈悲?怎么说?”胡丁山冷笑。 “这鸡蛋还只是鸡蛋,我让它免收世间的一刀,岂不是大大的慈悲?” 胡丁山翻起白眼,不屑的说:“你这是在诡辩。” 不可和尚大笑着将鸡蛋盛起放在盘子里,同事微笑着说道:“诡辩也好,慈悲也罢,你都无法反驳,不是吗?” “你——”胡丁山苦笑着道:“你总有自己的道理,我真想看看某一天,你没道理的时候是怎么样。”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不会有这么一天。修佛就是讲理,道理始终在佛的一边。” “真的吗?”胡丁山的笑容里有些阴谋得逞的幸灾乐祸。 不可和尚摇摇头,整理好烹饪工具,然后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胡丁山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情找你?或者我只是来串串门也不说不定,是啊,今天阳光明媚,我来串门,看见厨房起了炊烟,就进来看看。”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你是不是来串门我不知道,来找我有事却是一定的,说吧,什么事情?” 胡丁山面色不变:“那你能猜到是什么事?” 不可和尚笑着闭上眼,半晌,忽然睁开,低声说道:“能让你胡丁山亲自上门的一定是大事中的大事,看你表面平静,内心焦急的模样,这事情的分量一定大的不的了。”语声稍顿继续道:“恐怕是为了聂妄心的事情吧。” 胡丁山眉头一皱,说道:“你知道了?” 不可和尚哈哈大笑,“你都还没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可你知道是关于聂妄心的事情。” “我只是猜测是关于他的事情而已,并不确定,但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又确定了,此事一定和聂妄心有关。” “那你能猜到是什么事?猜到了我就服了你。” 不可和尚摇摇头,轻声道:“我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如果一定要我猜,我会猜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语声稍顿继续道:“你一向和聂妄心不对付,恐怕这一次是抓到了他的痛脚吧。” 胡丁山冷笑一声,说道:“没错,我是抓到了他的痛脚。”他的面上掠过一抹狰狞,多少显出了诡异的样子。 不可和尚摇摇头,又道:“你一向觉得聂妄心不可信,恐怕这一次是撞到了什么事情。” 胡丁山也不隐瞒,说道:“没错,是抓到了他一些事情,原来这家伙一直和邪月宗的人不清不楚。”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早有所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转过身,自顾自的整理着。 胡丁山惊道:“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出卖了我们!” 无论不可和尚表现的有多么不在意,这件事情在胡丁山心中却大过了天,理由很简单,聂妄心背叛了他们,而且这家伙知道许多不应知道的事情,这就够了,还有比这更重要且更糟糕的事情吗? 至少胡丁山想不出来,所以他的焦急与愤怒,也是有理由的。 但不可和尚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微微一笑,道:“我早有预计,所以他知道的不多。” “知道的不多?那什么才叫知道的多?”胡丁山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对,他不明白不可和尚为何会如此淡然,就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超脱人类掌控的,胡丁山不相信不可和尚能面面俱到。 “等他带着邪月宗的人杀上门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没好气的说。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胡丁山冷笑道:“是吗?我可觉得事情比我想的要糟糕的多,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不可和尚道:“你只见到胡丁山去见邪月宗的司空血吧。” “不错,我正是遇到他去见司空血,这才心急火燎的前来告诉你,没想到你不当一回事——” 不可和尚打断了他的话,“事情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或许胡丁山和司空血重新联系上了,但我肯定,两个人的阵营是不同的。” “你凭什么肯定?”胡丁山道。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这不是明摆着吗?若是他真的和司空血早有联系的话,恐怕司空血早已找上门来了。” “那你怎么解释他去见司空血?难道是去喝茶?别忘了司空血可是在暗中通缉他。” “恐怕他是想和司空血做一件交易吧。”不可和尚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用筷子将鸡蛋从中破开,架起一起边缘焦黄的蛋白,送入口中。 胡丁山没好气的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交易,为什么采取一些行动?” “行动?”不可和尚笑了,“没必要采取行动,他们和我们的利益没有冲突,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们还会帮到我们。” 胡丁山心中一动,沉声问道:“此言怎讲?” 不可和尚道:“你以为我看不出聂妄心利欲熏心?你以为他真能瞒过我?” “那为什么你——” 不可和尚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过是在互相利用而已,我利用他对玲珑宝塔的熟悉,帮助韩闯过关,他利用我能与宝塔内部通信的便利,帮助韩闯过关,我们的出发点或许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 “你是说都希望韩闯到达塔顶?” “不错,心魔是需要有人镇压的,无论成功与否,一样要去试试。” “那司空血呢?你认为司空血的目的和我们相同?” “为什么不同?只有韩闯从宝塔里出来,他才有争夺宝物的资格,不然你认为他这么紧张干什么?所以这家伙不但不会给我们添乱,甚至还会暗中帮助我们。” 胡丁山听不可和尚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诚然,无论是司空血还是聂妄心,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分,与其合作需要倍加小心,但从另外一方面讲,这两人都希望韩闯能从宝塔里出来,因为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在韩闯身上攫取最大的利益,所以在此之前,他们绝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想通了这一点,胡丁山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不可和尚摇头道:“杞人忧天倒也谈不上,韩闯从宝塔里出来之后,确实会有些问题,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想要他的人一定很多,多上一个邪月宗也无所谓。” 胡丁山道:“听你口气,像是有了计较了。” 不可和尚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胡丁山,盯的他心里发毛。 “别这样看我,我胡家虽然在沙漠里纵横千年,但要若要凭一家之力和几十个宗门对抗,绝无可能;而且祖训有言,胡家应该避世而居,我可不是聂妄心那个不守规矩的老家伙。”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道:“胡老头莫要慌张,我可说过让你去硬碰几十个宗门?” 胡丁山松了口气道:“那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不可和尚笑道:“我是看你胡老头是否明哲保身,果然——” “果然让你猜中了是不?”胡丁山叹息着道:“若是只有我胡某人一条命,那去了也就去了,可这关系到整个胡家的生死存亡,我不能不谨慎考虑。” “那你会帮忙?”不可和尚收敛笑容道。 胡丁山沉吟片刻,低声道:“若是暗中相助,到也无妨。” “暗中相助就够了。”不可和尚又笑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 胡丁山看了不可和尚一眼,说道:“是我胡家的小斯,我让他守住门口,以防止外人进来。” 不可和尚点头道:“听这脚步,甚是嘈杂,恐怕是有不能拒绝的外人来访。” 果然,不多时间,就见门口闯进一眉清目秀的小斯,扶着门边,大口的喘息着。 “老祖宗,有客人上门了!” 胡丁山眉头微皱,没有理会,反而对不可和尚说道:“会是谁?” 不可和尚笑道:“除了那个心急的司空血,还能是谁?” 胡丁山道:“你要见他?” 不可和尚道:“躲了这么久,是时候见见了。” “我陪你一起。” “来吧。” 胡丁山转头对小斯说道:“你去将他们迎到客厅,我和不可大师一会就来。 “是!”小斯恭敬的离开。 阳光越来越猛,坐在向阳处喝茶的司空血,不禁眉头紧皱,当知晓与聂妄心合作的人是北海禅院的和尚时,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去见见这个和尚。 他本想选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带上一些礼品前来觐见,但内心的悸动却令他产生了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也没带人,更没有礼品,只是一袭青衫,独自前来。 北海禅院的和尚啊,他们和玲珑宝塔有什么关系?难道北海禅院也要插上一脚吗? 司空血忽然感觉头疼不已,他原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先是聂妄心的背叛,接着是韩闯的横空出世,最后又是北海禅院的和尚,他忽然觉得在自己身周,存在着一群细密的网,牢牢的束缚着自己的行动。 而这,对于一个已经习惯我行我素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煎熬。 茶喝了一半,他耳畔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是两个人的脚步,一个平和,一个火热。 “都不是好对付的人。”司空血心中一凛,只觉得事情愈发超脱自己的控制。 “这位想必就是邪月宗的司空宗主吧。” 司空血抬头一看,就见一面冠如玉的和尚坐了自己右侧的空椅子里,他神态安详自在,一双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司空血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这双奇妙的眼睛。 他笑了,沉声道:“大师是出自北海禅院吧。” “正是。” “可是为了玲珑宝塔而来?” “不错。” “可是想和司空血争一争塔里的宝物?” “没有。” 司空血笑了起来,笑容隐藏在黑色面具背后,然后露出的眼睛里,却带着说不出的笑意。 “这我就放心了。”他说。 不可和尚笑道:“你就轻易相信了我?” 司空血凝望着他,笑道:“大师会骗我吗?” “不会。” “那我为何不信?” 一边的胡丁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咳嗽一声。 司空血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微微笑道:“这位是?” “老夫胡丁山。”胡丁山回道,“是这沙漠里的沙盗头子。” 普通人听到沙盗头子这个名号,定会吓得手脚哆嗦,魂不附体,但司空血只是微微一笑,便说道:“原来是胡老前辈,果真是老当益壮,家父还在世时,就听他说过胡老前辈的英雄事迹,常以未曾相见,引以为憾,不想今日被我这个做儿子的见到了,真是三生有幸。” 这是极漂亮的一刻糖衣炮弹,即便胡丁山对他没什么好感,可伸手不打笑面人,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只是坐进了对面一张空椅子里,闭口不答。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不可和尚笑着说:“司空宗主不用管他,他这样就是这样,话少。” 司空血笑了,道:“英雄之人自然有英雄之性,想必是我还入不了胡老英雄的法眼,”语声稍顿,接着问,“敢问大师法号。” “不可。” “大师不像告诉我吗?” 不可和尚轻笑一声,双手合十,口中呼道:“不可不可,贫僧法号便是不可。” 司空血愣了一愣,笑道:“原来是不可大师,您的法号真是——别致。”想了半晌,他只有用别致二字来形容。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道:“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我知是聂妄心寻你合作,你和他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要你保住我在不夜城的秘密。” 司空血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个容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名。” “请问。” “您既不是求玲珑宝塔内的宝物,那为何会来到沙漠呢?” 不可和尚的脸上忽然展露出明媚的笑容,那夺目的光彩令司空血愣了一愣,就在这时,不可和尚的声音飘来:“我来此地,自然有我的原因,司空宗主只需要一点。” “哪一点?”司空血下意识前倾了身子。 “我与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司空血笑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没有人会知道大师的存在。”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我们准备帮你 黑色的发丝在身体两旁游弋,就像盘踞在海中的水藻。光华闪躲,花了韩闯的眼睛,那奇诡的招式,几乎完全封死了他所有的出手。 这拐角被就不太宽敞,他几乎没有退路,只能以重剑当成盾牌,将聂青青护在身后,然而这绝佳的防御,此刻也已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坍塌。 这世界上本没有连续的好运,一次、两次,在第三次的时候,好运将会远离,剩下的只有危险。 冷汗落下,韩闯的后背被汗水浸湿,衣服黏在身体上,可他却没有任何整理的意思,双眼冷冷的锁定前方。 而他的对手,一只妖王却背负着双手,远远的站在一边,冷笑着,忽然说道:“乖乖的留下来吧,任何想要通过这里的人,都只有死!” 他的声音难听极了,就像两片金属片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绝不能以悦耳动听来形容。 韩闯沉吟着,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他不明白一个神志失常的妖王,会记得守护这条通道杀掉所有试图向上的人,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果不其然,妖王淡淡的回道:“我不知道。”诚实而让人无言以对,当一个人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干一件事情,却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完成它时,你几乎不可能说服他。 没有理由,就没有破解理由的办法。 韩闯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必须硬闯过去了。” 妖王笑了,道:“你可以试试。” 韩闯沉声道:“我正要试试。” 妖王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你不是我的对手。” 韩闯摇头道:“束手就擒你就会放过去吗?” “不会。” “那么就对不起了。” 妖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道:“你认为你还有出手的机会吗?或者说你将希望寄托与身后那个哆嗦的小姑娘。” 韩闯将重剑横在胸前,沉声道:“我有战胜你的把握。” “笑话!”妖王冷笑道:“此刻你已被我包围,我已经稳占上风,你再斗下去,只不过是徒耗气力,高手相争胜负的关键往往在气势,你已经落与下风,凭什么和我争?” 韩闯摇摇头,沉声说道:“气势吗?我自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简,抛向空中。竹简离开他的手,立刻绽出金光万道。 妖王一见这金光,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骇然道:“这是?这是通天秘录,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他感觉金光正在消磨着自己的气势,压制着自己的修为,但即便如此,也不足以令他恐惧,真正令他恐惧的是那潜藏在脑海的记忆。 不安的记忆。 他曾经见这金光,曾经被其重伤过。 韩闯静静的看着,眼睛里充满了某种讥消的笑意,忽然冷笑道:“你自认为掌控了一切,却不想我不是你能掌控的那一类人。” 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挥剑。 以快剑之法来运用重剑,没有人能形容他挺剑直刺的速度,没有人能看清他脚下的步伐,只看见黑光一闪, 蛟龙一般的剑光腾空而起,平地挪移,直刺向妖王的心脏。 不要以为重剑的剑锋是钝的,就不能够伤人,事实上当真气遍布重剑周身时,便是一边钝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神兵。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这一剑将妖王所有可能出售的角度完全封死,将他所有可能用于抵挡的招式,可杀于襁褓之中,不给他任何机会与反应的时间,如无意外,这是必杀必胜的一剑。 妖王怎能躲闪?看起来他已躲不掉了。 至于抵抗?也不可能。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躲?是知道自己躲不掉了,所以放弃了吗?”韩闯心中百转千回。 出剑之前,他已在内心里做出了一百二十种剑招变化,自信能应对妖王所有的招式,而他竟不发一招,不躲不闪,像一块木头似得仍他刺来,以至于韩闯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的解决。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出现了片刻的犹豫。剑的犹豫是因为人的挣扎,想的越多,剑就越慢。 相比起剑的速度来说,犹豫所带来的减速是微不可查的,然而正是这微不可查的一点点减速,让妖王看到了机会。 很小的机会,一瞬即逝的机会,普通人绝不可能抓住了机会。 而他——完全可能。 他一直没动,直到剑身触及到起外围的护体真气时,忽然催动那漫天的发丝射向聂青青。 没错,他没有选择攻击韩闯,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攻击,韩闯都能应付自如,但如果是聂青青呢? 千万根发丝如同千万根利箭直刺向聂青青的身体。 韩闯身负入微的能力,又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大喊:“青青小心!”同时撤剑回救聂青青。 在击杀对手和救人中,他选择了救人,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因为他在看来,击杀妖王只是任务,而聂青青却是他的全部。 黑光闪烁,只听砰砰砰一阵密集的声响,他以夜打八方之法,将重剑舞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发丝点在剑身上,每一下都让剑身上的真气削弱几分,直到最后,韩闯只能以蛮力相抗,结果自然是受伤。 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滑落,此刻,所有的攻击都被他尽数挡下。 “啪啪啪” 三声断开而分明的掌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妖王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笑意:“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选择,如果是我,会杀掉自己的对手。” 铮的一声,重剑点地,韩闯以剑身支撑着身体,冷笑着道:“所以你是妖,我是人。” 妖王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妖?人?谁告诉你我是妖的。” 韩闯冷笑道:“难道你不是?” “不是。”妖王的回答出乎意料。 “我知道了,一定是书中仙那个老头告诉你的。”他说,“他还告诉你为什么?我失去神志了对吗?” 韩闯心中一动,沉吟着,说道:“不假。” 妖王笑了,道:“我告诉你,我只是被他的通天秘录重伤了灵识,还谈不上什么失去神志,至于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是什么?” 妖王冷笑着凝望着韩闯,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书中仙,书中仙就是我。” “这不可能!”说话的是聂青青,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惊讶。 这也由不得她不惊讶,面前妖王和书中仙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妖王有三米多高,脸上没有五官,头顶张有独角;而书中仙则只有一米五十所有,慈眉善目,两人怎可能是一个人? 不光聂青青不信,就连韩闯也不信。 妖王见两人表情,冷哼一声道:“我为何要骗你们,事实就是如此。”语声稍顿,继续道:“我和他本是一个人,是几百年前入这宝塔寻找魂宝的武者,当年我不但习武,而且习文,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身边的朋友送了我一个书生的外号。” “我进入这宝塔中,发现了通天秘录这件魂宝,当下决定融合,谁知在融合魂宝时发生了差错,魂魄强大的力量摧毁了我的肉体,不得已,我只能将灵识寄托于通天秘录之上,转修鬼修。” 听到这里,聂青青眉头微皱,问道:“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你和书中仙是一个人?” 妖王冷笑一声道:“我们本是一人。”停了停,继续道:“在转修鬼修的过程中,我越发通天秘录,于是想再一次试图融合它,结果在融合的过程中又发生了差错,通天秘录将一个我,分解成了两个人。” 聂青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我分解成两个人,听起来怪吓人的。” 妖王笑了,道:“是啊,听起来怪吓人的,我也被吓了一跳,当时分解成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书中仙,那时我们才知道,这通天秘录并非一般的魂宝,既用了通天二字,自然是与天有关,天是由阴阳二气组成,被通天秘录生生分解出的书中仙和我,正是分别由阴阳二气组成的两只鬼修。阳气为他,阴气为我。” 一个人变成两个,这事说来万分诡异,但凡有一些常识的人,都应该不信,但韩闯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信了,他觉得面前这妖王说的事情虽然诡异,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韩闯道:“你们本为一人,为何会相互争斗?” 妖王道:“为一人时,阴阳二气调和,尚看不出来;当分成两人时,阴气和阳气就相互对垒,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通天秘录上。” “什么意思?”聂青青问。 “贪婪,对吧。”韩闯说。 妖王大笑起来,笑声隆隆,仿佛震动天地,笑了一会儿,忽然停住,说道:“没错,正是贪婪二字。我俩虽从人类变成了鬼修,又一分二,但这一过程中,贪婪却没有少上半点。” 他紧盯着韩闯,沉声道:“当我和书中仙为一鬼修时,阴阳二气相互滋养,在这玲珑宝塔里损耗尚觉不出什么,但当我俩分开,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变出了大问题。” “什么问题?”韩闯问。 妖王叹息着回答:“玲珑宝塔里的混沌之气消磨着我们的鬼体,按照当时的速度,最多三百年,我俩都必死无疑。” 见韩闯一脸疑惑,聂青青低声解释道:“混沌之气对于鬼修的伤害确实极大。” 妖王接话道:“没错,我们当然不愿意束手待毙,于是绞尽脑汁,最后找到了一个办法——以一种特别的手段融合通天秘录。” 话到这里,韩闯已信了七分,于是问道:“什么手段?” 妖王冷笑一声,说道:“将自己融进秘录中,成为通天秘录的妖灵。” 什么? 不光是韩闯,就连聂青青也一脸惊讶,要知道武者融合魂宝是为了控制魂宝,提升自身实力,但如果成为魂宝的妖灵,则是将灵识困于魂宝之内,失去自由,在他们看来,但凡是人,都不会做出如是选择。 妖王像是看出两人心中所想,冷笑着道:“若不这样融合,只有死,如是你们,会如何选择?” 聂青青眉头微皱,沉吟了半晌,终究不情愿的开口道:“若是我,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或许以后有办法脱离也说不定。” 妖王指着她大笑道:“姑娘你的想法就和我们当年一样,本来我俩人是说话一同化为魂宝的妖灵,却不想某天夜里,书中仙那个家伙趁我不备,偷偷融合了通天秘录,我失去了活命的机会,自然不服,于是与他大战一场,他刚刚融合秘录,实力大损,不是我的对手,但也利用秘录的力量重伤于我,自己躲回了秘录的小世界里,我不甘心就此死去,于是守在小世界的入口,等他出来。” 韩闯闻言,不禁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阻拦我和青青?” 妖王摇摇头,说道:“你们可知我和书中仙之前的身份?” 韩闯道:“不是被困在此地的寻宝人?” 妖王摇头道:“这是更前的身份,当年我们被困在此地,融宝失败,成为鬼修,一个神秘人在我身上打了一道印记,让我成为玲珑宝塔二层的守护者,竭尽全力阻止人上到三层。” “有是守护者。”韩闯不悦的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妖王摇头道:“不知道。” 韩闯道:“那你为何要听他的话。” 妖王苦笑道:“你是没见到他——事实上我也没见过他,却感受过他的力量,那股力量实在是——”他摇摇头,继续道:“实在是太强了,强到我根本就兴不起探知的勇气,是问一个强者选中了你,你又如何能拒绝呢?” 聂青青接话道:“可书中仙那个老头并没有阻拦我们。按你的说法,他身上应该也有印记才是,可他却为我们指明道路。” 妖王打断了韩闯的话:“他很清楚我会出手阻拦你们,所以才轻易放你们出来,不然你认为那个小人会如此好心?” 虚空中忽然飞出一道利芒,仿若离弦之箭,擦着妖王的面颊而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同时也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够了吗,煌耀。”一个声音喊道。 韩闯和聂青青回头看去,就在虚空一阵如水波纹一般的震荡,下一刻,书中仙的身影出现。此刻他的脸上已无开始时的慈眉善目,嘴角盘踞着一种残忍的笑容。 “你来了。”煌耀不紧不慢的说,“我早知道你会出现,你总是这样,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窥视。”说完,他夸张的鞠了个躬,五官模糊的脸上仿佛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书中仙没有说话,韩闯率先开口:“老头,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书中仙笑了,“如你所见,他说的都是真的,根本没有什么妖王,他,煌耀,他就是我,煌耀是我曾经的名字,不过——” “不过自然你和通天秘录融合之后,就不配再用这个名字。”煌耀冷笑着说,他上前几步,越过韩闯和聂青青,走到书中仙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 “你既然敢出来,是不是有必胜的把握?”煌耀的语气中满是嘲弄,“对了,一定是这样,若没有必胜把握,你会出现吗?百年时间,你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藏着,直到我的力量渐渐下降,你才敢出来,我说的对吗,书中仙。” 书中仙已经气得脸色青紫。 “够了!我不会忘记是你伤了我,是你让我在那个世界里独自度过了百年!你说的没错,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是不敢面对你,但我既然出来了,就有必胜你把握!”他扭头对韩闯和聂青青说:“你们两个可以选择,是帮他还是帮我!” 韩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向自己压迫而来,他皱了皱眉,轻声说道:“暗释计算可不是英雄所为。” 他运起真气,与那压力相抗,同时也帮助聂青青抵抗着压力。 煌耀笑了,说道:“小兄弟,你不了解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扭头对书中仙道:“你有必胜我的把握,但他们的存在却是变数,你想扼杀这些变数。” “不错。”书中仙没有隐瞒,“不过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在意他们。” 话一说完,便收回了压迫,韩闯感觉身上顿时一轻。 书中仙道:“帮我,我可以在解决他之后,送你们到宝塔第三层;帮他的话,他可不会放过你们。” “哈哈哈!”煌耀大笑了起来,“没错,你们帮他吧,我可不会送你们过去。”说话的时候两手平摊,一道金光在掌间浮现,凝成了一支通体黝黑的齐眉短棍。 “那么就开始吧,书中仙还有你们。”煌耀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在这时,韩闯忽然笑道:“我可没说要帮他,”他看了聂青青一眼,然后又道:“事实上,我们准备帮你。” 第四百二十九章 毁灭 书中仙面色铁青,甚至一脸愤怒的凝望着韩闯,在他看来,韩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要求,然而他竟然拒绝了。 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与空间,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这让是种习惯把持大局的书中仙,怎么能轻易咽下气,他妄想韩闯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选择帮他,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大吼着,愤怒的红色在脖子上一路蔓延,爬上了面颊。 韩闯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我是与虎谋皮的人吗?老实说,你并不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 敦促韩闯做出这样选择的理由很简单,煌耀虽然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放行,但也绝不会背后下刀子,而书中仙——呵呵,很明显他是一个小人,小人的实力膨胀到一定程度,就成了老虎,韩闯不喜欢与虎谋皮,不喜欢时刻防备着身后的感觉。 对此聂青青也表示了支持,只听她轻笑一声,说道:“老家伙,我原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才是最坏的那个,想要我支持你,痴心妄想。” “好!好!好!”三声断开而分明的好字,如同书中仙的宣言,代表着愤怒的红色从脸上消退,代之以赤裸裸的冷酷表情,那短小的身材里仿佛蕴藏着一种巨大的力量,摧毁一切的力量。 “既然如此,你们就和他一起死吧!”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光芒闪过,书中仙的身影与那光芒融为一体,韩闯看的真切,那光芒正是一把长剑,薄如蝉翼,细如针尖,如此细而长的剑在坚韧程度上或许略有不足,但运剑的迅猛与快捷上却有其优势,这把剑划破了空间,未留下任何一点声音,也没有空气流动的剑风,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的风平浪静,等到韩闯意识到聂青青的危险时已经晚了,他不可能从这个地方出手,挡住长剑,只能拼尽全力的大吼一声:“小心!” 然而这并非喊叫就能解决的事情,聂青青如同木偶似得愣在原地,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或许她已经意识到了,却发觉任何躲闪的动作都是多余的,这是必杀必胜的一剑,不给人任何机会,斩草除根。 剑锋仿佛已到身前,那冰冷的剑气先行触及了聂青青的护体真气,将其如纸一样破开,剑气刺激着她的皮肤,带来针刺一般的痛觉。 聂青青知道这不过是一切的开始,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书中仙的剑气并不猛烈,但这不代表他的剑没有攻击力,相反,只是剑气内敛在剑身上而已,这样的剑只需要轻轻划破一丁点皮肤,内敛的剑气就会找到倾泻的出口,如滔滔洪水一般涌入体内,瞬间摧毁掉筋脉和内脏,这是最危险的一种剑法,也是最狠辣的一种剑法。 书中仙的眼中闪烁出洋洋得意的光,他仿佛看到了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死在面前的悲惨模样。 “死吧,去死吧,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然而事情并未能如愿发生,就像小说的走向往往不以人的意愿为依准一样,当的一声,他的长剑点在一支通体黝黑的铁棍上。 “煌耀,是你!” 他认得这根铁棍,在每个午夜梦回时,这根铁棍都会在他的梦里出现,那可不是什么甜梦的馨梦,而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噩梦,仿佛骨缝之间,隐隐有阴风吹过。 煌耀在最后一刻,挡在了聂青青身前,身子微微一晃,便将长剑架开。只听他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书中仙,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偷袭,不过想要在我面前偷袭帮助我的人,你恐怕还不够格。” 书中仙的脸色铁青,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煌耀这话说的轻松,刚才那一挡也挡的漂亮,但韩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仔细看去,煌耀那只握短棍的手正在微不可查的颤抖,尽管他竭力掩饰,可这种颤抖却瞒不过韩闯的眼睛,他知道他受伤了,伤不重,但在此时此刻,却足以影响最后的天枰。 这决不是什么好消息,糟糕透顶。 不知为何,烛火渐渐暗了,所有人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层阴影之中,唯有那彼此针对的眼神,依旧熠熠发光。 书中仙大笑道:“几百年没和你交,原以为你已经不行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功力,看来不动真格的,是拿不下你了。” 煌耀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拿出真本事吧,我也想看看你从他通天秘录中悟出了什么。”铁棍一横,主动冲了上去。 煌耀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如书中仙了,之前的一招就是明证,他的手腕受伤,伤不重,却影响了手腕的灵活程度,许多精妙的招数难以使出,所以,他只有抢攻这一条路可以走,用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将对手的意志摧垮,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的打发,却是唯一的出路。 他肌肉鼓胀,身体大了一圈,全身的气脉和血液都已贯通,他虽是一具由阴气组成的鬼体,但此刻已与那些人类中练习外加功夫的顶尖人物没什么差别。 韩闯没有出手,只是在一旁看着,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等待着机会。他的眼睛不离煌耀左右,煌耀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到了与阴影融为一体,下一刻已经抢到了书中仙身前。 他不但速度快,挥舞铁棍的频率更加迅捷无双,韩闯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棍法,漫天棍影凌乱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秩序,仿佛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行。 煌耀的每一棍都完美异常,可即便这样,也难以拿下书中仙,因为书中仙脚下根本就没动。 当一名武者以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去攻击另一名武者时候,如果对手一步不退,那就说明自己已经落于下风了。 煌耀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书中仙的长剑就像一条柔软的灵蛇,从不与他的铁棍正面相交,每每让过棍子,削其侧面,卸掉其庞大的力道,这是柔剑妙到巅峰的一种应用手法,便是几百年前的书中仙也没能做到。 但现在,他做到了。 “怪不得他有如此信心,原来剑法已经到了这种境界,看来这一次恐怕——”煌耀没有想下去,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可他也明白,当自己真气不济,攻势稍缓时,就是书中仙反击的时候,积蓄了如此多的力量,他的反击一定如暴风骤雨一般。 煌耀已经预见到了最后的结局,可偏偏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许唯一的手段就是继续保持攻击吧,然而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人力终有限,便是他天生神力,也终有衰竭的时候。 韩闯的功夫虽不及两人,但眼界之高,绝不在两人之下,见得这诡异的平衡,便知道煌耀落于下风,于是重剑一横,就准备出手。 书中仙怪笑一声,喝道:“小伙子,你认为你能插得上手吗?”话音未落,身上忽然冒出一阵白烟,烟到半空,一分为三,化出了三个书中仙。 煌耀见到这一幕,不禁惊呼道:“一气化三清,竟然是道家的功法!” 书中仙大笑道:“不错,正是一气化三清的法门,通天秘录乃是道家宝物,其中自然蕴藏着道家的法门,一气化三清便是其中最粗浅的一门。” 他洋洋得意,看起来胜券在握。 韩闯剑指他,冷笑道:“恐怕你这一气化三清练的并不到家吧,这三清的实力可不怎么样!”煌耀和聂青青被这东西唬住,他却看的真切,这化出的三个书中仙,实力只与他相当,具是半步融魂的模样。 煌耀也非愚笨之人,竟韩闯这么一提醒,也看出了其中端倪,不禁大笑道:“原来是三只纸老虎,”他瞧着书中仙,眼睛里尽是讥消之意:“看来你几百年时间也都荒废了,只学到了一门没什么用的气化之术,却成了失去自由的囚犯,真是可悲可叹。” 煌耀的话正点中书中仙痛脚,成为通天秘录的灵体虽然让他拥有无尽的生命,却也使他失去自由,这一直是横在书中仙心口上一根刺,此刻被煌耀挑出,他怎能不怒,当下也不顾蓄势未足,展开反击。 就见剑势一变,之前还软绵绵的,此刻却如暴风骤雨一般,一根细细的长剑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击煌耀。 煌耀不怒反笑,暗道:“这家伙还是如此沉不住气,若让他完成蓄势,我恐怕真支持不住,如此半势而发,倒也能抵挡一时,只希望两个小家伙能快些除掉三清。” 韩闯也知关键在自己身上,当下也不敢留力,刀锋一般的目光掠过三清那呆滞的眼睛,微一皱眉,重剑挥起,将两人圈在剑圈里。 “剩下一人交给你!”韩闯道。 “知道,”聂青青笑着拔剑而上。 七人三组就这样酣战起来,剑光棍影,满天闪烁,仿若流光。 韩闯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杀气,又有几分狂野之气,眼神随着剑光的起伏,一明一暗,薄薄的嘴唇显得坚强而残忍。 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残忍的劲头了,倘若书中仙在自己之前收拾掉了煌耀,那所有布置都成了镜花水月,没有了煌耀作为牵制,他根本不可能战胜书中仙。 但如果他能先于书中仙战胜这两人,那情势立刻就会变得不同,他和煌耀虽然单打独斗都不是书中仙的对手,但两人联合起来,书中仙绝不能胜。 思忖到此,他将重剑舞的越发狂野,这也暗合了重剑的精髓,黑色的剑光如果飞矢一发不可收。 暮然间,重剑穿透了一个书中仙的一闪,却没有穿透他的身体,他仿若鬼魅一般,平平向后移动。 韩闯冷笑一声,看准机会又是一剑。 这一剑快若闪电,又重逾千斤,那书中仙根本无法抵挡,惨叫一声,化作了一团白烟,对手只剩下一人,韩闯冷笑。 两人尚且拦不住他,何况是一人呢? 要知道有重剑护身,普通的半步融合绝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三剑,他重创了剩下的那个书中仙。 与此同时,煌耀已经摇摇欲坠了,书中仙的剑法不但迅捷,而且诡异,虽然因为蓄势不足,而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可便是如此,煌耀也只能疲于应付,不多时间,衣襟便会剑锋划破,受伤只是时间问题。 韩闯见状,也不敢耽误,立刻杀将进来,以重剑替煌耀分担压力,煌耀压力一轻,不禁大笑道:“好兄弟,居然这么快就破了那什么鸟一气化三清,做的好!” 韩闯回头笑道:“小意思而已。” 这边气势亢奋,那边书中仙则一脸阴沉,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潜修百年悟出的法门,竟然连一个半步融魂的小子也挡不住,当下怒火中烧,大喝道:“煌耀,你以为你赢定了吗?便是你们两人,我也不惧。” 话音未落,剑法又快了几分,真就如暴风似骤雨。 韩闯和煌耀也不敢分心,当下全神贯注的抵挡起来。此刻局势立转,之前是煌耀进攻,书中仙蓄势,此刻变成了书中仙不顾一切的进攻,煌耀和韩闯蓄势。 书中仙的剑法虽快,但无奈一人对付两人,而两人的兵器都是重兵器,在这种防守时天生就有优势,好比韩闯,每每他一剑刺去,韩闯都不躲不架,一招最简单的力劈华山,运足了真气向他劈来,若是一人,他还可以毫无保留的提升剑速,先于韩闯刺中他,但无奈有煌耀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不可能用出全力,如此一来,只能半途变招。 这种情况一次两次还没什么,但积少成多之后,变似的胜负的天枰倾倒,就在这时候,聂青青也发威,轻叱一声,刺穿了剩下那个书中仙的胸膛,没有任何停留,聂青青也加入了战团。 三个人,短棍、重剑、短剑,三种不同的兵器,三类不同的打发,韩闯在前负责进攻,煌耀在后负责防守,聂青青从两翼包抄骚扰,三个人好似走马灯似得围着书中仙,并且往他身上招呼。 此刻便是书中仙以心生退意,想回到通天秘录里也不可能,三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 书中仙不禁心中慌张,手上剑法也渐渐乱了。 人就是这样,当其保持绝对冷静时,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功力;当其冷静中透出别的气质时,就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公里;然而当其心中慌张时,能发挥出九层能够就算不错了。 十层功力的书中仙尚敌不过三人,更不用说九层功力了,剑法一乱,顿时被韩闯找到机会,一剑劈向他头顶。 书中仙也是反应惊人,险之又险的让过这一剑。 韩闯的重剑虽未重伤他,却削断了他头顶方巾,方巾落地,花白的头发立刻散落下来。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韩闯这一剑打开了一个缺口,聂青青的短剑紧跟而上,一剑刺向书中仙心脏。 心脏可是人体要害,便是由阳气组成的鬼体也不例外,在心脏处会结出一刻鬼丹,负责鬼体的整体调度,倘若鬼丹受损,鬼一样会死。 书中仙不敢大意,连忙以长剑招架,无奈剑招后发,只能勉励而为,当的一声,他虽然面前挡住了聂青青致命的一剑,手中的长剑却被荡飞,煌耀又怎会放过这种机会,闪电般的出手,铁棍重重的敲在书中仙的肩头。 “啊!” 书中仙惨叫一声,踉跄着倒地,刚想爬起来,煌耀的短棍已刺穿他的鬼丹。 没有任何缓冲,书中仙甚至连惨叫也没发出,整张脸就变得无比扭曲,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烈抖动起来,绽出了金色光芒。 “闭上眼,快跑!”煌耀拔出铁棍,一个起落便跃出三丈远。 韩闯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煌耀说的严肃,也拉起聂青青极速后退。绚烂的光芒照样了整个厅堂,但却在下一刻归于平静,原本书中仙的位置只剩下袅袅青烟和一本静静躺在当中的竹简。 煌耀叹了口气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韩闯眉头微皱道:“他死了?” 煌耀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他很清楚自己那一棍终结了什么,一只老鬼的性命,他的另一半,曾经的仇怨,都随着这袅袅青烟蒸腾而去。 一切都结束了。 聂青青指着那青烟中的竹简道:“那就是通天秘录吧?” 煌耀连看也不看一眼,便道:“没错,那就是通天秘录。”语声稍顿,继续道:“你想要就拿去吧。” 聂青青摇头道:“我拿这东西没用。”见到了书中仙的丑态之后,她对所谓的通天秘录失去了兴趣。 煌耀叹息道:“其实他以前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了,没管住贪念。”右手轻轻一招,竹简飞到手上。 煌耀没有打开竹简,而是运气真气,竹简立刻被真气点燃。 韩闯见状,低声道:“为什么要毁掉它?” 煌耀微微笑道:“生老病死自然规律,鬼也有天人五衰,到时候就应该走,而不是成为某件东西的奴隶。” “说的好!”聂青青笑道,“这通天秘录就是害人的东西。” 煌耀摇摇头,右手一扬,已经被烧成灰的竹简散落在空中。 “你们要去第三层?”他指着前方的一条通路道,“从那里走。” 韩闯笑了,道:“你不拦我们?” “我要拦,”煌耀笑了,“可惜我没看见。”话一说完,便转过身去。 第四百三十章 冰山里的女人 若不是亲自走上楼梯,韩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依旧身处在玲珑宝塔内。面前是莽莽群山,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阳光映在雪上,留下了一片耀眼的光带,光带中夹杂着不多的一点绿色,那是常绿的灌木,耐寒作物,即便在冬天也能保证自己的生存,却没有一丝困难的迹象。 风在高空盘旋,发出尖厉如口哨的声响;白色的雪花落下,在半空中被风抽打着旋转起来,犹如小孩的陀螺。雪花将光影切碎,支离破碎的天空,阴影蜿蜒出了道道斑驳的痕迹,就像点缀于雪地里的深坑。 没错,积雪有半尺厚,一脚踩下去,几乎淹没了半只小腿,倘若运气不佳,踩到隐藏在浮雪之下的深坑里,便是整个身子都没下去也不奇怪。 雪地是个危险的地方,无论是那如刀一般的风,还是脚下遍布的危险,都足以致人死地。 韩闯很清楚知道平静的雪地中潜藏着何种危险,所以第一件事情便是截取了两支树枝,将其中一支递给聂青青。 “用它探路,小心点,不要走的太快。” 聂青青点点头,杵着树枝向前走去。不得不说,一支简易的探路工具在冰天雪地里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倘若你想活下去,就必须小心翼翼,工具就是小心翼翼的资本。 两人顺着一条看似小路的通道向前,风变得更大,天空退去了淡蓝的色泽,变得满是阴霾,他们好像走进了一座山谷,两侧冰山合抱,万籁俱静,仿佛所有的生物都死去了一般。 “我们真的是在宝塔里吗?”聂青青开始怀疑,这也正常,任何一个身处如此恶劣环境下的人,都会对其生存状态表示怀疑。 “相信我,这就是宝塔内。”韩闯回答,“还记得我们走上了台阶吗?” “是的,当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世界就变了,该死的,真的变了。” 寒冷的天气容易使皮肤发干,因为大凡是水汽,都被凝结成了冰霜,聂青青的脸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她却没有动手拂掉,理由很简单,即便拂掉了,很快又会结霜,倒不如提前适应。 令人惊讶的是,韩闯脸上没有任何冰霜,看起来和之前一样,这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画面自然引起了聂青青的怀疑,她不怀好意的盯着韩闯,一字一字的说:“你的脸上为什么没结霜,是不是藏了什么宝物?” “我发誓,没有。”韩闯将实际情况与庄重的誓言结合,以展示自己的清白。他在轻笑,脸上带着一种促狭的表情,又不同于赤裸裸的嘲笑,而是一种善意的,玩笑似得微笑。 聂青青跟着笑了起来,“也是,你身上有什么我会不知道?” “真的吗?” “当然!” 骄傲的说完这句话,聂青青的眼睛迎上了韩闯促狭的眼神,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一个女人如果知道男人身上的所有东西,那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了吧。 她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下了头。 “我没有别的意思。”韩闯说,“只是开玩笑而已。” “我知道。”聂青青的声音支支吾吾。 韩闯笑了,回头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等我们从宝塔里出来,就成亲怎么样?” “恩。”女人的声音小的就如同蚊鸣。 韩闯摇摇头,继续向前走,两侧的冰山彻底在他面前展现出现,用一个词形容,千丈。 或许冰山并没有千丈高,但纯白的巨型冰块垂落,却给人以为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相信了千丈这个明显是夸张的形容。 不一会儿,他听见冰块撞时候的声响,并不响亮,但却刺耳的“咔咔”声,如果精石折断的声响。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韩闯有些心急,拉着聂青青的手,加快速度。 “干什么?不是说要小心吗?”聂青青道。 “快点,有些不对劲,”韩闯说,“再待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恩。” 两人甩掉探路的树枝,在雪地上奔跑起来。韩闯的寓言很快实现,一阵风袭来,冰山脚下如涨潮般的勇气了一排雪粉凝成的巨浪。这巨浪卷起地上的积雪,越来越高,向他们追逐而来。 “来不及了!” 韩闯大吼一声,施展出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抱着聂青青一路狂奔。 没有方向,他根本没有选择方向的全力,冰雪组成的巨浪将他驱赶向前方。 “快看那里!”聂青青指着前方说。 韩闯抬头一看,就见前方的冰山上有一座山洞,他立刻又发足狂奔,向这山洞跑去。巨浪就在他身后,寒气已先于浪花拍打着他的身体,就像号称不会结冰的面庞上,也凝出了一层厚厚的冰凝,这是冬先生带给他的死亡信函。 韩闯能清楚的感觉到体温在急坠下降,依照着下降的趋势,恐怕巨浪还没拍上身体,他们便会被冻成冰块。 聂青青小脸惨白,就连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冰霜,韩闯不得不在狂奔的同时度给她一些真气用来御寒。 “不要、不要给我,快跑。”聂青青说。 韩闯没有听她的,依旧一心两用,眼见冰雪就要吞没他的身体,人类的极限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体猛的向前窜出几十米,终于在被冰雪吞没之前抢进洞中。 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他一进洞就觉脚下打滑,身体不自然是向前倒去,他连忙控制身躯向后,同时右脚向后一步,试图作为支撑,然而这只脚还没用上力,便向旁边一滑,连带他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冰花四溅! 他躺在地上,聂青青躺在他身边,两人粗喘着气,对视一笑,庆幸着劫后余生。 接着诡异的寂静再次回到世界之中,那些升腾而起的“巨浪”,也渐渐归于平静。聂青青不经哆嗦了一下,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感觉更冷了?” “却是更冷了,”韩闯怀抱着双手,若他的感知没有发生重大偏差的话,洞子里的温度要比洞外地上十度左右,便是以他的功力,也感觉身体僵硬。 “怎么样?没问题吧。”韩闯问 “还好。”聂青青回答,“只是身体有些不太灵便。” “那就起来动动。” 两人起身,开始在洞子里活动起来,由于不熟悉地界,所以只是原地运动一下,他们不知道这种运动对于提振体温有多少作用,但聊胜于无,做了总比不做好。 洞里没有风,风都冻死了,化作凝结在岩壁顶端垂落的冰柱和附着在突出钟乳石表面的冰霜。 光线投进洞中,经过逐级反射,照亮的洞口,只是更深处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 “现在怎么办?”聂青青问。 “我想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韩闯微笑着结出手影,掌心微光蒸腾而起,不一会儿传来不可和尚的声音:“又遇到了什么困难,我的小兄弟?”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本想回两句嘴,但考虑到有求于人,生生的忍下了这种冲动。 “和尚,我们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有多奇怪?” “一个冰雪世界。” “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一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气温冷的惊人。”韩闯想了想,补充道,“我估计是玲珑宝塔的第三层,但不确定。” “你等等,我问问确定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的居然是聂妄心的声音:“是否是一个完全又冰雪组成的世界。” 韩闯有些奇怪聂妄心为什么会正好和不可和尚在一起,但依旧回道:“没错,一个冰雪组成的世界,只有少许的耐寒灌木。”他停了停,继续道:“刚才起了雪暴,现在我们躲进了一座冰洞里,冰洞里的温度要比外面还要低。” 又是一阵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韩闯几乎不耐烦的时候,聂妄心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想你们进入了玲珑宝塔二层的永冬之地。” “那是什么地方?”韩闯说。 “一个永远是冬天的地域,不会有春秋夏其他三季,永远的冬天。” “我只关心如何出去,”韩闯说,“你应该能抓住重点。”他显得有些不耐烦,这成功的赢得了聂青青的白眼。 “那是我的爹爹,你礼貌些。”她低声说道。 韩闯讪笑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当然,我懂的,那可是我未来岳父。” 聂青青狠狠盯了他一眼。 不一会儿,聂妄心的声音传来:“你们现在在一座冰洞中?而这冰洞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 “没错,”韩闯说,“大约要低上十几度。” “很好,向洞里走一段距离,看看温度是不是更低了。” 韩闯望向那陌生的黑暗,点了点头。 “青青,我去探探路,你待在这里别动。” “好。” 韩闯向着那片陌生的黑暗走去,他走的比在积雪中更加小心翼翼,这是理所当然的,积雪虽然危险,但却是可预见的,而黑暗——黑暗则是最不可预见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这片陌生的黑暗中,会忽然出现什么东西。 他大约向前走了几十步,立刻感觉到气温下降,比洞口又下降的十几度,大约到了普通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撤了回来,对聂青青点头示意,回答聂妄心:“没错,冰洞里的温度更低了。” “那就对了。”聂妄心说,“在永冬之地,最怕的就是没有变化,一旦你找到了气温明显变化的地方,就顺着这种变化走下去。” “会冻死人的。”韩闯撇了撇嘴。 耳畔传来了聂妄心的笑声:“放心吧,武者可没那么容易冻死。”语声稍顿,继续道:“你继续向前,或许会有所发现。” “但也仅仅是或许而已。”韩闯说,“要是没有发现呢?要是最后发现是个绝地呢?” “你们已经身处绝地了。”聂妄心不屑的道,“永冬之地里食物匮乏,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你们能支持多久。” 韩闯沉默片刻,说道:“看来我们没有选择了。” “放心吧,青青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她的。” “我就信你这一次。” 韩闯手掌一扬,挂断了通信。 “你那个爹爹让我们进到冰洞深处,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们真的要这做?”聂青青凝望着那浓郁的黑暗,心中忍不住哆嗦。 韩闯抱住她的双肩,身体前倾,将嘴唇放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放心吧,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男人与女人缔结了又一个普遍性的社会契约,就如远古时代一样,男人永远站在战斗的前方。 韩闯找了一支树枝,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襟包裹在树枝尖端,做成一支简易的火把。 “好了,我们开始吧。” 聂青青点了点头,右手一样,一道火苗从之间发出,点燃火把,两人借着火光向前。 气温果真如韩闯所言,逐渐下降,在触及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之后,两人不得不运起真气抵抗寒流,虽然这有些浪费真气之嫌,但为了生存,无可厚非。 冰洞深处出现了令他们惊讶的生态系统,一种蕨类植物,或者说的菌类,韩闯不是植物学家,说不清楚。 但这蕨类或者说菌类的植物却一番他所学到的生物学常识。地底的植物大多并非绿色,因为它们不需要光合作用,所以叶绿素这种并非必须的色素在洞穴植物身上并不常见,但此地出现的菌类植物却还有叶绿素,细小的针叶呈现出莹绿色,发出淡淡的光。 韩闯灭掉火把,爬上一座陡峭的冰坡,当爬到冰坡顶端时,后背的景物一览无余。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的向后退去。 “什么?”聂青青在他之后爬上了冰坡,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冰坡之下的景物时,同样呆滞住了。 “这是什么?”她说,却没人回答。 冰坡之下是一片碧绿色的湖水,照冰洞里的温度,本不可能有水,但湖水就这样实实在在的呈现在他们面前,碧绿的颜色,清澈见底,就像一块镶嵌在冰洞里的绿色琥珀。 然而这并非让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湖中央的一座冰山,就像一座白色孤岛悬在湖心。 冰山有一个女人,应该说封印着一个女人,她安静的躺着,冰山如同她的棺材。她的长发和眉毛上结着霜,看上去就像雕塑大师手上的得意之作,她虽然只是躺着,但姿态优美,双脚并和,微微有些弧度,两手交叠的放在胸前,犹如西子捧心。 她穿着白色绸衫,裸露的锁骨修长而优雅,或许是躺在这里太久时间,身下与菌类植物彼此缔结,融为一体。 在菌类植物所发出的光线照耀下,她的面庞隐约可见,并非那种绝色佳人,却透露着一种安静、优雅、淡漠的气质,就像一躲在冰川夹缝之间,开出的雪莲。 冰窟的底部和侧壁上分布着许多裂缝,菌类植物填充其间,就像一条条蜿蜒的蛇;洞顶上垂直悬挂着许多钟乳石,表面分布着灰白相间的条文,同样有菌类攀附其上,像是为其披上了一条草色的围裙。 整个洞穴就像一座巨大的天然祭坛,祭坛的中央供奉的那个神秘的女人,而所有菌类就像祭坛的护卫,恭维着女人免收外来打扰。 “那到底是什么?”韩闯喃喃道。 “或者应该说,那是谁?”聂青青摇了摇头,玲珑宝塔本就是个诡异的地方,出现再诡异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但女人,特别是被冰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依旧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第一件事情,先判断这女子生活的时代。”韩闯说。 他本想说先看看这女人是死是活,但他们所处的冰坡在高处,并没有路直通那座悬在湖水中央的冰岛,而他又不敢贸然踏水而去,能在如此低温下保持不结冰的水,谁知道会有什么怪异之处。 “看衣物的样式,大约是二千年之前西南一代的风格。”聂青青手支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由于千年前孔孟理学的兴盛,女子的衣物开始倾向于保守,如这冰山女子这般露出锁骨,半露香肩绸衫只有在理学盛行之前才可能出现。 另外聂青青在这绸衫的领口处发现了属于西南一带特有的纹饰——一条类似于蛇的生物,只有西南一带的少数民族,才会这种生物作为纹饰,可具体是哪个民族,聂青青就有些分辨不清了。 “她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出现在宝塔里的只会有一种人。” “你是说寻宝者?”聂青青环视四周,“可这周围不像有宝物的样子。” “还记得之前两层的守护者吗?” “记得,第一个是大妖所化作的幽冥鬼王,第二个是鬼修,那这个?”聂青青凝望着“冰棺”中央的女人,微微皱眉,“可她不像一只鬼。” 无论是鬼修还是妖灵,区别只是人或妖族坐化。修炼有成的鬼体和灵体虽然与人类肉体相近,,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其中最显而易见的,便是鬼体和灵体有些发虚,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可面前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人,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千年雪女 上 没有哪怕一丁点声音,四周安静的令人窒息,就连风声也成为了奢侈的东西,冰窟里没有风,风都被冻死了,化作丝丝白烟。 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这座冰窟的不凡,尤其是那个女人,她像活着一样,鲜活的肉体仿佛只是浅眠,韩闯甚至感觉,当他们对她评头论足时,她微微蹙眉。 或许是错觉,但韩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知,他觉得那一定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与正常人类在听到关于自己的不利言论时的反映一样。 那绝不是可以期盼的东西。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聂青青忽然问,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大抵是为了说话,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白天吧。”韩闯不确定。 玲珑宝塔似乎有自己的时间准则,外界的时间流逝与这里无关,此刻是白天或黑夜,谁又能知道呢? “放心吧。”韩闯补充了一句。 “你干什么?等等。”他忽然大叫起来。 “我想下去看看。” “下去?”韩闯摇摇头,“有危险。” 聂青青笑了,道:“怎么会有危险呢?” 不过是一片水面,湖水中央还有一座冰洞的孤岛,或者说是所答的冰棺,谁会在意这些呢? 韩闯沉吟片刻,说道:“这湖面有问题。” 聂青青望着碧绿的湖水,低头不语。 韩闯道:“你想想,这么低的温度,你我尚且支持不住,为什么这湖面没有结冰?”他倒是听说过海水的冰点更低,但绝不会低到这个程度。 “那怎么办?就这样站着?”聂青青说,“我快冻僵了。”她双手环抱着双肩,表情凝滞。 惊人的寒气让她难以作出更加复杂的表情,仿佛面部的每一根纤维,都处在被冻僵的边缘。 她还能说些什么?大声的叫喊?或是让运动一下手脚,让身体暖起来?再不然就想象着面前摆放着一支破旧火炉,炉火燃烧的正旺。 那不过是骗人的东西,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他们正身处一个诡异的冰窟,冰窟里的温度低的惊人,里面还有一个被冻在冰块里的女人,她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只能凭借衣着推测她是千年之前西南一带的少数民族姑娘。 韩闯抄起之前的火把,对聂青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火把扔了下去。火把以自由落体的速度急坠而下,在触碰到湖面的一瞬间,表面凝结出一层白色的冰霜。 半入湖面,冰霜彻底凝结成了冰晶,远远看着晶莹剔透,下一刻,火把完全没入了水中,没有泛起任何水花,就连涟漪也仿佛是一种奢侈的东西。 平静,湖面平静的过分。 韩闯皱起眉头,对聂青青说道:“这湖水果真有问题。” “是啊,没想到。”聂青青心有余悸的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闯走到冰坡边上,微微抬起右手比划着,仿佛在丈量着湖面到中央冰岛的宽度;聂青青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点声音,站住在韩闯身后不动,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过了一会儿,韩闯开口:“我的轻功恐怕难以在不触碰湖面的情况下,越到对面的冰岛,你呢?” “你不行,我也不行。”聂青青回答。 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她又补充道:“我们可以尝试下学习达摩一苇渡江。”神州大陆也有一名唤达摩的和尚,正是北海禅院出生,百年前曾只身如中原,过江时曾展现过一苇渡江的绝技。 说是绝技,但若明白其中的道理,倒也不难模仿,无非就是以一浮物置与脚下,并以真气催动。 韩闯和聂青青虽然没有达摩那渡江的功力,但若只是一片湖水,尚且无虑。 这是一个办法,但韩闯却想不想就否决了。 “不可能,你刚才看见了,木棍置于湖面,瞬间结冰,立刻就沉了下去湖面上不可能出现任何支撑物。 “那怎么办?” 韩闯没有说话,右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 既然不能一苇渡江,那么凌空借力呢?这又是一个方法,可以将垫脚一物以真气送上半空,尔后自己浮空而起,欲落之际踏上这浮空之物,再次腾起。 韩闯将自己的构思说于了聂青青,却招致聂青青的反对:“不行,我绝不同意,太危险了。” 没错,这办法在理论上是行得通,但实际使来,对使用者的功力要求急高,不但轻功身法要好,内功还要足够深厚,甚至眼力,手脚的配合都要一丝不差,其中但凡发生一丁点差错,人在半空都无法借力。 以前聂青青也不是没玩过这种,成功率往往不过百分之三十,就算韩闯实力在她之上,据她估计,成功概率也不高。 韩闯笑了,伸手轻抚着聂青青的长发,柔声说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我不信,你分明只是试试。” “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的,如若不然,只有被困死在这里。 韩闯微微一笑,转回头去洞口找了一根平直的树枝。不大不小,重量刚刚容易抛起,又能享受一定的空气浮力。 空气的浮力本来微不足道,但在需要精密计算的场景中,你必须将它考虑进去,甚至必须借助空气的力量。 韩闯走到冰坡前,深吸一口气,准备抛出树枝,这时,聂青青忽然说话:“你老实告诉我,成功的机率是多少?” 韩闯没有回头,只有他的声音传来:“一半一半吧。” “只有一半吗?”聂青青眉头紧皱。 韩闯笑了,道:“一半的机会就足够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结果交给上帝。” “上帝?上帝是谁?” “一个无所不能人。” 韩闯摇摇头,盯着那被冰冻在湖水中央的女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没死,非但没死,她还知道所有的事情,她的眼睫毛在动,嘴角仿佛微微勾起。 她在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那是不可能! 韩闯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抛出脑外,再看向女人时,她果然没有任何动静,依旧如之前一般静静的躺着,无论的动作,表情,神态都一般无二。 “错觉吧。”韩闯喃喃自语。 他很快就调整了心绪,女人如此,并不是他此刻应该想的,他应该想的是如何控制抛出树枝的力道。 力道轻了,树枝会提前落下,力道重了,距离又会太远,他必须精确丈量自己跳跃的弧线与树枝的抛物线,精准的控制两者的速度差,以达到让两条抛物线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在空中交错。 这是个技术活,急不来的。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看似完成了丈量,微微一笑,便将树枝抛出。 抛出的动能,空气的横向阻力,空气的纵向浮力,地心引力,不同的力量共通作用在一支小小的树枝上,令其在空中化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一如韩闯所希望的,它以一个不算快,也不算慢的初速度,沿着既定的轨迹攀升。 韩闯并没有第一时间跳出去。他自己倘若自己此时时挑出,注定会错过最好的机会,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眼睛一刻不离那飞旋的树枝。 他在等待,等待着最佳时机。 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起跳的时机和速度;聂青青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右手捂着嘴,强迫自己噤声,她怕那难以控制的尖叫会影响韩闯的计算与动作。 惊心动魄的一刻终于来临,没有任何预兆与准备,韩闯如箭矢一般跳出整个人融入了风里。 聂青青闭上了眼,无论成功与失败,无论生存与死亡,她只需要得知最后一个结果,至于过程——她无法承受等待过程结束的煎熬。 韩闯在空中的姿态并不算优美,甚至有些拙劣,但通晓武技历史的人都应该明白,在武学创立之初,所有的招式都丑陋无比。当然,学自山间野兽的招式自然缺乏美感,然而丑陋亦是有效的。 韩闯后发先至,追上了树枝,此刻树枝已经开始下落,而他的身子刚到最高点,就像之前的计算一样,旧力已丧,新力未生,然而他并不慌张,甚至脸上还带着一种轻快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那有多不容易,更知道最不容易的地方已经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他已可以判断出成功的轨迹。他自然的放下弯曲的双腿,任由它轻盈的点在树枝上。 提纵术! 青竹宗的一门特别的功法,作为身法的一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凭空提纵而已,算的上最无用的一种身法,若不是韩闯拥有入微能力,学什么都很快,也不会无聊到学习这门身法。 然而此刻,这看似无用的身法却成为了救命利器,他只需要一丁点借力,便可提纵而来,如同脚下踩实一般。 一个呼吸,或许只有半个呼吸的时间,韩闯稳稳的落在冰岛上,就听“咔嚓”一声,脚下冰块上显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韩闯心中大惊,连忙旋身后退,整个人如同胡旋舞的舞姬一般,在冰块碎裂的最后一刻,脱离了危险。 “啊呼!”他深吸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是劫后余生做的最完美的庆祝。 聂青青还在对面捂着眼睛,韩闯见了不禁微微一笑,喊道:“睁开眼睛吧,青青,我过来了。” 聂青青睁开眼,果真见的韩闯稳稳站在冰岛上,不禁眉头舒展,笑逐颜开。 “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可你刚才还阻止我来着。” “那是担心,担心懂吗?” 韩闯笑着摇摇头,与女人论理是最没意义的事情,她们总会从石头缝里找出无数理由来反驳你,最后直把你反驳的哑口无言。 “你过来吧,我在这边接着你。”韩闯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聂青青轻身一跃,韩闯这边提纵而来,越上半空将她抱住,同时身体回旋,稳稳的落在冰岛上。 整个过程在两个呼吸之内完成,动作迅捷而潇洒。 “怎么样?没事吧。”韩闯看了一眼怀中的聂青青,问道。 “没事。” “那我们去看看这女人。” 聂青青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女人身旁仔细看着她的脸:她的脸部覆盖着一层冰霜,并不算后,但长发和美貌都显出苍白颜色,她的面颊没有冻结,依旧如鲜活的肉体一样,莹白如玉。 忽然,她的睫毛动了一下,很轻微的动作,但依旧被韩闯看在眼里。 “你看见吗?”他心有余悸的问。 “看见了。”聂青青回答。 “她在动。” “她还活着。”韩闯肯定的说,就在刚才,他有看见女孩的睫毛动了动,像是有话在对他说。 “现在怎么办?” 聂青青显得有些紧张,这也不难想象,一个千年前的女人被冰封在冰窟里,而且还活着,任谁遇到都不禁毛骨悚然。 相比起来,韩闯则要坦然许多,他知道低温能够延缓生命流逝,这点在前世的地球中就得到了印证,有些遇到雪崩的登山者,在被埋藏几十年后,依旧保持着原的状态,甚至能得以复活。 低温未必会破坏细胞活性,只会减缓新陈代谢,一个人在低温状态下,只要细胞没有因为细胞液的状态变化而破裂,即便生存几十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 这可是几千年,低温的力量显然不足以让一个女人生存几千年,那究竟是什么力量? 他不知道,也无法去猜想。 “要不我们把她挖出来吧。”聂青青说,“既然她还活着,就一定不想继续被封印在冰山里。” 韩闯显得有些犹豫,要解封一个并冰冻的女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但要耗费大量真气,还必须承担巨大的风险,谁也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无人知晓。 “要不询问一下你爹爹?”韩闯说。 “也好。” 韩闯联通了不可和尚,小和尚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猜猜,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韩闯说,“一个人能活到千年时间吗?” “或许吧,”不可和尚道,“我没见过。”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们北海禅院讲究修来生,讲究来世,传言修成十时尊者,便能成就大道,不过据我所知,无人能超脱,和尚对于延年益寿并没有特别追求,道家倒是追求长生,但也没有能活到千年的事情。” “至少我没听说过。”他有补充了一句。 韩闯正想继续追问,却听聂妄心的声音响起:“我倒是听过一长生不老的例子。” “真有此事?”不可和尚明显不信。 “不假。”聂妄心回答,“据说这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传言西南段雪山有雪女,修炼一门奇妙的功法,以天地致寒之气为食,能几百年不老不死,不过也只是传言,见诸于《段雪奇异志》等志怪书籍中,并没有明确的写入正史。” 不可和尚笑道:“你这老聂,说的话也不真不实的,哪有人能百年不老不死的,想必那段雪山雪女只是人们杜撰出来的,并没有这个人。” “那也未必,你不知道无风不起浪的说法吗?”聂妄心不愉的道,“但凡神话传说,都能在现实中找到一定依据,即便其事未必为真,也难说全为假,这天下哪有无根之水,又哪有无根的传说。”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眼见两人有吵起来的迹象,韩闯不得不出言打断他们:“我之前也不相信什么长生不死的传说,可现在——”他看了聂青青一眼,咬了咬牙,继续道:“可现在事实就摆在我面前。” “什么?” “你说的什么意思?” 不可和尚和聂妄心异口同声的道。 “我们在冰窟深处,找到了一个千年之前的女人,她可能还活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韩闯用平淡的语言描述了他和聂青青刚才所经历,所看到的事情,重点描述了他们的猜测以及这个女人的外貌特点。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在自己说话之时,不可和尚与聂妄心的惊讶,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以至于当他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不可和尚率先开口:“你确定她是一千年前的女子吗?” “看衣着打扮,应该无误。”韩闯回答。 不可和尚道:“衣着和打扮都可以伪装,你们遇见的未必是一千前的——” 他话未说完,便被聂妄心打断:“韩闯,你说这女人的领口上有一条类似爬蛇的花纹?” 韩闯不知道聂妄心为何忽然会问道这个问题,但依旧如实答道:“没错,确实有道花纹,我们猜测是西南某个少数民族的图腾。” 聂妄心沉吟片刻,说道:“现在你看看,那女子的右手手背上是否有同样花纹的刺青。” 韩闯走到近前,低头一看,不禁皱起眉头。 “看不出来,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左手在遮住了右手手背。” “等等!”韩闯正说这话,居然发现女子裸露出来的一点右手手臂上,的确有个花纹,但具体是什么纹饰,看不清楚。 他将此事告知聂妄心,聂妄心立刻叹息着道:“没错了,一定是这样。” “是什么?”韩闯问。 聂妄心叹息着回答:“若我没猜错,这个被冰封的女人,就是雪女本人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千年雪女 下 一个本应生活在神话里的女人,就这样平静的躺在自己面前,她红彤彤的脸蛋仿佛是一种肉体鲜活的表现。 当韩闯结束了与聂妄心通话之后,他彻底沉默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睛,仔细端详的女人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他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这是雪女啊,千年之前生活在段雪山脉里的,那个号称不老不死的雪女,可谁又能知道这是真的呢?没有看到手背上的纹身,即便聂妄心对此也只是猜测而已,猜测便是代表着疑惑,但同样代表着有可能。 韩闯的潜意识里,其实已经认定了她雪女的身份,只是理智不愿意相信而已。 聂青青忽然开口,打破了萦绕在空气里的诡异沉默:“现在怎么办?听我爹爹?” 当韩闯把他们此刻的境地告知聂妄心过后,这个不负责任的老人替他们出的主意是打开冰棺。 老实说聂青青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雪女的性格如何?她是否愿意被打扰,甚至他是否是真的活着,真的能给予他们启示都不知道。 冒险打开冰棺,放出一个不知是否有危险的女人,显然是不明智的。 即便聂妄心是她的父亲,她也会毫不避讳。 韩闯摇摇头,沉声道:“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他知道聂青青心中所想,的却,打开冰棺是一个危险的选择,但机遇往往是镶嵌在危险中的明珠,没有危险又何来给予。 就像聂妄心所说的,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打开冰棺静观变化。 好吧,韩闯不确定这话是否正确,在没有实际结果之前,所有猜测都是不负责任的,但他却明白,倘若什么都不做,静待等死,那一定是错的。很好,韩闯相信这一点。 好像有了一丝风,明媚的风,冰窟里不再如开始一般寒冷。这显然是一个错觉,但韩闯宁愿相信它是真的,在此时此刻,需要一些奇迹来作为心里依托,风就是其中之一。 女人的眉毛像是又动了动,韩闯叹了口气,低声道:“青青你站开,我让我试试吧。”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扭过头,双手抱住聂青青的肩膀,凝望着她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听着,唯一的机会。” 聂青青从韩闯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坚定,她相信这种坚定不会被任何外物所影响,这是无此次实例的结果。 “好吧。”她说,“不过先等等,让我画上一座囚牢,即使她是活着,且对我们有恶意,我们也能有抵抗的资本。” 韩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聂青青咬破自己的食指,殷虹的血液从伤口处冒出,她不管不顾,以指头在空中虚画,血液激射而出,如同一只绽放的血鹤,很快一道灵符就完成了,就投影在冰棺之下。 “这是镇压咒法,或许能有些用。”聂青青说。 韩闯笑了笑,示意她让开,然后将真气运转到掌心,转换成火属性。刹那间,他的两只手就像烧红的烙铁一般,散发着丝丝白烟。 他将两手抵靠在冰棺上,一阵水汽立刻蒸腾而起,发出嘶嘶的声响。 韩闯微微笑道:“看来我的真气还不错。” 显然,这千载寒冰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真气就能融化的,韩闯几乎用尽了所有力量。 冰棺在一点一点的融尽,从外开始消退,这个过程并不算快速,可以说是极度缓慢的,大约几个小时时候,终于完全融化,女人的身体重新曝露于空气中。 没有意味,完整无缺。 待韩闯收功,聂青青赶忙走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偷瞥着女人,低声说道:“她是活的还是死的?” 女人的面颊红彤彤的,表情祥和,绝不像死人一样扭曲,所以聂青青猜测她是活的,却没有胆量去亲自判定。 韩闯微微一笑,走到女人身边,伸出右手两根指头,探视她的鼻息,一股微弱的热流传来。 “活的。” 聂青青显得更加害怕了,如果是死人,真没有什么可怕的,人已经死了,躺在这里就只是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可现在证明这个女人是活的,一个有生命,有情感的人,她可能喜悦,可能愤怒,实力可能高,也可能低,一切都充满了未知,而这种未知恰恰是人类的恐怖之源。 韩闯示意聂青青放松,然后伸手点了点女人手背的皮肤——弹性十足,甚至比一个正常人的皮肤还要有弹性,接着他轻轻撩开女人放在右手上的左手,右手的手背缓慢的揭开神秘的面纱,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呼吸也变得无比急促。 就在手背马上要露出的时候,忽然,耳畔响起了一个冰冷的陌生女声:“是你们打扰了我的安眠吗?” 原本安静躺着的女人赫然睁开眼。 “啊!” 聂青青惊叫一声,立刻躲在韩闯背后,韩闯倒是没有太过惊人的动作,只是条件发射似得收回了手指——他吓得不浅,可依旧保持着镇定的脸色。 女人慢悠悠的做起来,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牢牢锁定了韩闯的眼神。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闯压下心头恐惧,沉声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雪女。” 雪女!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样,他们本以为女人会矫揉做作一番,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阐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显然让两人始料未及。 “你、你有什么证据!”韩闯犹豫了片刻,这样问道。 “哼,证据?”女人轻笑,“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我需要证明自己是谁吗?特别是向你们证明。” “是我们放你出来的。”韩闯沉声道。 “是吗?”女人摇摇头,“我并没有让你们放我出来,事实上,你们打扰了我的安眠。” 她上前一步,身体忽然顿住了,接着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你们倒是早有准备,可这东西真的能困住我吗?”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那是聂青青所留的镇压咒,女人穿着一双洁白的绸缎鞋,此刻正踩在符咒上,符咒散发着血光,那是咒语的力量,看样子雪女就是被其阻拦。 韩闯道:“我们无意伤害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题?”雪女笑道,“我不希望被人困住的时候回答问题。” 她右脚轻巧的一迈就迈过了符咒,只听嘶的一声,符咒表面冒起青烟。 聂青青脸色骤变,低声对韩闯道:“她破解了镇压咒了,天啊,太不可思议了,只是轻轻的迈过去就破解了符咒。” 女人听到了聂青青所言,冷冷的一笑,说道:“这种东西还奈何不了我。”语声稍顿,她又紧盯着韩闯说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韩闯笑了,说道:“你真的雪女?” “如假包换。” “你为什么会在玲珑宝塔的永冬之地里?”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功法,我需要一个寒冷的状态,段雪山已经无法满足我了。” 韩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说话。 “还有一个问题,是否真是不老不死。”他死死盯着雪女,双眼牢牢抓住她的眼神,仿佛想从那平静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波澜。 然而这注定是徒劳的,结果令他失望,雪女的眼神从头到尾保持着平静,毫无波澜。 一种诡异的沉默封锁了空气,仿佛将尚能流动的空气冻结。过了好久,雪女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她叹了口气,说道:“不老不死只是一个美妙的传说,我也会老,也会死,只是冰冻的环境减缓了这一过程而已。” “的确。”韩闯点头,“冰冻环境确实能减缓衰老,但千年?”他轻笑了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世上哪有匪夷所思的事情。”雪女轻声道,“不过我倒是奇怪,你竟认可了我的理论,当年许多人都不认可,他们都是死了,我活了下来。” 韩闯摇摇头道:“是被冰冻着活了下来,就像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只能躺在同一个地方,就算灵识,也走不出这片冰窟吧。” 雪女目光一凛,“你是什么意思?嘲笑我吗?” 韩闯清楚的感觉到杀气一闪而过,可他却不畏不惧,正色迎上了雪女冰冷的目光,淡淡的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自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韩闯看着雪女,静静的笑着,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样。 过了好久,雪女终于叹息着道:“你说的没错,为了长生而失去自由确实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她抬起头,望着韩闯,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律温和的笑意,可能是太久没笑的原因,这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干涩,但确实是笑,韩闯不会看错。 “我修改的功法叫名九变寒女大/法,功法共分九层,皆需要在寒冷的气候中修炼,而而且每完成一层,就需要更加寒冷的气候,直到修炼完成,就能不老不死。” 韩闯摇摇头,“你信吗?不老不死。” “不信。”雪女道,“如果你是千年前来问我,我会告诉你,我深信不疑,因为那时的我确实享受着如同不老不死的生命,但是现在——”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优雅的踱到韩闯身边,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聂青青,说道:“这世界哪里有什么不老不死,所谓的不老与不死,都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比如被冰封?”韩闯道。 “那只是其中之一,”雪女道,“九变寒女大/法每次突破都需要将自己冰封,在冰封的状态中,身体如被替换一般,骨骼,血液、内脏,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新的一样。” “可它们并不是新的,”韩闯道,“这不可能。” “没错,的确不可能,我猜测功法只能利用冰封将身体里的毒素排出而已。” 韩闯眉头微皱道:“我只听说冰冻状态能延缓衰老,没听说还能排除身体毒素,这是九变寒女大、法特有的效果?” “应该是。”雪女抚摸着自己的脸,轻声道,“不过都是骗局而已,千年时间,我的脸没有任何变化,可身体内部却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还是个人?” “为什么?”韩闯疑惑的道。 “为什么?”雪女讥诮的笑着,环视四周,然后说道:“你看到这些菌类植物吗?” 韩闯看了它们一眼,只觉得如果说这些植物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株体内部存在着叶绿素了,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并不将此当成非常奇怪的一点。 雪女望着韩闯的眼睛,便知他心中所想,摇摇头,说道:“它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怎么可能!”聂青青惊叫起来,“这些是植物,而您的身体是、是……” “是人对吗?”雪女的收回目光,眼中掠过一缕哀伤,“就当我是人吧,可我这个人也与普通人大大不同了,不信你看。” 雪女转过身,让韩闯和聂青青看到了她的背部,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本应纤细的女人后背上竟抽出了无数枝条。他们很确信这些枝条是从雪女身体内部抽出的。 “这、这到底是什么?”韩闯颤声道。 “我也不知道。”雪女转过身,轻笑着,“不过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恐怕也再难以回到人类的世界。”语声稍顿,继续道:“当年我完成了寒女第四变,要成就第五变,就必须寻找比段雪山更加寒冷的地方,而天下间恐怕再没有满足我要求的地方,所以——” “所以你进玲珑宝塔?”韩闯问。 “没错,”她紧盯着韩闯,“当年进入宝塔还没有诸多限制,只要你通过选拔就可以,我在选拔中战胜了一十八名对手,才拿到了这个资格。” 韩闯心中一动,暗道:“为何当年没有限制,现在进入宝塔反而有了限制?难道这限制并不是圣人老子划下的,而是宝塔中的那个家伙?” 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怎么了?”聂青青碰了碰韩闯手。 “没什么。”韩闯转头对雪女说道,“最后一个问题,还请你务必回答。” “请讲。” “你是否是玲珑宝塔第三层的守护者?” 雪女轻笑一声,明媚的眼神在韩闯身上转了三圈,才开口说道:“没错,我正是永冬之地的守护者。当年我寻到了这处永冬之地,要在此地修行,与宝塔里的一个家伙做了交易。” “你成为守护者,并且得到在这里继续修炼的资格?” “没错。” 韩闯松了口气,若是雪女不是守护者,他还需去找真正的守护者才能向上,既然雪女就是,那就不必麻烦了。 “我想知道,如果才能上去。” 雪女笑道:“你就这么想上去吗?” 韩闯道:“迫切的需要。” 雪女摇摇头,收敛起笑容,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进入玲珑宝塔。” 韩闯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雪女自顾自的道:“世人所追求的不过财富、实力、情爱。财富于我们习武之人,并没多少作用,可以排除;情爱——”她望着聂青青,轻笑道:“恐怕也不会来宝塔里面找。” 聂青青读出了雪女的深意,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雪女继续道:“剩下的就是实力了,可我有种感觉,你求的绝不是实力。” 韩闯笑了,道:“没错,我求的既不是魂宝,也不是丹药,更加不是武技功法秘籍,具体是什么,不便告知。” 雪女摇头笑道:“你求的是什么与我无关,可我是玲珑宝塔的守护者,无论你所求为何,我都不能轻易放你过去。” “那你想要我干什么?”韩闯目光凛冽的凝望着雪女。 “你紧张了?”雪女伸手抚摸着韩闯的面颊,脸上尽是笑意。 韩闯推开她的手,沉声道:“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好了,说说你的考验吧。”他已经做好的最坏的准备,好吧,无非就是这个充满魅力的女子打一架,虽然在他看来,这是胜少负多的事情,但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 雪女像是看出了韩闯心中所想,轻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这一生求的都是长生,我看的出你对长生也有研究,只能你能说出一条可能的办法,我就送你上去。” 长生,办法。韩闯唯有苦笑。 他很想说一句这世上哪有所谓的长生,都是骗人的鬼话,但看雪女认真的模样,就知道她是真的希望得到答案了。 韩闯摇摇头,苦笑着说:“雪女姑娘,你这算给我出难题了,古往今来那么多先贤大哲都没有办法,我又怎会有?” 雪女摇头道:“先贤大哲自然厉害,可他们却只局限于武学,刚才你说的不多,但字里行间却显出目光并不局限,一不必有压力,只需要提出一个可能的想法便可。” 第四百三十三章 长生 长生?还真是一个难以阐明的问题,韩闯在考虑说一些什么。 是说机械时代的机械革命,还是说远古时代的炼器士,而又或是传说中的基因工程? 天啊,他的头脑就像一片浆糊,所有的一切都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有过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就像那些所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样,总有一股力量阻挡着他出生。 “你怎么了?”聂青青用胳膊碰了碰他。 “没有。”韩闯对她报以微笑,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做,并且做到完美的事情,只是此刻看来,这微笑多少有些苦涩的微笑,谁也不知道那充满了苦涩的表情是如此尴尬,或许只有看到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五味杂陈的感觉。 好像有了一丝风,很微弱,仿若将死之人的脉搏,雪女瞪大眼睛,紧盯着他,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和煦微笑,这是本不应出现在她脸上的微笑,此刻却如此清晰可见,多么荒唐的事情。 “咳咳。”韩闯干咳的两声,斟酌着说道:“或许人类真的难以得到永生,你修炼了九变寒女大/法应该知道,人类只要生活在这世界上,只要呼吸,便会吸取这世上的毒素,有些毒素会被身体排出,有些则不会,反而沉积在腑脏之中,简单来说,这部分毒素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流走,反而会富积在体内。” 韩闯可不认为雪女明白富积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他只是需要一个词让对方明白的同时又能阐明自己的观点,毫无疑问,这是最好的一个词语。 雪女听了,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说的不错,九变寒女大/法的精髓确实是利用寒气将积累在体内的毒素排出。” 韩闯笑了,紧张稍微缓解,“若我没猜错,即便是这种‘排出’也不可能完全剔除毒素。” “没错,每一次变化之中,大部分毒素都会排出,但依旧有少部分驻留在体内,天长地久,积少成多,而且这些毒素是毒素中的精华,对身体的伤害尤为厉害,可是——”雪女拂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可是我没有办法。” “你应该想到了一个办法。”韩闯凝望着那些从她身体背后抽出的菌类植物,“我想就是这些植物吧。” 雪女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你果然厉害,没错,我确实想利用植物来排出体内毒素,有些效果,但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还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后悔,这也正常,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心里都会难以接受。 韩闯错开了话题,说道:“所以积累的毒素是无法完全排出的,人类的腑脏功能会因为这些毒素变得越来越弱,直到死亡的降临。” “如果我更换腑脏呢?”雪女打断了他的话。 韩闯心下一惊,在地球世界里,确实有更换腑脏以延长寿命的方法,但到最后都被证明是不可行的,先不说新腑脏的排斥作用,就算其耐用性也需打个问号,更不用说每一次手术都如闯鬼门关一样。 韩闯摇头道:“理论上或许说的通,但实际上却不行。”他肯定雪女一定不知何为排斥,所以决定从另一方面入手,“更换腑脏或许可以长生,但每一次更换时,都蕴藏着巨大的危险,这种危险甚至比衰老本身更加致命。” 雪女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更换腑脏确实太过危险。”短短的几个字,便将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否决,雪女也算有决断的女人。 韩闯点头道:“不错,所以说人类只可能尽量掩藏寿命,想要长生却不可能。” “那其他生物呢?”雪女又道。 韩闯笑了,道:“大同小异吧,现有的生命体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雪女摇头,“可还有成仙的说法。” “但有谁真的成仙了吗?”韩闯说,“据我所知,就算老子圣人当年也未成仙道。” “圣人或许只差一步。”雪女说,“据传他活了一千多年。” “你也活了千年。”韩闯道。 “我只是取巧,一千多年没有任何意义。”雪女摇摇头,“但圣人却是真的活了一千年。” 韩闯道:“好吧,或许武者炼气能够延年益寿,或许圣人真的找到了长生不死的方法,可他最终失败了,在那条路上,他是失败者。失败意味着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能力不够,不足以驾驭这条道路,第二种则是道路本身是错误的。” 雪女眉头微皱,低声道:“你是说以武道求长生这条道路本身是错误的?” 韩闯摆了摆手,道:“我可没有这样说,只是猜测,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雪女摇头,“那你有什么长生的办法——”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不要想糊弄过去,这可关系到你们是否能继续前进。” 韩闯苦笑一声,他真想随口说两句糊弄过关,但雪女这句话却决了他糊弄的想法。或许雪女不懂得现代科技那一套,但凭她对长生的了解,依旧能听出一些端倪,这样的人,是最难以欺骗的。 聂青青凑到韩闯身边,小声的说道:“韩大哥,你不会真知道如何长生吧?” 韩闯苦笑着小声回道:“我想知道。” 两人这边窃窃私语,那边雪女冷哼一声,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非要两个人咬耳朵?”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退到一边。 韩闯苦笑一声,低声说道:“雪女姑娘,你真要我说吗?” “那还有假?”雪女面色不渝。 韩闯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开口:“生命体若无法长生,那人造的伪生命呢?” 雪女紧盯着韩闯,一双眼神牢牢锁定他的视线。韩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疑惑,看到不解,甚至看到一丝被愚弄过后的羞怒,然而这一切都被压抑在对长生不死的渴望之下,她看起来是如此平静,平静的就像面前这一片碧绿的寒湖。 “继续!” 韩闯点头示意,继续说道:“伪生命即是一种非生命体,是人类用某种特别的材质模仿生命特性制造出来的东西。” “比如?”雪女眼神里开始有了些许兴趣。 韩闯笑了,继续道:“比如最常见的一类伪生命,傀儡。” “但傀儡也不可以长生。”雪女嗤笑道,“就算再好的傀儡,也有使用年限,年限一到,体内的符咒自然会消散,傀儡也就报废了,或者换句话说,它就会死。” 韩闯摇摇头,说道:“如果经常小心谨慎的维护呢?” 雪女道:“那还是需要人帮忙。” 韩闯道:“如果他能自我维护升级呢?” “这不可能!”雪女惊叫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傀儡!” 韩闯转头看着聂青青,示意让她来说,聂青青上前一步,见礼之后,开口说道:“事实上让傀儡具备自我维护与升级的技术是有的。” 雪女眉头微皱,指着聂青青道:“你又是谁?你怎知有这种技术?” 聂青青道:“我是机关聂家的传人。” 雪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聂家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们更来哦姐机关和傀儡,你说有,就一定有了。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让这小子自圆其说而撒谎呢?你们的关系恐怕不一般吧。”她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促狭。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但仍旧据理力争道:“你知道我是聂家人,就应该知道聂家人的性格,在机关之上,聂家人绝不说谎。”语声稍顿,继续道:“我随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傀儡,却在聂家流传的古籍上看到过,传言聂家的先祖曾经制造过一只能够自我升级、完善、修复的傀儡。” 雪女低头沉思片刻,开口说道:“这种傀儡如果有,也具备了类似人类的意识。” 韩闯道:“没错,所以说,他是一种伪生命。”他说这话,却一脸惊讶的望着聂青青,老实说,能自我升级的傀儡只是他的一种猜测,本来指望聂青青帮他圆谎,但看聂青青的表情,聂家先祖真的做出了这样一具傀儡。 “那具傀儡现在在何方?”韩闯心想,摇了摇头,暗道:“还是先想想眼前的事情吧。”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雪女姑娘应该相信我说的吧,伪生命体是有可能长生的。” “不然!”雪女道,“就算有傀儡能自我升级,也不意味着它能长生,不信你问问这小姑娘,那傀儡现在到哪里去了?” 聂青青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不瞒雪女姑娘,那傀儡早在几百年前就不知所踪了。” “那傀儡是否厉害。” “本为我聂家的守护者,”聂青青说,“我聂家虽传自圣人一脉,但擅长的却是机关术数,武道一脉并不擅长,所以当年族中先祖才会造出这样一只傀儡。” 雪女笑了,又道:“那这傀儡具体有多厉害?” 聂青青吞吞吐吐的道:“我没见过,也不知其实力如何,但根据祖上记载,这傀儡的实力大约在至尊期左右。” 至尊?韩闯心中一突,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雪女继续问道:“那这些年可有它的消息传来?” “没有。” “可有任何事关他的蛛丝马迹?” “也没有。” 雪女笑了,道:“一个至尊级别的高手,却消失了数百年没有任何音讯,除非他死了,不然不可能如此。”她转头又对韩闯说道:“小子,看来你的理论并不能成功。” 她的表情变得意兴阑珊,仿佛有些倦怠的模样,甚至韩闯还感觉她的眼角似乎多了一道鱼尾纹,而且下一刻,这道皱纹就消失无踪,仿佛它从来都不曾存在一样。 “不然!”韩闯说道。 雪女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小子,明明已经无法自圆其说了,为何还要纠缠?”虽是如此说,但却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韩闯心中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说道:“自我升级、修复和完善应该只是傀儡长生的第一步。” “还有什么?”雪女的眼神变得饶有兴趣。 “还有是制造时的考量,”韩闯说,“在制造傀儡时,就应该考虑用一种能适应各种环境的材料。还有一点,最好做成漂亮的女性形象。” 雪女终于大笑起来,“我不明白。”她说,“用能使用各种环境的材料我还能明白,无非就是为了延长寿命,减少材料更换次数,那做成漂亮的女性形象我就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她用一种饶有兴趣的询问目光凝望着韩闯,嘴唇微微开启,仿佛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女性形象,男性就不行吗?”聂青青问,“为什么还一定要漂亮?丑的不行吗?我们聂家做傀儡从不在意它的形象如何,形象会耗费更多制造精力,而且对于傀儡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 韩闯转头头,一脸古怪微笑的望着聂青青,直到她脸色绯红,羞涩的低下头。 “错了。”韩闯忽然说。 聂青青猛地抬头,争道:“哪里错了。”一提到聂家做傀儡的原则是错误的,她立刻就忘记了羞涩,据理力争起来。 不光是她,就连雪女也一脸疑惑的望着韩闯,在她开来,傀儡的外貌的确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韩闯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道:“想要在进化中生存下来的生物,一定是最适应坏境的生物。人类的生存环境里,男人的主宰,一个长生不死的傀儡必须能很好的与男人沟通,简单了当来说,它必须是个女人,漂亮的女人。” 雪女轻笑着想要反驳韩闯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发觉自己根本无话可说,虽然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的人类是由男人来主宰,但却无法用任何实际的、具备广泛性的例子来反驳,倒是聂青青冷笑一声,说道:“哦,你就喜欢美女吧。” 韩闯的脸红了红,但依旧毫不避讳的说道:“这是选择的必然结果,一个实力强大的男人自然会招致不少人的敌视,而女人则会少很多麻烦。” 年轻还想反驳,却听雪女笑道:“不错是这个道理。” 韩闯微微一笑,继续道:“在满足了前几个条件之后,它还应该模拟出衰老的痕迹。” “这又为何?”雪女疑惑道,“为何要模拟出衰老的痕迹?求的不是长生吗?” 韩闯道:“没错,求的确实是长生,但没有衰老,哪里有长生,只有经过过衰老的恐惧,才能真正达到长生不死。” “我不明白。”雪女继续道,“我不明白如果要衰老,又如何能长生?”在她看来长生首先要不老,就像她所做的那样,将自己的容颜永远定格在年轻时代。 然而韩闯显然不是这样认为,他摇摇头,说道:“很简单只要身体升级重生的速度超过衰老的速度便可。” 聂青青皱着眉头,插话:“这么说来,制造这只傀儡的人必须放开升级的限制,并且赋予它自己思考的能力,这有可能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韩闯道,“傀儡想要长生,就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愿和环境变化进行变异和进化,如果她想长久生存下去,就必须具备这一点。特别是在文明崩塌的时候。” “文明崩塌?”聂青青笑了,“这有可能吗?” “并非没有可能。”雪女叹息着,眼神复杂的凝望着韩闯。“圣人开创的盛世文明之前,还有一个蛮荒文明,只是那个文明到底如何?没人知晓而已。” 韩闯笑着摊开两手,对聂青青说道:“看到了吧,在无限的岁月里,所有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你们将眼光放的远大一点,就会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有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韩闯忽然双手一拍,笑着说道:“好了,继续吧。如果按照我说的,创造出了一只傀儡——” “这种傀儡是不可能造出来的。”聂青青反驳。 “我是说如果。”韩闯笑道,“如果有这么一天,这只傀儡出现了,那么她必须被赋予一个职业。” “她会有自己关心,且关心自己的朋友。” “那些人会死的。”雪女摇了摇头,“人会生老病死,虽然我并不认为这只傀儡能逃过生老病死的束缚,但他却会活的比普通人更久。” “这点毫无疑问。”韩闯说,“她会哀悼那些人,甚至亲自将他们埋葬,然后开始新的旅程。” “与过去诀别?”雪女道。 “没错,诀别吧。”韩闯叹息着说,“这是任何长生者必须经历的事情。” 雪女摇摇头,却又不在不知不觉中点头,她试图否认韩闯的说法,但到最后却不得不承认,韩闯说的是有道理的。 与过去诀别,一个残酷的字眼。 第四百三十四章 财神宝山 关于长生者的赘述似乎停止于此,三个人静静的站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依旧没有风,风都冻死了,知道现在韩闯才明白,之前那风的感觉不过是一种错觉,多么可爱的错觉啊。 若是从前,他从不会觉得错觉可能,但经历过仿若冻结的姿态过后,才知道风是如此的可能,无论和煦,还是狂野,都是值得期待的东西,而此时此刻,他只能凝望着雪女,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一场艰难的等待,目光的交汇像是另外一种交锋,所有的恩怨都蕴藏起中,仿佛要将对方彻底击倒,控制对方的思维。 就连聂青青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想要插嘴,说话,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宁静,可话到嘴边,仿佛有一种力量与压抑着气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动一动都是一件幸苦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女终于笑了,开口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而已,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傀儡,也根本不可能造出这种傀儡,你只是凭借想象武断的认为而已,没有任何实际证据。” “不错,”韩闯笑道,“我确实没有任何证据。”他不禁想到了前世的地球,就算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也没有解决机器人智慧的问题,更不用说这个尚且停留在武道社会的时代,或许是圣人为他们指引了一条错误的路,而他们毫不怀疑的走了下去。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雪女眼神一凛,沉声道:“你就不怕我留下你们吗?”全身上下忽然鼓动起劲力,黑色的发丝迎风招扬,那些墨绿色菌类更是疯狂的摇晃,就像狂风暴雨之下树枝鬼影。 聂青青躲在了韩闯身后,韩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温和的笑意示意她没事,接着转过头,平静的对雪女说道:“你不会的。” “我会!”雪女的劲力用加重了一分,风更大了,寒冷如刀。 韩闯摇摇头,任由寒风吹在他的身上。 “你不会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无论是神态还是语调,与之前都一模一样。 “我会!”雪女的语调变了,有些怯懦的模样,只不过这种怯懦是隐藏在强硬之中,那不可察觉的角落里。 韩闯又笑了出来,“我说过,你不会的,因为你已经动摇了。” 他从雪女的眼睛里看到了动摇,看到了信念崩塌的前兆,多么可悲的事情吧,几千年的信念就在这一朝被摧毁,将心比心,韩闯也难以接受。 他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冷酷又温暖,他神周的寒风仿佛被扭转成了温和的暖风,安逸徜徉。 “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至少有这个可能;也明白武道修行是不可能得到永生的,你的修为越深,越是很清楚的懂得的这一点。” 狂风终于停了下来,代之以雪女粗重的喘息,她用一种近乎恶毒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韩闯,倘若目光能够杀人的话,韩闯早已被千刀万剐。 他却又笑了,与之前的微笑没什么两样:“放弃吧。”他轻抚着雪女的脸,感受着那属于年轻的生动与鲜活,他知道在不久的未来,这些东西都将烟消云散,他明白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长生。 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是圣人设下的,横在人类心中的天堑,武道的目的绝不是为了长生,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雪女的也散去了萦绕着身体的惊人劲力,乌黑的长发缓缓垂落,整齐的搭在脑后,墨色的菌类植物也恢复了最开始的安静,折服在冰壁的缝隙之中。 所有的疯狂与躁动就像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雪女叹息一声,神色复杂的望着韩闯,过了很久,终于开口:“如果我能早一千年遇到你该多好。” 韩闯笑了,温和的笑,“如果早遇到我,现在你已经死了。” 雪女道:“我倒宁愿死,最好身体化作飞灰,不用被困在这诡异的囚笼里。” 韩闯摇头道:“你选择了寿命,就应该接受失去自由的惩罚。” “我知道。”雪女说,“可我不甘心,为何当时我没明白你说的道理,偏偏要为了所谓的长生,束缚了自己的半身自由,”她望着韩闯,眼角带着晦涩的泪花,“你知道吗?我从没有去过温暖的地方,从没有看到过百花盛开,圣灵遍地的景象,从没有见过宽阔的绿叶,也没有看过正常的湖水,我的眼睛里只有冰雪,只有高山,只有无尽深寒的深海。” “你是一个可怜的人。”韩闯从不避讳的说,“但是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以你的实力,没人能拦住。”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经过刚才那一刻,他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雪女的力量,比书中仙强,比煌耀强,比幽冥鬼王更加强大。 她的强大甚至超过了之前三个守护着加在一起的力量,这样一个人想要出去,没人能够阻拦,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可雪女却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晚了,一切都晚了。”她环顾四周,眼神里带着莫名的哀伤,“看到这些菌类植物吗?” 韩闯点了点头。 雪女继续道:“它们就是那个人用来束缚我的东西,我是很强大,甚至与他不相上下,但这些菌类藤条却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不可能踏出永冬之地一步。” 韩闯沉默了下来,他明白雪女说的都是真的,这些藤条已经与其融为一体,身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想要离开,必须将其完全斩断,斩断了它们,她就会死。 一个构思巧妙的陷进,无懈可击。 雪女忽然笑了起来,柔声道:“好了,不用为我担心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望着韩闯,眼睛里都是笑意,“你们不是要上宝塔的第四层吗?我送你们上去。” 韩闯道:“第四层有什么?” 雪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兴趣知道宝塔的第四层关押着什么,没兴趣知道他犯了什么错。” 韩闯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雪女笑道:“你不明白吗?我追求长生是一种错,下面的书中仙追求不灭也不是一种错,最下面的幽冥追求清醒更是一种错,我们都有错,所以被关押在宝塔里。” “几千年的时间,宝塔与之前已经不同了。” “这是什么意思?”聂青青忽然问。 雪女含笑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人类到了时间会死,蔬果到了世界会变质,宝塔到了时间一样会改变。”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想到了一件事情。在进入宝塔之前,不可和尚曾经对他说:“封印心魔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未必会成功。” “为什么?” “如果宝塔还是原来的宝塔,邪不压正,你自然能成功,就怕心魔已经控制了宝塔。” “这不可能,宝塔不是用来镇压心魔的吗?” 韩闯还记得话到这里,不可和尚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不明白,总之心魔是有可能控制宝塔的,只是有可能,我并不能确信。” 当时韩闯不明白不可和尚的意思,现在见到了雪女,也就明白了一些,心魔可能真的已经控制了宝塔,所有的守护者,都是他用来控制宝塔的棋子。 他引动了他们内心最深的欲望,利用欲望控制他们,就算有人如雪女这样到后来能看破欲望,也是木已成舟。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喂喂,你怎么了?”聂青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回头看到了女孩的笑脸,“没什么。” 聂青青撅着嘴,不愉的道:“那你愣着干什么?雪女姐姐要帮你们开通通道了。” 韩闯差异的望着雪女,“现在吗?”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难道你不想早点离开吗?”雪女嘴角含笑。 “想、想、当然想。”韩闯支吾的说。 雪女摇摇头,她看出韩闯心中有事,但却并不点破,如果说有人能给予他们这些被困在宝塔里的人自由的话,那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他不够强大,但这无所谓,战胜心魔从不需要强大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心,她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小男人内心的强大,绝不仅仅用坚韧就能形容。 “开始了。”她微微闭上眼,两手舞动起来。 她舞动的动作并不大,但很美妙,两只纤细的手掌,就像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叫人看了,不禁痴了。 雪女忽然睁开眼,两只手高高举起,左右摊开,脚下的寒湖随之剧烈震动起来。 “怎么了?地震吗?”聂青青惊慌的道。 韩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的,通道在湖水之下。” 雪女笑道:“没错,通道就在寒湖之下,没有我的认可,任何人都不可能通过这寒湖。 说话间,湖水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通路,通路的尽头有一扇青铜大门。 “快去吧。”雪女说。 韩闯点了点头,拉着聂青青跳下湖中。脚一触底,他立刻便知这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条通路,脚下的地面没有淤泥,非常光滑,两侧是不断向下垂落着湖水,尚在冒着寒气,可通道中却不觉得冷。 韩闯走的不快,但没有停顿,一只来到青铜门前。门上雕刻着蛇形纹理,与雪女手背的纹理相通。 “我要怎么打开他。”他高声喊道。 “将手放在青铜们上,推开它。”雪女说道。 韩闯依言而做,青铜大门果然缓缓打开,门里射出刺眼的光线,他下意识用手遮住面孔,直到眼睛适应才放下,然后他依旧看不清门后的世界。 “那是什么?”他问。 “一个比永冬之地好的多的世界。”雪女说。 韩闯笑着摇摇头,对聂青青说道:“我们走吧。” “恩。” 两人迈入大门,光线将他们的身体吞没。 雪女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莫名的叹了口气,“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她的眼神里有些慈祥,又有点哀伤,仿佛交织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下一刻,她开始飞快的变老,乌黑的长发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由黑变化白,原本光滑的脸上转眼间便布满皱纹。 她原本圆润的脸蛋,此刻竟因为快速的消瘦而变得棱角分明。她的眼睛和脸色同事开始变暗,仿佛从彩色变做黑白,失去了原有的色泽。 她的皮肤枯槁的就像老树皮,身体消瘦的仿佛行将就木。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她的嘴微微开阖,露出的光秃秃的牙龈。 那件雪白的绸缎衣衫,被冷风吹着,正微微摆动,这或许是唯一能证明她还或者的东西。 韩闯和聂青青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变化,他们没入光线之中,眼睛像是暂时失明,只剩下一团金光,当他们恢复视线时,发现正身处一座金币辉煌的宫殿。 “这是哪里?”聂青青下意识的问,身体两侧堆满了如小山一般的财宝,她忍不住想用手摸摸,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在这时候,一声浑厚而严厉的男声响起:“不要动!这里的任何财宝都不要动!” 聂青青愣了愣,声音明显是从身后传来的,可她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 韩闯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回头,回头一看,就见空气一阵波动,出现了一名长须老头,这老头穿着可谓是珠光宝气,大红袍自不说,上还用金丝勾边,中央的花纹上还镶嵌有宝石,头戴长耳官帽,中央缀着一刻绿莹莹的猫眼石,脚下一双登云长靴,边缘明显是用上等的天竺蚕丝勾勒了一番。 如此华丽的装束让聂青青一时间有些不知应,更不用说,他还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啊!”聂青青喊道。 那老头捋了捋长须,骄傲的道:“我是谁你看不出来吗?” 聂青青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谁啊?” 老头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好好想想,你一定见过我的。”说话间喊挺直腰板,做出一个高大上的姿势。 聂青青和韩闯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这样吧,财神都没见过!”老头大喊着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金鞭端在手上,同时做出了一副正色模样。 聂青青“哦”了一声,依旧摇了摇头,“没过见。”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和武者谈论财神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们从不关心钱财,自然也不关心什么财神,若是平民百姓倒是还有关心的可能。 自称财神的老头看起来气急败坏,他吹胡子瞪眼,怒目凶光。 韩闯很自然的站在聂青青身前,见礼道:“前辈,敢问这里可是玲珑宝塔的第四层。” “咳咳。”老头咳嗽了两声,嘴里默念着和气生财,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没错,这里就是玲珑宝塔第四层的东域宝山,我就是宝山的财神。”说着话,还恶狠狠的瞪了聂青青一眼。 聂青青将头偏向一边,只是不理。 韩闯心中苦笑,嘴上说道:“财神大人,我们的来意您应该能猜到,还请为他们打开通向第五层的大门。” 这本是一句客道话,连韩闯自己都不认为老头会照做,却不想老头只是笑笑,柔声细语的说道:“想要上去,没问题!” 韩闯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就听老头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聂青青撅着嘴,不屑的道:“早知道你有要求了,说吧,有什么要求。”她对这个守护者全无好感,只觉得在他在和气的表情下,隐藏着冷酷无情。 财神冷哼一声,指着宫殿前方的几座金山说道:“你们要进如下一层没问题,但老夫每开启一次通道,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需要上等猫眼宝石才能恢复。” “分明是贪财,找什么借口啊。”聂青青小声的嘟囔着。 财神只当听不见,继续说道:“你们去弄十刻上等的猫眼宝石出来,我就让你们过去。”指着帽子上宝石道:“就是这种,要莹绿色的,没有瑕疵的,别用次货来糊弄老夫。” “你这个——”聂青青正想说话,就被韩闯一把拉住,只听他说道:“知道了,十颗上等的猫眼宝石对吗,我们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取了。” 财神冷冷的一笑,说道:“小伙子可不要说大话,可猫眼宝石得来不易,别看面前有四座金山,但要从中找到十颗宝石绝不简单,这座金山中每一座里都藏有妖怪,在寻找宝石的过程中,这些妖怪会攻击你。” 聂青青冷哼一声,不屑道:“妖怪吗?小意思,斩杀了便是。” “大胆!”财神眼睛一瞪,愤怒的道:“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妖怪吗?是老夫我特意圈养的招财猫,你敢伤了它们,老夫要你偿命!” 聂青青冷哼道:“那你叫它们别攻击我。” 财神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半晌才道:“我要是能控制它们,还需你们进去干什么?”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得,连忙转换话题道:“总之你们给我拿回宝石,并且绝不可伤到我招财猫,我就送你们上楼。” 第四百三十五章 聂家先祖 上 也不知道这宝塔里用的是什么光源,映的金山银山皎皎发光,甚是刺眼。韩闯一边用手半遮着面孔,一边靠近金山。 忽然,整个世界扭曲了。 没有,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只能用扭曲来形容,身后的宫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以是一片封闭的金色石壁,围城一个圈,正好将韩闯的和聂青青围在中间。 之后又从地下升出一排排金壁,将一片开阔之地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小间。 “怎么回事?”韩闯低声念叨。 “可能是阵法。”聂青青回答。 对于阵法一道,他们并不陌生,无论在宝塔内还是宝塔外,都遇到过几次,但如此能瞬间挪移,仿佛偷天换日的阵法却没见过。 别说没见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 寒窗心中不禁有些恍然,只觉这周围的金壁并不真是,他拉着聂青青走过去,用手触碰了一下,入手极凉,就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冰,当手指离开时,这种诡异的冰冷感觉却骤然消失,仿佛它从不存在。 “怎么样?”聂青青焦急的问。 “有些问题。”韩闯点了点头,又走到另一面金壁面前,做了同样的动作,“这些金壁有古怪。” 聂青青也学着韩闯的动作,碰了碰金壁,谁知道手指刚刚触及,变觉得一股惊人的寒气袭来,逼的她不得不弹开。 “你怎么样?”韩闯关切的问。 “没事,”聂青青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些东西是金砖,但又不是普通的金砖,应该是加注了巫术的金砖。” “巫术?”韩闯的表情有些疑惑,显示出他显然没有听过这一修炼分支。 聂青青笑了笑,露出一排光洁的牙齿,“巫术其实是异术的一种,不过是由古时生活在长白山一袋的巫人所发明,不同于普通异术,施展巫术大多需要媒介。” “什么媒介?”韩闯打断了聂青青的话。 “你不会想知道的。”聂青青白了他一眼。 韩闯摇头道:“说吧,什么我没见过。” “如果是人骨呢?”聂青青耸了耸肩膀,“或者动物的内脏肢体,甚至还有用人类的灵魂的——总之,巫术是一种非常邪恶的异术。”她手拖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巫术的痕迹,巫术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听的聂青青的解释,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别忘了,这里可是玲珑宝塔,出现了幽冥鬼王,出现了千年雪女,就算再出现巫术,也不足为怪。” “说的也是。”聂青青笑了起来,“现在我们怎么办?刚才这里一眼望尽,哪里有什么猫眼宝石,不会是那个什么财神骗我们吧。” “不像。”韩闯摇头道,“看他表情不像是骗我们,恐怕另有玄机。” 两人上前几步,左右发出一阵“轰轰”声响,声音单调而沉闷。但这声音在这时候听来,却有一种神秘诡异之意,仿若沉闷的鼓点,敲击着韩闯的心。 “轰、轰、轰……”断开而分明的声音简直要把人的灵魂都敲碎了。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轰、轰、轰……”声音继续响,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韩闯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近。 忽然,他听到一声异响,并不算大,但间杂在那些轰轰声音中,却格外清晰。 “快跑!” 没有任何犹豫,韩闯拉着聂青青就向前跑去,“嗖”的一声,背后传来一阵凉风。 “趴下!”韩闯将聂青青按倒,自己半转身体,两排金箭擦着他的腰肢而过,牢牢钉在对面的金砖上,韩闯抬眼望去,箭头还在颤动。 “好了。”他深吸一口气,将聂青青拉起,“我们快些向前,这地方太古怪了。” 聂青青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寂的通道中,只有脚步声不时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聂青青忽然开口道:“刚才的箭矢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韩闯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问。 “普通箭矢就算速度再快,也不能钉入金砖中。” “我知道,”韩闯回答,“普通箭矢就算足够会,在碰上金砖的时候也会折断。” “可刚才那箭矢却订进了金砖里,”聂青青不安的道,“那箭矢的箭头恐怕是用合金制成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合金在神州大陆并不算特别稀罕的物件,尝用来做神兵中的添加材料,但倘若只用来做箭矢,那就稀罕了。应该说根本不可能。 用合金做成的箭矢威力巨大,专破内家真气,便是在厉害的护体真气,也挡不住它,但无奈造价太高,所以无人用来铸箭。 可刚才聂青青却发现了合金箭头,而这只是开始。 韩闯当然知道聂青青心中所想,他停下脚步,忽然转头抱住她的双肩,柔声说道:“放心吧,箭头再厉害也要打到人才行,你看刚才的机关,用那么好的材料,设计上却漏洞百出,居然还实现发出声音,足以证明这机关本身并不厉害。” 聂青青显然不同意韩闯的说法,她摇摇头,低声说道:“恐怕刚才的金箭不是为了杀我们。”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提醒我们。”聂青青眼神灼灼的盯着韩闯,“恐怕有人不希望我们进到这里,所以设下了刚才的陷进,提醒我们内部危险重重。”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夜城,不可和尚的小居里,敞风的厅堂里坐着围坐着四人,中间是一只小炉,炉上驾着一只精致的茶壶,火正旺,茶壶里的水却只是半沸,而且仿佛永远只是半沸似得。 水汽化作白烟蒸腾而起,并不算浓郁,只能算是一缕烟尘而已。 厅中坐的四人正是聂妄心、不可和尚、胡丁山,还有司空血,四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茶壶,仿佛茶壶中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似得。 过了好久,胡丁山率先开口:“我说小和尚,你这火不够。” 不可和尚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司空血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当的一声,说道:“恐怕不是火不够,是水太多。” 胡丁山冷笑道:“水过才过半,何来多的说法。” 司空血望着他,面具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才过半就不多吗?谁知道什么是合适?” 不可和尚依旧没说话,没有表示认可谁,更没有表示支持谁,他好像对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双眼只是盯着那半沸的茶壶,仿佛缭绕而起的白烟比这些人的争论更有依据。 笑声响起,吸引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的目光,是聂妄心在笑,笑的正欢,咧开嘴,露出一百森然如剑的牙齿。 “你瞎笑什么?”胡丁山不耐的道。 “笑你们,”聂妄心淡淡的说。 “你什么意思?”司空血幽幽的道,同事换了个坐姿,后背紧贴着靠椅,如此一来,可以舒服一些。 “笑我们不是笑你自己吗?你想的应该和我们一样。” 聂妄心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上宝山了。” “宝山是什么?”胡丁山问。 “是玲珑宝塔里的一界,”聂妄心笑道,“如果真遇到宝山,就算他们倒霉了。” “不容易通过?”司空血道. “容易也不容易。”聂妄心回答。 “什么意思?”司空血道。 聂妄心笑道:“意思就是,我聂家人设计的机关可没那好破。” 玲珑宝塔,宝山之中。 起雾了。 韩闯一动不动的站在雾气当中,一双眼睛正搜索着所有,就在刚才,不知从何地滑出了一排铁滑车,将他和聂青青冲散了,现在他孤身一人,相信聂青青也是孤身一人。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面前的迷雾虽然危险,但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能安然度过,可聂青青。 他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令人恐惧而绝望的想法抛出脑外,他不想想太多,人一旦想的太多,就容易忽视眼前的东西。 一道影子从迷雾中缓缓走出,绝不是一个人,人不会有这么大轮廓,有三米高,四名成年男子那么宽,向前的过程中左摇右晃。 韩闯知道自己绝不能大意,他清楚的发现这道影子虽然在摇晃,但无论向左还是向右,弧度和位置都是一样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只有拥有极其精准的控制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知道来的是一个危险的对手,会是谁?他笑了笑,无论是谁,都是必须要战胜的东西,重剑横在胸口,眼神与剑身平齐。 身影从迷雾中走出,韩闯微微张开嘴,露出惊容。 “你说宝山里的机关是聂家人造的?”不可和尚终于开口,语速不缓不急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波动,绝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聂妄心笑了,说道:“你不相信吗?” 不可和尚道:“我只是奇怪,聂家为什么会负责修建玲珑宝塔。” “我聂家本就是机关世家,师从于圣人老子,参与修建也不足为奇。”聂妄心淡淡的道。 “可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这一点。”不可和尚忽然抬起头,眼神灼灼的凝望着聂妄心,仿佛在等待着答案。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胡丁山叫嚷起来。 司空血皱起眉头,心想:“如果北海禅院的和尚没听过还情有可原,毕竟觉者是老子后来收下的徒弟,可胡家和聂家的先祖却是之前就跟随圣人,为何聂家负责修建宝塔的一界,而胡家却不知道呢?” 思忖之间,就听聂妄心平静的道:“当年这事情只有我聂家先祖知晓,就算你胡家的祖先,也不知道。” “为什么?”胡丁山冷冷的道。 聂妄心笑了,道:“这是圣人的要求,按照我家先祖的说法,老子圣人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让他在宝山中修建机关。” “那圣人到底预料到了什么?”胡丁山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聂妄心说道,“或许他是预料到某一天,我聂家的血脉会破除誓言,进入玲珑宝塔吧。” 胡丁山还想说话,却被不可和尚打断:“好了,不用吵了,圣人做事,必有他的理由,既然在宝山中设下机关,那就一定有原味,而且机关是聂家人设的,总不会连自家人也一起杀死,放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胡丁山说,“那塔里的——” 他本想说塔里的心魔,可话到一半忽然想起司空血对此一无所知,于是改口道:“那塔里的韩闯可是外人,没准就被老聂家的机关给阴了。” “不会。”不可和尚说道,“我给韩闯批过命,谁看不出所以然,但却知道他不是短命之人,此际进入宝塔未必能成全攻,但也绝不会死。” “你的意思是?”胡丁山道。 “一切放心。”不可和尚笑了起来,“放心吧” 韩闯所见,那身影竟是一只怪异的傀儡。 没错,世间傀儡大多以野兽或人类的形态出现,这一只却似人非人,高大的不可思议。 他只剩下一条腿,另一条腿被齐根截断,拄着一根金色拐杖。光线映出他的脸,脸上面无血色,刀痕遍布,像是纵横交错的战场。 “你是谁?”韩闯问,他知道即便是傀儡,也可能会回答他的话,但这一只傀儡却闭口不言。 沉默了好一会儿,傀儡脸上忽然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容,对他摆了摆手,转身向迷雾走去。 韩闯准备动手,这时也停了下了,他知道傀儡是让他跟着,于是他就跟着走进迷雾。 他没有反抗,不是因为没有反抗的能力,而是这傀儡明显不是无主之物,也就是说,这傀儡背后一定有操作他的人,是谁?韩闯不知道,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拨开迷雾,两侧的金壁消失,展现在韩闯面前的是一条荒草没径的小路,前方有一座庭院,没有亮灯,充满了森森鬼气。 “这是哪里?”韩闯问。 傀儡没有回答,只是按照特定的步点向前,韩闯却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傀儡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 韩闯站在门口向里看去,有一座架在干涸湖面上的小巧,三五座精制的园舍,或许这里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此刻,墙角结满蛛网,桥面积着灰尘,再不复曾经的风流景象。 “我已经到了,出来吧。”韩闯忽然喊道。 小楼上亮起了灯,一个声音响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 男声,苍老。 韩闯立刻为这声音下了定义。 “你到底是谁?”他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问道。 这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不想要你的红颜知己了吗?” 韩闯目光一凛,冷冷的道:“如果青青有什么损伤,我绝不会善摆甘休。”说话间,迈入走进小院,来到亮灯的屋子门口,窗户纸上映出了一道人影。 “进屋吧,”老人又道。 韩闯推门而入。 屋子里是一个与声音相配的老人,银色的发丝整齐的梳理在脑后,衣衫朴素却很干净,是文士族常着的长衫,他跪坐在一张矮几前,桌面正中放着一只火炉,上有一壶沸腾的茶,旁边是两只的杯子。 与韩闯的想象不同,这老人看起来并不落魄,也不憔悴,一名炯炯有神的眼睛,甚至完全不像个老人。他看起来神采飞扬,潇洒自若,好像秋夜里最亮的一颗寒星。 “坐。”老人指着矮几对面说道。 韩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坐到了他对面。 “什么意思?”韩闯问。 “喝茶。”老者笑着回答,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原本顿在火炉上的茶壶竟凭空而起,慢悠悠的飞到韩闯身前的茶杯之上,微微倾斜。 亮棕色的茶水从壶口缓缓流出,如同一泓清泉。 茶香四溢。 韩闯没有被这诡异的景象吸引,依旧冷冷的注视着老者。 “你引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年轻人就是这么着急,”老人笑着扬了扬手,指着茶杯道,“先喝茶,之后我会将一切告诉你。” 韩闯紧盯着老人,同事拿着茶杯,轻轻送到唇边,小抿了一口,醉人的清香透过齿缝,在口腔中回荡。 饶是如此敌我未名,韩闯也忍不住微微闭眼,露出陶醉的表情。 “好茶,可你为什么不喝。”韩闯注意到,老人的茶杯空荡荡的,若说有毒,绝不可能,他刚才用嘴唇,试过,这茶水里没有毒;若说没毒,这老人的表现又太过诡异了。 让客人喝茶,自己却不喝,毫无疑问,会引人怀疑。 “的确是好茶,”老人说,“不过老夫已经喝酒没喝过茶了。”语气显得意兴阑珊。 韩闯心中一动,淡淡的道:“我为老人家破例,跟着一只陌生的傀儡来见一个陌生人,老人家就不能为我破例喝一口茶吗?” “当然。”老人笑了,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喝茶如喝酒一般。 第四百三十六章 聂家先祖 中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的种子仿佛梗塞了两人的咽喉。韩闯就这么凝望着老人的脸,试图从中寻觅到任何蛛丝马迹,然而这注定是令他失望的,老人的脸上除了一种客道而礼貌的微笑,绝没有其他东西。 就算那凝聚着毕生荣耀的皱纹,仿佛也变得普通起来。 终于,韩闯率先开口:“老人家请我过来,不会是只想请我喝杯茶吧。”说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老人,双眼牢牢锁定他的视线。 老人笑了,干涸的嘴唇微微开启:“我是聂家的先祖。” 韩闯心中一动,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他始终是一名武者,武者的控制力绝非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从表面来看,他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人笑道:“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韩闯盯着他说,“只是我不敢相信而已。” “你为什么不相信。”老人一直笑着,干涸的皱纹拥挤在一起,就像一刻硕大的核桃。 韩闯皱了皱眉,他觉得老人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至少,洞悉了他一切心灵的律动,他有些不知所措,试图躲闪这目光,可直到开口,也没成功。 “一个陌生人突然告诉我,他是我爱人的先祖,你认为我会相信吗?”韩闯平静的说。 “那这个呢?”老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令牌,咣当一声,扔在桌上。 韩闯定睛一看,这令牌分非铁非玉,却莹莹发光,通体呈黑色,中央写了一个烫金聂字,非现在常用的字体,而是古隶,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文字,现在除了某些祭祀时,已经不常见了。 韩闯曾听聂青青说起过这面令牌,说这是他们聂家先祖的象征,不过已随着聂家先祖消失了,她还说若是有人拿着这只令牌,就算他不是聂家先祖,也和先祖有关。 想到这里,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哪来的这东西?” 老人笑道:“是我自己的。” “不可能,据我所知,这令牌的拥有者已经死了。” “我是死了。” 韩闯摇了摇头,“老人家,空口说谎话可不好,你分明还活着,怎么是死了呢?” 老人大笑起来,笑声一改之前的低缓,洪亮而清晰。“你看到我活着,我就活着吗?其实我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韩闯摇头,他不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假的,拥有入微能力的他,或许看不穿某些特别的阵法,但分辨出面前一个人的真假,还是能轻易做到的。他面前这老人虽然垂垂老矣,但分明还活着,他的血管里还有血液在流动,心脏还在不停的跳跃,肺还在呼吸,甚至还在笑。 一个这样的人,又怎可能是死人呢?韩闯不相信,绝不相信。 老人像是看出韩闯心中所想,裂开嘴,轻声说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就是聂家的先祖,也已经死了,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必须好生听着。” 老头自韩闯进来开始,第一次表现的如此认真,他的双眼一改之前的混沌,变得炯炯有神。 “你要对付心魔。” “没有。” “不要否认,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 我的眼神动了吗?韩闯有些不确定,虽然他能控制身体的大多数变化,但一些细微的变化仍然难以尽数掌握,就像老人所说的眼神,简单来说,是瞳孔的一种运动,并非所有人都能完美的控制,至少韩闯还做不到。 老人笑了,说:“好了年轻人不用再想了,你之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可当我说你露出破绽的时候,你真的露出了破绽。” 韩闯暗叫一声大意,心想自己怎么能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老人根本没有看出他的破绽,但却用一句话,诱使他露出了破绽,明显的破绽。 “老人家,好手段。”韩闯恭维了一句,老人微微一笑,说道:“手段谈不上好坏,也说不说高明,只是对你有效而已。” 韩闯苦笑一声,自己露出的破绽还有什么说的?只能自己承受。 风吹过,铃声响起,那是一条挂在屋檐中的风铃,设计精巧的根本就不像一只风铃,但它会动,能发出声音,所以是一只风铃。 老人看了风铃一眼,眉头微皱,沉声道:“他来了。” “谁?” 老人摇摇头,示意韩闯噤声,远处传来了一阵“笃、笃、笃”的声音,像是某种棍棒点地的声响,除此之外,别无异样,没有脚步,也没有呼吸,更没有熟悉人类的热量,但韩闯却看到一条人影从迷雾中走出。 那个一个头缠纱布的男人,少了一只腿,用一条金属架代替,所以走路的时候,才会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走进房间,没有理会韩闯,径直找了个空坐下。韩闯注意到,他的眼睛空洞而缺乏生气,就像一只被吸去了灵魂的躯壳。 老人低声说道:“你越界了。” “又如何?”来人说道,声音就像两片金属片摩擦的声响,难听极了。 “还不是时候。”老人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来人“咯咯”了两声,像是在笑,“这是迟早的事情。” “可你依旧是早了。”老人冷笑着说,“这里不欢迎你,立刻离开。”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懂,只是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凝望着韩闯。有那么几秒钟,谁也没有说话。最终那难听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你就是那个人?” 他在问谁?是问我?问我是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韩闯满腹狐疑。 就在这时,只听老人斩钉截铁的说道:“是又如何,你怕了?” 来人空中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一次韩闯听清楚了,那是笑声,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老人冷哼一声,打断他的笑声。“够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来人转头看了老人一眼,空洞的眼睛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笑意,“聂区,你怕了。” 聂区!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响雷,在韩闯耳畔炸开。他曾听聂青青说过,聂家的祖先就叫聂区,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但那时的人,名字都很奇怪,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真的是青青的祖先,还是他和这个神秘人一起演的一出戏?韩闯有些拿不准。 令牌是真的,他的话也可能是真的,但他的身份呢?真正的谎言并非所有都是谎言,而是十句话中,九真一假。 韩闯感觉这个老人说话就是九真一假,虽然有九句话是真的,但那一句话的假话,就足以让韩闯产生错误的判断。 老人,姑且将他叫做聂区,聂区冷冷的一笑,对来人说道:“我怕不怕你知道,几年前的时间,我从没有说过任何一个怕字,现在又怎么会怕?” 来人笑了,笑的更加猛烈,也更加难听。“你之前不怕,是因为你没有怕的理由,现在不同了。” 韩闯感觉来人看了自己一眼,冷汗顿时如小虫一般,蠕蠕而下。 聂区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但绝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颓废。 “够了!”聂区忽然说道,“来者是客,喝茶吧。”他右手一挥,茶壶又一次腾空而已,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茶杯,稳稳的落在来人身前。茶壶倾斜,水流淙淙而下,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茶香四溢。 可韩闯非但嗅不到茶香里的宁静,反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威胁,自这个神秘人身上发出。 聂区冷笑一声,喝道:“有我在这里,你伤不了他的!” 这一声高喝像是一记响雷,在韩闯耳边炸开,他清醒过来,看见那来人已经趴到在了桌上,而聂区则扶着桌脚,露出一种疲惫的神色。 “你怎么了?”韩闯赶忙去扶,触手便觉出了不对劲,这聂区手臂消瘦异常,仿佛一根枯枝,他的这只手在不停的颤抖。 “没什么。”聂区让开韩闯的手,重新坐好,“现在可以说了,碍事的人已经走了。” 韩闯看了一眼来人,他趴在桌面上,并没有走。 聂区虚弱的一笑,低声道:“你可知刚才来的是谁?” “不知。”韩闯摇头。 “是你想对付的东西。” 韩闯心中一惊,暗道:“我想对付的不是心魔吗?”思忖如此,表面却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聂区笑了,说道:“事到如今你还隐瞒什么,防备我吗?想必你就是北海禅院那些和尚找来压制心魔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聂区道:“当年我们说好了。”他叹了口气,眼神变得迷离而浑浊:“当年老师修筑这玲珑宝塔,就是为了镇压心魔,心魔也如他所料,得以被镇压,可其中却发现了一些变故。” “什么变故?”韩闯盯着聂区。 “我。”聂区伸出指头,指着自己,“当年老师将心魔暂时关押在地牢里,又我负责看管,没想到我竟被他引诱了。” “你做了什么事?”韩闯皱起眉头。 “什么也没做。”聂区回答,“但被引诱就已经够了。”他停了停,继续说道,“玲珑宝塔是老师集人道之气祭炼而成,我有幸成为了宝塔的设计者,但也正是因为我成了宝塔的设计者,所以让宝塔本身产生了一丝破绽。破绽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心魔在千年之后脱困而出。” “堕落?”韩闯嘴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字眼。 聂区愣了愣,无奈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堕落了,虽然老师没有怪我,可我依旧难以原谅自己,是我让心魔有了脱困的机会,彼时宝塔已成,想要重新来过已不可能,所以我将自己的灵识锁在宝塔之中,以对抗心魔,可是——” “可是你中有他,他中有你,对吗?”聂区话没说完,但韩闯已经知道其中的厉害,所谓的破绽应该是心魔在聂区的身上留下了一刻种子,这种由内的破坏是不可避免的,也难以被推迟。 聂区叹了口气说道:“老师当年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后来才收徒觉者,以备不时之需。”他望着韩闯,“现在你能到这里,想必是经过北海禅院的和尚的指点吧。” “没错,正是经过他的指点。”韩闯道,话到此,他已对聂区深信不疑。 “刚才来的那个就是心魔?”他问。 聂区道:“没错,正是心魔,他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出现。” 韩闯又问:“那一路上那些守护者?” “也是他的作为。”聂区苦笑一声,“我原以为自己能和他对抗,决不想只能被困守在宝山之中,我太小看他了。” 韩闯苦笑,“恕我直言,如果您都对付不了他的话,那我就一定能对付他?” “不一定。”聂区毫不避讳,“但你却是最有可能压制他的人。” “不明白。” “很简单,”聂区望着韩闯,忽然笑了起来,“小兄弟,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此言一出,犹如一根利剑直刺韩闯的胸膛,他愣了愣,低声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聂区笑道:“小兄弟在我面前不用遮掩,老夫所学,虽不及老师的万分之一,但若说看人,还是极准的。你这肉身是这个世界的肉身,可灵识却不是。” 韩闯张了张,想要反驳,可无从说起,只能苦笑道:“没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就对了。”聂区大笑起来,“当年老师曾说,天外还有别的世界,现在看来果真不假。任何一个世界都有其特定的规则,你的灵识不是这个世界的,所以这个世界的规则奈何不了你。” “您的意思是?” 聂区道:“我的意思是,心魔能迷惑我,能压制这宝塔里所有的妖灵和厉鬼,甚至能影响天下人的思想,但却影响不了你。” 韩闯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聂区的话所带来的冲击,可越是如此,越是觉得聂区的话有些不可思议。 那也正常,任何一个普通人当听说自己成为救世主时,可能都会这样想:这是真的?不可能吧,绝没有这种可能。 聂区像是看出韩闯心中所想,微笑着说道:“你不必有太大压力。” 韩闯苦笑道:“聂先生,您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聂区摇摇头,平静的说:“压力是源自于内心,内心平静,压力顿时消散,你可以试试。”说完,他拉住韩闯的手,渡过一缕真气。 “跟着我的指引,让真气在体内运行周天。” 韩闯闭上眼,任由聂区控制真气,在他体内游走,一个周天很快完成,韩闯吐出一口废气,睁开眼。 “有什么感觉。”聂区笑着问。 “平静。”韩闯回答,“前所未有的平静。” 聂区道:“你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存在排斥,从未有平静的时候;现在你应该认可自己的身份,听说过佛家修行的奥义吗?” “听过,”韩闯说,“佛家修的是来世,讲的是十世修行,以达通天之境。”这些都是他从不可和尚那里听到的,也不知对错,但与前世的佛家教义相合,想必是对的。 聂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情,“看来你和北海禅院的和尚交情不浅,他连这些都告诉你。” 韩闯惊讶的道:“这些东西是秘密?” “秘密。”聂区点了点头,“这世间的门派大多敝帚自珍,有关修炼的法门自然是秘密。” 韩闯笑着将不可和尚的事情告诉聂区,聂区听了,也笑了起来,“北海禅院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真是——他告诉你的东西,可是门派的不传之秘,算是核心弟子才有资格知道,你切记不可泄露出去,不然,北海禅院恐怕难与你干休。” 韩闯摸了摸脑袋,疑惑的道:“有这么严重?” “当然。”聂区道,“你想,佛家修的是来世,这人过一世前尘的记忆就会被洗去,北海禅院的和尚在转世之前,会将记忆保存在舍利子上,后一世只要触到了舍利子就能找回记忆。” “那如果没机会触到呢?” “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缘法。”聂区道,“你若有缘,便一定会触及,若没缘也强求不了。” 停了停,他接着说道:“你能保存前世的记忆,实属是异术,我想那个北海禅院的和尚恐怕也是为了点醒你,才和你说这些吧。” 韩闯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直说道:“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这家伙一向嬉戏,怎么那时忽然严肃起来,原来其中有这样的原因。” 聂区笑道:“正是如此。” 韩闯道:“聂先生帮我解惑,看来我要谢谢你了。” 聂区摇摇头,道:“谢字就不必说了,我也是为我自己着想。”见韩闯依旧是一脸疑惑,继续说道:“心魔虽然诱惑不了你,但以你的实力,恐怕闯不过之后的难关,所以老夫才特意在这一层等你。” 第四百三十七章 聂家先祖 下 风早已不冷,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风,只是一种人体对于陌生环境的错觉,也许吧,当韩闯凝望着聂区的时候,他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安之情。 并不清晰,仿佛只是隐藏于体内的一种奇怪的感情,潜藏在皮肉与骨骼之下,本不应本人感知,但此时此刻,却又表现的如此清晰的表现出来,仿若一柄重锤,敲打着他的心,不停的提醒着他。 提醒着他什么?是危险?不,绝对不是。那是什么?没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韩闯说,轻轻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茶水的清香稍稍拭去内心的紧张,但那微微颤动的双唇,却绝非一杯清茶所能影响的。 他害怕,甚至可以称得上恐惧,因为他发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他变成了一颗棋子,可笑的棋子。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但越是深入,越明白,下棋的人永远高高在上,如他这样,只能是棋子。 仿佛是夜来了,暗了下来,只剩下几盏莫名点亮的灯火在远处摇曳,剩下聂区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秋夜里,天空中最亮的那两颗寒星。 毫无意外,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韩闯的到来,他的反应。 “你明白的。”聂区说。 韩闯心里打鼓,我明白吗?真的明白吗? 他明白,什么都明白,只是一直不确信,一直在逃避,一直希望将所有的一切抛之脑外而已,但这一且绝非说上有一句话这么简单,事实不容易,没有那么容易。 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萦绕着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紧张。 聂区忽然笑了笑,开口道:“你的实力还不够。” 韩闯没有说话,聂区说的的是真的,他的实力确实不够,但就算实力足够,也只是一枚棋子,棋局一旦布置,根本不可能有棋子超脱。 “我可以帮你。”聂区又道。 韩闯依旧没有说话,他拿不定主意。若是这个世界的武者,恐怕会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显然——没有武者能拒绝提升实力的要求;但韩闯却未必。 他能够感觉到聂区的善意,却又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实力的提升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坏,很简单,倘若你实力底下,那面对的同样是实力底下的人,倘若你实力超群,那面对的同样也是实力超群的人。 简单而不可跳出的哲学。 聂区像是看出了韩闯心中所想,苍白的眉毛微微颤动,低声说道:“你不愿意?” 韩闯无奈的道:“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聂区笑了起来,“从你进入玲珑宝塔开始,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你、我,包括所有进入宝塔的人,不过是棋子。” “谁的棋子。”韩闯问。 聂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不想说也不方便说,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讲究尊师重道的。 韩闯笑了笑道:“好了,说说我应该如何提升吧。”他这一句话,算是将谈话引入了正题,撇去了那些分支,韩闯也重新恢复了精明干练,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聂区笑了,心想:“这才是老师要等的人。”嘴上却说:“刚才我梳理你真气的时候,发觉你已经到凝神期巅峰,只要再近一步便可融魂。 “没错,”这本不是什么机密,韩闯也打算隐瞒,“我确实是凝神巅峰,半步融魂。” 聂区笑着道:“恐怕不仅如此吧。”他的眼神闪烁,像是隐藏着一些特别的意味。 韩闯苦笑一声,摇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语声稍顿,继续道:“我的肉体坚韧程度应该远超普通的半步融魂,具体有多强,我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不可和尚在与他对练的时候,也曾用一种嫉妒的神情盯着他,倘若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不可和尚嫉妒的话,那一定就是坚韧的肉体了,这是他从穿越里以来,持之以恒锻炼的结果。 聂区笑道:“这就对了,你可知为何会有半步融魂这种境界。” “不知。”韩闯如实回道。 聂区继续道:“所谓半步融魂是近几百年才有的境界,在此之前,没有这个境界。” “我不明白。”韩闯有些狐疑。 聂区笑着解释道:“凝神之后就是融魂,你可知道如何融魂?” 韩闯道:“据说是将神兵或魂宝与身体的武魂融合。” “没错,”聂区道,“远古人类为对抗妖兽发明了修行之法,除却少数天赋异禀之人,其他的大多止步在凝神期;之后神州大地出现一人,名曰尧,发现具有先民之血之人能将天地异宝与武魂融合,能起到改造身体,继续修行的作用,虽不及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却几乎适合所有具备血脉之人修炼,至此,人类开始划分出三六九等,其中最适合修炼的血脉一族被称之为先民。” “那与半步融魂有什么关系?”韩闯疑惑的问。 “不急不急,”聂区笑了笑,继续道,“尧之后,先民得以继续修炼,他们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人类中的贵族,其中几经王朝更迭,但人族的权柄都掌握在贵族手中,你知道为何?” “修炼法门在他们手中,也只有具备了先民血脉的武者才能修炼到更高境界,丛林法则,实力为尊,权柄自然由他们掌控。” “没错,”聂青青笑道,“这种局面一种延续到了秦王政的的大秦王朝。” “这我知道,”韩闯想到了在青竹宗时,看到的一篇介绍神州大陆的历史,“大秦王朝之前,神州大陆四分五裂,秦王政以无上实力与魄力一同神州,使得乾坤归一,为人族大一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聂区见韩闯居然知道这段历史,不经以手抚须,微微笑道:“没错,秦王确实是人族大一统做出了贡献,可也埋下了日后人族争斗不休的祸根。” “为何?”韩闯摇摇头,“这书上没记载过。” “当然不会有记载。”聂区大笑起来,“如此帝王丑事,自然不会记录在案。”话锋一转,又道:“你可知道秦王焚书坑儒。” “知道。” “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丑事,”聂区道,“时至今日,只有一些古老的家族里还保留记载。” 韩闯不自禁的身体前倾,脸上也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这也正常,谁会对上古秘闻不感兴趣,恐怕没有几个吧。 聂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的就像一只和蔼可亲的仓鼠,“秦王政虽然是一代天骄,但也逃不出人类的欲望,一统天下之后,便迷信起了长生之道,最开始还只是痴迷于武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武道无所寸进,他便开始寻求方士的帮助。” “方士?” “不错,”聂区道,“方士是一种专修异术的修行者,在破坏力和战斗力上不及武者,但诡异之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秦王寻求方士的帮助,以求长生,并将自己的武道修行之发给予众人参考,这群方士中有一人名叫徐福,天纵奇才,竟从先民修炼之法中悟出了一门能给任何人突破凝神期的修炼法门。” 韩闯听到这里,也不禁点头,“这徐福也真是奇才。” 聂区摆摆手,笑道:“那也要拿到先民修炼之法才行。徐福发明此种修行之法,就依发修行,突破了凝神期,终于被秦王发现,秦王虽迷信长生,但也知道这修炼之法流传天下的后果,于是排出甲士追杀徐福,那徐福本是方士中的佼佼者,纵使实力不济,但逃跑却是一等一的。” “他先逃到蓟县,在蓟县收两名帮助过他的农夫陈胜吴广为徒;之后逃跑到沛县,收一亭长刘邦为徒,最后逃到了东海之上的一座小岛,从此不履中原。而他留下的修炼之法因为这两个农夫和亭长发扬光大,以至于秦王死后,人人得以习武,人人得以炼气。” 听到这里,韩闯也能推测出之后的事情,“恐怕贵族不会善罢甘休,贫民也不会束手就擒。” 聂区叹了口气,说道:“没错,当时的秦二世下令缉拿陈胜吴广,两人以大泽乡武勇之士为基起义反秦,神州大抵遂陷入了一片战火之后,战到最后,秦王朝二世而终止,各路诸侯也只剩下徐福的徒弟刘邦和拥有先民之血的项羽,那项羽勇猛无双,堪称天下第一武者,但刘邦手下有奇人异士相助,又有能让普通人突破的修炼之法,战在最后,项羽不敌,自刎于吴江,汉王朝开始。” “但这和半步融魂有什么关系?” 聂区笑了笑,说道:“你不奇怪徐福用什么法子改良了先民修炼之法?” 韩闯心中一动,沉声道:“莫非是?” “没错,”聂区叹息道,“徐福发现,贫民之所以无法突破到融魂期,是因为身体不够坚韧;远古大能修炼几乎没有境界上的桎梏,因为他们天赋异禀,身体强大到不可思议;先民之所以能以尧帝之法突破到融魂期,是因为他们其体内的先民之血能够融合异宝与武魂;贫民之所以不能突破,也因为身体上的缺陷。” “那徐福针对这一缺陷,以方士之法炼制出一种丹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先民之血,使身体稳固坚韧,足以坚持到融魂完成,而这丹药就叫融魂丹,汉王朝一统之后,刘邦集齐天下方士,以种玉之法,将这丹药之力种子入国民血脉之所,所以之后的普通人也能够突破融魂期,不过因为丹药之力的存在,在突破之前须有一个缓冲改造身体的时间,那便是半步融魂的由来。” 听得聂区的解释,韩闯这才明白其中的故事,“原来是这样,那和我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关系?” 聂区道:“其实无论是先民之血,还是丹药之力,都是让身体达到融魂时候的强度而已,”他手托着下巴,看着韩闯的眼神有些狐疑,“你的身体太奇怪了,居然在半步融魂的时候就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强度,甚至许多融魂期的高手都达不到。” 话到这里,他停了停,接着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可能是灵魂的愿意,远古大能身体强大,灵魂也特别,想必是你的灵魂来到这具身体时随便将身体改造了。” 韩闯摇头道,“我刚来时身体可不怎么样。是修炼了两门功法才达到现在的效果。” 见聂区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将易筋五拳与剑典上的以身塑剑之法告知了聂区,聂区听罢摇头,“这两门功法虽然是锤炼身体的无上法门,但若说让你的身体到达如此境界,绝不可能,一定是的灵识潜移默化的影响。” 韩闯苦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青青练过之后怎么也没效果。”他曾将这两种法门教于了聂青青,可聂青青无论怎么练习都没有太大效果,原以为是功法的问题,原来是灵识的差别。 “对了,青青呢?刚才我和她在阵中失散了,她不会有事吧。”韩闯紧张的问。 聂区大笑起来,指着他道:“放心吧,那个姑娘也是我的后人,我怎会伤害她,只是我们要说的话,她不方便听,所以我将她困住一时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 韩闯放下心来,说道:“照您这么说,现在我就可以融魂了?” “不错,”聂区道,“你那把玄铁重剑可不简单,足以成为你融魂的第一件魂宝。” 韩闯道:“那只是随意打造的一把玄铁重剑。” 聂区摇摇头,道:“所谓人养剑,剑养人,剑在魂宝之中是最特别的一种,你所用的玄铁重剑又是其中最特别的一种。我且问你,剑成之日是否有异象产生。” “不错,”韩闯道,“当时有紫霄神雷降临,”他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摇头,“当时的局势凶险异常,险些剑毁人亡。”遂将成剑当时的异象告知聂区。 聂区抚须笑道:“这叫福兮祸所依,当时灵血不足,你以自身精血祭剑,紫霄神雷正好劈下,血,神雷,剑,三者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反映,让你铸成之剑变得特别异常。” “怎么说?”韩闯问。 “我说过剑养人,人养剑,”聂区道,“普通的剑法和普通的人尚且觉不出来,但你和这把重剑却是血脉相连。我建议你融合这把玄铁重剑,虽然现在它只是黄级魂宝,但随着你实力的进步,会逐渐提升。” 韩闯一听这话,眼神顿时一亮,说道:“还有这种事情?” 聂区道:“当然。” 韩闯微闭着眼睛,思忖片刻便道:“要如何才能融合。” 他也想的清楚,现在才玲珑宝塔五层,之后还有两层,其中更不知有多少风险,如果不能尽快提升实力,恐怕他根本到不了七层。 聂区说的没错,就算心魔最强大的武器对他无用,但手下的爪牙便可轻易置他于死地。 见韩闯已下定决心,聂区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很简单,用你的心去体会。” 一句话说完便闭口不言,无论韩闯怎么求教,只是不说,就像所有的秘诀都在这一句话说诉说殆尽一般。 聂区不说话,韩闯却在思考着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什么叫用心体会?如何用心?又如何体会? 他不懂,不明白,想不通。 黑光一闪,重剑便出现在他掌心,他右手端着剑柄,左手在剑身上来回抚摸,动作温柔的就像抚摸着自己的爱人。 静寂,一片静寂,没有风声,更没有呓语,仿佛时间都已被冻结,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不动,唯一尚在运动的,只有韩闯的思想。 他不懂,不明白,想不通,那就弄懂,弄明白,想通。他尝试着将运起武魂,以武魂去拥抱重剑。 他感觉到手中的剑仿佛具备了某种莫名的生命力,手指摩挲而过的地方,似乎存在着心跳的痕迹。 不光是心跳,还有血液,血液的流动,肌肉的颤动,仿佛人类的所有一切,都能在这把重剑上映射出来。 他忽然感觉玄铁重剑成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些有肉的人,它在对自己微笑,在向自己走来。 它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但没有断绝,它就像个倨傲的剑客,腰板挺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折腰。 而韩闯本人则进入了一种玄妙的世界,仿佛整个身体都虚化,灵魂独立的脱离出来。 见到这一幕,聂区不禁微微一笑,心想:“北海禅院的和尚找了个不得了的人,果真不得了他,或许他真能结束这场劫难。”接着心中苦笑,“但不是现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劫难的开始,一切必须有始才有终,老师,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聂区右手一挥,一道透明的气墙出现在韩闯身周,将他整个人和他的剑包围起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聂家秘闻 这一夜,月正浓。 如同所有夜晚一样,不夜城灯火通明。 司空血和胡丁山已经离开,聂妄心与不可和尚对坐在大厅里,两个人都微闭着眼睛,安静的坐着,仿佛互不干扰,但彼此的气流却在半空中纠缠,就像看不见的老树的根,唯一的不同,只是一个在半空,一个在地下。 “扶柳!”聂妄心忽然开口。 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女人,漂亮的女人。 不夜城漂亮的女人有很多,但漂亮而有实力的却没有几个,漂亮有实力,又扶柳的,更是只有唯一的一个。 一身湖水蓝是素袍衬托着冰雪一般的玉颜,若是司空血在这里一定会感觉奇怪,因为据他所知,扶柳并不在不夜城里,可她的人却站在此地,不容置疑。 “大人。”扶柳低头敛目,恭敬的见礼。 在外人时,两人可以毫无尊卑,一旦外人在场,她就恢复了那个冷面侍女的角色,冷淡、疏远、客观。 “你发现什么没有。”聂妄心问。 扶柳摇了摇头,低声道:“禀告大人,一切正常。” 扶柳是妖,妖对世界的感应要远超于人,或许这就是上天对妖族的垂青,虽然他们修炼比人类艰难百倍,但总有一些特别之处得以弥补这其间的差距。 扶柳肯定周围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这厅堂里的三个人,再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切都平静的不可思议。 但聂妄心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叹息着道:“我已经你能感觉到的。” “感觉到什么?”扶柳皱了皱眉。 “感觉到来自那里的气息。”聂妄心没说是哪里,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里就是玲珑宝塔里,是玲珑宝塔内部。 有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的身体都浸泡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直到聂妄心再次开口:“不过你感觉不到也正常,你毕竟不是有缘人。” 扶柳糊涂了,她不明白什么叫有缘人,但对聂妄心的了解又让她明白,此时此刻,有些话是不能问的。 如果他不愿意说,你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聂妄心笑了笑,摇头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二十年,整有二十年。”扶柳的语气里不自禁的带上一种沧桑感。 人类女子的二十年,可能直接就从一名花季少女过度到了老妪,就算对妖族来说,二十年也是一段极长的时间,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又有几个二十年。 不知不觉她已陪伴在聂妄心身边二十年了,无论寒暑,无论冬夏,她都在他身边,看着他,念着他,试图破开那心灵的壁垒,可当她自认为破开所有壁垒之后,却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非但不是一刻火热的心,还是更加冷酷,更加坚固的寒冰,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大人问这个干什么。”扶柳问,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调整好心绪。 聂妄心笑了,道:“没什么,只是问问。忽然觉得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扶柳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欣喜。她明白聂妄心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告诉她一些事情,人与妖,毕竟是两个对立的团体。 不可和尚忽然睁开眼,凝望着聂妄心,试图从那双无神的双眼中看出一些端倪,但瞎子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你再不可能从瞎子的心灵窗户中看出喜怒哀乐,亦不可能看出其他东西。 聂妄心的心就像一个谜,司空血看不透,胡丁山看不透,他不可和尚同样看不透。 聂妄心摇摇头,沉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会违反祖训,积极入世。” “不知。”扶柳道。 聂妄心笑了,像是很满意扶柳的答案,他秉承的原则就是,我告诉你的事情,你能知道,我不告诉你的,你不能知道。 一个男人需要聪明的女人,但绝不会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所以真正聪明的女人总是知进退,明得失,从不越界。 不可和尚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嘴角不自禁的带着了一种弧线。 聂妄心继续说道:“当年我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大概二十岁,或许二十五,记不得了,但不会比现在的青青和韩闯大太多。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他恪守聂家的传统,隐居山间,不问事世。” 聂妄心苦笑一声,“那时的聂家比现在的胡家还要低调,胡家瞒不过一些注意草原的有心人,聂家却瞒过了天下所有人,这天下间知道聂家存在的,一掌可数。” 不可和尚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聂妄心说的是事实,而且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同样也知道接下来他会说出一些辛秘。 扶柳同样没有说话,但不同于不可和尚的古井不波,她有些激动,甚至是紧张,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疯狂跳动的心。 她明白自己即将触及到聂妄心的心结,那是存在于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聂妄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作为聂家的继承人,有资格进聂家博文馆阅读典籍,在翻阅一本记录远古幸秘的典籍里,我发现了一张夹层,里面记录着聂家一段不可告人的历史。” “什么历史?”扶柳几乎脱口而出,接着她知道自己逾越了,一个合格的听众是不应该发表自己的评论的,更不应该心急,她犯了大忌。 和所有犯大忌的下人一样,她惶恐,不安。 可聂妄心并没有怪罪下来,只是一笑了之,“那是一段聂家的幸秘,从这张夹层的兽皮里,我得知聂家先祖聂区被困玲珑宝塔的事情。” 不可和尚眼睛一亮,开口说道:“这不可能,聂家的现在早已经死了。” 聂妄心看了他一眼,笑了,“没错,聂区是已经死了,但不代表着他不能活在玲珑宝塔里。” 不可和尚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妄心微微笑道:“当年先祖以大/法力将一部分灵识剥离身体,置于一傀儡之上,真人却在宝塔落成之际深入塔中,守护心魔。”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不可和尚的神情越发严肃,守护心魔可不是小事情,心魔的蛊惑力之强,他并没有亲自试过,但据他的师傅说,当世之中,只要有欲望,有野心的人,无论实力高低,都难以摆脱心魔的引诱,他就知道心魔的厉害,若是心魔脱困,必将成为人族大帝,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帮助韩闯进入塔中,试图利用其特别的身份,镇压心魔。此番骤然听到聂家先祖背着众人,入塔看守心魔,又怎会不紧张?”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变数?”不可和尚惴惴不安。 聂妄心却没理会他的不安,继续说道:“当年先祖犯了一些错误,导致心魔千年之后有脱困之能,于是心生愧疚,想以一己之力拖延心魔出世,所以才瞒着众人,进入宝塔。” 不可和尚叹息着道:“令祖真是令人钦佩。其实心魔出世乃是定数,我等也只是尽人力,安天命而已,他有何苦呢?” 聂妄心摇头道,“你不了解先祖的心态,因是由他种下的,所以他想亲自结束这个果。” “可他并不是结果之人。”不可和尚叹息道,“他应该知道的,当年圣人弟子中,属他最为精通杂学,他不可能算不到这一点。 聂妄心苦笑,“能算命运之人,大多不信命运,大多试图要改变命运,可他们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大势。” 不可和尚也是精通算学之人,听聂妄心这么一说,不仅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两人大约沉默几分钟,扶柳说道:“后来呢?” 聂妄心继续道:“我以此兽皮质问父亲,可父亲只说不知,也不信,还叫我不信,可我哪里能不信这些,于是自逐于家族,父亲急怒攻心,得了重病,没几年就死了。” 扶柳望着聂妄心,她能够感觉到聂妄心的平静,正是这种平静才是最令人心痛的东西,亲人因自己故去,这样的伤痛绝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平复,反而会溃烂成疤。 聂妄心表现的平静,只是将伤痛埋藏在心里而已。 一念及此,扶柳就心痛。 聂妄心摇摇头,继续道:“父亲死了,我被逐出家门,聂家立刻就散了,旁支子弟大多改名换姓,整个聂家还姓聂的,恐怕只有我一个,我不甘心啊!”他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抹波动。 不可和尚叹息道:“你不甘心,所以想到找到玲珑宝塔,释放出聂家先祖,二十年前投靠邪月宗,也是想依靠邪月宗的力量寻找宝塔对吗?” “不错,”聂妄心冷笑道,“区区一个邪月宗老夫又怎会放在眼里,就算司空邪月本人也不过而而,但老夫孤身一人,想要找到宝塔所在,无异于登天,只有依靠邪月宗的力量才有希望,可惜——” “可惜司空邪月做事太国嚣张,犯了众怒。”不可和尚说,“邪月宗成为众矢之的,被云州三大宗门联合剿灭。” “不错,当时就要成功了,只差一点点。”聂妄心叹息道,“当年那个秘密就掌握在司空邪月手中,他自知不可能生还,用这个秘密要挟我,帮他的儿子二十年后重建邪月宗。” “所以你在二十年前布局,瞒过三大宗门,保存了邪月宗的元气。” “不错,三大宗门又岂是老夫的对手,”聂妄心的语气得意非常,“老夫不过用了几条计谋,便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不可和尚道:“二十年后,你司空血在你的帮助下重立邪月宗,而你也如愿得到了玲珑宝塔的秘密。” “没错,”聂妄心道,“只是我没想到,宝塔原来一直由胡家守护,我以为胡家和我聂家一样,会远离宝塔,以免惹人怀疑。”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可和尚道,“圣人定计总叫人难以琢磨。” “没错,不过玲珑宝塔还是被我找到了。”聂妄心说,“我依照兽皮里介绍的方法和聂家的地图,潜入宝塔中,没想到被这时心魔已控制了大部分宝塔,以护塔剑气重伤于我,若不是先祖忽然出手,恐怕我已经命丧当场。 不可和尚摇摇头,看向聂妄心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你为什么又支持韩闯进塔,别和我说是为了找到治疗你眼睛的灵药,我查看过你的眼睛,虽然麻烦,但也并非不可能治疗。” “果然是北海禅院的和尚,什么都瞒不过你。”聂妄心冷笑一声,道:“我帮助韩闯进去,是因为他是唯一能克制心魔的人,也是唯一能让先祖解放的人,只要先祖能从宝塔里出来,重回世界,我所付出的,聂家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可和尚望着状若疯癫的聂妄心,摇了摇头,说道:“你真认为是这样吗?” “有什么不对?”聂妄心被他打断,脸上终于露出不愉之色。扶柳也一脸愤怒的望着不可和尚,只要聂妄心一声令下,即便不敌,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场面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不可和尚微微摇头,沉声道:“你错了。” “我错了?错在哪里?”聂妄心一脸不屑的道,“让自己的先祖脱困也是错吗?” 不可和尚摇头道,“聂家的先祖是自愿进宝塔的,心魔一日不被根除,他就不会出去。” “不可能!就算是自愿,但没有人不渴望自由,”聂妄心激动的说,“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祖受的罪也足以弥补当年他所犯下的过错。” 聂妄心激动、甚至可以说是愤怒,当不可和尚质疑他为止奋斗一生的目标时,愤怒的火焰就从胸腔里爆发。 不可和尚叹息一声,说道:“你真认为聂家先祖愿意出来吗?”语声稍顿,继续道:“他当年既然愿意以身困魔,就没想过出塔的事情,若我没猜错,这些年他想要出来是很容易的,可他没有,依旧留在塔里对抗着心魔。” 聂妄心沉默下来,他不是没考虑过不可和尚的说法,但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事情会这样,不愿相信时至今日,聂家先祖也不愿出塔的事实。 “不可能!不是这样!”他激动的抢到不可和尚身后,右手聚指成掌,高高举起。 不可和尚笑了,冷笑。 “糊涂!”他大声斥道,“聂家先祖是什么人?是设计玲珑宝塔的人,在机关数术上的研究,比圣人还要精深,如果不是他愿意,谁能困住他?” “就算他能出来,可你别忘了,已经过去了几千前,几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都化作飞烟。” 不可和尚停了停,继续说:“就算圣人也抵挡不了时间的侵蚀,更不用说你聂家的先祖了,他还能活着是因为宝塔,因为宝塔的存在,他才能保持灵识不灭,一旦出塔,后果——” “不!不可能!”聂妄心大叫起来,“绝不可能是这样!” 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为止奋斗一辈子的事业只是空想时,都会如此。不可和尚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继承了聂家的机关和数术,应该比我更加了解,没有人能逃脱时间的侵蚀,宝塔之所以能保存灵识这么久,是因为圣人以大/法力创造了另一个空间,一个有着独立时间的空间,而这个空间对圣人本人都不适用,你明白吗。” 明白吗?当然明天。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聂妄心更加明白不可和尚所说的事。 甚至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相信不可和尚所说的话。但聂妄心却知道那是真的。 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真的。聂妄心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在狂热的思想指引下,他选择忽视,选择相信如果—— 但这世界上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的如果,如果只是存在于心中的,不可被估量的事情。 聂妄心放下高举的手掌,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充满了颓唐的气息。 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闭眼坐下。 “你对他做了什么?”扶柳抢到不可和尚面前质问。 “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可和尚回答,“是他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告诉他,他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你!” “住手!” 扶柳忍不住就要出手,却被聂妄心一口叫住,“扶柳,不得无礼。” “是!”,扶柳死死的盯着不可和尚,退到聂妄心身边。 聂妄心摇摇头,说道:“好了,和尚,下面应该怎么办?若我没猜错,韩闯已经遇到了我那个先祖了。”提到先祖时,他仍然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调整过来,又道:“先祖应该会帮他一把。” “没错,”不可和尚道,“韩闯的实力虽然不错,但若说对抗心魔,还远远不够,就算他不会受到心魔引诱,但硬实力也不是心魔和他的手下的对手,所以聂家先祖一定会帮他。” 第四百三十九章 猫眼 有时,灵感就是一瞬间的灵机一动。就在一瞬间,韩闯好像抓到了一些什么,就像拨开了掩藏在面孔之前的迷雾,得以让眼睛穿透所有虚妄。 他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一股庞大的气势从体内发出,身后气流搅动,凝聚成一团紫色的气团。 吞噬武魂! 又一次浮现,却不是为了吞噬,而是同化。韩闯抓到了融魂的关键,聂区说的没错,不是别的,是心,心才是关键。 一道金光从漩涡中心疾射而出,笼罩了整把重剑,一瞬间,重剑化作了一道光速,没入韩闯的眉心。 没有夺人的气势,一切仿佛只是风平浪静时的一点涟漪,并不极其人类对于波澜壮阔的任何美好印象,但便是这样,韩闯也能感觉,重剑与他融为一体。 并非之前简单的血脉相连,而是一种魂与魂的联系,就像两个完全对等的人,终于站在了一起。 聂区抚须而笑,心想:“韩闯,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看来北海禅院真的找了个了不得的人。 没错,天生能抵抗心魔是一回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又是另一回事,如果韩闯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到融魂期,聂区一定会将他拦在第五层,没有任何意外。 他不想看到韩闯死。 但如果他突破了,又是另外一种光景。 聂区右手一挥,覆盖在韩闯身体周围的光幕顿时消去,韩闯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聂区身边,说道:“我突破了。” “我知道。”聂区淡然的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韩闯皱了皱眉,道:“什么意思?” 聂区笑了,道:“到时候你会了解的。” 韩闯摇摇头,他已习惯了聂区的故弄玄虚,反正知道他不会骗自己便可。“对了,这一层那个财神有没有问题。” 聂区眼皮微微一抬,笑着说道:“你认为他有问题?” “他不是守护者吗?” “是,”聂区道,“但不意味着守护者就一定有问题。”他见韩闯依旧一脸疑惑,不禁笑了笑,继续道:“守护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心魔利用他们心中的某种执念来控制他们,他们会了心中的执念而阻拦你,当然也会放过你。” 韩闯眼睛一亮,“你是说猫眼宝石?可我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宝山四周我都找过了,没有猫眼宝石的痕迹。” 韩闯曾仔细观察过财神头冠上的宝石,如同一颗莹绿色的、浑然一体的翡翠,绝骗不了人,这样的宝石即便在宝山中,也应是极显眼的,但韩闯并没有看见,也就意味着它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可能只是财神随口说的,用来阻拦他们的借口。 聂区像是看出韩闯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说道:“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韩闯问。 聂区道:“财神并没有以这点为借口阻拦你,猫眼宝石是有的,不过你还没找到而已。” 韩闯摇头道:“不可能,这宝山中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去过的。” 聂区笑了,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你不知道有阵法叫幻阵吗?你没有看出阵势,没有破解阵法,自然看不到事物真实的一面。” 聂青青现在多少有些害怕,没有韩闯在身边,她有些不习惯。这也正常,虽然少女时期便习惯了独自行走江湖,但自从和韩闯一起,她便没有独立行动过,又兼失陷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她自然难以心安。 “韩大哥,韩大哥,你在哪里?”聂青青下意识的叫喊,就像她所想的一样,没有任何回应,整个世界像是死去了一样,所有声音都被彻底封闭。 她忍不住哆嗦了两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冷,越来越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在迷雾中小心翼翼的向前,每走一步都殚精竭虑。忽然,她看到一道人影在前方闪过。 “谁!”聂青青怎么说也是半步融魂的高手,虽然心中害怕,可并未完全丧失胆气,手中短剑一动,便是一剑。 这只是试探性的一剑,她也没有用全力,可那人影却轻巧的躲开,毫不费力,聂青青心下一惊,暗道:“这五层东域之中,出来财神,竟还有如此高手?” 虽然只是试探,但聂青青却已明白对手的实力在他之上,索性她也放开,大声喊道:“来者何人!” 来人没有说话,根本就不开口,若不是趁机发动攻击,聂青青还以为他是敌人,现在看来,他也未必是敌人。 人从迷雾中走出,聂青青看着来人,吓了一跳。 她不认识这个人,这是一个陌生人,面无表情的陌生人;倘若只是一个陌生人,即便他面无表情,聂青青也不至于害怕,可他却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绝非人眼,而是一种大而无神的眼睛,瞳孔呈现出诡异的长条形,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眼中的花纹。 “你是何人?”聂青青又问道。 来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去,将后背交给聂青青。 此刻聂青青有两种选择,其一,突然发动攻击,在这陌生人大意之时,给予他致命一击——聂青青自动否定了这一条,先不说来人此为是否为诱敌之计,就说他高深莫测的感觉,就让聂青青不敢轻易出手;其二,跟在这人后面,看他有什么目的,再做选择。 说了两个选择,其实对于聂青青来说也只有一个,她选择了跟,默默的跟在来人身后。 两人在迷雾中传说,不时前进后退,向左向右,看似没有规律,但以聂青青机关世家的眼光来看,则有大大的玄机。 第一,这人看似走的随意,其实暗和了八卦的原理,步法虽乱,但乱中有序。简单来说,这散乱的放方位只是表面,井井有序才是内里。 来人走的越来越快,聂青青也跟着越来越近,依靠术数之学,她开始时还能分神跟上,可后来即便全神贯注也有被甩掉的趋势。 她明白这是眼前之人给自己的机会,倘若自己没抓住,那也怨不得别人。 忽然,前方出了一座独木桥,来人停下来,转身对聂青青道:“过桥。”接着一言不发的踏上悬桥。 老实说,聂青青对悬桥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年她伏击韩闯失败,曾在悬桥上与韩闯大战,结果她输了还坠落悬崖;虽然两人也因此化敌为友,但聂青青依旧难以接受自己出道以的第一次失败,所以在走上悬桥时,稍显犹豫,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面前的男人忽然消失了。 如果他凭空到来一样,凭空消失了,不留下任何蜘丝马迹。 聂青青心中一惊,运起身法,几步便来到了悬桥对面,踏下悬桥的一瞬间,世界又变。 迷雾消散,一片幽蓝的湖水镶嵌在寒山之中,湖面毫无波澜,平若镜面,四周也没有飞禽走兽的声音,一切安静的不可思议。 没错,安静的不可思议。 “到底是什么地方?”聂青青正思忖时,忽见湖面中央水波破开,从破开的水波中升起十二根黑色石柱,而那个神秘的男人忽然出现在石柱之上,背负双手,面无表情。 聂青青看的真切,这石柱绝非天然形成,而是后天被人开凿而成,可谁会在玲珑宝塔里设计这样一座机关,它又有什么用,聂青青就不得而知。 “他引我过来干什么?难道是陷进?”聂青青想。 就在这时,只听那男人开口说道:“你可是来求猫眼宝石的?” “不错。” 男人冷哼一声,“我有。” 聂青青心下一惊,疑惑的道:“你有?” 男人也不解释,只是摊开右手,就见一莹绿色的宝石缓缓升上半空。 聂青青见了心中一喜,急道:“能否给我二十颗?” “二十颗?”男人冷笑道,“一颗都不给。”他右手一番,那宝石立刻重新坠如手中。 聂青青皱了皱眉,说道:“你既然引到这里,又拿出了宝石,自然是可以商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男人冷笑,两手高举,湖面四周的水面立刻破开,从中缓缓升起六座雕像,形态各异,姿势各异,唯一的相同的是栩栩如生的表情。 栩栩如生? 聂青青心中骤惊,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男人瞥了她一眼,微微冷笑,“看来你看出来,没错,这些金像曾经是人?不过现在只是金像而已。” “你到底什么意思?”聂青青沉声道,“同时微微后退,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谁知男人摇摇头,冷笑着道:“你放心,我从不会随便出手。”两手虚按,金像随之沉入水底。 聂青青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种态度随意到不可思议。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聂青青沉声道。 “没什么意思。”男人悠闲的道,“你想要猫眼宝石就必须和我打,你输了就要变成金塑。” 聂青青眼睛一睁,两道寒光犹如剑气一般急射而出,正是目剑之术,所谓目剑是一种特别的剑法,将剑气藏于眼中。平时长年闭眼,积蓄剑气,需要用出便是可睁开,攻敌于不备。 聂青青并没有积蓄剑气,所发出的目剑也没什么威力,只是想给这个神秘男人一个下马威而已。 却不想剑气到达男人身前,忽然被一道光幕所阻拦,剑气撞击而上,立刻被分作两边流走。 见得这一幕,聂青青不禁心道:“好厉害的护体真气,原以为他会手忙脚乱一番,没想到只依靠护体真气就抵抗了目剑,此人真是不可小觑。” “你到底是谁?”聂青青柳目一竖,怒道。 “我?”男人指着自己冷笑道,“你应该听那老不死的说过才是。”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既然你来找猫眼宝石,老不死的就应该提过我。” 聂青青本是聪明人,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你是招财猫!?” “不错。”男人冷笑,这一瞬间,聂青青仿佛看到一对猫眼。 猫是一种特别的生物,甚至作为守护地狱的神兽,出现在很多神话故事中,传说猫的眼睛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让人看到前世今生。 聂青青从不相信这样的传言,甚至将其认为是无稽之谈,但此时此刻,当男人的眼睛凝望着她时,她却忽然有中头晕目眩的感觉,仿佛一个新的世界在她脑海中诞生。 男人的嘴角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他明白面前的女人即将沉沦于他的眼神中,没人能抵御他的眼神,没有任何一人。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既然兄台这么想玩,那就让我来陪你玩吧。” 男人目光一凛,抬起头,就见一男子施施然从迷雾中走来。 聂青青骤然惊醒,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心中一喜,可嘴上却不愉的道:“死小韩子,你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就让人担心了。” 来人正是从聂区那里出来的韩闯,临走时聂区指导了他突破幻阵的办法,他一路赶到,正好遇见了对手要对聂青青下手。 “我还想问你呢,到哪里去了,”韩闯笑道,“若不是我机灵,恐怕还找不到你。”聂区并不想和现在的聂家有什么关系,于是让韩闯隐瞒他们曾经见面的消息,隐瞒他的存在。 韩闯也理解聂区的难处,于是欣然同意,此次见到聂青青,竟对之前的事情只语不提。 聂青青不悦的翻了翻白眼,“你这家伙,再晚来一点就看不见了。”她能感觉到韩闯身上的变化,如果说之前,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的话,现在则是一柄藏在剑匣中的宝剑。 同样寒光凌厉,只是一在明,一在暗而已。 韩闯的目光扫到站在水面柱子上的男人身上,“你就是财神口中的招财猫?看着不像啊。” 男人本体虽然是招财猫,可最记恨被人点破,韩闯先坏他大事,之后又点破他本体,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出,当下面色一冷,不屑的道:“你又谁?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事情。” 韩闯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对手,中等偏瘦的身材,穿一身青色长衫,做书生装扮,可头发却不似书生那样规规矩矩的梳成一个发髻,而是自然的散落在肩头,颇有些凌乱的美感;他手指面庞如玉,只是表情僵硬,手指纤细,但骨节的位置有很深的纹理,身材不高,但四体修长,比例极好;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对莹绿色的猫眼,竖椭圆的瞳孔,边缘呈现出一些诡异的花纹。 韩闯心下了然,微微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决斗我替她接下了。” 男人目光一凛,冷笑道:“此话当真!”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韩闯的不凡,但他却不认为韩闯能胜过自己。 其中有些对韩闯的不屑,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自信。 几千年,能来到宝塔第五层的武者不多,来到东域宝山的更少,没被财神打发走,反而敢来宝山找他的更是少之又少。 准确的说,一共只有六个,现在这六个人都变成了金像。招财猫,招财猫,当然要招财,如何招财,自然是人类鲜活的血肉,他希望看着人类的身体缓缓变成金像时的惶恐表情,每当此刻,心中就有一股快意生出,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快意。 “那就来吧。”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隙中,钻出的丝丝冷风,一瞬间,他的身材变得,原本普通的身高长了两三寸,肩膀也宽阔的几分,手指指尖更骤然暴涨了三寸。 如果说之前他的身材看起来还算纤细的话,现在用魁梧形容也不为过。 韩闯皱了皱眉,接着指着他大笑道:“你是让我在这柱子上与你决一胜负?” 男人眉头一挑,冷色道:“不敢吗?” 韩闯笑了,道:“没有我韩闯不敢的事情。”话音未落,便向前走去,走着走着,身子忽然腾空而起,一步便越上了男人对面的柱子。这柱子与湖面相聚几十米,可他就像平常人越过楼梯一样轻松。 如此身法,敢于与男子对抗的前六人身上,也没出现。 聂青青见到这一幕,不禁眼睛一亮,心道:“之前韩大哥虽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绝没有这样举重若轻,难道他突破了?” 思忖之间,韩闯已经来到男人对位,平伸右手,微笑道:“请吧。” 但见他长袍展开,宛如鹰翼,飘然之中又到这一种淡薄,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骤起波澜。 男人眉头紧皱,猫眼在韩闯身上游走,寻觅着他的破绽。 乍一看,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可仔细看来,所有破绽又似是而非,莫非他是想引诱我先攻?我且不动,看看他如何。 主意打定,也不攻击,只是冷冷的看着,等待着。 韩闯见状,心中冷笑,嘴上道:“你以为不攻我就没办法吗?”话音未落,他腾空而起,以指代剑,向男人攻去。 第四百四十 恶斗 男子目中闪过一道寒光,他也未想到韩闯会主动攻击,要知这水中战斗与陆战不同,脚下只有二十根柱子借力,一旦主动攻击,若不能逼退对手,自己就会落于下风,所以擅长水战之人大多会采用守势。 “但你要来攻,那就怨不得我了。”男子心中想着,见韩闯人在半空,立刻使出一掌,双手置于胸前,猛力一推,试图将韩闯从半空击落,推入水中。 要知道水战之中,平衡尤为重要,若是被人毁去了平衡,落到水中,想要起来再战可谓难上有难,所以男人一出手就毫不留情,用上了十分功力,只道韩闯无力抵挡。 却不想韩闯微微冷笑,半空中双臂斜分,如雁翅伸展,右手并指如剑,戳向男子掌心。同时左手运起掌刀,使出一找斜撩,扫向男子琵琶骨。 这一式两招,可谓是攻敌之必救,也是两败俱伤打法中最猛烈的方式。男子想要击败韩闯,必中他一记手刀,若是平常人的手刀还好,受了也就受了,不过重伤而已。可男子观韩闯的手刀,劈开掌边的气流,仿佛刀锋一道,便知不可硬接,当下收起招式,旋身而走,越上了另一根柱子。 韩闯冷笑一声,顺势踩住他原来立着的柱子,但见他白衣如雪,衣阙飘飘,仿若神仙中人。 “不过如此。”韩闯冷笑。 男子面色铁青,见韩闯目路鄙薄之色,直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睛。 两人一招之间,气势立转,韩闯从锋芒毕露变到了气定神闲,男子则从气定神闲变成气急败坏,这点男子或许察觉不到,但一旁观战的聂青青却看的真切,心想里:“韩大哥这一手果真厉害,若不破那男人固若金汤的气势,想要击败他还需一些手脚,现在破了他的气势,他想要在凝聚便难上加难,看来此战,韩大哥已经胜了六分。” 她心中如此想,嘴上却嗤笑道:“兀那妖怪,看你之前说的那么厉害,也不过如此麻?” 这话却在男子本以愤怒异常的心上添了一把火,他指着聂青青怒斥道:“小丫头,等我杀了这厮,再与你分说。”当下两手摊开,两掌之间忽然出现一道金光刺眼异常,金光不断凝聚,最后凝成了一支齐眉长棍,约有鸡蛋粗细,通体黝黑,前后都有尖刺。 有了武器在手,男子气势稍震,大喝道:“小子,这下老子要让你好看!”话音未落,铁棍先出,人紧跟在后。 韩闯见男子攻来,也不慌张,大笑道:“你这家伙,空手不行就动兵器吗?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兵器。”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仿佛只是右手轻轻一晃,玄铁重剑便出现在掌中,那黝黑的剑身散发着阵阵煞气,普一出现,便引得空气莫名的震荡。 聂青青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呼:“融合魂宝,真的是融魂期!” 韩闯听的这声惊呼,抽空笑道:“正是正是,机缘巧合,一不小心突破了。” 一不小心? 聂青青面色古怪,旁人不知道突破融魂期的艰难,她会不知?虽然当年刘邦为天下人种下融魂丹,但能够发挥出丹药之力,融魂成功的依旧是少数,更不用说期间还需要一个漫长的半步融魂过程,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却万万不可省略,韩闯能之前只是大约半步融魂的实力,如今却一蹴而就,端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韩闯可没功夫应付聂青青差异的目光,对于对手,他虽说的轻松,可真正动起手来却绝不含糊。 挺剑而出,剑架住长棍,当的一声,一股大力袭,震的韩闯虎口发麻,心中暗道:“这家伙虽然心浮气躁,但实力却是有的,若不是突破了融魂期,我绝不是其对手。” 其实此刻,韩闯只需使出血影分身,但一来他想适用一下新的境界,二来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于是并不慌张,只中武技与男子战斗起来。 男子的本体乃是招财猫,身为妖族,贴身肉搏自然为其强项,但见韩闯与他肉搏,脸上顿时浮现出止不住的喜色。 “小子,你敢与我肉搏,也算有胆有识,可惜今日就要丧命于此。”男子一把推开重剑,不屑的说。 “哦?真的?我怕你没这个本事。”韩闯冷笑着又是一剑,自上而下,直压男子头顶。 “当然,”男子让开重剑,铁棍横扫而来,想要借着棍前尖刺将韩闯一分为二。 有入微能力,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韩闯的眼睛,更不用说如此名显而易见的招式。就见他微微冷笑,也不管那扫向腰间的铁棍,只是重剑顺势运动,便劈为撩,同样撩向男子腰间,大有与其同归于尽的气势。 “韩大哥小心!”聂青青惊叫起来,以她眼力自然看的出,韩闯此刻的释为正暗合重剑之法中有进无退的道理,可如此一来,少不得是个两败俱伤之局,聂青青虽然看不惯那男子的嚣张,但也绝不希望韩闯因此而受伤。 世人都说旁观者清,可有些东西不是亲身体会便难以觉察。从表面上看,韩闯是使出两败俱伤的法子,但实际上,重剑却会先于铁棍击中对方的身体,而且玄铁重剑虽然无锋,但毕竟是剑,剑身上所萦绕的剑气无坚不摧,比棍尖上凝聚的真气要厉害许多,若大家都不变招,到最后必定是男子阵亡,而韩闯受伤。 这一点不但韩闯知道,男子也知道,当韩闯不去管他,反而攻击他腰眼时,他便明白其中厉害,继续出招只是想以不成功便成仁的凶猛气势令韩闯害怕,岂料韩闯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如此一来,计策落空,男子只能变招。收起铁棍,身体急速向后退去,这一手身法可谓与韩闯的蛇形瞬步异曲同工,具是关节不曲的挪移之法,男子的身法重在纵向,进退自如,韩闯的蛇形瞬步则重在横向,诡异异常。 且不论这两种身法的高低,男子却是推到了安全的未知,由于退的太猛,脚下还一个踉跄,险些调入湖中。 韩闯并未乘胜追击,反而收剑而立,冷笑道:“看来阁下的功夫也不怎么样。” 男子用一种恶毒的眼光凝望着韩闯,莹绿的双目中隐藏着几缕阴火。 “我承认你比那前六个废物厉害很多,”他慢悠悠的说着话,声音就像齿缝之间窜出的冷风,“但是这远还不够,已经多少年没人让我用出全力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全部实力。” 说完也不等韩闯借口,两手握住长棍两头猛力一拉,咣的一声,长棍立成三截,以两条短短的铁链相连。 “三节棍?”韩闯饶有兴趣。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是说棍法是兵器武技中相对简单的一门,没有刃锋,看似杀伤不足,但浑身上下都是威胁,棍法的技巧虽然多样,但都简单基础,不想刀和枪,提升破坏力却要求更加精妙的招式。 简单来说,棍法简单,杀伤力尚可,瞬间破坏力不足,一击致命能力也不强,所以学起来相对容易;但有一种棍却是例外,就是此刻男子所使的三节棍。 长棍成三节,便成了单手持握的短棍,中间由铁链相连,能屈能伸,又有了鞭子的一些特性,三节棍的中棍又可用来格挡,于是有了一丝盾牌的效果,如此攻防具佳的兵器,使用起来自然麻烦,所以武者之中,以三节棍为武器的可谓少之又少,算是奇门武器的一种。 韩闯从未和以三节棍为武器的高手过过招,因此心中也有些惴惴,只是不表现出来,嘴上还说:“原来是三节棍,难见的兵器,不过你认为奇门兵器就能胜我吗?” 那男子冷笑着喝道:“自然不能,但谁说三节棍就是我的底牌了?”话音未落,他周身上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夹杂着一种骨头碰撞的咯咯响声。 聂青青见了,大惊道:“韩大哥小心,是变体之数!” 就见这男子猛地拔高了三尺有余,肌肉鼓胀,表面血管和青筋密布,仿佛隆起小山之间的路径。 再看他脸,此刻哪里还有之前的俊朗,脸上横肉密布,唇/片外翻,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眼睛彻底变成了赤红之色,就像两团火焰在燃烧。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浑身上下散发着凶厉的气息,这种气息将小白逼行,在韩闯心中大叫着:“这是变体之术,你怎么会惹上这种妖族的?” 韩闯心道:“想要更上一层,还真的必须惹他。”语声稍顿,接着道:“什么是变体之数?”之间听到聂青青惊呼,但显然小白知道的更加清楚。 就听小白叹息着道:“同类妖族中也分三六九等,这变体之数便是高级妖族所特有的技能,不但要求施术者具备同类妖族中的皇族血脉,还必须实力超过融魂期,两者缺一不可。” 他停了停,接着说道:“我观你对手的形态,应该是阴山以西老林的招财猫一族,乃是虎妖的一种,世代守护宝藏,你的对手具备了招财猫的皇族血统,不,若我没看错,是远古皇族血统,厉害异常,这一施展变体之数,力量最少增长了三倍。” 韩闯能明显感觉到对手的强大,于是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战胜他?” 小白道:“变体之术虽然厉害,但也有个时效,过了时效他就会失去全部战斗力,任由宰割,不过你能撑过这段时间?远古皇族血脉至少能支撑变体术一个时辰,”小白犹豫了片刻,又道:“总之,很难对付,自求多福吧。” “妈的,每次都是这样,用到你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小白已经躲了起来,韩闯只能暗骂两声,即可使出血影分身,立刻有四个韩闯出现在男子面前。 男子先是愣了愣,接着冷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底牌,不过你认为四个自己就能对付我吗?太天真了,现在我就让见识一下,在绝对力量面前,人数没有任何作用。” “那就试试吧!”四个韩闯同时开口。 男子知道变体术不能持续太长时间,于是也不废话,立刻攻了上去,但见了他两手一前一后,双棍子飞转,仿若电芒。 四个韩闯同时大笑道:“如此招数,又岂能奈我?”四把重剑对着男子,或劈或刺,或扫或砍而来。 就听当当当几声声响,重剑尽数被男子的三节棍挡下,反震之力将四个韩闯连连震退。 那男子大笑一声,两只短棍一圈,顿时将四个韩闯再次圈进棍影子之中,就见电射激飞,嘶嘶乱响,如流星急坠,惊雷骤落,一旁观战的聂青青被激荡的劲风刮的站立不稳,只能以手遮着额头,运起真气抵抗。 场中,四个韩闯如走马灯一般,绕着男子急攻,运剑如暴风骤雨一般,密集的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聂青青见到此幕,脸上非但无喜,反而带有虑色,别看韩闯此刻攻的正猛,但完全是凭借一口气息急攻,若不能打乱对手阵脚,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反观男子,虽然力量提升了三倍,但并不着急,只是稳扎稳打,准确的接下韩闯所有进攻,只待韩闯气力消去,便会开始反击。 “不智,太不智了。”聂青青暗自心慌。 韩闯却有苦说不出,对方实力本就强大,如今又提升了三倍的力量,若仍有对手释为,他只能躲藏,绝不能抵挡,时间长了,难免有失,若是强攻,将对方气势压住,倒还有一线生机。 韩闯便是想用四象锁元阵的锁元效果,消耗男子的力量,没想到这玲珑宝塔独成一界,世界的规则与外面不同,四象锁元阵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然而此刻韩闯已骑虎难下,只能尽力而为。 转瞬之间,两人过了一百招,四个韩闯都气喘吁吁,而男子却一派神采奕奕之色,仿佛刚才只是热身而已。 韩闯见状,眉头一皱,暗中想道:“不可在继续了,继续下去他还没被拖住,我先累垮。”剑势倏变,也不与男子硬碰,将重剑使的如同鹅毛,举重若轻。 本来这是男子反攻的好机会,但韩闯虽然剑势变化,可剑速却越发迅捷,就见场中剑花错落,纷纷然如雪花,又似雷电闪烁,飘渺不定,使到急处,就如千万条黑蛇狂舞错乱。 男子一时难以适应,被韩闯连着逼退了三步,退到最后一根木桩处,已退无可退,心中想道:“原以为这家伙如此急攻,剑法到后来会慢下来,没想到他能将重剑用的举重若轻,剑速不但不慢,反而愈快,我这变体术最多只能支持一个时辰,绝不能与他再耗下去。” 当下大喝一声,不退反进,浸入到正面的一个韩闯面前;别看他身形硕大,但脚下步伐依旧如同灵猫一般,韩闯已看出他的打算,想要阻拦,却怎么也拦不住,只能任由他近身。 三节棍被是远近皆可的武器,在远如长鞭,在近如两只短剑,释为起来,厉害异常,竟逼的韩闯的重剑不得不于三节棍直面碰撞。 这一碰之下,韩闯立刻暗叫了一声糟糕,原来这男子力量大的出奇,最开始韩闯采取游斗之势,剑上不着力,还可借棍上之力,这一下被迫硬拼,剑上不能不着力。这一下相碰,重剑顿被挑飞了出去,男子顺势一棍打在韩闯肋部,韩闯吐了口血,倒飞出去。 “韩大哥!”聂青青惊叫的就想要上前,韩闯立刻大吼道:“不要过来!” 这是他使出血影分身以来,第一次被人击中分身,他整个人如遭到雷击一般,可便是如此,他也不敢放松,三个分身死死将男子挡住。 局势算是一时间稳定了下来。 这男子一招得势,也不乘胜追击,继续稳中带凶的打法,其实刚才那一记他也不好受,韩闯用太极剑的手法,借了一部分他棍上的力道,也震伤了他,此刻只能稍作调整。 可以说,刚才那一记硬拼表面上来说是韩闯吃了大亏,实际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或许韩闯还占了一点便宜,虽然他折去了一具分身,但男子却受了不小的伤。 两人又斗了几百回合,三个韩闯都面色嘲弄,头顶蒸腾入烟,显然是消耗过巨的趋势,而男子也不好过,脸色虽没有多少变化,但棍上的气力却在逐渐消减。 就像小白之前所料的一样,变体术的时间快到了,一但时间到,他就只能任人宰割。 男子又怎会坐以待毙,当下用足了力气,以三节棍的中棍同时架住三把重剑,将其用力向外一推,借着反震之力退出场外。 他冷笑着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能以技巧化解我力量上的优势,但也仅仅到这里了,接下来一招你绝不可能接下。” 韩闯气喘吁吁,冷冷的盯着男子,道:“那你来试试吧。”话音未落,便将重剑横在胸口。 他明白,接下来这一招,必然是对手必杀必胜的一招。 第四百四十一章 财神威武 很多时候,比武的胜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的灵光一现,就像某种不能预料的东西,他就在你身边,而你似乎永远也抓不住它的尾巴。 韩闯笑了起来,笑得讥讽而冷酷,殷虹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就在刚才,他挡住了男子必杀必胜的一招,受伤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当漫天棍影忽然化作唯一时,他所能做的就是倾其所有,三个韩闯合而为一,将真气灌注与剑身之上,挺剑直刺。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最简单的挺剑直刺,甚至没有滔天气势,就像平静湖面上绽开的一朵涟漪。那黝黑的剑锋仿佛在空中摇曳颤动,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破! 所谓破,是剑法的一类总称,亦的剑法的精髓,天下剑法莫不在一个破在上下功夫,韩闯的剑法也是如此。 无论是快若闪电的快剑,韩闯稳如泰山的重剑,甚至是别具一格的太极剑也是所有,剑法的精妙都在与破字上,在于在电光石火之间寻找到对手的破绽,在于那一瞬间的灵光骤现。 显然,单以剑法来说,韩闯已得各中三味。 当男子必杀必胜的一招袭来之时,他敏锐的寻到了对方棍法中的破绽,毫不犹豫的出剑。 没有任何意外,高明的剑法杜绝了意外的发生,就是那一瞬间,重剑穿透棍影,重重的撞在男子的肋部,只听咔嚓一声美妙的声响,即使不用脑子猜测也知道,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就算以妖族强韧的体魄,也难以支持这瞬间的压力。 男子坠入水中,当身体还在半空中漂浮时,他便知道自己输了,甚至忘记了身体的疼痛,脑海里只是回溯着韩闯那惊才绝艳的一剑。 没有任何浮夸,那是真真正正的正面击败自己。 噗通一声,身子坠入水中,冰冷的湖水令男子清醒过来,他两手一拍水面,身体立刻弹起,稳稳的落在石柱上。 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还需要吗?” 男子摇摇头,叹息着道:“胜负已分,你当我输不起吗?” 韩闯笑了,不再是那种讥讽而冷酷的笑,而是一种敬佩的笑。男子坦然的目光让他敬佩,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此淡然的接受失败,光凭这一点,男子就足以让韩闯敬佩。 “赌注,别忘了。”韩闯说。 男子笑道:“你放心,不过是二十颗猫眼宝石,我还出的起。”话音未落,就见他在虚空一抓,之后右手猛力抛出,用的却是一种高明的暗器手法。 一股劲风向韩闯袭来,韩闯见劲风当中闪烁着莹莹绿光,定睛一看,不是猫眼宝石又是什么。宝石在空中飞旋,犹如暗器天星子一般。 “还想试试我的暗器功夫。”韩闯无奈的摇摇头,男子虽然认输,但并不服气,这有一手使出,也是为了顺气而已。 若非如此,用的将会是真的天星子,而不是猫眼宝石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又能奈我何。”右手一扬,宝石尽数落入他掌中,接着转身卸力,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对于精通漫天花雨的他来说,男子的暗器手法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果然,男子见这也奈何不了韩闯,当下冷哼一声道:“赶紧离开,免得我改变主意。”事实上他体内已空空如也,就算想阻拦韩闯也办不到,如此一说,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 韩闯自然看的出来,但也不会傻到点破,只是微微一笑,拱手见礼道:“兄台,这方谢谢了。”话音刚落,腾空而起,凌空虚步,不过眨眼间便落到了对面的湖边。 聂青青立刻扑进他怀里,“该死的家伙,刚才吓死我了。” 韩闯微微一笑,温柔的凝望着聂青青,轻声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聂青青皱了皱眉道:“你受伤了——” 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放心吧,一点小伤,奈何不了我。” 聂青青道:“什么叫小伤,你可是被灭掉了一具分身,虽然不是真身,但灵识相联,我怕你灵识受创伤。” 韩闯笑了,宠溺的摇摇头,对聂青青道:“放心吧,我刚才查看过,只是灵识震荡,没有受伤,分身虽然损失了,但过些日子就能复原,”他看了依旧站在湖中央的男子一眼,低声对聂青青道:“我们先走吧。” 聂青青也一脸戒备的看了那男子一眼,声音如同蚊鸣似乎应了一声。之后两人结拜向外走去。 有了进来的经验,这一次两人没有触动任何机关,也没有被迷雾所迷惑,走的分外轻松。 聂青青跟在韩闯身后,看到那轻盈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刚才你去哪里了?” “刚才?”韩闯语气奇怪,他不明白什么叫刚才,他记得自己明明在聂区那里过了一个昼夜,一个昼夜又怎能称得上刚才呢? 聂青青不知韩闯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对啊,就是刚才,我们被铁滑车冲散了,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韩闯反应极快,瞬间明白聂区那边的时间与外面的不同,于是轻声对聂青青道:“我在迷雾中转了好久,后来看到你跟在那个男人背后,我就一路跟着。” 聂青青不疑有他,继续问:“那你的实力?融魂期?” 韩闯笑了,回来之前他早已编好了说辞,聂青青此番问起,他回答的格外流利,“其实我早就可以突破了,只是一直没有融魂的机会,这一次我们失落在迷雾里,也给了我一个融魂的机会。” 聂青青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还是太着急了,别人融魂融合的第一件魂宝都是精挑细选,你倒好,就用自己的兵器了,那玄铁重剑虽然不错,但在魂宝中却不并不高级,”说着语气中竟有些埋怨之意“我本打算出去后替你向爹爹求个魂宝的,这下可好,一时半会也不需要了。” 听的聂青青的话,韩闯心想道:“这你可不知道了,我这重剑现在还只是最低级的黄级魂宝,但未来却可以升级,直比那些天级的魂宝更有价值。”嘴上却道:“这重剑我用顺手了,换了别的魂宝恐怕也难以顺手。” 聂青青见韩闯不甚在乎,只能气鼓鼓的跺了跺脚,地面生硬,跺的她脚面生疼。韩闯只当没看见,继续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出迷雾,景色骤变,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再一次出现在韩闯面前。 韩闯微微一笑,道:“这可好,终于回来了。” 聂青青也感叹道:“是啊,回头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两人相视而笑。 走到大厅中央,就听虚空中传来财神的声音:“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声音刚至,人已端坐在厅前的椅子上。 韩闯和聂青青对视一眼,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下手的椅子上。财神见状,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大约有几分钟,三个人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财神耐不住了,肃声问道:“我的猫眼宝石可带出来了?” 韩闯看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是带出来了。” “当真?”财神双眼放光。 “自然当真,”韩闯微微一笑,摊开有手,二十颗猫眼宝石堆在一起,静静的躺在掌心之中。 财神见了,如神色如饿狼见到美食,身体前倾,几乎就要扑过来。 韩闯一把收回宝石,对他微微一笑。 “你干什么?”财神不愉道。 韩闯笑道:“这猫眼宝石可是好东西,不过对武者来说,作用也有限。” 财神像是猜到了韩闯想说什么,脸色阴晴不定的道:“不错,对普通武者确实作用有限。” “那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一个镇守玲珑宝塔第六层的高手,会对区区宝石如此重视?” 财神面路异色,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盯着韩闯,有厌恶,有慌张,但更多的却是赤裸裸的贪婪。 “告诉你无妨,”财神道,“老夫修炼的功夫名叫‘招财进宝’,与这世间的功法截然不同。” “哪里不同?”问话的是聂青青,女孩眼睛发亮,炯炯有神。 财神冷笑一声,说道:“‘招财进宝’顾名思义,想要在这门功法上有所作为,就要不断的招财进宝,最开始只需要以黄铜之类的财物为引,然后是白银,黄金,到老夫这样的修为,普通的黄白之物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你需要的是宝石?”韩闯笑道。 “没错,”财神也不隐瞒,“我看你们轻装简行,入这宝塔也不是求什么功法秘籍,不如就待在这一层,为我取宝石可否?取到的宝石,你们一半,我要一半,如何?” “荒唐,”韩闯摇头道,“你要宝石,自己去取,要为什么干什么?我又对宝石无爱,拿着东西,只为更上一层而已。”说着将手中宝石往空中一抛。 财神从座椅上腾空而起,两手一伸,将散落在空中的二十颗猫眼宝石揽住怀中。 “好东西,果真是好东西。”他手捏着一颗,不住赞叹。 韩闯见了,微微皱眉道:“好了,东西也给了,现在就放我们上去吧。” 财神刚坐回座位,脸色骤变,接着忽然笑道:“不忙不忙,我刚才说的两位可以考虑一下,待在这里帮我取宝石,我可以传你们神功,大家互有好处。” “哼!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聂青青喝道。 财神眼睛一竖,老有神哉的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的开口道:“小姑娘,话不能这样说,你们上去也是死路一条,我是给你们指一条活路。” “谁要你的活路。”聂青青不屑的道,“快快送我们上去。” “上去?”财神冷哼一声,忽然拔高了音调,“你认为上去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老夫开启一次通道需要耗费大量的功力,这些猫眼宝石还不够我开辟通道的,你们且去再拿二十颗、不,再拿三十宝石再说。” “你!” 聂青青何曾见过如此无奈,当下脸色一变,正要骂开,却被韩闯眼神制止。 韩闯上前一步,微微笑道:“财神,作为守护者,这样出尔反尔恐怕不好吧。” 财神心中冷笑:“什么不好,反正没人管我。”嘴上却说,“这怎么是出尔反尔呢?老夫开启一次通道确实要消耗不少真气,但是如果你们能用宝石补偿这些真气,老夫就替你们开门。” 韩闯冷笑着摇头,“这么说,您是不打算帮我们?” “岂敢岂敢,”财神笑道,“这是大家各取所需,各取所需而已。” “哼!”韩闯面色冷峻的斥责道,“好一个各取所需,我今天倒学到了。” “学到了就好,想要上去,再拿三十颗宝石出来。”财神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射出两道晦涩的寒光。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宝石没有,但我会饶你一命。” 财神脸色骤变,急道:“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韩闯冷笑道,“想杀了你!”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腾空而起,两手伸展开来,犹如大鹏展翅。接着两手在空中化出两道完美的弧线,在头顶重合,金光闪烁,重剑已出现在手中。 “拿命来吧!”韩闯冷声喝道。 财神眼睛一眯,心中冷笑:“你要动手,我就陪你动动手,到时擒住你,也好为我获取宝石。”右手一扬,口中喝道:“黄金鞭现!”掌中出现一金色短鞭,横在胸前。 两人刷刷刷对了三招,财神便觉韩闯剑上力道大的惊人,震的他险些握不住短鞭。这也正常,短鞭本为短兵器,不擅以力制人,财神只想试试韩闯的实力,没想到大出他意料,险些吃了亏。 他回过神来,当下变换招式,将短鞭做剑来使,左劈右砍,前冲后刺,如天山风雨,迫人而来。 聂青青在一旁看的真切,只觉得这财神虽然人品不佳,但功夫却极好,使的鞭法诡丽多端,一招之中,往往蕴藏着极其厉害的变化,她忍不住叫喊起来:“韩大哥小心。” “放心吧!” 韩闯微微一笑,以重剑使出太极剑法,将财神的进攻尽数挡住。 财神与韩闯又对了几招,只觉得韩闯剑法虽然沉缓,却使的点水不漏,任他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也不能胜,当下心中一急,鞭上使出猛力,在重剑上一磕,借着反震之力跳出圈外。 “小子,你这是什么剑法?”他大喊道。 韩闯微微一笑,道:“剑名太极,太极者无极而生。”话音为落,剑走弧线而出,在空中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形,直刺向财神胸口。 这一手反守为攻厉害异常,一口重剑就像化作了数十口一般,黑光闪烁,将财神笼罩其中。 财神见了,冷笑道:“好!好!果真厉害,不过你以为老夫做到这个位置就是高武技吗?”他将浑身真气贯于短鞭之上,迎上重剑。 当的一声,短鞭折断,他却接着反震之力跳出圈外。 “老夫今日就让你看看‘招财进宝’的厉害!” 财神人在半空,双手在胸前结印,落地时两手向前一推,大喊道:“黄金万两!” 韩闯正疑惑时,忽觉头顶阴云笼罩,他心中大惊,抬头一看,就见一座小山大小的金元宝从天而降。 韩闯连忙运起蛇形瞬步向后躲闪,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金元宝落在他之前所站的位置上,激荡起一片浓郁的尘土。 韩闯看着小山一般的金元宝,心中后怕,暗道:“还好发现的早,要被这东西砸中,多少条命也不够看。” 思忖间,那元宝忽然动了动,韩闯吓了一跳,将重剑横在胸口,那元宝又不动了,直让韩闯以为是错觉。 正当他放下心来,元宝忽然又腾空而起,向他砸来。 韩闯不由骇叫一声,脱口骂道:“果真还有后招!” 财神冷冷的一笑,喊道:“你以为就只有一颗金元宝从天而降吗!”右手一指,那元宝向韩闯砸来。 韩闯大骇,连忙将重剑收起,扭腰躲闪,只觉额线冰凉,原来额前的一缕碎发已被其割断。 “韩大哥小心!” 耳畔传来聂青青大喊,韩闯心知是那金元宝尾随而来,当下凌空腾跃,在空中几个轮转,连连后退。 那金元宝硕大无比,但却灵活异常,竟紧跟着韩闯而去。无计可施之下,韩闯只能推出两掌,击在元宝表面。 普一接触,便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韩闯心知不敌,连忙向旁边卸去力道,身子接着这股力道腾空而起。 人在半空,重剑又出现在手中,韩闯猛力前刺,身体融入风中。 财神像是早料到韩闯会有如此一击,当下双掌成圈,使出一招“镇江山”,封住所有门户。 “镇江山”乃是当年秦王政横扫六合所用的八荒六合掌中的一式,虽然攻击力有限,但用来防守却绰绰有余。 韩闯的重剑落入掌圈之中,立刻便感觉有一股力道在旁,不住的削弱他剑上的剑气,当下心中大骇。 第四百四十二章 财神被俘 财神之所以能成为玲珑宝塔的守护者,并非以为他的武功,事实上,他的身手虽然不错,但在宝塔中却不值一提。 他能成为玲珑宝塔的守护者,唯一的理由就是功夫,“招财进宝”是一种奇异的功法,比如之前的黄金万两,便能化作一只巨大的金元宝攻击对手,而此刻的散手也有独到之处。 财神将它称之为“钱能通神”。 钱竟然能通神,自然有种种奇异的效果,好比此刻让韩闯的重剑不得寸进一样。无论韩闯如何用力,只觉得对方的掌势之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自己的重剑劈下,就像劈在水面上一样。 初时还可以破开,越到后来,水的压力越大,直到最后,寸步难行。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试图将其驱散,但手上的反震之力却清楚的告诉自己,那是真的,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疯狂的念头就像罪恶的种子一般,一旦在脑海里生根,就难以驱除。 剑上的力道渐渐减轻,就连剑气也逐渐论文和风细雨,那原本尖锐的剑鸣,此刻竟变成了无力的鸣叫,仿佛诉尽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无奈与悲哀。 绝望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向他笼罩而来,将他的身体紧紧缠绕,不给他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与挣扎的空间,一切都像是计算好的,如同宿命,不可辩驳,不能改变。 就在韩闯绝望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聂青青的轻喝:“韩大哥,躲开!” 没有理由,没有犹豫,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韩闯绝对相信的话,那就是聂青青了。 她永远也不会害他,更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他利益的事情,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是一体的,是不可分割的。 韩闯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扭身躲闪,便觉得一道银色的剑气擦着面颊而过,划断了鬓角的几缕发丝。 发丝坠落,在空中飞旋而下,同时坠落的仿佛还有那看不见的网,剑气无坚不摧,却只能摧毁实物,倘若力量没有实物呢?剑气恐怕并不比真气来的高明。 之前韩闯也相信这一理论,但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聂青青所放出这一缕剑气,却颠覆了他所有对于剑气的认知。 这是一种特别的剑气,特别到韩闯认为它能轻易的,斩断一切。 “扑哧!” 一种特别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于此同事,韩闯身上压力骤然轻松,他抬头一看,正见之前还胜券在握的财神一边吐血,一边向后退去,华丽的宫装上沾染了扎眼的红色血痕,触目惊心。 韩闯还在发愣,还在思考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点,就听聂青青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等什么?快攻击啊!” 韩闯反应了过来,挺剑直刺。 没有了那看不见的网的束缚,他的剑又恢复了从前的威力,甚至在经历了这一番考验之中,他的剑法的威力愈发巨大,愈发的不可思议。 挺剑直刺,只是最简单,最基本的一个动作,但以重剑使来,却有一种夹杂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毁灭的力量,剑身如同一条迅猛的黑蟒,向着财神的身体席卷而来。 此时此刻,什么恐惧都被韩闯抛的一干二净,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战胜面前这个人。 信念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坚定到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技巧,他不禁想到神秘人在教他剑法之始时对他说过的一句:所谓剑法,重要的并非是技巧,所有的技巧都是由心而发,剑法的本源在心,而不在法,当你什么时候能忘记所有的剑法,由心而发的时候,就可以称得上登堂入室了。 从前,韩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甚至将其当成是古人唯心学问的证据,而此刻,当他遇到危机的时候,当他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当入微能力不能帮他判断局势的时候,当想要活命,就必须屈从于本能的时候,他终于理解到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无论是有进无退的剑法,还是文件固守的剑法,所要求的都只有一点,剑法要屈从于本心,心之所向,所向霹雳。 这是必杀比胜的一剑,不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与空间,并不见得妙到巅峰,却让人无从躲避。 财神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锁定了一般,连动一动手指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巨大的力道将他撞飞,身体在空中飞旋,疼痛的感觉回归,就像每一根骨头的交接缝隙中,都存在着千万只蚂蚁一样。 财神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散架了一般,一时间,挣扎变成了最可笑的东西。 天啊!我招惹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剑法。 他悔恨,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便是泪水也不可能让事情重来,所有的后果都必须他自己承担,当身体被击飞的时候,他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轰隆一声,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在自己引以为豪的宫殿侧墙上,扬起的碎石与烟尘模糊了眼睛,隐约中,他看到那个令人自己无比恐惧的人影,正缓缓走来。 走的不快,如同脚跟贴着地面的蠕蠕而动,但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那人影始终按照一种特定的、玄妙的速度向前。 恐惧的种子终于开花,在心底开出了卑微的花。财神缩成一团,眼睛里尽是惶恐。你很难想象一个自称为神的人会露出如此浅薄而人性的表情,但事实存在的画面却是不容辩驳的证据。 或许他心底还有那么一丝尴尬与羞耻,但在性命面前,一切都是虚妄。真的,只有命是真的。 “嗡嗡” 剑鸣的声音,财神感觉额头一片冰冷,有一把黝黑的重剑,正指着自己的额头,距离天庭也不过一张纸的距离。 这种距离有有多近?大概只需要剑手的手抖了抖,他就会丧命,可剑手的手却稳如泰山,没有任何颤抖的意思。 于是,财神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卑微,“不、求求你,不要杀我。” 韩闯微微冷笑,剑未离开半步,依旧指着财神的额头,“给我一个理由,”他说,声音犹如千载寒冰一般刺骨。 这时聂青青也缓缓走到韩闯身边,那匪夷所思的一剑也让她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体内真气几乎被抽动,肌肉的力量几乎降到了低点。她以剑法支撑着身体,勉力站着,虽然摇晃,但依旧站着。 韩闯对她报以微笑,她则还以微笑,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语言之中庸俗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分钟,韩闯依旧没有理会财神的求饶,而是柔声对聂青青说道:“怎么样?” 聂青青笑了笑,回道:“只是脱力而已。” 韩闯像是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就好,刚才吓到我了。”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才吓到我了。” 韩闯遥遥头,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盯着财神,对聂青青说道:“他很厉害。” 聂青青笑道:“当然,我看的出来,”眼神里回荡着同样的玩味。 “就差那么一点点。”韩闯说,“我就见不到你了。” “可你最终还是领悟了。”聂青青笑道。 或许她并不能完全明白韩闯的境界,也不知道踏出这一步对于韩闯的意义,但她能明显感觉到韩闯的变化,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变化。 “你知道吗?以前的你就像一把剑,现在的你同样像一把剑,以前的剑很无情,现在的剑很温暖。”聂青青说着话,情不自禁的将头靠在韩闯胸口,那温软的触觉令她心安。 她很累,很疲倦,刚才那一剑抽走了她太多的精神,她靠在韩闯胸口,轻轻闭上了眼。 “让我休息会。” 韩闯笑着点了点头,很快便感觉怀里女孩的放松,就像沉浸在美梦之中的普通女子,鼻息轻盈。 他转过头,死死的望着财神,眼神里露出一抹不屑,“饶了你,凭什么?” 财神已失去了之前的高傲,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只要不杀我,我能帮你,我能帮你们上去。”他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扯开了嗓子,声音尖锐而落魄。 韩闯摇头冷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已经骗过我一次。” 韩闯不会忘记财神之前对他的欺骗,这是一个毫无信用的人,任何人类的社会契约,在他这里都没有约束力。 甚至——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廉耻,沦为了禽兽之类的东西。 财神痛哭流涕,好不容易挤出的泪水与鼻涕融为一体,让人看了感觉恶心。“不、这次是真的,真的,不敢欺骗大人了。” 韩闯看着他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却没有一丝不忍——这是惩罚,对于矢口之人的惩戒。 他冷冷的笑道:“依旧是那句话,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一阵寒风吹过,摇曳了宫殿的烛火,那引动的寒流令财神瑟瑟发抖。看着韩闯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目光,财神明白,这个最开始对他和颜悦色的男人动怒了。 有些人看起来和气,可一旦动怒,绝非凭借语言能够缓和的;有些人看起来温和,可一旦狠下心,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刻的韩闯就是动怒的和气人,就是一个狠心的温和的人,想用三两句告饶来平复他内心的愤怒,简直痴心妄想。 财神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交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可以把灵识交给你。” “此话当真!”原本靠在韩闯胸口的聂青青突然醒来,秀丽的双眼里带着寒光,冷冷的凝望着财神。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财神恐怕已被千刀万剐。现在,即便他的身体没事,但精神却已被聂青青彻底制住,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不敢,不敢欺瞒大人。”他的声音愈发忐忑,就连最后一点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消失无踪,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被奴化的狗,所有的尊严都随着一句不敢而烟消云散。 韩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就把灵识交给我。” 所谓叫灵识交给别人,其实是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分出一些灵识,在将灵识交给别人。 灵识对于武者来说,无异于性命,将灵识交给别人,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普通武者就算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面前这财神却做了,而且几乎是为了保住性命毫不犹豫的去做了,这也让韩闯认清了他的面目。 财神微闭眼,额头中央浮起了一团光团,这光团仿佛有生命似得,围绕着他的身体左右晃动。 “大人。”财神睁开眼,看向那光团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舍。 聂青青心知韩闯虽然聪明,但在某些事情上却缺乏应有的常识,好比此刻,财神已将分出的灵识拿出来了,只需要他吸纳,可他却没有反映。 聂青青不得不在韩闯耳畔耳语道:“韩大哥,那就是人类的灵识。” 韩闯疑惑的望着这如同光精灵一般的光团,眼中尽是疑惑,心想:“这就是人类的灵识?我的也是这样?” 思忖归思忖,经聂青青这么一提,他也知道该怎么做,连忙放出武魂,将这光团吸入,一时间,脑海里竟有些恍惚,接着生出了一种明悟。 韩闯收回重剑,此刻已不需要这种东西,倘若财神有任何异动,他只需要动动念头,便可让其灰飞烟灭。 财神也松了口气,虽然此刻性命依旧掌握在别人手中,但至少已无重剑的威胁,就连颤抖的毛孔也放送下来。 但他依旧不敢放肆,毕竟性命在别人掌握之中。 “大人,之前我也没骗你们,想要开启宝塔第六层的通道,确实要耗费我不少真气,所以才要求更多的宝石。”见韩闯目光一凛,财神立刻哆哆嗦嗦的道,“大人,这猫眼宝石也是必须必须的,想要开启下层,宝石是必备之物。” 韩闯不想和小人说太多,只是冷冷的道:“我不想知道过程,只要结果,你明白吗?” “是、是”财神连忙点头,手伸进怀里摸了半晌,终于摸出一只嵌玉八卦镜,镜面用水银制成,而非玻璃。 见韩闯投来疑惑的目光,财神连忙解释:“这是那选我成为守护者之人交给我的宝物,只需将三颗猫眼宝石融入其中,就能开启通道。”他端着八卦镜,似乎在等待韩闯的指令。 “那就开始吧。”韩闯也不想浪费时间。 财神点点头,将八卦镜抛起,镜子并未如想象中一样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绽出一圈紫光。 财神微闭着眼儿,脚踏七星八卦步,口中念念有词。大约两三分钟,他猛地睁开眼,从怀里摸出三颗猫眼宝石,向镜面抛去。 韩闯感觉奇怪,心想:“你若是用普通的柔力还好,可用的却是暗器技法,如此一连,镜面不会被这些宝石撞碎?” 他可是知道猫眼宝石的硬度,就像前世的钻石一样。没想到,这三颗宝石普一触及水银镜面,便入石子入水一般,坠入其中,以至于泛起一圈诡异的波纹。 韩闯见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倒是聂青青颇有见识,说道:“这东西叫水文镜,是风水士常用的一种道具。” 风水士? 韩闯眉头微皱,据他所知,聂区便是那个时代最厉害的风水士,但财神说这镜子是心魔给的,难道两者之间有联系? 他摇了摇头,将这古怪的念头抛出脑海。 镜面吞噬了猫眼宝石,忽然绽出一道青光,光芒呈现出放大束状,照出区域里空气震荡,不一会让人,就出现一团蓝色的漩涡。 财神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冒着大喊,眼神也看起来非常疲倦。 “大人,这就是通往第六层的道路。” 韩闯拥有他的灵识,也不怕他使诈,只是冷冷的一笑,说道:“我对第六层并不了解,你可知道从这上去,我们会遇到什么?” 财神低头顺目的道:“禀告高人,这第六层和前五层不同,前五层宝塔分出东南西北五方五向,每个区域都有一守护者,大家泾渭分明,恪守本分;而这第六层却只有一个守护者。” “哦?还有这种事情。”韩闯故作轻松的一问。 他心里知道,如果一层宝塔只需要一个守护者的话,那说明这个守护者的实力一定无比强大又无比忠心,再联想到聂区说他实力不够的事情,他心底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财神并没有发觉韩闯的心思,自顾自的解释:“是的大人,这六层中确实只有一个守护者,而且这个守护者他——” “他怎么了?” 财神摇了摇牙,继续道:“这个守护者和我们不同。” “有何不同?”韩闯问道。 财神叹了口气,眼神里尽是无奈之情。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公平决斗 1 韩闯猜测宝塔之外一定是风高天冷的,但在宝塔里,却感觉不到多少风,仿佛风都被冻死了似得。 聂青青跟在他身后,也感觉到刺骨的寒意,这绝非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气质,人为的气质,就像有些人面冷,能令周围的温度下降几度一样。 面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 聂青青低声对韩闯道:“这里是?” “第六层。”韩闯沉声道。 从财神口中,他已得知六层只有一个守护者,而这个守护者却是及其特别的一人,没错——正是一个人。 实力强大自不用说,所有守护者都实力强大,但第六层的守护者却有个怪癖,他会用同等实力面对闯关者,然后正面将其击败。 这样做的理由也很简单——锤炼武技。这第六层的守护者就是一个武痴,不但如此,还是一名剑客。 剑客就已经够头疼了,倘若加上武痴这个属性,不用猜也知道其人之怪异,按照财神的说法,他话不多,是个闷葫芦,当有人闯到第六关时,就会焚香沐浴更衣,当有人找到他时候,他会要求对方和他公平比试。 就是上面所说的,用同样的实力比试。 具财神说,从没有人在同等实力下,击败过他。 聂青青摇摇头,低声道:“你说那个财神会不会骗我们,这么大一片草原,怎么看都不像在宝塔里。” “不会。”韩闯说,“财神把灵识交给了我,按照他贪生怕死的个性来说,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耍花招,而且你别忘了,他的灵识依旧在我手上,如果我死了,他也会死。” “这么说他说的话是可信的?”聂青青沉吟了片刻,又道:“可他说进草原后,向草原中心走,但这草原根本没有方向识别,谁知道我们是向外还是向内?” 韩闯笑了,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而担心。”语声稍顿,又道:“放心吧,跟着感觉走,不会有错的。”说完,继续大步向前。 只要没人隐藏实力,武者之间会有一种奇妙的感应,这种感应的范围大约只有几百米,但韩闯却感觉遥远的地方,一名强大的武者正与他遥遥对望。 天空积累了厚重的云层,即将落雨。 草原的中央只有一所茅屋,茅草搭成的屋子,几根木头梁柱作为支撑,四面通风。唯一的好处是凉快,最烦恼的下雨。 如今最大的好处与最烦恼的事情同时而来。 起风,下雨。 雨水落寞的打在茅草屋顶上,随着空隙垂落下来,滴在端坐在屋子中央的一个白衣人身上。 白衣人戴着面皮具,皮肤白皙,在雨中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个诡异的雪人。看似人畜无害,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他昔年也是名动江湖的剑客,曾以一把银剑横扫过辽东七十二响马;也曾与河朔群雄约战于泰山之巅;曾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创立过名动江湖的名剑山庄;然而他却在最鼎盛的时候飘然而去,不知仙踪。 有人说他练剑练到极致,羽化登仙而去;有人说他练功练到极致,走火入魔;还有人说他被宵小之辈暗算,武功全失;甚至有市井之人编撰出一个莫须有的女人,说他为了红颜甘愿隐居。 这个曾经被人所铭记,被人敬畏的高手就这样消失,他所创建的名剑山庄也逐渐凋零,退出历史的舞台;甚至连他的名字也逐渐被人遗忘,所剩下的,只有一些神话般的传说,和一些当年留下的,就算时间也不能磨灭的剑痕。 白衣人忽然笑了,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抽动,若不是哭,只能是笑,他不常笑,但从来不哭,因此他一定是在笑,只是因为许久未笑,这笑竟与哭一模一样。 轻微的脚步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有人,有人来了,是个剑客。 剑客之间有着独特的吸引,他自信自己放出属于剑客的气质,那些散落在大草原上的人,会顺着这种气质走来,无一例外。 茅草屋外走来三人,一白一蓝两个美貌少女,一个黑衣少年,白衣人的目光大多落在少年身上。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少年,消瘦如刀,清冷如月,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着黑色长衫,皮肤白皙,若不是手中拿着剑,多半会被人当成行路的书生。 茅草屋外没有路,这三人踏草而来,一路上不知道践踏了多少野花化作春泥。三人在距离茅草屋几仗远的位置停下。 蓝衣女人忽然开口:“阿丑,你说守护者会在这里?” 来的正是莲花,柳青芙,柳青芙三人,话说当时被守塔的老头送进塔里,众人就失散,这三人正好在一处,也就结成了小团体,一路上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来到玲珑宝塔的第六层,一如此地,莲花就对两个姑娘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要去哪里。” 两人奇怪,但也却没反驳,三人早已在闯关的过程中彼此信任,再说莲花绝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家伙,若他说什么,那便一定是什么。 三人一路从西走来,从旭日初升到日落,终于赶在天色昏暗之前,到达此地,看到的竟是一座破旧的茅屋。 一路走来,三人没见过任何其他东西,但若说守护者在一所破旧的茅屋内,任谁都不信,这才有了柳青芙这一问。 林降雪虽然没说话,但观其表情,同样疑惑,亦不相信所谓的守护者会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莲花摇摇头,没有理会两女,反而对着茅屋喊道:“前辈,晚辈已至,还请相见。” 没有任何回应。 柳青芙刚想嘲笑一声,忽然,灯亮。 有灯,就有人。 是什么人会生活在草原中央的一座茅屋里?又是什么人费尽心思的引莲花过来? 透过窗户,柳青芙隐约见有一人坐在桌前,身材不算高,消瘦。 这人没有动,甚至连声音也没发出。柳青芙皱了皱眉,高声喊道:“阁下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依旧没有动静,屋里的人甚至连反应也没有。 柳青芙心中恼火,扬手便是一枚天星子打出去。天星子乃是暗器的一种,不同于飞刀的猛烈,飞镖的诡异,天星子只是一颗小小铁弹子,边缘被处理成棱角分明的模样,既能破开内家真气,又无迹可寻,算是暗器中最厉害的一种。 这样一颗天星子无声无息的掷进茅屋,柳青芙自信屋子里的不可能一直保持同样的动作,但她没想到,屋子里的人真就如老僧入定一般,而她的天星子就像落如水中,甚至连一点涟漪也没荡起。 柳青芙大怒,暗道:“一颗天星子奈何不了,我就多来几颗。”于是左右手连扬,天星子如同漫天花雨一般射入茅屋中。 但是,依旧无声无息。 所有暗器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声息。 柳青芙只觉不可思议,要知道她所遇到的高手,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对这暗器视若无睹,更不可能如老僧入定一般。 莫非?莫非是死人? 她思忖着就要推门而入,却被莲花一把拉住:“不要进去。” “为什么?” “这人有些问题。” 柳青芙只是不信,轻推开莲花的手,向前走去,刚到门口,手还未碰门,就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从门里压迫而出,她还没弄明白怎么会事,就被迫连连后退。 林降雪赶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问道:“怎么样?” 柳青芙反应过来,回道:“没什么,他没想伤我。” 此刻不用想她也明白,这屋里的人不是死人,而是活人,非但是活人,而且是个不得了的活人,绝顶高手。 没错,能将如此轻描淡写的挡住天星子,能将柳青芙如此轻松的挡开,不是绝顶高手又是什么? 茅草屋子里的人是何种修为?是生死?还是更上的至尊?没人知道。 莲花叹息一声,心知此事情艰难,只能自己出手,于是上前一步,恭敬的道:“晚辈已按照前辈的吩咐到了,还请前辈指教。” 没错,他相信一入草原便感觉到的那种森冷的气质正是茅屋里的高手的邀约,他依约而来,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且不论这茅屋里的人多么厉害,有些事情他必须面对。 有几分钟,里外都没有说话,正当莲花感觉无奈的时候,茅屋里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是剑客?” 莲花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茅屋里的高手为何会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仍然入实回道:“不错。” 茅屋里的白衣人问道:“你可用剑?” 莲花道:“使一口普通的长剑。”说着还把手中长剑横在胸前。 “不,你这不是剑。”白衣人忽然说道,“你也不会用剑。” “你说什么?”莲花的声音几乎像是从齿缝中窜出的冷风,无论是谁?无论是多厉害的高手,只要说他不会用剑,他都会愤怒。 每个剑客都有自己的骄傲,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白衣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你手中拿着的,根本就不是剑。” 愤怒的青筋爬上面颊,不过瞬间就被理智压制了下去,莲花鄙夷的冷笑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剑,怎么说不是剑?难道你口中的剑与我见过的剑有所不同?” 这是一句赤裸裸的嘲讽,在一般情况下,白衣人听得莲花这句话,应该感觉到愤怒才是,可他依然很平静,没有立刻反驳,就连呼吸要没有素乱。 过了一会热儿,屋里传出白衣人冷冷的声音:“你怎么想是你的自己,怎么称呼它也是你的事情,但在我眼中,它不是剑,你也不会用剑。” 莲花笑不出来了,便是冷笑也僵在了他的脸上。嘲讽本是一件痛快的事情,但若对方不做理会,就变得索然无趣了;但若对方一本正经的理会,还能说出理由,就显得嘲讽之人像个傻瓜。 莲花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他把剩余的冷笑吞了下去,低声说道:“敢问前辈,什么才是剑。” 白衣人没有说话,正当莲花以为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时,茅屋里忽然递出一股绝强的力量,似剑气而非剑气,凛冽无比,气势无双。 茅屋外三人脸色同时一变,瞬间反应过来,结成阵势。三股强大的气势从他们身上透出,拧成一股,向那剑气激射而去。 一仗的空间。 在这方圆一仗的空间内,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冲击着,一片野花花瓣飘起,还未到半空,便被剑气绞成了碎片,碎片还未落下,便已消失。 跟着消失的还有方圆一仗之类的所有花草,无一例外,这片草原变成了一片空地,空无一物的空地。 下一刻,剑气冲破了莲花三人的防御,柳青芙和林降雪脸色骤然惨白,她们明白,依照这剑气此刻的威势,他们三人被绞进剑气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莲花也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没有叫也没有喊,没有发生任何怪异的声音,但他的嘴却不断的一张一合,胸口明显起伏。 剑气瞬间将三人吞没 没有想象中的凌迟的痛苦,相反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转入毛孔中,将之前闯关所积累的暗伤一一治好。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席卷全身,莲花三人情不自禁的闭上眼,发出代表着舒服与愉悦的呻吟。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感觉终于过去,三人同时睁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刚才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想问,但没人真正问出口。 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茅屋门口,那是一个活人,个头不高,但站的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折腰。 脸上戴着一只白色面具,遮住了嘴巴之上的面孔,唯一露出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淡然的光,仿佛这世界上已无任何事情能入其眼一般。 莲花问道:“前辈,刚才那是?” “那是剑。”白衣人道。 莲花皱了皱眉,道:“我不明白。” 白衣人道:“你不需要明白。” “我不明白你诱我过来的意思。” “你是闯关者?”白衣人忽然问。 “不错。”莲花回答,他能够感觉到,白衣人那森冷的白色面具下所隐藏着笑容,那是一种了然于胸的笑容。 “那就对了。”他忽然说,“我是守护者,你们想要上去,就必须战胜我。” “这不可能。”莲花皱了皱眉,“依前辈之前所施展的实力来说,恐怕没人能够战胜您。” 莲花说的没人,自然不是说的他们几人,而是说整个江湖,整个天下;就刚才白衣人所展现的实力来看,天下间恐怕也难有一人能于他对垒。 要战胜这样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点不但莲花看的出来,柳青芙和林降雪也看的出来,柳青芙先沉不住气,怒气冲冲的道:“前辈实力之强,我等自不是对手,但请不要这样玩弄我等。”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别玩了,我玩不起,你若不想让我们过去就直接说吧。 若是普通人,听到这话难免气恼,可白衣人听了却没有丝毫气恼的意思,面下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玩,说道:“不用着急,我也不会为难你们。我所说的战胜我,并不是战胜这样的我。” “那是什么?”柳青芙眼睛里闪过一些微光,就连莲花的表情的稍做缓和。 白衣人说道:“你们三人的实力大约是半步融魂,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莲花道。 白衣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实力压在半步融魂左右,和你们斗上一斗,你们中只要有一人能胜过我,就可以过关。” “此言当真?”莲花眼睛一亮,他所顾及的不过是白衣人强大的实力,若在同一层次来说,他莲花除却韩闯,还未输给过其他人。所谓天才,就是值能够越级挑战之人,莲花自信在半步融魂这个阶段,自己不会输给对手。 “当然,”白衣人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可以随时出手,只要我动用了半步融魂之上的力量,就算我输。” 这是一个奇特的要求,若是往日,莲花绝不会答应,但此际却关系到登上宝塔顶端的事宜。 剑在手中横卧,缓缓出鞘。当剑身完全出鞘之时,剑花见长剑平举,高声道:“前辈,得罪了!” 半步融魂的气息瞬间爆发,武魂莲花浮现。 韩闯曾经说过,莲花的剑是他所见过的最绚烂的剑法,或许不是最快的剑,当这剑施展开来的时候,却是最让人难以跟上节奏的剑法。 因为绚烂、复杂,所以对手想要跟上莲花的剑法节奏,无异于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便是韩闯自己,也只能在莲花并施展开剑法之前,将他压制。 但此刻,白衣人却丝毫没有阻止莲花的意思,但见那一把长剑在面前划过,留下无数的幻影,他却只微微一笑,仿佛毫不在意。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公平决斗 2 一剑,既不凶猛,也不锐利的一剑,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却将莲花的长剑击碎,同时击碎的还有他的信心。 没错,正是信心。 他不敢相信这样不凶也不猛的一剑,竟能突破自己的剑网,将自己击败;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这天下间有这样的一剑,他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然而现实就这样清楚明白的展现在他面前,容不得任何抵赖。 他双眼无神,死死的盯着脚下碎落一地的碎片,那模样如同中邪一般。他不明白,为何同样是半步融魂的力量,他却轻而易举的被对手击败,甚至是完败,没错,他没有任何反手的机会,因为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当他反应过来说,剑已落地,碎成了碎片。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忽然,他就像一只发狂的公牛,死死的盯着白衣人,试图从那平若镜面的脸上寻觅到一丝可靠的答案,而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白衣人依旧平静,就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我说过,你不会用剑。”他指着地上的碎片,又道:“地上的也不是剑。” 莲花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一个失败者是没有资格在胜利者面前反驳的。不但缺乏最有利的佐证,甚至连一丝可寻觅的影子也没有。 柳青芙和林降雪赶忙上前,将莲花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同时用一种愤怒的目光凝望着白衣人,而白衣人则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对此视若无睹。 柳青芙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说道:“现在轮到我了。” 白衣人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同样微微皱眉,声音柔和的就像一轮弯月,“你是女人。” 柳青芙轻笑道:“怎么了?你连女人都怕?” 白衣人笑了,面具之前的嘴角微微翘起。 “如果你不怕,那我怕什么?” 柳青芙笑道:“那就接受我的挑战。” 白衣人摇摇头,叹息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他指着依旧双目无神的莲花,继续道:“他若能相通,倒能与我一战,只可惜。” 柳青芙大笑起来,无论在青竹宗还是在三宗大比里,没有任何人敢于因为她是个女人而轻视于她,她有自己的自信,也有实力来应对所有挑战,相应的,她也认为所有的男女之别实在可笑,想不出除了用来推脱,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男人啊,男人都是这样。”她口中感慨。 白衣人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因为你是女人而拒绝你的挑战,而是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 语声稍顿继续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他能挺过这一关,当能在同等实力上与我一战,你——”白衣人轻笑道:“老实说,你并没有足够的实力。” 柳青芙大笑起来,笑得讥讽而冷酷,“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推托之词,还没战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实力,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胜你,太可笑了。” 柳青芙并没有拿出所谓的证据,但她的笑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白衣人皱了皱眉,轻声叹息道:“你若要来,就来吧,我不回留手。” 柳青芙笑了,道:“我也不会留手。”说罢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间隔一丈远,遥遥相对。谁也没有率先动手。柳青芙明白自己同面前这个人存在不可弥补的差距,这种差距绝对不是所谓的同等实力就能补偿的,而是一种经验武技上的全方位的差距。 她想要战胜对手,只能蓄力,在自己的气势与力量积蓄到定点的时候,彻底爆发,这是她唯一取得胜利的机会。 而白衣人没有动的理由更见显而易见,他在等,在等待着柳青芙的招式,等待着柳青芙将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最后出手,将她的自尊与信念毁于一旦。 白衣人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留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战胜对手,不择手段的战胜对手,只有在对手最强的时候出招,才能算是真正的战胜对手。 两人之间的空地中,两股气势在绞杀,一片落叶飞旋而下,瞬间被绞成了碎片。 柳青芙皱了皱眉,她感觉自己的气势已经到达了定点,再进一步也是奢望。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出手。 平波流云掌,配合武魂海啸,掌力如潮水一般滔滔不绝。 柳青芙自信自己的厉害,这一掌她已经调动全身的劲力,将潜力压榨到了极点,她不认为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接下这一招,但是她显然忘记了,白衣人不是普通人,能在玲珑宝塔里独霸一层的高手,又可能是普通人。 也不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凭空向前一刺,飘飘然的、毫无力道的,就像小孩挥舞长剑一般。 白衣人动的却是他的手指。 以指代剑,以剑为心,以心为航,没有留手,没有给予柳青芙任何机会,甚至没有任何浩大的声势与磅礴的气势,只是轻飘飘的,不着痕迹的一剑,却从中破开了柳青芙的掌势。 柳青芙一连后退了三步,每退一步,脚下都踩出了一个深刻,这是一种高明的卸力之法,可到最后,她依然耐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这也意味着她的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 “我输了。”她说,语气平静。 没有莲花的失神,但失望却是显而易见的,她败了,败在了对手的一根手指上,若是平常,这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事情,但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认输,因为整个过程中,她没有赢得过任何机会,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可能。 从头到尾,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对方也没有让她看见任何胜利的曙光,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最后积累到了失败。 白衣人摇摇头,轻声道:“你是败了,可你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吗?” 柳青芙摇摇头,她很想说自己知道,但事实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啊!比武输了竟不知道输在哪里。 白衣人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输在了蓄势,你太害怕了,也太重视了。其实比武就是比武,不容的掺杂其他的东西,一旦心思不纯,你恨难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力量,你想的太多,而且是个容易想的太多的人,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阻碍你继续进步的习惯,所以你还没出手,我就认为你输了,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胜利的机会。 柳青芙没有说话,她知道白衣人说的都是事实,她是想的太多,考虑的也太多,身处宗门,她不可能做到如聂青青似的抛弃一切,也不能做到如身边的林降雪一般忘记一切,更不能和韩闯一样潇洒的面对一切。 她只能痛苦的面对,只能将所有重担压在肩头。她的心并不洒脱,并不畅快,念头也不通达,所以她会输,在比试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输了。 从前她不知道这一点,现在她明白了,但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因为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这条充满艰难的道路,时至今日,便是错了也要走下去。 多么悲哀的事实,但却不得不去面对。 柳青芙见礼之后,退到了林降雪身上,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林降雪了,如果林降雪能胜过白衣人,那他们就能通过,如果她不能胜,他们只能被困在玲珑宝塔的第六层。 林降雪叹了口气,随风飘到白衣人身前,柔声说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了。” “老夫不会手下留情。” 比武在白衣人眼中是再神圣不过的事情,而任何的手下留情,都是对这种神圣的亵渎。 林降雪知道现在说这些东西都是无用的,只有战胜面前的人,他们才能通关,如若不能,就像会之前他们所遇到的许多人一样,沦为这宝塔里的阴灵。 “小女子有偶的一曲,还请前辈品评。” 林降雪腾空而起,整个身子悬在半空,武魂凤尾瑶琴显,手中同样端着一把瑶琴。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两只纤纤素手在琴弦上拨弄,一曲幽怨悲伤的乐曲如流水一般淙淙而来。 白衣人下意识闭上了眼。 音乐是用来欣赏的,越是美妙的音乐越是如此。好的音乐能让人沉迷其中,好的音乐能让人心动摇。 林降雪的琴艺高超,又渡过了与韩闯那段苦涩的单恋,心与技达到了高度的和谐统一,所演奏的乐曲绝对有洞彻人心的力量。 不过再动听的音乐也需要遇到知音,如白衣人这种心坚如石的高手,绝对不会因为这音乐美妙而动摇,他闭上眼,只是欣赏,单纯的欣赏,没有任何沉迷的意思。 大约几分钟过后,他睁开眼,眼神里尽是清明之色。 他笑了笑,抬起右手,两指在虚空中微微一错,发出一声类似剑鸣的长鸣,刹时将林降雪的琴声打断。 林降雪睁开眼,皱了皱眉,低声道:“前辈果真厉害,竟然完全不受我肝肠断的影响。” 要知道自从她创出这一曲肝肠断之后,便是她的师傅师伯等人,也会收到影响,但面前的这人却毫无沉迷之色,甚至听过之后,眼神愈发清明。 如此心志,实在超乎她的预料。 前有莲花,后有柳青芙,在纯粹的武道争斗中都被这白衣人轻松击败,于是林降雪想到另辟蹊径,却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一种结果。 白衣人摆了摆手,说道:“小姐是准备认输了吗?” 在他看来,林降雪已失去了战胜他的可能,倒不如直接认输的好。可林降雪却微微一笑,轻声道:“认输?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她将瑶琴一收,顺势从琴背中抽出一把银色软剑,向白衣人刺来。 “琴中剑。”白衣人眼睛一亮,嘴角荡漾开一抹笑意,“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今日能碰上琴中剑这种东西,罢了罢了,也算有缘,我们就斗上一斗吧。” 说话间,软剑已至身前,白衣人扭身躲闪,剑身擦着他的面颊而过,软剑本身柔软无比,这一擦而过,林降雪自然控制剑身向白衣人这边抹来。 白衣人微微冷笑,后退一步,然后骤然向前。 这一退一进虽然看似简单,却隐藏着深奥的武学道理,退是为了避其锋芒,而进则是因为出其不意。 这出其不意的一招果真让林降雪面露惊慌之色,连忙一连数剑,将软剑舞的如同银蛇一般。 白衣人笑笑,并不着急,只是在外围耐心的寻找机会。 旁边柳青芙看的两人战了一百多招,只觉得剑法愈快,白衣人就愈发潇洒,仿佛整个心灵都沉浸其中,不禁心中一凛,暗道:“这白衣人到底算是什么?不但实力强大,无极高明,心性更是高人一等,便是将实力压制在融魂期,也能轻易战胜我们。” 林降雪身在局中尚不觉得,柳青芙却看的真切,这白衣人哪里是在和林降雪相持,分明是想看看林降雪的剑法,一旦剑法看尽,就是林降雪落败之时。 可叹林降雪对此完全不知,只当自己占了上风,于是攻击愈发凛冽起来。 一个是自以为胜,一个是潇洒自如。白衣人根本不把林降雪放在心上,只是一味躲闪,脚下步伐精妙,竟好似一个圆形。 “林姑娘,你的软剑剑法还有些问题。”白衣人忽然说道。 林降雪心下一惊,暗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还没等她弄明白,就觉得白衣人招式忽变,一改之前的慵懒倦怠,以指代剑,使出剑法要诀。 也并非什么绝密的要诀,只是普通的刺、击、撩、抹、劈,扫之类,但由白衣人使来,莫不是恰到好处。 林降雪忽然想到了不在此地的韩闯,两人的剑法是何其相似。都是重意不重招,剑意为先,剑招只是普通的剑法要诀,却每每天马行空,让人无从想象。 和韩闯相斗,林降雪觉得自己没出一招,都被动手率先预料;而与这白衣人对招,林降雪却觉得每出一招都被其牵制。这牵制一说显然与预料更加厉害,白衣人不但料到她的出招,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的办法,足可让人惊讶。 从这点来看,单以剑法来论,白衣人还要胜上韩闯一筹。林降雪连韩闯也战不过,又岂是白衣人的对手,过了几招,便已胆寒,手中剑法也渐渐素乱起来。 柳青芙在旁边看的真切,不禁大喊道:“集中精神!” 林降雪立刻反应过来,剑法瞬间恢复原有的章法,只是失去的势却怎么也抢不回来。 白衣人见到这幕,不怒反喜,微笑道:“不错不错,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恢复过来,你比那小子更有天赋,不如弃琴学剑如何,待在这玲珑宝塔第六层,我教你剑法奥妙。” 剑法一道虽然博大精深,各家也有各家的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百折不挠。 学剑者不忌失败,却忌一蹶不振,不忌身死,却忌心灭,所以任何一名武者想要学剑有成,都须有百折不挠的坚韧,稍微软弱都不可能。 白衣人正是看出林降雪柔软的外表下有颗坚韧的心,这才出口相邀,可惜他忘记了,并非每个都如他这般,甘愿为剑放弃一切,自逐于这小小的玲珑宝塔中。 林降雪听的白衣人的话,冷笑一声,斥了一声“休想”,手中剑招更快也更加古怪。 软剑自古就是剑法的一个分支,有剑走偏锋之说,最开始这个偏锋说的就是软剑,其意为软剑不为剑法正途。 也正因为此,软剑之法流传才不广,如今精通软剑的,也只有寥寥数家。 林降雪的软剑之法乃是自悟而得,配合五彩神光,端是厉害异常,旁人与其相斗,莫不被其凶狠刁钻的剑招所淹没。 但这白衣人却只有最简单的剑诀就应付的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素乱之意。战到如今胜负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林降雪生性倔强,不愿意认输而已。 她心里焦急,银牙一咬,将剑法使的凌厉无双,只盼能用更加猛烈的攻势来得胜一招半式,可不想竟弄巧成拙。修习剑道最忌讳心浮气躁,这一点无论是堂皇的长剑、凶险的短剑,还是诡异的软剑都是一样,一旦心不宁,意不静,就很难发挥出剑法的真正威力。 林降雪这一番抢攻,看似扳回了一些局势,但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若她能沉着应对,凭借其剑法的诡异,至少还可支持几十招,但这一番抢攻,却耗费了她大量真气,同时也让白衣人看清了这软剑之法。 白衣人当下冷冷的一笑,以指代剑,刺向林降雪中庭,林降雪连忙回救,可就在这一瞬间,白衣人招式又便,原本刺向中庭的手指竟忽然向上,在空中抹开一道玄妙的弧线,稳稳的落在林降雪的鼻前,距离鼻尖不过一张纸的距离。 但见那指尖的剑气微微吐合,林降雪却一动也不敢动,她明白,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会命丧当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浑厚的男声:“前辈神威,不如就让我来试试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公平决斗 3 黑烟渐渐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逐渐凝聚成了一张人脸,烟雾构成了黑色的皮肤,两只眼睛是中央的空洞。 鼻子位置的烟雾稍微浓,嘴巴是一个浅浅的坑。 烟雾凝聚而成的人脸本应该是飘渺的,但这张人脸却好像十分凝实,就像女子的呢绒丝袜编织而成的碎影。 聂青青躲在韩闯身后,几乎不敢睁开眼,韩闯则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凝望着这张人脸。 他看着它,如同它在看着他一样,场面诡异的静谧,气氛有些紧张。 忽然,这张人脸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笑过之后,人脸骤然消散,不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好了,他走了。”韩闯轻轻拍了拍聂青青的手,低声说道。 聂青青从韩闯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睁开眼,果真见面前空无一物,不禁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道:“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魔。”韩闯低声说道,“应该是心魔。” 聂青青心下一惊,大声道:“怎么可能?” 韩闯摇摇头,说道:“你刚才没听你爹爹和不可和尚说过吗?他是被心魔的邪气入体。” 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张啸林,韩闯不禁叹了口气,又道:“可惜了,他本来有希望走出去的,结果没能控制自己的贪欲,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聂青青也缓过气来,轻声道:“着能怪谁呢?还不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其他人。” 韩闯看着那双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不仅有些兔死虎悲,“埋了他吧。”他低声道。 聂青青点了点头。 对于武者来说,埋葬一个死人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韩闯提起重剑,猛力向下一挥,便是在地上挥出了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的深坑,接着他将张啸林的尸体推进深坑里,叹了口气,以重剑拂动,将周围的浮土改在上面,直到垒成了一个小山包。 “一切都过去了,安息吧。”韩闯说,低声说。 他忽然感觉到草原的中心,那股呼唤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了,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上的强大,更是一种气势上与信念上的强大,仿佛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猛烈的东西,撞击着他的心灵。 约莫半分钟,韩闯叹了口气,低声道:“走吧。” 两人缓缓向草原中心走去。 草原的中心小屋,柳青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不禁眼睛一亮。 远处有四人正缓缓走来,打头的一个正是赤霞宗的颜赤扬,旁边是秦香儿,后跟着韦红琼和胖子金三富,看四人装扮,并不狼狈,仅仅有些风尘之色而已。 林绛雪看着颜赤扬,眼睛一亮,对身边的柳青芙说道:“看来走次我们希望了。” “怎么?”柳青芙回答。 林绛雪笑了笑,低声道:“你看颜赤扬,看出点什么?” 柳青芙的目光落在颜赤扬身上,只觉得他虽然面带风尘之色,看一对眼睛却黑的发亮,身上仿佛凝聚着一种气势,走一步步走来,气势更是在不停的增强。 “是,他是有些变化。”柳青芙道。 林绛雪笑了,说道:“你可知颜赤扬的武道走的是何种路子。” “不知。”柳青芙如是说道。 武道路子虽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但非熟悉之人也绝不可知道,说到底,柳青芙和颜赤扬并不熟悉,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 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凝望着林绛雪,期许着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林绛雪也没让柳青芙失望,微微一笑便是说道:“颜赤扬走的路子与我们不同,我们大多讲究修身修心,他却讲究一个战字,突破的关键便是不停的战斗。”语声稍顿接着又道:“你看他们的样子,风尘仆仆,相比是经过了不少战斗,你我尚且能在战斗中有所突破,那颜赤扬的突破岂不是更大。” 林绛雪又看了颜赤扬一眼,沉吟片刻便道:“观他形状,恐怕已经到了那一层境界。 “融魂期?”柳青芙惊呼起来。 别看她现在是半步融魂的高手,但想要真正融魂成功可谓是难上加难,没有足够的丹药辅助和宗门支持,真正融魂不知要等到多久,而面前的颜赤扬似乎已经融魂成功了,走样由不得她不心惊,同时难免有些怀疑。 林绛雪看出了柳青芙的怀疑,微微笑道:“你不想想颜赤扬是什么人,本身距离那个境界不过半分,又有六品宗门作为底蕴,就算在战斗中突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柳青芙想了想,觉得也是,赤霞宗绝不是青竹宗这种小宗门可以比拟的,当然柳青芙更喜爱小宗门一些,大宗门的龌龊内斗让她看不过眼。 正思忖之时,颜赤扬已走到白衣人面前,并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他过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向白衣人鞠躬见礼,这一下便是身旁的秦香儿也觉得奇怪,她偷偷拉了拉颜赤扬的衣袖,低声道:“你在干什么?” 颜赤扬回头一笑,轻声说道:“你们可知他是谁?” 金三富窜到前排,高声道:“这谁不知道嘛,不就是玲珑宝塔第六层的守护者吗?我们也不是没看见过守护者。” 颜赤扬摇摇头,对白衣人笑了笑,问道:“前辈,我可说了。” 白衣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有任何表示,他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声息的雕塑,若不是他的人真真正正的站在那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他的存在。 颜赤扬道:“前辈就是三百年前纵横天下,未风一败的公平剑客吧。” “公平剑客!”韦红琼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你听过走名号?”金三富回头问。 韦红琼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传说三百年前有公平剑客横空出世,挑战天下高手,无论对手是谁,他只会用相当的实力对战,生平大战笑战不下数百场,无一败绩,最后更是创立了学剑法者的圣地,名剑山庄。” “只可惜名剑山庄的后人不成器,在他莫名消失之后,山庄渐渐败落了。” 韦红琼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白衣人的反应,希望从中寻到任何证明他猜测的蛛丝马迹,然而注定让她失望了,白衣人面具下面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就算听到名剑山庄衰落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甚至让韦红琼怀疑其自己的猜测。 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韦红琼下意识就摇了摇头,她看的出来面前的白衣人与之前的守护者有明显不同,之前的守护者大多是一些妖灵,而面前的白衣人却是一个有些有肉的人,绝不是所谓的妖灵说能比拟的。 当然,人类的肉体终有极限,一般能活到两百岁就算是武道高手,能活到三百岁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怎么看她也不信面前的白衣人有三百岁高龄。 而且他一个人在宝塔里,没吃没喝是怎么度过来的,这也让韦红琼怀疑。 可颜赤扬对此却深信不疑,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世界上,会用这种奇怪的方法与人决斗的,除了公平剑客之外还有什么人?”语声稍顿,接着又道:“能和前辈交手是晚辈的荣欣,还请前辈赐教吧。” 白衣人的眼睛里终于有些些许生气,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你要和我交手?” 他的语气里尽是怀疑。 颜赤扬也不气恼,见礼道:“没错,晚辈正是想和前辈交手。” 白衣人终于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比他们强,强得多,只可惜这样的强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作用,你应该听说过我的规矩吧,你强,我也会变强。” 颜赤扬笑道:“我当然听过前辈的规矩,前辈的实力晚辈当然不敢相比,但前辈的规矩却给了晚辈一个希望。” “哦?希望吗?是吧。”白衣人的眼睛里都是笑意,“或许真是希望吧,至少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语气中嘲讽之意尽显。 颜赤扬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轻声道:“没错,就是机会。若是大家放开手脚来战斗,别说是我,恐怕当今的天下第一人也未必是前辈的对手,但依照前辈的规矩,我却有一丝胜利的机会。” “胜利的机会?”白衣人笑了,“你认为走可能吗?” 颜赤扬笑道:“我颜赤扬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但自信在武技方面绝不逊于任何人,前辈在同等实力下想要胜我,也未必是件轻松的事情。” 白衣人笑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可不能狂妄自大,很吃亏的。” 颜赤扬道:“在前辈面前,无论怎么样比试我都是吃亏的,但前辈的规矩却让这种差距无限制的减小,给了我战胜前辈的可能。”话到走里,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不如这样好吗?既然我用多少力量,前辈就用多少力量,不如你我都不动真气,纯以招数论胜负如何?” 颜赤扬打的主意及好,想的也十分简单。你公屏键可不是多活了三百年吗?就算真的用同样的真气,三百年的对于真气运用的经验,也不是我所能比拟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家都不用真气,纯以招数取胜,他的胜机会大一些。 颜赤扬处心积虑的想要胜利,也是知道,倘若不冲破宝塔第七层,他们绝没有出去的可能,所以才冒险一搏。 白衣人一听走话,当下摇摇头,目光深邃的望着颜赤扬,“年轻人,聪明是好的,可有时候人的失败就因为聪明过头了。” 颜赤扬面色一红,心知自己的小主意没能瞒过对手,脸色难得的红了红,见礼道:“还请前辈赐教了。” 话未说完,长剑已经出鞘。 颜赤扬的剑法重速重力,迅猛无双,从他施展的第一剑便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所谓剑法有法术势之说,法值得是死剑招,术说的是活的剑招,而势则是剑招与真气的配合。 两人都没有动用真气,势之一说也就不成气候,独为法术;颜赤扬这一剑深的剑法要诀,兼具稳准,又不失灵动,就像一根细针点破了水面,向白衣人刺去。 白衣人微微点头,笑道:“难怪会说如此大话,原来还有一些斤两。”说完也是一剑刺出,用的是很颜赤扬同样的力道,刺的也是同样的位置,甚至连出剑的角度也是一模一样的。 眼赤阳脸色微变,心知这是白衣人给他的下马威,自己若不应答,就落了下风。于是连忙变刺为扫,扫向白衣人肩头。 这一变招虽是临时起意,但无论是速度还是角度,都乃上上之选,一剑扫去,看的观战的众人心旷神怡。 莲花也从恍惚中恢复过来,正见颜赤扬这一剑,不禁惊呼一声,喝道:“好厉害的变招!”易地而处,他不认为自己能接下走突变的招数。 林绛雪也在一旁说道:“看来这颜赤扬的提升不仅仅是实力上的进步,对于剑法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了,若是以前的他,绝不可能做到这样活学活用。 秦香儿也连连点头,“我们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艰险,多亏有赤扬,才能一路逢凶化吉。说真的,这一路走来几次都险象还生,我还以为自己过不来了。” 柳青芙握着清香儿的手低声道:“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语声稍顿,又道:“对了,你们遇到过韩师弟没有?” “韩闯?”秦香儿摇摇头,“一路都未曾遇到。”但见柳青芙有些变色,当下又道:“放心吧,我们都能闯过来,韩闯一定不会有事的。” 金三富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我们都没事,我韩兄弟一定没事,师姐不用想的太多。” 韦红琼一巴掌拍在胖子脸上,不屑的道:“谁是你师姐来着?你可是青竹宗的弟子?” 胖子被走一巴掌拍的顿时萎靡下去,低声道:“我不是青竹宗的弟子,但我韩兄弟曾经是啊……” 正说着话,忽觉头皮发麻,抬头一看,韦红琼正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暗中腹诽。 且不说着这边的变化,场中的颜赤扬心中暗暗叫苦,白衣人果不出他所料的同时变化剑招,指的正是他剑招的弱点。 如此眼里,如此应运能力,端是不可思议。不过区区两招颜赤扬便知道这场战自己胜不了了,要知道剑法之中永远是出招容易,应对难,你出招可以天马行空,应却必须法纪森严,倘若有一丝大意,便会落败。 可看白衣人,说应对的招数莫不恰到好处,叫人难挑弱点,颜赤扬虽然主出招,也足够见多识广,可招式终有尽头,等到他无招可出的时候,也就是落败之时。 只是旁人没看出来,只当两人还平分秋色。 谈笑之间,两人对了一百多招,颜赤扬越打越快,试图以速度来压制白衣人的应对,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他在剑法之中还夹杂了一些拳术掌法,力求迷惑白衣人。 可这一切又都是徒劳的,白衣人始终应对自如,丝毫不减素乱的模样,剑招之中,更隐隐有一种诱惑颜赤扬出招的魔力,逼迫着他不断想出心的招式。 这电光石火的速度,颜赤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两人越打越快,直把场边观战之人看得眼花缭乱,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唯有林绛雪渐渐皱起眉头,表情也越发忧虑。 柳青芙注意到林绛雪脸上的变化,连忙问道:“林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绛雪道:“没有。” “那怎么脸色走么难看。” 林绛雪看了柳青芙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恐怕颜赤扬要输了。” “怎么会?”柳青芙惊道:“他们不是评分求是吗?” “不,不是评分求是。”莲花忽然开口,“柳师姐你不用剑,不知道剑法奥妙,颜赤扬看似和对手平分秋色,不过是对手想看看他的剑招而已。” “对,”林绛雪想到了之前和白衣人对战的情景,跟着说道:“这白衣人似乎并不急于结束战斗,而是想将颜赤扬的剑法看个通透,若他真是三百年前的公平剑客,相比那时挑战群雄,也是出于同样的打算,一旦颜赤扬无招可出,就是他落败的时候。” 话音刚落,颜赤扬已落了下风,原来是在施展剑法时用处了一招之前用过的剑法,被白衣人抓住,一阵反攻。 颜赤扬虽勉力支持,但额头细密的冷汗却显示了他此刻的紧张,从前他认为自己的剑法是除了韩闯之外最厉害的剑法,就算门中的一些长老,也不过是仗着实力高过他,才能压他一头;可如今观得白衣人的剑法,攻守皆备,如刀如剑,似拳似掌法,又间杂着一些枪术和棍术,那一把长剑却是被他玩出了不少花样。 越是如此,颜赤扬越是心慌,他明白白衣人不过是在玩乐而已,什么时候等他玩腻了,就是自己落败之时。 第四百四十七章 心魔现身 下 白衣人全力以赴时,延迟样能支持多久。就算以莲花如此悲观的猜测也认为颜赤扬能支持百招,但最后的结果全让他大惊失色。 三招,白衣人仅仅用了三招,就将颜赤扬击败。没有人和花哨的招式,只是三招最简单的平刺,但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猛烈,仅仅三次,颜赤扬就败在其下。 他没有受伤,只是肩膀上多了一道孔眼,只划破了衣服没有入肉,更加没有流血。 甚至这都算不上真正的伤害,但对于颜赤扬来说,却让他倍受打击。 三招,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两边都不动真气,能三招战胜他的话,他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作为六品宗门赤霞宗的核心弟子,颜赤扬虽然谈不上天下间后辈弟子中最厉害的一批,但也算是中上,他自信在招式上绝不输人,与最顶尖的年轻高手的差距也仅仅存在于功力上,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自尊,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即便韩闯曾将他击败,也未曾将骄傲从他身上拿走。 但此刻,对面的白衣人却将他的骄傲彻彻底底的粉碎。 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也最令人心痛的粉碎。 他败了,败了的无话可说,败的哑口无言,败得倘若用语言来搪塞都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他不是没努力过,也不是没试图反抗过,可所有的努力与反抗在三剑面前都化作了徒劳。 白衣人明明没有动用真气,但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座高大的,不可逾越的山峰,他甚至看不到山腰的景色。 颜赤扬低垂着头,凝望着已被打落在地的宝剑,眼神至今依旧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这一事实,不敢相信自己失败了,更不愿意接受失败的结局,但有些事情绝对不会以他不愿意接受而有任何改变。 所有人的眼睛都将他的失败看在眼里,这让他无法反驳。 “我败了。”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说道,语气中的衰败与落寞任何人都能听出来。 白衣人笑了,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你不错,但是却入了魔。” “你是什么意思?”颜赤扬微微抬头。他不知道白衣人到底想干什么?是愚弄他?还是作为一个胜利者的嘲笑? 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此刻他只希望能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最好的一座无人的山洞,好躲在里面疗伤。 当然,他并没有这个资格,显然,作为一名失败者,宁听教诲是最简单也是基本的准则。 不管愿不愿意,颜赤扬没有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衣人。 白衣人摇摇头,说道:“我说你入魔了。”语声稍顿,继续道:“所谓的高明剑法并不是你这样的,真正的剑法并一定要有绚烂的外表,也不一定要快,很多时候,简单与慢也是用剑的一种方式。细微的变化才是关键。” 颜赤扬皱了皱眉,他不明白白衣人所说的,一直以来,拥有绝世天赋的他都习惯自己探索,宗门里那些长老即便比他强大,但也是因为修炼的时间长的原因,但在武道的领悟上,未必比他精深。 所以没有人能在修炼上指导他,他现在所取得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是自己的心血,里面没有任何外人的告诫与指导,他已养成了相信自己的习惯,相应的,当白衣人说明问题所在时,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反倒是认为是自己在剑法道路上走的不够远,而从未怀疑过自己走的弯路。 白衣人看他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嗟叹,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被毁掉了。 大约有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充斥着诡异的静默,之后白衣人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们安心在这一层留下吧,什么时候在我的规则下能够胜过我,什么时候就能够出去。” 这话无异于下了定论,更是决定了颜赤扬等人的命运。 胜过白衣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就连之前还信心满满的颜赤扬都不认为自己能胜过白衣人了,一次失败就让他心里产生了障碍。 不光是他,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种绝望之感。 “若是韩兄弟在这里就好了。”金三富忽然说道。 白衣人眼睛一亮,开口问道:“你说的韩兄弟是?” 金三富唯诺的看了白衣人一眼,想到他武痴的身份,不禁心里一颤,抖声说道:“韩兄弟就是韩闯,他可是年轻一代的第一剑客!” 若是韩闯在此,一定会无奈的摇摇头,什么年轻一代的第一剑客,他最多在这一域内算不错的高手,但就整个天下来说,他还排不上号。 别的不说,就是不可和尚他也不可能战胜。不过人本性就爱吹嘘,先是吹嘘自己,一旦事实证明自己不行,就改吹熄自己认识的人,一旦自己认识的人也不行了,就吹熄自己知道的人,而且吹嘘的越发浮夸,仿佛知道对方的名字都是一种骄傲。 金三富就是这种状态,当然,显示让他直接度过了一种吹嘘自己的阶段,转而开始吹嘘起韩闯来。 “若我韩兄弟这里,你定然不是其对手!”他仿佛抛弃了恐惧,瞪大眼睛,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就连身边的莲花也不禁皱起眉头。 韩闯能胜过在这人吗?莲花下意识就摇摇头,即便在对手的规矩之下,莲花也不认为韩闯有任何胜利的机会,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几乎不可能用武技来弥补。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认为,韦红琼就跟着金三富点点头,说道:“没错,韩大哥一定能胜他的。” 好吧,第二个拥护者,就连柳青芙也感觉无奈了。 白衣人的眼神里绽出兴奋的光,就像一个找到玩具的孩子,“你们说的那个韩闯正有这么厉害?” “自然!”金三富终于抛弃了恐惧,挺胸说道,“我韩兄弟最强的还不是功力,而是武技,这么长时间,我还从没见人能在招式上胜过他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吹嘘,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并不是。 韩闯在武道招式上的天赋无人能及,这似乎是一个一种被人忽视,然而又不得不被承认的真理。 没错。 “他的招式确实厉害。”颜赤扬想。 “便是不动武魂,恐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莲花想。 “韩师弟确实很强,但真的有在么强吗?”柳青芙想。 就连林绛雪也不禁想到了当年在两族年会上说发生的一切,那时的韩闯功力不如她,境界不如她,甚至一直都没有动用武魂,但却一路披荆斩棘,甚至最后连自己都败在他手上。 这样一个人能与白衣人对抗吗?所有人下意识里都认为不可能,但依旧保留有一定的希望。 只可惜—— “只可惜韩师弟不知身在何处。”聂青青想。 白衣人忽然闭上眼,一股莫名的气势从他身上蒸腾而起,在头顶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就像一把水晶铸成的宝剑,阳光透过剑身,营造出一种摧残的视觉。 众人下意识用手挡住眼,已防止这刺眼的强光伤及眼睛。 大约半分钟过后,光芒散去,白衣人忽然睁开眼。 “你们说说的韩闯可是一个剑客?” “不错。”金三富道。 “实力可是在融魂期左右?” 金三富沉吟一会儿,心想:“连颜赤扬都有所突破,韩兄弟未必能没有突破,是了,他一定已经突破到融魂期了。”于是道:“也没错。” 此言一出,白衣人笑了起来,“好了,他很快就会来的。” 柳青芙眼睛一亮,轻声问:“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白衣人道:“这玲珑宝塔第六层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在老夫的掌控中,此刻从东方就有二人走在向这边赶来,恐怕就是你们口中的韩闯。 柳青芙心中一喜,暗想:“韩师弟果然没事,我就是说,我们都能顺利过关,他一定没问题的。” 她却不知,韩闯因为心魔的特别照顾,一路所遇到的敌手要更胜于他们。 “敢问前辈,他是否也在我们的约定之中。”柳青芙说。 白衣人曾说过,他们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人能胜他,都可以过关,柳青芙只担心韩闯来的迟了,不在这任何人之中。 白衣人微微笑道:“你放心,我说的任何人就包括这第六层里的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这个正在赶来的小子。老实说我对他也有些兴趣,他的武魂有些特别。” 林绛雪心下一惊,暗道:“相隔这么远,他竟能感知到韩闯的武魂,端是不可思议。” 柳青芙等人同样也这么想。 白衣人见得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于是解释道:“我乃宝塔第六层的守护者,这塔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休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老鼠也瞒不过我的感知。”话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这个人嘛,倒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柳青芙心里一滞,急道:“什么麻烦?” 白衣人只是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无论之前柳青芙等人如何哀求,他只是不说而已,最后韦红琼泼劲一来,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这老家伙,不是要和韩大哥比试吗?若他出了问题,我看你怎么比试!” 白衣人眼皮微微抬起,目中露出一抹不屑,“若他连这点麻烦都不能解决,也就没资格和我比试了。” 一句话,众人哑口无言。 韩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说的简单一点,他被人拦住了,若复杂一些,有人不希望他去面对白衣人。他面前站着四个人,四个黑衣人,黑纱蒙面,看不清脸,露出的两只眼睛里透着青光,就像某种锯齿类动物。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这韩闯在这玲珑宝塔里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纯粹的善良者,大约最纯粹的善良者也不屑来到这个地方。 面前四个人,不,准确的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韩闯能明显感觉到这四人身上并没有人类的生气,而是一种类似于张啸林身上的死气,死气沉沉,浓郁的几乎快要滴出水。 “你们是谁?为什么拦住我们。”韩闯问道,接着摇了摇头,他知道不会有人回答自己的,真是这样,无人应答,只是那眼中的青光又冷峻的几分,冷的就像是血,人血。 韩闯皱了皱眉,拉着径直向前走,四个原本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忽然同一时间拔出长剑,将他们围在当中。 聂青青目光一凛,低声对韩闯说道:“果不然出你所料,看来心魔不想让我们过去。” 玲珑宝塔自然有宝塔的规则,这是韩闯从聂区口中得到的事实,没有人能逃过这种规则的约束,就算强大如心魔也不可能——宝塔有守护者,每一层宝塔都由守护者决定。 心魔虽不能亲自出手对付韩闯,但却可以派杀手过来,这并不与规定相背。这也是聂区说韩闯实力不够的真正原因,或许他能够做到不惧心魔,但若安全,还远远谈不上。 四个人,四把剑,寒光凛凛。 韩闯试图从这些人的空隙间找到一些漏洞,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不是没有漏洞,而是没有空隙,四个人的气势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看来要硬闯了,”韩闯笑着对聂青青说。 聂青青已将宝剑提在手上,“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韩闯微微一笑,右手一扬,重剑已握在手中。 “我最后说一遍,你们是让还是不让。”虽知道这注定是徒劳的,可韩闯依旧问了一遍。 果然,回应他的只有剑,四把宝剑同时向他刺来。 聂青青接下了其中一把,韩闯重剑架住了正面的三把,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斗了大约十招,韩闯渐渐皱起眉头,他原以为聂青青帮自己当住一人后,四名杀手的阵势立刻就会破解,没想到剩下的三名杀手竟以最快的速度组成了一个三人阵法,三个人虽然都只有半步融魂的实力,但依托阵法之厉,竟能与韩闯都过旗鼓相当。 韩闯也曾想过动用血影分身,但之前被张啸林斩去了一个分身,还需修养,其他分身也就用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以一人对敌。 他的本领本在三人之上,但无奈三人像是心意相通,所用之阵法又甚是玄妙,以八卦为基,虚实相生,正反互用,正奇相合,恢宏之中又带有一种邪气,便是以韩闯的能耐也难以破阵而出。 顷刻之间,百招过去,韩闯已亮出吞噬武魂,不断从周围虚空之中吸收天地元气,便是如此,也有点应接不暇的味道。 对手真阵法显然也有循环真气的作用,这三个杀手经过如此强力的对抗,竟丝毫不落下风,由不得韩闯不心惊。 聂青青在一旁看到了韩闯的窘境,试图冲过去帮忙,而她的对手也不易与之辈,虽然并不能胜她,但拖住却完全没有问题。 匆忙之间,聂青青只有大声喝道:“韩大哥,这是两仪阵法,若想破之,需从正反入手。” 话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对手的紧迫让聂青青说不出话来,只用焦急的用余光看着韩闯。 韩闯听聂青青这么一说,当下眼睛一亮。他虽没见过两仪阵法,但四象两仪本就相通,有了四象阵法作为基础,再经聂青青的提醒,韩闯也渐渐摸出了一些门道,脚下步伐轮转,每一步都占据八卦方位,虽展示破不了阵,但性命却也无忧。 真气稍微恢复一些,韩闯立刻大喝道:“你们若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大喝声中,脚步已从离到坤,变化之快,直叫三个杀手嗔目结舌,转瞬之间,剑随步伐而出,砸向其中一杀手的头顶。 这一下忽然破开阵法的一击让杀手明显愣住,竟不多不闪的被韩闯砸个正着,身体倒飞了出去。 韩闯看的真切,这人胸骨凹陷,显然已活不成了,没想到他落地之后,仅仅在地上滚两圈,便又站起来向韩闯杀去。 韩闯竟愣了愣,心想:“不会是不死之身吧。”虽不相信,但下意识却已认可了这种可能。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这三个杀手早已被邪气入体,算不得真正的人,支撑他们身体的也不是跳动的心脏与大脑,而是身体里的那一股邪气。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感觉头疼,面对一个打不死又不怕死的对手,你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聂青青的声音传来:“打碎他的脑袋!” 韩闯眼睛一亮,暗道:“没错,邪气就储存在人体的脑袋里,我攻击他的身体自然无事,但若直接打碎他的脑袋,邪气无处藏身,也就泄了出去。”主意一定,韩闯立刻主攻杀手的脑袋,原本表现的悍勇不畏死的杀手,竟然露出怯弱的姿态,连连后退。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只比剑 上 有些事情一旦找到了突破口,就变得简单了。 好比此刻,韩闯面对着一群杀手时,从最初的彷徨无助,但现在的游刃有余,所依靠的仅仅是一把钥匙而已。 攻击头部。 没错,就是攻击头部,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每一招都是明明白白,赋予目的性的攻击。 大约三十招过后,终于有一名杀手被他击中,脑浆迸裂,瞬间倒地。 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他和聂青青一起解决了最后一名杀手,韩闯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不过如此。”他说道。 同样又黑烟从这些杀手的脑袋里窜出,在空中积累成厚厚的云,低空盘旋了许久,化作了一没有形状的脸的模样,漆黑的,就像女子的呢绒丝袜编织而成的面孔。 韩闯能很轻易的发现这张面孔下的愤怒,但他满不在乎。 既然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那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呢?与其想得太多,不如随遇而安,有句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吗? 他们继续向前。 韩闯感觉那股盘旋在脑海的呼唤的力量越发明显,就像某种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野心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包裹在这野心之中,包括疯狂,包括战意,包括斩断一切的念头。 此刻他已经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呼唤他的是一名剑客,同样是一名剑客,这个人对剑似乎更强虔诚,虔诚的毫无杂质,让人难以寻觅到任何瑕疵。 就连聂青青也感觉到了这股力量,没有理由的,她变得诚惶诚恐,半个身子躲在韩闯身后,瑟瑟发抖。 这种抖动只是最轻微的一种抖动,但韩闯依旧感觉到了,非但感觉到了,还敢觉得无比清晰,仿佛恐惧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放心吧,没事的。”韩闯安慰聂青青。 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就是一句安慰而已。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也没有任何值得推敲的线索,一切都是建立在荒诞的解构与并不可靠的经验中。 但毫无疑问,韩闯的声音就是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当这种声音钻入聂青青的耳朵里时,她终于感受道了心安,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安静与祥和。 “我明白,不会有事的。”她跟着说了一句。 一座茅草屋出现在天与地的交界处,光线正好落在屋顶,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聂青青还看到几个人,熟人,正站在茅草屋的门口。 “是柳师姐他们!” 韩闯虽已被逐出了青竹宗,但依旧习惯喊柳青芙为师姐,聂青青也跟着韩闯喊柳青芙师姐,两人似乎对这个并不名副其实的称呼有任何抵触,潜意识里就觉得理所当然。 当然,柳青芙也是如此想法,韩闯只是被逐出青竹宗而已,仅此而已,不反感他们之间的师姐弟关系,甚至这种关系在考验中得到了升华。 韩闯看到柳青芙等人也感觉十分兴奋,就他连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真的闯到第六层,更不用说是柳青芙等人了。 至少,在看道张啸林的惨样之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显然,坏打算用不上了,这令他莫名的舒心,愉悦,仿佛天下间所有开心的事情都在此刻发生一样。 微笑出现在他的嘴角,到眼角的位置才消失不见。 “师姐!”他挥着手,大声叫喊。 没有人回应,一个人都没有。 不但柳青芙没有回应,林绛雪、莲花、秦香儿、胖子、韦红琼、颜赤扬,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回应。 所有人都如死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走近了一些,韩闯发现他们都闭着眼,表情或痛苦或轻松。茅屋门口站着一个白衣人,雪白的袍子,单薄的长剑,银色面具。 裸露出来的一点皮肤显示出这是一个皮肤苍白的人,面具下的眼睛里充满了浑浊的气息。 他凝望着远方的天空,便韩闯靠近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世界上已经没又任何东西值得他留恋了一般。 韩闯敏锐的感觉道,这个人就是造成面前这一切的元凶。 “你是谁?”韩闯问道。 白衣人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瞥向韩闯,可半晌没有说话,正当韩闯感觉不耐烦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这是什么意思?是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对我的不屑一顾? 无论哪一种,韩闯都感觉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积累。 这些年的锻炼让他早已渡过了年少轻狂的日子,他小心的掩藏着怒气,沉声道:“敢问前辈名号。” 玲珑宝塔前五层的守护者莫不是赫赫有名之辈,韩闯相信这第六层的守护者,一定也不是无名之辈。 白衣人忽然笑了,僵硬的嘴角绽开一抹弧线,很快便消失不见。 “我的名号你一定没有听过。” 韩闯皱了皱眉,心想:“若是他没说话,一定是远古时代的人。”他却不知道白衣人只是近百年的人物,但百年时间足以让人类忘记一些辉煌的东西,好比一个名字。 “前辈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听过也说不定。”说话的是聂青青,有韩闯在身边,即便她能清楚的感觉道对面白衣人的力量,但依旧表现的淡定自若,没有任何慌张有焦急。 白衣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聂青青差异的指着自己。 白衣人道:“没错,就是你,你让我想起了这塔里的一个老家伙。”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聂青青疑惑的回答。 聂青青不清楚,不代表韩闯不知道,他明白面前的白衣人说的一定是潜藏在宝塔里的聂区,但聂区的存在又是一个不能让聂青青得知的秘密,于是韩闯立刻开口转移话题:“敢问前辈,他们是怎么了?” 他指着柳青芙等人,眼神中闪过一缕虑色。 白衣人转过头,看了韩闯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他们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韩闯走近一看,果然每个人都气息平顺,脸色正常,只是无论怎么推搡都没有反应。 他皱起眉又道:“可是前辈做的?” “不错。”白衣人毫不避讳的回答,“都是我的杰作。” 韩闯躬身见礼道:“还请前辈救醒他们。” “哈哈哈。” 白衣人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得,大笑着摇摇头,“你认为我会听你的吗?” 韩闯脸色一变,沉声道:“那前辈有什么要求?晚辈一定竭尽所能。” 他隐隐感受道白衣人的目的,但不道万不得已,没人希望用暴力解决。这似乎是现代人做事的一种方式,与古代人的思维想法截然不同。 白衣人冷哼一声,不屑的道:“这些家伙是和老夫比武不敌,所以老夫让他们先睡睡。”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那前辈要如此才能放过他们。” 白衣人道:“有人胜过我,我自然会放。” 韩闯开始打量起白衣人,外貌看不见,身形消瘦,手指修长,骨节的位置突出,一看就是用剑的高手。 更可怕的是韩闯完全感觉不到这人的实力。 要知道之前诸位守护者,也又实力强大之人,但韩闯或多或少都能感觉道他们的实力,唯有面前这人,若不是眼睛看到他站在茅屋前,若不是他和自己说着话,韩闯真不相信他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如此一来,就完全杜绝了面前是个普通人的可能,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他是一个高手,高到韩闯已无法揣度的高手。 韩闯皱眉道:“前辈说笑了,以前辈的实力,别说我们中没人是您的对手,就算出的宝塔去,恐怕也难觅敌手。” 白衣人没有承认,但而已没有否认,只是笑着,冷冷的笑着,仿佛在笑容中爆仓着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 韩闯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前辈若真像杀我们,也不会费尽心机的用比武作为手段,您到底想干什么?若真是比武,我直接认输又何妨。” 聂青青还向说些什么,却被韩闯挥手打断,“前辈自有前辈的道理,我们晚辈不可妄加议论。” 若是不知道韩闯为人,若是不知道他的性格,聂青青一定会以为韩闯是个迂腐可笑的榆木脑袋,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韩闯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聂青青笑了笑,温顺的站在一边,低头敛目,再不开口。 白衣人诧异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你就不害怕吗?” 韩闯笑了,道:“有什么可怕的?前辈又不想杀我们。” 白衣人忽然笑了起来,这一次可不是什么讥讽而冷酷的笑,而是一种温和的笑,如同音乐大师遇到知音时,露出的笑声。 “好!果然与众不同,”白衣人道,“看来他们说的没错,若是这第六层中有人能够在老夫的规则下战胜老夫,也就只有你这个小子了。” 见白衣人的声音明显变得亲切,韩闯也暗中松了口气,开口笑道:“前辈谬赞了,以前辈的厉害,恐怕十个我,百个我也未必是对手。” 武道修为越是高手,能力越是不可思议。若说补身期的中的顶尖高手还有可能战胜刚刚凝神的人物话,那融魂期的武者面对生死期或至尊高手,绝对毫无反抗之力,非但没有反抗之力,甚至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韩闯看的真切,面前的白衣人至少也是生死期的高手,这样的高手在面前一战,可不就是十个他,百个他也未必能胜吗? 这不是力量大小的差距,而是力量质量的差距,倘若说凝神期的武者是赤手空拳的话,那融魂期的高手就拥有了刀剑,而生死期以上的高手,便可以直接运用火器了,其中厉害,莫能以百倍来计算。 白衣人看出韩闯的打算,微微一笑,说道:“你也莫慌,我说的比武自然普通的无比,我们是公平比武。” 韩闯不动神色的道:“什么叫公平比武?” 白衣人道:“公平自然是绝对的公平,你我都用剑,那我们就在剑法上见个高低。” 韩闯心中有些明了,但嘴上依旧问道:“何为在剑法上见高低?” 白衣人大笑着道:“你这小伙子足够聪明,可有些时候也太聪明了,藏拙不应该是年轻人所为,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可不是这样。” 韩闯心知已被对手看破,但不紧张,也不激动,只是淡淡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前辈的方式未必适合我,我的方式也未必适合前辈,不过我确实很好气前辈所谓的剑法上见高低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白衣人道:“不动真气与武魂,只比剑,单纯的剑。” 第四百五十章 只比剑 中 比武还能这样比? 韩闯脸上多少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就见白衣人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公平比武,自然如此。” 听的这句话,韩闯身后的聂青青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你是公平剑客?” “公平剑客?”韩闯用疑惑的眼神凝望着聂青青。 聂青青微微一笑,说道:“大约三百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名奇怪的剑客,四处与人比武,用的方法还是特别奇怪的公平决斗。” “你用多少真气,我便多少真气。”聂青青说着话,竟笑了起来。 要知道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比武本是神圣的事情,而公平剑客弄出的这一方法,无异于将神圣变成了笑料。 韩闯看了白衣人一眼,说道:“那些人就愿意这样比?”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不愿意又能如何?公平剑客本身实力超群,若不这样比,谁能胜他。”语声稍顿,继续道:“这公平剑客出道十年,大大小小经历了二百来次比武,无一败绩,最后赢得了一个不败剑客的美誉。还创立了之后名震江湖的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之事韩闯是清楚的,百年前成盛极一时,后渐渐颓势,目前已在江湖上看不道名号。可便是如此,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名号,没人敢于小觑。 这人竟是名剑山庄的创立者?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韩闯望着白衣人的眼神中,带上了更多的疑惑。 就在这时,白衣人却笑了:“什么公平剑客,什么名剑山庄都是过去的事情而已,现在老夫只是玲珑宝塔里的一个守护者,我知道你们想要通过这一层,”他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那就战胜我,战胜我过后,你们自然能够上去。” 韩闯目光一凛,心知白衣人用登楼这种事情威胁他,便是此事不可善了的意思,于是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此,那就得罪了。” 白衣人大笑起来:“比武就是比武,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指着柳青芙等人道:“他们每个人上来都是得罪得罪的,可到最后呢?我绝不会留手。” 韩闯在白衣人身上读出了一种锐利的剑气,这种剑气就像噬骨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的耐心。 他皱了皱眉,右手一扬,黑光闪烁,玄铁重剑已出现在手中。光线落在剑身上,绽出黝黑的光。 “剑名玄铁,重曰三百斤。” 白衣人眼中绽出一抹金光,其中更是蕴藏着澎湃的战意。最开始他并不对韩闯报任何信心,毕竟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对剑道能又多少理解,便是他在二十岁时,恐怕也只能被称之为剑道入门而已。 但自从这把乌黑透亮的玄铁重剑出现时,所有的轻视立刻烟消云散,他很清楚的知道,能用这样一把剑的人,绝不是普通的人,甚至绝不是一名普通的剑客,一定是对剑法又着特别的了解,才会用这样一把剑。 他冷冷的笑着,笑着中仿包藏着一种奇怪的意味。 大约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笑声在空间里回荡。最后还是韩闯打破了这种诡异的静谧:“前辈不打算出手吗?” 白衣人笑道:“不,老夫之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用这样一把剑。要知道剑走轻灵,所以江湖中的剑大多是轻盈的长剑,甚至还有一些凶险的短剑和偏锋的软剑,但如此重剑,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已不单单是见猎心起了,更多的是对韩闯这个人起了浓厚的兴趣,白衣人一生中经历过几百次决斗,其中能让他见猎心起的不过几十例,能让他对这个人感兴趣的,更是少之又少。 只此一点,韩闯当可自傲。当然,他并不知晓这一点,只当是白衣人在嘲笑,于是皱了皱眉,沉声道:“前辈不用疑惑,这重剑就是我的剑,里面也无甚玄机,就是一把剑而已。我的剑法并不讲究绝对的轻盈,所以所用的剑不同其他,也不足为奇。” 白衣人笑道:“是极是极,老夫着了相了。”叹息一声,又道:“天下间武技何其多,老夫见识过的不过是其中一二,就算剑法,老夫也不敢说见得全貌,总有那么几种会成为沧海遗珠,你这剑法想必真如你口中所说,与天下剑法大相径庭吧。” 韩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白衣人继续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问了,特别的剑法配上特别的剑,老夫有幸见得,也不枉我答应那人镇守宝塔。不过老夫有言在先,你的剑法虽然奇怪,但老夫绝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你若输了,恐怕会与他们一样下场。” 韩闯的目光在柳青芙等上脸上掠过,表情微微一变,接着重新恢复了淡漠。 “前辈何以乱我心境。” 白衣人见得韩闯的表现,不仅微微点头,“我若不乱,我再做什么也是徒劳。我只最后试试你是否真的是一名剑客。” “结果?”韩闯眼皮微微抬起,眼神射出两道寒光。 白衣人视那寒光如无物,淡然的说:“一试之下,果然是上等的心境,难怪这些人如此推崇于你,只希望你在剑法上也当得起他们的推崇。”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在剑法上,某有十足信心!”说话之间,一股汹涌的剑气破体而出,萦绕在身体周围。 白衣人目光一凛,收起小觑之心。他的手抬起,缓缓的,近乎虔诚的拔出手中剑,竟是一把木剑。 “自制的木剑,不能削铁如泥,不能斩金断玉,只是一把最普通的木剑。”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这就是老夫的剑。” 凌晨的空气清冷,低空的水汽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整座不夜城。昨夜的喧嚣在此刻终于划下了休止符,甚至的唯有喧闹过后的疲惫。 大街上没有人,就算小商贩们也很清楚,清晨并非做生意的好时间,在不夜城中,他宁愿晚睡,也不会早起。 紫竹和尚的客栈早早的看门,迎来了清晨的第一个客人,同样是个和尚,不可和尚。紫竹和尚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你来了。” “再不来恐怕就晚了。” “喝茶?” “喝酒。” “茶不够好?”紫竹和尚饶有兴趣的看着不可和尚,眼睛里放出两道晦涩的光,“和尚是不喝酒的。” 不可和尚微微闭眼,做出陶醉的表情,“可我嗅到了一股酒香,”他猛地睁开眼,眼里放着金光,“西南蜀中正宗的女儿红,刚开封的。” “还是瞒不过你,”紫竹和尚大笑起来,起身从柜台后拿出两坛酒,扔给不可和尚一坛。” 不知有意无意,他这一扔并不简单,而是用上了一种高明的手法,酒坛在空中剧烈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 不可和尚目光一凛,伸手见酒坛抱在怀里,顺势旋身而退,一连转了三圈,才将酒坛上的力道卸去,整个过程中,酒水却不漏一滴。 紫竹和尚冷冷的笑着,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不可和尚摇摇头,揭开酒封,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也不矫情,仰头就是一口,酒从嘴角溢出,就像两道小型的瀑布。 “好酒!” 紫竹和尚皱了皱眉,说道:“何来好酒,我们喝的是茶。” 不可和尚愣了一愣,忽然笑了起来,“没错,没错,这是茶,是茶。” 大约十分钟,两坛酒就见了底,两人对立而坐,表情淡漠,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几分钟,紫竹和尚开口:“近日你在不夜城里闹的挺大的,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 不可和尚笑了,道:“他们只知道有人在闹,可不知是谁,也不知道有个北海禅院的和尚在里面。” 紫竹和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可瞒不了多久。” “能瞒多久就是多久,”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说,“反正也不需要再瞒多久了。” 紫竹和尚眼睛一亮,低声说道:“里面又进展了?” 不可和尚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敲击着桌面,空寂的客栈里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一共六下,紫竹和尚数得清楚,听的明白。 他笑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好,这我就放心了。” 不可和尚摇头道:“恐怕还不能放心,别忘了这些盘踞在不夜城里的势力,可都不是一般的人。” 紫竹和尚笑了一声,说道:“还有什么比得上北海禅院的和尚?光是这个名头拿出来,都可吓人。” 不可和尚摇头道:“什么名头都是虚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有绝对的实力才是最见识的保证,而我——”他忽然抬头,凝望着紫竹和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没有这个实力。” 紫竹和尚看着他,他也看着紫竹和尚,两人在方寸之间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摇,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好久,直到一声响亮的鸡鸣,太阳升了起来。 “你所来为何?”紫竹和尚忽然开口。 不可和尚笑了,压低声音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真是不可和尚来此的原因,韩闯已经道了宝塔第六层,并且见过聂区,不久便会到达第七层,其中的一些变数早已注定,他会破塔而出,那时他必将成为所有不夜城势力争夺的对象,不可和尚必须早做准备。 既然韩闯答应了他进塔,那他也会保证韩闯的安全,但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光是邪月宗和胡家,恐怕难以抵挡不夜城所有势力的联合,就算在加上他北海禅院的名号,也未必能使那些亡命之徒退缩,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一个有实力保证韩闯安全的人。 紫竹和尚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微笑着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说不得老衲这一条性命就掉在了这里。” 事到如此,还在装傻。 不可和尚心中腹诽,嘴上却道:“事到如此,我也就打开天窗说凉话了,您不是和尚。” “没错。”紫竹和尚淡然的承认,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从您上一次对我的态度来开,您也是为了韩闯的安全。” “也没错。”紫竹和尚又道。 “所以您帮我,也是帮韩闯,同样也是帮你自己。我说的可对?” “同样没错。”紫竹和尚捻起胡须,微微一笑。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只比剑 下 不可和尚不老,却自诩为老谋深算,但在真正老谋深算的紫竹和尚面前,他玩弄的那一点小聪明却没有任何作用。 很快,在一桶玩笑式的对视中,不可和尚败下阵来,无奈的望着紫竹和尚,说道:“好吧,说说你的条件。” 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永远也不会有,所有美味都需要自己争取。 紫竹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我需要你北海禅院的一个诺言!” “什么?”不可和尚皱起了眉头。 玲珑宝塔第六层中,韩闯正与白衣人遥遥对视,重剑横在胸前,摆出一个战斗的姿态,但他没有出手,也不打算率先出手。 剑法道了他这种境界,已经能够后发先至,先出招反而容易被对手针对,所以他并不着急,也不慌张,只是安静的等待,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大约有两分钟,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就像梁两尊没有生息的木偶。 聂青青站在一边,同样默无声息的看着,她虽不知不动对于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就看韩闯那严峻的表情,便知其中厉害,于是想了想,开口说道:“前辈,谁怎么不动手啊?” 韩闯不好意思说,她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她是女孩,女孩自然有女孩的特权,这一点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可改变的。 白衣人微微一笑,对韩闯道:“你的妻子很不错,知道帮你。”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但没有反驳,反而心中生出了一种甜蜜之情。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微微笑道:“她不帮我,难道帮你吗?” 白衣人笑出声来道:“这话说的也是,看来我太久没有和人交流,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了。”语声稍顿,接着说:“作为前辈,我让你三招,你出手吧。” 韩闯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却不动神色的道:“晚辈尊敬前辈,还是请前辈先出手三招。” 白衣人笑道:“我若出手三招,你就没机会出手了。”说话间,将木剑横在胸前,却没有任何刺出的意思,仿佛只是单纯的横在胸前而已。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低声道:“如果前辈真的这么有自信的话,绝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您会第一时间出手,不是吗?” 白衣人大笑了起来,“没错,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非常非常有意思。”语声稍顿,继续道:“老实说,我并没有必胜你的把握,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没有必胜把握的武者。” “前辈怕了?” “怕?”白衣人摇摇头,“老妇从不只怕为何物。” “那前辈就出手吧。”韩闯道。 白衣人摇头道:“剑客会利用各种手段追求胜利。” 韩闯眯缝着眼,凝望着白衣人,“前辈的意思是一定要让我先出手?未免有些失风范了。” 白衣人笑了,道:“风范?那是什么东西?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你可知当年有多少人死的在追求风范之上,他们自认为是高手,看不起我,最后都招致了灭顶之灾。” “见过他们的丑态,我便告诉自己,比武之中绝不可有卖弄风范之心,任何一场比试,任何一次战斗都必须全力以赴。” 他的右手食指轻轻撩拨了一下木剑的剑身,这木剑就如同铁剑一般,发出嗡嗡的剑鸣。 韩闯叹了口气,率先出手。 他不是不知道先出手劣势,只是再不出手,他必输无疑。两名剑客相斗,倘若谁也不准备先出手,只有一个理由,两人都在蓄势,一旦当蓄势完成,就能发挥出远超实力的一剑。 韩闯不认为自己能在蓄势中战胜对手,虽然对手也没动用真气,但他毕竟到达过那个境界,对那个境界的领悟更深,在两边都蓄势的前提下,韩闯必输无疑,他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所以这一剑虽然让他落下了下风,却挽回了一个必败之局,从这个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对。 当然,韩闯也绝非等闲之人,即便被迫出的这一件,也只用了重剑当中最简单的招式,挺剑直刺。 不要小看简单的招式,招式简单固然容易被人看破,但越简单的招式,破绽却越小;还有一点,越简单的招式,在运用中也会越容易,韩闯自认为二十年的阅历绝不可能比的上白衣人百年的积累,所以干脆就用最简单的招式来平衡两人之间经验的差距。 白衣人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当韩闯用出挺剑直刺这一招时,他微微点头,暗道:“果真是天生雪学剑的料子,光这一番悟性,就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 世人都说学剑者需要剑武魂,但白衣人却认为,剑武魂者学剑,充其量不过是个用剑的武者的而已,远不能达到剑客的层次。 只有那些具备七巧玲珑心的武者,才有资格学剑,特别是如韩闯这般,小小年纪,能得各中三味。 白衣人看的真切,韩闯这一切虽只是最简单的挺剑直刺,却隐藏着十七种变化,三种杀招,稍微应对失误,就可能招致对视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再加上他从未见过重剑之法,所以这一剑,他也不敢大意,见木剑平平向前一送,轻盈的点在重剑剑身上。 木剑剑锋顺势向下滑落,绽出一连串火花。 韩闯心中一动,重剑猛地向下一按,新道:“你虽然剑法厉害,但用的终归是一柄木剑,我现在用重剑的性质欺负你,看你有何办法抵挡。” 韩闯想得轻松,便是直接用重剑碾压对手,却想白衣人能在几百场招式决斗中保持补办,又岂是泛泛之辈。 就见木剑将重剑一拖,跟随着重剑之力下坠,整个过程走成一个细微的弧形,当剑身探底时,弧形的轨迹发挥了作用,木剑借力见重剑向旁边一引,韩闯立刻觉得一股强大的劲道传来,心中暗暗吃惊,只觉得这股力道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不敢大意,连忙见剑身一横,试图用震字诀将木剑震开,没想到木剑就像黏在他重剑身上一样,紧跟而行。 韩闯这才想起为什么这剑上的力道如此熟悉,这不就是太极剑的法门运用手法吗?或许发力有所不同,但手法却是一样的,道理也是一样。 具是用更长的轨迹来卸掉剑上的力道,是极高明的卸力之法。 韩闯震惊的眼神正好被白衣人捕捉到,打趣的说道:“怎么了?你的重剑剑法不至于就如此不堪一击吧。” 韩闯回过神,微微一笑,太极剑的卸力法门虽然正好克制重剑,但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卸力法门固然高超,但绝不能说无敌,只要力量超过了卸力的极限,便是手法再高明也无能为力。 韩闯自己就会太极剑,自然对这点无比熟悉,正好他右臂乃是一只麒麟臂,光是肉体力道就能又千斤之重,用来对付卸力法门正好。 只听他大喝一声,手上用力,劲力刹时传递到剑上。白衣人只觉手上压力猛地一重,几乎握不住重剑,当下脸色一变,扯开木剑。 韩闯眼睛骤亮,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对手撤招,他顺势将重剑抡圆,也不管什么剑法,径直向白衣人头顶压去。 这就正是重剑剑法的精髓,对方只要退过一次,就会招致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看你还如何抵挡!”韩闯心想。 这一剑从构思道随机应变都是上上之选,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情,他的对手可不是颜赤扬之流,而是三百年前,真正做到过天下无敌的剑客,就算此刻不能动用真气,但百年的经验与对危险的感应却让他使出了破解这必杀之局的一招。 剑锋忽然违反规律的向上,重重的点在重剑剑身的中间。 韩闯脸色一变,顿时撤剑,跳出圈外。白衣人这一剑,正好点中了他重剑的着力点上,这一点虽然不是卸力之法,却比任何缷力的法门更加厉害,直接从根源上抑制了重剑的发力。 如此一来,韩闯无功而返,也在情理之中,而且非但无功而返,因为全力释为,收招时还受了一些小伤。 不过白衣人也不好受,韩闯过人的力量令他始料未及,匆忙出招也未能尽全力,这一剑在速度和眼力上都是上上之选,唯有在力量上不过尔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硬拼之中,力量弱的一方一定会吃亏,刚才那一剑他也受了一些小伤。 两人对对方的状态都心知肚明,跳开之后,不禁相视一笑。 韩闯道:“前辈果真是高手,刚才那雷霆一击端是不可思议。” 白衣人苦笑道:“想不到我也有一天会依靠经验来取胜,”说话间,望向韩闯的手臂道:“你那只握剑的手臂是麒麟臂吧!” 韩闯微微一笑,劲力贯通右臂,只听扑哧一下,右臂的衣袖立刻撕裂,整条手臂曝露在空气中,右臂的上方肩膀关节之下的位置,黑色麒麟的纹身若隐若现。 白衣人见了,不禁叹息一声:“可惜可惜。” 他为何会可惜?只因为麒麟臂虽然厉害,但不适合用剑,用剑这讲究用力留三分,而长剑相比起重兵器,本就容易折断,所以大多走轻盈路线,并不需要蛮力硬拼,反而需要更多的控制力。 麒麟臂力量十足,但缺少的恰恰是精确控制的能力。 韩闯看出白衣人所想,微微笑道:“前辈莫忘记我用的可不是普通的剑法。” 白衣人目光落在那凶厉的重剑上,不禁眼前一亮,说道:“是了,你这重剑与普通长剑不同,自然需要不同的用法。”眼珠在眼眶一转,道:“没错,重剑的重量让它具备了一定重兵器的特性,并不需要轻盈快捷的变招,即使加注很大的力量也没有问题,看来老夫又着了相了,一上来就和你斗力,你用这种兵器的人,又怎会没有点特别之处,大意了,大意了。”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前辈不必妄自菲薄,刚才那忽然变招的勇气和眼力,让我大开眼见,若是前辈早料到我有麒麟臂的话,准备好了,一招下来,恐怕我就要受不小的伤。” 白衣人听的这话,只是笑笑,并不当回事;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早知道韩闯拥有麒麟臂的话,绝不会与对手硬拼,便是胜了,也不过是惨胜而已。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说服 上 这世间绝少有剑术高手,便是有传言,大多也是些欺世盗名之辈,可韩闯今日却遇到了这么一个剑术高手,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无论他如何攻击,只是破不开对手木剑所构架的剑圈,无论他怎么样催动重剑,对手的木剑只是不与他相碰,两两错开,又总能迫使他不断的变换招式。 “原来这就是木剑之法。”韩闯眼睛一亮,只觉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却说对面的白衣人同样震惊,他原本以为韩闯只是欺世盗名之辈,没想到其不但有真才实学,还如此厉害,便是以他的实力,不敢轻言胜出,而这重剑应用之法更是可圈可点,虽名面上与重兵器没什么区别,但其中却隐藏这剑法的道理,比之单纯的重兵器厉害了不知多少。 白衣人只能采取游斗的姿态,利用缷力上的优势和韩闯游斗,如此一来,倒也无忧,只是一场本能很快结束的比武,却被两人弄成了持久战。 没错,一方是先天神力,武勇凶厉;另一方面则是经验深厚,技法高超,两人斗了一百多招不分胜负,看的旁边的聂青青都眼花缭乱。 尚不至于此,聂青青看到的更多的却是一种惺惺相惜,两人以剑争斗,剑术当中却透露出惺惺相惜的味道,这点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又是几招过去,韩闯重剑飞舞,厉声喝道:“前辈,我场比武我必须要胜,我有不得不胜的理由,对不起了!” 白衣人目光一凛,冷笑着道:“你若真有本身就来吧,老夫也断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番相互宣誓之后,便是真正的战斗开始,韩闯将一把重剑舞的飞快,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影,能将这么重的重剑挥舞如此之快,端是有些举重若轻的味道,反观白衣人则恰恰相反,剑法是越来越慢,但这慢并不等于落于下风,他每出一剑,就如流水沉沙一般,将韩闯的剑气沉下,看的聂青青震惊异常。 韩闯还好,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白衣人的变现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若不是木剑天生弱势,恐怕此刻韩闯已经饮恨剑下。 当然,这话是不可随意乱说的,此刻两人争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最后结果的改变,聂青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一连紧张的待在一边。 韩闯这边使出一剑三分的功法,虽只刺出一剑,却带出三道劲风,所是动用真气的话,就是三道无坚不摧的剑气,此乃他妙手偶得的一招精妙剑法,虽说重剑重意不重招,但这一招却格外适合此刻的战局,因此拿来,也并未破坏剑意。 这样一手,白衣人也识得厉害,木剑刺出,饶上剑身,虽然说是绕,但并不接触,接触的只是劲风而已,瞬间便将韩闯的重剑荡开。 韩闯“哼”了一声,挺剑直刺,重剑在空中飞舞,就像一条出洞的蟒蛇,短是让人不敢小觑。 白衣人见,心中一惊,扭身闪躲,那重剑就擦着他的腰间而过,他面不改色,木剑直刺韩闯中宫。 就在刚才韩闯出剑的时候,中宫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破绽,并非是他剑法不精,而是争斗到了如此层次,你全力出手,自然容易露出破绽。 中宫就是韩闯的破绽。 木剑夹杂了锐利的破空之声,刺向韩闯胸口,端又快又急,且突然而来,便是观战的聂青青也没想到,忍不住惊呼一声。 却见韩闯目光一闪,冷笑一声,手里重剑竟违反规律的收回,这一放一收之间,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当真有排山倒海之势。 风雷之威,人类难当,便是白衣人心志坚定,也忍不住暗暗叹息,他心中也明了,这破绽并非他看出来的,而是韩闯故意漏给他的。 两人如此相争,坚持不下,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分出胜负,时间长了,韩闯所用重剑即重,不善于久战,自然会落于下风;而木剑虽然威力有限,但胜在连绵长久,所以白衣人能耗下去,韩闯可耗不得,不得不兵行险招。 若是旁人,至少也会在露出疲态致之后才兵行险招,那时白衣人也有防备,但韩闯绝非犹豫之人,一见不能拖下去,立刻就有了决断,这一手故意露出破绽,若是稍有差池,便会落败,白衣人也想不到韩闯会用此招,当下中计,只能被迫催动木剑,与重剑硬拼一记。 “咔嚓”一声,木剑不出意料的折断,白衣人却就着这半截木剑,继续刺向韩闯的胸口,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惨烈气势。 这也自然,白衣人本是经验丰富,心智果断之人,木剑即断,再战下去他胜利的希望渺茫,倒不如趁着还有优势,果断发动最后的攻击。 这本是破釜沉舟之法,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由白衣人使却,成了不折不扣的杀招,剑招一来,便是韩闯也大惊失色。 匆忙之中,侧身迎上,躲开要害。 扑哧一声,半截木剑插入胸口,韩闯的重剑却已横在白衣人的肩头。 重剑搭在肩头,木剑只刺入半寸,两个人谁也没动,只是相互对视着,旁边的聂青青见的韩闯被刺中,本向惊呼,但一念之间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声音到了嘴边,却她生生咽下。 大约几分钟过后,白衣人很软笑了起来,韩闯也紧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声连在一起,此起彼伏。 “你赢了。”白衣人说。 韩闯摇摇头,说道:“是你赢了,你先刺中了我的身体。” 白衣人摇头道:“我不过是刺中了你的胸口,要害已被你避开,就算刺穿了,也不过是重伤。”他看这依旧插在韩闯胸口的半截木剑,叹了口气,又道:“木剑只剩下半截,禁不起真气激荡,便是动了真气,也杀不了你。而你这重剑只需要稍稍用力,我就完蛋了。” 耳畔的冰凉就像死神的呼唤,任谁也不敢大意,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一个字。 韩闯笑了,低声道:“你可是你说的,你认输了。” 白衣人笑道:“老夫虽然从没输过,但绝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输了,忍了又何妨。”说完话,拔出木剑,韩闯的身体微微一晃,险些倒地,聂青青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就见那苍白的面孔仿佛没有血色,但韩闯却是在笑,胜利者的笑。 只是这笑容里,多少有些侥幸的味道。 “你可知道,其实我已经没力气更进一步了。” 白衣人听的这话,眼神里掠过一缕惊容,接着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放心,老夫说认输就认输了,绝不会反悔,谁叫老夫没看出你已经油尽灯枯了呢?” 韩闯示意聂青青扶着他坐下,然后望向白衣人,沉声说道:“好了,现在就救醒他们。” 白衣人很干脆的点头,右手扬起,便是一片剑光闪烁,韩闯敏锐的感觉到这并非是剑气,而是一种与剑气截然不同的力量,其上没有死亡的气息,而是一种温暖的生的气息。 这剑光普一接触柳青芙,柳青芙立刻睁开眼,一脸诧异的看着虚弱的坐在地上的韩闯。 “韩师弟?” 先是疑惑,后来是喜悦,接着是大惊失色。韩闯有幸在柳青芙脸上看到了三种截然不停的表情变化,不禁摇摇头,柔声道:“师姐,我没事。” 金三富此刻也已苏醒,见得韩闯胸口上触目惊心的殷虹,不禁怒视着白衣人,喝道:“你这家伙干了什么?” 白衣人冷哼一声,只是不去理他,剑客自然有剑客的尊严,对于他看不上的,大抵是不会理会的。 颜赤扬清醒过来,差异的看了韩闯一眼,说道:“你和他比过武了?” 韩闯点了点头。 “你胜了?” 韩闯又点了点头。 颜赤扬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有些欣喜,有些怀疑,又有些嫉妒。 金三富见得这个表情,哪里不知颜赤扬心中所想,当下怒斥道:“颜赤扬,你什么意思?” 颜赤扬回过神来,脸色红了红,低声道:“只是没想到韩兄弟能够胜他而已。”说话间,用一种敬畏与疑惑的眼神望着白衣人。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种目光的侵蚀,白衣人冷哼一声,不屑的道:“老夫是输了一招,没什么,胜了百来场,总会输一场的。”望向韩闯,沉声道:“小子,你可一定要活下来,日后我还会找你交手的。” 韩闯脸色一白,颤声道:“还要打啊——” 老实说,他已经领教了白衣人的厉害,这次若不是自己占了兵器之利,最后又耍了个小聪明,绝不可能胜过对手。 自己有几斤几两,韩闯清楚得很,所以一听到白衣人还想和他交手之言,立刻露出痛苦之色。 白衣人忽然笑了,说道:“放心,不会是现在,老夫等你能从宝塔走出去的时候再说。” 聂青青在一旁听了,眼神一动,说道:“您不是宝塔的守护者吗?不能出塔才是。” 白衣人大笑起来:“老夫是守护者没错,却不是困在此地的守护者,若不是老夫自己愿意,谁能困我?” 韩闯与聂青青对视一眼,说道:“前辈不惧怕心魔?” “心魔?什么心魔?”白衣人还未回答,颜赤扬首先问道,与此同时,除了聂青青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此,我也不瞒大家了。”语声稍顿,又道:“各位一定很奇怪,我既非宗门子弟,又不是大世家弟子,为何要来争这玲珑宝塔。”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金三富道,“就算被你得了宝塔里的宝物,也带不出去。” 林降雪眼神一动,轻声道:“莫非是因为那个心魔?” 韩闯深深看了林绛雪一眼,叹息着道:“没错,我正是为了心魔才进塔的。”接着将不可和尚和胡丁山告知他的一起告诉了众人,众人听罢,具叹息着摇头。 颜赤扬道:“我就说这一路走来,并没看见所谓的宝物,原来这宝塔根本就不是为了盛宝之用,而是一所监狱。” “是啊,是啊。”金三富哭丧着脸道:“我算是走了眼了,冒着打的危险,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韩闯微微一笑,他能看出众人虽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多少颓唐,就算这宝塔里没有真正的宝物,但这些人一路走来,得到的锤炼却是比宝物珍贵的东西。 “好了,诸位也知道宝塔第七层里的东西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各位就在第六层等待。” “什么?不可能!”此言一出,金三富立刻反驳,“我说韩兄弟,你当我金三富是放弃兄弟的人吗?” 第四百五十三章 说服 下 韩闯盯着金三富,牢牢抓住他的视线,大约有两分钟,两个人谁也诶有说话,之后韩闯忽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放心,但如果你上去了,我也会不放心。”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你金三富上第七层,非但没有用,反而会让它分心。金三富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紧握双拳。 他找不到任何反驳韩闯的理由,因为韩闯所说的每一字都是千真万确的,他确实没有上楼之后保证自己生命的实力,更无所谓的运气护体,到最后非但不会有什么用处,反而会成为累赘。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越是清楚,内心的痛苦就越深,仿佛一根针扎进了他的胸口。 沉默大约持续了一分钟,金三富终于开口:“好吧,我就不上去了。” 韩闯脸上露出笑容,就在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林绛雪忽然开口:“我要上去。” 韩闯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也不不行。” “为什么!”林绛雪显得格外倔强,要知道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之间的林绛雪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般,现在她表现出对一件事情非常非常的在乎。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坚定的说:“我也要上去。” 柳青芙叹了口气,摇头道:“韩师弟,你没有理由拒绝师姐吧。” 就连颜赤扬也微微一笑,说道:“韩兄弟莫非把我当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莲花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却径直与韩闯站在一起,这比任何语言都要坚定。 韩闯苦笑的环视一周,低声道:“你们不明白,七楼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就是心魔吗?能有多厉害!”韦红琼开口道,“能比他厉害吗?”她手指着白衣人说。 确实,白衣人是个极好的例子,是整座玲珑宝塔中,少有的不怕心魔的人,韩闯见韦红琼拿白衣人做比,只能苦笑一身说道:“你们不明白。” “我们不明白什么?”柳青芙道,“你倒是说说清楚。” 韩闯犹豫了片刻,叹息着道:”着心魔不是普通的厉害,而是恐怖。” “我不明白。”柳青芙摇摇头,同时望向了林绛雪和聂青青。 两个女孩同时摇摇头,表示不解。 韩闯道:“心魔的厉害不是说他的实力有多强,而是魅惑人心的力量。” 颜赤扬冷笑了一声,说道:“韩兄弟是认为我们的心智修为不足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让我们跟着。” “可是——” 韩闯又不能明说自己的身世,除了苦笑没有太多的办法,就在这时,白衣人忽然开口:“我也不建议你们上去。”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韦红琼立刻跳到了白衣人面前,指着他道:“你是看不起我?” “没错。”白衣人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韦红琼立刻心头火起,抬起右手就向白衣人的脸上抽取,韩闯等人离的远,根本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手,只能眼睁睁的看她铸成大错。 岂料白衣人根本就不躲,任由那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韦红琼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泼辣的性格让她不屑于解释,只是没好气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躲!” 白衣人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又不想杀我,我为什么要躲。” “可是你——” “好了,你先退下吧。”韩闯开口。 韦红琼还想说些什么,但看道韩闯那锐利的目光,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韩闯走道白衣人面前,躬身道:“小姑娘不懂事,前辈勿怪。” 白衣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视线越过韩闯,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可知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这些人上去?” 众人都皱紧眉头,做冥思苦想状,几秒钟后,柳青芙第一个开口:“是因为实力?”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理由。 白衣人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实力,你们几个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和这小子差距不大,就算胜不过他,上去打打下手也好。” 白衣人的表面,他的建议并非因为实力。 “那是因为不能上去太多的人?”颜赤扬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实力的那,那就是人数的限制了,这是颜赤扬能想到的第二个理由。 白衣人依旧摇摇头,轻声道:“也不人数,事实上你们上去的人越多,楼上的那位越开心。” “不是因为实力,又不是因为人数,那是因为什么?”林绛雪皱了皱眉,难道说我们几个上去非但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反而会给你拖后腿?” 这本是一句玩笑之言,甚至带着一些自嘲的味道,但白衣人听后竟然点点头,说道:“没错,你们上去也只会给他制造麻烦。” “胡说!”颜赤扬立刻反驳,“我自不信自己的实力如此不济,只能给人制造麻烦。”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冷笑。 “正因为你们的实力不错,所以才会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林绛雪心中一动,直觉抓住了一些东西,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白衣人摇摇头,轻声道:“不误会,我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就算是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实力也不过如此。”他叹息着道:“真正让我阻止你们的,是你们各自的心。” “心?”柳青芙的眼神里尽是迷茫,“那是什么?” 白衣人盯着她,一字一字的说:“你心有牵挂,心有顾忌,心有欲望,心魔就会乘隙而入,任你再坚定,再强大,也不可能永远保持警惕。” 他环视四周,最后走道了金三富面前,眼中射出两道金光,直插金三富的眼睛里。 “你干什么!” 韦红琼就要上去,却被身旁的林绛雪拉住。 “放心吧,没事的。” 白衣人道:“你生于富贵,却心惊胆战,为维持家族不得不习武,但你心不在此,所以无所寸进,只能从旁门左道入手。”他叹息一声,“想法极好,可惜落了下层,终究是落了下层。” 接着走道颜赤扬面前,那锐利的模样让颜赤扬心生警兆,试图抵挡目光的侵蚀,但这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白衣人笑了笑,将嘴凑到他耳边耳语道:“你嫉妒他对吗,嫉妒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用错的方式,你应该更加努力刻苦的修炼,而不是在这种事情上表现自己。” 颜赤扬没有动,一动也不敢动,哪怕白衣人的嘴已经离开了他的耳朵,他依旧没有动,站在原地,就像一尊没有声息的雕塑。 “他怎么了?”聂青青低声问韩闯。 韩闯猜到一些,但嘴上却说:“我也不知道。” 聂青青道:“我倒是想知道。” 韩闯皱了皱眉,说:“那是别人的秘密。”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 白衣人走韦红琼身旁,微笑的看着这个刚才打过他的女孩,看这她慌张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你很好,非常不错,不过记得,有些时候太过强势是不行的,需要刚柔并济。” 韦红琼的脸红了红,低垂着脑袋,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白衣人来道柳青芙面前,迎上了柳青芙那双明净的几乎没有一丝杂志的眼睛,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放手吧,放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柳青芙身子一震,眼神里掠过一抹挣扎。 白衣人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来道林绛雪身边,同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想报复他,想证明自己的厉害,但恰恰是因为急功急利,所以你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 不同于柳青芙,林绛雪想要争辩,想要挣扎,想要告诉白衣人不是这样,你错了! 可话道嘴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仿佛所有的句子都梗塞在咽喉。 白衣人笑了笑,从她身边走过,来到莲花身旁,低声说道:“你还是不能释怀吗?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身负这样的负罪感,你将无所寸进。” 莲花身体一震,原本僵硬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缕愧疚之色。 白衣人的话正好点中了他的痛脚,他一直对当年背叛韩闯的事情心怀愧疚,所以才想与韩闯并肩向上,此刻被白衣人点出,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白衣人微微一笑,从他身边走过,来道了聂青青身边。 感受道白衣人的逼近,聂青青抓住韩闯的胳膊,身体向后躲去。 白衣人摇了摇头,凑到她耳边耳语道:“不要害怕失去他,也不要试图去追赶他,你应该很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追上他的。” 最后是秦香儿,白衣人只是看这她,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看的她心里发毛,自顾自的道:“我可没有想上去的意思。” “这就对了。”白衣人微笑着道:“你们大家看听道,就算是我都能看出各位心灵上的破绽,更不说上面那位在操控心灵上比我更胜一筹的家伙,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从不上第七层吗?” 没有回答。 白衣人自顾自的道:“其实我的心灵也有破绽,面对他,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据我所知,剑客的剑气是有斩断念头的效果,难道这样也无法战胜他吗?” 白衣人笑了,点头道:“你能想到一层,说明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摇摇头,“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你可知人类的念头是可以轻易斩断的,如果我斩断了对于武道的执念,我那就彻底成为了一句行尸走肉,是问我怎么会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呢?” “所以我不敢上去,因为一上去,在他的领地里,就算是我,也难免被控制。” 韩闯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心魔控制人心,放大人类本身的执念和欲望?” “没错,”白衣人点点头,“只有两种人不会受他控制。” “哪两种?”韩闯问。 “第一是没有执念,没有欲望的人,”说着话,他自己笑了起来,“不过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说是神也不为过。” “第二种,就是你这种人了。” 韩闯知道白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反驳,更没有点名。 白衣人点点头,道:“所以只有你一个人上去,才有机会战胜心魔,你们和他一起上去,只会被心魔所控制,沦为对付他的凶器。” 此言一出,就算再想跟着韩闯上楼的几人,也不禁犹豫,毕竟白衣人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心中有欲望和执念,就会被控制。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好了,你们就呆在这一层吧。”说完转头对白衣人道:“烦劳前辈照顾他们。” 白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四百五十四章 背信弃义 华灯初上,不夜城又开始了喧嚣的夜晚,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仿佛所有人都曾经在一种忘乎所以的状态中。 然后在不夜城的中心,一片喧闹声的包围中,却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司空血的府邸。就像一处矗立在大海中央的小岛,隔绝了所有外部的声音,剩下的,只有这浓夜本身的静寂而已。 司空血手捏这酒杯,坐在院中桃树下,对着一轮明月,小口小口的抿着酒。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世间传闻邪月宗的司空血从不饮酒,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司空血冷笑一声,没有抬头,甚至没有任何动作的改变,一如之前一般,一口一口的喝着。 或许他喝的每一口都不多,但频率却极快,不多时间,一壶就见了底。 “来人,送酒!”他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仿佛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司空血猛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落霞宗的落霞生,看的出来,便是司空血自己也没想道落霞生敢出现在他的地方。 “这里可不是你落霞生应该来的地方。”司空血冷冷说,他不怕落霞生妄动,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能击杀他司空血,但绝不是面前这个落霞生。 落霞生微微一笑,径直坐到司空血对面,拿去桌上的一只空酒杯,自顾自的给斟了一杯酒。 “司空宗主不是正烦恼吗?所以我就来了,专门为你解忧。” 司空血只是冷笑,“你能为我解什么忧?” 落霞生不紧不慢的喝了口酒,说道:“司空宗主的担心与我的担心相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 司空血面色不动,冷笑着道:“落宗主是不是喝醉了,你落霞宗什么时候和我邪月宗站在统一阵线上了,我怎么不知道。”语气里尽是嘲讽的味道。 落霞生也不气恼,只是微微一笑,便将尴尬化解,笑着回道:“司空宗主说笑了,您不是担心宝塔里的人吗?我也担心,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司空血深深的看了落霞生一眼,不屑的道:“落宗主,我这就不懂了,你落霞宗可没有一人进入到宝塔中,你担心什么?” 落霞生面色骤然,眼见就要发作,但终究忍了下来,沉声说道:“司空宗主,名人不说暗话,你担心宝塔里其他宗门的人取出宝物,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笑话!”司空血大笑道:“别忘了我邪月宗也有一支队伍进道了玲珑宝塔,领头的还是邪月宗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莲花,我凭什么担心?” 落霞生摇摇头,说道:“司空宗主若是真不担心,也就不会三番两次的去客栈里见那个人了。” 话音未落,落霞生便觉得一股劲风席卷而来,抬头时,司空血的手指已轻点在他额头上。 “落宗主,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你明白吗?” 落霞生微微一笑,将司空血的手指拂落,不紧不慢的说:“你自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去见一个人,我知道,你见的是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见现在这种局势下,司空宗主所见的一定是与玲珑宝塔有关的人,我说的对吗?” 司空血收敛气息坐下,淡淡的道:“没错,我见的这个人确实和玲珑宝塔有关。” 落霞生笑了,道:“这就对了,我想司空宗主心中一定比谁都清楚,这最后的宝物不可能归属于莲花,而是归属于那个人。” “谁?”司空血紧盯这落霞生,仿佛要将他穿透。 落霞生微微一笑,说道:“司空宗主明知故问了,除了那个乔装打扮,混进玲珑宝塔的前青竹宗弃徒韩闯,还会有谁。” 司空血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落霞生,只是低这脑袋,喝了口酒。 大约有两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又过了两分钟,司空血终于开口:“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和那边的人达成协议,那边的人要保的也是韩闯。” “呵呵。”落霞生摇摇头,“司空宗主真是说笑了,想你邪月宗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减缓入驻云州的步伐,也要挖掘的宝藏,就这样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拿走,您演得下这口气吗?” 司空血凝望这落霞生,淡淡的道:“咽不下又如何,咽下了又怎么样。说到底形势逼人强,我不得不低头。” “那就是不情愿咯?”落霞生笑道,“既然如此,司空宗主不妨和我们合作。” “你们?”司空血冷笑道:“你吗?落霞宗的落霞生?别忘了我们可有血海深仇。” “哈哈哈哈!” 落霞生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花园里回荡。 “你笑什么。”司空血不悦道。 落霞生笑道:“我笑你司空血不识时务!” “落霞生,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司空血冷哼一声,提起全身气劲,只消面前的这个落霞生有任何不敬,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取其性命。 落霞生不紧不慢的喝了口酒,淡淡的道:“司空宗主好大的威风,不愧为接近六品宗门的宗主,不过麻,恐怕您杀不了我。” “你认为呢?” 司空血的气势又起来几分,冷冽的气息仿若锋利的尖刀,在落霞生身边游走。落霞生面色不变,淡淡的道:“司空宗主不想听听我背后还有谁吗?” 司空血气势一收,冷笑道:“我就说你区区一个落霞生,为什么敢来我的地方嚣张,原来身后还有别人。” 落霞生笑道:“不敢不敢,不敢说是别人,只是赤霞宗和丹鼎派的宗主找上了我,我不敢不从啊。” 司空血目光一凛,冷冷的道:“赤青子和丹阳老头为什么不亲自来!” 赤青子是赤霞宗的宗主,丹阳老头就是丹阳子,同时也是丹鼎派的宗主。这两个六品宗门的宗主,可以说是东南域的领袖,两人都是融魂期的修为,除却一些隐世的高手之外,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便是司空血这种目中无人的黑道枭雄,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落霞生笑道:“司空宗主说笑了,现在这种时候,两位宗主能轻易动作吗?就想您,任何一个动作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司空血冷笑道:“好,就算你落霞生是这两个老家伙的代言人,那又如何?我司空血堂堂邪月宗的宗主,为何要听你们的?” 司空血这话说的漂亮,说的慷慨激昂,若不是甚至其为人,恐怕落霞生也会被骗,但既然知道司空血的为人,落霞生又怎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只是喝了口酒,冷笑道:”司空宗主说笑了,宗门与宗门之间哪有永恒的敌人,利之所向就是朋友。” “就算言利,我和那两个老家伙合作,也未必能得到利益。”司空血嘴上依旧不饶,但气势却弱了几分。 落霞生看摇摇头,冷笑道:“司空宗主这就不对了,赤青子和丹阳子两位宗主固然强势,但你邪月宗也非泛泛之辈,又加上这不夜城可是您的主场,您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又岂言不能分到利益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两位前辈要强抢东西,也会留给我们一些,您帮那边,他们给您什么?” 这话正说在司空血的心坎上,本身司空血也只是忌惮北海禅院的势力才被迫和不可和尚合作,但若说利益,却是半点没有,非但没有,还可能站在东南域所有宗门的对立面,这也是司空血烦闷的原因。 司空血盯着落霞生,冷笑道:“情势不由人啊,对方势力太大,就算邪月宗,赤霞宗和丹鼎派合在一起,也未必能抵得过他们。” 落霞生没想到司空血会这样说,脸色一沉,低声问道:“司空宗主可否透露一些。” 司空血沉吟片刻,以灵识扫过四周,见左右没人,这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北海禅院的和尚。” 啪的一声,落霞生手里的酒杯落地,摔成碎片。 司空血则恢复了一副颓然的模样,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大约一分钟,落霞生脸色竟然恢复过来,非但恢复了,而且显得信心十足。 “敢问司空宗主,这北海禅院的和尚来了几个。” 司空血皱了皱眉,随意回道:“只有一个,但实力不在我之下。” 落霞生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此言怎讲?”司空血凝望这落霞生。 落霞生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北海禅院倾巢出动,那我落霞生第一个退出,绝无二话,但如此只来一个和尚。”他停了停,继续道:“别说他是否真是北海禅院的和尚,就算真是,只有一个,又有什么用,他只一个人来,说明北海禅院对这宝塔并不在意,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指不定只是一个出游的北海禅院和尚,路过东南域,正好遇到了宝塔出世,想从中余利而已。” 司空血心中一动,暗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若是北海禅院的和尚真这么在意玲珑宝塔的话,怎么会只派寺中的一个小和尚,至少也应该派个融魂后期的和尚才是。” 司空血心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落霞生所说的越发可信。 这时落霞生又趁势加了把火,说道:“司空宗主,别忘记这里是东南域,北海禅院再厉害,也在北海,在西方。” 见司空血越发意动,落霞生又道:“还有一点,北海禅院虽然势大,但在西域也并非一枝独秀,它也有敌人,根本抽不手来对付我们,若不然也不会只来一个小和尚了。” 司空血心中犹豫,只觉得落霞生说的有理,但北海禅院的金字招牌却像一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而落霞生的最后一句,却让他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当下心一横,正色的凝望这落霞生,说道: “赤青子他们想怎么干?” 落霞生笑了起来,当赤青子和丹阳子的人找到他时,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联合了这三大宗门,他落霞宗在云州必将一跃在青竹宗和清风阁之上,必将完成落霞总祖辈的希望。 一念及此,落霞生眼中闪过一缕阴损之色,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明白的手势。 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除魔 上 韩闯并不清楚远方的危险,就像知道,也不会在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此刻她所要面对的危险,要不得远方的危险强烈的多,也迅猛的多,就算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 不能活着,那就死吧。 若是从前,韩闯还可以坦然面对生死,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自己所牵挂的人,所谓死之一字,便是能放在心里,甚至将其封锁起来,成为永远埋藏的秘密。 他不希望死,如果能或者谁又希望死去呢? 但前方的路充满了荆棘,充满了危险,谁也不知她会在什么时候倒地,或许——或许就在下一刻。 六层通向七层的楼梯没有被幻术所掩藏,更没有任何修饰,按照普通人的说法,它只是一架楼梯而已,通向楼上。 楼梯很长,这也正常,因为玲珑宝塔很高,但只有七层,因此每一层都会很高,所以楼梯也就很少。 很少的楼梯看起来像没有边际,韩闯走了大约一分钟,两侧的景物仍然没有改变,仿佛是永恒的昏黄的光,映射着楼梯的木质侧壁。 韩闯叹了口气,决定休息一下,不要看走楼梯只是很小的一点消耗,真正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前方,那看不见的黑暗中,仿佛存在着一种莫名的东西,发出一声声低缓的,沉重的,只能存在于脑海中的嚎叫,这种嚎叫仿佛具备了令人恐惧的力量,让人每前进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韩闯停步不前并不是因为害怕,事到如今,便是害怕也没有任何作用,他只是累了、倦了,心里想着休息一下。 那不似人类的嚎叫声变得更加清晰,就像耳畔有一只猛兽的低吼,便是以韩闯的心志,也不禁皱眉。 那是什么?他想。 没有再休息一下,韩闯觉得,多在这狭窄的地方呆上一秒钟,都是一种折磨,他想要上去看看,即便上面是龙潭虎穴,至少也应亲眼看见。 人类的恐惧往往并非以为已知的东西,而大多是一种未知。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不明,所以害怕;因为无法解释,所以诉之为鬼神。 韩闯笑了笑,向前买了一步,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原地踏步,空间与时间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交错,周围的东西像是玻璃一边碎裂开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低诉:“你来了。”声音飘渺的像是在远方,但有时又让人觉得,它就在耳畔响起。 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我来了,你可以露面了。” “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清晰与飘渺,两种矛盾的表象在这瞬间出现在同一个声音中,却展现出诡异的和谐。 没错,正是和谐,那不是强制柔和在一起,而是一种真正的和谐,是一种统一,不可分割的统一。 韩闯心中有些慌张,这也正常,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慌张,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声音响起:“黑夜即吾,吾即黑夜。” 一句再简单清楚不过的解释反而让韩闯陷入了迷茫,“什么叫黑夜,什么又是你。” 声音的主人笑了,韩闯看不见他笑,看不见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边的褶皱,但他很清楚,对方在笑。 “我并不是一个人,我是魔。” “我知道,”韩闯说,“你是心魔,我来也是为了你。”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警惕的凝望着四周,仿佛忧心从那黑暗的角落中,忽然探出的手。 他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走神,但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一切都安静的有些过分。 “我伤不了你,你也伤不了我。”心魔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收到这个世界的约束,所以北海禅院的和尚才让你来封印我,对吗?” 韩闯皱了皱眉,从心魔的语气中,他听不出任何恐惧,也没有任何临终的觉悟,他仿佛充满了信心,充满了生的希望。 “没错,你怕了吗?”韩闯决定激一激这个心魔,人类在心情激动时,会露出破绽,无论是恐惧、喜悦、或是愤怒,都是一样,所以真正毫无破绽的高手,一定是斩断七情的高手。 心魔有没有七情,韩闯并不知道,他只是试试,试试而已。 大约几秒钟,心魔忽然开口:“你想试探我?想找到我的破绽。” “不错。”韩闯毫不隐瞒的上前一步,挺起胸膛凝望这那浓稠如墨的黑暗。 心魔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我不是人,又怎么会有破绽呢?” 韩闯没有说话,依旧在寻觅,入微的能力已经被他放大道了极限,可依旧无法传动那粘稠的黑暗,仿佛有什么力量阻挡了探究一般。 “放弃吧,回去吧,一切都已注定,你是无法改变的。”心魔忽然开口。 韩闯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说:“你要和我说宿命吗?当年圣人能将你封印在此,今天我也能将你继续封印。” 再没有多余的话,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韩闯从怀里掏出了觉者的舍利,舍利在黑暗中散发这夺目光,仿佛要将这粘稠彻底驱散。 但是——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黑暗终没有被驱散,也没有任何痛苦的惨叫传来,一切都风平浪静,风平浪静的过分。 韩闯正惊异异常的时候,忽然从黑暗中传来心魔的叹息声:“觉者啊觉者,你是老子的徒弟,可惜只得了他三分见识。” 舍利居然震动起来,韩闯几乎握立不稳,他连忙将真气贯通手臂,试图稳住舍利,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在放射出最夺目的一缕光彩之后,舍利竟然裂开了,裂成了细碎的粉末,化作了一阵飞烟。 觉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韩闯面前。 正当韩闯以为是舍利发挥作用时,只见觉者的头微微下垂,做出一个恭敬的姿态。 “老师!” 这一声老师将韩闯惊的三魂出窍,不过瞬间又怒火通天。 “觉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心魔的声音响起,“觉者是我的弟子,我——就是你口中的老子圣人。” “不!这不可能!”韩闯大喊起来,原本坚定的信念仿佛在一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觉者回头,用一种慈悲的表情凝望着韩闯,可韩闯却觉得,这表情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我被骗了!一瞬间,他脑海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却见觉者微微一笑,用一种安静祥和的声音说道:“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是想让你除掉心魔,但心魔也确实是我的老师。”他叹了口气,虚影回头,凝望这远方的黑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心魔和老师是一体的。” “一体?”黑暗中,心魔的声音显得有些愤怒,“老夫不屑和那个家伙一体,他为了成就圣人,将我逼出体外,后又修建了这座玲珑宝塔,以人道祥和之气来压制我,试图阻止我重临世间。” “可是!老天有眼啊!”心魔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苦涩的味道,“李耳啊李耳,你自以为能将我封印一世,却不想你我本是一体的,你建立的玲珑宝塔,我又如何不能控制。” 觉者叹息了口气,轻声说道:“老师坐化之后,玲珑宝塔成为无主之物,你有大把的时间祭炼它,但这还不够,玲珑宝塔乃是人道圣器,就算你与老师本为一体,但身上的魔气却与祥和之气不符,所以你借用老师的之口,行欺世盗名之事,将玲珑宝塔形容成人类的宝藏,引诱人类进塔寻宝,而你就趁机诱惑他们,将他们困在塔内,长使以往,宝塔的祥和之气本这些失去人类的怨气所压制,你也能达到控制宝塔的目的。” “没错,没错!”心魔大笑道:“没想到老子的后人中尚有一个明眼上,上次来的那个就什么也不知道,老夫借他的手,让宝塔再次出世,这一轮献祭过后,距离老夫出世的日子就不远了。” “阿弥陀佛。”觉者双手合十,微闭双目,露出慈悲之态,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反驳,甚至连一个反驳的句子也没说。 韩闯见状,不禁心中恼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管老子圣人当年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你这家伙为了自己脱困,害死了不知多少人,若是你重临世间,不知有多少人陷入危险之中,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如愿。” 如果说一开始,韩闯对这任务还有些抵触的话,听心魔介绍了自己的“丰功伟绩”之后,那点抵触的心理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就像韩闯所说的,当年的孰是孰非他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让心魔出世,将是整个人类的一场浩劫,就算他自己因为灵魂来自异世,不受这个世界规则的约束,那其他人呢?其他人终会成为心魔的傀儡,倘若所有人都成为心魔的傀儡之后,那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一直以来,韩闯只将所有的事情当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有能力,自然就助,若没有能力,就袖手旁边,但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置身于世外的那个人,从他来道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成为了局中人,成为了那颗能决定胜负的棋子。 “心魔!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韩闯恨恨的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钻出的冷风。 “你不会然我得逞,哈哈哈!”心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的,大笑起来,笑声震动这浓墨一般的黑暗,仿佛搅动的气流。“就凭你吗?”心魔冷笑道:“承认自己奈何不了你,但你认为自己能阻止我吗?” “你——” 韩闯为之气结,心魔说的没错,就算他能完全不受到对手诱惑的影响又能如何,他不知道如何阻止对方,不知道如何去做,只能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像一个傻子。 “阿弥陀佛!”觉者忽然口呼佛号,“老师似乎忘记贫僧了。” “你?”心魔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冷峻,“觉者,你会对我出手吗?” “阿弥陀佛,”觉者闭目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觉者不敢忘记老师的恩情。”话道这里,他忽然睁开眼,从这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放出两道金光,“但是为了天下苍生,贫僧不得不出手。” 第四百五十六章 除魔 下 有人说过,只有在逆境中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从前,韩闯不相信这句话,现在他信了,信了的毫无理由与依据。 或许眼睛所见之一切,已能成为盖棺论定的资本,就连所谓的眼见未必为真,也成为了脑后的遗言——被遗留在某个角落里的一句话。 觉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暂时能压制他,不过最多十年,我的灵识就会耗尽,他也会脱困而出,十年内你一定要想到办法对付他。” “我要怎么办?”韩闯问。 很奇怪,他没有开口,只是心里想着,他莫名的就觉得只要自己心里想着,觉者就会知道。而事实也是这样,觉者的声音很快响起:“当你的修为达到至尊时,就有战胜他的可能。” “什么,至尊,您开玩笑吧。” 韩闯不认为自己能够到达至尊的修为,更不用说在短短十年内,他愿意承担责任,但倘若责任明显超过了自己的能力,他不知道应如何是好。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觉者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暖,“放心吧,一切都是定数,你的到来,成长,乃至于最后的结局都是定数。” 韩闯还想问什么,眼前忽然显出了一道金光,金光中包裹了一个人影,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韩闯也认输这金光中的人影,不是聂区又是谁。 聂区对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事情不要告诉聂家人。” “您是要?” 韩闯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试图去抓回聂区的影子,但却扑了个空,。只能说道:“您要干什么?” 聂区笑了笑,望着身旁的觉者说道:“你就是老师后来收的小师弟吧,果真有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一个,可惜,可惜——” 觉者微微一笑,他知道聂区可惜的意思,他是老子之后收的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一个,若不是挂念心魔,就算是大道级别也未必不能达到,可为了对付心魔,他甘愿分出灵识,以至过早离世,且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 但他从不后悔这样做,因为与阻止心魔想必,其他的一切并不重要,包括他自己。 觉者对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我现在送你出去,这里一会儿就会封闭。” 韩闯一听这话,心中骤惊,急道:“等等!还有其他人!” 觉者笑道:“你放心吧,这座宝塔困不住人类,他们会一并被送出去的。”话刚一说完,也不等韩闯回应,右手一挥。 韩闯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一阵震荡,荡出了一圈波纹,接着这些波纹仿佛缠绕上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困倦,即便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疲惫和困倦的时候,但却没有任何作用,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灵魂仿佛飘荡出了身体之外,恍惚之中,他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怒吼:“觉者!聂区,你们两个敢!你们两个竟敢欺师灭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会放过!” 最后一个声音在韩闯的头脑里久久荡漾,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倦怠的感觉逐渐退去,他渐渐有了感觉,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这自己的额头。 谁?那是谁? 他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飞快抓住那只手,温暖、柔软、轻盈的宛如无骨一般。 “你醒了?”聂青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韩闯终于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眼眶中擒着泪花的如花美颜,不是聂青青又是何人。 “水、水——”韩闯低沉的声音从喉管里冒出,有些沙哑的不成样子。 “水,水马上就来。”聂青青抹干眼泪,飞快从腰间取下水囊,小心翼翼的喂到韩闯嘴边。 有了这清凉的白水滋润,韩闯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他四下大量,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庙里。 破庙不大,供奉着一尊不知名的神像,天顶上有个窟窿,能直接看道天空,现在是晚上,月亮的影子正好从窟窿里透下,映入韩闯眼中。 “他、他们呢?”韩闯艰难的问。 聂青青抹了一把眼泪,激动的说:“他们都好,所有人都好。颜赤扬带着胖子和莲花去打猎了,几位姐姐去找水去了。” 韩闯一听众人都没事,不禁笑了出来,低声道:“这我就放心了。” “嗯嗯。”聂青青一边抹着泪花,一边说。 接下来,韩闯询问一些他走后的事情,原来莲花等人还想上去,却被白衣人死死挡住,正当两拨人僵持不下之后,七层宝塔中忽然冒出了一道绚烂的佛光,众人非这佛光一照,立刻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就已经在破庙了,还惊讶的发现韩闯就躺在一旁,之后十天,韩闯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刚才才醒来。 韩闯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也明白那佛光是觉者所发出的送他们出塔的能量,心想:“恐怕两位前辈已经合力将心魔封印了,可惜只有十年时间。” 思忖到此,他不禁苦笑,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所谓的定数到底是什么?是他来这里是个定数,还是他的成长是个定数?而结果是个定数又是什么? 聂青青看出了韩闯的不对劲,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紧张,生怕韩闯会再出什么问题。 韩闯微微笑道:“放心,我没事了,只是身体有些软而已。”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都躺了十几天,当然会身体软。” 韩闯这才想起这一出,手挠着后脑,傻笑起来。 聂青青白了他一眼,道:“看你那傻子样子。” 两人正说话时,庙门口传来一响亮的男声:“韩兄弟,你醒拉!” 韩闯抬头一看,就见颜赤扬扛着一只野猪走在最前,莲花和胖子走在之后。要说颜赤扬也是名门子弟,穿得一声黑色儒衫,而今儒衫成了兽皮,形象也似几十天没有打理的模样,看样子就像一个野人似得。 莲花倒依旧保持这冷血杀手的形象,没什么变化,胖子金三富则整整瘦了一圈。 三人见韩闯醒来,立刻将各自的猎物一放,走上前去嘘寒问暖起来,就连平素里最为冷淡的莲花也是如此。 韩闯不禁差异,笑着说道:‘我说你们几个到底怎么了?我又没死,一个个担心成这样。” 颜赤扬冷哼一声,不屑的道:“我可不是担心你,我是觉得自己还没胜过你,你若死了就没机会了。”说是如此说,可他的表情却有些庆幸的意味。 韩闯摇摇头,轻声道:“放心吧,过不了几天我就能过招了。” “过招?!”聂青青立刻像炸开了似乎,大声叫道:“别想,我告诉你,林姐姐之前给你看过,这一次你伤道了内腑和筋脉,若不是身体足够坚实,绝不可能还活着,就算现在没事,想要动武也非得修养半个月以上。” “什么?半个月啊。”韩闯皱起眉头。 半个月时间在别的时候或许没什么,但在此刻,韩闯连一刻都不像等,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出谷之后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说是血雨腥风也不为过,若是真等半个月才能恢复身体,恐怕他已被人砍成肉酱了。 他一脸苦色的看这聂青青,可怜兮兮的问道:“那绛雪有没有说什么快速恢复的方法。” 聂青青犹豫片刻,正要说话,就听庙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伤成这样还想快速恢复?小心留下暗伤。” 话音未落,几名女子便是莺莺燕燕的走了出来,打头的一个不是林绛雪又是何人。此刻她正用一种威胁的目光望着韩闯,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韩闯苦笑一声,道:“我也只是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林绛雪走到身边,拿起他的左手,把起脉来,时而微笑,时而皱眉,让人分不清其中好坏。 韩闯心虚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怎么样?不会真留下什么暗伤吧。” 暗伤乃是习武者的大忌,大多是重伤之后,没有精心医治,留下了后患,平时看来没什么,但在突破修为时,暗伤却给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所以大多武者在受伤之后都很注重医疗,力求身上不留下暗伤。 此言一出,就连聂青青也跟着紧张起来,虽没有打扰林绛雪,却用一种祈求的眼光望着她。 半晌过后,林绛雪将韩闯的手放回远处,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怎么样?不会真的——”聂青青问。 “放心,没留下暗伤。”林绛雪眉头舒展,微笑着道:“我又是皱眉又是叹息,只是觉得这样一个祸害居然没事,真是天理不容。” 聂青青顿时松了口气,脸笑的如同一只小白花,“是嘛,林姐姐说的对,这家伙早死早了。” 韩闯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不禁苦笑一声,目光越过两人,落在最后的柳青芙身上。 “师姐。”韩闯笑着道,“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柳青芙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不过片刻就恢复过来,一脸严肃的望着韩闯,沉声道:“韩师弟,可否告诉我们在第七层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嬉笑,眼神严肃的盯着韩闯。 韩闯被众人盯的心中发毛,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不必说了。” “必须说。”林绛雪道,“我们有权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颜赤扬道,“那佛光笼罩我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你小子若不说清楚,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其他人便是没这样说,但却用一种埋怨的眼光望着他,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一样。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了。”韩闯心中苦笑,略去了聂区的存在和十年之约,将第七层里所发生的事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完,一个个感慨万千。 颜赤扬道:“不想觉者和尚当年就能算道今日之灾,还预先留下了破解之法,真是得道高人啊。” “得道高人?”韩闯心中怪异,他很想说“若不是我拼死拼活,他留下什么也没用。”但这话终没有说出口,而是跟着颜赤扬附和道:“是啊,觉者和尚真是悲天悯人,牺牲自己成全世人,他若不分出灵识,恐怕不会如此早逝,就算超越当年圣人老子的修为也不未必没有可能。” 柳青芙听了,立刻反驳道:“觉者是圣人之徒,徒弟怎么可能超过师傅。”青竹宗虽是一小宗门,却也以道门正统自居,柳青芙如此古板的人,听得韩闯这话,当然不满,对此,韩闯唯有苦笑。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条件 不夜城,九味居。 本应是人声鼎沸的吃酒听曲的地方,此刻却既无美酒,也无戏子,甚至连人,也只有三个。 三两个小厮站的远远的,看着坐在大厅中央的一名青发老者,一边看着,一边还窃窃私语。 “那是谁?大晚上的,竟将整座九味居给包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可是个大人物。” “如何大?还能比咱掌柜的还大吗?” 九味居的掌柜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若不然,也不可能在如今寸土寸金的不夜城中心开起一间酒楼,但那小厮听了这话,不禁面露嗤笑之色。 “咱掌柜?”他偷看了一眼柜台后的掌柜的,压低声音说,“说句不动听的话,咱们掌柜给那位爷提鞋都不配。” “这怎可能,他是谁?” 小厮正要继续说,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哆嗦,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抬头一看,就见青发老者正盯着他。 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瞥,却让他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不说了,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他赶忙说,任同伴如何说,只是不敢说出那人的姓名。 这青发老者是谁,他心知肚明,这不夜城中能让他们掌柜噤若寒蝉的不过一掌可数,头发又是青色的老者,也就不言而喻了。 赤青子,赤霞宗的当代宗主。 他包下这间酒楼,只为等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已经走上楼梯。 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凿进了赤青子的耳朵里,他不动声色,依旧一口一口的品着茶。 卖酒的地方自然会有好茶,因为喝酒的人大多爱茶,酒能使人忘记,茶能让人想起,两者相辅相成。 一个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的老者走上楼,一上楼就走道了赤青子的桌子旁,径直坐进对面的空位中。 他微笑这凝望这赤青子,眼神颇为玩味。 从楼外斜射来的灯光,正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使得那苍老的面孔无所遁形。 丹鼎派的丹阳子,看起来比传说中更加老迈,不但老迈,而徐虚弱,骨瘦如柴,完全不像一个高明的武者。 这样认为的人,都死了,没一个活着。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最好的伪装的话,那便是老了。这世上的人都会老,但有些人,往往比旁人想象的年轻。 “你来了。”赤青子忽然开口,放下茶杯,迎上丹阳子的目光。 丹阳子微笑的看这他,他也微笑的看这丹阳子,两个人的微笑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当然来了,”丹阳子说,“您的邀请,谁敢不来呢?” “你不错。”赤青子笑道。 “你也不错。”丹阳子道。 赤青子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不想和你联合的。” 丹阳子笑道:“正好,我也不想。” 赤青子道:“但却不得不和你联合。” 丹阳子道:“我也如此。” 赤青子为丹阳子斟了一杯茶,茶水刚过半,便将茶杯推到丹阳子面前,“请用。” 丹阳子低头一看,茶杯嵌入木桌之中,不禁目光一凛。 想要将茶杯嵌入木桌上并不困难,困难的周围没有一丝裂痕,就像茶杯被就长在木桌上一样,丹阳子知道赤青子是借机试他实力,于是也不慌张,微笑的拿住茶杯,看似轻柔的一抬,便将茶杯从桌上端起。 茶水在杯子里晃动,却一滴也没溅漏出来。 赤青子微微一笑,双手鼓掌道:“好,好,果然是丹鼎派的宗主。” 丹阳子满满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道:“哪有你赤霞宗的宗主威风。” 两人对视一眼,闭口不言,只等这第三个人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楼梯响起了一阵脚步,两人同时睁开眼。 若是普通人的脚步,两人定不会有如此反应,但这脚步绝不普通,每一部踏在台阶上,无论音调还是声响,都大小如一,只有一个可能,来人的控制力秒到了巅峰。 这整个不夜城中,有如此真气控制力的也唯有一人。 楼梯上走来一人,黑袍黑靴,黑色面具遮掩着半边面孔。他一上来,也是径直向赤青子这一座走去,却最终没有走到桌子前,而是在前一张桌子前坐下。 小厮立刻上来,讪笑着道:“客官,今日我们酒楼被包了,不做生意。” 黑面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线,说道:“你问问那座的老头,让不让我坐下。” 小厮抬头看这赤青子,赤青子微微一笑,摆手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下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般的走远。 赤青子笑道:“名镇东南域的司空宗主竟是个藏头露尾之辈,怎么?不敢让我们看看你的脸吗?” 司空血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我倒是不介意赤宗主看来,只不过——”他转过身,凝望这赤青子,“只不过只有一种人能看道我的脸。” “什么人!” “死人!” “你!” 赤青子就暴起,却被一旁的丹阳子按住。 “司空血,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空血冷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两位,邪月宗虽然暂时不能与两位的宗门相提并论,但我司空血可不怕你们。” 丹阳子微微一笑,说道:“司空宗主掌管这高楼,自然不用怕我。” 高楼乃是东南域最著名的杀手组织,也是司空血的根本。丹阳子如此一说,却是指出司空血来路不正。 司空血心中冷笑:“若不是大势如此,鬼才会和你们合作。”嘴上却说,“便是只有邪月宗,谁又敢于小觑我司空血。” 话音未落,身体便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引动桌上的茶具铛铛作响。 丹阳子摇了摇头,右手一扬,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融魂中期!”司空血目光一凛,宛如一柄利剑刺向丹阳子。 丹阳子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好了,司空宗主,示威也示过了,就过来一起坐下谈谈吧。” 司空血冷笑道:“我和两位并不是一路人,就这样谈,这样也不错。”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大厅四周便出现了一层透明的护壁,隔绝的外部的声音。 丹阳子笑了,说道:“好一手隔音之术,就问邪月宗精通诡道,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司空血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丹阳老头,你也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丹阳子看了赤青子一眼,随即说道:“好,司空宗主快有快语,老道我也就不矫情了。今日我和赤青子师弟请您过来,是为了玲珑宝塔的事情。” “什么事情?”司空血道。 丹阳子摇摇头,暗想,这司空血定是在装傻。嘴上却道:“司空宗主可知有人从宝塔里出来了。 司空血猛地抬头,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此言当真!” “当真!” “阁下确定?” “自然!” “好,我们继续!” 丹阳子心中冷笑,暗道:“饵已经放下了,还怕你司空血不上钩?”嘴上却道:“据我所知,得到玲珑宝塔宝物的是一名叫韩闯的少年,曾经是云州青竹宗的弟子,不过被青竹宗扫地出门。说来也惭愧,我道门没教育好弟子,这少年被逐出师们之后,听的玲珑宝塔之事,竟化妆前来,夺下了一个席位。” 司空血看了丹阳子一眼,不懂声色的道:“你的意思是?” 丹阳子笑道:“这韩闯乃是道门叛徒,怎配享有宝物,我的意思是——”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司空血心中冷笑:“你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贪图人家宝物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嘴上却道:“那韩闯不过一介浮萍,无门无派,难道两位还怕了他不成吗?” 丹阳子暗道:“司空血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嘴上却道:“司空血宗主这就不对了,想那韩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背/景却吓人的很,先是与您邪月宗里前任长老聂妄心勾结,后又不知从何地联系上北海禅院的和尚,如今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司空血微微冷笑,“聂妄心,北海禅院的和尚,好厉害的背/景,若是事关北海禅院,我就不搀和了,我们三家绑在一起,也未必奈何的了和尚庙。” “不然不然!”丹阳子道:“那北海禅院虽然厉害,但远在西域北海之渊,寻常不能出,此次来东南域的不过是个小和尚。说不定是禅院派出游历的小和尚,来道此地,见宝物出世,心生贪念,假借北海禅院之名行事。” 司空血眯缝着眼,淡淡的道:“阁下的意思是?” 丹阳子道:“我的意思是,虽然只是一个小和尚,但毕竟是北海禅院的和尚,指不定有什么神通,所以我们三家联手,便是那小和尚再厉害,也逃不出我等之手。” 司空血冷哼道:“那不是得罪了北海禅院吗?” 丹阳子道:“不然,不然,那小和尚见宝起贪念,妄图借韩闯之手贪掉宝物,我们不过是出手阻拦,只要不伤他性命,想必北海禅院是不会怪罪的。” 听得这话,司空血心中暗骂:“你这老道士想的倒好,你们两大宗门都是道门正统,北海禅院再不满也会看看道门的面子,我的邪月宗没有后/台,北海禅院的怒火就会发在邪月宗身上。你们不但想得宝贝,还想除掉邪月宗,端视下得一手好棋,我其答应下来,倒是随机应变。” 心中如此想,他嘴上就道:“老道士说的没错,那北海禅院和尚的手未免伸的太宽了,我们三大宗门联手而为,也并非全无可能。” “这么说司空宗主答应了?”丹阳子眼睛一亮。 他所想的正是借司空血的手,夺下宝物,同时借北海禅院除掉邪月宗,在他看来,司空血一介粗人,定会利欲熏心。 司空血道:“这样,你答应我三条,我们三家就结盟。” “哪三条?”丹阳子迫不及待的问,只要计谋成功,不消半年,邪月宗就会烟消云散,此刻莫说是三条,就算三十条他也会答应。 司空血什么都明白,却装作不知道:“第一,宝物现身,我要拿三分之一,若是无法飞离,那我要全部,事后给你们补偿。” “可以。” “第二,宝物我会和你们出手一起对付北海禅院的和尚,但我邪月宗教徒不会对他出手。” “也可以。” “第三,”司空血探出身体,冷笑着望着两人,一字一字的道:“两位要支持我邪月宗要入驻云州,剿灭云州宗门。” 第四百五十八章 涌动的暗潮 这世界有些事情永远也说不清楚,好比同甘共苦之人,在下一刻就可能出卖你的后背。 深夜,无人,万籁俱静。 秦香儿悄然从破庙里出来,来到庙旁的一处小树林里。鬼祟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线,从腰间摸出一只折好的纸鹤,左手在袖口中结印,之后对着纸鹤轻轻一点,一道金光打入纸鹤之中。 她放开右手,纸鹤竟如活物一般,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不过几分钟时间,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脚步声。她惊讶的回头,颜赤扬正站在她背后。 “为什么!”颜赤扬说,语气平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秦香儿皱了皱眉,轻声道:“你都看见了?” 颜赤扬道:“从头到尾,我都看见了。” 秦香儿苦笑道:“秦香阁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宗门,想要在东南域生存,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 “这就是你付出的东西?”颜赤扬指着远方那一点隐约的白点,语气愈发痛心。 秦香儿道:“没错,这是我的选择。”说一说完,她径直向前走去,身子错过颜赤扬的一瞬间,却被其牢牢抓住。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当然知道!”秦香儿紧盯着颜赤扬,“我比你更加清楚自己干了什么。” “那你还去做?”颜赤扬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秦香儿摇摇头,脸上露出凄美的笑,“告诉你?你会做吗?你能保证秦香阁的存在吗?” 一句话,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随口的诉说,却让颜赤扬哑口无言,他试图寻觅到一些句子来反驳,可到最后,那即将出口的声音,却咽在了喉咙里。 秦香儿冷笑道:“好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想干什么?杀了我?还是告发我让韩闯杀了我?” “你知道我不会的。”颜赤扬摇头,“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告发你。” “那就让开,”秦香儿冷冷的道,“夜深露寒,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颜赤扬不知是什么想的,或许是秦香儿那冷峻的眼神灼伤了他的心,或许是那一瞬间,愧疚充斥着他的神经,他退了,让开了,让出了一条道路,看着秦香儿缓缓走回破庙。 夜深,无人,万籁俱静。 冷风拂动着面颊,比冷风更冷的却是颜赤扬的心,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韩闯。 实话实说或是欺骗?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此刻自己所面对的,正是千古未解的难题,一边是女人,一边是朋友,他该怎么办?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清晨的雾气像是蒸汽一般,萦绕在东边的天空,阻挡着光线射出。 便是如此,也足够亮了。 韩闯起身,正看见颜赤扬独自靠在破庙门口,不知为何,颜赤扬的背影给了他一种萧索的味道,仿佛这背影的主人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得。 他摇了摇头,走道颜赤扬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早起来啊。” 颜赤扬转身,韩闯看道了一张疲倦的脸,漆黑的眼球中布满血丝,在看道韩闯的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一种希望的光,但很快就暗淡下去。 韩闯尴尬的笑了笑,道:“一晚上没睡?” 颜赤扬点了点头。 韩闯道:“这就不好了,再有两天我们就出去了,虽然这次行程保密,但万一泄露了,也是一场恶战,好好保持精神为好。” 颜赤扬露出一个笑容,嘴角微微抽动,僵硬而无助,看起来比哭更加难看。 莲花无声无息的走道两人身边,看了颜赤扬一眼,冷冷的道:“一晚上没睡?” 颜赤扬同样点头,动作有些茫然而僵硬,他的嘴皮动了动,仿佛试图发出一些声音,但道最后,依旧保持噤声。 他能说什么?说秦香儿出卖了他们?说秦香儿将他们的情报告知了外面的人?还是说所有一切由他承担? 太可笑了,他没有立场,更不想这样说,他欠秦香儿太多了,多到根本不可能用一辈子来偿还。 此时此刻,他唯有噤声,保持沉默。 秦香儿也起身,走道颜赤扬身边,面色严肃的凝望着他。韩闯和莲花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你们到底怎么了?”韩闯问。 “没什么,昨天没睡好。”颜赤扬尴尬的回答,“对了,我去弄点吃的。”说完就转身厉害,不知为何,韩闯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离。 “他怎么了?”韩闯又问秦香儿,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知道颜赤扬发生了什么事的话,那一定是秦香儿了。 再没有别的人比她更了解颜赤扬,也没有其他人比她更在意颜赤扬,有些时候,韩闯甚至会觉得,秦香儿与颜赤扬是一体的。 “我怎么知道。”秦香儿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可能近乡心切吧,毕竟他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进来了,说不得会遭到宗门的处罚。” “放心吧,香儿姑娘。”韦红琼跳了过来,笑道,“颜大哥再怎么说也是赤霞宗的排名第一的核心弟子,就算受到一些处罚,也不会太重了,最多不过面壁而已。” “只有你这小姑娘才会不拿面壁当一回事。”金三富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面前,“面壁可是极其严肃的处罚,不幸你可以试试,一连几个月对着石壁,最开始还能接受,道了后来,就有你受得了。” 韦红琼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金三富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金胖子,你是和我抬杠还是怎么着?就不能说一两句动听的?” 金三富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可不会说什么好话,而且你这丫头。”他眼中带着一种嫌弃的目光,“和你这丫头有什么好说话的。” “这可就不对了,韦妹妹还是挺不错。”林降雪和柳青芙从外面走来,正好听见了金三富话,忍不住回了一句。 金三富一见这两位都开始攻击自己,立刻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喃喃道:“咱们这小团体里阴盛阳衰,就几个男的,一个冷的像冰,一个高傲的很,就只有韩兄弟会为我说话。” 韩闯微微一笑,在几位姑娘威胁的目光注视下,平静的道:“我可不知道,别把我和你归为一类,我可不会为你说话。” 聂青青跳到金三富身旁,大笑着道:“金三胖子,看到没,这下可你孤立无援了,谁让你老是欺负韦红琼的。” “我欺负她?”金三富瞪大了眼睛,满脸委屈,“她不欺负就好了。” 韦红琼原本低垂的羞红的脸,忽然抬起,凤目一瞪,两道寒光直设金三富的眼睛,倒把金三富吓得缩了缩脖子。 众人一见,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林绛雪开口道:“对了,刚才过来时看道颜赤扬出去,他怎么了?看起来游戏精神恍惚。” “没什么,”韩闯笑着将秦香儿的解释告知众人。 林绛雪摇摇头,笑道:“颜赤扬是赤霞宗排名第一的核心弟子,就算私自行动,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的,看来他多虑了。”转头对秦香儿道:“香儿姑娘,有空可以开导一些颜赤扬,本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弄的精神这么恍惚,刚才那一下真吓到我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这就去。”秦香儿微微颔首,笑着离开。 林绛雪看着秦香儿远去的背影,不禁皱起眉头。 韩闯立刻发觉林绛雪的表情有异,开口问道:“怎么了?” 林绛雪反应过来,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颜赤扬不像是为了这点小事而闷闷不乐的人。” “也许是他太在意赤霞宗了。”韩闯笑着回答,心头莫名的一痛。他想道了青竹宗,想到了自己被逐出宗门的时候,若不是有柳恒博和聂青青开导,恐怕也和颜赤扬一样。 一念及此,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放心吧,秦香儿都已经过了,会没事的。” 不夜城,九味居,赤青子正在喝茶。 他喝自然不是什么名茶,这沙漠之中酒好弄,茶却不多,更不用说价值千金的名茶。 他喝的只是普通的粗茶,茶水成棕色,表面尚漂浮着大块的茶叶,味道有些偏苦,但苦过之后,却有一种清冽的感觉从喉头之中涌出。 这也是粗茶的一种特别味道,是细茶所无法品味道的。 一只纸鹤施施然飞进了九味居,赤青子放在茶杯,右手一张,纸鹤准确的落在他手上。 身旁的弟子立刻将茶碗带走,在桌上腾出一片空地。 赤青子拆开纸鹤,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好,好。”他低声念叨了两声,然后对身旁的弟子说:“你现在去通知丹阳子和司空血,说韩闯他们两天后会从山谷里出来,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弟子低头称是,却没有立刻离开。赤青子皱了皱眉,道:“为何还不去办事。” 那弟子低声道:“宗主,颜师兄也在里面,我们真的要如此行事吗?” 赤青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像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叹息一声,说道:“赤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是——”弟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赤青子挥手打断:“比不再说了,事关宗门命运,如果赤扬想不通,那就——”他犹豫了片刻,终究发挥出了很辣的声音:“那就一视同仁!” “是。”弟子施施然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赤青子仿佛看道了颜赤扬正离他远去,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赤扬啊,不要怪师傅,这一切都是定数,不可避免。” 紫竹和尚的客栈中,不可和尚、胡丁山,和聂妄心正坐在一起喝茶。 茶是粗茶,水是开水,泡茶的是和尚,茶的味道自然没有红袖添香来的美味,但却有股檀香的味道,喝的胡丁山干不停的皱眉。 他看了两人一眼,忍不住说道:“我说你们两个还真坐得住,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可和尚放下茶杯,笑道:“知道,知道,自然是知道。” 聂妄心也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 胡丁山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既然知道还在这喝什么茶,按我说,立刻打上邪月宗的总部,把司空血给揪出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怪 “揪出来?”不可和尚没好气的瞪了胡丁山一眼,道:“你以为邪月宗是这么好上的?便是以我的能耐也未必能在邪月宗里擒住司空血,再说以他的心智,会不做提防吗?” 胡丁山之前还雄心勃勃,此刻却被训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气鼓鼓的瞪着眼睛。 聂妄心摇摇头,沉声道:“老夫曾是邪月宗的长老,一手设计了宗门总部里的陷进,若非知晓内情之人,绝不可入,就算是我,如今离了邪月宗,也不知内里布置,想那司空血一贯疑心,不可能不改变宗门内机关的布置。” 此言一出,无异于盖棺定论,胡丁山跟是没话好说,只能一边喝茶,一边叹息,眼神还是不是的向不可和尚那边瞥去,他敏锐的感觉到不可和尚有事瞒着他们。 不可和尚迎上胡丁山狐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张,我早有安排,一切按继续行事便可。”眼神却越过了胡丁山,落在柜台里的紫竹和尚身上。 这也是紫竹和尚告诉他的话,他选择了相信,事到如今,也难以做出其他选择。 转眼间又是一天,仿佛在一天之间就发生了从秋到冬的变化,天空下起了雪,雪花如同银色纸片一般,铺天盖地,散漫苍穹。 韩闯等人并非从来时之路出山谷,而是走另外一条羊肠小道,却是颜赤扬他们走过的道路,这一路上韩闯也不忘调息之事,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未对别人说。 几人来道山谷口,谷口被大雪覆盖,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看道不边。颜赤扬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柳青芙问。 颜赤扬道:“前方恐怕会有事发生,大家小心。” 秦香儿看了颜赤扬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暗道:“你终归是没有出卖我。”于是上前一步说道:“我们走的隐秘,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如此一说,却是为了打消众人的疑心。 颜赤扬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对韩闯说道:“还是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并非随意而说,而是说的认真,说的严肃,甚至韩闯觉得,自从那一日变化开始,颜赤扬就变得无比仔细,一路上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停下来看个仔细。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知道一些什么?”韩闯心中如此想,脸色却不变,只是沉声说道:“小心点也好,这样,我们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出谷。” 颜赤扬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说道:“就是这个道理,本困了这么多天,也不在乎早一天迟一天了。” 秦香儿虽有心阻拦,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用一种埋怨的眼光凝望着颜赤扬,颜赤扬只是不去看她。 金三富立刻去找附近有无休息之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说找到了一处山洞,众人一起过去,果真见绝笔之下立有一山洞。 再走进去,发现这山洞竟是两边相通,内里有一片温暖,算是别有洞天。 聂青青心中一喜,说道:“困了这么几天,连澡都不能好好洗一个,这下好了。”说完,忽然虎视眈眈的凝望着韩闯,警惕的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可不许偷开,我们几个姑娘家要去洗澡。” 韩闯心中苦笑,脸上却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聂青青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接着扑哧一笑,拉着林绛雪和柳青芙就向山洞内跑去。 韩闯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几个大男人待在洞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气氛好不紧张,大约几分钟莲花终于按耐不住,走出山洞,临走时留话道:“我出去看看。” 又过了几分钟,听的山洞里传出的嬉戏之声,金三富也脸色微变化,说道:“莲花半天没回来,我出去寻他。”也离开。 最后洞中剩下的只有韩闯和颜赤扬两人,韩闯看着颜赤扬,颜赤扬也看着韩闯,两人相互对视着,半晌没有说话,这时,山洞里女孩的嬉戏也停止,一种诡异的寂静回荡在空气之中。 这时,韩闯忽然开口:“说吧,我看你一路上都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颜赤扬心中一惊,半晌无语,终于在韩闯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你可知前方的危险?” 韩闯笑了,抬头凝望着颜赤扬,口中吐出一句话:“当然。” 颜赤扬惊道:“你都知道了?” 韩闯笑道:“如果你是说秦香儿通风报信的事情的话,”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那我是知道了。” 颜赤扬如释重负一般的吐了口气,接着忽然又紧张的道:“既然知道了,你为何还要走这条路,你不知道前方有埋伏等着你?” 韩闯笑道:“埋伏?当然知道,”他凝望着颜赤扬,脸上的微笑愈发诡异,“你认为我躲的掉吗?” 颜赤扬苦笑起来,“是啊,躲不掉。”他摇摇头,又道:“赤霞宗,邪月宗,丹鼎派,东南域的三个六品左右的宗门联手。”他苦笑一声,“你还真是有面子。” 韩闯大笑起来道:“不是我有面子,而是那虚构的宝物有面子。” 颜赤扬忽然笑容一收,冷静的说:“你可以和他们说出实情,有我为证,他们也未必会难为你。”这是颜赤扬想了很久的办法,也是他一直没有戳破秦香儿的原因。 三大宗门联手对付韩闯,所求的不过是那虚无的宝物而已,倘若让他们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宝物,一切不过是个陷阱的话,会放过韩闯也说不定。 韩闯摇摇头。叹息着道:“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吗?” “为何不信?”颜赤扬瞪大眼睛,“我可是赤霞宗的核心弟子,就算其他两个宗门不信,赤霞宗也会信,到时候我一力护你,我师傅赤青子自然会帮我们出头。” 韩闯已经不知道应该说颜赤扬天真,还是应该说他愚蠢了,只能苦笑一声,说道:“若我没猜错,你非但护不住我,还会被同门攻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言一出,立刻遭到颜赤扬的反驳,“师傅不会这样对我的。” 虽是这样说了,可那散漫的眼神却说明很多问题。 韩闯看着颜赤扬,摇了摇头,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被青竹宗逐出宗门的时候,凌落风会不知道知道清白?柳恒博会不知自己的清白?他们都知道,只是有些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整个宗门的利益,牺牲一个弟子也没什么,就算在排名第一的核心弟子也能接受。 韩闯心中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说道:“你想想,玲珑宝塔的谎言是心魔费尽心思的编出来的,又经过这么多年的渲染,早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你现在和他们说,根本没有宝物,一切都陷阱,他们会相信吗?” 颜赤扬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查的摇头。 韩闯叹息着又道:“就算你师傅相信你,三大宗门联手,何等重要,他相信了又如何?又能阻止什么?最后只能连你一起收拾。” 颜赤扬听的这话,虽然不愿意承认,人却不得不认可韩闯的话,他了解自己的师傅,平素虽然对自己宠爱有加,但如果涉及道宗门大势他定会毫不留情。 想通了这一点,颜赤扬不禁心中慌张,开口道:“这样,我们改变路线,从另一条路走。” 韩闯摇头道:“先不说能否走回去,就说即便走出去了,你认为我们能逃得过三大宗门的追杀?” “但按照原计划出去就是送死!” “送死?”韩闯笑了起来,“那也未必。” 颜赤扬眼睛一亮,低声道:“你有安排?” 韩闯摇摇头。 颜赤扬脸色一苦,道:“你不会说我们就这样出去,他们杀不了我们吧。”这本是一句玩笑之言,却不想韩闯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们是杀不了我们。” “为什么?”颜赤扬道。 韩闯笑道:“你忘记是谁把你弄进来的?” 颜赤扬微微一震,低声道:“你是说胡家?” 韩闯道:“胡家只是一方面,他们时代盘踞在沙漠,若说没有实力是不可能的,就算在不夜城中的实力会不如邪月宗,但也绝不差;真正厉害的却是不可和尚。” “不可和尚?”颜赤扬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穿白色僧袍,长相清秀的年轻和尚的面貌,“他又如何?” 韩闯道:“他是北海禅院的和尚,你应该听过北海禅院吧。” 颜赤扬又怎会没听过北海禅院,他所在赤霞宗不过是道门的一条分支,而北海禅院则是佛门的两大主支之一,在天下宗门中,也能排在前列。 颜赤扬一听这个宗门的名字,立刻脸色一喜,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北海禅院插手了?他们来了多少人?” 韩闯一脸微笑的凝望着颜赤扬,口中突出两个字:“一个。” “一个。” 颜赤扬脸上的笑容僵硬,很快就恢复苦涩。 “一个有什么用,赤霞宗、邪月宗和丹鼎派虽不如北海禅院,但还不至于怕了一个北海禅院的和尚。” 韩闯微微一笑,若不是不可和尚在通话中说的信誓旦旦,恐怕他也难以保持冷静,但既然不可和尚给他保证,他就相信其说的话,理由很简单——他是北海禅院的和尚。 北海禅院的和尚向来不轻易做承诺,但一旦承诺,就会竭尽全力的完成,韩闯虽不知不可和尚有什么办法让他安然无恙,但心中却并不慌张。 颜赤扬见韩闯一副安心的模样,只当他成竹在胸,也松了口气,笑道:“我还想着提醒你,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忽然笑容一收,认真的对韩闯说:“千万不要怪香儿,她也是迫不得已。” 韩闯叹息道:“我明白,一个女子要撑起一个宗门,自然需要牺牲一些东西,她选择牺牲的友情,我也理解。”摇了摇头,正色道:“放心把,颜兄,我不会怪罪她的。” 颜赤扬正好说话,却被韩闯挥手挡住。 “她们出来了。”韩闯压低声音道。 过了没几分钟,就听山洞里窜出女子的交谈和脚步声,颜赤扬回头一看,几个姑娘都洗漱完毕,穿着完整的走出来,秦香儿走在最前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第四百六十章 上门 有雪。 沙漠里雪并不常见,但一旦下雪,就说明已经来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热流会被寒气替代,盘旋在低空,凝结出的白雾笼罩着沙漠。 若再冷一些,雾便成了雪,就好像此刻这样。 凌落风坐在一张用江南丝绸缝制而成的精制蒲团上,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已经过几十天,他依旧在等待,等待着玲珑宝塔传出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越来越小,失望越来越大,甚至,青竹宗的很多很多弟子,已经开始绝望了。 他无法扭转这种绝望的情绪,自从将韩闯逐出宗门后,他在门内的声望一落千丈,就连从前始终站在他身边的柳恒博,也有些疏远的味道。 老实说,他后悔了。 但如果在那时那刻,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没有人能预料未来的变化,所以大多数人都注重眼前的利益,这没有什么错,甚至可以说是绝对正确的。 所以他后悔,却又无悔,知错却又不认错,知道事情无可挽回,所以从不提起。 他所在的院子没有其他人,所有奴仆和弟子都被他赶了出去,灯火也大多熄灭,只有台前的一盏油灯提供着一点昏暗的光,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灯火仅仅映出了他半边脸,还有一半,藏在阴影之中,你看不见那一半上到底写着什么。 ——远处灯火闪烁,那是一支灯笼,小小的灯笼。 灯笼在前进,当然,灯笼不会自己前进,前进的是人,提灯笼的人,一个人提着灯笼,一个男人,熟悉他,且他也熟悉的男人。 灯笼靠近,火光映出了他的另外一半脸,灯火映出了提灯笼的人的脸,不是柳恒博又是何人。 此刻夜已深,天地间的寒气仿佛都跑了出来,便是身为武者,也不禁感觉寒冷。 柳恒博的脸上带着一种疲倦与憔悴的表情,还有一些无可奈何,可他掩饰得很好,便是凌落风也没有发觉。 凌落风没有发觉是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疲倦与憔悴,同样的无可奈何与迷茫,甚至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作为青竹宗的宗主,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迷茫,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无奈,所以他掩饰的很好,但这瞒不过柳恒博。 两人相识于外门弟子之时,那时候凌落风排名外门弟子之首,柳恒博则排在末位,若不是两人有同样一个师傅,恐怕根本没有相识的机会,但正是因为两人拥有相同的师傅,所以从那时起,就接下来了深厚的友谊。 甚至如果没有凌落风的支持和帮助,柳恒博不认为自己能轻松通过内门弟子的考核。 一晃三十年过后,旧日时光早已经消散,但友谊却保留了下来,因为凌落风当年的帮助,所以柳恒博在宗门大事上,向来站在凌落风这一边,无论对与不对,错与不错,他都无怨无魂。 直到—— 柳恒博笑了起来,笑容里的憔悴是如此显而易见。 “有消息了。”他说。 凌落风眼睛一亮,急切的道:“什么消息?”他心知只有一件事情会让现在的柳恒博主动来找他,那也是他关心的事情。 柳恒博叹了口气,坐进凌落风对面的椅子上,沉声说道:“从邪月宗传出的消息,青芙他们已经出塔了。” “啪”的一声,凌落风拍着桌子站起身,紧张的说,“这是真的?” 柳恒博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凌落风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柳青芙能从玲珑宝塔里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竹宗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宗门,他凌落风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大鳄,他唯一希望的,是青竹宗能延迟下去。 倘若柳青芙能从玲珑宝塔中带出任何一点宝物或秘籍的话,就能大大提升青竹宗的实力。远的不说,就算面对邪月宗的入侵,也能有抵抗之力。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左右走动,步子焦躁而心慌。 人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喜悦,难免会露出这样或那样有违寻常的表现。 要知道平常的凌落风,可是以遇事冷静而著称,能让他失去理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七圈或者八圈,凌落风终于放慢脚步,走到柳恒博之前,沉声问道:“这事你能肯定吗?” “千真万确。”柳恒博道,“是我们在邪月宗的密探,打探出来的消息。” 凌落风听了,再也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大声说道:“好!好!青芙这下立了大功,太好了!” 柳恒博看着兴奋异常的凌落风,不禁摇摇头,只觉此刻的凌落风已经彻底丧失了平常心,变得躁动而不安。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眼里仿佛流露出一种无奈的悲伤,可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凌落风停了下来,双眼死死的盯着柳恒博,一字一字的说:“恒博,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密探得到了其他的消息?” “没有。”柳恒博摇了摇头,“密探就带回了一个消息。” 凌落风笑了,道:“既然如此,有什么不简单的。青芙能从宝塔里出来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真的是这样吗?”柳恒博很平静的说,“恐怕事情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丹鼎派的张啸林没能出来,”柳恒博说:“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没能出来,出来的只有青芙和云州小队那一帮人。” 韩闯的存在是一个秘密,青竹宗的密探也没探听出来。 凌落风一听这话,立刻惊叫道:“怎么可能,那支小队怎么可能还活着,张啸林怎么可能没出来?” 话道这里,凌落风也明白柳恒博的意思了,若是张啸林等其他宗门的弟子也能出来的话,那柳青芙活着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只有她活着,那就成了天大的祸事。 玲珑宝塔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张啸林没能出来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张啸林为什么没能出来?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是怎么死的?这都要问活着的人了。 云州城主小队的一群人固然是首要嫌疑人,柳青芙恐怕也逃不了干系。若是邪月宗从中作梗的话,整个青竹宗说不定都会被连累进去。 凌落风一脸惭愧的望着柳恒博,此刻他已生出了放弃柳青芙的心思,但柳恒博毕竟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是青竹宗自他之下的第二高手,并且已经因为宗门而牺牲了一个徒弟,若让他再牺牲一个女儿,这话连凌落风也不知如何说起。 柳恒博像是知道凌落风心中所想,径直摇了摇头,道:“韩闯的事情我已经让了一步,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让了,没有商量。” 这句话,无疑将事情挑明,凌落风也不再掩藏,苦口婆心的劝道:“恒博,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为难了,但是想想宗门,我们在云州已经步履维艰了,若是再惹上丹鼎派,说不定就覆灭在即。 “那也不能牺牲我的女儿!”柳恒博拍打着桌面,猛地起身,颤抖的身体说明他此刻的愤怒。 这种愤怒几乎已经超过令他忍耐的极限,只需要任何一点刺激,就会疯狂爆发。 凌落风话到,收了回来,换上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恒博,看在宗门的份上就让了吧。” 柳恒博死死的盯着凌落风,牢牢抓住他的视线。 “休想!”口中蹦出两个字眼。 之后,小小的房间陷入了沉默之中,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两人相互对视着,好久好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思绪,两人对视一眼,缓缓坐下。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凌落风说道。 一名穿着青竹宗制服的弟子快步走进院子,一见凌落风,立刻跪在他面前,说道:“宗主,出大事了!” “什么事?”凌落风眉头挑了挑,心里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 “邪月宗,赤霞宗,丹鼎派的三名长老带着大群人马将我们团团围住,说要您出去答话。” “什么!”凌落风哪里还管的什么风度,立刻起身就要前去,却被柳恒博一口喝住:“站住!” 凌落风缓缓转身,说道:“恒博,你也看见了,局势如此,非我想那样做,实是迫不得已。” 柳恒博冷笑道:“我不懂什么叫迫不得已,但请你记住,你是青竹宗的宗主,老宗主将宗主的位置交给你,不是让你用弟子的命去讨好外人的!” 凌落风止住脚步,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弟子退下,然后用一种哀求的语调说道:“恒博,事到如此你让我怎么做?一方是宗门,一方是侄女的性命,哪一边重要你应该掂量的清楚。” 柳恒博摇摇头,冷静的说道:“宗主,若真需要我女儿牺牲,才能拯救宗门,我觉无二话,可你想想清楚,东南域有多少宗门,三个六品宗门就算联合起来,势力又有多大,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青竹宗干出什么事情?好好想想,你是一宗之主,不能堕了我宗门的皮面!” “啪!啪!啪!” 话音刚落,就听屋顶上传来三声断开而分明的掌声,两人还未来得及来头,就见一阵劲风刮过,一名身披紫色袈裟的老年僧人出现在院子当中。 “你是何人!”凌落风立刻反应过来,厉声问道,同时手按在兵刃之上,准备随时出手。 第四百六十一章 支招 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好比紫竹和尚出现在这里,就算没有先兆,也有其原因。 他施施然走到凌落风身边,眼神却凝望着一旁的柳恒博,有些赞许的意味。 “阁下是何人?”凌落风用一种戒备的语气说道,同时,已准备好在狭窄的空间中发动致命一击。 他试图将内心的恐惧掩藏起来,但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恐惧就像一颗开始生根发芽的种子,滋生是在所难免。 紫竹和尚的目光终于回到了他身上,“你可以叫我紫竹和尚。” 凌落风皱了皱眉,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绝对没有,甚至在宗门的典籍里,也没有关于紫竹和尚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录。 他就像凭空冒出一个高手,出现在凌落风面前,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惊慌,在所难免。 人类在遇见不可预知的事情时,惊慌的本能就会乍然出现,好比此刻,凌落风的掌心全是汗水,汗水浸透了他的掌心,延伸到手中的剑上。 紫竹和尚微微一笑,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凌落风感觉自己松了口气,是啊,像他这样的高手是不会骗自己的。 他试图用这样一句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不不安,然而这些东西,都潜进了心里,再没有出来。 笑意挂在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柳恒博咳嗽了两声,上前一步说道:“不知前辈所来为何?” 这一句话说的十分得体,无论是语气还是声音的大小,都完美无缺,紫竹和尚听了不禁笑了笑,柔声回答:“我是来帮你们的。” 柳恒博不动声色的道:“我不明白前辈是什么意思?” 紫竹和尚笑道:“你们也不用隐瞒了,刚才的事情我都见到了,都听到了。” 柳恒博的脸色有些尴尬,“既然前辈都听到了,就应该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局面,外面有三大宗门,任何一个都不是青竹宗所能对付的。” “三大宗门?”紫竹和尚笑了,说道:“你是说邪月宗,赤霞宗和丹鼎派吧。不过是三个六品宗门有什么难以对付的。” 凌落风听这个神秘的紫竹和尚这么一说,不禁眼前一亮,颤声道:“前辈会帮我们?” 他已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只要有人出来,说能帮他解决,也不管对方是否真有这个实力,先哀求了再说。 这就是凌落风此刻的心理,多少有些扭曲与怪异。 柳恒博不住的向他使着眼色,他只是装作不知,甚至将这眼神当成空气。 柳恒博叹了口气,只能跟着说道:“还请前辈出手了。” 他不知道紫竹和尚是谁,不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甚至不知道他的实力,但那又如何?只要不是傻瓜,自己知道和三大宗门对上是一件多么艰难而重要的事情,没人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柳恒博相信紫竹和尚,当然,其中或许有些紫色袈裟的加分,一个和尚,终归是让人相信的。 与凌落风不同,他的相信大多来自于理性的推测而非直觉,更不用说凌落风连所谓的直觉都谈不上,只是病急乱投医而已,柳恒博觉得面前的这个和尚一定有能力解决青竹宗的危机,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他对这个和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像沙滩底下那一颗熟悉的金子。 紫竹和尚将两个人的表现看在眼里,老实说,他有些看不上凌落风,甚至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但凌落风毕竟是青竹宗的宗主,且不论他声誉如何,在青竹宗里还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至少在他威名丧尽之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倘若板着脸,下达一个无理的命令的会,依旧会有很多人依言执行。 当然,心里的腹诽是少不了的。 这样一个人,你可以讨厌他,却不能无视他,你可以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你可以在危难的事情帮他一把,却绝不能在自己落难时,对其保佑任何的希望。 他就像一个伪装的斗士,假正经的老学究,貌似端庄的妓/女,相貌堂堂的小贼。你能够一眼看穿他的本质,却不能将其诉之于口,更不能用任何表示表现出来。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紫竹和尚心中叹息,嘴上说道:“你们现在出去应付那三大宗门,我会暗中帮忙的。” “暗中?”笑容僵硬在凌落风的脸上,他撕下伪装,露出摇尾乞怜的姿态,可不是为了区区暗中两个字。 他还指望着面前这个不知深浅的前辈能站在前排,登高一呼,自己躲在后面就好,届时倘若出事,也可用不知道、不清楚之类的妄言搪塞,多不过被嘲讽两句,或是打上两拳,然他皮厚,这些都不成作用的。 可前辈竟让他站在前排出面,那之前明哲保身的计划也就彻底被推翻,甚至直接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显然不是凌落风想要的解决方法。 “前辈,您看这暗中——” “怎么了?” 紫竹和尚小心翼翼的将心中那几乎压抑不住轻蔑隐藏,似笑非笑的凝望着凌落风。 凌落风舔了舔嘴唇,像是下了决大的决心一般,沉声说道:“前辈,这暗中一事还需商量商量。” “哦?”紫竹和尚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凌落风道:“前辈乃是高手,自当登高一呼,我等在后摇旗呐喊,那三大宗门慑于前辈的威势,自然会退去。” 柳恒博暗自摇了摇头,对于凌落风的所作所为,他是越发看不懂了。三大宗门找上你,与别人何干?别人为你出头,暗中相助也就算了,你还要求别人打头阵,这就有些不对了。 他连忙拉了拉凌落风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宗主,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让旁人出头,恐怕不妥。” 凌落风嫌恶的瞪了柳恒博一眼,斥道:“恒博,这都什么事情,你还想着妥与不妥的事情,若是宗门没了,妥不妥都没用。” 这一番说辞却是堵住了柳恒博的嘴,便是他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甚至他感觉,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白搭,面前的凌落风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仗剑少年,几十年殚精竭虑的宗主生涯耗尽了他身上仅存的那点锐利,也让他从一个大无畏的侠客变成了唯唯诺诺的小人。 或许他骨子里尚有一些耻辱感,因此说话也只旁敲侧击,但也只差没有撒泼耍赖了。 紫竹和尚微微一笑,显然明白其中的滋味,“两位勿需担忧,现在我实在不能暴露身份,你们在前,我在暗中,他们伤不了你们的。” 凌落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紫竹和尚微一挥手,只觉眼睛一花,当视力恢复时,看见紫竹和尚手中竟徐悬着一只熟悉的物件。 定睛一看,不是他从不离身的玉佩又是什么。 他不禁心下骇然,暗道:“这一下若是想取我首级,那不是探囊取物一般,这前辈的功力都得要多么厉害。”于是假装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道:“就依前辈所言。” 不夜城城西,青竹宗的临时总部前围满了手持刀柄的武者,接到上几乎没有行人,便是有,也被这些凶神恶煞的武者吓得扭头就跑,便是没跑,也没他们“礼貌客气”的送了出去。 总之,除了赤霞宗,丹鼎派,邪月宗和被困在当中的青竹宗的弟子之外,外人是没有半个的。 这一群中有三个格外显眼,正好站成一排,左边的是一个光头大汉,天空虽然飘着雪花,可依旧袒胸露乳,那裸露出来的半边膀子,要比普通人的大腿还要粗;右边则是一个中年道士,穿一身湖水蓝的道袍,手蹑浮尘,戴着四角道士帽,半闭着眼睛,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妇女,虽年过中年,却做一声姑娘打扮,脸上的粉末足有半寸厚,看着惨白惨白的,若不是那还算鲜活的眼睛,说是尸体也为不过。 这姑娘在连踱着步子,像是不耐烦,左边走了三步,又向右边走三步,最后回到中间,终于忍受不住,开口说道:“花和尚,牛鼻子,你们说这青竹宗的宗主会不会逃了!” 道士睁开眼,微微一笑道:“何仙姑,这里被我们三家人马围的水泄不通,不要说个人了,就算是苍蝇也飞不出去。” 花和尚,牛鼻子,何仙姑,若是熟悉不夜城势力分布的人当知道,这三人分属三大宗门。 花和尚是邪月宗的长老,得了半本欢喜禅,修炼出了岔子,练成了邪功,也就入了邪月宗,最擅长采阴补阳之术;牛鼻子则是丹鼎派的牛汉生,也是长老,使的一口好浮尘,最得意的功夫就是三才扫荡手,丹鼎派的弟子普遍实力不强,但他却是个厉害,真正实力在三人中当属第一;最后一人叫何秒姿,江湖人称何仙姑,传言是个二嫁的寡妇,每一嫁都会克死夫婿,最后索性立誓终生不嫁,也就做了姑娘打扮,此人在赤霞宗里也算另类,修的是正统道家功法,可却擅长用毒,凝神后期的修为,就算同等修为的高手也不敢招惹她。 毕竟,那是可是毒啊。 这三人奉命来探听青竹宗的口风,用的却是最直接和暴力的方式,杀上门来,于是才有了此刻的一幕。 花和尚直勾勾的盯着何仙姑,半晌开口说道:“仙姑子放心,那青竹宗的宗主若不想宗门基业毁于一旦,就不会走,他若走来,老子第一个把青竹宗杀的片甲不留!”说话的时候,脸上还配合的露出狰狞的表情,眼神里还闪过两道寒光。 吓得青竹宗守门弟子噤若寒蝉。 牛汉生点点头,说道:“那青竹宗的凌落风我也认识,不是个不知道体统的人,我们今番找上门,他不会避而不见的。” “哼,”何仙姑冷哼一声,“这样就好,待他出来了,老娘可要向他问候两声,好让他知道知道让我们等这么久的下场!” 花和尚听着何仙姑放出的荷花,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得,不禁浑身哆嗦,就连始终保持淡漠姿态的牛汉生也不禁皱了皱眉。 这何仙姑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实力尚在其次,最主要还是那毒,那可是毒啊!这天下间有谁能保证不会中毒?恐怕连至尊高手也不敢说吧。 一念及此,两人不禁同时为凌落风默起哀来,算是兔死狐悲。 第四百六十二章 谁算计了谁 上 人的耐心都是有极限的,更不用说何仙姑这种本就无甚耐心的人,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她不住想要打进青竹宗的临时总部,让那个叫凌落风的家伙好好看看赤霞宗的实力。 当然,所有的不满都停留在心中,尚为表现出来,便是几乎坚持不住,也只是几乎而已。 又过了几分钟,凌落风和柳恒博一前一后才大院里出来。 何仙姑望着施施然而来的凌落风,冷笑一声道:“凌宗主,好的架子啊!”这话可谓是好不客气,这也并不难以理解,凌落风虽然是青竹宗的宗主,但无论是实力还是低位,都远不及何仙姑。 如此一来,便理应处在弱势面,然而此刻的凌落风却丝毫没有弱势的意思,挺胸抬头,目光锐利。 “你就是赤霞宗的何仙姑?” “不错。”何仙姑冷笑着,心中道:“这凌落风是不是疯了,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要知道赤霞宗可是六品宗门,就算她不是宗主,只是一个小小的长老,但也不青竹宗所能比拟的。 凌落风看着冷笑的何仙姑,心头有些惴惴不安,但一想到紫竹和尚,那种莫名的不安就被他扔在了脑后——开玩笑,哥有人撑腰。 有人撑腰的凌落风表现出一派宗主的派头,在何仙姑面前丝毫不落下风,“赤霞宗的何仙姑,来我青竹宗干什么?” “你——”何仙姑受不了凌落风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就要发怒,却被一只手拦住,枯瘦的手,却异常有力。 牛汉生紧盯着凌落风,沉声说道:“凌宗主应该很清楚我来此的目的。” 凌落风眼睛微眯,冷笑道:“您是丹鼎派的牛长老吧,恕我直言,您说的什么,我并不知道。” 听了这一句不软不硬的话,便是牛汉生心中恼火,但他毕竟年纪大,养气功夫不错,只是说道:“既然凌宗主不明白,那不妨让老夫告诉你吧。” 停了停,语气又沉重了几分,“玲珑宝塔的队伍回来了。”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这感情好,回来就好,也不枉我们在此地逗留了这么久的时间。” “可张啸林没有回来。” “那太可惜了,”凌落风眉头舒展开来,“张师侄可是贵派的精英,竟然没能出来,真是可惜可惜。” “不光他没出来,我丹鼎派没有一个人出来。”牛汉生几乎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字的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落风,想要从中寻觅道一丝不安的影子,但到最后,都没有如愿。 凌落风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张啸林没出来真是可惜,贵派一个人都没出来更是不可思议,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这和青竹宗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没有说话的花和尚忽然上前一步,若不是牛汉生挡住,恐怕已经一拳打在凌落风的脸上。 凌落风心中冷笑,“这位是邪月宗的花和尚吧,果然彪悍的很,厉害的很。” 牛汉生收回目光,冷冷的道:“明人不说暗话,张啸林死了,你宗门里的柳青芙却和云州城主队的人一起出来了,这也由不得我不怀疑!” “那我就更不明白您的意思了。”凌落风笑道:“张啸林的死与柳青芙有什么关系?您不会认为柳师侄有能力杀掉张啸林吧。” “你——” 牛汉生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这本是借题发挥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柳青芙不可能杀的了张啸林,但为了封住青竹宗的口,牛汉生不得不将事情弄的疑窦重重,可凌落风这么一说,就将他苦心营造出来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这个凌落风,厉害啊。”他心想,却是咽下这口气,平静的说:“柳青芙和张啸林的死有关,我们丹鼎派,赤霞宗,邪月宗决心将这件事情弄个明白,希望届时你青竹宗不要出面。” 这话说的轻松,也说的冠冕堂皇让人听不出错来,若是之前的凌落风,说不定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但此刻,有了保证的他自然不干甘心咽下这口气。 他冷哼一声,不屑的道:“您大概不知道柳青芙是何人。” 牛汉生冷笑道:“不就是青竹宗的一个弟子吗?” 这时,一直跟在凌落风身边,没有说话的柳恒博忽然开口:“牛长老恐怕不清楚,柳青芙就是我的女儿。” 牛汉生事先做过不少功课,自然认识柳恒博,但却未必将他放在眼里,是问连凌落风都未必有资格与他相提并论,更不用说青竹宗的一个小小长老了。 牛汉生面露讥讽之色,对凌落风说道:“恕我眼拙,这位是?” 柳恒博心知这是牛汉生故意无视他,也不生气,只是静待凌落风回答。 凌落风很快就开口道:“这位我是青竹宗的长老柳恒博,牛长老也是赤霞宗的长老,有空两位可以交流交流。” 交流交流! 这一下便是以牛汉生的养气功夫也气得半死。 他牛汉生是谁?是东南域六品宗门赤霞宗的长老,而柳恒博又是谁?是云州八品宗门青竹宗的长老。 这一个六品宗门的长老,一个八品宗门的长老,可不是嘴上说说差了两品这么简单的。说句大实话,这个柳恒博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凌落风!老夫明白的告诉你,从玲珑宝塔里出来的人,我们三大宗门要定你,你们青竹宗若想在背后从中作梗,休怪我无情了。” 虽然三大宗门联合,足以成为支配整个东南域的势力,但东南域并非只有三大宗门,其他零散宗门虽然实力有限,但联合起来,便是三大宗门也难以抵抗,更不用说他们所要做的本是犯众怒的事情,就不能节外生枝,于是想先发制人封住青竹宗的嘴。 想法不错,若不是紫竹和尚适时感动,凌落风恐怕真要就范,但有了紫竹和尚作为后盾,凌落风就连说话也变得气势十足。 “哼,牛长老,好大的威风,好厉害的口气。”凌落风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我青竹宗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也算道门正宗,若连自家的弟子都护不住的话,干脆就把牌子摘了。今日你说了这么多,我凌落风也撂下一句话,若想对付柳青芙他们,还需问我同不同意!” “好!” “宗主说的好!” “我们青竹宗不会轻易就范!” 此言一出,青竹宗的弟子立刻大声符合,之前因为将韩闯逐出宗门而损失的声誉,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凌落风忽然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腰板挺的更直了,身旁的柳恒博也微微点头,心道:“这才是一派宗主的模样。” 这话一说出来,牛汉生还没什么反应,就他身旁的原本被制住的花和尚瞬间挣脱了舒服,一双蒲扇大的铁掌径直向凌落风脑袋上砸去。 “老子一掌毙了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一掌虽然是临时起意,却也含怒火而发,又出手突然,便是以凌落风的身手也未必能挡住。 他心下正慌,忽听脑海里响起一紫竹和尚的声音:“不要动,我来解决。”顿时心中一松,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 “宗主!” “宗主快躲!” 身旁的弟子倒是个个惊慌,只恨不得以身代之。要说青竹宗虽然实力一般,但凝聚力却是不错,若是其他宗门,此刻恐怕做不到如此。 且不说青竹宗的弟子如何,就说花和尚含怒而发这一招,见凌落风不躲不闪,不禁心花怒发,暗道:“好你个凌落风,以为我不敢下手吗?老子今天真就毙了你,看看青竹宗上下还有谁敢于老子做对!” 于是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又增加了几分力道。掌在空中,仿佛划破来空气,带动一阵恐怖的嘶鸣。 手掌距离凌落风的头顶越来越近,花和尚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杀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唯一让他有些布满的,只有凌落风脸上的淡漠了,仿佛根本感受不道危险的降临。 “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花和尚正想着,笑容忽然僵硬在了脸上,他的手掌毫无保留的劈了下去,却并没有劈到凌落风身上,而是在距离头顶半寸的位置,被一层听命的屏障给挡住了。 “异术!” 几乎一瞬间,花和尚就知道原因,异术是一门依托于武技的修炼体系,能发挥许多武技能以发挥的玄妙效果,好比此刻这透明的屏障,便是一种最基本的异术,结界。 虽然是基本异术,但若不同的人来施法,效果也不同。好比精神力不高,实力又出众的普通武者,便是能施展结界,也挡不住他这一招。 能挡住他这一掌的人,必须在异术上有极高的造诣。 “难道这凌落风在异术上的成就比武技还高?”花和尚心思转动,只觉得不太可能。 要知道异术是依托于真气,真气雄厚者虽然不敢说战力一样出色,但实力却是极好的,也并非没有真气不高,但异术高明的武者,但那需要绝高的精神力,在这个以身体修炼为主的世界里,会用心锤炼精神力的绝对是少数。 花和尚便是将凌落风当成这少数中一员。 “好!好!好!”花和尚一脸叫个三个好字,表情更加狰狞,“没想道凌宗主竟藏的如此之深,我老和尚倒是小看了你了。” 凌落风明知是紫竹和尚所为,但却不动声色的道:“我本不想出手,无奈你们逼人太甚。”这一副无奈的慈悲模样,倒是将一个高人的气质烘托的淋漓尽致。 花和尚冷哼一声,喝道:“凌落风,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看猛虎拳!”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后浮现出一只吊睛白虎的虚影,虎啸一声,震动天地。 何仙姑不知不觉走道牛汉生背后,低声说道:“我们要出手帮忙吗?我总感觉这凌落风有些不对劲。” 牛汉生皱了皱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先让花和尚打个头阵,看看在说。” 三宗虽然联盟,但也有亲疏之别,赤霞宗虽不是道门正宗,但也与道门落不了干洗,丹鼎派更不用说,虽然只是六品宗门,却是正正经经的道门正宗,而邪月宗是什么门派?说好听点是邪门,说不好听点,不过是一群性格扭曲的老头组建的笑团体,赤霞宗和丹鼎派的弟子打心眼儿里就看不起他们,所以让这个花和尚打打头阵,赢了固然好,输了正好落下邪月宗的面子。 第四百六十三章 谁算计了谁 中 花和尚自不知道牛汉生心中所想,此刻他心里只想的将对面着个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撕成碎片。 但之前的挫折已让他明白,想要破开这结界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至少不用上武魂是不可能的。 异术强大,但却不为神州大陆的主流,理由也很简单:武者的本源终归是武魂,拥有武魂的武者才是最强形态的武者,花和尚已经展露出了自己的最强形态,在白虎的虚影发出震天咆哮的同时,他的原本就高大的身材又暴涨了一倍有余,身上也出现了一些黑白相见的花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老虎。 “虎啸深山,虎踞龙盘,龙腾虎啸。” 身后的白虎的虚影仿佛与其肉体合二为一,实力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这一连三招,正是他猛虎拳的致命三连,三连之下,真气分而三层,仿若海啸,一层比一层威力大。 就算同为凝神后期的武者也未必能在他手上支撑道第二层,在他看来,面前的结界虽然厉害,但遇到他的致命三连,也会如纸糊一般,迅速撕裂。 可是结果。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花和尚硕大的身体被弹飞出去,一阵尖锐的痛苦,直接透他的心底。 他身上的每一根筋肉,全部生出了一种剧烈的反应,骨头相互碰撞,发出令人恐怖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轰隆一声巨响,小山一般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这、这不是真的吧。”何仙姑喃喃自语。老实说,她也曾恶劣的想象过花和尚受囧的场景,但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绝不仅仅用受囧两个简单的字眼就能够解释的。 甚至,在何仙姑的脑海里,就没有任何字眼能够解释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奇迹吗?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何仙姑从未想象过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但事实就出现她面前,容不得任何抵赖。 不光是她,就连身旁的牛汉生也一脸惊愕,不可思议的凝望着凌落风,反倒是凌落风,手捏着呼吸,脸上露出冷峻而不屑的笑容,仿佛在说:“不自量力的家伙。” 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三大宗门这边因为凌落风的神威而震惊,青竹宗这边同样的震惊,以至于花和尚躺在地上半晌,没人去管,知道他口中发出痛苦而微弱的呻吟,牛汉生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喊:“快,快救人!若是他有什么事,你们都别想活!” 不用他提醒,立刻就有邪月宗的弟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道花和尚面前,一看他模样,径直闭上了眼。 ——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镜像,好好的一个彪形大汉生生被人打成这样,胸骨凹陷,四肢折断,面颊骨碎裂,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恐怕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便是没死,也离死不远。 牛汉生也恢复了正常,心中暗道:“这凌落风竟有如此实力,看来今日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了,但这真是他的实力吗?” 他眼睛一转,又看了凌落风一眼,此刻那屏障已经消失,凌落风的脸上虽挂着冷峻的嘲笑,但却一种莫名的东西在里面。 是什么? 牛汉生冥思苦想,忽然眼睛一亮,暗道:“是庆幸,对了,一定是庆幸。”他是越看越像,越像越看,看了半晌,越发的相信自己的判断。 何仙姑此刻也回过神来,拉了拉牛汉生的衣袖,在他耳边说道:“你说这凌落风到底是什么来头?” 牛汉生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何仙姑道:“当然,他明明就只有凝神后期的实力,比你我还不如,怎么一击就将花和尚重伤的。” 牛汉生望着凌落风,眼睛一动,低声对何仙姑说道:“我看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是什么宝物。” 何仙姑道:“什么宝物能有这等威力。”说话间,花和尚正被邪月宗的弟子抬到他们身边,她又看了一眼,人已不成人样,也不知道未来能否复原,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就算能够复原,想要恢复原本实力,也不可能。 “抬下去吧。”何仙姑说道。 牛汉生也看道花和尚的惨状,不过他想的又与何仙姑不同,只听他低声对何仙姑道:“你看花和尚那伤势,是你我这种层次的人能做到的吗?就算是宗主大人也未必能有这种实力。” 其实他想说宗主肯定没有这能力,但思前想后,还是用了未必二字,这其中的变化何仙姑未必能咀嚼的出来,却能感受道。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这家伙手中定有一灵宝!”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时,凌落风冷哼一声,开口道:“我说二位,准备怎么办啊?是继续围在我青竹宗门口吗?” 牛汉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凌宗主,这事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是不会走的。” 凌落风冷笑道:“凌某人就站在这里,你们想要交代的话就自己上来拿。”说话间又上前一步,透明的屏障再次出现在身体周围。 何仙姑一看这东西,不禁心中胆寒,小声对牛汉生说:“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回去向宗主汇报就行。” “笨蛋。”牛汉生轻声骂道,“我们这一回去不要紧,宗主的计划怎么办?不解决青竹宗,始终是个隐患。” “那怎么办?”何仙姑道。 牛汉生想了想,说道:“你上去试试。” 何仙姑像被猜到了尾巴的老鼠,轻声尖叫起来:“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上去试试!” “我倒是想啊!”牛汉生道,“但你没见花和尚的下场吗?” “那我上去不是一样?”何仙姑心中暗道:”想让老娘上去送死,想也别想。” 牛汉生自然清楚何仙姑心中所想,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去送死,你没见花和尚第一次攻击没出事吗?直到第二次他用尽全力时,才出了问题。” 何仙姑眼睛连闪,低声道:“你看除了一些什么?” 牛汉生道:“那屏障应该是遇强则强的东西,花和尚用蛮力,自然受了重伤,你上去就不同啊,你擅长的不是蛮力,而是用毒,只要靠近凌落风,悄悄给他用点毒不就行了?我从没听过有什么结界能反弹毒药的。” 何仙姑想想也觉得是这样,但只要一想到花和尚的惨样,心中难免戚戚然,脚下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见得何仙姑如此,牛汉生心中叹息,只能又道:“你上不上,不上的话可要考虑清楚,你们宗主赤青子可不好说话。” 赤霞宗的赤青子与丹鼎派的丹阳子不同,丹阳子自诩为道门正宗,讲究无为而治,所以手下长老大多比较自由,赤青子非道门出生,虽自诩为名门正派,但多行邪教之事,且驭下极严格。 牛汉生正是用这一点来逼迫何仙姑就范。 何仙姑想想赤青子的惩罚,不禁把心一横,冷色道:“好,老娘就是上去试试。” 说完,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凌落风未免有些有恃无恐了,”停了停,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这结界有多厉害。” 话音未落,就见她双手放在腰间,瞬间抽出;两道红色毒烟随之而出,直冲凌落风而来。 柳恒博见状,立刻大喊:“所有弟子屏住呼吸!”接着自己也转成了内呼吸。 何仙姑见状冷笑道:“柳长老未免太大题小做了,难道不相信我何仙姑放毒的本事?我若想毒谁,旁人定不会收到波及。”眼睛余光见毒烟笼罩上凌落风的身体,不禁心中冷笑:“牛汉生说的果然没错,这屏障挡不住我的毒,这下看你凌落风还不跪下求我。” 就在她洋洋得意时,毒厌中央忽然窜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何仙姑果然名不虚传,这红绫三千丈的毒也算是东南域一绝了。” 柳恒博刚想说话,就见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不多时间,凌落风的身影展露出来。 但见他脸不红,气不喘,身形不乱,就连头发也依旧一丝不苟,身体更看不出任何因毒的损伤。 柳恒博心中大喜,可依旧有些忧虑的道:“宗主,您没事吧。” 凌落风微微一笑,道:“何仙姑说的有一点没错,不用担心。因为这毒根本就奈何不了我。” 就在刚才,毒物袭来,他心中又响起了紫竹和尚的声音:“不躲不闪淡定自若。”有了前次经验,这次他也对紫竹和尚深信不疑,于是也不做任何动作,甚至连常用的避毒之法转内呼吸也不用。 那些毒烟向他冲来,却在距离他身体半寸的位置停住,怎么也深入不了。之后更是渐渐散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何仙姑见状,心中大骇,要知她的武魂乃是一条红头齐蛇,一身功夫都在用毒之上,本身实力反而是在凝神后期中垫底,如今毒素对凌落风起不了任何作用,其他功夫就更加上不了台面了,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牛汉生见状,叹息一声,上前说道:“凌宗主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看来往日所有人都小看了你,小看了你们青竹宗。”话道这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时,他话锋一转,冷冷的:“既然如此,就让老夫来讨教一下这奇怪的结界。” “子午丹火,起!” 牛汉生一声喝叫,身后浮现出一团火焰的虚影,火苗如丝绸一般晃晃悠悠。 见这火苗出现,凌落风不禁皱起眉头。花和尚只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足为虑;何仙姑也只擅长用毒,癣疥之疾;真正让他产生不安感觉的还是面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牛汉生。 只要看花和尚这等桀骜不驯之人,都对牛汉生俯首帖耳,就知其厉害;丹鼎派个体的战斗力在三大宗门中天陪末座,但这个牛汉生却是其中的一朵奇葩,武魂子午丹火更是天下间有的数的灵火。 便凌落风对紫竹和尚再有信心,牛汉生长牛以来的积威也让他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柳恒博忽然挡在他面前。 “这一场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丹鼎派长老的高招。 第四百六十四章 谁算计了谁 下 柳恒博正是看出凌落风的犹豫在走上前排,他不清楚凌落风为何会如此犹豫,有了紫竹和尚作为后盾,还有什么可怕的。 或许是性格的原因,柳恒博无法理解凌落风对于牛汉生的恐惧,所以他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又是情理之中的选择,又自己来面对牛汉生。 上前时候,他与凌落风交换了眼神,在递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就一脸严肃的望着牛汉生,说道:“牛长老,出手吧。”话一说完,就很自然的做出一个出手的起手式。 虽然肯定紫竹和尚会帮忙,但基本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若是连一点面子也不做,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柳恒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更懂得如此伪装才不被人识破。 牛汉生静静的站在柳恒博对面,一脸严肃的凝望着他,不同于花和尚的鲁莽和何仙姑的想当然,牛汉生已经见识到了凌落风的厉害,自然不会再小看面前这个看似瘦小的柳恒博。 更何况,在很早的时候,他师傅还在世时和他说一过一句话,比武相争,绝不能请看对手,便是对手的实力不如你,也要用尽全力,你要记住,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失去了就没有了。 时光荏苒,牛汉生已经从当初的小小外门弟子,成长为如今丹鼎派的长老,但师傅说过的这句话,依旧不敢忘记,甚至引以为金科玉律。 也正是因为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恪守规则,才铸就了牛汉生的辉煌传说,他没有失败过,从来没有失败过。 一个从没有失败过的武者身上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气势,可以说是自信,但显然比自信更加高端,也更加有意义,在牛汉生看来,这是一种莫名的势,不同与运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所拥有的势,是能够被轻易感觉到的。 柳恒博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手的势,就像一根根绵细的针,透过毛孔,扎进了他的身体里,不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冷汗缓缓深处,逐渐打湿了后背衣衫,可柳恒博却寸步不退,始终用一种锐利的眼神往着牛汉生。他明白,倘若自己一旦退了,也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那时,就算有紫竹和尚在他背后,他也难以再次面对对手。 这也是他选择出手的原因,老实说,凌落风恐怕难以撑过这一关,但他柳恒博就能轻易支撑过去吗?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但倘若不试试,也就意味着直接失败,这是柳恒博所无法接受的事情。 在他的字典里,可以输,但绝不能后退。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锐利的剑气将那浑然一体的气势划开了一道口子,很小很细微,微不足到的口子,但无论是柳恒博还是牛汉生都明白,这一点点口子就足够了。 牛汉生笑了,说道:“果然是青竹宗的长老,这一手剑术真是漂亮。” 剑术能用漂亮来形容吗?或许剑舞可以,或许女人的剑术配合上妙曼的身姿也可以,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漂亮的剑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柳恒博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剑术不漂亮,这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剑术的姿态和威力上找到一个平衡点,他柳恒博显然不是那些人之一,所以他非常务实的选择了威力。 他的剑向来不漂亮,却威力十足。 “牛长老谬赞了,我不过是破开了您的一点点气势而已。”嘴上这样说,但柳恒博脸上所展露出的却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兴奋。 这种兴奋压过了内心的惶恐,压制了潜藏在骨肉之下的恐惧,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凌落风面色复杂的望着柳恒博,心里觉得,易地而处,他绝做不到这一点,最可能是在牛汉生的气势下退缩,毕竟结界再强,也挡不住气势。 但柳恒博却凭自己的力量挡住了对方的气势,光凭这一点,凌落风就自愧不如。 牛汉生的眼中闪过一缕虑色,他显然没想到柳恒博会这样说,眼神里的惊讶几乎是不加掩饰的。 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对于一个肾经百战的老者来说,见过的令他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多的了惊讶本身已不足以动摇他信念的程度。 并且这个柳恒博虽然厉害,但势力却在他的掌控之中。凝神中期?强吗?当然,没有人说不强,至少在东南域中当的起一派长老的位置。 但相比起他牛汉生却要查了许多,这一战牛汉生不相信自己会输,就算那诡异的结界再次出现,他也有把握将其凿穿。 “凌宗主,还是好好想想我的提议吧,大家不伤和气不是更好。”牛汉生在做最后的努力,相比起柳恒博,他更愿意和凌落风交谈,不知为何,凌落风给他的感觉始终是外强中干,而这个柳恒博则恰恰相反。 老实说,凌落风犹豫了,即便有紫竹和尚的支持,他依旧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动摇,这是出自于本性的懦弱,绝不因任何外界事物而改变。 他羞愧、沮丧、甚至有些万念俱灰,但这所有的情绪都不会出现在脸上,他所展现在外的,依旧是那衣服那一副自信的模样。 “我还是那句话,身为青竹宗的宗主,绝没有将弟子交出去的可能,牛汉生,你死心吧。” “哈哈哈!” 牛汉生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的音调改变,身后的火苗也在不停的变化知道姿态,从最开始的仿佛丝绸一般的丝丝绕绕,到现在火焰彻底燃烧,他双目赤红,眼睛里仿佛擒满火焰,一股热浪萦绕在他身边,吹起的热风鼓动着须发和衣襟。 “既然如此,那就对不起了!” 他冷峻的凝望着柳恒博,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子午丹火,烈火焚天!” 没有多余的动作,牛汉生的武技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但在这简单背后,却隐藏着子午丹火无与伦比的能力。他双手向前一推,一条火焰组成的聚拢从身后的虚影中腾空而起,张牙舞爪的重向柳恒博。 火龙还未及体,热浪率先层叠而来,天空里忽然发出一阵阵轰隆轰隆的响声,就像有人在空中垒起战鼓。 这火龙烧红的半边天空,有多厉害?看看柳恒博那满头的大汗便明白了。要知道这时候火龙还没有触及他的身体,等到真正触及身体时,以他普通人类的体质,会瞬间化作飞灰。 此时此刻,便是在一旁观战的青竹宗众人也忍不住惊呼起来,凌落风更是右手紧握着兵刃,竭力压抑自己的愤怒。 在这一刻,他仿佛再不是青竹宗的宗主,再不是肩负青竹宗责任的那个人,而只是柳恒博的师兄,在他身边,始终保护着他的师兄。 “快躲,恒博!” 撕心裂肺的时候并没有带来想要的结果,柳恒博那瘦小的身躯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火焰吞没,大火吞没了他的身体,继续剧烈燃烧,不时翻腾的火浪仿佛远古的巨人在咆哮。 一瞬间,围观青竹宗弟子的泪水就从他们给自的眼眶中滑落。 没有人认为柳恒博还活着,被如此威力巨大的子午丹火包裹,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轻易脱困。 “呜呜,长老!” 有些女弟子甚至哭出声来,男弟子们落泪之后,更是个个向前,将牛汉生团团围住,恨不得噬其血,唾其肉。 就算凌落风这个一向以大局照相的宗主,此刻也几乎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就要出手。 然而就在这时,火焰中心传出爽朗的笑声:“原来这就是子午丹火,果然厉害,今日我凌落风领教了。”话音未落,火焰中心忽然扫出一道剑气,瞬间将萦绕的火焰荡开,露出内里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长老,是柳长老!” 立刻有弟子认出了柳恒博的身影,在火种傲立着,消瘦的就像一支标枪,笔直的也像一只标枪。 他就这么笔直的站着,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折腰。 凌落风松了口气,透过火焰,他看见柳恒博完好无缺,只是想象中的屏障并没有出现。 “难道是其他手段?”他想。 不光是他,就连牛汉生也一脸疑惑,他已经做好了屏障再次出现的准备,甚至已经想好了破解的方法,但面前的一切却让之前的准备沦为无用功。 并没有想象中的屏障出现,一切就像是柳恒博自己经受住了火焰的考验一样。 事实上,柳恒博自己也感觉奇怪,刚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体内充满了一种清凉的力量,就像是水,瞬间遍布全身。 身体表面那种灼热的感觉瞬间消散,代之以清爽、舒适。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明白一定是紫竹和尚弄出来的东西,承受起来,也毫无心理压力。 当这种清凉之气游走全身,他的真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壮大了一圈,如果说之前还只有凝神中期的话,现在几乎达到了凝神后期的程度,忽然的突破让他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这才有刚才锐利尽现,锋芒毕露的一击。 牛汉生望着时刻在火海中谈笑风生的柳恒博,脸上不禁露出惊诧的神情。 “你是怎么办到的?” 柳恒博自不会将实话说出,只是微微一笑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子午丹火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克制的办法。” 这一番话说的模模糊糊,但却在牛汉生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先是那能反弹攻击的结界,接着是不惧红绫三千丈的凌落风,最后又是不惧子午丹火的柳恒博。 牛汉生甚至隐隐感觉道,青竹宗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或者说,他们早有准备。 早有在这场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虽然他下意识的就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想法一旦滋生,就像野草一般在心底蔓延,直到他不得不相信的时候。 凌落风自不知道牛汉生心中所想,见他愣在原地,不禁调笑道:“牛长老,还要继续下去吗?” 这赤裸裸的挑衅几乎瞬间点燃了牛汉生的怒火,即便他出生道门,即便他养气的功夫极加,即便他已自认为道了喜怒不行于的境界,但若说任由一个自己之前从不放在眼里的小小宗门宗主调笑的话,他自认为还没有这个心胸。 便是花和尚已重伤,何仙姑已心生退意,牛汉生也绝不打算退后。 他笑了,笑容从嘴角出现,在眼角的位置消失,仅仅一瞬间,但所有人都看见他笑了。 但无论是凌落风还是柳恒博都收敛了笑容,他很清楚,牛汉生的笑绝非善意。 第四百六十五章 危机暂时渡过 牛汉生是一个很少动杀意的武者,这并不难想象,以他赤霞宗长老的身份,也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动杀意。 但此时此刻,面对对面的柳恒博与凌落风,他却又一次动了杀意,赤裸裸的、毫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或许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痛恨? 已不仅仅是痛恨,更多的却是对于青竹宗的忌惮,牛寒风早已过了因为自我而动杀意的年纪,现在他在乎的只是宗门。 而青竹宗威胁的恰恰是宗门。 牛汉生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所有人都能感觉道他眼神的凛冽,虽然子午丹火依旧在燃烧,可周围的气温却一降再降,仿佛降到了冰点。 凌落风皱了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叫起来:“是阳极生阴,热极生寒。” 道家功法讲究一个平衡,阴与阳,刚与柔,甚至冷或热,讲究无时无刻的平衡。牛汉生的武魂是热到了极点的子午丹火,更进一步,就会来到阴阳并济的程度。 以前牛汉生动手不多,全力以赴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没有多少人认为他的实力能够达到这一步,但此刻缩减却颠覆了他们对于牛汉生的认知。 他并非不能达到阴阳平衡,而是平素里不屑于使用而已,今番面对想象中的强敌凌落风和柳恒博,他毫无犹豫了的调动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他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许只是一种感觉,或许是莫名的,不可对人言的压力。总之,他准备全力以赴了。 “接着吧,柳恒博!” 双手成环形,两掌之间出现了一团火焰,这火焰旋转起来,缓慢的,沉稳的。逐渐,火焰分成了一红一白两股,红色的火焰热的惊人,便是站的很远的青竹宗弟子,也能感觉到那惊人的热量;白色火焰则恰恰相反,非但没有惊人的热量,反而冷得刺骨,千载不化的寒冰。 没有任何人能理解其中发生的变化,更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所有人都凝望着这团截然不同的火焰,看着它们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牛汉生的两掌之间缓慢的运动。 不疾不徐,没有任何负担与压力,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阴影中,紫竹和尚皱起眉头,他可不是无知的小儿,自然知道这是功法到了一定境界,与武魂合一时,所引动了一种阴阳和谐的效果。 他虽非道门正统,但也很道门有些关系,心知这东西难以对付,不禁苦笑一声,暗道:“看来要用出一点功夫了。” 场中的柳恒博自然不知道紫竹和尚心中所想,但他却感受道了源自于牛汉生的强大压迫,这种压力比之前要大了许多倍,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若是之前提升了一些修为,恐怕此刻已经出丑了。 便是如此,也距离出丑不远。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空气中回荡着火苗燃烧的嘶嘶声。 柳恒博的身体里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咯声,不是颤抖,而是被强大的压力加注于身,慌神骨头碰撞挤压发出的声响。 谁也不知道他能在这种压力下坚持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一分钟?或者一眨眼? 或许就在下一刻,骨骼寸断的画面就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在这些人眼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剧本好像已经写过了,一切都按照那个方向发展,只等最后的高潮,此刻便是凌落风有心相救,也出不了手,一是两人是正常比试,生死无怨,他若出手就坏了规矩;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第一,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入手,根本就不知道若是贸然打破着平衡,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心如刀割,望向牛汉生的眼神恶毒道了极点。 柳恒博的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所有人,包括凌落风都惊叫起来,只见柳恒博摆了摆手,倔强的说道:“放心,我没事,不要过来。”一连三句平常只需要张张嘴就能所处的句子,此刻却成为难以逾越的高山,他每说一句话,浑身上下就一阵刺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他的皮肤,刺入骨头,深处骨髓。 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已经道了极限,即便颤巍巍的重新站起来,也不过是回光法照而已。 牛汉生一边控制着两种火焰,一边冷笑道:“柳恒博,凌落风,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立誓不参与此事,我既往不咎。” “牛鼻子你!”何仙姑立刻叫了起来,先不说她心灵的破绽,就算光花和尚重伤,已是难以弥补的顺势,牛汉生虽然地位高,但也不能说让他们灭去惩罚就让。 牛汉生摇头打断了何仙姑的话:“我自有分寸,不必再说。”牛汉生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我给你机会,给你一个不必死的希望,是人都会抓住希望。 但他显然低估了柳青芙在柳恒博心中的低位,只见他冷哼一声,颤抖抖的站着,一眼不眨的盯着牛汉生,一字一字的说:“若你真有本事,就杀了我,想要动我女儿,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拼尽全力向前走了一步,终因为压力过大,停止脚步。 牛汉生见他如此坚持,心中也有些佩服,但一想道宗门大计,便将那点佩服抛在九霄云外。 ”你已经告诉我答案,真可惜,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的。” 柳恒博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爬过,绵延向下,一路汇集道了下巴的位置,汇集成一刻水珠,左右腰板,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一分钟,没有回应。 两分钟,同样没有回应。 三分钟,牛汉生的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一切就道这里吧,子午阴阳火。”仿佛只是轻巧的向外一推,那强大的、毁灭的力量想柳恒博身体激射而来。 牛汉生早锁定了柳恒博的灵识,也不怕他逃走,只是一脸微笑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胜利果实的发布。 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子午阴阳火乃是子午丹火的进化版,子午丹火已经号称无物不烧,子午阴阳活更加厉害。 阴阳相合,专破内家真气,便是实力比牛汉生高一些,只要让他使出这一招,对手就吃不了兜着走,更不说面对实力比自己还底的柳恒博了。 他自信火焰还未接触道柳恒博的身体,他便会因强大的压力而解体。 这是无数次试验的记过,是不容置疑的结果,可是—— 火焰竟然消失了。 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就像他无声无息的出现,也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空气的温度都一如往昔,丝毫没有留下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一切风平浪静,诡异的风评冷静,以至于牛汉生竟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可思议的喃喃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不会这样!” 他的喃喃自语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在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世界里,无论你之前表现的多么优越,只要一次失败,所有的荣光就会消耗殆尽。 人们可不会关心失败者的疑惑与苦闷,他们在意的仅仅是成功者的喜悦而已。 就在刚才紫竹和尚的声音响起:“不要慌张,一切交给我。” 柳恒博莫名的就放松了下来。他的实力不高,但精神力却不低,应该算是武者融魂之前最高的精神力。所以他能表现的无比冷静。 牛汉生此刻在正大叫不可思议,要知道消失的可是子午阴火,是他的秘密武器。柳恒博竟能让其无声无息的消失,那是否以为着他的能力能克制天下间的火焰。 好吧,若是柳恒博听道这话,一定会笑出声来,什么叫控制火焰,若不是紫竹和尚相救,恐怕他早已变成了飞灰。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不认为紫竹和尚能听道自己的声音,然而事实上,紫竹和尚听道,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应该说不敢问的事情不问吗?” 柳恒博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用一种堂堂正正的目光凝望着牛汉生,“牛长老,还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吧,若是没有手段,还请离开,我青竹宗的地方下,容不下你这等大神。 牛汉生还没回话,他身旁的弟子早已安奈不住,大骂一声:“柳恒博,你何等身份,竟敢和我们长老这样说话,看刀!”话音刚落,人随着刀出,直指柳恒博心口。 但凡刀客,讲究的都是一个快准稳恨,这人一出手,柳恒博就知他深的刀法味道,但即便如此,柳恒博依旧冷冷的一笑,斥道:“长老比武,弟子也敢出手?真没规矩,牛长老,我就替你管管你的弟子吧!” 修为提升的柳恒博信心也直线提升,他看的出来,这刀客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他的对手。 长剑出鞘,也不去挡他钢刀,只是一剑刺向他胸口,却后发先至。 刀客没想到柳恒博有这能力,当下愣在原地,动也不动,柳恒博冷冷的一笑,斥道:“留你一命!”长剑转,变刺为扫,剑脊扫中了刀客的胸口。 刀客喷出一口鲜血,立刻倒飞出去。 柳恒博这一手虽然手下留情,但也有小惩大诫的意思在面前,用剑脊只因不想杀人,但真气贯通之下,就算剑脊也几乎有金鞭的威力,这一下下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刀客少说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牛汉生看也不看那刀客一眼,只是冷冷的凝望着柳恒博,嘴唇颤动,仿佛有话要说,但道最后,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的对自己这边的人下令道:“我们走!” 一声令下,人流如潮水一般退去。 青竹宗弟子立刻欢呼起来,凌落风走道柳恒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柳恒博压低声音道:“放心,你不是不知道,又不是我出手。” 凌落风点了点头,沉声道:“走吧,先进去,那大和尚恐怕已经在内堂等我们了。” 柳恒博叹息一声,这次虽然让青竹宗度过了危机,但毕竟不是青竹宗真正的实力,若日后三大宗门与他们为难,还是难以对付。 此刻也只有紫竹和尚可以依靠,不知不觉中,柳恒博竟将那突然闯入的家伙当然了救世主。 “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柳恒博心想。 同样的想法还回荡在凌落风的脑海中,他们都明白,这世上绝不会有白吃的午餐。 绝对不会! 第四百六十六 对策 天刚刚黑,何仙姑和牛汉生就出现在一座小院门口。 院子里满是梅树,正是梅花绽开的时间,满园清香,可两人却视这梅花如无物,眼神迷茫而错乱。 这小院是赤霞宗和丹鼎派联合设立的指挥部,算是此次行动中发号施令的场所,中枢之所在。 说是心脏也不为过,今日黄昏时,两人连同邪月宗的花和尚,意气风发的出门,此刻却垂头丧气的回来,甚至花和尚还受了重伤。 这也让两个六品宗门的长老脸色无光。 可再无光也需要回来复命,两人只能舔着脸,回到这小院中。 传令的弟子已经进去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出来,除了风声,小院里更没有其他的声音,仿佛一座空园。 天越来越黑,风也越来越大,吹落的梅花片片飘落,好像一片缤纷的花雨,可两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守门的弟子终于从内堂出来,低声说道:“两位长老,宗主让你们进去。” 两人点头示意后,走进内堂。 这本不是一条漫长的路,可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希望其足够漫长,至少可以晚一些看道两张严肃的脸,然而那不过是妄想而已,绝当不的真。 两人走进内堂,就见赤青子和丹阳子分坐在上首两边,赤青子在左,丹阳子在右,两个人都微闭着双目,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两人的到来。 牛汉生微微皱眉,躬身见礼道:“宗主,赤宗主。” 丹阳子微微睁开眼,随口说道:“坐吧。” 牛汉生没有动作,何仙姑倒是想做,但一是气氛古怪,而是牛汉生不做,她也不敢,只能尴尬的站着。 赤青子睁开眼,沉声道:“何仙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两人也是刚听说威胁青竹宗的任务失败,心中惊讶。要知道青竹宗只是一个八品宗门,什么概念?门中长老大约只有凝神中期的实力,就算门主也不过才凝神后期,算不的高手,就算赤霞宗和丹鼎派里优秀的核心弟子,也大约有这个实力。 原以为排出三个长老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不但任务没有完成,还重伤了一个,也由不得两人不惊诧。 何仙姑唯唯诺诺的道:“宗主大人,这事、这事不怪我们。” “荒唐!”赤青子眼睛猛地一睁,射出两道寒光,“任务指派给你们,现在失败了说不怪你们?未免太荒唐了!” “赤师弟不比动怒,牛长老何长老还有花长老都是凝神后期的高手,既然失手,想必是出了大的变故。”丹阳子用眼神示意牛汉生解释。 牛汉生心领神会,开口道:“两位宗主大人,这事确实怪不到我们身上,我们能安然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接着将青竹宗里发生的种种怪异事情一说,赤青子和丹阳子也不禁皱起眉头。 丹阳子道:“赤师弟,你能施展那奇怪的结界之术吗?” 赤青子犹豫了很久,摇头道:“不能,我赤霞宗本不重视异术,就算是我,也不能施展那奇怪的结界。” 丹阳子叹息道:“是啊,你我原本将异术当成鸡肋,没想到有这种威力。” 牛汉生眼睛一动,接话道:“那凌落风果真有这么厉害?” “他厉害?”丹阳子看了牛汉生一眼,叹息道:“他若真厉害,你们就回来不了。” 见牛汉生依旧是一副疑惑表情,丹阳子解释道:“大凡异术,都与真气有关,乃是真气与精神力交互影响的一种法门,虽有其读到至此,但也止于此。那听你们解释,那凌落风不过是凝神后期的人物,怎么可能使出这等异术。” 牛汉生道:“他可以隐藏实力,我以为他就是在隐藏实力。” 丹阳子摇摇头,叹息道:“若他真有实力,你们回不来的,凌落风此人虽是一派宗主,但太过懦弱,又不果决,不是那种会韬光养晦之人;更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 “您的意思是?”牛汉生疑惑的望着丹阳子。 丹阳子叹息道:“想必青竹宗是有高人相助吧。” “谁?”牛汉生咬牙道,声音就像从齿风中蹦出一样。 丹阳子和赤青子对视一眼,具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赤青子道:“师兄,你也想到了?” 丹阳子苦笑道:“你想的到,我自然能想到。” 赤青子叹道:“定是那个北海禅院的和尚从中作梗。” 丹阳子点点头,说道:“北海禅院从上古时代就有传承,其中有精通异术之人也不为过。”话道这里,停了停,抬头对何仙姑说道:“何长老,那凌落风真的不忌你的红绫三千丈?” 何仙姑一听丹阳子问她话,立刻答道:“是啊,我分明看见毒烟将他包围,可他却能还能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中毒的意思,那可是红绫三千丈啊,就算他身后有人,难道还能帮他避毒不成?” 自古以来,毒道自成一脉,与武道和异术截然不同,武道高手异术高手未必就通晓用毒,不通晓用毒,最多只能保证自己中毒后以真气压制毒素,想要帮别人避毒却是不可能。 能做到这一点,非得对毒素特性了若指掌才行。 丹阳子摇摇头,道:“这就奇怪了,北海禅院的和尚应该不可能精通毒道的。” 赤青子狠狠道:“指不定是个偷学了用毒的和尚。” 丹阳子只是摇头,并不说话,要知北海禅院乃是佛门正宗,有佛门功法护体,大多数毒物都伤他们不得,根本没必要去学这旁门左道。 只是这话,他却不能说出口,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大门派出几个奇葩,不为过吧,他心想。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牛汉生忽然开口。 丹阳子皱了皱眉,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事先说。” “是。”牛汉生低头道:“凌落风背后的高手不但能施展奇怪的异术,还能帮人避毒,更能帮人避火。” 丹阳子皱眉道:“牛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牛汉生想道自己在柳恒博面前一筹莫展,不禁摇了摇牙,开口道:“我曾与青竹宗的一名长老交过手,他根本不怕我的子午丹火,能任由子午丹火靠近身体。” 丹阳子眉头更皱,脸皮就像一只皱了皮的包子,“你是说他不怕你的子午丹火?” “没错,”牛汉生回答,“非但不怕,还能在火焰中谈笑风生,甚至火焰笼罩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实力还提升了一档。” 丹阳子和赤青子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天更黑,月亮被厚厚的云层个遮蔽,不露出任何一点光,风吹着梅树簌簌作响,昏暗的院子里,不知有多少花瓣飘落。 丹阳子吸了口气,沉声道:“好了,你们两位先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牛汉生和何仙姑对视一样,同时道:“是” 待两人背影消失,丹阳子脸上又露出了神秘的笑意,“赤师弟,你怎么看这事情?” 赤青子道:“既然有人在后面保着青竹宗,那就让他保着把,凌落风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但你别忘了那个北海禅院的和尚。” 赤青子笑了,说道:“你也别忘了,他只有一个人。”语声稍顿,继续道:“一个北海禅院的和尚就算再厉害,也没有分身术,他护的了青竹宗护不了韩闯。” 丹阳子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赤青子阴恻恻的一笑,说道:“既然北海禅院的和尚那么看重青竹宗,那我们就不用理会青竹宗了,全力以赴对付韩闯。” “说的没错,就这么办。”丹阳子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子时,月黑,风高。 青竹宗总部里一片灯火辉煌,大厅里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弟子们正在庆祝宗主今日的神威。 但庆祝的主角却不在宴会上,内堂中,光线昏暗,一盏油灯露出的青光照亮了门口一片小小的区域。 凌落风和柳恒博站在门口,低垂着脑袋,像是等待着训斥的弟子,若是有青竹宗弟子看道这一幕,一定会格外震惊,但两人事先吩咐过,后堂不可今人,再紧急的事情也不可进。 房间的尽头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桌旁坐着一个和尚,和尚披着紫色袈裟,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两位今天好威风。”紫竹和尚笑道。 “不敢,不敢,”凌落风连忙道:“全是前辈神威。” 紫竹和尚摇摇头,说道:“若没你们在前面,我再厉害也没用。” 柳恒博抬起头,望着紫竹和尚说道:“敢问前辈为何要帮我们?” “受人所托。” 柳恒博与凌落风对视一眼,具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愕。 “受谁所托?”柳恒博又问。 紫竹和尚笑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但是——”柳恒博刚想说话,就被凌落风拉住。只听凌落风恭敬的说道:“那就感谢前辈了。” 柳恒博心知凌落风的想法,既然被人救了,又何必知道救人的是谁?再说对方摆明不像告诉你了,你又何必问。 但柳恒博却有自己的考虑,他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前辈,敢问到底是谁让您救我们的。” 此言一出,凌落风脸色一变,心中只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直恨不得给柳恒博两巴掌,嘴上却说:“前辈勿怪,我师弟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紫竹和尚大笑着凝望着眼睛,眼神两人之间左右来回,终于叹息一声道:“托我的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谁?”柳恒博眼前一亮,心中出现个模糊的名字。 紫竹和尚看着他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忽然止住笑意,肃声说道:“托付我的人并不想让你们知道他的身份,我也不方便说,总有一天你们会清楚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自投罗网 上 黄昏,残阳落日。 下了几天的雪在这个时候忽然停了,冷风吹开盘踞在西边的积厚云层,露出远山青灰色的叠嶂,光线落下去,仿佛为这灰色镀上了一层薄金。 不知从何时开始,寒风送来了一种清香,像是梅花的香味,又有些不同,仿佛少了一种幽静,多了一种杂乱。 莲花皱了皱眉,眼眸就像远山一样,青灰色,冷静,淡漠。只有心无旁骛的人,才会出如此冷静淡漠的眼神,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心动。 目光聚焦在走在前面的一个女人身上,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完美的身段,轻盈的声音,还有那如梦似幻的脸。 莲花冷笑一声。 秦香儿在他的监视中再没有机会讲消息送出去,这也成功引至不名真像的女人们的抨击,但莲花是谁?他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当他认定了一个目标之后,任何外人的想法都难以动摇他,甚至难以影响他。 韩闯和颜赤扬走了过来,他们脚步很轻,但莲花还是在瞬间发现。 他看见颜赤扬,这个赤霞宗弟子的眼全是羞愧的目光,若不是旁人知晓他与此事无关,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的背后主脑。 韩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颜赤扬能放心吗? 明知是危险,还要义无反顾的向里冲去,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颜赤扬摇摇头,他不懂韩闯,看不明白这个人,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种近乎是求死的决定。 但事到如今,便是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只有跟着跳下去,毫无疑问。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女人的温柔而妩媚的声音:“你们三个怎么走的这么慢,连我们女人都不如。” 真的要走这么快吗?颜赤扬心中苦笑,走的快不久等于死的快吗? 聂青青。 她在前方不怀好意的注视着三个男人,柔声说道:“快点吧,眼见就要出山谷了,这里我是一刻都不想呆着了。” 女人都是爱好舒适的,聂青青这个前邪月宗的长老之女更是如此,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更窘迫的时候,但与这次截然不同,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团队中气氛的古怪,就像每个人心中都有事瞒着不说一样,就连一向不喜欢对他隐瞒的韩闯,这次仿佛也有事情瞒着她。 聂青青不是谁,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试过让这些男人告诉她,可以前无往不利的招数这一次竟失去了作用,无论是莲花还是韩闯,都闭口不言,最多只是笑笑。 笑?笑有什么用。 无论如何,她结束这种莫名的不安,解释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秦香儿走到她身边,望着身后的男人们,眼神里露出一抹晦涩的不安,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你有没有感觉他们有些不对劲?”秦香儿说道。 “当然,”当聂青青手托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样,“当然不对劲,岂止叫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太奇怪了,这几个人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柳青芙来道她们身边,展颜一笑,说道:“这几个人是有事情瞒着我们,但也别担心,韩师弟心中有数。” 聂青青白了她一眼,不屑的道:“你倒是很信任他。” 柳青芙笑了,道:“为什么不相信呢?”说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凝望着聂青青,直讲他盯的垂下了脑袋。 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好拉好拉,我也相信他,只是被人瞒着的滋味真不好受。” 林绛雪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不过每次都能讲事情圆满解决。”说着话,林绛雪脑海里竟回忆起当年两组年会的时候,不禁黯然神伤。 “他每次都能解决。”她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要让韩闯听到,非得无语。原因很简单,他穿越之前的这个家伙确实如林绛雪所言,讲所有事情放在心中,不对人说,但也从不寻求解决的办法,遇事大抵就是得过且过的模样,说好听点叫随其自然,不好听就有些随波逐流了。 直到韩闯穿越而来,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善,当然讲事情放在心里这种事,依旧没有任何改善,但他至少开始解决问题了,而且运气好的出奇,几乎每一件事情,都能完美解决。 当然,有些事是不可对人言的。好比此刻心中这件。 韩闯深深的看了秦香儿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了,走了这么久大家就先休息一下吧。”他忽然开口。 这一出声,不禁女孩们惊讶,就连身旁的莲花和颜赤扬也惊讶,金三富甚至直接说道:“这里荒郊野外的,我们再走走就出去了,休息干什么?” 他不知道事情原委,只想着赶快出去,出去后自己依旧是锦衣玉食的金家大少爷,虽然像是囚笼里的鸟,但总好过亡命江湖。 谁知韩闯竟摇了摇头,与其不容质疑,“休息吧。” 众人虽然不结,但依旧听从他的吩咐,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当然,尚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天为盖,地为庐,人类只是广阔苍穹中的一粒烟尘,而这一粒烟尘,却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不是客观上的中心,而是韩闯心中的中心。他坐在上坡上,仰望着天空,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夕阳仿佛就在身边,金色的柔和光线垂下,像是为他镶嵌出一圈金边。 聂青青拿着两个馒头道走他身边,馒头是他们出发前放在空间戒指里的,为此韩闯还特意让小白弄出一片没有空气的空间,用于储存。 所以此刻馒头拿出来,还是最开始的模样,软软的,丝毫没有因为隔了无数个夜晚而变硬。 “吃点东西吧。”聂青青温柔的说,声音就像一个小妻子劝解自己的丈夫。 韩闯微微一笑,结过馒头,咬了一口。 甜。 不是蜜糖的那种令人沉醉的香腻的甜,而是一种源自土地的麦香,是一种大地的馈赠。 韩闯又咬了一口,第三口,第四口…… 本就不大的馒头被他很快吃完,回头一看,聂青青也在拍着手,扫去手上的馒头屑。 “有什么话就说吧。”韩闯笑道。 他了解聂青青,如果聂青青了解他一样,如果有一天,聂青青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的时候,他会明白,对方一定有事要说,就像此刻,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嘴角微微翘起。 “会有危险对吗?”聂青青问。 韩闯沉默的低下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或许吧。” 聂青青摇摇头,柔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她的笑容就像一躲展开的百合,“每次大战之前,都会调节自己的心绪;每次生死大战之前,都会继续自己的气势,那个时间段看你,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韩闯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有些触动,仿佛比平常更加柔软。 “你想多了,只是争斗而已,谈不上什么生死大战。” “你骗我。”聂青青果断的说,“你每次骗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用手摸摸鼻子。” 韩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很肯定它从头到尾放在身前,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触及鼻子的想法,连下意识也没有。 他正想说话反驳,聂青青的声音忽然传来:“不用想了,你根本没有那个习惯,我只是看看你的反应而已。” 韩闯愣住了,接着笑了起来。 他不应该记不住自己的习惯,更不应该对自己怀疑,这不是他的作风,然而这一切在聂青青面前又是理所当然的。 当面对聂青青时,他总是缺少防备,总是表现出无能为力的一面,这一次也不例外。 “看来我又被你骗了一次。”韩闯笑着说。 聂青青皱紧眉头,柔声说道:“为什么要用一个又字?我还骗过你?” 韩闯笑而不语。 聂青青这句话说的毫无意义,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根本就谈不上欺骗。 沉默了大约两分钟,聂青青开口:“告诉我吧,至少有个人能为你分担。” 韩闯抬起头,凝望着聂青青那清澈的眼睛,他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女子的祈求与卑微。 女人爱上一个人,都是卑微的,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韩闯叹息一声,右手抚摸着聂青青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确实、确实会有一场大战。” “怎么可能?”聂青青惊道。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聂青青依旧显得不知所措。 “外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除非——”她猛地惊醒,不可思议的望着韩闯,一双眼睛锁定了他的视线,寻求他的答案。 韩闯苦笑,除了苦笑他好像也没有任何办法,除了苦笑他好像也没有任何手段,或许欺骗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他不像欺骗聂青青,至少现在不想。 讲秦香儿的事情告诉了聂青青,聂青青看了一眼远处和柳青芙谈笑风生的秦香儿,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说道:“会不会弄错了。” 韩闯苦笑道:“我也希望弄错了,但是——”语声稍顿,继续道:“但是颜赤扬也知道这件事情,莲花也很清楚,你可以问他们。” 聂青青没有去问,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她相信韩闯的话,从他一开口,她就相信,只是不愿意相信与他们朝夕相对的朋友,竟然出卖了他们。 有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冲道秦香儿身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理智在这一刻终于占据了上风,愤怒的火焰徐徐熄灭。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闯摇摇头,轻声道:“你别忘了,她是琴香阁的继承人。” “那颜赤扬还是赤霞宗的弟子!” 韩闯摇头道:“不能这样说,颜赤扬与秦香儿不同。”他看了秦香儿一眼,叹息道:“颜赤扬本质上是个武痴,从小生活在赤霞宗的保护之中,从没经历过尔虞我诈,心中还保留着武者的赤子之心;而秦香儿——” 他苦笑着摇摇头,“秦香儿的宗门叫琴香阁,是个不入流的宗门,宗门的长辈从小就讲振兴宗门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她不得不为了这个终极目标,在人前戴着假面生活,她过的很幸苦。” “那也不能说出卖我们。”聂青青显然不认可秦香儿的作为。 韩闯摇头道:“我也不认可她的做法,但在她心中琴香阁是最重要的,是无可替代的,其重要性超越了我们,甚至超越了颜赤扬。” 聂青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看着韩闯,过了好久,她终于打破了沉默:“那你打算怎么办。” 韩闯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认为我逃得过吗?”没等聂青青说话,他又道:“既然逃不过,那就自投罗网好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自投罗网 下 山谷的出口叫一线天,很恶俗的名字。 但有句话说的好,名字越是恶俗,就越贴切。好比不夜城的狗尾巴巷,就像一条长长的,长着短毛的牛尾巴。 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来说,这一线天的名字当得起贴切两个字,两侧是深灰色的高山峻岭,中线是狭长的山谷,站在山谷中向上仰望,你只能看到一片天。 一片小小的天。 雪没了,变了雨,雨不大,一点点,细如牛毛。 甚至淋在身上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无论是韩闯和是莲花,甚至颜赤扬都感觉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息,仿佛这峡谷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他们停了下来。 深知内情的聂青青也跟着停了下来,林绛雪虽不知道,但她的感应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所以同样感觉道了那股危险的气息,就像在这山谷的某一个地方,潜伏着一条蛇,在阴毒的凝望着自己。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声问:“怎么了?” 韩闯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出来吧!”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林绛雪说的,而是用真气讲声音送达山谷的每一个角落,荡开的音波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仿佛波纹,又仿佛什么都不是。 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就连随处可听的风声,仿佛也成为了奢望,或者说,就连风都被囚禁了。 柳青芙环视左右,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存在的证据,四下空空,空的过分。 “没有人,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她说。 韩闯并没有理会柳青芙,冷笑道:“出来吧!” 又是一声,同样没有回声,只是这一次连柳青芙也感觉道了不对,她感觉道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如同这平静之中压抑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敢问,更不敢说。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男声:“果然是从玲珑宝塔里出来的人,感觉居然敏锐到了这种程度。” 风骤起,声音随风而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从不来自于任何方向。 马蹄起,声隆。 众人顺着马蹄声的方向抬头一看,只见十几名骑士骑着高头骏马,山谷的白雾,一路疾驰,在距离韩闯等人是十几米的位置,领头的骑士忽然一拉马缰,骏马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双蹄前蹬,半个马身扬起。 骑士又一扭身拉缰,马蹄立刻落地,之前还疾驰的骏马立刻止住,整个动作说来复杂,但看起来却是干净利落,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完成。 众人惊讶。 若是一个人完成这个动作,或许他们还未必惊讶,但十几个人整齐划一的完成同一个动作,就有些骇人了,更不用说,这十几个人中,还有他们熟悉的人。 “师傅!”颜赤扬脸色微变。 领头的骑士正是颜赤扬的师傅,赤霞宗的宗主赤青子,他并没有穿着颜赤扬熟悉的道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紧身黑衣。 颜赤扬知道师傅有一个习惯,当他杀人的时候,不需要鲜血溅到道袍上。 赤青子旁边是一为头发花白的老头,说老头可能有些不确切,韩闯根本看不清他的年纪,头发花白没错,皮肤褶皱也没错,但他整个人却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绝不像是想象中垂暮老人。 这老人正是丹鼎派的丹阳子,丹鼎派以炼丹著称,丹阳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后来更是因此得道,将整个人当成一颗丹药来练,算的上功夫的独辟蹊径。 这两人也就算了,他们带来的也都是好手,两人身后一共有十三人,个个天庭饱满,一看就是凝神巅峰的好手。 韩闯看着来人,微微一笑,上前道:“两位想必就是丹鼎派和赤霞宗的宗主吧,小子更从宝塔中脱困,劳两位再次久候,真是惭愧。” 丹阳子眯缝着眼,微微一笑,说道:“老道和师弟也是刚来而已,并未等多久。”说话时,丹阳子暗暗观察韩闯一行人,心中更惊。 要知道韩闯进宝塔时,不过是凝神前期的人物,此刻却已经道融魂期,端是不可思议。还有他身后的几人,个个都是凝神巅峰的高手。 丹阳子不禁皱起眉头,暗想若不是和赤霞宗、邪月宗联手,此刻恐怕难以成功。 颜赤扬见师傅和丹阳子到来,隐隐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立刻说道:“师傅,您是接弟子的吧,弟子幸运,得以从宝塔里活着出来,但却有愧宗门重托,什么也没拿出来。” 他这一番话,明面上是请罪,实际上却是想点醒赤青子,可赤青子就像没听懂他所说的一样,高声说道:“赤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到师傅这边。” 赤青子毕竟是颜赤扬的师傅,虽然知道颜赤扬已倒向韩闯,但未到最后时刻,任然不想和自己的得意弟子兵戎相见。 要知道此刻颜赤扬已经半步融魂了,只差时间就能融魂成功,这样的继承人,便是赤霞宗也损失不起。 但颜赤扬却没有理会赤青子的苦心,甚至动了也没动。 “师傅,弟子有愧!” 两人都心知肚明,赤青子不禁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打算倒时争斗起来,自己先讲他拿下,不伤性命便是。 就在这时,韩闯忽然开口:“颜大哥,你过去吧。” 颜赤扬猛地扭头,不可置信的凝望着韩闯,急道:“韩兄弟,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他还想说下去,却被韩闯挥手打断:“我自然自己颜大哥心中所想,但实在不忍心见到你左右为难,过去吧。” “你——” 韩闯摇摇头,身影一闪,忽然出现在颜赤扬背后,一记手刀,将他打晕过去。 赤青子皱了皱眉,终究没有阻止韩闯的动作。 “赤青子,你的弟子给你,好好护着他。”韩闯讲颜赤扬往前一推,推到了秦香儿手中。 “香儿姑娘,你的事情我早知道,若我此次能度过这一关,就让它过去把。” 秦香儿接过颜赤扬,不禁眼睛湿润,低声道:“对不起,我——” 韩闯挥手道:“去吧,每人都有每人的选择,强求不来的。” 秦香儿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颜赤扬的身体走到赤青子身后。不明原因的林绛雪和柳青芙一脸惊愕的望着她,直到聂青青轻声向她们解释过后,两人收回目光。 秦香儿感觉心中一疼,一个朋友若用仇恨的目光望着你,说明他还在乎你,若连看也不看,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若说秦香儿真是绝情绝义之辈也就算了,但她心中尚有和几位姑娘的情谊,但看现在,这情谊也就彻底断了。 赤青子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委屈你了,秦姑娘,你和小徒的事情,我就不反对了。” 颜赤扬以为赤青子是用琴香阁来威胁秦香儿,若只如此,秦香儿未必会背叛韩闯他们,他却不知道,赤青子不光用琴香阁,还利用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逼的秦香儿不得不就范。 韩闯一听这话,顿时也明白了,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恨意,也烟消云散。 “金三胖子,韦姑娘,你们也出去吧。” “不,我们不会走的!”金三富坚定说。 虽然那一身肥肉向来与坚定不沾边,但这一次,他的表情当可用坚定来形容。不是那种伪装出来的坚定,而是真正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韦红琼也是一样,虽没有说话,却同样坚定的站在胖子身边,一副你进我进,你退我退的模样。 韩闯笑了出来,大声的笑了出来,笑声荡出一圈波纹,在山谷回荡。 良久,笑声骤止,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仿佛只是轻轻一挥手,金三富和韦红琼立刻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出去。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便被赤霞宗的弟子点中穴道擒下。 韩闯笑着对赤青子说:“这两位一位是云州金家的少爷,一位是云州城主的小姐,想必赤宗主不会伤害他们。” 赤青子脸色复杂的看了丹阳子一眼,得到对方的眼神回应之后,才说道:“自然不会。” 半途劫杀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若传出去更可能令赤霞宗名誉扫地,但一方面,他们堵不住青竹宗的口,事情若是真发生了,定会传扬出去,另一方面,云州金家虽然只是一个小世家,但富可敌国。 他赤青子能做到赤霞宗宗主的位置,可不会想普通人一样,认为武力才是家族实力的唯一象征,他对这金家的少爷还是有些忌惮的;至于云州城主,虽说这城主的位置放不在他眼里,但他不得不顾及其背后的势力,左右也决定放过金三富了,那再放一个韦红琼也没什么。 韩闯微微颔首,很满意赤青子的处理方式。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柳青芙和林绛雪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柔情但很快变得决绝起来,“这两位一位是清风阁的高徒,一位是青竹宗的高徒,都名门正宗,想必赤宗主也不会为难。” 若是之前,赤青子是打算一个不放过的,但知道青竹宗的厉害过后,他心头难免打鼓,谁知道那为的脾气如何? 于是说道:“这是自然。” 两人正说话时,柳青芙忽然开口:“我要留下。”她不是不知道留下的危险,必定是一场血战,但同样她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走。放不下,放不开,不能走。 若是离开了,就一辈子放不下,放不开。 林绛雪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她的坚定的眼神就已经很明显了。 韩闯摇摇头,说道:“女孩子家家,打闹什么,过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柳青芙道:“你别想用对付金三富和韦红琼的手段对付我,我不是上当。” 一招制服颜赤扬,是因为颜赤扬心神激荡,又没有想到韩闯会忽然出手;制服韦红琼和金三富,是因为两人的实力都是考外力,真正的实力不足,但柳青芙和林绛雪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便是韩闯也不可能在两人都精力集中的前提下,将她们一招制服。 可他不行,不代表表人不行,柳青芙和林绛雪正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韩闯身上时,忽觉得后脑一疼,整个人就软了下来。 跌倒在地的一瞬间,瞥道了聂青青那歉意的脸。 韩闯向聂青青点了点头,将两个姑娘交给赤青子。 “最后——”韩闯笑了笑,目光落在了莲花的身上。 第四百六十九章 舌辩 莲花从不是一个傻瓜,但更不是一个担心怕事的人,他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也明白离开代表着什么。 看到韩闯还投递过来眼神,他向来僵硬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笑意。 “你说不动我的,我必须还你一个人情。” 韩闯笑了笑,他知道莲花说的是他曾经的背叛,虽是过去的事情,却如同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们对望一眼。 韩闯悄悄的讲目光落在他的剑上,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长剑,剑在鞘中,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锋芒,但韩闯却知道,这是一把杀人的剑,一旦出鞘,就必须见血。 韩闯忽然道:“就算你还我一个人情。” 莲花笑道:“没错,一个人情,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韩闯的目光落在聂青青身上,却没说任何一句权威她的话,两人相互了解让他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聂青青不会听,他也不会强迫聂青青听,两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默契道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着什么。 微笑。 微笑挂在韩闯脸上,同样也挂在聂青青的脸上,那远不是所谓的视死忽如归,更没有想当然的慷慨激昂,只是一种普通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微笑。 就像水。 韩闯扭过身子,对赤青子和丹阳子道:“你们继续吧,名门大派总是要脸面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收拾我。” “啪!啪!啪!” 三声断开的、分明的掌声响起,鼓掌的是丹鼎派的丹阳子,这个老头从头开始就没有说话,但这一次,他准备开口了。 “不愧是云州的第一天才,让老夫刮目相看。”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何为云州第一天才?不过是过街老鼠而已,又怎当得起丹阳先生的厚爱。” 丹阳子虽然是丹鼎派的宗主,却不喜外人家他宗主,于是外人大多叫他丹阳先生,算是一个尊称。 丹阳子微微一笑,说道:“不,我可没有恭维你的意思,这是事实。”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两年前,你还是一个补身期的小子,不起眼的小武者,现在却一跃而成为融魂期的高手,精进之快,实在太让我惊讶了。” 此言一出,丹鼎派和赤霞宗的高手顿时窃窃私语,之前他们还认为丹阳子和赤青子小题大做。不过一个青竹宗的弃徒,需要派这么多人来吗?甚至两个宗主亲自出手。 现在听来,却是大有必要,毕竟一个融魂期的高手,若没有同样融魂期的高手相对,无论多么严密的包围,他都能杀出去,这样一个人若是逃走了,后患无穷。一念及此,众人心中那原本的一点小觑之心算是彻底散去,看向韩闯的目光越发认真,小心。 韩闯将众人的变化看在眼里,微微笑道:“丹阳先生果真是个高手,懂得利用一切手段。” 丹阳子不禁老脸一红,一时没接上话。 原来他刚才那一番作为也是看到自己带来的高手有小觑面前的少年之心,才旁敲侧击的提醒,没想道被韩闯点破。 要知两人虽然都是融魂期的高手,但毕竟年龄有差距,丹阳子也算是前辈,前辈这样算计后辈,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丹阳子毕竟是丹阳子,尴尬过后,便咬了咬牙,说道:“韩闯,老夫可不是来夸奖你的,老夫是来兴师问罪!” 韩闯失笑着摇摇头道:“终于切入正题了,”语声稍顿,便换了一种慵懒的语气说道:“那就请丹阳子前辈说说,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丹阳子冷哼一声,斥道:“大胆韩闯,我且问你乔装打扮混入玲珑宝塔所为何事?” 韩闯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是青竹宗的弃徒,再见青竹宗的朋友自然有些尴尬,索性就换一身装束,很奇怪吗?” 丹阳子脸色微变,斥道:“果真是巧舌如莲之徒,”语气一沉,又道:“我且问你,一行人进入玲珑宝塔,为何只有你们几个出来!” 韩闯笑道:“玲珑宝塔里危险重重,其他人丧在了里面,我也没办法,我倒是想救他们,无奈自身难保啊。” “胡说!”丹阳子脸色又变,斥道:“其他人可以说是实力不济,死在了宝塔里,可我那徒弟张啸林绝不可能实力不济!” 一提张啸林的名字,韩闯配合的做出了然的表情,说道:“原来前辈是想问张啸林的死因——”他故意拖长音调,惹得所有人伸长脖子,直到最后,才说道:“张啸林是我杀的,没错。” 一听韩闯承认张啸林是他所杀,丹阳子心中暗喜。 就像韩闯所说的一样,丹鼎派和赤霞宗都是名门正派,丹鼎派更是道门正宗,无论说话办事都要拿出一个章程。 这章程可不是说说而已,需得合情合理。简单来说,道门正宗也可以做杀人放火的事情,但必须名正言顺。 好比你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杀人就行,若是不给理由,那便不可能,甚至为整个道门所耻。 这也让道门众人养成了扣人高帽的口才,要想杀人,先扣帽子,然后道貌岸然的拔出宝剑,站在到底的制高点斥责对手人伦败坏,最后再出手。 名门正派行事就是这样啰嗦。 丹阳子不知张啸林是否是韩闯所杀,只是习惯的给他戴个帽子,心想没人会傻道承认;但没想到韩闯真的承认了,非但承认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下承认,这可丹阳子费尽心机想到的给韩闯戴帽子的计划可好的多。 毕竟——这不是名正言顺了吗? 丹阳子心中暗喜,面上却做出一副凄苦之色,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雪白的眉毛微微颤抖,说话都带着一股颤音: “我可怜的徒儿啊!” 这一声悲呛让韩闯不得不感概姜还是老的辣,当年张啸林给他戴帽子时,可没有这么声情并茂的表演,大抵是将理由一说,然后拔剑相向,让人一点都看不出站在制高点的模样。 要说还是丹阳子这么一似哭非哭,简直妙到巅峰,既能让人感受道他和张啸林之间的深厚师徒情谊,又能让人对杀死张啸林的罪魁祸首深恶痛绝,算是一句两得。 便是早知道他在表演的韩闯和聂青青也不禁眉头微皱,只有莲花没有任何反应。 废话。 在莲花的想法中,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说那么没用的话干什么。 丹阳子自不知道几人心中所想,猛地抬头,怒视着韩闯,“韩闯,你杀了我的徒儿,今日我就要你偿命!” “喂喂,等等。”韩闯淡定的说,“你徒儿发了疯的攻击我,所以我才杀了他,出来的人都可为证。” 丹阳子那伪装出来的一腔愤怒就这样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整张脸扭曲的就像猪肝一样,可他偏偏找不到任何话说。 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的弟子要杀别人,难道不许别人反抗?更不说是神志不清了。 “那你也没必要杀他!”丹阳子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句,便是赤青子也皱了皱眉。 韩闯笑道,“我也不想,刀剑无眼,谁叫他技不如人。”正说着话,还耸了耸肩膀。 你要玩,我就陪你玩。韩闯心想。 丹阳子脸色变了,仿佛立刻就要晕倒,那一句技不如人可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要说丹鼎派弟子最怕别人说什么,便是说他们技不如人了。 丹鼎派善于炼丹而不善争斗,这是公认的事情,所以在比武之中大多惨败而归,这种情况,就像一根锋利的刺,横在丹阳子胸口。 原本横着也就横着,习惯了也就不痛了,此刻却被韩闯提起,看看周围那些赤霞宗弟子的嗤笑模样,若不是丹阳子还有一些养气的功夫,恐怕就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怎么会和这小子斗嘴呢?”丹阳子想。 赤青子见势不妙,立刻接过话头,说道:“韩闯,你杀张啸林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说清楚。”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什么事?我这人记性不好,还请赤青子前辈提醒一二。” 赤青子看着韩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禁心中恼怒,暗道:“这小子难道不怕死吗?敢和我这样说话。” 他却不知韩闯想的更加简单,左右都是要做过一场,输人不输阵不是吗? 赤青子脸色铁青的道:“韩闯,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且问你,从玲珑宝塔里得来的宝物哪里去了!” “宝物?”韩闯笑了,“原来您是为了宝物啊!”故意拖长音调。 赤青子一听,脸色骤变,斥道:“胡说!老夫可不是为了什么宝物!” “那你说宝物干什么?” “老夫只是认为——”赤青子眼珠一转,笑道:“老夫只是认为,既然这宝物是大家用生命从宝塔里拿出来的,就应该属于我们整个东南域。” 韩闯笑了,说道:“没错没错,赤宗主说的对,宝物应该属于整个东南域的。”伴随着赤青子脸色好转,韩闯忽然语气一变,说道:“可惜并没有什么宝物,玲珑宝塔里除了陷阱机关,什么也没有。” 他没打算讲心魔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就算说了,这些人也不会相信,一定会这当成韩闯推脱狡辩的言辞,赤青子和丹阳子的心已经被宝物所填满,绝不会相信韩闯所说。 韩闯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费口舌在这没用的地方。 赤青子一听这话,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远远看着,就像一块千载寒冰。 “韩闯,本宗和你明说,不用拿这些话来搪塞,本宗只要宝物,给我宝物,本宗就放你一马!” “哟!原来这就是名门正宗的嘴脸!”韩闯还没说话,聂青青先说道。 赤青子和丹阳子为了这次计划,做了充足的准备,自然认识嘲笑他们的这个女子,赤青子当下冷笑道:“原来是前邪月宗大长老的女儿,便是是父亲在此,也不干和我这样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聂青青冷笑道:“我是不够资格,但看见你这丑陋的嘴脸,我却不得不说,宝塔里哪有里什么宝物,就算有,我们也一件都没拿出来,不相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 第四百七十章 司空血的招降 赤青子从不相信别人说的话。 一个从不相信别人的人,自然从不相信别人的话,赤青子已经习惯了如此。 在他的认知中,别人的话即便说的再真,也可能是假的,即便说的再完整,也可能有所保留,说话的时候,配上纯真的目光,也可能是一种伪装。 谁知道呢? 赤青子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从小他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从小他就不相信别人,亲人、朋友、红颜知己,他不相信任何本应相信的人,更不可能相信聂青青所说。 玲珑宝塔里没有宝物? 谁信! 你们什么也没拿? 谁信! 稍微有些理性的人,都不相信这些看起来荒唐的大实话,更不用说赤青子这样不会相信别人的人。 他不信,一个字也不信,但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他明白,倘若韩闯那边这说了,那就代表着他们一定能自圆其说,这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韩闯冷笑。 用一种冷峻的目光凝望着赤青子,倘若眼神是刀子的话,那他的目光一定是最锋利的一把,锋利到——足以划开任何人的咽喉。 赤青子忽然感觉不舒服,忽然感觉整个人都笼罩一种不安的状态中,仿佛脑袋被人按进了水里。 窒息。 那是一种窒息的感觉,并不算特别的强烈,却如此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他猛地抬头,正面迎上了韩闯的目光,两个人相互对视,眼神在中线交接,绽放出看不到的火光。 就在这时,地底忽然发出隆隆的声音,就像有恶鬼在地狱里擂起战鼓,接着地面忽然隆起六个土包,均匀分立在韩闯身边的六个方向。 土包并没有就在原地,而是向他滚动而来,裹挟着一种惊人气势,滚动而来。 韩闯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动作。此刻就算他想动,想要躲闪,也不能随意运动,随意躲闪。 这些土包看似随意而出,但实际却封死了他躲闪的每一个角度,将他彻底围在忠心。 如果一定要给这种合围找一个缺点的话,那就是不成阵法了。但这世界上,阵法本就不多见,更不用说这随意出现的东西。 六股惊人的气势,六个土包,在距离韩闯身体几米远的位置忽然停下,正当大家都认为它们偃旗息鼓的时候,忽然六声连环的暴响,土包中中央爆裂开来,一道黑影腾空而起,尖刀竖在额头之上,直直的向下劈来。 血影分身?韩闯目光一凛,但不过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些黑影虽然和血影分身很是相似,但却跟本的区别。 影子就是影子,不可能如血影一般成为真实,血影厉害,皆在于讲影子寄托在有形之物上,而这些黑影。 韩闯不屑的笑了笑,瞬间开启入围能力,一双眼睛骤然亮起金光,如同雷达一般环扫四周。 韩闯早已知道,这些黑影中一定只有一个是真实的,其他的不过是迷人眼球的幻影,只要找到那个真实的影子便可破解这看似无解的一招。 这对别人说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一瞬间要在六条影子中分出哪条是真实的,很少有人能有这种能力,而韩闯恰恰是这很少的一批人中的其中一个。 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他就锁定了那真实的影子,重剑出现在手中,横在头顶。 铛的一声! 韩闯注意道那黑色面纱之下的眼睛里迸发出显而易见的诧异,仿佛在诧异着韩闯是如何搬到的。 韩闯用重剑挡住的正是那致命的一击,至于其他尖刀,则从容的从他身上穿过。 黑衣人明显具备了顶级杀手的素质,一击不中,立刻遁走,借用韩闯重剑上的力道,身体反弓的向后弹去,在空中一个回旋,稳稳的落在地上。 “果然是从玲珑宝塔中杀出的高手,居然能破解我这分身之术。”黑衣人说道。 他的声音沙哑,就像两片金属片相互摩擦的声响,但语气却格外平静,丝毫听不出之间的挫折对他有任何影响。 韩闯目光一凛,冷冷的道:“久闻邪月宗宗主是出生高楼的杀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若不是我反应快,此刻恐怕已经命丧当场了吧。” 黑衣人正是潜伏已久的司空血,他原本想在韩闯最放松的一刻刺杀,没想到便是如此,也未能一击功成。 “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也不用隐瞒。”司空血右手一扬,一把鲜红的血剑出现在他手中,正是他惯常的武器。 丹阳子和赤青子一见这血剑,不禁脸色骤便,看向司空血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戒备。 韩闯笑了,道:“久闻邪月宗有三宝,血影分身,血剑,还有血傀儡,没想到今日见道了血剑。” 司空血目光一凛,冷冷的道:“是聂妄心那个家伙告诉你的吧,”叹了口气,继续道,“竟然出卖宗门,罪不可赦。” 要知无论是邪门还是道门,管理都十分严格,被逐出宗门已是天大的惩罚,若被逐出后,还向外人透露宗门的秘密,那就必须得死。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家宗门的事情,而是整个天下宗门的事情,只有做到严格保密,才能始宗门势力长盛不衰。 司空血此刻当场说了这话,无异于想要将聂妄心置于死地。 聂青青立刻冷笑道:“司空宗主,你也不用乱扣帽子,这事是我告诉韩大哥的,有事情朝我来!” 司空血眼神柔和的望着聂青青,低声说道:“你就是为了他背叛宗门的吗?” 聂青青咬了咬牙,说道:“没错,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司空血叹息一声道:“你可知道,你这样说了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便是我有心饶你,也不可能。” 聂青青忽然笑了起来,精制的笑容挂在无暇的脸蛋上,就像澄澈的天空升起一轮明亮的月。 “我知道,”聂青青的语气坚定不移。 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并非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是什么蜜语甜言,却让韩闯心中生出一种感动。 他凝望着聂青青,发现聂青青也望着她,两人相视而笑。 “司空宗主若是想要什么宝物,我劝你打消这个主意,我并没有从宝塔里带出任何东西,所有从塔里出来的人都可以作证。而又或者,你是和丹阳子前辈一样,来兴师问罪的?我不记得有邪月宗的弟子死在我的手上。”韩闯平静的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动。 司空血看着韩闯,冷笑道:“韩闯,我不是来夺宝的,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在玲珑宝塔里发生了什么,我是来讨债的!” “讨债?”韩闯想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司空宗主不是在开玩笑吧。”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韩某人不记得欠过谁是什么东西!” 司空血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峻目光凝望着韩闯,一字一字的道:“韩闯,我且问你,我邪月宗的武魂血影分身是不是在你身上!” 血影分身! 包括丹阳子和赤青子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血剑是邪月宗的至宝的话,那血影分身就是邪月宗的象征。 没有血影分身的邪月宗甚至算不了一个完整的邪月宗。 丹阳子和赤青子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怪不得他会答应合作的要求,原来血影分身在韩闯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韩闯身上,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呵呵呵。”韩闯笑了起来,“不错。”他淡淡的道,“血影分身的确在我手上。”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本以为韩闯会竭尽全力的狡辩,毕竟谁都知道血影分身对于邪月宗的意义,邪月宗绝不可能任由它落在外人手里,必定会不择手段的讨要;他们也想过韩闯会跪地求饶,就像一个无意中触及了禁忌的孩子,乖乖的将这武魂拿出来;但没想到,韩闯会这样承认了,除非但承认了,还有一丝告饶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凝聚在了司空血身上,此刻的司空血脸色平静的叫人看不出究竟,但那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喘息,却让人听出了不安的味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司空血平静的说,“第一,交出血影分身,然后自裁;第二,成为我邪月宗的一员。” 此言一出,不光韩闯惊讶,就连赤青子和丹阳子也一脸震惊的望着他,“司空血,你想干什么?” 赤青子不住的向他使着眼色,可他只是装作不知,一直凝望着韩闯。 “只要你加入邪月宗,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一分钟。 两分钟。 韩闯终于开口:“那我要感谢司空宗主的厚爱了,不过可惜。”他笑了起来,“可惜我并不想加入什么宗门。” 司空血沉声说道:“韩闯,你要想清楚,你的实力虽然超过我的想象,但这里有三个融魂期的高手。” 韩闯笑了,他自然知道三个融魂期高手意味着什么,虽然他也是融魂期的武者,但无论是丹阳子、赤青子,还是司空血,都是萦浸此道已久的高手,无论是实力上还是经验上都在他之上,若是一对一,他还有有些自信,但若三人齐上,他必输无疑。 司空血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用这种话来劝降他,没想到韩闯竟然拒绝了,没有任何余地的拒绝。 “司空宗主,要动手就动手吧,说那么多是没有用的,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司空血闭上眼,叹息一声,接着猛地睁眼,两道寒光从眼神里射出:“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话音未落,血剑便已刺出。 只听铛的一声,剑锋被另一把剑荡开。 司空血目光一凛,冷峻的凝望着面前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莲花,沉声说道:“莲花,你要考虑清楚,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莲花摇摇头,低声道:“我没有背叛,说完回头看了韩闯一眼,又道:“我只是换个人情而已。” 司空血讲血剑横在眼前,一点一点的划过,声音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莲花,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莲花没有说话,但那紧握着长剑的左手,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必须在韩闯死掉之前,还了这个人情。 “请指教!” 一柄漆黑的长剑划破虚空,递到了司空血身前。 司空血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死吧!” 一剑刺出,血光冲天。 第四百七十一章 艰难决战 赤青子和丹阳子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其他人则围成一圈,封死了韩闯等人所有逃跑的路线。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赤宗主,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吧。” 选择赤青子并非一个随意的选择,而是韩闯故意为之。赤青子和丹阳子虽然都是融魂中期的高手,但丹阳子毕竟长于炼丹,争斗并非他强项,而且老人之后,多少有些珍惜皮面,对上小辈难免手下留情。 或许不是刻意为之,但下意识也多少会留些情面。 赤青子则不同,人虽然是中年,却是最年富力壮的时候,加之心肠狠毒,即便对待女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韩闯主动对上他,而将丹阳子交给了聂青青。 三人对三人,虽然韩闯这边一定会失败,但一开始,两遍仍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最少一切都像韩闯所想的一样,丹阳子和司空血对聂青青和莲花手下留情了,若不然,最多一百招,两人就会被拿下。 不过此刻,他可没心情想其他的东西,面对融魂中期的赤青子,他必须心无旁骛。 赤青子有厉害,看看观战的人下意识远离他们这组的动作就知道了。 赤青子的武魂十分特别,乃是一枚大手印,在配合上赤霞宗的赤霞掌,端是威力非常。 赤青子正是依靠这一点,隐隐有东南域第一人的架势。 赤霞掌是至阳至刚的武技,本来武技连道高深时应该是刚柔并济,或者刚极生柔,或者柔极生刚,少有纯粹的刚或纯粹的柔。 但拥有武魂大手印的赤青子使出赤霞掌法,却是一味的刚猛。 虽说刚者易折,但也要先挡住着刚,才能让刚折断,可赤青子掌法的刚猛,整个东南域也未必有人能挡住,施展出来,掌力如海啸一般,层层叠叠,光是溢出的掌风,就让旁边众人难以靠近。 韩闯被困在掌风之中更是如此,只能依靠着重剑做好防御,但这显然不是他的打发,不多时间,便已落于下风。 韩闯心道:“得想个办法扭转局势才对。” 他第一个否定了太极剑,太极剑虽有以柔克刚的效果,但也有个极限,当对方所表现出的实力在这个极限范围内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当超过这个极限时,就没有任何着想,如果强行使用,还会伤及自身。 快剑。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若是让他占据先机,当可用快剑试上一试,但此刻他却被别人占尽先机,想要反攻谈何容易。 不如用重剑之法试一试。 韩闯打定主意,拼着险些被赤青子打中一掌的危险,赢得了一丝空隙。 仅仅是一丝空隙,但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重剑虽然说需要空间,但韩闯用剑的手法却能将所需的空间压缩到最下。 没有任何犹豫,挺剑直刺,剑光一闪,残影还留在原地,剑已经出售,闪电般的向赤青子刺去。 重剑并非快剑,所以速度上不如快剑,但配上重剑本身的威势就显得骇人许多,这一剑刺出,森然的剑气比剑速本身更加恐怖。 这就是玄铁重剑。 普天之下唯一的玄铁重剑。 赤青子看着这把剑,仿佛划破了虚空一般,刚才还在远处,一眨眼便已道身前,森然的剑气破开了他胸前的衣襟,直逼他的眉头。 赤青子大怒,大吼一声,掌法立变,之前还如海啸一般层层叠叠,此刻却仿佛将掌力凝成了一只铁锤,向重剑冲去。 这就是威震东南域的赤霞神掌,地级武技的巅峰存在,掌风还未触及剑身,韩闯便变得有些控制不住重剑。 当掌风真正撞击在剑身之上时候,重剑更是几乎要脱手而出。 赤青子眼中闪烁着凶厉的光,仿佛要将韩闯力毙于掌下。 就在这一瞬间,韩闯灵光一动,使出吞噬武魂,黑洞一般的武魂虚影在身后浮现,旋转所带来的劲力将赤青子的掌力瞬间吸入。 韩闯只觉得身体一重,喉头一甜,仿佛一口鲜血充斥在口腔中。 他强行咽下鲜血,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剑似乎流行一般撞在赤青子的胸口。 “扑哧!”赤青子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师傅!” 观战的赤霞宗弟子心惊胆裂,他们怎么也没想道,赤青子竟然会受伤,就想要冲上来。 就在这时,赤青子脚下一动,整个身体凭空扭转,落在地上一连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好!好!果然是从宝塔里出来的高手,能在瞬间想道破解掌法的方式!”赤青子语气一变,冷笑道:“不过我想你也不好受吧。” 韩闯没有说话,但嘴角溢出的鲜血却出卖了他。 别看表面上是他将赤青子击飞,实际上赤青子在半空中用了高明的缷力方法,缷掉了大部分力道。 反观韩闯,虽然用吞噬武魂吸去了掌力,但掌力毕竟太强,依旧被震伤了筋脉。 所以一招之下,两人最多算个平手,甚至韩闯还隐隐落于下风。 韩闯和赤青子这边打的激烈,莲花和司空血这边则打的诡异。 两人的功夫都以灵动邪异著称,莲花强在剑快,司空血强在身法快,再加上司空血的实力要强过莲花一筹,莲花的剑怎么也刺不中司空血的身体,若不是司空血有意放水,恐怕他早已死在其手上,便是此刻依旧在坚持,也是强弩之末而已。 司空血冷笑一声,喝道:“莲花,你认输吧。你所有功夫都是我教的,凭什么胜我。” 莲花摇了摇牙,大吼一声:“莲花九落!” 就见长剑在空中虚化的轨迹化做了一张剑网,仿佛一躲九瓣莲花向司空血笼罩而来。 这莲花九落是莲花结合青竹宗剑法自创的一门剑法,并非司空血所授使出这种剑法的他,已经能在短时间内与融魂期的高手抗衡,虽不能胜,但拖延一些时间却有可能。 司空血骤见这从未见过的剑法,不禁心中一慌,顿时被罩入剑网之中。 不过司空血毕竟是司空血,虽然被笼罩其中,但却瞬间反应过来,将身法提升道极致,于剑网之中左右腾挪起来。 就见剑气在他身边划过,却没有一丝能落在他身上。 “莲花,放弃吧。”司空血一边游刃有余的躲闪着剑气,一边平静的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等我脱困而出时,就是你的死期。” 莲花不为所动,甚至连话也不会一句,只是全心全意的催动着剑法,立求能拖延一些时间。 若说三组之中哪一组是最心平气和的,那一定要说是聂青青和丹阳子这一组了。 聂青青的功夫最次,丹阳子也是融魂期中最不善于争斗的一类武者,两人之间的争斗想必起另外两边,就显得平静很多。 但明眼人见了都知道,这平静不过是表面,背后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杀机。 聂青青已短剑为器,剑法主杀伐,贴身搏斗可谓是杀气纵横,若不是亲眼所见,你难相信一个女子能使出如此凶横的剑法;初时丹阳子也被杀的手忙脚乱,但毕竟实力高上几筹,在度过了初期的不适应之后,丹阳子也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就见他大袖摆动,控制着身前的火焰专门烧聂青青剑法破绽之处。 也幸好聂青青有武魂青玉舍利护体,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丹阳子的火焰,这才没有立刻败下阵来。 不过就是如此,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等到丹阳子耗尽她的真气,让她无法催动武魂时,也是她丧命之时。 韩闯抬头四望,见得聂青青和莲花的窘迫,心知只有自己这边战胜赤青子,才能破此局面。当下把心一横,一口鲜血喷在剑身上,只见一道鲜红色的光芒在剑身上闪动,夹带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聂区曾经说过,韩闯的玄铁重剑能够随着他实力的提升而提升,是一种与他心血相连的,能够进化的魂宝。 此刻韩闯将心血喷在剑身上,强行提升重剑的魂魄品级,这一下便从最低的黄级提升到了玄级。 他冷笑一声,后退半步,忽然冲天而起,重剑化作了一道乌黑的长虹。 赤青子显然没想道韩闯会有这招,匆忙击出一掌,掌风震荡出一圈绿色的波纹,撞击在剑身上,只听“铛”的一响,赤青子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韩闯也被这反震之力震飞出去。 他心道一声可惜,原本想趁着魂宝很软提升之际,重创赤青子,如今只是让他受了一些小伤,远谈不上重创,更不会致命。 落地最后,韩闯看着吐血的赤青子,见他非但没有任何萎靡之色,反而眼神里散发着凶横的光,不禁心中一沉。 只听赤青子冷笑道:“好!好!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若是再突然一点,取我性命也不成问题,可惜你太心急了。” 韩闯心中苦笑。 他并非心急,实在是迫不得已,赤青子攻势凶猛,防守严密,想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可谓是难上加难。 韩闯喊道:“赤青子,你不是受伤了,这就足够了!接下来你还会是我的对手吗?” 一个完好无损的赤青子对上他不过是五五之局,一受伤的赤青子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韩闯的想法很直接也很简单,甚至惊呼幼稚。 赤青子微微冷笑,抹去嘴角的血迹,用一种阴森道骨子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我输定了吗?” 不知为何,韩闯忽然感觉到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正吞噬着他的内心。 下一刻,眼前的赤青子双眼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两手原本就比常人大上许多的手掌,更是变得如同蒲扇。 “你以为只有你有魂宝,我就没有吗!”赤青子冷笑起来,“出来吧,我的魂宝,鬼蟾蜍!” 韩闯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小白在他脑海里大喊起来:“快躲,地下有东西!”话音未落,韩闯脚下的土地忽然裂开。 第四百七十二章 初亏 上 雾色朦胧。 朦胧的薄雾也不知道何时升起,仿佛是在大多数人还在酣梦之中,又像是忽然出现。 紫竹坐在客栈的庭院中,仰望着天空,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找你找了好久,没想道你还在这里。” 紫竹和尚回头,见胡丁山和不可和尚联袂走来。 “这里好,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好。”他说。 胡丁山皱了皱眉,上前道:“你就是不可说的那个能够帮助韩闯的人?” 紫竹和尚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胡丁山,眼神和善,但却让人感觉莫名的空虚,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振奋一般。 胡丁山怒道:“他们已经来了,你还在这里,真要韩闯死吗?”说罢了,扭头对不可和尚说道:“不可,我们走,别管他,他不去我们去,不就是三个融魂期的高手吗?你一个我一个,韩闯那小子能对付一个。” 不可和尚一把拉住他,沉声道:“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别忘记了三大宗门可还有不少凝神巅峰的人物。” 胡丁山原本鼓噪的气势立刻泻去,哭丧着脸说:“我倒是忘记了,该死的,平时见那些凝神巅峰的小子不过如此,这次却给我们找了不少的麻烦,早知道老子就让小子门刺杀他们了。” 不可和尚摇摇头,心中叹息。 刺杀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坐以待毙同样不是。 心中苦笑,嘴上道:“好了,好了,说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听听紫竹先生的意思吧。” 不可和尚没叫紫竹和尚,说明他已经不想和紫竹和尚玩隐藏身份的游戏,他觉得是时候知道紫竹和尚的身份了。 紫竹和尚也非笨人,见两人联袂前来,便是他们的意思,只是他却有自己的计划,不可随意对人言的计划。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胡丁山冷哼一声,“他们在城外打起来了,我们在城里待着,看不到也帮不了,你居然说没事?” 紫竹和尚笑道:“我说没事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不相信吗?” “老夫还就是不信了!”胡丁山冷笑。 若说他此刻有什么最不能相信的人,那非要说面前这个紫竹和尚了,从开始不可向他介绍这个人时,他就觉得这人不可信,非但不可信,反而误大事,没想到一语成箴。 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几乎达到一个定点,只觉得若是韩闯在他的地盘出事,那他也脸上无光。 不可和尚自然知道胡丁山心中所想,只是他看问题的角度又有不同,自从那一日在小巷中,紫竹和尚告诫他不要陷害韩闯时,他明白,这和尚一定是站在韩闯那边的,绝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 紫竹和尚叹了口气,望着胡丁山说道:“放心吧,我说他们没事,就不会有事。” “放屁!”胡丁山怒道,“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法子保证韩闯的安全。”正说话间,忽然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走去。 他惊讶的想要出声,却发现声音卡在咽喉里,变成了呜咽的声响。 不可和尚见到这一幕,不禁眼睛一亮,沉声道:“前辈可是?” 紫竹和尚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知道便好,不必传言,我会保证韩闯的完全。” 不可和尚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说着拉着尚在惊愕之中的胡丁山走出客栈。 一出客栈,胡丁山立刻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惊愕的望了不可和尚一眼,颤声说道:“刚才那是?” 不可和尚苦笑道:“没错,这紫竹先生至少也是融魂巅峰的人物,甚至有可能。”话没有说完,胡丁山也没有问,两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胡丁山笑了,道:“小和尚,有空陪老夫喝口酒没有!” 不可和尚微微颔首,笑道:“有何不可?小和尚我最爱的就是酒了。” 两人相视而笑,结伴向酒馆走去。 若是韩闯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不可和尚就这样“出卖”了他,一定会提起手中的重剑将他大卸八块。 不过可惜,此刻就算不可和尚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力气兑现誓言。当鬼蟾蜍出现时,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融魂中期的赤青子的对手。 按照小白的说法,鬼蟾蜍是用一种叫墨蟾蜍妖兽的魂魄炼制而成的魂宝,类似与契约兽的存在,一只就有融魂期的实力。 一个融魂中期的赤青子已经让韩闯疲于应付,更不用说第二个融魂期的高手,几乎在鬼蟾蜍从地底出现的一瞬间,胜负就已经注定。 韩闯的支持不过是希望不可和尚赶到而已。 一百招, 他尚且可支持。 两百招,他不得不向莲花靠近。 三百招过后,他和莲花还有聂青青已经筋疲力尽。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捞起的一样,汗水打湿了衣襟。 他们明白,结果已经不可改变了。 赤青子等人见韩闯已经失去了抵抗力,受手而立,司空血开口道:“莲花,过来吧,你已经尽力了。” 直到此刻,赤青子依旧不希望莲花死,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师徒,更像是一对怪异的父子。 莲花脸色复杂的看了司空血一眼,轻声道:“莲花此生,从不欠人人情,还不清的,但愿死。” 虽然早预料到莲花会给出这个档案,司空血依旧叹了口气,脸色露出不忍之色。 “韩闯,放弃吧,加入我邪月宗,我保你不死。” 赤青子和丹阳子立刻对他怒目而吃,不约而同的道:“司空血,你想干什么!” 司空血道:“血影分身是我邪月宗的象征,只要这小子加入了我邪月宗,我就要保他安全。” 赤青子怒道:“司空血,你忘记了我们的目的吗?” 丹阳子也道:“司空血,你最好想清楚同时得罪两个六品宗门的下场!” 两人说话时,向周围使了个脸色,四周的两派弟子立刻将司空血围在当中。 司空血冷冷的盯着两人,沉声道:“赤青子,丹阳子,你认为他们拦的住我吗?” 丹阳子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司空血说的没错,这些凝神巅峰的武者绝不可能拦住一个融魂中期的高手,以司空血的实力和心性,若是真的逃了出去,就后患无情了。 赤青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说道:“好了,司空血,别人还没答应你。” 司空血扭头望向韩闯,一字一字的道:“韩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顺还是不顺。” 韩闯微微冷笑,“司空宗主,不用再说了,得到血影分身是一个意外,但分身已经属于我,而我是不可能加入邪月宗的。”他以重剑拄地,缓缓起身,“我韩闯这一生只有一个宗门,那就青竹宗,绝没有可能加入第二个宗门,司空宗主就不用多费口舌,要杀便杀就是了!” 话一说完,便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聂青青。 聂青青同样望着他,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悄然将手牵到了一起。 司空血叹了口气,转身对赤青子道:“赤宗主动手吧。” 赤青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他虽然胜了韩闯,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不但身体重伤,还暴露了自己的魂宝。 他本来打算用着东西在某一天对付丹阳子,显然想也别想,丹阳子见过毒蟾蜍一次,自然会有所防备。 赤青子狞笑着走道韩闯身边,一字一字的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交不交出宝物!” 韩闯望着赤青子,忽然大笑起来。 赤青子冷哼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韩闯道:“我笑你,笑你不知所谓。” 赤青子怒道:“你说什么!”一掌便打在韩闯胸口,这一掌他含怒而发,虽没有动用全力,也却用了七分力道。 韩闯感觉整个身子像被汽车撞了一下,若不是有重剑支撑,恐怕早已经跌坐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赤青子怒道:“说是不说!” 韩闯只是笑,没有蹦出一个字。 丹阳子见赤青子还有继续出手的意思,连忙上前拦住他耳语了两句,然后对韩闯说道:“韩闯,你要考虑清楚,宝物虽好,但没有了命,宝物没有任何作用;你若是怕我们拿了宝物而不放你,我就在这里起誓,只要你韩闯讲宝物交给我们,我们绝不会动你,而且会放过所有与你有关的人。” 说话时,他有意无意的讲目光落在聂青青身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将宝物给我们,我们放过你的女人,你不给我们宝物,你的女人也休想得保。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威胁。 韩闯冷笑,同样一个字也没说,甚至连那傲然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丹阳子心中大怒,暗道:“好你个韩闯,我已经给了你活路了,没想道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偏闯进来。” 思忖到这里,他也下定决心,冷冷的看了赤青子一眼,示意将一切交给他。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韩闯可以杀,就算得不到宝物,也要杀,留着实在太危险了。 赤青子对这眼神心领神会,狞笑着对韩闯说道:“韩闯啊韩闯,我真不知道该叫你是聪明人还是笨蛋,给你活命的机会你不抓住,却偏偏要死,既然你要死,那我也不拦你了只希望你死过之后也别怪我,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自己不抓住机会。 说话间,他缓缓举起右手,掌心凝聚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不夜城,客栈。 紫竹和尚忽然扬起了手。 白昼忽然暗淡了下来,仿佛初亏时刻。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初亏 下 掌悬在空中,即将落下,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天候的变化,却让赤青子心神悸动,他从结果如此猛烈的变化,从白昼道黑夜,仿佛只是一瞬间的时间,没有人预兆,更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被一道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下意识回头看去,丹阳子和司空血昂着头,目光呆滞。 他们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赤青子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的莫名的强大压力正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他的心灵,他身体僵硬,甚至连动一动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试图讲一切的魔障破去,却发现心灵那片氤氲已成为不可抹去的痛,痛彻心扉。 他僵硬的抬头,看见了一条巨龙的虚影,倒吸一口冷气。 “龙,是龙!”丹阳子大叫起来,此刻他哪里还有什么得到高人的模样,呆滞过后的疯狂就像压抑之后的爆发,不可抵御,不可缓解。 他感觉巨龙正用一种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要讲他的身体剖开一般。 赤青子的表现比丹阳子强不到哪里去,他呆立在原地,已经忘记了要解决韩闯的事情,甚至忘记了跑——他双脚麻木。 或许唯一能在这绝强的压迫下支持住的只有司空血了,并非因为他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的身份,一个杀手,一个经过严酷训练的杀手,号称绝不会因为外物而有任何动摇,但此刻他明白,自己的心神已经被摄去了。 倒在地上的韩闯却没有一丝被压迫的感觉,甚至连一点压力也没感受道,他看着赤青子等人,眼神诧异。 就在这时,巨头腾空而起,在积厚的云层中穿梭,韩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一束金光将他笼罩。 他发誓那个时候,自己想到了走,可一双腿就像钉死在地上一样,迈不开步子。 真的,并非他不想走,而是不能,连动一动也是一种奢侈,但他却完全没有感受道赤青子等人的压迫,反而有一种柔和的力量缓缓修补着他的身体。 这股力量在他身体里转了一圈,他感觉筋脉的伤痛已经完全好转;接着又一圈,肌肉与骨骼仿佛也不再疼痛,最后一圈,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在皮肤表main游走,修整着皮肤。 他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回头看看聂青青怎么样,但他的身体在一步步的好转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就在这时,巨龙居然出厚厚云层中腾出,一个急速俯冲,飞到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高空停下。 就这样选在半空,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凝望着几个人。 韩闯忽然发觉自己能说话了,也能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聂青青和莲花,两个人都一脸茫然的望着天空,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韩闯心中一沉,扭头大喊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人回应,巨龙只是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韩闯感觉道巨龙的眼神里出现一道柔和的光,但一闪即末,没有留下任何涟漪。 下一刻,巨龙动了。 原本悬在高空,如雕塑一般的巨龙,忽然动了,它张开嘴,尖厉的龙吟从嘴里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波,以它为圆形荡漾开来。 阴风怒号,天地震动,飞沙走石之中,天上的积云开始剧烈的翻滚,颜色也从一开始的灰色变成了一种幽暗的深黑。 韩闯慌张,惊恐,不知所措。 任何一个人,面对同样的情况都会慌张、惊恐与不知所措,韩闯所表现的就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更加不堪,更没有出类拔萃。 又是一声龙吟刺破天际,仿佛天空中有人擂起战鼓,积厚的云层疯狂的翻滚,形成一个横跨整片天空的巨大漩涡,巨龙就在漩涡之下,冷冷的注视着身下的蝼蚁。 对,没错,就是蝼蚁。 韩闯找不到其他的名次来形容他们,他们就是蝼蚁,是在巨龙面前毫无反抗力的蝼蚁。 漩涡成形状,巨龙龙爪一挥,这看似轻松的会动,却引动了一种风暴,巨大的风暴。 看看赤青子、丹阳子和司空血吧,三个融魂中期的高手,拼尽全力,用尽全身真气抵抗,才将自己钉死在地上。 韩闯这个受伤的武者自然无法抵抗飓风的侵袭,不过瞬间就被卷上高空,恍惚中,他看见聂青青同样被抛飞。 “不!” 他大吼一声,鼓起剩余的那一点真气,试图控制身体向聂青青这边飘去,他发誓自己只想抓住她的手,只想若是要死,就死在一起。 可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成为一种奢侈。 飓风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已经超过了此刻的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所有的真气都是无用功,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悲痛的喊叫,所有的喊叫在刚刚出口时,就被飓风撕成碎片。 耳边除了隆隆的风声,根本没有其他声音,韩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聂青青被卷入漩涡中心。 “不,不!” 撕心裂肺的吼叫终于破开了风声,递进韩闯的耳朵里,令他的心痛变得更痛,他彻底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那猛烈狂放的飓风那他卷想漩涡的深处。 他没有抵抗,也不想抵抗。 他不知道漩涡的中心代表的是重生还是毁灭,只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再见道聂青青的机会,就算是死,就算是死无全尸,他也不会放过。 风在耳畔呼啸,气流就像一把把刀,割裂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被切成了碎片,又不断的粘合,仿佛不停的从生到死,又从死道生。 他并不感觉痛,而是一种比痛更加恐怖的感觉,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这具肉体已经不属于他。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韩闯在心中怒吼,恍惚中,他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龙头上,看清楚五官,却更感觉他在看着自己。 他是谁?为什么要看着我?为什么要盯着这样一个我? 韩闯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他不需要任何答案,对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存在的他,任何答案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恍惚中他看见那个男人是用剑的,用剑发出了攻击,闪电般的剑气袭向赤青子等人,他们根本无从抵抗,只能任由剑气打在身上。 韩闯看着他们扑倒在地,生死不知,心中生出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但很快,这种感觉就化作了疲倦,疲倦就像流水一般,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将理智剥去,一点点让他陷入沉思。 他不受控制,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在这一刻都不受控制,他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中,随波逐流。 风渐渐小了,退去了暴虐的分子,代之以平静与安详,就像父母向孩子耳边轻轻吹动的风。 从白昼到黑衣,一个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过程。 但对于喝酒的男人来说,不过是一瞬,仿佛上一瞬间,还是白昼,下一瞬间,就已成黑暗。 不可和尚扶着醉酒的胡丁山回到客栈,正见紫竹和尚站在院中,没有穿着僧衣,而是套了一身黑袍,没有露脸,而是戴了一张黑色的面具。 黑色的面具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就算这两只眼睛也与紫竹和尚截然不同。 眼眶周围没有那深壑的皱纹,眼神里也没有苍老的痕迹。若是旁人看了,绝不会认为它是一双老和尚的眼睛,但不可和尚却认定,面前的人就是紫竹和尚,这种是一种感觉,来源于心中的感觉。 将胡丁山小心放下,不可和尚上前一步,躬身见礼道:“紫竹先生。” 紫竹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示,但不可和尚知道那面具下的脸上一定带着一种了然的笑容。 “敢问前辈,韩闯是否安全了。” 大约沉默了一分钟,紫竹终于开口:“人救下来了。” 不可和尚松了口气,他没有我呢紫竹人是怎么就下来的,也没有问他人在哪,他只需要知道韩闯安全就足够了。 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保证。 大约有半个时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仿佛在窥视着对方的想法,只有不可和尚明白,他根本没有窥视对方的意思。 “前辈,你怎么看玲珑宝塔。”不可和尚忽然说道。 紫竹依旧没有开口,正当不可和尚以为他如往昔一般不会开口时,却忽然听到沉重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是所有祸乱的根源。” 不可和尚叹息一声,微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若有人靠近一定会听出他正在念叨着一篇经文。 至于是什么经文,无人知晓,仿佛是存在于口中的秘密,再不可对第三个人言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睁开眼时,紫竹已不在面前,他精神扩开,发觉紫竹甚至已经不在客栈之中,不过倒让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小和尚,出事了!” 不可和尚回头一看,聂妄心正一脸惊容的站在他身后。 “什么事?”不可和尚道。 “是韩闯那小子,还有——”聂妄心咬了咬牙,终于说道:“还有青青。” 不可和尚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们怎么了?” 他并不担心,这两人的安慰,因为紫竹和尚已经给了他保证,他相信紫竹和尚的保证,多过相信没有任何证据的传言。 聂妄心并没有看出这一点,自顾自的说:“赤青子、丹阳子还有司空血三人,在谷口伏击了韩闯,不知为什么,三人重伤而回。” 不可和尚笑了,道:“这不是好事情吗?” 聂妄心苦笑道:“问题是,他们并非韩闯所伤。” 当然不是。不可和尚心想,但嘴上说:“你这么说我就奇怪了,韩闯呢?他怎么样?” 话到这里,聂妄心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韩闯、韩闯和青青一起失踪了。”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绝望与不安,聂青青是他的女儿,韩闯是他的女婿,虽然他与这个女婿之间有些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但若说没有感情,却是不可能的。 不可和尚摇摇头,说道:“赤青子那里可说过韩闯被他们斩杀?” “没有。”聂妄心沉声道。 不可和尚有道:“那是否找到他的尸体。” “也没有。”聂妄心犹豫了片刻,说道。 “既然没有消息,也没有尸体,那你就放心吧,”不可和尚笑着说,“或许他们失踪了,但绝对活的好好的。” “你怎么肯定?”聂妄心皱眉道。 不可和尚摇摇头,说道:“韩闯可不是短命之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喜儿 北疆,一片冰原。日将落。 狭长的山路沿河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河水结了冰,尚散发着寒气,广袤的冰原给人以一种空旷的感觉。时间已是隆冬,灰色和白色占据了视野,凛冽的寒风像一把刀,割开了人们的咽喉。 冷风如刀,刺的人生疼。 顾喜儿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决定来看看母亲,她的母亲就葬在山路尽头的坟场。两侧的常绿针叶树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给人以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坟场在河的对面,山路尽头有座桥,过桥就能到达对面;本来若是横穿河面的话,会更加近,但顾喜儿深知在冰面上行走的危险。 晓溪村的红姑去年为图方便,走冰面而过,结果掉到了冰窟里,连尸体都没能找到,自那以后,顾喜儿就爷爷就时常在她耳畔说起这事,说是因为冰面不够结实,支持不起一个人的体重,所以才会突然裂开。 可村里的其他老人说是水鬼作祟。 好吧,无论是哪一种,顾喜儿都想踏上这该死的冰面,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达母亲的墓前,顾喜儿心情预约的哼起了小曲,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前方的冰面上有个黑点。 仔细一看,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人怎么躺在冰面上?难道遇到山贼了?”她下意识摇摇头,明溪村地处苍澜国以北,苍澜国又在西北以北,明溪村可以说是苍澜国最北的山村,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封路,别说是山贼了,就算准备精良的军队也受不了。 恶劣的生存环境本会驱赶人逃离,但在乱世之中,却成了人们的避风港,原因无他,这里不打仗,也没有战争,当然——人与妖兽的战争除外。 顾喜儿向前走了两步,喃喃自语道:“不行,我得看看他去,这大冷的天,若是在冰面上待上一天,非得冻死不可,就算不冻死,万一冰裂了怎么办?” 她思忖着,便是扭头向人影走去。 人影在冰面中心,周围没有划伤,看上去就像一快光滑的镜面,这让顾喜儿感觉奇怪,在她的意识里,只要人走过的冰面,都会有划伤,像这样完整了一块,非常少见。 不过顾喜儿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小心翼翼的向前蠕动着身子。这是自然,倘若有人走过的冰面,那便是证明过足够结实,没人走过,自然没有任何安全保证,顾喜儿几乎是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向前,走怕大幅度的动作会改变冰面的状态。 事实上,她大可不必担心,冰面连一点声响也没发出,四周更是安静的不可思议。 顾喜儿走到这人身前,低头一看,脸不禁红了红,暗道:“这人怎么长得这么俊,比村里的人好看多了。” 薄薄的嘴唇,高鼻梁,虽在闭着眼儿,却更显出一种天真的气质,仿佛整个世界的安静,都只是他酣梦的点缀而已。 顾喜儿愣了半晌,忽然响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红着脸,轻轻推了推男人。 没有反应。 “喂,你醒醒。”顾喜儿用了些力推。 依旧没有反应。 面前的男人像睡死了一般,对外界的感应一无所觉。 “不会真死了吧。”顾喜儿吓了一跳,心惊胆战的伸出右手,颤巍巍的放在男人的鼻头上。 还有,有热气。 她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还好活着,我还以为他死了。”于是又用力推了推男人,结果与之前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顾喜儿嘟着嘴,不愉的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在装睡。”说话间用力锤了一下男人的胸口。 仍然没有反应。 顾喜儿很想一走了之,但转念又觉得不对。 “不行,我若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不是让他死吗?”她仰头望了一眼天空,天空依旧在飘雪,虽然不算大,但若飘上一整夜,也能轻而易举的冻死一个野外的男人。 “我得救他才是。”话虽如此,但顾喜儿看着男人高大的个头,不禁皱了皱眉,嘴里没好气的嘟囔:“你这人也是,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说着话,脸竟又红了。 明溪村的姑娘都喜欢高大的男人,生活在北疆之北,常年与山中妖兽抗衡,让明溪村人人尚武,实力越强,在山村中越能得到尊敬。 不过此刻顾喜儿却丝毫没有尊敬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意思,她皱着眉头,思考着如何讲男人运出去。 没错,就是运出这片冰面。 本来,以顾喜儿补身七层的修为,要背一个男人出去还是听容易的,可坏就坏在这是在冰面上,谁也不知这看似厚重的冰面是否结实,倘若一个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 顾喜儿深知这一点,于是率先否定了这个办法,当她的目光落在山路两侧的林木上时,眼睛忽然一亮,脸蛋上挂上明媚的微笑。 “对了,就这样!” 她小心翼翼的走回山路,抽出腰间干活用的柴刀,劈断了一些树枝,三下两下的将其搭成一个简易的雪橇。 对于身处中原的女子来说,这或许比较困难,但北疆的姑娘没人不会这些,你若不会,恐怕难以在野外生存。 将雪橇滑到男人身边,顾喜儿气喘嘻嘻的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口中说道:“你啊你啊,希望你是个好人,别浪费我的救命之恩。” 顾喜儿倒不怕男人是坏人的话,醒来后会对她不利,远近谁不知明溪村民风彪悍,谁又敢在明溪村放肆? 想也别想! 顾喜儿小心翼翼的讲男人扶上车,拉着雪橇徐徐向村里走去。 日落,明溪村。 顾老爹站在村口紧张的张望。 顾老爹是明溪村唯一的医生,平素里受人尊敬,此番这么在村口慌张的一站,立刻英气村民的注意。 “顾老爹,干什么呢?” 顾老爹讪笑一声,说道:“在等喜儿,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是吧,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去干什么了?” “给城里的李老爷家送过冬用的柴火,一大早就出去了。” “算算时间应该回来了才是。” “是啊,”顾老爹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她说回来时会顺路看看她的妈妈,可能是在墓地耽误了。” 他对别人这样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这样说。 顾老爹并不是顾喜儿的亲身爷爷,她的父母在上一次妖兽潮中去世,临死前讲襁褓中的顾喜儿交给顾老爹抚养,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十六年,顾老爹早已将顾喜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孙女。 顾喜儿这么晚还没到家,也由不得他不紧张。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二十岁的小伙,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种憨笑。 “放心吧顾老爹,距离妖兽潮还有些日子,这几天大雪封山,就连妖兽也躲了起来,喜儿不会有危险的。” 顾老爹叹了口气,说道:“大山啊,我也是担心,你说喜儿从没有怎么晚回过家,我就是担心他出事。” 大山皱了皱眉,说道:“要不这样,我和村长说说,派人出去找找喜儿。” 顾老爹脸上露出喜色,刚想答应,就见大山眉头展开,指着远方说道:“顾老爹,你看看那是不是喜儿!” 顾老爹抬头一看,就见落日的余晖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拉着一只雪橇,徐徐而来。 “是了是了,就是喜儿。”顾老爹话风一转,“不对啊,她怎么拖着一只雪橇回来了。” 顾老爹正疑惑间,就听前方传来顾喜儿的清脆的声音:“爷爷,大山哥,快来帮帮我!这家伙重死了!” 午夜,顾老爹的茅草小屋里依旧亮着灯,胡老爹送走一名前来送肉食的乡亲后,看了一眼屋里,见顾喜儿依坐在灯前,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会屋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男人,不禁叹了口气。 顾喜儿道:“爷爷,怎么了?” 顾老爹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我家喜儿也会救人了,是不是看人家长得俊,喜欢上人家了?” 这本是一句打趣的话,若是平常,以顾喜儿的泼辣性格,早就噌的一声站起来反驳,但此刻她却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灯火映出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 顾老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完了,丫头不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顾老爹的见识自然不是顾喜儿所能比拟,当顾喜儿这将男人带回家,他就发觉男人的不凡。 身上的衣物虽然单薄而破旧,但一看用料就十分考究,别说明溪村,就算苍澜国的国度苍澜城里也未必有这样的料子。 再看长相,皮肤白皙,面貌俊美,你若说是书生还好,可顾老爹一把他的脉搏,就发觉他脉相犹如洪流,强健有力,绝对是习武之人。 这样一个身份不凡的习武之人留在家里,顾老爹也不知道会给这个家,甚至给整个明溪村带来什么,但看着顾喜儿那一脸希翼的模样,又不能拒绝,只能让他暂时住下。 一份冷风吹来,引动了窗框发出咯咯的声响,将顾老爹惊醒。 “我去关窗。”他说。 顾喜儿忽然说:“爷爷,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顾老爹一边拨弄着窗户,一边叹息道:“他啊,这可说不准。” “怎么了,前些年大山哥受伤昏迷,爷爷说半天能醒,结果正好半天醒,今天怎么说说不准了?我看大山哥当年伤的比他还要厉害。”顾喜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滤色。 “喜儿不会真喜欢上这小子了吧。”顾老爹想,嘴上说道:“我的乖孙女啊,这伤和伤可不一样。”语声稍顿,继续道:“当年大山那伤虽然看着厉害,但不过是皮肉伤,调养好了就没事,这个家伙——”他手托着下巴,一脸苦笑。 “他怎么了?”顾喜儿追问。 顾老爹叹息道:“我刚才给他把过脉,也检查过他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内伤,这家伙脉象恢宏,好的不得了。” “那他怎么昏迷不醒。”顾喜儿撅着嘴道。 顾老爹苦笑道:“我的乖孙女,你可真别问爷爷了,爷爷也不知道;”目光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犹豫道:“或许,我是说或许,或许他是脑袋受了些刺激。” “啊,脑袋!”顾喜儿惊叫道。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医术,但耳濡目染之下,顾喜儿也明白脑袋受到刺激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你若身体受伤,至少能看的见,摸得到,脑袋受伤谁知道啊?又不能把脑袋劈开。 顾喜儿看着床上的男人,脸上露出怜悯之色。 第四百七十五章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并不急促,也不响亮,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 顾老爹微微一笑,撇着嘴,看了顾喜儿一眼说道:“去开门吧,肯定是你大山哥。” “爷爷!”顾喜儿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但仍不忘开门的“伟业”,她就像一只花蝴蝶,飘到了门口。 打开大门,大山一脸羞涩的站在门口。 顾喜儿笑道:“大山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大山的脸红了红,羞声道:“我是来、我是来、是我娘让我过来看看的。” 说了半晌,终于讲一句话说出,大山不禁松了口气。大山喜欢顾喜儿是明溪村公开的秘密,顾喜儿是明溪村最漂亮的姑娘,大山则是存里实力最强的武者,有足有补身大圆满,别看这种实力还入不了宗门,但在就算在城市里,也是首屈一指。 大山喜欢顾喜儿,老人也乐见其成。在传统的山村观念中,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理应嫁给最强大的武者。 除了顾喜儿的娘亲。 提到喜儿的年轻,村里上了年纪的长辈们无不唏嘘,那是当年明溪村最魅力的姑娘,却出人意料的嫁给了一个书生。 在江南一带,书生的地位极高,但是在北疆书生就有些尴尬了。有句话说的好,百无一用是书生,便是如此,可顾喜儿的娘亲却不管这些,毅然决然的嫁给书生,后来还剩了顾喜儿。 十年前,一场山中妖兽暴/动,明溪村岌岌可危之时,顾喜儿的爹爹突然出手,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书生,而是一名武者,一个高手。他与妖王大战三天三夜,最后斩杀了妖王,可自己也因为受伤过重离逝,顾喜儿的娘亲也殉情而死,临死前讲喜儿交给了顾老爹抚养。 大山就顾老爹隔壁李大娘的儿子,顾老爹对待他如同儿子,若不是其实在没有学习医术的天分,甚至想将衣钵传给他。 房间里传来顾老爹的声音:“大山啊,今来坐坐,陪我喝两杯。” “好叻,顾老爹!”大山的脸笑开了花。 大山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有一点点阳光,就会灿烂如花。 顾喜儿白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许和我爷爷喝太多。” 大山手挠着后脑勺,傻笑起来。 “大山,快进来,还干站着干什么?酒都倒好了!” 大山一脸傻笑的望着顾喜儿,直把顾喜儿望着羞红了脸,低声道:“快进去吧。” “诶!” 大山傻笑着跨进大门。 顾老爹是明溪村里的医生,又是年长者,自然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很。甚至七里八乡的村民也十分尊敬这样一个医生。 顾老爹也是个好人,整天乐呵呵的,对人和善,没有架子。如果说他有什么不良嗜好的话,那嗜酒一定算是一个。顾老爹的口头禅是可以一日无菜,不可一日无酒,像今日这样午夜饮酒的也不在少数。 明溪村的人豪爽,喝酒不用杯子,而用碗。巴掌大的碗,满满的一碗高粱酒下肚,大山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云。 “顾老爹啊,我娘让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山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 顾老爹眯缝着眼,像只狐狸似得望着大山,说道:“我们两祖孙能有什么事。”心里想:“这大山倒是不错的人,有实力,人也实称,没什么歪心思和歪点子,最主要是聪明,老夫一说这话,他准明白。” 果然,顾老爹这话一出口,大山立刻拍了怕胸脯,豪迈的说道:“顾老爹说的什么吩咐就直接说,你一老一小,今天又突然冒出个病人,怎么生活?以后有事情和我大山说一声,别的不敢说,大山我的是力气。” “杀力气。”顾喜儿不禁白了他一眼。 大山是个好人,在顾喜儿心中也是个好哥哥,如果只是哥哥的话,就更好了。大山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但内心却并不喜欢大山。女儿家都早慧,很早之前,顾喜儿就希望像她娘亲一样找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大山虽然不错,但距离英雄这个称呼,还有不小的差距。 大山一边和顾老爹说着话,一边做了一个强壮的动作,下意识偷看了顾喜儿一眼,见她根本没在意自己,不禁面色一暗,原本高涨的性质也下去了几分,就连说话也少了许多气势。 顾喜儿只当大山是被爷爷耍了,心道:“大山,你这个傻瓜,难道看不出爷爷是想拿你当免费劳动力吗?” 思忖到此,便用一种忧郁的目光凝望着顾老爹,顾老爹呢?则继续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毫不在意那扎眼的目光,仿佛在说:“小丫头,别坏爷爷的好事。” 大山继续和顾老爹聊着,终于聊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大山道:“顾老爹,你说这小兄弟是什么身份?我看他不像山里人。” 顾老爹好悬没有一口酒喷出来,心道:“傻子都知道他不是山里人。”嘴上却和气的说:“恐怕是从苍澜城来的老爷吧,看他的衣着,身份应该不低。” 大山点点头,又道:“你说贵族老爷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山村,年前我还出村向他们报告兽潮的事情,可他们理也不理。” 顾老爹笑了,拍了拍大山的脑袋,柔声道:“大山啊大山,你可不知道这些城里人,你请他们来,他们不会来,你不请,他们自己也会来,明其名曰放松,我看这人多半是堕马伤了。 大山道:“顾老爹,你说这小兄弟醒的过来吗?”大山虽然不会医术,但受的伤口,见的伤口也多,一眼就看出男人定是脑袋受了伤,所以表面没有伤痕。 顾老爹苦笑道:“你也看出来了,脑袋伤了,谁知道什么时候醒。”语声稍顿,用一种忧郁的目光看着顾喜儿,道:“我说喜儿啊,你还真爷爷找了个麻烦。” 喜儿冷哼一声,只是不说话,怜悯的望着床上的男人。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动的状态;无法想象如果他还有意识,会多么痛苦;更无法想象他未来的日子——或许他已经没有未来了,或许已经注定了。 看着那俊朗的面庞,顾喜儿不禁陷入沉思。 顾老爹皱了皱眉,说道:“其实也未必没有醒来的可能。” 顾喜儿眼睛一亮,急道:“爷爷,你有办法?快说说,快说说!”那欢快的模样,就像一只撒欢的兔子,手腕着顾老爹手,荡来荡去。 顾老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我顾家有一们九银针法,倒是可以刺激大脑,回复意识。” “那还等什么,”顾喜儿笑道,“爷爷,赶快给他释针啊,我去给你拿针。” 还没走出一步,就被顾老爹一把拽住:“等等,我有说那么容易吗?” 顾喜儿差点摔倒在地,瞪大眼睛说道:“这怎么说?”看样子,就像顾老爹不解释清楚,她就要拼命一样。 大山一见事态不对,立刻讲顾喜儿抱住,轻声道:“喜儿,顾老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喜儿撇嘴道,“你倒是说啊。” 顾老爹苦笑着说:“我的傻孙女啊,那小子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你为了陌生人居然让爷爷为难了。” 顾喜儿的脸红了红,手中在身下交错:“爷爷、对不起,我不是——” “好了好了,”顾老爹摆摆手,说道:“这九银针法可不是简单的针法,需先以蒸汽浴浸身,然后再用银针打通全身气血。 “不过就是蒸汽浴,不是挺简单的吗?”顾喜儿道,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对医术有些了解,知道蒸汽有时是可以治病的。 顾老爹苦笑道:“蒸汽浴当然简单,难的银针中灌注的药引。” “药引是什么?我去弄来!”顾喜儿双手叉腰,就像一只展开的圆规。 顾老爹摇头道:“这东西可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到底是什么?”顾喜儿不依不饶。 仿佛收到顾喜儿的暗示,大山也开口道:“顾老爹,到底需要什么东西,只要这山里有的,我大山都能给你弄来!” “断肠草你能弄来吗?”顾老爹淡淡的道。 大山一下缩了缩脖子,躲闪着顾喜儿的视线。 顾喜儿见大山退缩,只能望着顾老爹,问道:“断肠草是什么?” 大山插话道:“是一种生长在悬崖绝壁上的草药,有剧毒。” 顾喜儿皱着眉头道:“就算是悬崖绝壁也没什么,只要想弄,一定能弄道。” “没这么简单。”大山叹息道,“普通的悬崖上没有这种草药,只有赤血鹰鸠栖息的悬崖上才有这种东西。” “赤血鹰鸠!”顾喜儿惊叫一声。 赤血鹰鸠是一种凶猛的妖兽,成群居住在山崖绝壁之间,只要有人闯入他们的领地,便会发起攻击,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妖兽。 顾老爹看着花容失色的顾喜儿,柔声说:“喜儿,现在明白了吧。方法倒是不难,难的是那药引,那可是赤血鹰鸠啊!” 顾喜儿没有说话,只是怜悯的看床上的男人一眼。 顾老爹和大山的谈性仿佛收到了影响,没过多久,大山就告辞,小屋里只剩下顾老爹和顾喜儿。 顾老爹说道:“喜儿,早点休息吧。说不定他明天就会醒来,脑子收伤这种事情,可不一定。” 顾喜儿心知顾老爹是安慰自己,叹了口气,说道:“爷爷,你先去睡,我还不困。” 顾老爹摇摇头,走进内屋。 顾喜儿望着男人那张俊俏的脸,摇头道:“妈妈说过救人就到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醒你的。” 说完这话,顾喜儿转身进屋,却没注意到,男子的心头忽然飞出一枚光球,没入她身体之中。 第四百七十六章 赤血鹰鸠 隆冬时节在山中行走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虽不用担心猛兽和妖兽的侵袭,但光是寒冷的天气就足以致命。 风从北边吹来,在山谷中回来的飘荡,形成一团看不见的气旋,将清晨的雾气阻在山谷中,凝成白色的霜,覆在常绿针叶林的表面。 因为要攀爬悬崖,所以顾喜儿并没有如往常那样裹上厚厚的棉衣,而是换了一声短打的装扮。 粗布麻衣,露出雪白的手臂,手腕上包裹了一个可爱的手环,那是母亲留给她的代表着幸运的手环。 去找赤血鹰鸠的麻烦,你只能希望自己足够幸运。 赤血鹰鸠是一种群居性的补身期的飞行妖兽,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拥有凝神期的修为,但这不是它们最难对付的地方,最难对付的是,它们栖息在悬崖绝壁上。 人不能飞,在悬崖上只有紧紧抓牢岩石,若遇到飞行妖兽的滋扰,那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所以明溪村的采药人一般都会先探好路,若是有赤血鹰鸠生活的悬崖,他们绝不会过去。 但顾喜儿却不得不过去。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有时善良道倔强,当她认定要救一个人的时候,任何危险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一早上她就请教了村里的采药人,得知赤血鹰鸠生活的悬崖,然后独自前来。 没错,没有叫上任何人,隐瞒了顾老爹,隐瞒了大山,她知道顾老爹一定会阻止她,而大山一定会和她一起冒险,这不是他们的事情,她不能讲他们拖下水。 顾喜儿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清晨,一个万物复苏的时间,赤血鹰鸠会离开自己的巢穴,寻找食物,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一天中攀悬崖最安全的时刻,但理论终归只是理论,谁也不能避免一种叫做意外的东西出现。 顾喜儿顺着垂下山间的藤条,缓缓向山间云顶爬去。左右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涧,顾喜儿人在山腰,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有将那点惴惴不安隐藏起来,换上了一副坚强的表情。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为自己打气,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背上有一团光点在闪烁。 山崖陡峭,少有落脚的位置,幸好表面攀附有粗壮的藤条,就像婴儿的手臂,彼此缔结在一起,结成一张网。 藤条很结实,也不怕会忽然断掉,顾喜儿虽然没有采药的经验,但自小在山中长大,手脚麻利,又按照采药人的吩咐不看脚下,使劲的向上爬,很快就看到了山顶。 山顶偏下的位置有一株不起眼的绿色小草,迎着山风左右晃动。 顾喜儿一看到这跟小草,立刻喜笑颜开的点数起草的叶片。采药人告诉她,断肠草很好辨认,除了生活在悬崖上之外,就是它一共只有四片叶子,四片叶子组成一个正方形,规则对等。 顾喜儿数了数,正好四片,外形又符合断肠草的外形,心中暗喜道:“爷爷还说危险,我这不就一下子就找到了吗?”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爬上去,采下断肠草,立刻就走,不在这悬崖上多做一秒停留。 顾喜儿也是这样做的,她奋力向前,力图早一步采下草药。就在这时远处的山涧中,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不似人类的嘶鸣声。 顾喜儿脸色一变,暗道一声糟糕。 她听采药人说过,赤血鹰鸠发出的就像一种尖锐的,不似人类的嘶鸣,惊愕之中,抬头一看,就见几只红顶黑羽的巨大怪鸟向来飞来。 “赤血鹰鸠!” 顾喜儿心中叫苦,此刻她人在悬崖上,无处借力,根本就不可能逃掉,只能任由这东西攻击。 赤血鹰鸠双翼展开,从空中俯冲而下,锐利的喙就像一只带着倒钩的剑,向她后背急刺而来。 顾喜儿连忙抓紧藤条,背贴着岩壁转身,此刻赤血鹰鸠已道面前,她下意识的踢腿,正好踢在那锋利的喙上。 鹰鸠怪叫一声,向后倒飞出去。 顾喜儿危机暂时解除,不禁心中一喜,暗道:“爷爷和大山哥将这东西说的这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心中正暗中喜悦,就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犹如云层一般压了过来,定睛一看,不是赤血鹰鸠又是什么? 原来赤血鹰鸠是一种群居妖兽,平素都是集体出动,这一只是受了伤,在山洞里修养,见顾喜儿侵入它们的领地,所以发起攻击。 被顾喜儿挡住之后,就怪啸一声,招呼同伴。 它的同伴被未飞远,听道召唤,立刻前来,将顾喜儿团团围住。 “糟了糟了,这下糟糕了。”顾喜儿不禁慌张,可又无可奈何,若是在地上,她还可以跑,在悬崖上可怎么跑? 赤血鹰鸠将她围住,并没有立刻攻击,只是不停的怪叫,嘈杂的声音连在一起,此起彼伏,让人听了格外刺耳。 若不是必须抓住藤条,顾喜儿一定用手捂住耳朵。 “它们在干什么?难道是想挑逗猎物?”顾喜儿暗道。 她曾听大山说过,山中的妖兽大多有智慧,在实力相差太多的情况下,会先玩弄猎物,直到他们玩够了,才会将猎物一举杀死。 顾喜儿只当这群赤血鹰鸠有如此怪异的癖好,心中更是不安。更想到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尖厉的啸声,划破长空,那些嘈杂的声音立刻停止,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半点也没有。 赤血鹰鸠们只是用一种锐利的目光凝望着顾喜儿。 顾喜儿被盯的心中发毛,好容易鼓起尤其,大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要杀就快杀,想要戏弄我绝不可能。” 此刻她已管不到赤血鹰鸠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只是大喊大叫的宣泄着恐惧,仿佛将这恐惧吼出之后,人就不会害怕一样。 若有人看到,一定会嗤笑她的天真,补身期的妖兽怎么能听懂人言呢? 赤血鹰鸠们明显在忍耐,它们双眼泛起红光,仿佛一群饥渴的狮子。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尖啸,在云层中荡开,围着顾喜儿的赤血鹰鸠忽然从左右分开,一只比这些都要巨大的鹰鸠出现在顾喜儿面前。 这只鹰鸠展开双翼约有十仗,黑色的羽毛根根竖立,仿佛弓箭的箭羽,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射向顾喜儿。 “人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它忽然开口。 顾喜儿显然没想到妖兽能发出人言,愣了足有半晌,才颤声道:“我是来、我是来取断肠草的。” 赤血鹰鸠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冷冷的说:“不可能!人类,赶快离开,或者死!” 妖兽一般不会和人类将什么条件,它们会直接上来攻击人类,但这只赤血鹰鸠却在顾喜儿身上感觉道一股庞大的力量,它能清楚的感觉到这股力量并不属于这个女孩,但却盘踞在女孩体内。 谁也不知这力量代表着什么,所以它才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女孩,但女孩一提到断肠草的事情,他的眼神就立刻锐利起来。 断肠草对于人类来说只是一种毒药,但对于赤血鹰鸠来说,却是一件进化的引子。赤血鹰鸠原本只是一种补身期的妖兽,但其中也会出现个别凝神期的个体,原因就在于这断肠草。 当补身期的赤血鹰鸠达到一定实力时,服用断肠草,就有可能进化到凝神期,这是赤血鹰鸠一族的秘密,绝不可轻易告人,更不可能讲断肠草送出。 顾喜儿见到这锐利的目光,身体不禁一颤,但仍然定了定神,强行冷静的说道:“你把断肠草给我,我就走。” “我说了不行!”赤血鹰鸠的声音愈发凛冽了,身体里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周围的鹰鸠也鼓噪起来,用一种痛恨的目光望着顾喜儿。 若是平常,顾喜儿也就退了,但她求这断肠草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人,善良的女孩为了救人,什么都事情都做得出来。 尽管恐惧,尽管浑身颤抖,尽管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危险的气息,可顾喜儿却用一种抛却了恐惧的坚定声音,一字一字的说:“给我断肠草,我才会走!” 领头的赤血鹰鸠大怒,展开双翼,巨大的阴影讲顾喜儿完全笼罩。 她看不见太阳,看不见天空,甚至连光线也成为了奢侈的东西。 “我最后说一遍,走或者死!” 那震动灵魂的身体传入耳中,顾喜儿浑身颤抖,她感觉五脏六腑受到了猛烈的震荡,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震散一般。 就在这时,她身体里忽然出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就像清凉的水,流淌过整个身体,一点一点滋润的受创的筋脉和腑脏。 领头的赤血鹰鸠见顾喜儿居然不受音波的影响,不禁暴怒,大喝道:“谁!是谁在帮他!” 鹰鸠们跟着怪叫起来,尖锐的声音练成一片。 没有人回应,连一个声音也没有。 赤血鹰鸠冷笑道:“你不出来?不出来我就杀了她。”话音未落,就见它煽动双翅,翅膀上的羽毛入箭矢一般激射而出,直插顾喜儿的身体。 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瞬间发生,顾喜儿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她能反应,也不可能躲开。 这些羽毛实在太快了,就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风声过时,锋利的羽尾已到身前,只需要在前进几尺,就能洞穿那娇弱的身影。 赤血鹰鸠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可就在这时,陡变忽生,一道光束从顾喜儿的胸口射出,在她身前凝成了一面一人多高的光墙。 黑色的羽毛射在光墙上,仿佛被湮灭了一般,立刻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顾喜儿心中震惊,她不知道从自己体内/射出的这道光束到底是什么东西。 惊慌就写在她俏丽的脸上。 更加震惊的却是赤血鹰鸠,它很清楚自己羽毛的威力,那是不下于军队箭矢的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光墙挡住了。 没错,就是无声无息,连碰撞的声音也没有,仿佛羽毛没入其中,然后被瞬间分解了一样。 震惊过后,剩下的是恼羞成怒,它无法忍受自己的威严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挑衅,没有任何准备,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它张口就是一口吐息,炙热的火焰从口中疾射而出,冲向那看似脆弱的光墙。 赤血鹰鸠的脸上又一次露出狰狞的笑容,这一次,它有绝对的自信,绝对自信能击碎光墙,击杀墙后那个挑衅自己的女人。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训斥 有时事情会在人们的掌控之中,有时事情的发展则会超出人们的预料。 火焰透过光墙即将刺穿顾喜儿的身体,却在风中消散。那炙热的温度随之消失,仿佛它从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当中 顾喜儿紧闭着眼,只等死亡降临,想象中的烈火焚身并没有发生,甚至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出现。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就像风声也失去了踪迹,仿佛连风都被这寒冷的气流冻死。 她偷偷睁开眼,嘶声道:“怎么是你?” 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听到呼唤,回头微笑的凝望着她,正是顾喜儿背回家的那个男人。 可是他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顾喜儿想不通,想不明白,甚至无法想象,所有的思维的风,仿佛都被寒气冻僵,她没有试图去探究,也没有时间去探究,因为这个男人缓缓举起右手,将食指放在嘴唇之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刻,在赤血鹰鸠惊恐的目光中,一把黝黑的剑出现在男人手中,高高举起,缓缓落下,那代表着毁灭的劲风,瞬间撕裂整片天地。 那是光,白光,与白天一样的颜色,与这天涧的天空一样的颜色,与这个世界一样的颜色,没有任何突兀与不可思议,它就这样出现,然而消失,连带带走了所有的赤血鹰鸠。 所有的,所有的赤血鹰鸠。 没有死,因为血,一滴血也没有,它们就像从不曾存在,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与追寻的线索,所有的一切都被碾碎了扔进尘埃。 无声无息。 男人回头对顾喜儿笑了笑,这一笑的温柔仿佛跨过风雨的虹桥,驱走了寒冷,带来了温暖。 温暖的气息一点一点包围着顾喜儿的心,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她微微一笑,下意识的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男人只是笑,一直在笑,直到身体开始消失,模糊、透明、不见踪影。 他终究消散在了风中,仿佛从不曾存在的影子。 顾喜儿下意识伸出手触摸,但摸到是一种温暖的感觉,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午后,明溪村。 顾老爹坐在自家的藤椅上,满是老茧的手里捏着一封信,一封信了一句话的信。 “我去采断肠草。” 顾老爹知道采断肠草意味着什么,并非每个人都有直面赤血鹰鸠的勇气,也并非每个拥有勇气的人都能活着回来。 他只能希望喜儿是那个有勇气同时有运气的人。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熟悉的大山也没有告知。他知道倘若自己一出口,村里的村民就算再危险,也会上山寻找顾喜儿的,他知道大山就算再危险,也会去招惹那些赤血鹰鸠。 正因为他知道这些,所以才不愿,不愿意让村民冒险,不愿意让读大山冒险,不愿意让所有不相干的人去做冒险的事情。 顾老爹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脾气怪异,许久,爱耍小聪明,但有一点,他不自私,他不会为了自己或喜儿的性命让其他人陷入危险之中。 这也是喜儿的娘亲最后将喜儿交给他的原因,村民们都说喜儿的娘亲没眼光,但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她能够透过一个人的表象,将那个人的本质看的一清二楚。 顾老爹就是她认可的人,足以让她托付喜儿的人,她相信自己死后,顾老爹会讲喜儿照顾的很好。 但此刻,顾老爹却陷入的深深自责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老爹喃喃自语,“如果我当时注意一下喜儿的神情,应该会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为什么我当时就去睡觉了,一点也没怀疑她。” 顾老爹自责,他觉得自己应该注意到喜儿的不对劲,他应该知道喜儿会了别人做出傻事情,但他没想到喜儿竟然这么大胆,大胆到不和他商量一句,留下一张字条就出去了。 他痛苦、悲哀、甚至幽愤,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眼睛里都是火焰。有那么一刻,仅仅是那么一刻,他想拿起柴刀剁掉这个男人的脑袋,但不过一瞬间,这种恶毒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他明白,倘若喜儿知道,一定不会原谅啊。 是啊!那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善良道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损伤。 顾老爹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柴刀放下,将内心的不安放下,现在的他,只需要等待,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正午,阳光明媚。 明媚的光线泰然自若的落在床前,悄然爬上了窗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庆幸的温暖,这是隆冬时节少有天气,没有雪,没有风雨,只有阳光。 并不热烈,却很温柔的阳光。 一个声音飘进了院落:“爷爷,我回来了!” 顾老爹缓缓睁开那仿佛闭合了一个世纪的眼睛。 顾喜儿站在顾老爹面前,低垂着脑袋,眼睛几乎快点到地面。 “事情就是这样,我亲眼见到的。”她说,“我看见那个家伙突然出现,帮我驱走了赤血鹰鸠。”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顾喜儿猛地抬头,脸上带着笑意,但很快笑意就化作了沮丧,“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只是看了看我,就消失了,该死的。” 顾老爹微闭着眼,靠在藤椅椅背上,“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他就躺在这里,一天都躺在这里,我整整一天都没动过窝。” “可我说的是真的,”顾喜儿争辩道,“我真的看到他了。” 顾老爹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我不是来问你是不是真的看到他的,我是来问你为什么会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顾老爹睁开眼,上下打量着顾喜儿,“才补身期的修为,就敢去招惹凝神期的妖兽,这次要不是你运气,就完蛋了,你小丫头完蛋了不要紧,你要我怎么面对你死去的娘亲和爹爹。” 顾喜儿又一次垂下了脑袋,不是因为汗颜,而是因为顾老爹每次说起这话时,都会滔滔不绝。 所有的滔滔不绝就是一直说,不停的说,甚至重复的说,绝不给顾喜儿任何反驳的机会。 当然,顾喜儿也不是没有反驳过,可最后的结果都是让人沮丧的,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反驳的想法。 当然,谁愿意为了一时口舌之快,而多受几个小时的苦。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顾老爹终于因为口干舌燥而暂停对顾喜儿的讨伐,只是望向顾喜儿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威胁的味道。 看着顾喜儿那几乎就要点道地面上的脑袋,顾老爹叹了口气,说道:“好了,醒醒吧。” “说完了?”顾喜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困意,就像刚刚睡醒一般。 “完了,再不完你要睡多久。”顾老爹没好气的说。 “那就好,那就好,爷爷说的真好。”顾喜儿立刻换上一副标志性的笑脸,“好了,爷爷别怪我了,我这不安全的回来了吗?对了,你不是说有了断肠草就能帮这家伙释针吗?那就赶快啊,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帮我的。” 顾老爹沉吟片刻,说道:“好吧,你去隔壁将大山叫来。” 几分钟后,大山和顾喜儿站在顾老爹面前,大山是一阵后怕的样子,顾喜儿则是垂头丧气。 顾老爹一看两人这模样,就知道喜儿将事情的始末高知了大山,他也不言其他,直接说道:“大山,事情你也知道,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去采断肠草,幸得老天垂青,活着回来。” “为什么叫老天垂青,明明是他救了我好不。”顾喜儿嘟囔道。 顾老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乖乖听着。” 大山的额头上出现两道黑线,扭捏的道:“顾老爹,其实、其实我也不比喜儿大几岁。” “大几岁也是大人,”顾老爹瞪大眼睛,拔高音量,“你看看人家大山多成熟,做事多稳重,再看看你,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 又是一阵滔滔不绝,顾喜儿十分乖巧的垂下头,掩藏一脸睡衣,直到顾老爹最后一个字眼落下,才抬起头,说道:“爷爷,时间不早了,就开始吧。” 顾老爹看看天色,已过正午,于是道:“喜儿,你先去后房烧水,大山留下,我和你说说具体的流程。” 顾喜儿去烧水,只留下顾老爹和大山两个人,大山低着头,恭敬的道:“顾老爹,你怎么办?” 顾老爹是越看大山越顺眼,只觉得这小子成熟稳重,正好能和喜儿互补,于是语气温和的道:“大山啊,一会儿释针可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这小子就没命了,你可要好声听着。” “嗯!”大山坚定的点了点头。 顾老爹沉声道:“一会儿喜儿会在院子里架起蒸笼,火在下,水在中,人在最上,我需要你精确的控制火候,你的武魂乃是纯阳真火,正好能驱除这小子体内的寒气,我再利用断肠草毒为引,帮他贯通全身筋脉。” “没问题,顾老爹,控火可是我的强项。”大山一脸自信的说。 顾老爹摇头道:“你可不能小看这个工作,我施针并不算困难,九银针法也不算复杂,复杂就在你的火候控制上,多一分这小子就身中火毒,少一分就排不尽体内的寒气,一会儿你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听道没有。” 大山看了躺在床上的男人一眼,沉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顾老爹看着一脸自信大山,笑着说道:“大山啊,你也不小了,你娘给你定下亲事没有?” 一提到亲事二字,原本很男人的大山立刻扭捏的像个女人,不但面颊通红,而且支支吾吾。 “顾、顾老爹,我娘说了,不着急,不着急。” “哈哈哈,什么叫不着急。”顾老爹大笑起来,忽然又笑容一收,板着脸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看村东的冯二愣子,比你小一岁,人家去年就娶亲了,今年老婆就怀上了,再看看你,哎——” 说着话,顾老爹竟失望的摇了摇头。 大山一见顾老爹摇头,立刻说道:“顾、顾老爹,我娘也没催我,而且我还小,还小。” “什么还小!”顾老爹装出一副不愉的样子,“你都十八了还小吗?喜儿都十六了还小吗?” 一提喜儿,大山的脸更红了,干脆闭口不言。 顾老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这样,等这次兽潮过去,就让你娘来我家提亲,争取在明年喜儿就嫁过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醒来 水汽蒸腾而起,在低空盘旋。 顾喜儿的手脚很快,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做好了先期准备。院子里点起了活,上放置一大水缸,水缸上放着一只巨大的蒸笼。 按照顾老爹的说法,却不能让水直接接触到男人的身体,所以顾喜儿做出了如下布置。 “爷爷,好了!”顾喜儿站在院子里大喊。 “好,大山你把他放在蒸笼上,褪去衣衫。”顾老爹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不多时间,大山便背着男人走出来,将他放在蒸笼之上,随手褪去了他的衣衫。雪白的皮肤裸露出来,呈现在空气中,叫顾喜儿看了脸色绯红,心中暗道:“这家伙皮肤怎么比我还好。” 顾老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喜儿,你先进去。” 喜儿道:“我就在这看着。” 顾老爹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你确定?” 顾喜儿坚定的点了点头,能看着自己就回来的人苏醒,顾喜儿当然愿意。 顾老爹冷笑一声,对大山喝道:“把他裤子也给我扒了!” 话音未落,顾喜儿尖叫一声,冲回了房间。 顾老爹微微一笑,顾喜儿便是再大大咧咧,也是个女孩子,他正是抓住这一点,逼的顾喜儿褪去。 小院里只剩下三人,顾老爹和大山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顾老爹道:“现在由你接管火焰,一定要掌握好火候,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 “知道了。”大山严肃的点了点头。 “纯阳真火起!”一声喝令,掌心中立刻出现了一团火焰,外焰为正常的橙黄色,火苗嘶嘶,如同丝绸一般;内焰为诡异的亮白色,光是看着就知道其中温度之高。 顾老爹对大山点了点头,打开针包,用力一抖,一排银针飞溅而出,大山瞳孔一受,只觉眼前一花,银针便已插入男人的穴道之中。 大山一脸震惊的望着顾老爹,若不是知道不能打扰,恐怕他此刻已经出声了,便是没有出声,手中火焰的控制也出现了些许问题。 顾老爹眉头一皱,低声道:“控制好火焰。” 大山立刻定下心来,重新掌控火焰,顾老爹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九银针法他也只是在书上看过,从未实践,如今拿来也不知道行是不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倘若有一丝懈怠,便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顾老爹一边施针,一边解释道:“这是我顾家的飞天针术,你若向学我以后自会交给你。” 大山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一红。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若说练武,他尚有一些天赋,但说读书和学医,却是半点天赋也没有。 顾老爹见得大山神情,心中叹息,暗道:“小丫头不兴趣不在此,大山又天赋不足,难道老夫的医术要就此失传了吗?” 思忖之中,下手更快,仿佛要将毕生的医术演练出来。 这时,顾喜儿偷偷站在门口,远远的凝望着蒸笼上坐着的上身赤裸的男人,心中默默祷告。 顾老爹下手愈快,但准确性却越高,最开始他还显得有些生涩,现在则游刃有余。 “大山,大火!” 顾老爹一声令下,大山立刻将真气贯注于武魂之中。火焰立刻旺盛了不少。 顾老爹心中一动,手上更快,光影闪烁,直叫大山看的眼花缭乱。 坐在大蒸笼上的人,身体呈现出诡异的红色,丝丝白烟蒸腾而起。 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顾老爹心无旁骛的施针,大山则努力的控制着火焰,终于将最后一针完成。 顾老爹叹了口气,右手一抖,银针立刻飞会他手上,这样一手,直叫大山看的目瞪口呆。 顾老爹微微一笑,说道:“好了,不用再维持火焰了。” 话音刚落,大山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其实刚才他已到达了极限,只是靠着一股意志在支持,如今一完成治疗,立刻就觉得那一气褪下,双脚发软。 大山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诧异的道:“顾老爹,这人怎么还不醒?” 顾老爹翻了翻白眼,无奈的道:“你当这治疗手段是神仙啊,能一完成就好。”看了一看脸色恢复正常的男人,叹息道:“他是伤到了大脑,我这一下虽然打通了他全身筋脉,激荡起气血,用以冲击神魂,但若说一定成功,也没有把握。”语声稍顿,又道:“不过这小子底子极好,有很大可能会清醒。” 大山道:“那多久能醒?” 顾老爹沉吟片刻道:“大概三天。”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若是普通人,就算能醒也要十来天,不过这家伙筋脉粗壮,身体浑然一体,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身体。 大山心中一惊,他自然知道顾老爹口中的最完美的身体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便是天赋异禀的他,也不能说拥有完美的身体。 思忖到此,大山不禁颤声道:“那他是武者?” 顾老爹瞥了大山一眼,说道:“没错,”叹息一声,“这家伙非但是武者,而且是极厉害的武者。” 大山看着男人那白嫩的面庞,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嫉妒,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没想到喜儿随便救个人回来还是个厉害的高手。”大山眉开眼笑道。 “我宁愿她救个普通人。”顾老爹叹了口气,说道,“谁知道这小子是什么人,苍澜国地处北疆,本是偏僻的地方,寻常高手不会涉足,这骤然出现一个高手,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什么是福还是祸。”屋里飘来了顾喜儿的声音,声音刚至,人已到面前。 原来她在里面看着两人停止动作,便知道治疗完成,于是过来看看。 大山笑着说道:“顾老爹是说他。”他指着男人道:“这小兄弟说不定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顾喜儿眼睛一亮,笑容眯成了一条缝隙。 “他一定是个高手。” 顾老爹冷哼一声,道:“高手不高手什么的先不谈,先把他扶进去休息,若是着了风寒,老夫可不管治。” 话一说完,顾老爹施施然走回了房间。 顾喜儿瞪了一眼看着她傻笑的大山,没好气的道:“呆子,还等什么,先把他扶进去休息。” “哦哦!” 大山这才反应过来,将男人小心翼翼的背在身上,这一瞬间,顾喜儿仿佛看到了男人动了动。 “等等!”顾喜儿大喊。 “怎么了?”大山一脸疑惑。 “他醒了”顾喜儿说,“爷爷,他醒了!”顾喜儿大喊出来。 一个时辰后,男人终于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右手揉着后脑勺,一脸疑惑的望着面前的震惊的三个人。 “这里是哪儿?”他问。 “明溪村。”顾老爹回答,迫不及待的又给韩闯诊了一次脉,“奇怪奇怪。”他手托着下巴,大呼奇怪。 “怎么了?”顾喜儿一脸忧心的问。 顾老爹道:“之前我以为他是武技高手,可刚才把脉却发现他身体虽然完美,却没有一丝真气,太奇怪了。”扭头瞪着男人,没好气的道:“喂,小子,你到底是不是武者!” 男人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的望着顾老爹,颤巍巍的蹦出一句话:“武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老爹一番白眼,没好气的道:“好了,不用问了,一看就不是武者。”话锋一转,又道:“不对啊,你不是武者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身体。”罢了恶狠狠的盯着男人道:“说!你到底是不是武者。” 男人哭丧着脸道:“我真不是武者。” “那你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身体。” “我经常锻炼身体。” 顾老爹和大山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了郁闷。一个锻炼身体的竟然比他们武者的身体还要完美,简直打击他们的自信心。 顾老爹干咳了两声,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先走吧,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刚刚从大脑伤势中清醒过来,若不好好休息,会留下后遗症的。” “等等!”顾喜儿忽然道。 “怎么?”顾老爹皱了皱眉。 顾喜儿可没管自己爷爷的表情,自顾自的对男人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男人指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脸,“我叫韩闯,闯祸的闯。” “韩闯、韩闯。”顾喜儿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展演一笑,伸出右手,“我叫顾喜儿,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吧。” “等等喜儿!”顾老爹想要反对,正好迎上了顾喜儿那锐利的模样,他立刻就湮了下去,“随便,随便,想住多久住多久,千万不要见外,不要见外。”他一边陪着笑,一边说道。 顾喜儿的眼睛笑道的像是两弯月牙儿。 “听到没有,韩闯,你以后就住这里了,千万不要客气,就和自己家一样。” 家? 韩闯听到这个词语,脸上露出了一缕忧伤,顾喜儿没来由的心痛。 “你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韩闯笑着回答,“我只是想到我家了。” 顾喜儿眼睛一亮,道:“你家是哪里的?” “云州,东南域云州,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听说过没有。” 顾喜儿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北疆,只有雪。” “北疆。”韩闯的表情会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一下将自己送道北疆,这可是北疆啊。 东南域在南,北疆在北。有些人一辈子也难以从南到北。 第四百七十九章 闲话 韩闯躺在藤椅上,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 从他穿越而来的那一天算起,多少年了,他没有得到一天的安宁,保守秘密与提升实力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不敢放松自己,一刻也不敢。 但现在,他放松了。 整个身子半躺在藤椅上,光线泰然自若的落在肩头,空气里有一种名为悠闲的味道。 “生活美好啊!”他心中叹息。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也很柔,就像是猫。 韩闯没有做起来,也没有抬头去看,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听出来人是谁,便是只有脚步,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他不动神色,直到脚步声走近,才开口说道:“喜儿,是不是顾老爹又要给我看病了?” 身后传来喜儿的笑声:“没意思,太没意思了,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是我?” 韩闯扭头一看,喜儿穿着一件花边棉袄,大大咧咧的站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就像原野里的一阵风。 他笑了,柔声说道:“除了你还有谁会来找我?” “大山咯!”喜儿皱了皱鼻子。 韩闯笑道:“大山可不会这样靠近。”说着话,用一种暧昧的眼神凝望着喜儿。 喜儿只觉得有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脸,动作轻柔,仿佛生怕惊醒了她的碎梦。她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大山这个家伙,以后我一定要让他学学我。” 韩闯苦笑着摇头。 大山是学不来女人走路的,按照他的说法,一个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样子。 当然,这句话是他对韩闯说的,算是一句箴言。好吧,韩闯也承认自己没有个男人样子了。 明溪村的男人是什么样?以大山作为标杆,每天上山打猎,力气活全包,而韩闯最近的生活去恰恰相反。 躺在椅子上发呆,或是仰望天空,总之与生产与运动无关的事情是他的所爱,大山每次见到他,都会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责道:“我和上山打猎去。” 每当那时,韩闯只是笑笑,轻声道:“我没有武魂,怕死。” 没错,顾老爹诊断不出韩闯的武魂,在他看来,这实在太奇怪了。没有武魂就成不了武者,也间接印证了韩闯不是武者的自诉,韩闯很满意自己被人误会。 当然,大山对此不屑一顾,“山上又不是都是妖兽,还有猛兽,用弓箭对付就可以了。” 的确,人类与动物的区别在于使用工具的能力,弓箭是打猎的工具,韩闯也会用,只是装出一副不会用的样子。 非但如此,他还装作学不会,手脚失调,精神萎靡,活脱脱的一个病夫,这让顾老爹好是老火。 按照顾老爹的话说:“你家伙明明没事健康的很。” 真的健康吗? 至少韩闯可以伪装出一些病症,比如头痛什么的。 好比此刻,当他面对顾喜儿时,就开始了伪装,“喜儿,我头疼了。” 顾喜儿努了努嘴,不屑的道:“别装了,爹爹都和我说了,你什么病都没有。” 韩闯笑道:“那是他诊断不出来。” “我爹爹是名医。” “山沟沟里的名医。” 顾喜儿一时语塞,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大声喊道:“好你个韩闯,快过去让我爹爹看看。” 韩闯摸着后脑勺站起来,说道:“你爹爹不是说我没病吗?为什么还要帮我治疗呢?” 顾喜儿一口气卡在咽喉里,好悬没有放出来。 “谁让你伤到的是脑袋,爹爹不放心。” 顾老爹真的是不放心韩闯的脑袋吗? 笑话! 顾老爹是不放心他和顾喜儿在一起,倘若他不将韩闯叫到身边的话,顾喜儿一定会带上这个家伙上山采药。 开玩笑,一个累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带去干什么?偏偏他有张的如此俊俏,也怪不得顾老爹不放心。 喜儿才十六,正是喜欢漂亮东西的时候。 一个时辰后,顾喜儿在大山的陪同下上山,小茅屋里留下韩闯和顾老爹大眼瞪小眼。 有那么几分钟,气氛有些尴尬,尴尬的过分。 “我说老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韩闯咳嗽了两声,说道。 “问我是什么意思?”顾老爹冷笑的将韩闯的手推开,不屑的道:“实话和你说,我已经打算给大山和喜儿筹备婚事了。” 韩闯“哦”了一声,忽然一个激灵,惊讶的道:“你说什么?筹备婚事?” 顾老爹一见韩闯这震惊的模样,心中暗道:“果然对喜儿有意思,看老夫绝了你这个心思。”嘴上却说:“没错啊,大山十八了,喜儿也不小了,我打算过些日子就让李大娘来提亲,争取明年就将喜儿嫁过去。” “明年喜儿也才十七岁。”韩闯小声嘟囔。 顾老爹耳尖,听道这话,板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韩闯赔笑道:“没什么意思,我是想说,会不会太早了,喜儿还小——” “还小?”顾老爹打断了韩闯的话,村西的李大壮的老婆也是十六岁,都两个小孩的娘了……” 韩闯听着顾老爹的滔滔不绝,忽然想起这个世界的女孩一般十五就出嫁了,明溪村,十四岁出嫁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作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光里的有志青年,韩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个十四岁的新娘的,十六岁也不行。 “不行!喜儿太小了。” 韩闯严肃的语气让顾老爹惊讶,“你激动什么?又不是嫁给你。” 原本的气势忽然就矮了一截,韩闯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一只被勒住了咽喉的小鸡。 好吧,他放弃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有什么好纠结的,姑娘接人,新郎不是你,你管她几岁的。 不行!那可是喜儿啊,是他的救命恩人。 韩闯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豪情,仿佛天道的阳光落在身上。 “顾老爹,我实话告诉你,女孩太早结婚不好。” “有什么不好?”顾老爹奇怪的问。 “当然不好咯,”韩闯一点一点解释,“你看女孩十七岁结婚吧,那可能十八或者十九岁就生小孩了,她自己还是个小孩,怎么可能照顾的好小孩呢?” “村西李大壮的婆娘是著名的贤妻良母。”顾老爹不紧不慢的说道,心里想:“还说不是看上我家喜儿了,不热这么热心干什么?” 韩闯若是知道顾老爹心中所想,额头上一定会出现三道黒杠。他不否认顾喜儿是个漂亮活泼的姑娘,他也对其心存好感,但这种好感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与男女之情无关。 当然,这话说出来顾老爹也不会相信,谁叫他已经先入为主了呢? 此刻,韩闯的脑海里只是在埋怨着那个李大壮,没事娶个小萝莉当老婆干什么。 当然,这话是不可以付诸于口的,韩闯深知愚昧民心的恐怖。 “顾老爹,话不能这样说,就算有些姑娘心智成熟的早,但身体呢?”韩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知道,女孩在二十岁之前生小孩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很危险?”一提到医术,顾老爹也忘记了对韩闯的成见,很认真的问道:“为什么危险?村西李大壮的老婆——” “等等!”韩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提李大壮的老婆,那是个特例!”他满怀怨愤的说,“您老人家身为医生,就不知道女孩过早生产的坏处吗?” 顾老爹摇摇头,接着老脸一红。 他虽医术高明,精通各种科类,但唯独对妇科却不甚了解,更不用说女人生小孩的事情了。开玩笑,这个世界女人生小孩可是禁忌,就算自家的男人也不能进产房,别说他一个男大夫了。 当然,没见过猪走路还没吃过猪肉吗?顾老爹显然是不相信韩闯所说。 韩闯笑着解释:“二十岁之前,女孩的身体发育还未完全,如果贸然生产会造成很多不可预见的后果,您老家应该知道女儿家生产像是过鬼门关这句话吧。” 顾老爹点头道:“没错,是有这话。” 韩闯笑道:“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生长,而是母亲体内,汲取母亲的营养才能成型,若是母亲二十多岁,身体健康,自然没有问题,可十多岁的女孩自己还在发育,需要营养,再供给一个孩子话,身体自然扛不住。” “说的有些道理。”顾老爹手捏着长须,频频点头。 有些事情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之前不知道,也不敢想,一旦窗户纸捅破了,就一通百通。 在韩闯的循序善诱之下,顾老爹不禁想到了喜儿的母亲,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生下喜儿,虽是头胎,但生产的过程远比那些十几岁的丫头顺利。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喜儿的婚事了。”顾老爹想。 倘若大山知道因为韩闯的几句话,让他的夙愿实现推辞的话,一定会大喊着和韩闯大战三百回合。 没有例外。 当然,韩闯是不可能傻的将这事告知,顾老爹也不像是多嘴多舌之人,两人保持着一种惯性的理智。 “小子,就因为这个?” “当然。” “你没有对喜儿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当然没有!” “你说谎。” 顾老爹严肃的凝望着韩闯,“我家喜儿这么漂亮,你会没有点心思?”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看顾老爹的眼神,仿佛他没有心思是一件天大的错误。 好吧,韩闯无语了,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内心中一万日草泥马奔腾而过。 “放心,顾老爹,我对喜儿绝没有你想象中的心思。”韩闯拍着胸脯说道。 “咳咳。”顾老爹干咳了两声,“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正人君子……” 又是一通不带重复的话,让韩闯的脸上笑开了花——伪装,若是熟悉他的人,一定会看出这不过是一种伪装。 什么笑开花,其实他内心郁闷的很。倘若有可能,他一定会远离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当然,顾老爹显然不希望他这么干。 “好了,来谈谈你的病吧。”顾老爹说,“头疼?” “头疼。”韩闯点头,只有继续伪装成病人,才能逃过劳动生产,韩闯深知这一点。 顾老爹叹了口气,望向韩闯的神情/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韩闯皱了皱眉头。 这些马蹄虽然急促,却很整齐,只有军队的骑兵才会有这样的骑术,也就是说,来的是一群骑兵。 顾老爹显然也听出了这一点,面色凝重。 第四百八十章 不速之客 韩闯道:“找你的人来了。” 顾老爹道:“为什么不是找你的?” 韩闯道:“没人会来找我。” 顾老爹道:“也没人来找我。” 韩闯笑道:“现在来了。” 顾老爹道:“说不定是走错门。” 韩闯摇头道:“不是。” 顾老爹不屑道:“你肯定?” 韩闯沉吟着,道:“没什么不能肯定的。” 顾老爹笑道:“那就说来听听。” 马蹄声已从模糊变到清晰,唯有整齐划一一丝不变,仿佛被人强行控制了一般,神奇、诡异,而又或是长期训练的结果。 韩闯微微闭眼,擦耳倾听,很快就睁开眼。 “军队。”他说道,“来的是一群军队。” 顾老爹不屑道:“你怎么知道是军队,我听就不象,只有一个声音。” 韩闯笑了,道:“你人老了,耳朵不灵。” 顾老爹盯着韩闯,咬了咬牙齿,说道:“那就出去看看?” 韩闯笑道:“我可不出去,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别拉上我。” 顾老爹没好气的道:“谁知道是不是来找你的,你这个灾星,才到这里开始就没好事情。” 韩闯笑而不语。 最终两个人一起走出茅屋,抬眼望去,果真有一对骑兵纵马而来。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韩闯得瑟的道。 顾老爹气鼓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需要他说,有人会替他说话,骑兵到达茅草屋前,领头的立刻翻身下马,对顾老爹说道:“你可是顾儒之?” “没错。” “跟我们走!” 骑士上前就要将顾老爹抓住,顾老爹又岂是易给之辈,微微一笑,侧身闪过那只手。 骑士眼神闪烁了一下,又伸手去抓,顾老爹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位官爷,要抓人总要有个理由吧,老夫既不作奸,又不犯科,平素里更是奉公守法,绝有逾越之举。” 老头说的正气凛然,韩闯心中直笑,只觉得这老头若是生在他那个世界,少不得能夺下几个奥斯卡奖——表演的太好了。 若不是前几日,韩闯亲眼见着他从隔壁家的菜园子里偷了两棵玉米棒子的话,说不定也认为他是个好人。 骑士沉吟着,道:“顾儒之,我们不是来抓你,而是来请你。” “请我?”顾老爹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笑,眯缝着眼儿,笑着回道:“这位官爷,你要说抓我,我还想的明白,若说请我,我就不明白了,我一个山间老头,有什么好请的的。” 骑士看了韩闯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韩闯心中一喜,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正要抬腿,就被顾老爹一把抓住,“走什么走,留下来,官爷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说是不官爷。”说着话,还递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骑士也并非磨叽之人,当机立断的说道:“我乃北疆云营大帅帐下,大帅身染重疾,急需要治疗。” 北疆云营乃是苍澜国在北部的部队,用以防御妖兽入侵,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事情发生,所以渐渐被人淡忘。云营大帅叫名叶胜天,凝神中期修为,驻守北疆十几年,算是苍澜国老资格的将领。 顾老爹一听是他病了,眉头立刻皱了皱,说道:“你们云营大帅病了为何来找我?据我所知,军营里自有军医,就算军医治不了,还可以召唤苍澜国的御医来治,大帅身居要职,想必国王也不会为难。” 骑士面露忧色,沉吟了半晌,说道:“大帅这病来的古怪,军中军医束手无策,最后请来了国手李翰生,李大人倒有些本事,诊断出大帅是中了毒。” 顾老爹一听李翰生的名字,脸色骤变,原本还笑咪咪的,此刻竟有些怒容。 “既然李翰生都诊断出来了,那就让他治,为何来找我?” 骑士叹息着道:“李大人虽然诊断出大帅的病症,却坦言自己治不了,并说整个苍澜国恐怕也只有您能医治,所以——” “所以你们来找我了?”顾老爹冷哼一声。 骑士立刻单腿跪地,沉声道:“顾先生,先前在下多有得罪,还请看在大帅的面子上出手一次。” 刀鞘插入土中,支撑着身体,脑袋低垂,几乎要贴在地面,便是韩闯这种人看了也心生不忍的望着顾老爹。 顾老爹叹息一声,说道:“李翰生还说了什么没有。” 骑士松了口气,说道:“李大人虽然治不了这毒,却能保大帅七日无恙。” 顾老爹道:“这样,明溪村距离云营有一天路程,今日我需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骑士面色一喜,道:“这样就好,那我们就在附近的客栈住下,明日来接先生上路。” 顾老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骑士离开,小院里恢复安静,顾老爹和韩闯大眼瞪着小眼,半晌没有说话。 终于,顾老爹叹了口气,无奈的道:“问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韩闯的确有许多问题,首先这几日他虽然昏迷着,却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顾老爹九银针法让他大开眼见,拥有这种针法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山中医生。”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问了。” “第一,您到底是谁?” 顾老爹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要说三十年前说起,你可听过玄英老人的名号?” 韩闯摇了摇头。 顾老爹道:“你没听过也不奇怪,玄英老人是上一辈的武道强者,实力更是达到了生死境,不过他最著名的不是实力,而是医术。” 韩闯心中一动。 顾老爹继续道:“我和李翰生当年同时在玄英老人手下学艺,因为没有习武天赋,所以我两专攻医术,十年学艺,师傅看出我那师弟是个名利中人,就让他下山,师弟那时的医术已经很高,顺利成为苍澜国的国手,而我继续在山中和师傅学医,直到有一天,师傅将一杯玄英秘录交给了我。” “玄英秘录?”韩闯喃喃自语。 顾老爹笑道:“不要误会,不是什么武功秘籍,是一本医术。师傅虽然实力超群,但大多源自奇遇,并没有什么系统的功法,也不看中武功。这玄英秘录中记载的是师傅几十年来行医的心得,乃是一本旷世医书。” 话道这里,顾老爹叹了口气。韩闯道:“后来呢?” 顾老爹看他一眼,说道:“我得这旷世医书,自然喜不胜收,日夜攻读,希望在医道上有所成就,后来师傅坐化,临终前让我入世行医,说只有亲自诊治各种疑难杂症,才能提高医术,我埋葬好了师傅,就下上,第一站就是去苍澜国找我那个师弟,我师弟也热情的招待了我。” 韩闯听出顾老爹语中的唏嘘,于是道:“李翰生恐怕另有所图。” 顾老爹笑了,道:“没错,若是我当年能看出这一点,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境地。”语声稍顿,继续说道:“当年我初次下山,虽然经验不足,但有了师傅的玄英秘录,医术也当的起国手之位,渐渐的在苍澜城里也有了名望,后来有一天,师弟推荐我为苍澜国的大将军岳启生治病,那岳启生患的是一种狂噫之症,便是他也无可奈何,但师傅的玄英秘录上却有治疗之法。” “我依照书中所记载的治疗,岳启生渐渐好转,没想到在李翰生看完过一次之后,他竟然死了。” 韩闯冷笑道:“想必是你师弟动的手。” 顾老爹苦笑道:“我也知道,之前他就流露出要看玄英秘录的想法,可师傅说他心性浮躁,学不好医,就祝福我别给他,没想到他竟为了一本医书陷害于我。” 韩闯道:“以你的医书只要检查尸体,可以很容易找出破绽啊?” 顾老爹摇头道:“小子,我当时也像你一样天真,结果师弟提议让宫中御医检查,最后的结果——” “结果说是你的治疗方法出了问题。”韩闯道。 “没错,”顾老爹苦笑道,“我那师弟买通了御医,做下伪证,我根本就没机会为自己辩驳,岳启生的尸体就出殡了,我也被投下死牢,后来师弟来见我,以救我一命要挟我拿出玄英秘录。” “你给了?”韩闯道。 顾老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给了,也可以说没给。”语声稍顿,继续道:“我给了他前半本秘录,留下了后半本。之后我就在明溪村隐姓埋名,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得到我的消息。这次想必是看出我给他的秘录只有半本,向我讨要后半本。” 顾老爹一边说着,一边叹息。 韩闯道:“大不了你不去了就是了,当年那件事情,他也算私放死囚,死罪一条,想必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你若真不去,他也拿你没办法。” 顾老爹摇摇头,道:“若是别人,老夫狠下心也就不去了,可是——”他犹豫道,“可是中毒的却是云营大帅叶胜天,我就算有心推辞,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韩闯皱眉道。 顾老爹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几天你也知道妖兽潮即将到来的事情吧。” 韩闯道:“喜儿和我说过,妖兽潮十六年一个轮回,上一次若不是喜儿的父亲,恐怕明溪村,乃至整个苍澜国北部都会遭殃。” 顾老爹叹息道:“没错,叶胜天的那只云营驻扎在此地就是为了抵抗妖兽入侵,前几日大山曾去过云营,告知了妖兽异动的事情,可惜云营的长官并没有重视,想必就是因为叶胜天中毒的事情,这次我若不去为他治疗,妖兽潮来袭时,云营就难以指望,只靠我们这些村落的力量,想要地狱妖兽,可谓难上加难。” 韩闯听了顾老爹的话,也沉思起来。虽然他是融魂期的高手,但并不代表无敌,妖兽潮来袭,他或许可以脱身,但明溪村的这些村民绝没有办法。就像顾老爹所说的,没有云营的协助,光靠村落力量是远远不足以抵御妖兽的。 “看来李翰生是给你下了个阳谋,让你不得不钻进去。”韩闯道。 顾老爹苦笑道:“是啊,我不得不钻进去的一个阳谋。”说着话,整个人竟有些颓废之色。 韩闯理解顾老爹,一个躲了三十年的人,终于还是没躲过宿命。 “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韩闯道。 “你?”顾老爹摇摇头,“恐怕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老夫可不想照顾你。” 韩闯摇摇头,沉声道:“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照顾了。” 不知为何,看着韩闯坚定的眼神,顾老爹竟莫名的点了点头。 第四百八十一章 苍澜旧事 顾老爹告别了顾喜儿和大山,同韩闯一起前去。 这天天空又下起了雪,大雪布满苍穹,洒满天空,将天地作为熔炉,将万物融成了白色。 雪在下,一直下,仿佛不会停歇。一亮马车自北向南而来,滚动的车卷起地上的雪花,飘在低空,仿佛一层薄薄的雾。 车厢里摆放了一张小几,两个人对坐着,中央安放着一只取暖用的煤炉,燃起的热气烘托了针尖车厢的气温。 韩闯脸上带着一种欲睡未睡的表情,仿佛艰难的忍受着马车的颠簸。 苦苦苦! 再没有比长途马车更苦的事情,特别是缺乏减震装置的马车,简直就是一场颠簸的噩梦。 赶车的车夫为求速度,几乎完全抛弃的舒适,马车在雪地上飞驰。 车厢里很暖,暖的惊人,但再暖和的温度也抵不过长途跋涉的幸苦,索性倒没有寂寞,顾老爹是个很好的讲诉者,韩闯则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至少他不会随意插话,亦不会随意发表意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道马车进营,一名士兵接待了他们。 “可是顾神医?”士兵说。 “正是。”顾老爹回答。 “这边请。”士兵没有任何犹豫,引着两人向中军大帐走去。 韩闯看了看左右,除却一些巡逻的人员之外,并没有其他士兵,整座营地安静极了。 他暗暗点头,心道:“这叶胜天带兵倒是有一手。” 若是其他部队的士兵,知道主将病重将死的话,恐怕早已经蠢蠢欲动,而这座军营里,只有安静的气息,仿佛安静已成为这只部队的气质。 士兵边走边说道:“李大人已经稳住了大帅的身体,但大帅依旧昏迷不醒,营中的士兵暂时还能压制,但若大帅真的——”他犹豫了片刻,咬牙道:“若大帅真的过世,恐怕会引起哗变。” “为什么?”顾老爹问。 士兵沉吟片刻,道:“大帅是中毒。” 顾老爹和韩闯顿时明白。士兵可以接受自己的头领死于战斗前线,但绝不接受他是中毒而亡,军人有军人的尊严,绝不接受任何阴谋诡计。 三人在中军大帐前被拦住,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张腰牌,立刻得到放行。 顾老爹心中一动,问道:“您是?” 士兵沉吟道:“我是大帅身边的亲兵统领。” 顾老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还为走进大帐,韩闯便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像是放了几天的尸体的味道。 难道叶胜天已经死了?不,绝不可能。 走进帐中,韩闯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为床上的病人施针,不得不说,这男人的卖相极好,华丽的长袍衬出修长的身形,虽已年过中年,却并没有多少老态,眉宇之间的身体更像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但细细一看,却自有一种稳重的感觉。 如此矛盾,倒模糊了他的年龄。 士兵将他们送进帐中就转身离开,大帐里只剩下四个人,一个病人,三个治病的人。 顾老爹的身体颤抖,韩闯看的出来,这绝非恐惧的颤抖,而是愤怒的,不可抑止的愤怒的颤抖。 不用他说,韩闯已猜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李翰生,除了他,再不会有其他人让顾老爹露出这种神态。 “师兄,你来了。”李翰生率先开口,声音很轻,很柔,仿佛不想惊动床上的病人。 顾老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凝望着李翰生,营帐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李翰生微微一笑,说道:“师兄,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情吗?” 顾老爹冷笑道:“李大人,不敢,山野小民怎么敢记恨大人了,只希望大人不要记恨小人才是。”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语气让韩闯听了直翻白眼,心道:“路上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一见到真人就忘记收敛了,这在别人的地盘上也这么嚣张,怪不得当年会被陷害。” 韩闯满以为李翰生会升起,没想到他脸上路出半点怒容,反而柔声说道:“师兄,当年的是非我不想解释了,我做的是有不对,但也是想看看师傅的医书而已,将军、”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将军的死与我无关。” 顾老爹只是冷笑,没什么也没说,但韩闯看的出来,他完全不将李翰生的话放在心上。 “咳咳。”韩闯咳嗽了两声,说道:“先看看病人吗?” 李翰生的目光落在韩闯身上,微微笑道:“这位是的徒弟?师兄果真好眼光。” 顾老爹道:“你也不用乱猜,他不是我徒弟。” 李翰生尴尬的道:“小兄弟,不好意思。” “没。”韩闯道,“顾老师算是我救命恩人。” 李翰生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好了,我们先看看病人吧。” 顾老爹没有说话,只是推开李翰生,走道床边,韩闯跟着走过去。 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脸色蜡黄,头发半灰半白,像是睡着了,胸口微微起伏,发出轻微的鼾声。 顾老爹道:“叶胜天中了什么毒。” “七星海棠。”李翰生叹息着说,“由七中毒虫的毒血灌溉而出的七星海棠,素有毒中之王的美誉。” 顾老爹皱了皱眉,道:“要解七星海棠的毒并不困难,只需知道是那七种毒虫,对症下药便可。”说玩话,望向李翰生。 李翰生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下毒之人我们已经抓道了。” “那直接拷问他便是。”顾老爹道。 “可他已经死了。”李翰生道,“死在重重保护之中,头顶被一枚钢针射穿。” 顾老爹震惊的道:“你是说射穿?” 李翰生道:“没错,当着保卫士兵的面,将下毒之人杀死,钢针穿脑而过来,一击毙命。” 顾老爹摇头道:“既然下毒之人已经死了,那他有的什么毒虫也不得而知,如何能救他。”话说完,挥袖子就要厉害,却被李翰生一把拉住。 “师兄慢走。” “怎么?”顾老爹冷笑道,“不走难道还等着你把我关起来?” 李翰生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您关起来。” “哼!”顾老爹冷哼道,“你已经做过一次了!” 李翰生张了张嘴,韩闯看的出他有许多话要说,但终究没有出口。 顾老爹道:“你留我在这里也没有用,不知道是哪七种毒虫,就算毒圣在这里也没办法。” 李翰生道:“师兄且听我说,”语声稍顿,继续道:“虽然下毒之人已经死了,但我们却从他营帐里搜出了七星海棠,原来他用同样的方法培育了两株七星海棠,其中一株给叶大帅用了,剩下还有一株,打算用来防身。” 顾老爹眼睛一亮,道:“有了这一株七星海棠,我们就能逆推得出是哪七种毒虫的鲜血——”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让我来干什么?这事情你自己就能做到。” “我——”李翰生张了张嘴,终于叹道:“我做不到。”脸上露出颓然之色。 顾老爹冷笑道:“李翰生,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但最好不在再在我面前玩,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给你的半本玄英秘录里清楚记载了逆推之法,你依样画葫芦便可。” 李翰生咬了咬牙,叹道:“师兄,事到如今我也不满你了,那半本医书,不在我这里。”话一说完,李翰生竟羞愧的低下头。 “什么?”顾老爹抓住他的手,瞪着他怒道:“李翰生,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翰生叹息道:“师兄还记得当年陷害你的那个御医吗?” “当然,”顾老爹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嘴脸。” “他是苍王的人”李翰生柔声道,“是苍王推荐道大内的御医。” “这和苍王有什么关系?”顾老爹疑惑道。 苍澜国国王之下,便是这个苍王,是现任国王的皇叔,当年为创立苍澜国立下汗马功劳。 李翰生看了顾老爹一眼,低声道:“当年我初出茅庐,曾经投道苍王手下,帮他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他不知从何处得知老师的玄英秘录,就设下了陷进,让师兄身陷囹圄,之后又以之前的事情威胁我,帮他骗的你手中的医书,玄英秘录到手后,我看都没看一眼,就被苍王府的人拿去了。” 顾老爹半天没有说话,惊在了原地,他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师弟,糊涂啊!” 李翰生道:“苍王说了,若不交出秘录,师兄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得已,才答应他。” 顾老爹摇摇头,说道:“你可知师傅将医书交给我时说了什么?”不等李翰生回应,他自顾自的说:“师傅当时说‘医术乃悬壶济世之发,但其中也有不少旁门毒术,用则正则正,用则邪则邪,这玄英秘录乃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切不可录入阴邪之人手中’。” 顾老爹声音都有些梗塞:“师弟,就算你骗了我的医术自己看去,我也不会怪你,但你拿去交换我的命,让医术落入阴邪之人手中,我——” “哎!” 顾老爹叹了口气,继续道:“七星海棠的栽培之法老师的玄英秘录里有记载,叶大帅中毒,想必和苍王有关。” 李翰生道:“没错,苍王素有谋逆之心,叶大师乃当今圣上的生死之交,又手握重兵,苍王想要除掉他,一点也不奇怪。” 李翰生忽然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师兄,我知道自己已没有站在这里说话的立场,但叶大帅的生死关系到苍澜国的命运,还请你出手相助。” 他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顾老爹死死盯着李翰生,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叹息一声,亲自将李翰生扶起。 “师弟,我明白的意思,我会尽力的。” 李翰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第四百八十二章 刺杀 月,初升,星光黯淡。 本以为今夜会是个晴天,没想到乌云密布。或许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下雨,每当下雨的时候,韩闯都不会有足够的好心情。 此刻,他心情还算平静的凝望着正在摆弄的着一株七星海棠的顾老爹,顾老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仿佛遇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似得。 对他来说,这天下间最厉害的毒,就是最好的玩具。 老顽童一般的顾老爹。 韩闯手托着下巴,思考起面前的事情,如果说苍王的力量真的升入军中,那一定已经知道顾老爹的存在,会达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换句话说,现在他和顾老爹都身在危险之中,这安静的夜晚,便如危险的前奏在耳畔奏响。 苍王,最好不要来惹我。韩闯笑了笑。 王族争斗,他是没心情,参与,但倘若有人想把他拉近漩涡之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呵呵。”思忖到此,韩闯不禁笑出声来。 顾老爹诧异的道:“怎么了?” 韩闯道:“没事。” 顾老爹道:“没事笑什么?” 韩闯道:“没事就不能笑吗?” “当然不能。”顾老爹回答的理直气壮。 韩闯摇摇头,不可置否。他心知和顾老爹讨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他总有一万种说辞来说服你。 好吧,韩闯承认自己是个很容易被说服的人,事实就是如此。 顾老爹忽然放下手中工作,走到他身边,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他问的自然是李翰生说的话,对此韩闯早有决断。 “是真的。”他说,“我能感觉的出来。” “感觉?”顾老爹笑了,“当年我也很依靠感觉,可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错的。” 韩闯摇头道:“对了一半,错了一半,你的师弟并不是有意陷害你,但他却是整个事件的帮凶。” 顾老爹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我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韩闯道。 “我应该原谅了他吗?” “你认为呢?”韩闯耸了耸肩,“人与人之间本没有什么原谅与不原谅的,若是真心相交的朋友,根本就不必说原谅;若是陌生人,甚至是敌人,那谈原谅有什么用?只需要记得,利益交换而已。” “利益交换?”顾老爹口中念叨着这个词,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微笑,“有些意思。” 韩闯笑了,摇摇头道:“仅仅是有些意思吗?” 顾老爹道:“还要我怎么说。” 韩闯道:“关键不是你怎么说,而是你怎么去做,怎么去完成这件事情。” “用什么态度,用什么方式?”顾老爹喃喃自语,“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否应该介入道王权的争夺之中,但是若不救叶胜天,整个苍澜国的北地恐怕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韩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妨放开心胸,换一个角度看问题。” “什么意思?” “不妨将自己当成一个单纯的医生,如果你只是一个医生,你会怎么办。” “医生当然是要救人——” 顾老爹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韩闯的目光里带着微笑的影子。 “我明白了。”他说。 “明白就好,”韩闯说,“既然你只是医生,那就只管救人好了。” 顾老爹沉吟着,道:“本以为你是个累赘,没想到还有些帮助。” 韩闯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接着错愕消散,代之以微笑。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累赘,但不等于累赘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顾老爹不可置否的摇摇头,看着韩闯说道:“好了,不早了,先休息吧。” 韩闯似笑非笑的指着桌前放置的七星海棠,说道:“你不继续吗?” 顾老爹耸了耸肩:“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剩下的是明天的事情,就算我想做也做不动。” 是夜,一片平静。 韩闯被这一片平静所惊醒,帐篷只有顾老爹轻微的鼾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就连冬夜平常的风,仿佛也失去了踪迹。 韩闯躺在床上,心中百转千回。 他并没有想此刻的事情,而是想到了之前的事,东南域的事,想到了自己最后和司空血等人的决斗。 输了,毫无意外的输了,接着就是那令人惊骇的龙影,不知道为何,韩闯觉得那看似冷酷的影子,给了他巨大的帮助。 对了,还有聂青青。 韩闯心中黯然,他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和聂青青被卷入漩涡,自己还活着,但聂青青呢? 他心中一阵心痛,仿佛在滴着血。 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锁起来,扔在角落里,韩闯渐渐平静下来。 此事帐篷外也有了些生息,不时有脚步声传来,那是一种整齐的脚步,是经过紧密训练的脚步,是属于巡逻的军人的脚步,足以给人带来安全感。 但听在韩闯耳朵里,却丝毫没有所谓的安全感,他想到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叶胜天,身为云营的大帅,难道他周围没有人保护吗?即便睡觉也会有转职的亲兵宿卫,可他依旧中毒了,中毒不浅,甚至可能因此丢失性命。 且不论到底是否是苍王下的手,能在军营中对主官下毒成功,背后的人一定势力滔天。 “我想这些干什么?”韩闯笑了笑,这本是与他无关的事情,想来也没用,如果真要有人对他们不利的话,韩闯不介意给那个人一个惊喜。 他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异想天开的否定,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异样的响动,是一种明显与军人不同的脚步声,很轻很柔,便是以韩闯的耳力,若不仔细听,也绝不可能听道。 刺客! 韩闯第一时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连忙装作不知,躺在被子里,实则耳朵依旧在尽力的倾听。 他听道几声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应该是短剑划破咽喉,刺客的动作一定很小心,而且十分干净利落,这才能保证被杀的士兵不发出警示的声音。 韩闯听道了轻微的拖动声,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黑衣此刻将刚刚被杀的士兵拖入阴影中。 接着是一阵簌簌的声响,同样尾部可查,一定是刺客在换衣服,他将士兵的轻甲褪下,自己穿上。 “倒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韩闯心想,依旧不动神色。 本来他可以救下那个士兵,但他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去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命,在位置的世界里,只有保住自己的声音才是最重要的。 他选择冷眼旁观,静静的听着一个死去时,那几乎被掩盖的呻吟,他仿佛看到了一条灵魂腾空而起——但这一切都不是他应该关系心,他关心只有顾老爹,和他自己。 帐帘被拉开,微弱的星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这一点点光线的变化远不足以唤醒沉睡中的人,顾老爹依旧睡的很熟,看样子他是真累了,一个人只有在身心俱疲时,才会展示忘记惶恐。 韩闯开启入微能力“看到”一个身着轻甲的士兵缓缓靠近顾老爹,手中握着一把墨色短剑。 对于这种短剑他并不陌生,当年莲花就喜欢用墨色的短剑,所有的杀手都喜欢用墨色的武器,理由很简单,墨色是不会反光的,更不会惊醒睡梦中的目标。 刺客蹑手蹑脚的走到顾老爹身边,墨色短剑高高举起,这种高度,只需要配合本身的真气,认准要害,重重的插下来,就足以致人于死地,但韩闯显然不会让刺客阴谋得逞。 他如同猎豹一般弹起,双手交叠而上,直取刺客的面门;这刺客也非泛泛之辈,瞬间反映过来,举起短剑就向韩闯掷来,用的竟是一种高明的暗器手法。 韩闯目光一凛,心想:“比暗器手法,我会输给你吗?”学自青竹宗师姐的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可是东南域甚至整个天下最顶级的暗器手法,不光包括了抛掷暗器,还有接暗器。 短剑簌的一声向他飞来,他不躲不闪,深处两根指头,稳稳的将其夹在两指之间。 刺客见状,眼中爆发出两道金芒,转身就走。 韩闯看了一眼尚在睡梦中的顾老爹,立刻追逐而去。 这刺客的武技尚不知晓,但身法却是一等一的,便是韩闯已将蛇形瞬步催动到了极致,也不能追上。 但韩闯却不惊慌,他已看出对方是一种秘法暂时爆发了力量,维持一时尚可,但若说坚持许久,绝不可能。 韩闯正是看清这一点,所以也不着急追上,只是在身后紧紧跟随着刺客。 两人来到了云营边上了一处小树林,刺客忽然停下,转身冷冷的道:“阁下是谁?为何要紧追不舍。” 竟是一个女声,有些清冷,但却是一个标致的女神。 韩闯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喘息声,看来刚才的一番追逐对她消耗不少。韩闯知道她是在尽力调息,但却不准备出手,只是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女人。 由于换上轻甲,所以面纱也没有,得以让韩闯看道她的真容,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肌肤入雪,眉如轻剑,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眼神里隐藏着晦涩的杀意,她二十多岁,穿着云营士兵的轻甲,却也能显出少女身段的轻盈,她没有笑,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冰冷的气质。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谁你会不知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女人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我没想杀你,”她说,“我想杀的是顾儒之。” 韩闯摇摇头,指着她道:“你的眼神出卖了自己。” 女人皱了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韩闯笑了,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眼睛里有杀气。” “你——”见被识破,女人也不加掩饰,“谁让你发现我的,所有发现我的人都要死。” 话音未落,短剑已出,带着一声嗡嗡的剑鸣,剑锋眨眼之间便递到韩闯面前。 “好快的剑。”韩闯禁不住赞叹,脑海里想到了聂青青。 聂青青同样用剑,同的是同样的短剑,招式都以凶险为主,不同的是,聂青青的剑法偏向于轻盈,凶险之中不失柔美,而这姑娘的剑却是单纯的快,快到眼睛几乎无法捕捉的程度。 若是普通人,甚至换一个凝神期的武者,都会在这一剑下饮恨,但韩闯非但是一命融魂期的武者,还是一个拥有入微能力的奇才,姑娘的剑就算再快,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第八百四十三章 复杂 这一剑快若闪电,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已递到韩闯胸前,那森冷的剑气先于剑锋,触及到他的身体。 韩闯的身子动也没动,只动了两根手指。 又是漫天花雨接暗器的手法,他忽然伸出手,用两根手指一夹,便夹住剑锋。 女人目光骤盛,想要挣脱,却发现那看似纤细的两根手指就如铁钳一般,将她的短剑死死钳住。 “怎么样?还打下去吗?”韩闯微微笑道,在他看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女人的脸上却露出倔强的狰狞。 “休想。” 弃剑,用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早已预练过千百次的动作,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自然。 风来,掌至,凛冽的掌风吹拂起额前的碎发。韩闯摇摇头,低声道:“还不肯束手就擒。”右手忽然探出,闪电般的擒住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她反扣下来。 女人非但没有呼痛,眼中反而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就见她身子扭曲,另一只手以一个扭曲的动作,肘下出掌,击向韩闯胸口。 “蛇?” 韩闯眼睛一亮,刚才一瞬间,他看见女人背后浮现出一只蛇的虚影。只有蛇才会有如此柔软的身姿,才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动作。 不过再出人意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没有任何作用,韩闯甚至挡也不挡,任由女人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 “扑哧”一声闷响,倒飞了出去,女人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还要继续下去吗?”刚才那一下,他已震伤了女人的筋脉,现在她想要跑,都不可能。 女人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半跪在地上,用一种恶毒的眼光凝望着韩闯。 “要杀就杀,不必废话。”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想杀你的意思。” 女人冷哼一声,喝道:“谁信?” 韩闯耸了耸肩。 他已说了大实话,可女人还不相信,那怪得到谁? 可便如此,他依旧微笑着,柔声道:“小姑娘,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女人撇过头去,只不说话,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 韩闯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自顾自的说道:“你一定不是苍王的人,苍王不会派一个小丫头来当杀手,但你又要杀死顾老爹,我就奇怪了,顾老爹向来悬壶济世,从没有做过亏心的事情,你为什么会针对他。” “他没做过亏心的事情?”女人拂过垂落在面颊的碎发,冷笑道,“你自己问问他就知道了。” 韩闯摇头道:“不用问我也知道。”韩闯拥有入微能力,自问看人很准,顾老爹虽说有些小毛病,但人却很善良,少有人会要他的性命。 女人冷笑道:“你口中的顾老爹原名可叫顾儒之。” “不假。”韩闯沉声道,心中猜到了几分女人的身份。 女人自不可能知道韩闯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说:“三十年前,他曾在苍澜城坐馆行医,害死了我的爷爷。” “害死了你的爷爷?”韩闯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虽不相信顾老爹会害人,但看女人的神情,也绝非作假。 女人继续道:“没错,我爷爷就是当年的苍澜国大将军岳启生,我就是岳启生的孙女岳晓玉。” “岳晓玉?岳启生的孙女?”韩闯表情更见怪异了。 “岳启生的后人不是在苍澜城里,怎么会出来当杀手?”韩闯看的真切,这自称岳启生孙女的岳晓玉练的绝对是杀手的武技。 这种武技必须从小开始训练,半途出家是学不成的。 岳晓玉俏脸微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冰冷模样,怒视着韩闯道:“我父亲是爷爷是私生子。” “原来是私生子。”韩闯恍然大悟,私生子在神州大陆的士族中低位极低,比一旁的仆从也高不到哪里去,除非你能得到家族的承认,不然是难以得到家族照付的。 “难道你会成为杀手。”韩闯喃喃自语。 岳晓玉冷哼道:“我成为杀手就是为了杀死顾儒之!杀了他为我爷爷报仇!” 韩闯叹息着望着岳晓玉,女人尚且稚嫩的面庞上流露出与其年轻不相称的坚毅,看她样子不过十六七岁,却要肩负起成年人才需要肩负的仇恨,最后她仇恨的对象还是完全错误的。 岳晓玉见韩闯神色有异,冷冷的道:“废话少说,我今天就是来刺杀顾儒之的,现在被你抓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没有一句怨言,”话到这里,忽然停了停,仰望着天空,泪眼婆娑的道:“爹爹,爷爷,晓玉对不起你们,没能手刃仇人!”话一说完,立刻闭上眼,亮出雪白的脖颈。 韩闯看着岳晓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也让岳晓玉睁开眼。 “你笑什么笑,士可杀不可辱。” 韩闯摇头道:“我笑可又不是侮辱你,只是觉得你这人可笑。” “我有什么可笑的!”岳晓玉杏眼一竖,怒视着韩闯,仿佛他不说出了理由,就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韩闯摇摇头,柔声说道:“你说顾儒之是你的杀爷仇人,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是我爹爹,怎么了?”岳晓玉没好气的道。 韩闯道:“那你爹爹又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岳晓玉道:“全苍澜国的人都这样说,是顾儒之害死了我爷爷。本来我爷爷已经准备让爹爹认祖归宗了,就是因为那个顾儒之,爷爷才会死,爹爹才会抱憾终生。” 韩闯怜悯的望着岳晓玉,亲人死了,固然可怜,更可怜的是她竟然完全搞错了仇人。 “你爷爷不是顾儒之杀的。”韩闯说道。 岳晓玉望着他,冷笑道:“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韩闯道:“我从不认为自己能说服你,也不认为需要说服你,你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上,我只需要轻轻一动,你就会死。” 岳晓玉冷冷的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韩闯道:“这就对了,乖乖的听我说。”语声稍顿,继续道:“你说顾儒之杀了你爷爷,我问你,顾儒之和你爷爷是否有恩怨?” 岳晓玉沉吟着,终于不甘心的道:“没有。” 当年顾儒之虽然名满苍澜城,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要说和岳启生结怨,谁也不信,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韩闯见岳晓玉语气缓和,不禁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你说顾儒之为何要杀你爷爷。” “他是受人指使!” “受谁指使!” “不知道。” 尽管不情愿,尽管知道韩闯是在为顾儒之开脱,但岳晓玉依旧不能违心的回答。 韩闯笑了笑道:“三十年了,你依然没查出顾儒之背后的人,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呢?或许他根本没有被收买。” “就算他没有被收买,也可以是失误造成了我爷爷的过世。”岳晓玉道。 老实说,韩闯的话令她动摇,长久以来,所有人都在她面前不断的提醒,是顾儒之杀了她的爷爷,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像韩闯这样在她面前慢慢分析,得出一个不同的结论。 她动摇,但长久以来的信念让她不愿意轻易去相信,哪怕连一点小小的尝试也不愿意。 对于岳晓玉的反应,韩闯并没有觉得吃惊,反而笑了。 “癔症虽然难以治愈,但对于顾老爹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疾病,他不会失误。” “是人都会失误!”岳晓玉激动的打断了韩闯的话,“是人都会有失误,而他的失误就发生在医治我爷爷的时候,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失误,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被人收买,我爷爷死在他手上是不争的事实,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垂下头,用眼角偷偷的瞥着韩闯,又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韩闯微笑着,道:“为什么要杀了你,我又不是嗜杀的人。” 岳晓玉冷哼道:“你是顾儒之的朋友,帮朋友除掉一个祸害,理所当然。” “哈哈哈。” 韩闯大笑起来,“你有两点错了,第一,我不是顾儒之的朋友,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但远远谈不上朋友;第二,你也不是个祸害,因为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杀他的可能。” “你——”岳晓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韩闯的心口。 这一刺,同样的快速,同样的肉眼难以捕捉,不同的是,带着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气势。 韩闯轻叹口气,道:“你又何必呢?不过是无谓的让自己损伤而已。”说完话,动也不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匕首刺来。 岳晓玉惊了一惊,她本没打算杀死韩闯,只想为自己逃走制造一点空隙,现在可好,招式已出,想要变招已不可能。 她看着韩闯的眼睛,咬了咬牙,心道:“那就对不起了,谁叫你要阻止我。”把心一横,匕首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韩闯摇头苦笑,暗道:“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如果他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击倒,也就不是融魂期的高手了。匕首在距离他身体三寸的位置停住,悬在了半空。 岳晓玉用尽了全力,也不能刺入半分,不由震惊的望着韩闯。 韩闯还是在微笑,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怒意。 “放弃吧,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这话一语双关,即是让她放下匕首,又是让她放弃心中的仇恨,重新看待整件事情。 岳晓玉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愤怒的跺了跺脚,手掌一松闭上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头也不回的想树林外跑去。 韩闯望着岳晓玉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代之以严肃的神情。 “顾老爹出山的事情应该是私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难道是苍王泄露给她的?” 韩闯下意识摇了摇头,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所谓的苍王,但从李翰生和顾儒之的只言片语中,却能推测出,那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绝不会做些无聊的事情。 他要么不动,一动就一定会有周详的准备。 韩闯孤零零的站在树林里,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石像,风从他耳边吹过,森冷的气息围绕着他全身,他竟然闭上了眼,微微一笑。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可。” 他睁开眼,施施然向迎敌走去。树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悄然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难道顾儒之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复杂 这一剑快若闪电,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已递到韩闯胸前,那森冷的剑气先于剑锋,触及到他的身体。 韩闯的身子动也没动,只动了两根手指。 又是漫天花雨接暗器的手法,他忽然伸出手,用两根手指一夹,便夹住剑锋。 女人目光骤盛,想要挣脱,却发现那看似纤细的两根手指就如铁钳一般,将她的短剑死死钳住。 “怎么样?还打下去吗?”韩闯微微笑道,在他看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女人的脸上却露出倔强的狰狞。 “休想。” 弃剑,用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早已预练过千百次的动作,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自然。 风来,掌至,凛冽的掌风吹拂起额前的碎发。韩闯摇摇头,低声道:“还不肯束手就擒。”右手忽然探出,闪电般的擒住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她反扣下来。 女人非但没有呼痛,眼中反而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就见她身子扭曲,另一只手以一个扭曲的动作,肘下出掌,击向韩闯胸口。 “蛇?” 韩闯眼睛一亮,刚才一瞬间,他看见女人背后浮现出一只蛇的虚影。只有蛇才会有如此柔软的身姿,才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动作。 不过再出人意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没有任何作用,韩闯甚至挡也不挡,任由女人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 “扑哧”一声闷响,倒飞了出去,女人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还要继续下去吗?”刚才那一下,他已震伤了女人的筋脉,现在她想要跑,都不可能。 女人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半跪在地上,用一种恶毒的眼光凝望着韩闯。 “要杀就杀,不必废话。” 韩闯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想杀你的意思。” 女人冷哼一声,喝道:“谁信?” 韩闯耸了耸肩。 他已说了大实话,可女人还不相信,那怪得到谁? 可便如此,他依旧微笑着,柔声道:“小姑娘,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女人撇过头去,只不说话,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 韩闯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自顾自的说道:“你一定不是苍王的人,苍王不会派一个小丫头来当杀手,但你又要杀死顾老爹,我就奇怪了,顾老爹向来悬壶济世,从没有做过亏心的事情,你为什么会针对他。” “他没做过亏心的事情?”女人拂过垂落在面颊的碎发,冷笑道,“你自己问问他就知道了。” 韩闯摇头道:“不用问我也知道。”韩闯拥有入微能力,自问看人很准,顾老爹虽说有些小毛病,但人却很善良,少有人会要他的性命。 女人冷笑道:“你口中的顾老爹原名可叫顾儒之。” “不假。”韩闯沉声道,心中猜到了几分女人的身份。 女人自不可能知道韩闯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说:“三十年前,他曾在苍澜城坐馆行医,害死了我的爷爷。” “害死了你的爷爷?”韩闯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虽不相信顾老爹会害人,但看女人的神情,也绝非作假。 女人继续道:“没错,我爷爷就是当年的苍澜国大将军岳启生,我就是岳启生的孙女岳晓玉。” “岳晓玉?岳启生的孙女?”韩闯表情更见怪异了。 “岳启生的后人不是在苍澜城里,怎么会出来当杀手?”韩闯看的真切,这自称岳启生孙女的岳晓玉练的绝对是杀手的武技。 这种武技必须从小开始训练,半途出家是学不成的。 岳晓玉俏脸微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冰冷模样,怒视着韩闯道:“我父亲是爷爷是私生子。” “原来是私生子。”韩闯恍然大悟,私生子在神州大陆的士族中低位极低,比一旁的仆从也高不到哪里去,除非你能得到家族的承认,不然是难以得到家族照付的。 “难道你会成为杀手。”韩闯喃喃自语。 岳晓玉冷哼道:“我成为杀手就是为了杀死顾儒之!杀了他为我爷爷报仇!” 韩闯叹息着望着岳晓玉,女人尚且稚嫩的面庞上流露出与其年轻不相称的坚毅,看她样子不过十六七岁,却要肩负起成年人才需要肩负的仇恨,最后她仇恨的对象还是完全错误的。 岳晓玉见韩闯神色有异,冷冷的道:“废话少说,我今天就是来刺杀顾儒之的,现在被你抓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没有一句怨言,”话到这里,忽然停了停,仰望着天空,泪眼婆娑的道:“爹爹,爷爷,晓玉对不起你们,没能手刃仇人!”话一说完,立刻闭上眼,亮出雪白的脖颈。 韩闯看着岳晓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也让岳晓玉睁开眼。 “你笑什么笑,士可杀不可辱。” 韩闯摇头道:“我笑可又不是侮辱你,只是觉得你这人可笑。” “我有什么可笑的!”岳晓玉杏眼一竖,怒视着韩闯,仿佛他不说出了理由,就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韩闯摇摇头,柔声说道:“你说顾儒之是你的杀爷仇人,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是我爹爹,怎么了?”岳晓玉没好气的道。 韩闯道:“那你爹爹又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岳晓玉道:“全苍澜国的人都这样说,是顾儒之害死了我爷爷。本来我爷爷已经准备让爹爹认祖归宗了,就是因为那个顾儒之,爷爷才会死,爹爹才会抱憾终生。” 韩闯怜悯的望着岳晓玉,亲人死了,固然可怜,更可怜的是她竟然完全搞错了仇人。 “你爷爷不是顾儒之杀的。”韩闯说道。 岳晓玉望着他,冷笑道:“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韩闯道:“我从不认为自己能说服你,也不认为需要说服你,你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上,我只需要轻轻一动,你就会死。” 岳晓玉冷冷的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韩闯道:“这就对了,乖乖的听我说。”语声稍顿,继续道:“你说顾儒之杀了你爷爷,我问你,顾儒之和你爷爷是否有恩怨?” 岳晓玉沉吟着,终于不甘心的道:“没有。” 当年顾儒之虽然名满苍澜城,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要说和岳启生结怨,谁也不信,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韩闯见岳晓玉语气缓和,不禁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你说顾儒之为何要杀你爷爷。” “他是受人指使!” “受谁指使!” “不知道。” 尽管不情愿,尽管知道韩闯是在为顾儒之开脱,但岳晓玉依旧不能违心的回答。 韩闯笑了笑道:“三十年了,你依然没查出顾儒之背后的人,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呢?或许他根本没有被收买。” “就算他没有被收买,也可以是失误造成了我爷爷的过世。”岳晓玉道。 老实说,韩闯的话令她动摇,长久以来,所有人都在她面前不断的提醒,是顾儒之杀了她的爷爷,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像韩闯这样在她面前慢慢分析,得出一个不同的结论。 她动摇,但长久以来的信念让她不愿意轻易去相信,哪怕连一点小小的尝试也不愿意。 对于岳晓玉的反应,韩闯并没有觉得吃惊,反而笑了。 “癔症虽然难以治愈,但对于顾老爹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疾病,他不会失误。” “是人都会失误!”岳晓玉激动的打断了韩闯的话,“是人都会有失误,而他的失误就发生在医治我爷爷的时候,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失误,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被人收买,我爷爷死在他手上是不争的事实,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垂下头,用眼角偷偷的瞥着韩闯,又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韩闯微笑着,道:“为什么要杀了你,我又不是嗜杀的人。” 岳晓玉冷哼道:“你是顾儒之的朋友,帮朋友除掉一个祸害,理所当然。” “哈哈哈。” 韩闯大笑起来,“你有两点错了,第一,我不是顾儒之的朋友,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但远远谈不上朋友;第二,你也不是个祸害,因为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杀他的可能。” “你——”岳晓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韩闯的心口。 这一刺,同样的快速,同样的肉眼难以捕捉,不同的是,带着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气势。 韩闯轻叹口气,道:“你又何必呢?不过是无谓的让自己损伤而已。”说完话,动也不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匕首刺来。 岳晓玉惊了一惊,她本没打算杀死韩闯,只想为自己逃走制造一点空隙,现在可好,招式已出,想要变招已不可能。 她看着韩闯的眼睛,咬了咬牙,心道:“那就对不起了,谁叫你要阻止我。”把心一横,匕首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韩闯摇头苦笑,暗道:“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如果他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击倒,也就不是融魂期的高手了。匕首在距离他身体三寸的位置停住,悬在了半空。 岳晓玉用尽了全力,也不能刺入半分,不由震惊的望着韩闯。 韩闯还是在微笑,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怒意。 “放弃吧,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这话一语双关,即是让她放下匕首,又是让她放弃心中的仇恨,重新看待整件事情。 岳晓玉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愤怒的跺了跺脚,手掌一松闭上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头也不回的想树林外跑去。 韩闯望着岳晓玉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代之以严肃的神情。 “顾老爹出山的事情应该是私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难道是苍王泄露给她的?” 韩闯下意识摇了摇头,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所谓的苍王,但从李翰生和顾儒之的只言片语中,却能推测出,那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绝不会做些无聊的事情。 他要么不动,一动就一定会有周详的准备。 韩闯孤零零的站在树林里,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石像,风从他耳边吹过,森冷的气息围绕着他全身,他竟然闭上了眼,微微一笑。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可。” 他睁开眼,施施然向迎敌走去。树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悄然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难道顾儒之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 算计 盛宴,苍澜城苍王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宴。 酒是好久,上好的酒。 菜是好茶,绝妙的菜。 女人是最好的女人,能让人欲仙欲死的女人。 苍王座主位上,高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者,七十岁在普通人看来已算步入老年,但对于修为有成的苍王来说,才只是中年而已。 他的人似乎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苍老,他的心跟着时间的流淌而萎靡干瘪,就像一朵花,开放过后,渐渐走向了萎靡。 真的吗? 许多年前,当他还是少年时,跟着苍澜国的开国皇帝,也是他的父亲南征北战,打下了赫赫功业。 你自认为在立国战胜中所立下的功绩绝不比另一个人少,可是。 庶子啊! 苍王微闭着眼,就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是上好的花雕,在北国的苍澜可谓比黄金还贵,但苍王却觉得,还是当年那一口烈酒最能滋润咽喉。 花雕,美则美矣,却缺了一些味道,血的味道。 苍王忽然叹息着道:“酒是好酒,宴是好宴,可惜啊,回不到过去的味道了。” 所有人都沉静下来,就连歌舞也暂时停歇,美丽的舞姬们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走还是应留。 所有人都知道苍王的喜怒无常,倘若你做错了,他会杀了你,毫无例外。 “下去吧!”苍王挥了挥手,说道。 舞姬们如蒙大赦的退下,场中只剩下苍王府的重臣,没有人说话,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坐在苍王下手的一名老者忽然开口:“苍王可是有事情忧心?” 这老者名叫通天居士,乃是苍澜国的大内供奉,实力在凝神后期左右,名义上,他不属于苍王府,所以这话由他来说最为合适。 所有人都知道苍王胸有沟壑,但是没人敢问,也没人愿意问,只有这通天居士能无所顾忌。 苍王大笑,道:“通天居士说笑了,本王能有什么忧虑的事情。”说完,指着桌子上的美酒菜肴又道:“这里有美酒,有菜肴,还有你们这些人陪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呢?” 通天居士微笑道:“确实,苍王不应有什么不满,现在的状态对大家都好,我说的对吗?” 他话中有话。 所有人都明白这话中话的意思,但没人会去挑明,挑明的人一定会死,听过人也会死,还有很多人会因为这句话而死。 苍澜国会血流成河,没人愿意见道这种事情发生。 苍王又大笑道:“通天居士不愧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这一番话本王记住了。” 之前还称自己我,现在却称自己本王,谁都看的出来苍王有些恼怒了。 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所以没人说话,宴会大厅静悄悄的,气氛尴尬。 苍王皱了皱眉,说道:“各位继续啊,本王不过是一时感慨而已,搅扰了各位的兴致,是本王不对。” 通天居士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苍王如此说了,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话一说完,真的自顾自的享用起美酒没食。 其他人没有动,也不敢动,通天居士是国王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忌讳,他们则是苍王府的人,谁不知道苍王的性格,当他脸上推满笑容的时候,就是最为愤怒的时刻。 要是这种愤怒能够压抑还好,还是不能压抑。 所有人都感觉脖子一亮,仿佛上面横着一把锋利的刀。 宴会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结束,通天居士带着惬意的笑容离开,他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也得到了应该得到的回应,心满意足。 苍王脸色骤冷,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个通天气煞我矣!” 一名白衣文士忽然开口:“大王,有些事情还需忍耐。” 苍王看着文士,脸色渐渐缓和。 “越峰,你的意思是?” 这名叫越峰的白衣文士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苍王手下的谋主,苍天对他无一不从,算是苍王府下第一幕僚。 越峰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大王已经忍了三十年,也不在乎再多忍几个月。” 苍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越峰,仿佛要看清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庞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类似的尝试有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能让他称心如意,这个叫越峰的谋主是少的,让他看不透的人,不过是想法,甚至连实力也看不透。 苍王忽然笑了,说道:“本王怎么会忍不住呢?本王只是发泄一下,向那陆月生还以为自己的王位做的稳稳当当,却不向苍澜城的兵马早已被我控制。” 越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不够,控制苍澜城的兵马远远不够。御林军还掌握在陆月生手里,如果能控制御林军,才能稳操胜券。” 御林军是苍澜国的皇家卫队,战斗力绝非普通的兵马可以比拟,甚至比在边疆常年与妖兽作战的云营还要厉害。 没控制御林军就不能说稳操胜券,苍王当然知道这一点。 “不可能,”苍王叹息道,“御林军向来只忠于国王绝不可能由我控制。” 越峰皱了皱眉,低声道:“那渗透呢?” 苍王苦笑道:“就连渗透也不可能,若是我真能拿道御林军的控制权,当年就会有动作,也不用拖到今天。” 越峰看着苍王的苦态,便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苍澜国的御林军是因为国中贵族子弟组成,虽然这些贵族子弟会为了各自的家族考虑,但只要在御林军中,他们会绝对终于国王,谁是国王,他们就忠于谁。 “看来只有从云营那边下手了。”越峰喃喃的道。 苍王之前还板着脸,现在却已忍不住失笑道:“云营那边可有好消息传来。” “有,”一名黑袍文士起身说道,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夜离,他与越峰一道,并成为苍王手下的左膀右臂,一个为谋主,一个负责情报,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 夜离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也没有卖关子,如是说道:“传来的消息,暗一已经按照计划让叶胜天中毒了,暗二也已经除掉了暗一。” 苍王道:“不会有人怀疑我们苍王府?” 越峰接话道:“也只是怀疑而已,在没有证据之前,就算陆月生也动不了我们。” 苍王松了口气,说道:“那样就好,”他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准备好接受云营了。” 众人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苍王谋逆的底气就在于军队,他已经控制了全国接近一半的军队,特别是国度周围,除却最为精锐的御林军,其他的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但云营,云营却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云营又大帅叶胜天统领,驻守北疆,负责妖兽,可以说是苍澜国除了御林军外最精锐的部队。 苍王甚至认为,如果生死相搏的话,御林军绝不是云营的对手,一群没见过血的武者,即便再强大,也只是一群绵羊而已,云营却是一只会咬人的老虎。 如果苍王能拿下云营的控制权,就算没有掌控御林军,陆月生也不是他的对手,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有云营主将的位置至关重要。 越峰微微一笑,说道:“可以考虑李将军。”下手的一名黑甲将军立刻挺胸示意。 云营是整个苍澜国最好的部队,有谁不想统领。 苍王眯缝着眼,看了李将军一看,笑着说道:“李将军莫要着急,只要叶胜天一死,云营统帅的位置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李将军微微一笑,掩饰了内心的渴望。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一名黑衣人。苍王认得这黑衣人,正是他手下的暗卫,暗卫从一到十六,人人都有各自的绝学,比如这一次,能成功对叶胜天下毒,就是暗一的功劳。 但暗卫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时候,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苍王皱了皱眉,喊道:“进来。” 黑衣人一进大厅,立刻跪倒在地,说道:“王爷,云营的出现了一些变数。” 众人大惊,这云营的设计可关乎大业,若是出了一点纰漏,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一向喜怒不显于色的夜离也不禁皱了皱眉。 苍王心中震惊,却脸色不变,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暗卫道:“当年名满苍澜的神医顾儒之重新出山,负责叶胜天的诊治工作。” “顾儒之?”苍王想起了这个人,当年他还贪图过对方的一本玄英秘录,可惜拿回来一看竟是一本医术,也就束之高阁了。 不得不说,顾儒之的名号足够响亮,一提到他的名字,众人就窃窃私语起来。 就连苍王也不禁皱眉,只有越峰脸色未变。 苍王注意到这一点,沉声道:“越峰,你有什么想法。” 越峰一拱手,笑着说道:“大王请放心,顾儒之不足为虑。” “为何?”苍王饶有兴趣的问。 越峰道:“暗一用的毒药是得自那本玄英秘录的七星海棠,玄英秘录中记载,七星海棠毒性诡异,乃是用七种毒虫之血培育而成,若不知道是哪七种毒就算毒圣出手,也没有用,想要得知毒虫的种类,只有两种方法,一是从培育人口得知,第二是得到这株七星海棠,暗一已死,七星海棠已毁,那顾儒之再厉害,也无力回天。” 苍王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说道:“如此就好,不过那李翰生也真是可恶,居然请出了他的师兄,早知当年就将他们两个一并杀掉。” 他这边发泄,那边黑衣人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越峰不禁奇怪,开口问道:“还有什么话说?” 暗卫道:“大人,暗一心生不轨,多培育了一株七星海棠,那株毒草,已落入了李翰生手中。” “什么!”越峰脸色骤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有瞒大人。”暗卫道。 夜离与越峰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夜离上前一步,说道:“大王,为今之计,我们绝不能让顾儒之配置出解药。” 苍王道:“先生有什么办法?” 越峰道:“唯有杀掉顾儒之或毁掉七星海棠。” 苍王也是果决之人,立刻吩咐道:“暗卫听令,全力杀死顾儒之。” “等等!”夜离忽然打断了苍王的话。 苍王不愉道:“先生是有不同意见?”苍王只以为夜离是不向杀顾儒之,想要毁掉七星海棠,但在他眼中,杀掉一个人显然要比毁掉一件东西更加容易。 夜离一看苍王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王爷,无论是顾儒之还是七星海棠,都关系道叶胜天的性命,云营上下必定防备,仓卒之间想要击杀他几不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 夜离笑道:“那顾儒之可是当年的逃犯啊,王爷。” 第四百八十五章 白昼 还未到子时,距离日出的时候还有三个时辰,韩闯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回到军营,当然,即便悠闲,他也不会被任何人发觉,以他的实力,别说一座小小的军营,就算皇宫大内也来去自如。 可有一点,就算他实力超群也不可避免,回到营帐的时候发现营帐灯火大盛,顾老爹坐在桌前。 韩闯微微有些尴尬,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顾老爹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韩闯笑道:“赏月。” “今晚没月。” “散心。” “你不像会散心的人。” “那我去出恭可以吗?” 顾老爹冷哼一声,算是在表面上接受了这个答案,只是任谁都能看出,这不过是敷衍而已。 “对了,刚才有士兵进来通知,说营地里进来了刺客,你没遇到吧。”顾老爹说。 本来,以韩闯这鬼鬼祟祟的动静,倒像是十足的刺客,但顾老爹却对他毫不怀疑。一方面,他觉得韩闯不会是刺客,第二方面,韩闯根本就没有武魂,充其量不过是个身体好的普通人而已。 当然,韩闯也乐的如此,至少不用他费心费力的解释。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就是说刚才怎么吵吵闹闹的,原来是来了个刺客,有人受伤没有?” “死了一个。”顾老爹说,“就在我们营帐不远的地方,被扒下了轻甲,李翰生还以为刺客是来刺杀我的,没想到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老夫真是洪福齐天。”说话间,竟得以的翘起了嘴。 看着顾老爹得意洋洋的模样,韩闯不禁暗中腹诽:“可不是来刺杀你的吗?短剑都在你头顶了,若不是我,你此刻恐怕也不会坐在这里。” 当然,这话是不可付诸于口的秘密,便是藏在内,也需紧锁,绝不能让任何人窥探,韩闯还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特别是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 恍惚间,他脑海里飘出了那个岳晓玉的相貌,琼鼻弯眉,小巧的嘴,柔美中又不失英气的脸部线条。一想到此,他脸上不禁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喃喃道:“真是奇怪的女人。” “什么?”顾老爹没听清楚。 “没什么,”韩闯道,“想到了一个人。” “女人?”顾老爹微笑的看着韩闯,这微笑多少有些促狭的味道。 “没错。”韩闯也不慌张,丝毫没有被点破秘密的窘迫。“就是一个女人。” “漂亮吗?”顾老爹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韩闯道:“漂亮。”岳晓玉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然,倘若她不是那么泼辣,不是那么倔强,再从聪明一点的话,会更加可爱。 顾老爹大笑,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那位姑娘一定十分漂亮了,是你的谁?红颜知己还是未婚妻?”此刻他心中倒有了另外一番想法,之前对韩闯冷淡,只是怕顾喜儿倾心于他,现在觉得他可能有了喜欢的人,那一点敌对的念头瞬间潇洒。 韩闯愣了一愣,很快笑了起来,“不是。” “不是吗?”顾老爹的笑容有些失望,“这么说你没有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韩闯喃喃的念叨着这个词语,半晌才道:“有吧,算是有吧。”他想到了生死不知的聂青青,甚至想到了柳青芙和林绛雪,因为预见岳晓玉这个美人儿的那一点欣喜,也就烟消云散,甚至内心之中生出一种对自我厌恶。 顾老爹很明显感觉到韩闯的变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声说道:“好了,女人的事情就放下,我们聊聊其他的。” “不睡觉了?”韩闯诧异的问。 顾老爹翻了翻白眼,道:“还睡什么?再睡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可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韩闯心想,脸上露出笑容,道:“好吧,那聊聊什么。” 顾老爹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去,可我还不知道你的过去,说说吧。” “我的过去?”韩闯失笑的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胡说。”顾老爹皱眉道,“你这家伙一看就是在敷衍,不要小看我的感觉,我感觉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韩闯笑了,说道:“人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顾老爹嗤之以鼻,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故事一定比其他人特别。” 韩闯摇头道:“我说我是个书生,你相信吗?” 顾老爹摇摇头,冷色道:“你若是个书生,我就是皇帝了。书生哪有你这种身体,快说!你到底是谁?” “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吗?”韩闯苦笑道。 “当然!”顾老爹大声喊道,“万一老夫身边的是一个杀手怎么办?” “杀手?”韩闯笑了,“您见过这么弱的杀手吗?”说着话,喊将自己的手亮出来,整只手臂不但纤细,而且显得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这当然是伪装的结果,以韩闯融魂期的修为,想要骗一个凝神期的武者,实在太容易了,更不用说顾老爹曾经帮他检查过身体,检查结果表明,他体内没有任何真气,也没有武魂。 不过现在真气恢复了一些,武魂当然不是顾老爹所能查出的。 顾老爹看着韩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不想说,老夫也不问了,老夫只知道你对老夫没有任何恶意就是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帐外,两排披甲士守护着营门,当下也不觉得危险,于是说道:“好了,太晚了,先睡觉吧。” 韩闯微微一笑,点点头。 很快,营帐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这一夜韩闯睡觉的很熟,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当他醒来时候,就见顾老爹已经起床,坐在椅子前搬弄着那盆七星海棠。 他正想说话,就听帐篷外有人喊道:“师兄,可有什么结果?”声到人到,不是李翰生又是何人。 依旧是一件华丽的文士袍,依旧是一副温文如玉的君子模样,可韩闯知道,这样子大多是伪装 李翰生进得营帐,对韩闯笑了笑,便将目光落在顾老爹身上,迫不及待的问:“师兄,有结果了吗?” 顾老爹头也没回,只是冷冷的道:“你当是什么?能这么快就有结果吗?”话锋一转,说道:“昨夜在进行先期准备,现在正在测试。” 就见他从怀里摸出几只器皿和一支药杵,小心翼翼的取下一片七星海棠的叶片,将其放在器皿里銿碎,整个动作精制而熟练。 看到这里,李翰生也松了口气,心想:“师兄果真是有办法,”不过很快,心中又升起一丝不满,“为何当年师傅不将医书传给我,若是给我,我一定能将师傅的医术发扬光大。” 李翰生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热衷名利,才能扬名天下,师兄淡漠名利,终其一生至多也不过是一地名医而已。 然这一切,绝不可表露出现,他心中顾老爹的脾气,倘若说了,说不定就甩袖走掉,虽然不认同顾老爹的习气,但此刻两人却是合作的关系,密不可分。 李翰生道:“师兄,昨夜军营里来了刺客,没惊扰道你们吧。” 顾老爹摆了摆手,随口道:“什么刺客?没见到也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情。”语声稍顿,指着身旁的韩闯道:“这种事情你和他说就够了。” 李翰生一脸苦笑的凝望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指了指顾老爹,又指了指篷外,做出一个“我们出去谈的手势。” 两人走出营帐,韩闯低声说道:“查出刺客的身份没有?”这话不过是他随口起的话头,再没有其他人比他更了解刺客的身份。 李翰生苦笑:“别说刺客的身份了,连刺客的人也没看到。”他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也奇怪,刺客竟然没有来刺杀你们或者我,而只是杀死了一个巡逻的士兵。” 韩闯道:“或许他的目标不在你我。” 李翰生苦笑道:“我有种感觉,刺客的目标就是我那个师兄。” 韩闯笑了,道:“感觉是积累的经验和根据周围环境线索判断的产物,说说你这么认为的一原因。” 李翰生没想到韩闯能说出这样一些话,明显愣了愣,说道:“那个被杀的士兵是负责你们这片营地巡逻的巡逻兵,而且身上的衣物被脱下。” 韩闯笑道:“你的意思是刺客已经混进来了?” 李翰生摇头道:“发现这点之后,我们立刻对军营进行排查,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说着话,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凝望着韩闯,“或许他遇到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所以放弃了刺杀。” “或许吧。”韩闯不可置否的说,接着岔开话题,“对了,你说刺客会是苍王的人吗?” 李翰生摇摇头,道:“苍王做事绝不会如此欠考虑,他要若一件事情,一定会有周详的计划,你们昨夜才刚道营地,苍王却在苍澜城,就算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要一两天时间才能反馈,苍王手下的暗卫不会不懂规矩擅自刺杀。” 韩闯笑了,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哦?”李翰生诧异的望着韩闯,“那你认为刺客的身份是?” “不知道。”韩闯摆了摆手,反正他已经放弃刺杀了,又没人见道他的身影,严加防备就好,何必费尽心思猜测他的身份。 岳晓玉的身份虽是秘密,但绝瞒不了一些有心人,韩闯也不敢保证任由李翰生插下去,是否会查到这一点,于是竭力劝阻他将精力放在安保上面。 这与李翰生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的也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师兄和七星海棠的安全,其他的都是其次的。”他舔了舔嘴唇,说道,“这样,我会吩咐下去,将你们的宿卫人员提升一倍,另外继续排查军营内外。不过这几天你们也要小心。” 李翰生继续道:“苍王还没有出手,谁也不知道他准备何时出手,若他真的出手,我也不敢保证宿卫能拉得住他手下的死士。 韩闯皱了皱眉。 李翰生说的没错,若是宿卫真能拦下死士的话,叶胜天也不会中毒。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真是要小心为上。”韩闯心想。 李翰生看着韩闯严肃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大帅的事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才中招,这一次我们有了防备,就算苍王也未必能轻易成事。 第四百八十六章 合作 顾老爹直到夜幕降临,才完成今日的工作,此刻夜色已浓,浓如墨。 风吹动着营帐的帐帘猎猎作响,一轮冰盘一般名月从山间升起,斜照在军营里,情悄悄,没有声。 “困了,睡觉吧。” 简单的言语过后,顾老爹倒头就睡,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鼾声。韩闯却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他听见远处响起一阵怪异的鸟鸣。 深夜是不会有鸟的,更不会有鸟鸣。 韩闯微微一笑,走出帐篷。 “先生,哪里去?”宿卫拦住他道。 “我去出恭。”韩闯道。 半夜出恭并不是奇特的事情,宿卫点了点头,就示意手下放行,韩闯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忽然运起身法,向军营外的小树林跑去,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他脚不点地,身体仿佛悬浮在半空,若是有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震惊的无以复加,要知道韩闯使出的可是缩地尺寸的身法。 不多时间,他便来到了树林,见到召他来的人,一袭俏丽的白裙衬出婀娜的身段,月光洒落在身上,就像桂宫仙子。 韩闯微微一笑,来的正是岳晓玉。 “怎么了?晓玉姑娘,大半夜的招呼我过来,难道是想我了?” 岳晓玉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谁想你了,我不过是——”她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不过是想让你告诉我一些东西而已。” “你想知道什么?”韩闯收敛笑容,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可一旦涉及道重要的事情,就会变成一个严肃而冷静的人。 岳晓玉仿佛不适应韩闯的瞬间改变,愣在原地。 韩闯苦笑道:“看什么看啊,我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岳晓玉定了定神,淡淡的说:“我想问你那天说的可是真的?” “你是说顾老爹是无辜的这件事情。”韩闯道。 “不错,”岳晓玉道,“我回去后和爹爹说了,结果被爹爹痛斥了一顿——” “可你还是相信我说的话。”韩闯打断了她的话。 岳晓玉犹豫片刻,说道:“我不相信。” 韩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但你动摇了。” “我——”岳晓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道:“没错,我承认自己动摇了,你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我不动摇。”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 “你没有证据,我为什么相信你?” 韩闯笑道:“那你这次来是要?” 岳晓玉认真的望着韩闯,低声说道:“我要你帮我找到证据,证明当年我爷爷不是顾儒之所杀。” 老实说,韩闯有些气恼,他告诉岳晓玉顾老爹的事情,也并非一定要让她相信,只是尽力而已。既然她不信,韩闯也不打算解释,反正以岳晓玉的实力,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岳晓玉,你未免强人所难了。”韩闯皱着眉头说道。 岳晓玉面露尴尬之色,刚想开口,就听身后响起一个男生:“我倒不觉得是强人所难。” 韩闯笑了,视线越过岳晓玉的身体,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这是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虽然两鬓斑白,但面庞棱角分明,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事实就算中年的他,身上也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儒雅气质。 这是一个或许在许多人眼里并不算帅气,但却能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韩闯笑道:“在这里等了很久吧。” 男人道:“也不算很久。” 韩闯道:“至少我来之前,你就在这里了。” 男人微微抬眼道:“你发现我了?” 韩闯笑道:“你瞒不住我。” 三生断开分明的掌声响起,鼓掌的正是这个男人。 “晓玉说的果真不错,你是一个特别的人。”男人话锋一转,“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为一个小人说话。” “爹爹!”岳晓玉脸色大变,同时也叫破了来人的身份。 “原来是岳先生。”韩闯眉头舒展,“我并不是为一个小人说话,顾老爹也不是一个小人。” “可他杀死了我的父亲!”岳先生的声音从牙齿的缝隙中钻出,夹杂着一抹森冷的气息。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事情已经过去是三十年了,还有追究的必要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岳先生冷冷的说,看向韩闯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神色。 一股杀气从岳先生的体内发出,向韩闯压迫而来。 冷风如刀。 韩闯却微微一笑,仿佛这如刀的冷风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岳先生,算了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岳先生冷笑道:“或许正面相搏,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是一名杀手。” 韩闯道:“杀手嘛,我知道,杀手为了杀人而不择手段,”他微微一笑,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至少有三把弩机对准我的太阳穴,对吗?” 岳先生心中大惊,但却脸色不变道:“你怎么知道?”他一挥手,弩机手也放弃了隐藏,缓缓从树林中走出。 一共三名黑衣人,每人手中握着一把单手释放的弩机。 韩闯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明白,这些东西伤不了我。” “哈哈哈。”岳先生大笑起来,说道:“知道杀手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韩闯笑道:“自以为是的人。” “没错。”岳先生点头,“人一旦自以为是,就会死的很快。”他死死的凝望着韩闯,“而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韩闯摇头道:“我可不这样认为。”他左右看了一眼,三名黑衣人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和犹豫,只需要岳先生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我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伤不了我。” 岳先生冷笑道:“你大概不清楚这种手/弩的威力。”说话间,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手/弩,放在掌心摩挲,那模样,就像抚摸着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这是三十年前苍澜国御林军的制式装备,别看它小巧玲珑,却是天下间最厉害的杀人利器。”岳先生停了停,认真的凝望着韩闯,“我知道你很厉害,或许你觉得内家真气能够挡住这种弩箭,那你就错了。” 他叹息着道:“每一把弩机的弓弦都是用妖兽兽筋制作而成,每一支弩箭的箭头都是由秘银打造,专破内家真气,再加上如此近的距离,和他们三人的技巧,你根本就不可能躲闪。” “另外告诉你,箭头被我淬了毒,或许不会要你的性命,但却足以让你实力大减。” 岳先生死死的望着韩闯,牢牢抓住他的视线,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所说的话。” 夜风冷,有月,月无血,人却有血。 人流了太多的血会死,人死了月依旧是月,不会有任何改变。 韩闯凝望着岳先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恐惧的表情,甚至连慌张也没有半点。 岳先生忽然感觉道烦躁,冷冷的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考虑清楚。”他的手高高举起,三名弩手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岳晓玉心怀愧疚的望着韩闯,却见韩闯脸上非但没有紧张之色,反而笑了。 笑的讥讽而冷酷。 她心中立刻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你们可以试试。”韩闯说,语气温和的就像夏季原野里的一阵风,但听在岳晓玉的耳朵里,却比最冷的寒风还要刺骨。 “放箭!” 岳先生高举的右手重重放下,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三名弩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三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想起的同时,弩箭已经射到韩闯胸前。 就在这时候,韩闯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时光中仿佛漂浮着一只只泡泡,一切都仿佛暂停。 “我说过,没有用的。” 弩箭消失,就像它从来都不曾出现。 “你——”岳先生一脸惊恐的望着韩闯,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韩闯微微一笑,身影一闪,三名弩手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好了,我们可以谈谈了。”韩闯走道岳先生面前,用一种玩味的目光凝望着他。 岳先生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冷冷的道:“你赢了。” 韩闯笑道:“又不是彼此争斗,本没有输赢。” “但我不会放弃。”岳先生冷冷的说,除非你能证明顾儒之的清白或者杀死我,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不怕我杀了你?” “当然怕。”岳先生说,“但你不会,不是吗?”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别忘了我是杀手,杀人我才是职业的。你身上没有半点杀气。” 韩闯摇摇头,拉开两人的距离,说道:“你也没输。”语声稍顿,又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停止对顾老爹的暗杀。” “除非你能证明他的清白。”岳先生摆了摆手。 韩闯怒极反笑道:“三十年前的事情,你要我怎么证明?” 岳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韩闯身边,凝望着他的眼睛。许久过后,才开口说道:“有一个办法能证明他的清白。” “什么办法?” “开棺验尸。” 韩闯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 “你疯了,”他说道。 “我没疯了。”岳先生冷笑。 韩闯道:“没疯你让我开棺验尸?好好,就算这是一办法,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岳晓玉上前解释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去吗?”停了停,又道:“爷爷的墓地就在云营后的东山,日夜有甲士守卫,我和父亲的身份……”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们进不去。”韩闯似笑非笑,这邪异的表情令人岳晓玉的脸红了红,轻声“嗯”了一声,便不敢说话。 岳先生皱了皱眉,说道:“父亲的墓地守卫森严,我们的确进不去,所以一直未能证实他的死因。” “所以你想理由我?”韩闯冷笑道。 “谈不上利用。”岳先生笑道,“你也想证明顾儒之的清白不是吗?” “笑话,他的清白与我何干?”韩闯道,“你们能在我的保护下杀掉他吗?” 岳先生大笑起来,说道:“我们或许不能,但别人一定可以。” “谁?” “苍王。”岳先生道,“苍王不希望顾儒之破坏他的计划,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除掉他,到时候我和前来的杀手配合,就算是你,也未必能保住他。” “你不怕我杀你吗?”韩闯心中冒出一股杀意。 岳先生笑了,道:“杀了我有何用,还有其他人。不如好好想象我的建议,我父亲的墓地就在东山,由大将军府的甲士和两名长老日夜看守……” 韩闯挥手打断了岳先生的话:“好了,不用说了,我答应你,就在今晚去探探大将军的墓地。” 第四百八十七章 入墓 风有些冷,但不足以将让冻僵,将人冻僵的墓地森冷的气息。 墓地是埋死人的地方,死人埋在里面,能够升天。韩闯当然不相信这等荒谬的言论,但岳先生和岳晓玉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守护墓地的一共有三班铁甲侍,都是将军府的精锐嫡系,论战斗力不在苍澜国近卫军之下。”岳先生趴在草丛里,轻声对身旁的韩闯说。 不用他说,韩闯也看的出来,前方不远处的铁甲士的确令人骇然,每个人都身穿重达八十斤的铁甲,有些手持长矛,有些手持圆盾,韩闯还能感觉到,在黑暗中的角落里,还有手持弓弩的铁甲士。 这绝对是个险地,要人名的险地。 “难怪你们过了这么多年,也没办法进入。”韩闯道。 岳先生苦笑道:“这铁甲士尚好对付,虽然不能与其正面相斗,但这些人毕竟只是补身期的武者,真正厉害的是墓地里的两名长老。” “凝神期的高手?”韩闯笑着问。 “凝神巅峰的高手。”岳先生苦笑着说。 这样的实力在我苍澜国已经算是最顶尖的,有两名凝神巅峰的武者,加上这一群铁甲士,才是墓地防御滴水不漏的原因。 韩闯想想也明白过来,两名武者的灵识,加上铁甲士强横的武力,融魂期之下,几乎不可能有人通过。 韩闯笑了笑,说道:“我们在等什么?” 岳先生道:“铁甲士在子时会换班,我们趁换班的时候就能混进去。” 韩闯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未落,也不等岳先生回应,抓住两人的肩膀,腾起而起,身子在空中一闪,人已经落在墓地后房。 岳晓玉从未见过这样的身法,震惊的想要说话,却被韩闯挥手止住。 “有人来了,躲起来!” 三人立刻躲进阴影之中,一排铁甲士从他们身边走过。 直到铁甲士的背影消失,岳先生才心有余悸的说:“不是说等换班的时候再进吗?” 韩闯撇了撇嘴,说道:“我等不及了。”说着又拉着两人向前。 在岳先生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韩闯总能未卜先知一般,躲过所有的巡逻,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道躲闪的地方,行动之迅捷,速度之快,甚至比他这个研究墓地三十年的人还要熟练。 岳先生不可思议的道:“你怎么办到的。” 韩闯当然不会将入微能力告知,只是说道:“耳朵比普通人灵敏一些。”、 岳晓玉诧异的望着韩闯的耳朵,只觉得这对小巧的耳朵与普通人相比没什么两样。岳先生则没想太多,这些年他为了进入墓地,也结实了不少奇人异事,其中也有几个有特殊本领的,只是畏惧大将军府的权势,所以不愿意出手而已。 韩闯道:“你们跟着我,一步也不许错。” 话音刚落,他一个箭步上前,在地上滚了两圈,来到另一处掩体背后。岳晓玉和岳先生虽不明白韩闯这样做的原因,但依旧依言而做。 “到底怎么会事?”岳晓玉问道。 韩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上面有人。” 两人随着韩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寒光闪烁。 “那是?”岳晓玉问。 “是弓弩。”岳先生回答,没想到在墓地外部还有弓弩埋伏,若不是你,恐怕我们就算能到这里,也会瞬间被弓弩手发现。”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岳先生诧异的问,这可是连研究墓地三十年的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韩闯笑了笑没有说话,忽然目光一凛,从怀里摸出三枚其中,用力扔出,棋子破空而出,就听啪啪啪三声闷响,接着像是三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好了。”韩闯摸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 岳晓玉问:“刚才怎么了?” 岳先生道:“你杀了他们?” 韩闯笑道:“我可不是嗜杀之人,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没到第二天是不会醒的。” 岳先生松了口气。 韩闯摇头道:“好了,现在我们怎么进去?” 他刚才观察过墓地,并没有发现任何入口,只是感觉此地防备重重,所以才冒险进入。 岳先生道:“父亲的墓地没有正式的入口,当年修好之后,便将正式的路口封了,只有一道侧门可以进出。” “侧门就在这里?”韩闯问。 “不错,”岳先生回答,走道一处岩壁前,仔细打量,然后忽然用刀划开自己的手指,滴了两滴血在一块砖石上。 “爹爹,你干什么?”岳晓玉诧异的问。 岳先生笑道:“放心吧,侧门的机关就在这里,只有岳家的血液才能打开。” 韩闯眼睛一亮,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机关,不由问道:“这机关是谁修的?” 岳先生诧异道:“你对机关也有研究?” 韩闯想到了聂青青,不禁脸色黯然,随口道:“只是感兴趣而已。” 岳先生笑了,道:“是祖上留下来的图谱,族中的工匠按图而修,老实说,这里面是什么结构我也不知道,只有岳家的直系子弟才能进来。”说着话,他不禁叹息一声,想到若不是父亲突然去世,他也能成为岳家的直系子弟。 然而不过片刻,便将这这种遗憾的情绪抛之脑后,平静的对韩闯说:“走吧。” 三人鱼贯而入。 走过一条冗长的隧道,三人来道一间墓室中,墓室中的墙边有亮着几盏长明灯,提供微弱的光线,中间摆放着四口石棺。 岳先生道:“这是墓地的前室,四口棺材中躺着的是当年父亲的近身侍卫,自愿为父亲陪葬。 “自愿吗?”韩闯目光闪烁。 岳先生笑了笑,说道:“这世上大约没人想要死,更不会有人想要替别人陪葬,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不如正面面对。 韩闯没有说话,绕着这些棺材向前。忽然棺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韩闯只觉右手被人紧紧抓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岳晓玉,就见她紧锁着脖子,整个人几乎蜷缩在自己身上,身体瑟瑟发抖。 “别害怕,都死了三十年的人了,难道还能蹦出来?” “可是刚才的声音。” “只是声音而已。” 韩闯下意识拍了拍岳晓玉的后背,这个动作本来只是善意的提醒,落在岳先生眼里就有另外一番意味了。 “他上一次竟然没有杀掉晓玉,这一次也是因为晓玉才能将他引来,难道两个人?”想到这里,岳先生不禁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候,身旁的四口石棺忽然猛烈震动起来,岳晓玉径直扑进了韩闯怀里,韩闯抱着晓玉一个错步回身,就在这时四口石棺,同时掀开了棺盖。 “是什么?”韩闯目光一凛,做出一个防御动作,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石棺里的东西,缓缓爬出,竟是四条碗口粗细的蛇。 “这是怎么回事?”韩闯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岳先生惊慌的道,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四条蛇的不凡,至少也有凝神中期的实力。 韩闯摇摇头,将岳晓玉交到手上,然后纵身向前,以指为剑,放出剑气。凝神期的妖兽虽然强大,但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四条毒蛇尚在吐信,便被剑气击中,强横的剑气瞬间撕裂他们的身体。 皮肉飞舞,血花四溅。 岳先生一脸惊恐的望着韩闯,之前他已经对韩闯刮目相看,但此刻却发觉自己仍然小看了对手。 韩闯走到石棺旁边,抬眼望去,棺材里躺着一具变成干尸的尸体。 岳先生也走过来,说道:“应该是养兽之术。” “什么意思?”韩闯疑惑的问。 岳先生道:“以尸气将妖兽的灵识封死,又以尸体的精华保证妖兽肉体不灭,一旦有人气进入,就会激活灵识,就像刚才那样。”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岳晓玉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韩闯摇头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好了,继续向前吧。应该怎么走?” 岳先生道:“前室直通中室的通道,被封死,想要进入安放尸体的中室有两条路,一条是走甲乙丙丁侧室而入,一条是通过回廊,走道后室,再从后室进入。” 韩闯皱了皱眉,道:“哪一条路快一些。” 岳先生道:“从路程上来说走侧室会快一点,但一般来说,侧室里都机关重重。” 岳先生的意思很明显,为求保险,还是走回廊好,可韩闯却一心早点结束,于是说,“走侧室,区区机关,还拦不倒我。” 岳先生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反驳,若是见道韩闯大发神威之前,他或许会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后,他选择闭口不言。 他在前带路,三人走到光滑的石壁前。 韩闯手拖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墙线不齐,后面应该有条通道。” 岳先生笑道:“没想到你对建筑也这么熟悉。” 韩闯想到聂妄心和聂青青,心中有些烦闷,随口道:“以前见识过一些。” 岳先生摇摇头,心知韩闯有所隐瞒,但他也不问,只是道:“你能将这堵墙击穿?” 韩闯手抚着墙壁,只感觉入手异常粗燥,远不像看起来那么光滑。他用手轻轻敲击了两下,并没有回响,就像一堵实心的墙壁。 “我试试,你们先后退。” 岳先生和岳晓玉同时后退,将空间让给韩闯。 韩闯运起真气,一拳打在石壁上,只听轰隆隆的声音,石壁上沿有石粉滑落,石壁却纹丝不动。 韩闯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这石壁如此结实,看来要拿出一些本事。”思罢,运足了真气,一掌拍在石壁中央,这次震动的不仅仅是石壁,整个前室都跟着震动起来,犹如地震一般。 韩闯还要用力,却被岳晓玉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韩闯疑惑的问。 岳晓玉没好气的道:“拦着你啊。” “拦着我干什么?” 岳晓玉大喊道:“我若不拦着你,恐怕整座前室塌了,你也凿不穿石壁。” 岳先生也说道:“没错,这石壁暗门设计的十分精巧,就是为了防止武技高手暴力破解,想要凿穿着石壁用蛮力是不行的,得用巧力。” “用巧力?”韩闯皱了皱眉,思考着怎样用巧力,半晌,眼睛忽然一亮,说道:“我有办法了。” 在岳先生惊讶的目光中,这一次他并没有一开始就运足真气,而是先将手按在墙上,缓缓用力向前推去。 力量一点一点的增加,石壁表面看来纹丝不动,但以岳先生的眼力却看出韩闯手掌按住的地方微微塌陷进去。 第四百八十八章 断龙路 韩闯这样做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从岳先生处得到的启发。既然蛮力不足以打破这面石壁,那便是用巧力,但这巧力的应用手法却也格外讲究,韩闯所采用的是太极的手法,以柔和的力道按极石壁,将其一点一点的瓦解。 不得不说,韩闯在武技应用上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太极入门容易,精通困难,但韩闯却仅仅用了几年时间,便理解了太极的精髓,此刻施展起来,更有一种圆润如意的味道。 岳晓玉望着此刻的韩闯,心中更是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现在的韩闯就在肆意的散发着这种魅力。 少女的羞涩渐渐占据了心灵,岳晓玉的红了红,下意识低下头,但依旧用眼睛的余光瞥着韩闯。 “咔嚓”一声声响将她从羞涩的状态中拉了出来,那俏丽的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壁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很小,很不起眼的一道裂痕,但就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寓言,这一点小小的裂痕逐渐变大,裂痕逐渐出现分支,分支越来越多,越来越秘籍,最后结成了一张网。 韩闯微微一笑,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好了,”话音未落,他用手轻轻一推,轰隆一声,本就遍布裂缝的石壁轰然倒地,露出内里的隧道。 一只张着翅膀的飞虫飞旋而出,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 “不好,快拦住他!”岳先生大喊。 韩闯眼疾手快,扬手便是一道剑气,嘶的一声,正中飞虫下腹部,飞虫应声最坠地,绿色的血液激射而出,仿佛在空中凝成了一只鲜活的血鹤。 韩闯看已经没有生息的飞虫,拳头大小,有些类似于前世的蟑螂,但翅膀却呈现出深棕色,仿佛背着一副厚重的盾牌。 “这是什么?”他指着虫子问。 岳先生心有余悸的道:“这是特意放在这里的飞音,是用来传递信息的一种妖兽。没有攻击力,但若让它飞出去了,墓里的两个长老也知道有外人闯入。” 韩闯心中明了,原来这东西类似前世的信鸽。 “好了,不是被我打死了吗?”韩闯笑道。 岳先生笑着点了点头。 但他们俩都不知道,这飞音有一个特性,必须与人灵识相连,如同意外死亡,对方立刻就会有所感应。 墓地中室之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忽然睁开禁闭的双眼,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两到寒光。 韩闯等人很快就通过隧道,来到名叫甲室的侧室,像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两侧亮着几盏长明灯,映出地板奇怪的花纹,整座侧室中有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青铜鼎。 韩闯盯着地板花纹,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偏生又只是一些零碎的记忆,不成系统。 岳先生没想太多,抬腿就要踏上去,却被韩闯一把拉住。 “怎么了?”岳先生诧异的问,在他中,此刻的韩闯表情格外凝重,不光是他,就连岳晓玉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望着韩闯。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这些地板好像有点问题。” 岳先生笑了,道:“地板能有什么问题?我虽然没进过这里,但也听负责修建侧室的工匠说过,侧室里安全的很。” 大将军岳启生并非嗜杀之人,所以他的后代也没有让修建陵墓的工匠陪葬,在这个时代,算的上一个善举。 韩闯听了岳先生的话,依旧感觉不安,这种不安当岳先生的脚面即将触碰道地板的时候到达了顶点。那些藏匿于脑海中的零碎记忆瞬间拼凑成了一副画卷,令人不安的画卷。 “等等!”韩闯一把把岳先生拉了回来,岳先生不悦道:“到底怎么了?” 韩闯道:“这些地板有问题。”说完也不等岳先生回话,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棋子,这些棋子他从不离身,以方便随时施展漫天花雨。 “看着吧。”他说完话,便将这枚棋子抛在地板上。 地板立刻发出轰隆的声响,陷了下去,石壁两侧忽然出现一排孔眼,岳先生正震惊之时,就见孔眼中寒光激射而出。 弩箭! 他眼睛立刻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锋利的弩箭在空中交织成网,心中不禁害怕,暗道:“若是刚才他没拦着我,恐怕我已经被这些弩箭射穿了。” 岳先生虽然有凝神期的修为,但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在如此密集却近距离的弩箭乱射中求的姓名,他可不是韩闯这种变态。 箭雨过后,小孔封闭,一切又恢复道了原本的状态中,安静的不可思议。 但岳先生和岳晓玉却已经恐怕的说不出话来。 韩闯摇摇头,说道:“不光是回廊,连侧室中也是机关重重,看你爹是真不想让人打扰自己。 岳先生反应过来,咬牙道:“我爹向来节俭,这些东西都是我那个大哥弄出来的。”话到这里,岳先生心中一动,竟想起他大哥是偏向苍王一派,不知为何,原本心中的那点恐惧竟变成了忧虑。 韩闯见他模样,便知道他想到了一些东西,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半晌,岳先生终于开口,沉声说道:“好了,既然你看出机关,那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韩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笑道:“破解之法没有,这东西叫断龙路,地面的石板上画着一条看不见的龙形图案,想要通过只能按照龙龙形的路径去走,才不会触动机关。” 岳晓玉道:“看不见怎么走?”听了韩闯的话,她忍不住仔细观察了一番,可无论怎样仔细,都没有看出韩闯口中所谓的龙形。 “难道他在骗我?”岳晓玉想着,下意识摇摇头。虽然与韩闯接触不多,但她相信面前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 与岳晓玉想必,岳先生则显得更加直接:“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别卖关子。” 韩闯微微一笑,说:“这龙形图案是看不见的,只有拥有机关设计图的人才知道路径,所以——”他摆了摆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岳先生皱眉道:“不能用你刚才吸收弩箭的办法?”他脑海里又浮现起韩闯吸收三只弩箭的画面,若韩闯能将那种能力应用在这里,想要破解阵势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韩闯苦笑道:“我那办法只能护得自己安全。”没错,吞噬武魂虽然无惧暗器箭矢,但也只能保护自己,想要带着岳先生和岳晓玉过去,几乎不可能。 岳晓玉道:“那你在前面一格一格的试,我们踏着你行过的轨迹前进。” 韩闯又是苦笑道:“这龙形可不是固定的,只要我错了一步,就会发生变化。” 听韩闯这么一说,岳晓玉不禁心中烦恼,嘟囔着道:“这样也不行?也不知是谁设计出来的陵墓,难道我们就回去了?” 韩闯看着岳晓玉撅嘴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说道:“别着急,我只说没有破解的办法,没说不能用取巧。” 岳晓玉眼睛一亮,道:“怎样取巧?”就连岳先生也一脸好气的望着韩闯。 韩闯笑道:“这龙形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所用的颜料不反光,所以才能隐藏,但这种颜料却有一特性。” “什么特性?”岳晓玉瞪大眼睛,活像一只好奇宝宝。 韩闯下意识捏了捏她鼓起的包子脸,说道:“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右手扬起,纤细的手指间夹着四枚棋子。 “着!”一声轻喝,手腕抖动,棋子激射而出,四枚棋子像长了眼睛似得,分别射向右侧的四盏长明灯。 就听一连串扑哧的声响,右侧的长明灯立刻便被熄灭。接着如法炮制的熄灭了左边的长明灯,甲室之中,瞬间暗淡下来。 “你在干什么?”黑暗中岳晓玉的声音响起,明显带着不满的语气。 便是看不见,韩闯也能感觉到这姑娘的小脸鼓胀,一脸不悦。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让你看一场好戏。” 说着从怀里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包东西,也不犹豫,便将其抛向空中,掌力一极,布包立刻撕裂,无数金色的粉矛四散来看。 “是金粉?这东西有什么用?”岳晓玉诧异道。 金粉落在地上,散发的光芒又刹时将甲室内照亮。 不同于岳晓玉的诧异,岳先生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晓玉姑娘,看来你爹爹要比你聪明许多啊。” 岳晓玉狠狠的瞪了韩闯一眼,却没有反驳,在她看来,这是事实,不值得反驳。 韩闯摇摇头,两手连发数掌,用的正是柳青芙最擅长的平波流云掌。柳青芙的平波流云掌因为有武魂海潮的加持,所以层层叠叠,力道无双,韩闯的平波流云掌虽然没有柳青芙那么绵长,但胜在真气雄厚,威力十足,几掌下去,鼓动的劲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你在干什么?”岳晓玉捂着眼睛道。 此刻韩闯已收掌而立,劲风也已平息,韩闯笑道:“你睁开眼看看。” 岳晓玉放下遮着眼睛的手,抬眼望去,只见地板上金粉散去了一些,还有一些却没有散去,紧贴在地上,形状正好是一条龙的形状。 岳晓玉捂着嘴,惊讶的道:“这是怎么会事!” 韩闯还未说话,岳先生先皱着眉头说道:“难道画出龙形图案的颜料是具备粘性的?” 韩闯笑道:“非但是具备粘性,还粘性十足,所以金粉才能粘在一些地板上。” 岳晓玉绕着韩闯的身体走了一圈,啧啧道:“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韩闯愣了愣,想到了和聂青青最幸福的那段时间,就在他被逐出宗门的那段时间里,聂青青将聂家的机关术秘籍《巧夺天工》交给他看,还说是聂家的女婿必须掌握的东西,韩闯本身对机关不感兴趣,所以看的不够仔细,记忆更谈不上有多深刻,但在遇到这断龙路的时候,那沉睡在心中的记忆却一下用了出来。 望着岳晓玉那带着疑惑的眼神,韩闯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是一位姐姐家的书,那本书上记载了许多机关术数方面的知识,这断龙路只是其中的一种。” 岳晓玉敏锐的发现韩闯脸上那一闪即末的感伤,心中想道:“姐姐?难道是你的红颜知己吗?一定是了。” 她没有说话,连原本活泼的气质也仿佛收敛了不少。 岳先生见状,干咳嗽了两声,说道:“我们还是早点过去吧。” 韩闯点了点头。 第四百八十九章 恶鬼 如果说甲室是一所宽敞明亮的侧室的话,乙室则更像是一座丹药房,一座巨大的八卦炉静静的处理在侧室的中央,两侧放有各式蒲团。石壁上依旧亮着几盏长明灯,将这本应阴郁的空间照亮。 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连出路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韩闯回头,一脸诧异的凝望着岳先生。 岳先生也诧异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从没来过这里。”嘴里喃喃道:“那些工匠也没说过,难道我们走错地方了?” 韩闯手托着下巴,低声道:“应该没有走错,虽然不知道当时陵墓设计师是怎样设计的,但根据一般陵墓的布置,前室到中室之间的侧室一共有四个是没错的。” 岳晓玉睁大眼睛道:“是不是有什么暗门?” 韩闯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查看起来,他绕着整个侧室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所谓的暗门,甚至连一丝可疑的缝隙也没有发现,整座侧室就像一座严丝合缝的整体,中从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突破口的地方。 “奇怪了。”韩闯喃喃着,目光不知不觉的落在中央的显然巨大的有些过分的八卦炉上,眼睛忽然一亮,喜道:“难道是在八卦炉上有机关?” “有这个可能。”岳先生符合道。 两人走到八卦炉旁边,韩闯在炉身上仔细的摩挲,终于摸道了一处手感异样的地方。 “就是这里!”他眼中迸发出两道寒光,手掌对准这个地方狠狠一掌。 “嗡嗡”声音立刻响起,化作一道道黄色的音波,在侧室里不停的回荡。 岳晓玉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原因无他,这声音实在太过刺耳,而韩闯则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平静的凝望着前方。 “轰隆隆!”又是一阵声响,并不刺耳,却震人耳膜,像是有人在擂起战鼓一般。 韩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的石壁忽然向前突出了一截,然后很快转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后背。 韩闯走进一看,原来是一块佛龛,只是佛龛上供奉的佛像有些多,足有六只。 “又是八卦炉,又是佛龛,这到底在玩什么?”韩闯诧异的摇摇头。 反倒是岳先生笑了,说道:“我爹平素里就爱佛道学说,陵墓里有佛龛和八卦炉也不奇怪。” 韩闯道:“远以为是通道,没想到这东西,难道我猜测了吗?”他伸手摸弄一下佛像,惊讶的发现这佛像竟然是被镶嵌在佛龛上,而且可以转动。” “难道又是机关?”他心中想着,手上却将最右边的一只佛像转动了九十度。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平静,正当韩闯以为不会有事情发生时,身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怎么回事?”韩闯回头看着岳晓玉,就见岳晓玉一脸惊恐的指着前方,就连那纤细的手指都在不停的颤抖。 韩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头皮发麻。 一只一人多高的紫红色蜘蛛缓缓从八卦炉中爬出,正对着韩闯,以他的眼力甚至看到这蜘蛛的口器微微抖动。 这蜘蛛生的怪异,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张人的丑陋面孔。 “人面魔蛛,凝神期巅峰的妖兽!” 不同于岳晓玉和韩闯惊讶与人面魔蛛的的丑陋,岳先生更关注与它的实力,凝神巅峰的妖兽,可是拥有与人类半步融魂高手相当的战斗力,甚至普通的半步融魂高手都不能胜。” 他下意识的望向韩闯,见韩闯脸色不变,激荡的心情也稍稍平静下来,暗道:“看来这小子也有半步融魂的实力。” 岳先生虽然见识过韩闯的厉害,但并不清楚他的真实实力,因为从头到尾,韩闯都没有使出过真正的实力,包括那一次动用武魂,也仅仅是动用武魂而已,根本没有用任何特别的招式就让他束手就擒。 岳先生本身也有将近凝神巅峰的实力,能轻易制服他的,肯定是半步融魂的高手,至于融魂期之上,岳先生根本就没有考虑,他压根就不相信以韩闯的年纪能拥有融魂期的实力。 但韩闯接下来的动作却让颠覆了他之前的想法。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韩闯腾空而起,人在半空,手中便出现一把通体黝黑的重剑。岳先生不用剑,但并不妨碍他对剑的了解,作为一名杀手,他几乎精通所有兵器,剑只是其中的一种,但他从未见过韩闯这种剑,一人多高,半人宽,厚重的不可思议,剑身上凝聚着一种惊人的凶骇气息。 岳先生是杀手,下意识的分析自己杀掉面前的韩闯的可能,最后的结果却让他沮丧,别说杀掉韩闯,在拥有这把重剑的韩闯面前,他能支撑三招就算不错了,再结合韩闯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惊呼神鬼的洞察力,岳先生根本不认为自己有暗杀成功过的可能。 “太不可思议了。” 在他的赞叹之中,重剑裹挟着惊人的力道,径直下批而下,那丑陋的人面蜘蛛仿佛也发现了重剑的恐怕,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人类的嘶鸣,身子想要躲开。 可韩闯必杀的一击又怎会让它轻易躲开,无论它怎样闪躲,这把重剑就像附骨之疽一样,始终徘徊在它左右。 终于,重剑落下,蜘蛛痛苦的嘶鸣一声,口器一张,嘴里喷出一团紫色的气团,盘踞在头顶,这是它多年修炼而来的妖兽内丹,也不过抵挡了重剑一瞬。 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的碎裂的声音,内丹组成的气团如同玻璃一般碎裂开来,重剑狠狠的砸在人面蜘蛛头顶,瞬间破开皮肉,锐利的剑气乘机而入,摧毁了它的生机。 不过一瞬间,之前还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人面蜘蛛便被韩闯劈成两半。 岳晓玉不可思议的捂着嘴,喃喃道:“他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厉害?” 就连一向以见多识广著称的岳先生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连韩闯收起重剑,走回他身边也没任何反应。 “怎么了?”韩闯微微笑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韩闯那“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事情”的表情,叹息着道:“没想到你有这么厉害,半步融魂了吧。” 即便如此,岳先生也不相信韩闯是融魂期的高手,要知道整个苍澜国,也只有一供奉的实力在融魂期之上,那一位还常年闭关不出,并留下言语,不到国家存亡之际,绝不出关。 就算此际,苍王和当年国王暗中斗的你死我活,他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恐怕,我不是半步融魂了吧。”他的本意是自己已经是融魂期的高手了,当然不是半步融魂;但听在岳先生的耳朵里,却以为他是厉害的凝神巅峰高手,于是也松了口气,说道:“那蜘蛛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韩闯指着佛龛说道:“若我没猜错,就是这佛龛惹的祸。” “怎么说?”岳先生诧异道。 韩闯摸了摸后脑,低声道:“这佛龛我也在那本机关书籍上见道过,名叫六道轮回,六尊佛像代表着地藏王的六个化身,其中每一座都代表着六道之一,刚才我转动的那只佛像应该是代表着畜生道,所以蜘蛛才会出现。” 岳先生听了,皱起眉头,回道:“那我们是不是不去动它了。” “不,恰恰相反。”韩闯笑道,“想要突破这一道关口,还非得经历一次六道轮回。” 语声稍顿,他继续道:“所谓六道,指的是天道、人道、修罗道的三善道和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三恶道,这机关名叫六道轮回,却只有一道能够算是真正的通往轮回,这个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只能一个个试。” 岳晓玉惊讶的道:“怎么修罗道还是三善道,我看庙里的阿修罗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韩闯笑了,道:“这里善并不说善,而是说福泽,修罗道甚至算的上福泽最为深厚的一道,其中男女都寿命极长。” 岳晓玉摇晃着脑袋,说道:“那真的有六道和轮回吗?” 韩闯愣了愣,明显没料到岳晓玉会问这个问题,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回道:“谁知道呢?就算有轮回,谁又知道自己的前世呢?”有一句话韩闯没说,“我就是穿越的,也不知道这算不上一种特别的轮回。” 回答了岳晓玉的问题,韩闯也不想浪费时间,很快来到佛龛面前,转动了畜生道旁边的一只佛像,就听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像是女人在细雨。 “我怎么感觉有些冷啊。”岳晓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环抱肩膀,不住的摩擦。 “冷吗?”韩闯诧异的道。 他早已到达寒暑不侵的底部,皮肤对于温度变化并不敏感。 岳先生皱了皱眉,低声说:“确实有些冷了。” 韩闯刚想说话,忽见八卦炉里抛出一个白衣女人,冗长的头发垂到腰间,遮住了整张脸。 乙室里立刻凭空生出一阵阴风,犹如一只冰冷的手,撩拨着他的耳垂。 韩闯撇了撇嘴,心中想道:“不会是贞子吧。” 那女人爬出八卦炉的动作极度别扭,完全不是正常人类应有的动作,倒真与前世的贞子有些神似。 耳畔忽然传来了咯咯的声音,韩闯扭头一看,就见岳晓玉吓得脸色惨白,上下牙床不受控制的抖动。 那“咯咯”的声音便是牙齿撞击发出的声响。 韩闯笑了两声,说道:“不过是恶鬼道的恶鬼,有什么好怕的。” 岳晓玉颤巍巍扭头道:“那可是鬼啊,鬼啊!”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还会怕鬼,要知道神州大陆可是武者当道,按理说实力越强越不应该害怕才是,可看看岳晓玉—— 韩闯干脆不去看她,将视线落在岳先生身好,好嘛,连一向淡然的岳先生脸上也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真有这么可怕吗?”韩闯念叨了一声,扭头就见这只女鬼抬起头,露出一张脸。 一张没有形状,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配上那一头长发,倒真是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韩闯见过玲珑宝塔里的凶灵,对这些倒有不错的抵抗力,只是咽了口唾沫,便恢复正常,只听得耳畔那声声低吟逐渐变得清晰,好像在说:“来陪我,来陪我!” 女鬼缓缓向前爬着,伸出右手,向前摸索。 第四百九十章 人造人 对于妖灵,韩闯并不陌生,玲珑宝塔里就关押了不少妖灵;对于恶鬼,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从本质上来说,妖灵和恶鬼都是一样,都是失去肉体的灵识变异而成,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针对的手段也几乎一样。 妖灵不受物理攻击,恶鬼同样不受物理攻击,对付妖灵需用异术中的符咒之术镇压,对付恶鬼则要简单许多。 恶鬼毕竟是由人化身而成,无论灵识的强度和韧性都不及妖灵,只需要用火便可对付。 韩闯的无相功法本就可以模拟出各种功法的效果,此刻模拟出火系功法也有模有样,就见他上前一步,双掌探出,呈现出赤红的颜色,若是赤霞宗的弟子在此,一定会惊讶的发现韩闯所用的正是丹鼎派的镇门掌法丹阳掌,早在和丹阳子对战时,韩闯边将这们掌法的行功路线悄悄记下,此刻施展出来,也有模有样,丝毫不见生涩之感。 女鬼仿佛感觉到了危险,厉叫一声就要上前,就在这时,两道火焰从韩闯掌心激射而出,女鬼躲闪不及,顿时被火焰包围。 痛苦的尖叫声,厉啸声连成一片。 岳先生和岳晓玉惊讶的发现,韩闯所发出的火焰正灼烧着女鬼的鬼体,让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缕青烟。 岳晓玉见状,心有余悸的道:“喂,你把她消灭了?” 韩闯回头看了岳晓玉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岳晓玉何曾遇到过这种语气,当下面色一变,喝道:“我不是害怕吗?” 韩闯冷笑道:“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怕鬼!”语声稍顿,又道:“别说我没告诉你,鬼专门找那些害怕他的人,吸收那些心中恐惧他的人的灵识,你越不怕他,他越不会找上你。” 岳晓玉微微抬头,心有余悸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闯笑了,说道:“难道会是假的吗?” 岳晓玉皱了皱琼鼻,轻声道:“谁知道呢?你这家伙,就喜欢吓人。” “晓玉,他可没有吓人。”岳先生忽然开口,然后用一种敬畏的眼神凝望着韩闯,道:“据说恶鬼确实是以人类的恐惧为食,你不怕他,他就奈何不了你。” “爹爹,你居然知道,为什么刚才还那么害怕。”岳晓玉反驳道。 岳先生苦笑一声,虽然他知道恶鬼害人的原理,但并不代表着他能抑制心中的恐惧,怕鬼这种事情与年纪无关,与实力也无关,纯粹只与个人的内心有关,内心越是强大,恐惧越是渺小。 但恶鬼也并非对不怕他的人完全没有办法,之间那些“来陪我”的轻声便能将人类内心的恐惧放大数倍。 韩闯摇摇头,也不理会他们父女俩,自顾自的走道佛龛前,畜生道,恶鬼道,六道已过其二,还剩下四道。 佛像转动,静默无声。 “没反应?”韩闯皱了皱眉,按理说无论是那一道,无论对错都应该有反应才是,但面前的一切却让他感觉奇怪,既然没反应,那说明什么? 他不知道,无法理解。 虽然说他曾在书上见过六道轮回这种机关,但书上得来终是浅,任何事情若没亲身经历,便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变数。 “岳先生,你怎么看。”韩闯下意识问道。 没有回音,甚至连声音也没有。 “怎么回事?”韩闯疑惑的抬头,就见四周的景色已非之前的景物。他正站在一条河边,脚下是黑色的泥土,喝水缓缓横向流动,没有细流,没有分枝,只是一条河,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河。 韩闯笑了起来,“有些意思。” 没错,的确有些意思。 他上前一步,河水忽然发出咕咕的声音,接着不断有气泡从水里冒出,整片河水像沸腾了一样,便是站在河边,韩闯也能感觉道那炙热的温度。 他微微一笑,继续向前,半只脚掌悬在河面上。河水直接震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就像水底有人在擂起战鼓。这条河已经变成了沸腾的开水,脚下出现一团黑色的漩涡。 韩闯就保持这个动作,没有踏下,也没有提起,仿佛整个人处在另外一个时空,身体遭到了冻结。 忽然,黑色漩涡里伸出一只手,一只表面覆盖着黑色淤泥的手,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手,瞬间抓住韩闯的脚踝,猛力将他向水底拉去。 韩闯微微一笑,已经明了这一道的实质。 抬手,画符,念咒。 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精力集中。 幻境破灭,一切都恢复了慌张,没有河流,没有手,就连那隐约的轰隆声,也绝于耳蜗。 “刚才怎么了?怎么你们都不见了?” 韩闯又听道了岳晓玉的声音,不禁微微一笑。他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地狱道本就不需要任何解释,所有堕入地狱的生灵都希望找到替死鬼,刚才那只河中的手便是在做这个打算。 他走道佛龛前,又推动了一座佛像,八卦炉忽然震动起来,扬起的烟尘几乎模糊眼睛。 “那是什么?”岳晓玉大喊。 韩闯隐约看见八卦炉里爬出一个人,没错,不是恶鬼,不是妖灵,更不是地狱里的生灵,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虽然他身高超过两米,肌肉突出,根本就不像一个人但韩闯能感觉道,他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道吗?”韩闯微微一笑。 震动维持了几分钟便是逐渐减弱,烟尘散去,露出人脸,这是一张丑陋的男人的脸,脸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疤痕,皮肤就像一块块缝起的碎皮,他有眼睛,有鼻子,有耳朵,也有嘴巴,但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或是耳朵和嘴巴,都被那累累的伤痕所掩盖。 这看起来绝不像一张人脸。 “你们,你们是谁?”男人说,声音仿佛两篇金属片摩擦的声响。 韩闯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人还不算是真正的人,真正的人是由父母孕养而成,而这个所谓的人,却是从八卦炉爬出来的实质上根本算不得一个人。 “我们是过路的。”韩闯随口道。 男人愣了愣,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口中喃喃道:“过路,这里不许过,不许过!” 他忽然抱着脑袋,痛苦的呻吟起来。 岳晓玉躲到了韩闯背后,低声说道:“这个人怎么了?他很痛吗?” 韩闯皱了皱眉,以入微能力查看,看见一股能量正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是很痛。”韩闯回答。 不过半晌,这人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眼赤红的怒视着韩闯:“滚!快滚!不然我杀了你们。” 一声暴喝,扬起一片带着血腥气味的劲风。 岳先生心中大骇,暗道:“这家伙少说也有半步融魂的实力。”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韩闯上前几步,微微笑道:“如果我不让呢?” “那就去死吧!” 男人忽然暴起,挥舞着砂锅大小的拳头,向韩闯冲来,冲击的速度快如猎豹,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若仔细看,还隐约可见拳头上包裹着一层淡淡的血气。 “小心!”岳晓玉花容失色。 “放心吧。”韩闯微微一笑,轻巧的错身,间不容发的躲过男人的拳头,同时右手顺势探出,攀上男人的肩膀。 乱环错! 太极的一门延伸之法。 韩闯的双手损失缠绕上男人的身体,右脚绊他脚尖。男人冲的既猛,前冲力量奇大无比,突然被绊到一下,立刻摔倒在地。 韩闯也不乘胜追击,跳出圈外,笑道:“怎么样?还继续吗?” 男人摇晃着脑袋站起来,大喝道:“来!”又是不顾一切的冲向韩闯,上一次吃了亏,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虽然同样是全力向前,但脚下有根,绝不虚浮,双手又抱圆而来,试图一下将韩闯擒住,再利用身形的优势取胜。 韩闯又怎么会让他如愿,蛇形瞬步出,身形扭转,瞬间到达男人身后,运足真气对着男人后心就是一掌。 扑哧一声闷响,男人并未如韩闯所想象的倒地不起,只是踉跄了两下,便恶狠狠的回头凝望着他。 韩闯见状,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才那一掌他就算没用足十分全力,也至少用了八分。 八分劲力打在后心,就算普通的凝神期武者也只有死路一条,可这男人竟然只是踉跄了一下,端是不可思议。 那男人也没给韩闯更多思考的时间,又一次扑将而来,同样的招式,却比之间更加迅捷,更见灵敏。 这一次,男人竟封锁了韩闯所有躲闪的去路,逼的他只有后退一条路可选。韩闯一连退了十步,背后抵在墙上,已是退无可退之局,当下贴着墙壁转动身子,男人砂锅大小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扬起的石屑割破了韩闯的脸。 岳晓玉见状,惊叫一声,短剑出鞘就要上去帮忙,却被岳先生叫住:“别去,你上去只是送死。” 岳先生看的真切,这从八卦炉里出来的男人非但实力强大,肉体更是强韧到了不可思议,挨上韩闯一掌居然和没事人一样,易地而处,恐怕他早已被打死,岳晓玉若是上去,恐怕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了。 韩闯见岳晓玉收剑,心中松了口气。面前这男人虽然有些诡异,却还没被他看在眼里,若只比肉体强横,他自信不逊色与任何人。 躲开一记重拳,韩闯立刻展开反击,双手交叠而上,时掌时拳,其中又以指代剑,使出精妙剑法,男人肉体再强,速度再快,终究在技巧上有所缺陷,遇到其他人还好说,遇到速度、力量、肌肉强度都不逊色与他的韩闯,只有落败一条。 两人身子交错,一瞬间打出十招,分开时韩闯依旧气定神闲,表情波澜不惊,男人则大口的喘息,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岳晓玉定睛一看,就见男人下肋部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处正在不停流淌着鲜血。 “还要继续吗?”韩闯冷笑,如果男人只有这种实力的话,就算不动剑,也非是他的对手。 可就在这时,男人忽然低吼一声,肌肉壮大了一圈,为等韩闯反应过来,便一拳打向他的胸口。 第四百九十一章 发觉 黑夜,有人在喘息,有人在低吟,有人还在睡梦之中,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有人却已经醒来。 李翰生被一阵寒风惊醒,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坐在他的床头。 “你是谁?”他冷冷的问,没有想要吼叫的意思,他知道,倘若这个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军营的话,那代表着他根本不怕暴露。 还有一点。 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但李翰生格外怕死,他明白越是怕,就要越装作不怕,所以不动神色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人扭过头,盯着他,露出的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那空洞的眼神就像两个深陷的坑,丝毫看不出眼神这种东西。 恐惧就像一只冰冷的小说,悄然摸上了李翰生的后背,他牙关紧咬,过了好久才发生声音:“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了,倘若那个嘴角的裂口算是笑容的话,那他就真的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男人紧盯着李翰生,牢牢抓住他的视线,将恐惧印在他心里。 一阵金风拂过,男人消失,就像他从不曾存在一样。这时,李翰生的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过了好久,他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他猜不出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军营,就算苍王的手下,恐怕也没这么容易,而且倘若是苍王的手下,恐怕现在他已经没命了,所以那人一定不归于苍王。 他是谁? 李翰生不知道。 他的目的。 同样不知道,他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摆在李翰生面前,他试图寻觅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却发现,所有的合理都在这里折戟沉沙,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东西。 目光落在男人之前坐着的地方,一只信封静静的躺在桌面上,油灯昏黄的光正好映射出油画的外表,让人一目可见。 李翰生起身将信封拿起,这只是普通的信封,最普通的哪一种,甚至不是官方传递信息用的精制信封,而是一种很简单的,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简陋的信封。 没有任何注明产地的印章,也没有任何证明其身份的特征,这只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信封。 不重。 很轻。 以李翰生的经验来看,信封里应该只有一张信纸,他犹豫着要不要拆开,过了好久,终于咬了咬牙,将封口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他停了下来,又犹豫了。 “他为什么会留下一封信给我?”李翰生想,“是不是阴谋?”作为一个极擅长阴谋的医生,自然对阴谋二字格外敏感,可现在却不是敏感的时候,好奇心很快压过了所谓的犹豫——他撕开了另一半口子。 不出意外,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信纸上也只写了一字,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字,从未在任何书籍中,任何场所见过的字,甚至让让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一个字。 他合上信纸,缓缓坐下,身子陷入椅子里,双眼看着那昏暗的灯火,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眼神有些发直,目光的聚焦绝不在灯火之上。 几分钟,或许是半柱香,又或许是一炷香,当寒夜的冷风将他惊醒时候,他早已经忘记了时间的纠缠。 “算了。”他叹了口气,走出营帐。 月黑,风高,无雨。 一个杀人的好天气,大好的天气。 沿途巡逻的士兵向他致意,他没有任何还礼的意思,径直走道顾老爹的营长前。 铮的一声,两支长矛交叉横在他身前。 “我是李翰生,我要进去。” “大人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也不行吗?” “大人可以白天来。”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甲士沉默,但长矛没有让开,交叉的长矛始终挡在李翰生身前,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犹豫着要不要闯过去,就在这时,房间里窜出顾老爹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甲士对视一眼,放下长矛。 “请。” 李翰生走进营帐,就见顾老爹一脸肃穆的坐在床边,李翰生下意识感觉道不对,环视四周,立刻就明白。 “韩闯失踪了?”李翰生试探的问。 “没错,”顾老爹冷冷的回答,“我一醒来就没见他的人。” 李翰生忧心忡忡。 顾老爹沉声道:“发生了什么?” 李翰生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我的营帐里来了一个人。” “韩闯?” “不是。”李翰生摇头,虽然他与韩闯并不熟悉,但却看的出来,那个奇怪的人绝不是韩闯,他比韩闯矮一些,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 “那是谁?”顾老爹问。 “不知道。”李翰生摇头,“我一醒来,就见他在坐在我床边,对我笑了笑,然后就走了。”语声稍顿,又道:“对了,还留下了这个东西。” 李翰生将那张写着一个字的信纸递给顾老爹。 顾老爹一看,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他说。 “不知道。”李翰生道,“不是象形文字,也不是甲骨文。”他苦笑一声,“我从没见过这种字体。” 顾老爹也不认识,于是将信纸放在一边,低声道:“你见过韩闯没有。” “没有。” 顾老爹道:“这两天他有些不对劲。” 李翰生心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 “他与刺杀无关。”顾老爹否定了李翰生的想法,“半个月前,我孙女从冰河上/将他捡了回来,那时的他几乎就要死掉;后来我用九银针法救了他。” 顾老爹停了停,继续道:“没有人能伪装那种将死的伤势,还有,你别忘记,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无用的老头,直到几天前,才被你叫了过来。” 李翰生手托着下巴,低声道:“那他不是没有嫌疑?” “不错,”顾老爹道:“我相信他。”接着苦笑,“可他却失踪了。” “他留下什么信息没有?”李翰生问道。 顾老爹摇摇头,“没有,”语声稍顿,继续道:“其中昨天晚上他就失踪过一次,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在醒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翰生忽然心头火起,如此重要的事情顾老爹竟不告诉他,万一因为这个韩闯出了什么大的纰漏,他将如此想国王交代,要知道在他临走时候,国王和他说过一句话:“如果救不活叶胜天,你也不用回来了。” 李翰生很清楚叶胜天在国王心中的分量,两人不仅仅是生死之交那么简单,叶胜天还帮国王统领着苍澜国战斗力最强的云营,再加上国王手中的御林军,这才是让苍王投鼠忌器的原因。 倘若叶胜天不再了,云营统领的位置必将又苍王的手下接任,按绝对是国王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相比来说,他李翰生是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是国王的近臣,说不好听,只是一个医生,看病的医生,在苍澜国里只有那微不足道的名声,实力没有半点,势力没有半点,自曝的能力也没有半点。 却因为御医这个特殊的职位,被夹在国王和苍王之间,唯有选择一方,才能平安渡过。 李翰生选择的正是国王,所以事到如今,他没有别的选择,甚至将自己的师兄请出山门。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师兄虽然对他依有芥蒂,但仍然答应他医治叶胜天,但这个忽然出现的韩闯,却将他的计划打乱。 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一个不知是否危险的人,李翰生不清楚自己是否愿意将他留下,或者说。 他不敢想下去,越想下去,越是觉得那令人恐惧的念头悄然在大脑的勾回里游走。 “哼!” 顾老爹的冷哼惊醒的李翰生的思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老爹冷冷的说:“但别怪我没提醒你,韩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如果你敢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小心我。” “别忘记了,叶胜天的命在我手上。” 李翰生几乎就要爆发,但依旧忍了下去,低头瞬目的说道:“我知道了,师兄。” 顾老爹点点头,说:“虽然他觉得是无用功,但依然会注意韩闯的,你可以加强军营的戒备,特别是我这边和叶胜天那边,绝不可让闲杂人等接近。” “知道。”李翰生点了点头,现在叶胜天的命就是他的命,甚至顾老爹的命就是他的命,对于自己的性命,李翰生不敢有任何大意。 顾老爹点点头,说道:“我已整理出了毒虫的顺序,明天就可以帮叶胜天治疗。” “真的吗?”李翰生眼睛一亮,心中涌出一股喜意,之间的提心吊胆仿佛被一扫而空。 顾老爹摇摇头,暗道:“无怪乎老师说他不能行医,病人还没痊愈,脸上就露出喜色,实不是医生之所为。” 顾老爹始终记得玄英老人说过的一句话:“医生必须大胆而小心,必须仔细,必须懂得隐忍喜悦,因为你手中掌控的是病人的性命,倘若治疗过程中有任何大意,病人就会死。” 顾老爹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病人彻底痊愈之间,他从不露出喜色,从不会大意,从不让自己得意洋洋,因为任何情绪的波动,都可能导致观察力的下降,结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用想太多,只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放在心上。” “什么事情?”李翰生收敛笑容,问道。 “除开你我,任何人不能靠近叶胜天,就连亲兵宿卫也不能。”顾老爹道,“还有,所用的所有药物,必须你我亲自亲手,检查两遍之后才能用。” 老实说,经过大将军的事情之后,顾老爹有些草木皆兵,只觉得所有人都可能在他的药物中动手脚,所以不得不对整个治疗过程严密监控。 李翰生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一一应承,两人就治疗的事情商量了一炷香的时候,韩闯仍然没回来,李翰生看了顾老爹一眼,忍不住说道:“师兄,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身边这个韩闯,必须要小心他。” 顾老爹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既然带他来,就百分百的信任他。”沉吟着,道:“我不能否认他身上有着种种我解不开的谜团,但他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说着,看了李翰生一眼,“至少比你值得信任。” 李翰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道:“原来师兄还没有释怀。” “释怀?”顾老爹冷笑,“如果你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恐怕也不会释怀。” 第四白九十二章 幻灭 韩闯并不知道军营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必须集中精力,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面前这个怪物解决。 没错,面前这个高大的人类只能被称之为怪物,强横的肉体,永不知疲倦的精力,甚至不知道疼痛。 若是遇到别人,就算岳先生这种高手也挡不住他的进攻,可惜他的遇到的是韩闯,一个远比他更加变态的怪物。 当韩闯认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不被那股气势所迫,当他下定决心纯粹用肉体碾压对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在决心上战胜此刻的他。 当他认为自己必胜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将胜利从他从中偷走。 暴风骤雨。 或许用暴风骤雨都不能形容此刻的紧张,岳晓玉已经握紧拳头,全身紧绷的看着面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两个人以为超乎人类极限的速度疯狂的对拳。 一拳,两拳…… 那皮肉碰撞的声音震动耳膜,仿佛天下间最令人不安的乐曲。 岳晓玉紧张,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会错过危险的瞬间,她的指甲扣进了皮肉里,扣出了血,可由未察觉。 岳先生看着岳晓玉,心中叹息,但没有说任何话,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就像女儿了解他一样,此刻再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 战斗继续,暴风骤雨继续,狂野也在继续。 如风、如雷、如最原始的野性,两个人仿佛抛弃了人类自进化以来,正统的战斗方式,抛弃了刀剑等杀人的工具,用原始,也最激荡人心的方式战斗。 战斗,再战斗。 即便已筋疲力尽,即便已不堪重负,战斗依旧在继续,继续。 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一炷香,或者一个世纪,总之是很久很久之后,怪物终于承受不住韩闯所带来的压力,开始后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 当一方后退时,就意味着失败的开始,韩闯的拳头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人眼难以捕捉的程度。 终于,一声闷响传来,那绝不是所谓的拳头与拳头碰撞的声音,而是拳头撞击胸口的声响。 “咔嚓”一声脆响,怪物的胸骨立刻凹陷下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飞旋在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线。 “结束了!” 韩闯深吸一口气,腾空而起,嘴上怪物那坠落的身体,拳头如雨点一般打下,不停的打下,几乎每一拳都打在怪物的身上。 你不怕轻伤?那我就让你重伤。 你不怕疼?那我就打到你疼出声。 你不怕身体的对抗,那我偏要用身体碾压你。 从本质上来说,韩闯是一个顽固的人,有些顽固的完全没有道理,但在此刻,即便旁观的岳先生也不得不承认韩闯的顽固是一种正面的气质。 是一种决胜的气质。 他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的实力。”想想之前还考虑威胁韩闯,他的心中就生出一种汗颜之情,甚至生出一种庆幸。 想想吧,倘若他真的威胁了韩闯,那后果会怎样? 岳先生心有余悸的看着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的怪物,心中默念。 怪物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的尘土的模糊了韩闯的眼睛,可他却毫不在乎,他在早在半空中,这个怪物就失去了最后的生息,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微笑,就在脸上,在嘴角,在嘴角溢出的鲜血之中,红的,有腥气,却又那样的甜美。 “结束了!”韩闯说。 怪物的身体忽然化作了一团光团,组建分解成细碎的光影,光影流入八卦炉中。 韩闯没有阻拦,他也知道自己阻拦不了,只是微笑的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终于,当光团消失,一切又都归于平静,没有生息,没有其他,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了虚无。 真正的虚无。 岳晓玉立刻走上去,扶住韩闯的身体,柔声问道:“怎么样?” 韩闯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放心吧,没事。” 他确实没事,嘴角的鲜血不过是一点小伤,那怪物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毕竟肉体强悍,硬撼之下,少不得会受一些伤。 别看韩闯现在表现的那么霸气,其实心中一直在后悔。 “你说我怎么就不用剑呢?要是用上剑的话,说不定连伤都不会受。” 他也只是想想,若是这样都要动剑的话,也就不是韩闯了。 岳先生也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需要休息一会吗?” “当然!”回答的是岳晓玉,她用一种倔强的目光凝望着岳先生,让岳先生好生苦笑,心中只叹女生外向。 不过他并没有听从女儿的意见,而是望向韩闯。 韩闯摇头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继续吧。” 说完,递给岳晓玉一个放心的眼神,甩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佛龛前。 恶鬼道、畜生道、地狱道、人道,已经完成了六道中四道的考验,只之下修罗道和天道。 若韩闯没有猜错,生路在天道上,二分之一的机会,他随意转动了一座佛像。 忽然,四周变成了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人在呻吟,喘息,一个女人,听声音便知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韩闯苦笑,暗道:“我怎么这么倒霉。” 没错,他的确很倒霉,二分之一的机会,结果选中了修罗道。 修罗乃是善三道之一,福泽深厚,但经过了人道的熏陶,韩闯觉得这修罗道绝不会如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事实上,真不简单。 黑暗中的喘息越来越清晰,那丝丝呻吟的身体透过耳膜,直钻韩闯的大脑。 他皱了皱眉,试图将听觉封闭,但惊讶的发现即使已经封闭了听觉,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依旧能不断的冲入耳朵里。 迷幻之音? 韩闯第一时间想到了修罗道的考验,没错,修罗道最拿的出手的,也只有迷幻之音了。 传说中,就算神仙也抵不住阿修罗的靡靡之音,但面前的并非真正的六道,自然也不是真正的修罗道,靡靡之音的威力,也远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大。 但即便如此,韩闯也能感觉心脏正剧烈的跳动。 “凝神静气。”韩闯默念着不可和尚传给他的凝神静气之法,心情稍稍平静。 可就在这时,黑暗的阴影中竟然走出了六个女人,六个不着寸缕的漂亮女人,身材多一份则嫌瘦,少一份则显胖的,完美身材的女人。 六个女人带着薄纱,扭动着身姿向他缓缓走来。 韩闯想要躲开,却发现脚底就像定在了地面上一样,根本迈不开步子。 “这下糟糕了。”他心中苦笑,刚刚平静下来的那一点心绪,又起波澜。 六个女人很快缠绕上他的身体,两双纤细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从上倒下,每一个角落的摸索,极尽挑逗之能事。 韩闯所能做的,只有诵念经文。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些坐怀不乱的高僧的厉害,要知道面对这种挑逗,就算太监也免不了心动。 滚烫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在面颊上拖出长长的水线,汇集在下巴的位置,沿着脖颈向下,流入胸口。 一只小手将它拦腰截断,抹向全身。 还有一只嘴,在他的耳畔不住的催动热气,有两条退已经骑在他的身上,韩闯睁开眼,隔着面纱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 怎样形容这双眼睛?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朦胧的美感仿佛在梦中,仿佛是梦中夜空里,最明亮的两颗星星。 这双眼睛里所带的柔情,几乎能够融化最坚硬的钢铁。 一只手在他后背游走,一只手一他前胸抚摸,一只舌头卷曲着敲开了他的嘴,寻觅着口中的香津。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停的侵蚀鼻尖。 此刻韩闯已经催动了吞噬武魂,但这香气仿佛根本就不受起印象,仍然我行我素。 韩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这种跳动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倘若再快一些,就会跳出胸口。 他勉力支持,可不知道能支持多久;他试图驱走心头的躁动,可躁动却如海潮一般,连绵不绝;他想象着自己身处冰海,而想象在头脑中,却不自禁的勾勒出一副火山的画面。 他热。 热到了极点。 热到了不得不去发泄的地步。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聂青青,想到了林绛雪,想到了自己的师姐,心头的火热立刻消退了一半,一股莫名的清凉感觉从心中发出,游走全身。 他睁开眼,微微一笑,原本缠绕着他的那些女子,忽然消散,只有那呻吟的声音依旧,可听在他耳朵里,已不在动听,甚至不能勾起他心中任何一丝欲望。 “开吧!” 一声喝叱,驱走黑暗,驱走了所有的幻象与靡靡之音,岳晓玉的面庞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样?” 韩闯忽然发现,岳晓玉清脆的声音就像两片翠玉轻碰声响,格外动听。 “放心吧,我没事。”他拍了拍岳晓玉的肩膀。 岳晓玉松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爹爹说你全身真气暴走,若再不控制住,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真的吗?”韩闯对此并不奇怪,阿修罗的靡靡之音若没有点本事,又怎能成为一道的代表。 韩闯表现的淡定,岳晓玉却将这种淡定当然怀疑,于是白了他一眼,说道:“真的,刚才你差点就死掉了。” 韩闯大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毕竟没有死不是吗?”叹息一声,道:“这阿修罗道真是厉害,比之前的几道要厉害的多,直指人的内心。”话锋一转,又道:“对了,这机关是谁建的,你们知道吗?”一边说,一边望着岳先生。 岳先生沉吟着,说道:“我曾经问过负责修建侧室的工匠,并没有听说有这么厉害的机关。” 韩闯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这机关不是那些工匠布置的。” 他有些诧异的凝望着面前的八卦炉,心中暗道:“也是,普通工匠不会有这么厉害的宝物,就算有,也不会贡献出来,那将这东西放在侧室里的到底是谁?” 韩闯摇摇头,无论如何,他算通过了六道轮回的考验,走向佛龛,望着最后一座佛像。 这并不是什么考验,而是奖励,奖励他通过考验。 韩闯毫不犹豫的转动佛像,忽听八卦炉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正惊讶中,就见炉口发出一道金光,直射在侧墙上,在侧墙上开出一条通路。 接着光线消失,八卦炉忽然开始缩小。 岳晓玉捂着脸,露出惊讶的表情。 韩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世界灵宝可大可小者并非没有,这八卦炉就是如此。” 话音未落,八卦炉就已变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只,飞到韩闯手中。 韩闯心中诧异,暗道:“难道这东西和我有缘?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翻过炉底一看,就见炉底用古篆写着两个字:“幻灭” 第四百九十三章 六扇门的赌徒 冬夜,有风,风很急。 急促的寒风吹动着苍澜国明月坊的旌旗,猎猎作响。 明月坊是横在江上一艘船,不是花船,而是赌船。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喜欢将赌场建在船上,或许是希望船能给赌博的人带来好运。 而事实上,好运的永远只有少数,绝大多数人,都血本无归。 陈子昂直勾勾的盯着庄家手中的骰钟,若有人仔细观察,当可看出他的耳朵在不停的颤动,用赌博的行话来说,这叫听骰。 一们高深的技巧。 有些人听的清楚,听的明白,有些听到的只是浑浑之音,却装作清楚明白,陈子昂显然是后者。 当的一声,骰钟落在桌面上,庄家面无表情的说:“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我买大!” 陈子昂毫不犹豫的见一叠筹码扔在“大”字上。 庄家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开了!” 骰钟打开,是小,输了。 陈子昂的双手颤抖,双眼死死的盯着庄家。 输一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连输了十盘,有经验的徒弟此刻会暂停,休息转转运,可陈子昂并非一个经验丰富的赌徒,在经历了最初的大杀四方和此刻的一泻千里之后,他依旧希望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不是吗? 这就是赌徒的心理,永远认为下一把会赢。 不过可惜,他没筹码了,一个也没有,翻遍了身上的所有的口袋,也没找到哪怕一枚筹码。 他不但将赢来的钱输光,甚至连本金也没剩下。 庄家不耐烦的看着依旧坐在赌桌旁的他,冷笑道:“客官,若是没钱就请让让。” “是啊,没钱就让开。” “对,老子有钱,让老子上来坐着。” …… 赌徒们也在身后鼓噪。 陈子昂浑身颤抖,额头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当这种紧张继续到一定程度时,终于迎来了爆发:“都给老子闭嘴,老子是苍澜国六扇门的捕头!” 赌徒们瞬间安静。 苍澜国六扇门,一个足以让小孩夜哭的组织,专门负责抓捕国家逃犯,不够层次的小猫小狗,他们不屑去抓,要抓只抓江洋大盗,武林高手。 只要被六扇门列为目标的人,从没有能逃脱的,这也成就了六扇门的赫赫声名。赌徒们一听六扇门的人,立刻停止鼓噪。 没人愿意得罪这种人,不是吗? 庄家冷笑:“六扇门也管不到我们明月坊,你若没钱了,看到那边的白帘子吗?”他用下巴指着远处的一个房间,“帘后有位鼠三爷,没钱可以找他,”庄家见陈子昂有些异动,冷笑着道:“不过我提醒你,他可不怕六扇门的捕头。” 陈子昂犹豫了。 他知道赌场里有一种专门从事放贷的人,专门借钱给赌徒们,利息也高的惊人,这样的人,一般赌徒是不愿去碰的,只有走投无路的,才会尝试。 有些人赢了,有些人输了,赢了的人还钱,输了的还命,从无例外。 陈子昂的手在发抖,脚也在发抖,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赌一下自己的运气,每个人都有运气,有的人多,有的人少。陈子昂自认为是个福泽深厚的人,此刻的尴尬只是一时窘迫而已,他会时来运转的。 每个赌徒都这样认为。 他在考虑,很认真的考虑,他从没有如此认真的考虑过一件事情,这是第一次。 庄家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开始,这种声音的节奏还很稀疏,到后来,逐渐变得强烈而清晰。 陈子昂的心就跟着这笃笃的声音跳动,一开始只是轻微的跳动,到后来,他的心脏几乎快跳出胸膛。 就在这时,庄家忽然开口:“你要真没钱,我劝你走了,被鼠三爷弄的倾家荡产的人我见过很多。” 这一句话成为了压倒陈子昂的最后一个稻草,作为一个自傲的人,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用这种轻蔑的语气同他说话。 他是六扇门的捕头,做事从未失手过,赌博也会一样。 “你等着!”他狠狠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向那挂着白帘子的房间走去。 他走的很慢,但并没有停歇的意思,越是接近目标,那原本笔直的后背就越有一些弯曲的痕迹。 他能清楚的感觉道白帘内的气息,那是一种足以吞没一切的贪婪的气息。 害怕吗? 或许有一些,但他绝不允许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他走到房间之前,忽然停下,犹豫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掀开了帘子。 鼠三爷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微胖,秃顶,留着两撇铮亮的小胡子,半躺在床上,悠闲的抽着水烟,见到陈子昂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子昂皱了皱眉,沉声道:“鼠三爷?” 鼠三爷终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陈子昂,然后继续抽着水烟。 陈子昂压抑着恼怒,沉声道:“可是鼠三爷?” 鼠三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不错。” “我是——” 陈子昂还没开口,就被鼠三爷一口白烟打断:“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进这门的都是为了借钱,你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缺钱,而我有钱。” 陈子昂刚刚积蓄起来的气势一泻千里,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鼠三爷面前低了一头。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子昂很早就明白这一点。 “鼠三爷说的没错,我缺钱,你有钱。”他停了停,又道:“那我也不矫情了,我需要三百两银子。” 鼠三爷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三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得要抵押。” 陈子昂皱了皱眉,道:“用什么抵押?” 鼠三爷笑道:“那要你有什么。你有什么我就敢要什么,无论是手、脚、还是你的命,我都敢要。” 陈子昂显然没想到鼠三爷能平静的说出如此恐怖的话语,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不过他毕竟是六扇门的捕头,很快就恢复过来,冷声道:“鼠三爷就不怕惹麻烦吗?” 鼠三爷大笑,道:“我这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说着,放下烟枪,用嘲笑的眼神凝望着陈子昂。 鼠三爷的眼睛不大,但这不大的眼睛却很聚光,射出的寒光令人陈子昂心悸。 他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说道:“手,脚和命都不能给你,”他犹豫片刻,这一瞬间,甚至想到了转身就走,但庄家刚才冰冷的话语又回到了脑海中。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这样,我赌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鼠三爷睁开眼,直视着陈子昂,说道:“你是谁?” “六扇门的捕头!” 鼠三爷低头不语。 陈子昂冷笑道:“难道鼠三爷不敢要我这乌纱帽?” 鼠三爷大笑,道:“没有什么是鼠三爷不敢要的。”说完扬起手,拍了两声。 “啪!啪!”两声断开分明的声响过后,一名年轻人从鼠三爷背后的小门走出,对鼠三爷低头示意。 鼠三爷盯着陈子昂,对着年轻人说:“给这位先生写的契约,用六扇门的乌纱帽作为抵押。”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退下,不但半刻的时间,便手捧一纸契约走了回来。 鼠三爷去过契约,看了一下,然后交给陈子昂,说道:“你先看看,没问题就签了。” 陈子昂认真的阅读签约,当发现还款期限只有一天时,不禁抬头,怒声道:“怎么只有一天?” 鼠三爷冷笑道:“赌场借钱向来只借一天。”用一种不屑的语气道:“你认为你今天还不起,明天就能还吗?” 陈子昂低头不语,半晌,抬头对鼠三爷道:“没问题,这契约我签了!” 说完咬破了手指,用血在契约末端签下了陈子昂三个字。 鼠三爷从年轻人手上接过一支毛笔,拿过契约,在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契约交给年轻人,示意他退下。 年轻人拿着契约退下,不一会儿便又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银票交给陈子昂。 鼠三爷道:“一张三百两的银票,拿去。” 陈子昂没有说话,冷哼一声,便推帘而出。鼠三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换号筹码,陈子昂回到赌桌,死死盯着刚才那个庄家,说道:“这次我一定会赢。” 庄家笑了。 一炷香过后,陈子昂双目涣散的坐在赌桌旁,直到刚才那个年轻人拉他,他才回来神来。 “鼠三爷让你过去。”年轻人说。 陈子昂麻木的起身,走向挂着白帘的房间,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与居高临下,他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缓缓掀开布帘。 鼠三爷依旧在抽烟,水淹,房间里烟雾缭绕。 “输光了对吗?”见陈子昂进来,鼠三爷率先开口。 “没、没错。”陈子昂说。 鼠三爷大笑,道:“这么说你的头顶乌纱帽就是我的了。” 陈子昂忽然惊醒,抬头怒视着鼠三爷,大喊道:“六扇门的捕头,岂是说给就给的!” 鼠三爷笑道:“别忘了你签了契约。” 陈子昂冷笑道:“那契约是违法的,不作数!”他的脸色阵阵羞红,可依旧做出一番理直气壮的模样。 鼠三爷摇头冷笑:“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法可以讲,一定要说的话,我就是唯一的王法。” 话一说完,两手一扬,大门瞬间闭合,原本懒洋洋的身体忽然弹起,一把掐住了陈子昂的咽喉。 “六扇门的捕头是吗?多威风的名号,可惜你在我的地盘上耍微风。”原本阴冷无表情的面孔变得无比狰狞,“我现在捏死你,就像你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陈子昂感觉到那只掐住他的咽喉的手在缓缓用力,感觉到呼吸被逐渐受到压制,感觉到舌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恐惧终于战胜的高昂,他想要求饶,但声音却卡在咽喉里,放不出来,只能用一种哀求的眼神凝望着鼠三爷。 鼠三爷冷冷一笑,将他扔在地上。 “现在你明白了吗?” 陈子昂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鼠三爷轻蔑的望着他,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六扇门的乌纱帽,我也对这官位没兴趣,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我们的账就两清。” “什、什么事情。”陈子昂颤声道。 鼠三爷微微一笑,将嘴凑到他耳边,用一种特意压低的气声缓缓说道:“我让你去云营,抓捕一个名叫顾儒之的逃犯。” 第四百九十四章 破局 黑暗,韩闯面前的就是一片黑暗。 黑暗笼罩了眼前所有的空间,将视线的阻隔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没有光,恐惧滋生,就像一只冰凉的小手,缓缓爬上脊背。 岳晓玉哆嗦着,死死抓住韩闯的衣袖,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岳先生撇了撇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 韩闯感觉道身体的异样,拍着岳晓玉的肩膀,低声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同于甲乙两侧室的宽敞,丙室是一条狭长的隧道,从隧道头,道隧尾有几百米,韩闯等人走了很久,在摸索到对面的石壁。 粗糙的不可思议,表面像是凝聚着大小不一的颗粒。 韩闯皱了皱眉,右手一扬,一道细碎的火焰出现在指尖,照亮了这一片空间。 他惊讶的发现两侧的石壁上竟有油灯,仔细一看,灯里伤残有灯油,虽不算多,但也有一半的模样。 他也不矫情,右手屈指一弹,火焰分出几只,准确的落在灯芯上,室内被照样,原来真是一条狭长的隧道,两侧是磨平的岩石,打磨的十分光滑,正面是一面石板,石板中央有一道突起的石块。 岳晓玉眼睛一亮,笑道:“只要把这石块按下去就好了,我知道。”语毕,便笑着去按石块。 事出突然,韩闯想要阻拦也来不及,只能看着那双纤细的手掌按在石块上,石块深陷如石板中,周围立刻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有人在两侧的石壁外擂起战鼓。 正面的石板忽然翻转,露出背后的景象,竟是一面棋盘。棋子用方圆的石子构成,圆形代表着黑,方形代表着白。 “这是什么?” 岳晓玉疑惑的看着韩闯,韩闯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两侧的石壁忽然震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听上去就像石壁之后有人在擂起战鼓。 接着这两侧的石壁竟然缓缓像中间合拢,虽然速度不快,但配合那无可避敌的威势和动人心魄的声响,令人心中产生了极大的压力。 “怎么了?” 岳晓玉心中慌张,左右碰了碰石板,努力将其向外退去,可她小小的力量又怎么能抵挡机关的力道,非但没有阻止石板合拢,反而浪费了时间。 韩闯道:“这是一种叫星空棋盘的机关,面前是一扇门,想要打开就必须破解棋盘上的残局。” “那石板怎么会合拢的!”岳晓玉激动的道,此刻她已慌神,脸上的恐慌显而易见。 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道:“恐怕是和石板的机关融合,该死的,又是一绝命之地。” 岳晓玉哭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闯沉声道:“只有破解棋局。” 岳晓玉道:“那你快开始破解啊!”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我、我不会下棋。” 岳晓玉面如死灰,从进入墓地开始,韩闯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创造的着奇迹,一度让人意外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在无所不能的人也遇到了麻烦,这也由不得岳晓玉不绝望。 “都是我,都是我,若我不动这机关就好了。”泪水在眼眶中萦绕,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韩闯看着女孩的模样,一时有些心软。虽然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但不知者无罪不是吗? “好了,好了。”韩闯道,“你没见有人胸有成竹吗?” 岳晓玉缓缓抬头,正看见岳先生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爹爹,你会下棋?” 岳先生大笑道:“我从前是会,还是个高手,不过你母亲去世后,我就不下了。”话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岳晓玉的母亲曾是江南一带的名妓,所谓名妓,若不精通琴棋书画是不行的,岳晓玉的母亲就格外精通棋之一道,比之普通的国手也不弱多少。 岳先生为了追求她,自然投其所好,棋艺不低,只是岳晓玉的母亲去世后,他就少有动棋子了。 “没想到再次下棋,会在这种情况下。”岳先生苦笑一声,拿起了代表黑子的圆形棋子。 岳先生这边在破解棋局,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露出烦躁的表情,时而又一片通透,仿佛这棋局里包藏着宇宙万物一般,他下的入迷,可周围看的周围却十分心焦,韩闯恨不得代笔岳先生去下。 当然,前提是他会下围棋。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这是岳先生一个人的战争,任何人都无法插手。 石壁依旧在缓缓合拢,比起刚才,空间少了有四分之一,韩闯摇了摇牙来到一边,运气真气一掌推在石壁上。 虽然心中这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事情,但最少能求个心理安慰,有个安慰总比连安慰都没有的好。 不一会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被石壁不停的向后退去。 岳晓玉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制的手绢,小心翼翼的拭去韩闯额上汗珠。 “谢谢。”韩闯道。 岳晓玉的脸红了红,低下头,羞涩的说:“没什么。” 两人这边你侬我侬,那边岳先生则陷入了死局之中,初时他还以为凭借自己的棋力,破解棋局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可真正上手后才发现,这残局之中局中有局,环里套环,环环相扣,直将他逼向了绝境之中。 空间只剩下二分之一,就连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沉重的压力,韩闯已经只能展开双手,左右抵住石壁,此刻尚能坚持一段时间,但坚持很久,却不可能。 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爹爹,你快些。”岳晓玉催促起岳先生,声音里不禁带上了一点哭腔。 岳先生摆了摆手,说道:“再坚持一下。”此刻他心底已乱,看着满盘棋子,竟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不可能!不可能,这棋局根本不可能破解!”他手举着棋子,状若风虎的吼叫,原本儒雅的面孔变得无比狰狞。 韩闯咬了咬牙,用力将石壁向外一退,蛇形瞬步开启,闪到岳先生身边,夺下他手中的棋子,在岳先生震惊的目光中,自填一字。 “你干什么!”岳先生大吼起来,看着被自动消去的一片空白,岳先生心头滴血,那可是一条大龙,就这样被扼杀了。 韩闯叹了口气,指着棋盘说道:“你现在看看,是不是更加干净了。” 岳先生定睛一看,立刻呆在原地。棋盘上自己的大龙被扼杀,但整个盘面却清楚的许多,原本不知如此下手的他,此刻却立刻有了灵感。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大喊着,“原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韩闯苦笑道:“知道了就快下,石壁就要合拢了。” 空间只剩下四分之一,三人不得不站成一列,岳先生疯了似的不但将棋子扔在棋盘上,此刻他已顾不得什么章法,什么棋道,只是大开大合,用最简单的方式取得胜利。 终于,在石壁即将贴在韩闯脸上的时候,岳先生落下了棋盘上的最后一子,只听轰隆一声,石壁停止合拢,面前的石板同时向后倒去,露出背后的一条通道。 韩闯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岳先生的肩膀,说道:“老岳,真有你的。” 岳先生什么也没说,只剩下傻笑。 人类就是这样,之前两边剑拔弩张,但在经历了生死过后,就成为了朋友,韩闯和岳先生就是这样一对朋友,虽谈不上亲密,但绝对可以信赖。 “走吧。”过了好久,岳先生终于吐出一口盘踞在心头许久的废气,向前迈步而上。 这条通道是一条蛇形通道,弯弯曲曲,曲曲折折,像是无边无际一般,正当几人开玩笑说通道可能会延续到天边时,他们忽然看到了一扇青铜门。 这下岳晓玉可不敢擅自动手了,生怕又惹出什么麻烦。 韩闯看着岳晓玉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说着上前一步,右手握住青铜门上的手把,扣了两下。 铛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青铜门竟从中打开,三人进门一看,原来丁室是一间陈列兵器的兵器库。 头顶用几颗夜明珠作为光源,两侧是精制的武器架,上放有各种精心打造的武器,中央是一片类似擂台的台子,上有一把刀架,刀架上静静躺着三把刀。 柔和的光线落在中央,勾勒出纤细的刀身。 这不是战阵之上的大刀,而是一种类似于前世日本武士/刀的刀。 岳先生笑着说道:“那三把是父亲生前最爱的刀,一曰丛云,二曰丛龙,第三把叫丛生。 岳先生看着这三把刀,脸上露出感慨的表情。 “当年父亲只要不是行军打仗,每天都会抽时间在藏刀室内保养这三把刀,没想到大哥会用它们来给父亲陪葬。 韩闯笑道:“大将军喜好这三把刀,做子女的自然会让它们陪葬。 岳先生苦笑着摇头道:“我了解我那个大哥,这三把刀如此名贵,他可舍不得。” 韩闯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跟没有反驳,双眼环视周围,搜索着出路。 要说其他侧室都是将出路藏的严严实实,生怕人找到,这丁室却将出路放在眼前,韩闯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一扇门,一扇合拢的门。 “我们过去吧。”他说。 岳先生点点头,三人踏上擂台,就在这一瞬间,忽然阴风阵阵,所有的兵器都震动着发出尖锐的声响。 “怎么回事?”岳晓玉惊道。 “不知道啊!”岳先生道。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墓地应该不会有风,但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一股阴风。 过了一会,阴风停歇,所有震动的声响也随之停止,岳晓玉心有余悸的望着四周的兵器,低声道:“不会有事了吧。” 岳先生道:“应该不会了。” 说着就要上前,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三条人影,三条黑色的,只有形状的人影。 韩闯摇摇头,低声对岳先生说:“看来你父亲那三把刀上,果然有些古怪。”话音刚落,就见三条人影做了一个同样的动手——右手平摊。 那三把原本静静的躺在刀架上的刀,缓缓飞道三人手中。 韩闯苦笑着对身后两人说道:“看来还需做过一场。”说完上前一步,冷笑的凝望着三条影子,确切的说,是凝望着三条影子上的三把刀。 他敏锐的感觉道,这三把刀正在源源不断的将能量输入道影子体内,这三条人影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剑 刀魂。 非仙非魔,非鬼非人,不在三界之中,不入六道轮回,只是一种刀客意志的凝聚,一身的能量都寄托与刀上,刀灭则刀魂灭,刀不灭则刀魂永存。 刀魂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道服从命令,看着此刻三只刀魂拦住他的模样,韩闯便知道这命令的内容。 禁止任何人痛苦。 苦笑。 除了苦笑他还可以露出什么表情?好像什么都不能了,什么都不可以了。 面前的三只刀魂,每一只都有凝神巅峰的实力,配合上手中的刀,至少也能发挥出半步融魂的力量,韩闯敏锐的感觉到,若不拿出实力,恐怕自己会输,输的结果只有死。 他不想死。 第一时间,玄铁重剑出现在手中,这把与他血脉相连的宝剑又如此出现在掌心之中,发出欢愉的嗡嗡剑鸣。 韩闯低头看了一眼,温柔的说道:“家伙,我们又要并肩战斗了。” 刀在手中,他正人气势一变,之前还沉静安逸,此刻却锋芒毕露,如果说之前的韩闯是一把藏在剑匣中的宝剑,现在的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宝剑。 宝剑出鞘,都是要见血了。 属于融魂期的真气关注全身,吞噬武魂出现在身后,入微能力瞬间开起,韩闯手握重剑,缓缓悬浮在半空,就像傲立于世间的神。 岳晓玉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像韩闯这样的人,平时和蔼,温顺,一旦爆发,却又霸气异常。 岳晓玉曾经在心中勾勒出理想男人的形象,必须对自己温柔,对敌人霸气,必须有宽旷的心胸和强大的武技。此刻,所有种种,那些虚构出来的影子,竟与面前这个男人合二为一。 但岳晓玉却没有任何一点欣喜,如果说之前她还抱有幻想的话,现在,当韩闯展露出自己的实力之后,那一点可怜的幻想就像泡沫一般,骤然粉碎。 “他不属于我,永远也不会属于我。”岳晓玉消沉的低下了头。 仿佛是感受到了女儿的消沉,岳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玉儿,忘记他吧,他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苍澜国。” 泪水夺眶而出,在面颊上拖出两道长长的水线。 岳晓玉没有说话,此刻再说什么,也无法治愈自己那颗濒临破碎的心,或许只有哭泣,才能发泄,或许只有时间,才只治愈。 或许只有念念不忘,才能将那些念念不忘的事情,在念念不忘中忘记。 泪水模糊眼眶,岳晓玉已看不清,看不清面前的人,看不清自己的父亲,甚至看不清自己。 韩闯没有发觉身后的变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击中在面前的三只刀魂上,阴冷、霸道、生机,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在三只刀魂上分别体现,更为惊奇的是,这看似矛盾的气质,竟然能完美的和谐统一。 韩闯有些紧张,这是他成为融魂期高手后,少有的紧张,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沿着发线缝隙一路落在,滴进了眼睛里。 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就在这时,刀来了。 仿佛是划破虚空的一刀,之前还在几米外,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已来到面前。 丛云刀! 韩闯清楚的看见那刀身上的古篆,写的正是丛云两个字。 丛云主阴冷,阴冷的不可思议,就像一把冰刀,破开了韩闯的护体真气,还未触及他身边,寒气便先于刀锋席卷而来。 铛的一声。 一只小巧的八卦炉挡住了刀锋的方向,正是乙室收取的幻灭。韩闯虽然未将幻灭融魂,但即便的操控还是能做到的。 幻灭虽不以硬碰硬著称,但其坚固程度简直匪夷所思,就像韩闯催动重剑,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丛云很厉害,寒气很厉害,将刀气化作寒气,又能将寒气化作刀气,这种诡异的变化方式,更加厉害,可面对幻灭,它却没有任何机会。 所谓的寒气在撞击的一瞬间,便被幻灭吸收;刀神的冲击也被幻灭抵挡,它根本破不开幻灭的防御。 韩闯微微一笑,右手出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但对于重剑来说中实用的挺剑直刺。 没有任何意外的撞在刀魂的胸口,蓝色的血液喷出,韩闯微微一让,不让血迹染湿衣衫。 一击过后,丛云刀魂收到重创,可竟韩闯惊讶的是,长生刀瞬间亮了起来,发出一道刀气,包裹上丛云刀魂,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这也可以!” 韩闯有些无语了,若不是看见长生刀治疗好丛云刀魂后,刀身上的光芒暗淡了不少,恐怕他真要暴起骂娘了。 此刻便是没有粗鲁的表现,也不禁心中腹诽。 然后丛龙刀魂并没有给他太多的腹诽时间,一记华丽的劈空斩,刀气化作龙纹席卷而来。 韩闯目光一凛,即便刀气还未加身,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上凝聚着一种惊人的霸气。 没错,只能用霸气来形容,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形容词。 岳先生在旁边看了,不禁心中叹息,说道:“龙本是最霸气的妖兽,这把丛龙剑里封印着一只龙魂,普通人连它的气息也难以抵抗,但是这个韩闯——”他苦笑着摇摇头,“怎么看起来像是完全没事一样。” 若是韩闯听道岳先生的话,一定会翻起白眼。精神压迫?开玩笑吗?经过了心魔的压迫和诱惑,韩闯不相信还有什么精神法门能让他中招,区区一只龙魂还不被他看在眼里。 “既然你要霸气,那我就比你更加霸气!” 重剑一挥,卷起一道剑气,剑气化作了一只猛虎,向龙纹扑来。 瞬间,仅仅在接触的一瞬间,猛虎便将龙纹撕成了碎片,余势不减的扑向丛龙刀魂。 这时又是长生刀魂忽然出手,挡在丛龙刀魂之前,长生刀一立,在身前竖起起一面白色的光墙。 猛虎撞在光墙上,两者同时消散。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暗道:“看来要解决丛龙和丛云,还需先把长生刀魂解决,要不就只有耗尽他的真气。” 韩闯不是笨人,笨人才会选择和刀魂打消耗战,先不说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就说能赢与否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他选择主动出击。 身子忽然猎豹一把扑上,重剑高高举起,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向长生刀魂劈来。 四溢的刀气席卷了人眼,令观战的岳先生和岳晓玉睁不开眼,他们只看见韩闯向前,高举重剑,之后的事情便被一片此刻的光芒所笼罩。 当光芒落尽时,韩闯和三只刀魂分立在擂台的两边,三只刀魂看起来有些萎靡,韩闯则衣衫不整,嘴角溢出鲜血。 “韩大哥!” 岳晓玉几乎要扑上去,什么少女的矜持,什么在念念不忘中忘记,都敌不过那嘴角的一抹殷虹。 岳先生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放心吧,韩闯没受伤。” 岳晓玉回头,瞪着自己的父亲,怒道:“都留血了,怎么会没受伤?” 岳先生道:“那不过是一点震伤而已,吐了血就没事了。” 岳先生说的没错,韩闯此刻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虽然嘴角的鲜血有些骇人,但就像岳先生所说,只是震伤,真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周天,伤势便已完全好转,吐血只是发泄而已。 岳晓玉也看出了其中端倪,停下脚步。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她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岳先生看到这一幕,不禁叹息一声,暗道:“你这家伙,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他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和韩闯交往,虽然韩闯的实力很强,虽然他无论从外形还是内涵上都是上上之选,但岳先生却明白,他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儿。 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绝不可能属于任何女人,他了解的自己女儿,自己她绝不甘心将男人分享,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他,忘记他,将他当成美好的回忆,锁在心里。 韩闯并不知道岳先生和岳晓玉的想法,他吐了口血,冷笑着对刀魂说道:“不错不错,果真有些来头,只是不知道大将军为什么会将你们这三只怪物用来陪葬。不过也好,就让我送你们上路吧。” 刀魂像听懂了韩闯所说的话,发出三声怒吼,向韩闯冲来。 这三只刀魂几十年来一直待在一起,早已亲密无间,若论本身的功力,他们比不上韩闯,但加上配合,三人如同一体,心意相通,却能与韩闯抗衡。 三只刀魂,三把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攻来,同时递到韩闯身前,不差毫厘。这一份默契可不是简单的待上多久的时间就能养成的,三把刀之间还有一种密切的联系。 韩闯挺剑而上,一人战三人,只觉得这三人配合默契十足,他虽妙招迭出,但每每在关键时刻被人破解。 “气煞我也!” 韩闯大吼一声,气势更加凶猛。 可这三只刀魂也不落下风,别人联手,功力强弱不同,武技招式不同,自然不可完全合一,这三人功力相当,武技招式一样,刀的特性又能互补,端是难以对付。 丛云主守,如密云布雨,点水不漏;丛龙主攻,威力十足,气势逼人;长生则主恢复,不断治疗伤势和吸收外界真气。 三个人如此密切的配合,用一般的方法各个击破,绝不可能,只能正面将他们一起打败。 韩闯催动幻灭护体,以重剑主攻,招式大开大合,威力无穷,虽然破不开三人防御,自己也是无恙。 过了一百招,三人配合依旧。 两百招,在韩闯的压迫下,他们终于出现了一丝真气不济的迹象。 三百招,三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攻势,只全力防守。 韩闯上剑夹掌,向三人猛攻,一把重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饶是三人配合默契,惊也抵挡不住,不多时,长生刀魂便中了一剑 别小看这一剑,一剑虽然算不得什么,却意味着韩闯在密不透风的堡垒中破开了一条口子。 千里之堤尚且毁于蚁穴,更不用说三人的配合了。 四百招过后,三人便完全被韩闯压制,其中负责恢复和治疗的长生刀魂被韩闯着重照顾,已经伤痕累累。 “是时候了!” 韩闯微微一笑,重剑一横,以震字诀震开三把长刀,跳出圈外,就见他缓缓将重剑举过头顶,磅礴的气势凝聚在剑锋之上。 他的人,他的剑,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了一座高大山峰。 “给我破吧!” 一剑挥下,竟如万马齐奔,扬起的劲风将观战的岳先生和岳晓玉掀翻在地。 第四百九十六章 质问 许多年以后,当旁人问起岳先生,你印象最深刻的剑法是什么剑法时,岳先生总是笑而不语。 他笑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就在嘴边;他不语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如实说了,旁人也不会相信。 是啊,有谁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是融魂期的高手;有谁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能发出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剑;又有谁相信,他今时今日在此地所见之景象。 所以那时的岳先生笑而不语,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但此刻,他却大长着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没人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发出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剑,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相信所有展现在面前的东西,不相信眼睛里所印入的画面。 然而他却不得不信,因为事实不会因他不信而变化,可是可挂存在的。 “铛铛铛” 三声脆响,三把刀折断同时落地,韩闯笑了起来。 “走吧。”他说。 岳先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上去的,仿佛意识已经逃离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缓缓向前。 他越过擂台中央,目光落在地上的断刀上。三把刀不仅断了,边缘处更有锯齿状的碎片,就算有人将断刀送道最高明的铁匠那里,也不可能恢复。 他心下骇然,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甲乙丙丁,四间侧室,四种不同的机关,三个人一一闯过,通过一条冗长灰暗的隧道,三个人终于来到了陵墓的正室。 头顶一排月明珠照亮了正室,一片宽敞的空间,中央孤零零的躺着一具棺椁。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韩闯不禁有些奇怪,低声问道:“你不是说还有两名长老吗?” 岳先生也觉得奇怪,不确定的道:“那是几年前的事情,难道长老们出去了?” 任何人在陵墓都会觉得压抑,能坚持几年时间的,少之又少,岳先生的推测也合乎情理,但韩闯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皱紧眉头,挡住岳先生和岳晓玉前进的脚步。 “怎么了?”岳先生问。 韩闯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抬头,冷笑着大声说道:“既然在这里,就不必躲躲藏藏了!” “感应如此敏锐,果然是融魂期的高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出,声音刚至,两个老头一左一右的忽然出现,挡在韩闯与棺椁之间。 其实他们这么做是多此一举的,韩闯根本就没打算上前,他敏锐的感觉道,面前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的厉害。 半步融魂,或者更进一步! 其实在乙室内韩闯就遇到过半步融魂的怪人,但那个人是从八卦炉出生出,没有意识,只是靠着蛮力和韩闯对抗,当然不是他的对手,而面前两个老人一看就是精通搏杀之术的老者,身上盘踞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杀气淡薄不是说他们杀的人少,而是说他们已经能够掩藏自己的杀气,这样的武者才是最恐怖的武者。 就韩闯所知道的,就算凝神巅峰,几乎要半步融魂的莲花也做不到这一点。 岳先生一见两名老人出现,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二爷爷,三爷爷。” 原来这两人大将军府的长老,左边的那位是二长老岳无痕,右边的是三长老岳无涯,两人乃是一对双胞兄弟,武魂一冰一火,具是半步凝神的高手。 岳无痕说道:“岳钟铉,你应该知道家族的规矩。” 韩闯皱起眉头。 岳无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韩闯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轻微波动,抬头一看,就见岳先生浑身颤抖,恨不得跪倒在地。 “原来是精神攻击。”他心中冷笑,安安发动灵识,将岳无痕的攻击接下,岳先生也恢复了正常。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二爷爷,我是为了查清父亲的死因才带外人进来的。” 岳无痕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饶有兴趣的望着韩闯,半晌,终于开口:“岳钟铉,你还知道外人一说吗?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外人。” 这一下,他没有应用任何一种精神攻击之法,但岳先生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叩在地上,颤声道:“二爷爷,到今日家族为何还不能接纳我?” 韩闯摇摇头,暗道:“岳先生是对家族太国执着了,不然以他的天赋,就算修炼道半步融魂也并非不可能。” 他没有说话,岳无涯则忽然开口:“好了,岳钟铉,你身份的话题就不要再说了,要怪就只能怪你时运不济,未能等到那一天,虽然你是启生的私生子,但终究没有被家族承认,你现在带着你的朋友走,我们可以不做追究。 岳先生的身体在颤抖,不光是韩闯,就连岳晓玉也发现这一点。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爹爹有如此失态的时刻,平常就算再艰难,再痛苦,他也不会表露一丝,而现在。 岳晓玉感觉心疼,进而发展成对那个家族的痛恨。 “是啊,我爹爹是私生子,但私生子也是爷爷的儿子!”她大声叫喊。 就听岳无涯冷峻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这里哪轮到一名女子放肆!” 岳先生身体一怔,缓缓起身,站到岳晓玉身前,冷冷的说:“三爷爷,这是我的女儿,也是岳家人。” “胡说!”岳无涯怒道:“连你都没被家族承认,更不要说你的女儿了!” 岳先生沉声道:“三爷爷,我是父亲的儿子,也是岳家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你——”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岳无痕忽然开口:“老三,好了。”扭头对岳先生道:“钟铉,你回归家族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说,现在请你和你的朋友推出陵墓,不然休怪老夫无情了。” “二爷爷!我来是想查出爹爹的真实死因!”岳先生道,“我不想让爹爹不明不白的死去。” “什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岳无痕平静的说,“当时御医已经下了判断,是那顾儒之谋杀了岳启生。” “不是的。”韩闯忽然开口。 “你是何人?”岳无痕终于正大光明的将视线落在韩闯身上,同时暗暗使出了精神攻击。 “受起你的精神攻击吧,对我无效。”韩闯冷笑道。 岳无痕见精神攻击真的无效,也不强求,立刻收回灵识,冷冷的道:“阁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闯道:“我说顾儒之是无辜的!” 话未说完,便被岳无涯打断:“你说无辜就无辜?你才多大,当年的事情你看到了吗?” 韩闯冷笑的看着岳无涯,说道:“我是没亲眼看到,但我亲耳听当事者说过这件事情,顾儒之是无辜的。” 岳无痕制止暴走的岳无涯,平静的对韩闯说道:“你听谁说的。” 韩闯道:“顾儒之本人。” 岳无痕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起来,“凶手当然会在人前喊冤。” 韩闯摇头道:“我相信他。” 岳无痕哼了一声,道:“可我不相信,整个岳家也不相信,他顾儒之是我岳家的仇人!” “哈哈哈!” 韩闯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岳无痕道。 “我笑你们岳家连仇人是谁都搞不清楚。” 岳无痕冷笑道:“有御医证言为证,我岳家怎会搞错。他顾儒之正是杀死岳启生的凶手。” 韩闯摇摇头,沉声说道:“那御医是如何说的。” 岳无痕道:“中毒!”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笑什么?”岳无痕道。 韩闯笑道:“我笑你们岳家无知。” “你——”岳无涯再也听不下去,上步对准韩闯就是一拳,韩闯又岂会被他打中,开启蛇形瞬步,整个身子向后平移。 岳无涯一招不中,心头更是怒火丛生,当即使出武魂。 “滔天烈焰!”一声暴喝,身后火光冲天,就见他平平一拳打来,拳头上包裹着火焰,炙烤着空气发出嘶嘶声响。 韩闯微微一笑,不躲不闪,一拳迎向岳无涯的拳头,两拳相交,吞噬武魂即可开启,疯狂的吞噬岳无涯全上的火焰与真气。 岳无涯心中大惊,想要挣脱,却发现拳头被一股粘力死死黏住,不得已,只能当机立断的截去拳上的真气。 一身闷响,两人错身而过,韩闯身姿潇洒,岳无涯则一连后退了几步,脸色潮红。 韩闯笑道:“怎样?还要继续吗?” 岳无涯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岳无痕皱了皱眉,沉声道:“阁下是想仗势欺人吗?” 韩闯大笑,道:“你也别给我扣帽子,刚才可是他先动的手,大家都看见了。” 岳无痕没说什么,只是走道岳无涯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势,见伤势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说完就请离开。”他冷冷的道。 韩闯笑了,道:“这才对,大家好好说,何必动武。”语声稍顿,接着说道:“大将军岳启生的死,其实有很多疑点。” “有何疑点?老夫怎么看不见?”岳无痕冷哼道。 韩闯不以为意,继续道:“第一,御医说大将军是中毒而死,而顾儒之治疗癔症所用之药,并没有毒药。” 岳无痕道:“他可以偷偷的给启生服用毒药。” 韩闯笑道:“那就更奇怪了,如此一来就不可能是意外,而是谋杀?不过据我所知,顾儒之和大将军并没有过解,他为什么要杀死大将军。” 岳无痕冷冷的道:“他也可以是被人收买。” 韩闯笑道:“当年的顾儒之初出茅庐,谁会去收买他?据我所知,当年大将军重病,可是先请全城的名医,之后的御医,最后才是顾儒之诊断。若是真有人想收买,也不应该收买顾儒之,而是收买之前的人,万一之前有医生将大将军的病治好了,那不就白费功夫吗?” 岳无痕愣了愣,只觉韩闯说的有理,但几十年的认知可不是这样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他冷笑道:“动机并不重要,也许顾儒之和启生有我们不知道的过解。总之御医已经断言启生是被毒死的,我们搜查顾儒之的房间也发现用过的毒物。” 韩闯笑了,道:“敢问二长老,那顾儒之的医术如何?” 岳无痕不明白韩闯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但依旧如实回答:“若论医术,他可以称得上苍澜第一,可惜有术无德。” 韩闯摆了摆手,道:“既然顾儒之的医术如此高明,那他想杀死自己的病人,需要用下毒这种危险的手段吗?” 韩闯见岳无痕愣住,立刻又道:“就算他和大将军有过解或者被人收买要谋杀大将军,那也不应该用下毒这种手段,他大可以在治疗过程中用一些特别的手法,倒是最多背上一个医术不精,治死了人的罪名,为何要去用下毒这种笨办法?” 第四百九十七章 十八木偶 上 岳无痕沉默了下来。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去想,不愿去承认,那些积累在心头已久的认识,可不是三两句话,三两个质疑就能被彻底挖去,但怀疑的种子却已经埋下,总有一天生跟发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过了好久,岳无痕终于开口:“说说你们来此的目的吧。” 岳先生眼睛一亮,他能很清楚的感觉道岳无痕的动摇,那是一种潜藏在皮肉骨骼之下的情感。 “开棺验尸。”岳先生沉声道。 “你说什么?”这一瞬间,岳无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但岳先生却用更加更定的语气证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幻听。 “我们是来来棺验尸的。”岳先生再次重复。 “岳钟铉,你!”岳无痕还未说话,岳无涯就已经爆发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岳先生面前,狠狠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撕碎。 苍澜国的传统是死者为大,人死以后,绝不可开馆,开馆是为不详之兆,但此刻岳先生的要求却是开棺验尸,这也由不得岳无涯不怒。 若不是韩闯站在身边,恐怕他已经出手了,此刻便是没有真正出手,也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韩闯抬了抬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岳无涯心有余悸的看了韩闯一眼,终是将那即将爆发的怒火压了下去,但一张脸,却冷若冰霜。 气氛紧张,就像一只膨胀的火药桶,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岳无痕干咳嗽了两声,柔声说道:“岳钟铉,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 “知道。”岳先生低头瞬目的道。 岳无痕叹息道:“那你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准许你开棺验尸的,那是对你父亲的不敬。” 岳先生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反驳。他能说什么?一个儿子要开父亲的棺?将他的骸骨曝于人前? 韩闯瞥了岳先生一眼,叹息道:“岳长老,我们也是为了找出大将军真正的死因。” 岳无痕看了韩闯一眼,平静的道:“启生的死因为早已经确定,就不需要开馆了。” 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道:“可我还有怀疑!” “我们不会因为你的怀疑而开馆的!”岳无涯忽然插嘴。 韩闯皱眉看了他一眼,他不是不知道事情的难做,可但凡有其他办法,都不会用到开棺,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找不到其他的方式来解决,只有用最尴尬的,最艰难的方式。 “岳长老,我不是不明白死者为大的道理,但我死者也不希望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查出一死者的真正死因,才是对他最大的尊敬。” 韩闯说的平静,语气中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他明白,这种事情是强迫不来的,如果他要强行开棺的话,固然没问题,但却意味着岳先生彻底与他的家族决裂,就算日后证明岳启生的死因有疑,也不可让他再入家族。 并非每个世家和宗门的子弟都能如韩闯这样,坦然的接受离开,在很多时候,家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他们自己。 许久无声,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岳无痕终于开口:“你有几分把握?” “二哥你!” 岳无痕挥手打断了岳无涯的话,眼神怔怔的凝望着韩闯。那篆刻着毕生荣耀的苍老面庞显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岳无痕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韩闯打动了,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被打动,他开始飘向韩闯的解释,或许只是那么一点,但即便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也足够了。 韩闯笑了,沉声道:“我有七层把握。” “七层吗?”岳无痕喃喃自语。 “我可以不阻拦你开棺验尸。” “二哥你——” 岳无痕挥手打断了岳无涯的话,对韩闯说道:“我和无涯都可以不阻止你开棺验尸,但你必须经过我们的考验。” “考验?”韩闯饶有兴趣的道。 “不错。”岳无痕道:“就是考验。”他指着身后的棺材说:“我不会亲手帮你打开棺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语声稍顿,他继续道:“在这件内室里,留有苍澜国机关大师通玄子的遗作,只要你能一人破解机关,我就让他们开棺验尸。” 岳无涯一听这话,也冷静了下来,挑衅的盯着韩闯,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可是苍澜国机关大师通玄子的遗作,就算融魂初期的高手也未必能破。” “将军墓里会有如此厉害的机关?”韩闯脸上露出不信的表情。 岳无痕摇摇头,朗声说道:“这是通玄子过世前最后一件作品,说是凝结了他毕生的精力也不为过。”看了岳无涯一眼,继续说道:“无涯说的不是无的放矢,苍澜国中有意味融魂初期的高手,曾经试用这件机关,最后也折戟沉沙。小伙子,如果我是你,会认真的考虑一下。” 岳晓玉也上前拉了拉韩闯衣袖,低声道:“韩大哥,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虽然她很在意自己爷爷的真正死因,但此时此刻,她更在意的却是韩闯的安危,若是为了查出爷爷的死因而将韩闯置身于危险之中,绝不是她愿意看的。” 韩闯只是笑笑,然后柔声对她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情的。”说完不着痕迹的向前走了一步,对岳无痕说道:“在下韩闯,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愿意接受考验。” 岳无痕叹息一声,他之前所说的就是希望韩闯知难而退,但看现在的样子,想让他知难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岳无痕还没有说话,岳无涯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既然你要死,我们也不阻拦了,大哥,启动机关吧。” 岳无痕叹息着点了点头,两个人同时转身,身影很快没入阴影之中。 韩闯回头对岳先生和岳晓玉说道:“你们也后退吧,小心照顾自己。” 两人心知留下来对韩闯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于是同时点头,退到了一边。 整个大厅的中央只剩下韩闯和那具孤零零的棺椁,仿佛让人觉察出人与棺椁之间,存在则一种莫名的联系。 是什么? 没人知道。 吱吱吱! 一串诡异的声音响起,地面震动。并不是那种地震式的上下震动,而是一种平行的震动,很稳定,很淡然,很有规律。 地板上开出了十八道口子,从口子里缓缓升起十八只木偶,每一只都有真人大小,无论是兵器还是衣着,甚至每个木偶的神态都雕刻的惟妙惟肖。 十八只木偶就像十八件精制的艺术品,就算放在博物馆里展出,也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 但在韩闯看来,这十八只木偶就是十八只杀人的机器,每一个都是足以致人于死地的东西。 紧张吗? 有一点,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金光一闪,重剑出现在手中,与此同时,阴影里传出了一声惊呼:“融魂期!” 正是岳无涯的声音,之前他虽然在韩闯面前吃了大亏,但却认为是自己大意了,若是重新打过,结果犹未可知,可现在,当韩闯用召唤魂宝的方式召唤出重剑的时候,他心底所有的叫醒都消失殆尽。 他明白自己输了,真是输了。不是输在大意,而是输在实力上,就算他完全准备好,也没有赢韩闯的可能,因为韩闯是一名融魂期的高手。 如此年轻的融魂期高手! 他与岳无痕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严重的惊讶。 岳无痕叹息道:“本来我以为自己很高看他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二十多岁的融魂期高手,这——”脸上的皱纹跳动了两下,是岳无痕的苦笑。 除了苦笑,他想不出任何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惊叹与无奈之情,通玄子设计的机关能够抵挡融魂初期的高手,但是能否抵抗面前的这个韩闯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却不得不很快知道。 岳无涯看着他,低声问道:“二哥,还要继续吗?”他虽然冲动易怒,但绝不是一个傻子,明白如果家族招惹上一个融魂期的高手意味着什么。 岳无痕摇摇头,说:“继续吧,既然已经说了给他考验,就不能半途而废,”他很认真的看着岳无痕,“对手虽然是融魂期的高手,但我们是岳家,是苍澜国的岳家,你记住这一点。” 岳无涯点了点头,按下身前的按钮。 场中,十八子木偶的眼睛骤亮,放出的红光直射向韩闯的身体。 没有任何犹豫,韩闯扭身躲避,同时向前。红光交织成网,却没有网住他的身体,从他耳畔擦过,落在地板上,发出嘶嘶的声音,地板瞬间冒起青烟,当红光闪去,还残留着灼烧过后的黑色。 岳晓玉看的咋舌,低声向岳先生问道:“爹爹,这就是通玄子大师的机关吗?” 岳先生叹息一声,说道:“通玄子大师是我国的第一机关师,可惜在十三年前过世了,这件十八木偶就是他临死前交给岳家的。” 岳晓玉挑了挑眉头,低声道:“那岳家为什么用它来守护爷爷的棺椁,这么厉害的机关,若是拿出去的话,那苍澜国谁还能与岳家争锋?” 岳先生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岳晓玉的脑袋,柔声说道:“小丫头,世家与国家的关系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十八木偶确实厉害,但毕竟只是机关,不是人,也永远不可能达到人类的威慑力。” 见岳晓玉依旧疑惑,岳先生笑着解释:“打个比方,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抵抗军队,但他们可以跑,可以暗杀,可以用各种手段爆发,所以如果有一个融魂期的高手,苍澜国中就无法敢于挑衅我岳家,这架机关虽然堪比融魂初期的高手,但却是死物,面对千军万马,死物是不会逃的,也不会暗杀,不会阴谋诡计,所以那些人不怕。” 岳晓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口中说道:“那二长老他们已经知道了韩大哥是融魂期的高手,为什么还与他做对?” 岳先生看了前方的阴影一眼,笑着回道:“为了家族的尊严。” 岳晓玉诧异道:“他们就不怕日后韩大哥报复?” 岳先生道:“你认为他会报复吗?” 岳晓玉摇摇头,虽然认识的不久,但她知道,韩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报复整个家族的。 岳先生道:“你都看的出来,二位长老自然看的出来,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让韩闯看看岳家的实力而已。” 第四百九十八章 十八木偶 下 场中,韩闯正在搏杀。 没错,就是搏杀,场面远不是岳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么和谐,十八个木偶就像十八架杀人的机器,围着韩闯如同走马灯一般。 要知道这些木偶可不是普通的木偶,几乎相当于凝神的巅峰的实力,再加上悍勇无畏的姿态,就算普通的半步融魂高手遇到了也会头疼。 韩闯虽然是融魂期的高手,但要面对这些木偶,依旧有些困难,毕竟他只有一双手,一把剑,而对方却有十八双手。 十八双手能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袭击,也能封住所有他出剑的角度。 木偶没有嘴,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说话,木偶也没有眼睛,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眼睛,无论韩闯站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杀到。 不但如此,若是这十八个木偶只是普通的机械还好说,他们竟能结成阵法,使用武技,虽只是一些粗浅的外门武技,但依旧给韩闯带来的巨大的困扰,他一个人,一把剑,艰难的抵抗,直到此刻,他从了解从前闯阵的那个融魂初期高手的艰难。 面对一群打不死的木偶,你能怎么办? 或许下重手摧毁他们是个不错的办法,但韩闯试过,挺剑直刺,十八个木偶能瞬间排成一列,彼此传递力量,或许单个木偶的力量不值一提,但十八个加在一起,就有些骇人了。 别说是韩闯,就算融魂中期的高手也需要掂量一下。 这场战斗打的是跌宕起伏,岳晓玉看的手中出汗,见韩闯落于下风,不禁有些担忧的向岳先生问道:“二长老和三长老不会伤了韩大哥吧。” 岳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两位长老心中有术。”其实他想说,别看韩闯现在落于下风,但剑法却丝毫不乱。 他固然无法击破十八木偶的防御,这十八个木偶也无法击破他的剑圈,两者之间不过是一种诡异的平衡而已,至于这种平衡还能支持多久,就不是岳先生所能料到的,不过他有一种感觉,那个被困在正中央,如同摇摇欲坠一般的韩闯,一定能想到破局的办法。 没错,韩闯还真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十八木偶最厉害的就是身体坚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做成,竟比上好的精铁还要坚固,便是正面挨上玄铁重剑一剑,也只能留下一道白印子;但世界是公平的,给予了你强大的身体,必然会剥夺一些东西。 好比灵活。 木偶终究是木偶,在灵活程度上和人类还有很大一段距离,韩闯利用这一点,在十八个木偶的包围小,运起蛇形瞬步,左突右支。 一把黝黑的重剑在风中飘飞,仿佛是一躲黑色羽毛。 岳先生看道这一幕,不禁心下骇然,他可是知道那把重剑的重剑,玄铁铸成,至少也有百斤,可韩闯使来却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仿佛手中挥舞着的不是几百斤的重剑,而是一片羽毛。 当然,韩闯的剑法在他看来是不入流的,并不轻灵,也不潇洒,跟没有杀手的很辣,如果一定要形容,只能用古拙来说了。 古拙可以是个褒义词,但很多时候却是贬义词,岳先生不得不承认,此刻古拙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没有任何意外。 但令他惊讶的是,就是这种不堪入目的剑法,竟能挡住十八木偶的攻击,端是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若是让韩闯知道岳先生在腹诽他的剑法,一定会不顾一起的冲过去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剑法并不一定要轻灵、潇洒,或是狠毒,古拙的剑法也可以有十足的威力,至少当他运起重剑的时候,招式越简单,花哨越少,威力越大。 重剑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花哨的招式,很多时候,只要挺剑直刺,便可解决问题,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 没错,就是速度,韩闯的剑法看似缓慢,实则很快,若不是亲身经历,觉感觉不出这种快,而在实际的快与感官的慢之间,又存在这种矛盾,叫人难以琢磨,这正是他所领悟的重剑之法的厉害。 可便是如此,十八木偶组成的阵法也没有一丝动摇的痕迹,配合无间,十八双手仿佛有几百双手的威力,韩闯竟连一点突破道他们核心的办法也没有。 掌风如网,拳劲似浪,韩闯就像网与浪中的一条小雨,在网中飞腾,在浪中坚持,最终却难免一个落网的下场。 浪越来越急,网越收越紧。 阴影里的岳无涯脸上露出一抹兴奋的笑意:“通玄大师留下的剑法果真厉害,就算融魂期的高手也破解不得,”话到这里,话风忽然一转:“不过可惜,只能布置在启生的陵墓之中。” 岳无痕也叹息道:“启生本是通玄大师的忘年交,没想到启生先逝,通玄大师用这阵法来给他守灵,也是尽了朋友之谊。” 岳无涯看着依旧在挣扎的韩闯,低声道:“二哥,你说这阵法能否在外面复制一个。” 岳无痕看了岳无涯一眼,无奈的道:“你以为我们岳家有人能复制出这阵法?” 岳无涯沉声道:“就算不能完全复制,也能复制个七七八八,能有五层厉害,就足以让人忌惮了。” “想要别想。”岳无痕苦笑道:“你当大师的阵法是这么好复制的吗?”停了停,继续道:“先不说那阵图的复杂,就算我们能搞明白阵图,那木偶的材料呢?你也看到了,木偶的材料才是真阵法厉害的关键,若不然对手完全可以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破阵。” 岳无涯看着韩闯看一剑胜过一剑的威势,不禁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的没错,岳家,甚至整个苍澜国恐怕也再找不出这样的材料,毕竟这可是同学大师一辈子的积累,又由他亲自制作。” 两人这边说着话,似乎已没将韩闯放在眼里,场中所表现出来的也正是如此。韩闯虽然厉害,但任谁都的看出来,他不过是强弩之末,能坚持多久还犹未可知,只要真气耗尽,就只有落败一图。 岳无痕喃喃道:“是时候了,不能和融魂期的高手结下死仇。”他朗声说道:“韩闯,停止吧,你破不了这阵法的。” 韩闯正在挥剑,忽听得岳无痕的声音,微微一笑,喊道:“岳长老,放心吧,小子心里有数,这机关阵法虽然厉害,却也不放在我的眼里。” 岳无痕见到这时,韩闯还嘴硬,不禁怒从心起,没好气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破解这机关。 话一说完,立刻扭头对岳无涯道:“他要继续,就让他继续。” 岳无涯沉声道:“二哥,这阵法可杀不死融魂期的高手。”他的意思很明显,岳家惹不起融魂期的高手,若能将韩闯当场斩杀还好,若是斩杀不了,恐怕岳家永无安宁之日。 岳无痕冷哼一声,说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岳无涯叹息一声,只能按照岳无痕办法,继续操作着木偶。 木偶的动作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猛烈,留给韩闯辗转腾挪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外人看来,他已经输定了。 就在这时,韩闯忽然叹了口气,道:“阵是好阵,木偶也是好木偶,未曾演练熟练。” 没人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演练熟练,没人知道。不过就算有人想明白,也来不及了,就在这一瞬间,韩闯忽然出手,就见他身子如同小鱼一般在拳风中穿梭,瞬间切入道十八个木偶中间。 “不要进去!” 就连岳先生也看出这最危险的地方,忍不住出口提醒,可韩闯依旧我行我素的切入到了中间,重剑在手,挺剑直刺,刺向正面向他扑来的一只木偶,最简单的招式,此刻却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木偶毫无意外的被撞飞出去。 虽然木偶不会受伤,但却让原本紧密的阵法出现了一道缺口,韩闯微微微微一笑,剑指那缺口而来,岳无涯和岳无痕立刻控制木偶阻拦。 韩闯人忽然腾空而起,人在半空,回身就是一剑,只听一片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重剑撞在木偶的手臂喊,火星四溅,韩闯则借着这股反震的力道再次腾空而起。 说的复杂,也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情,韩闯人在半空,诡异的扭转身形,剑锋向下,如同一道流行急坠而来。 岳无痕和岳无涯见状,心中大惊,没想到韩闯还有这种剑法,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剑尖以准确的点在地面上,以剑尖为圆形,周围三丈的距离出现了一道光圈。 “是剑气!” 岳无痕与岳无涯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没想到看似天衣无缝的阵法竟被这样破了。”岳无涯道。 “是啊,若是通玄子有灵,一定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岳无痕叹息道。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韩闯将剑气打入大地之中,以剑尖为圆形的那一片区域忽然下陷,所有木偶都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这不是因为它们下盘不稳,而是木偶的属性所导致的,木偶毕竟不是人类,虽然招式力道十足,但没有真气,更不会轻声的功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塌陷,根本无法反应。 若给他们一些时间,当然也能从深坑中爬起,但韩闯绝不是会给敌人机会的人,他忽然扭身,剑尖从竖道横,扭转了九十度,然后以水平面三百六十度旋转起来。 只听一阵密集的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十八只木偶具被他点中了头顶,深陷入坑中,无人帮助,想要爬起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腾空,落地,收剑。 整个动作潇洒而自然,配合上韩闯脸上淡定的笑容,颇有一番剑道名家的风范。 “两位长老,现在我可以开棺验尸了吧。”韩闯笑道。 岳无痕和岳无涯对视一眼,具看出令对方眼中的无奈,虽然不愿,也不甘,但无奈早已说话的事情,若是反悔,岳家的脸面固然荡然无存,若惹恼了这个融魂期的高手,就更加麻烦了。 岳无痕咳嗽了两声,稍稍掩饰尴尬,便低声说道:“岳家行事,绝不会出尔反尔,” “韩闯,你开棺验尸吧!” 第四百九十九章 开棺验尸 验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第一条,打开棺椁就把韩闯拦住了,无奈的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岳无涯和岳无痕,两个老人仰望着天顶,像是天顶的夜明珠更加吸引他们。 韩闯咬了咬牙,对岳先生道:“有办法打开棺椁没有。” 岳先生心有余悸的看了岳无涯和岳无痕一眼,低声回道:“棺椁下方有个按钮。” 韩闯走到棺椁前,用手在下沿摸着,转了一圈,终于摸到了传说中的机关按钮,用力一按,只听棺椁里窜出轰隆隆的声响。 就在他下意识让开的时候,棺椁从中打开,露出内里的棺材。 岳先生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拉着岳晓玉跪在棺材面前。 “爹爹,今日搅扰,实在迫不得已,我必须查出你死亡的真像。”一连叩首,岳先生起身,看着岳无痕说道:“二长老,三长老,劳烦做个见证。” 岳无痕叹息着道:“钟铉,你要考虑清楚,如果查出启生的死没有疑点,你的下场——” 岳先生笑了,道:“二长老,我心里有数。” 岳无痕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岳先生坚定的心。 岳先生看了韩闯一眼,上前扶住棺材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像是抚摸着一件精制的珍宝。 终于,他深吸一口,缓缓将棺盖推开。 一股刺鼻的气息从棺材里发出,岳先生下意识皱了皱眉。 韩闯低头看去,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化,只剩下骸骨。 “我要将这些骸骨取出。”韩闯说。 岳先生点了点头。 韩闯小心翼翼的挑去尚为腐朽的衣衫,将骸骨一块块的取出,放在地板上,拼凑成一副完整的人体骸骨。 “从哪里开始检验。”岳先生问。 韩闯道:“先从身份吧。” 岳无涯道:“身份就不用了,启生是我亲自看着下葬的。” 韩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必要的流畅。” 岳无涯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有说话,反倒是岳无痕开口道:“你怎么由一具骸骨断定人的身份。” 不光是他,就连岳先生和岳晓玉也一脸疑惑的凝望着韩闯。 韩闯笑了,拱手向岳无痕问道:“敢问大将军死时的年纪。” “四十五岁。”岳无痕说,“启生是我岳家武学天赋最高的武者,四十五岁就已经晋升半步融魂,如若不死,就算融魂期也犹未可知。”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想起自己身边站着的可是一个二十多岁就融魂期的变态。 你在一个二十岁就融魂期的变态面前提起一个四十五岁半步融魂的天才,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尴尬。 韩闯摇摇头,低声道:“好了,四十五岁,我知道了。”他指着尸骸的上颚说道:“人类上颚骨缝有两处在二十时融合,还有一处在三十岁时融合,这具骸骨的三处骨缝都已融合,说明年龄超过了三十岁。 “大将军有以前有没有受过什么骨头上的伤?” 岳先生道:“父亲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受伤无数,要说骨头上的伤害我就不知了。” 岳无涯忽然开口:“大概四十年前,启生在执行敌后突袭任务时,受过一次骨折的伤势。” “在什么地方?”韩闯问。 “右手。”岳无涯说,“当年老夫就跟在他左右,敌将忽然袭来,老夫救援不及,他的右手被敌将的重锤扫中。” 说道过去的事情,岳无涯的脸上竟露出一抹微笑,“不过这小子也是硬朗,竟不顾身体伤势,一刀将敌将斩于马下。” 韩闯检查了骸骨的右手,果然发现了一处骨折愈合的痕迹。 “那就没错了,这具骸骨应该是大将军的骸骨。” 岳无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当然,除了启生,还会有谁躺在里面。” 韩闯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 岳无痕道:“好了,骸骨的身份也确认了,现在该确认死因了吧。” 韩闯道:“大将军的骸骨保存完好,没有明显的外伤。” 岳无涯道:“那是自然,启生是被顾儒之毒死的!” 韩闯摇摇头,道:“是不是顾老爹杀的我不知道,但他一定不是被毒死的。”微微一笑,指着骸骨的喉管说道:“你们看他喉管,是不是呈现出中毒的黑色。” “没错,他就是中毒而死的,这点并不奇怪。”岳无痕不动神色的说。 韩闯笑了,道:“中毒而死的人,喉管呈现青黑色确实不奇怪,奇怪的是肋骨并没有变黑,”他指着尸体的肋骨道:“你们看看,并没有中毒所引至的青黑色。中毒的迹象只到喉管,说明有人在他时候才给他下毒。” “这不可能!”岳无涯惊叫道:“启生死的时候脸色青紫,七窍留黑血,嘴角有白沫溢出,都是中毒的迹象。 韩闯道:“你口中的这些所谓的迹象都是可以伪装的,用点黑血和呕吐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御医呢?难道御医的诊断也错了吗?”岳无涯继续争辩。 韩闯道:“您就这么相信御医吗?” 岳无涯沉默下来。 他比谁都清楚,御医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医生。宫闱之中多少龌龊的事情,御医身在宫中,又怎能独善其身。 说句不好听的话,每个御医心中都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闯见岳无涯沉默,继续追问道:“御医是谁派来的?” 场面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声音,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过了好久,岳无痕终于开口:“是苍王。”语声稍顿,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三十年前,先王过世不久,当今国王登位,苍王、启生、太傅刘恒,尚书令郭强四人为顾命大臣,其中以苍王为首,启生次之。” 他看着韩闯,叹息一声道:“当年苍王欺主年幼,已有了篡位的意图,曾经暗示过启生,被启生拒绝,没过多久,启生就病故了。” 韩闯道:“您也承认这事与苍王有关?”韩闯倒不是一定要将屎盆子扣在苍王头上,只是目前来看,确实是这个苍王最有可疑,有动机,也有能力。 岳无痕冷哼道:“老夫可没这样说,”话锋一转,又道:“你只证明了启生不是死于毒,还没证明他的死因。” 韩闯笑了,低声道:“我立刻就告诉你大将军的死因。” 之前在检查骸骨时候,韩闯就发现了岳启生肋骨上有可疑的痕迹,他仔细在骸骨间寻找,终于找道了半截金针。 即便已过去了三十年,这半截金针依旧没有任何腐朽的迹象。 韩闯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置大将军于死地的凶器。”语声稍顿,继续道:“大将军不是毒死的,而是被人用金针扎窍穴而亡,你们看他肋骨上,还残留着针孔。” 众人定睛看去,果真件肋骨上有三个并排的,几乎尾部可查的肋骨,不禁心下骇然。 “这小小的金针怎么能扎死人?”岳无涯兀自不信。 韩闯道:“不要小看这金针,对于医者来说,用金针杀人易如反掌。” 岳无涯道:“你也说是医者,那仍然不能排出顾儒之的嫌疑,甚至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毕竟启生是经过他的治疗之后才过世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韩闯笑道:“不过你们看,凶徒用来暗算大将军的可是金针,据我所知,顾老爹并没有金针,他用的是银针。” “胡说!”岳无涯大喝道,“他就不能用金针吗?” 韩闯没有回话,只是似笑非笑的凝望着岳无痕。他感觉岳无痕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果然,岳无痕叹了口气,说道:“老三,我们可能真的冤枉人了,我记得那顾儒之用的确实是银针,没有金针。” “二哥,他既然处心积虑的要谋害启生,自然不会用银针。” 岳无痕摆了摆手,打断岳无涯的话:“我曾经查过顾儒之的背/景,他乃玄英老人门下弟子,玄英老人擅长的是九银针法,用的是银针,用金针就发挥不出阵法的威力。” 岳无痕抬起头,看了韩闯一眼,说道:“我必须承认,启生不是顾儒之所杀。” 一句话说出,岳先生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口中大呼:“父亲!” 岳无痕等他发泄过后,才缓缓对韩闯说道:“韩先生,既然你能证明启生不是顾儒之所杀,那能否告诉我,启生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韩闯饶有兴趣的看着岳无痕,柔声说道:“二长老何故要来问我呢?您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岳无痕叹了口气,说道:“三十年来,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是一直以来先入为主的念头让我将目标锁定在顾儒之的身上。” 岳无涯激动的道:“二哥,你说的是谁?苍王?” 岳无痕点了点头,“除了苍王还有谁敢害启生。” 岳无涯大怒道:“好个陆伯平,老子这就杀上他苍王府去!”刚想迈步,就被岳无痕一把拉住。 “你想干什么!”岳无痕大呵道。 “杀了苍王,给启生报仇!”岳无涯道。 岳无痕怒道:“你若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拖上家族!” “二哥,你说的什么意思!” “启生过世之后,我岳家就一蹶不振,相反苍王已成大势,你去找他报仇,不是将整个家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岳无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修生养秀这么多年,仍然没学会什么叫隐忍。 岳无涯怒道:“那启生的仇就不报了?” 岳先生也道:“是啊,二爷爷,我爹的仇难道就这样算了?” 岳无痕闭上眼,思忖了许久,忽然睁开眼,走到韩闯面前。 “还请韩先生为我岳家报仇雪恨!” 第五百章 苍王出招 这一夜有风,大风,大风卷起旌旗,猎猎作响。 在猎猎作响的旌旗声中,夹杂着轻微的脚步,若不是仔细去听,绝难以听到。 顾老爹抬头,看到一张微笑的脸。 “你小子哪去了?” 来人正是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人有三急而已——” 话未说完,便被顾老爹打断:“说实话。” “三急。” “我等了你几个时辰了。” 韩闯垂下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这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苦涩,仿佛背后隐藏着莫名的无奈奈何。 顾老爹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但仅仅一瞬,就恢复正常。 “好了,快天亮了,先去睡觉吧。”他板着脸说道。 “好的。”韩闯笑道。 正准备脱衣时,就听顾老爹的声音传来:“李翰生怀疑你了。” 韩闯一边脱衣,一边随口道:“那就让他怀疑吧。”正准备缩进被子里,忽然被人扭过身子。 “你小子没明白我的意思?”顾老爹大喝道:“你深夜消失,引起了李翰生的怀疑。” 韩闯笑了,不着痕迹的拨开顾老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了。” 顾老爹板着脸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韩闯笑了,道:“有什么好严重的?” 顾老爹冷哼一声:“那李翰生虽然只是个御医,但却深的云营将士的信任,若啊针对你,想想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顾老爹也是为了韩闯着想,虽然他毫不怀疑韩闯,但却不得不承认,韩闯的行为确实容易让人怀疑。 正常人谁大半夜出营帐啊?而且大营里戒备森严,竟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实是不可思议。 如此一来,就有两个推论。第一,韩闯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营地里的某个地方,但看他一脸疲倦的模样,而衣衫的磨损程度,顾老爹就自动否定了这种可能;第二,他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念及此,顾老爹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小子怎么可能是高手呢?连武魂都没有。” 虽是如此想,但他毕竟是个医生,医生都是小心谨慎的人,顾老爹更是其中翘楚。 “把你左手伸出来。” “干什么?”韩闯缩了缩脖子,但依旧伸出左手。 顾老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放心吧,大半夜的出去乱跑,老夫给你把把脉,看你是不是有梦游症。” 梦游症! 韩闯苦笑不得,先不说这梦游症能否把脉把出,就算把出了又能怎么样,还能让我不睡觉吗? 顾老爹按住韩闯的脉门,稍作探视,心中便定。 这小子果然没有真气,可他消失了这么久,怎么就没人发现?难道他有隐身术? 顾老爹想想也摇了摇头,抛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象。 “好了,没事,身体健康。”顾老爹说,接着不由赞叹起来:“前几天你还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想道不过几天时间就恢复过来,而且身体还比正常人健康,真是不可思议。” 韩闯暗道:“我可是融魂期的武者,能不健康吗?”他已知道顾老爹的想法,于是故意控制真气,收缩武魂,就算顾老爹把脉,也没发现他真气雄厚的事实。 “可能是我经常锻炼身体的缘故吧。”韩闯笑道。 顾老爹摇摇头,暗道:“锻炼身体可锻炼不出来,这小子一定有什么明明瞒着我。”韩闯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顾老爹已经开始怀疑,只是出于信任,不便说出口而已。 我又何必在意这些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顾老爹咧开嘴,笑了起来。 “睡觉吧!” 半夜好梦被清晨的鸡叫搅扰。 韩闯很怀疑为什么军营里会有鸡,直到后来才明白,云营驻扎在苍澜国以北,朝廷除了供应少量武者外,其他的基本靠自给自足,别说是鸡了,就算猪也有很多。 按照云营士兵的话来说,咱这叫改善伙食。好吧,改善伙食。 阳线透过帐帘,泰然自若的落在床头,肆无忌惮的揉虐着韩闯的眼睛,他便是再不想起来也不行了。 洗漱完毕后,回来营帐,看见顾老爹也已起身,正一脸严肃的站在七星海棠之前。韩闯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顾老爹,不禁走过去,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顾老爹回过神,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本以为今天早上能出结果,看来还需要多等一天。” 韩闯“哦”了一声便没有其他反应,他不是不知道多等一天的危险,先不说那边李翰生正吊着叶胜天的性命,就说来自苍王的威胁,也不可小视。 只是苍王还没有动手,倒让韩闯感觉奇怪。 “按理说应该动手了才是。”他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顾老爹问道。 “没什么。”韩闯道,“我说早餐怎么还不来?” 顾老爹大笑着摇摇头,刚想嘲讽两句,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师兄,我可亲自给你们送早餐来了。” 李翰生拉开帐帘,走了进来。 就见他手上端着一只餐盘,盘里放了两只碗,一碟菜,三壶酒。 “李国手。”韩闯立刻见礼。 李翰生饶有兴趣的看了韩闯一眼,啧啧道:“不错不错,能在大营里玩了大半夜的消失,你也算个不错的人。” 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或许是云营的士兵正好没有找到我。” 李翰生笑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凝望着韩闯。 老实说,韩闯对这种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并无好感,但想道要隐藏身份,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低头瞬目,闭口不语。 顾老爹件场面有些尴尬,连忙将李翰生拉过来坐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让我看看云营的早餐都有什么。” 李翰生笑道:“那可就让师兄失望了,云营向来物资短缺,和苍澜城没的比。早餐也就两碗稀粥,一叠小菜。” “还有三壶酒。”顾老爹幽幽的道,探手一抓,便从李翰生手中将酒壶抢了过来。 李翰生微微摇头,递了一壶酒给韩闯,说道:“小伙子,军营重地,以后可不许乱跑了。这次我能帮你满足,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事情。” 韩闯尴尬的一笑,仰头灌了一口酒,那辛辣的味道让久未尝到美酒滋味的咽喉一时有些不适。 “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翰生见状,大笑道:“小伙子,慢慢喝,北地的酒可不必苍澜国,虽没有那么美,但却辣的很。” “是辣、辣的很。”韩闯干笑着回答,更少不了受到一番调侃。 调侃过后,李翰生忽然面色一正,对顾老爹说道:“师兄,七星海棠的排列次序弄出来吗?” 顾老爹苦笑道:“原以为今天早上能出来,可忘记考虑北边的天气,气温太冷,药物发挥受阻,恐怕要到明天才能完成测定。” “明天啊。”李翰生眼中流露出失望之情。 “怎么了?”顾老爹说,“别告诉你和师傅学了这么久的医,连叶胜天的命也吊不住。” 李翰生笑了,道:“师兄放心,别的不说,七天之内我一定有办法,七天之外,十天之内,就要看运气了,十天之后野生太难必死无疑。” 顾老爹摇摇头,沉声道:“放心把,不需要十天,配置解药并不复杂,难的就是测定毒虫,后天,后天我保证能拿出解药。” “听师兄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李翰生笑道,接着扭过头,对韩闯道:“韩兄弟,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韩闯心中一动,沉声道:“也没去哪儿,就是在营地里看看星星。” “看星星?”李翰生笑着摇摇头,“恐怕不是吧。” “那您认为我去干什么了?”韩闯不动神色的说。 李翰生道:“只有你自己知道。” 韩闯笑道:“那我就是看星星去了。” 李翰生没有说话,凝望着韩闯,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道:“好,好,那就看星星吧。” 语声稍顿,接着道:“我不管你是假看星星,还是真看,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师兄相信你,我也相信师兄的眼光,希望你别让我们失望。” 顾老爹碰了碰李翰生手,笑道:“师弟,你到底在说什么,韩闯不过是去看看星星而已。” “是,看星星。”李翰生笑着摇摇头,话锋一转,说道:“看星星是好事情,但要小心自己的安全,这几天营地里可不太平。” “知道了。”韩闯没有多少,他深知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的道理。 李翰生点点头,又对顾老爹说道:“对了,虽然苍王没有动静,但这两天我也会加派人手来保护这边,毕竟苍王这个人——”他苦笑道:“这个人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手下还有两大谋士,指不定会出什么主意来对付你们。” 这也是昨夜他和顾老爹通气后的结果。 派人来,加强防御,绝不让苍王得手。 顾老爹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低声说道:“如此就最好了,最好不过了。” 韩闯摇摇头,心中暗道:“这顾老爹什么时候和李翰生这么好了?两个人昨天不是还喊打喊杀的吗?” 他却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在将军墓里开棺验尸,顾老爹却和李翰生在营地里敞开谈了一次。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敞开谈一次什么心结也都会解开。 “好了,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我们喝酒!”顾老爹豪爽的说道。 “是,喝酒。”李翰生举起酒瓶。 顾老爹和韩闯笑了笑,同时举起酒瓶,三只酒瓶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喝!” 酒灌入喉中,初时辛辣到麻木了舌头,到后来却有丝丝甜味。 “好酒!”韩闯大喝一声,满面通红。 “那是。”李翰生道,“这可是云营最好的酒了。”他说着,语气竟有些寥落,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顾老爹心中一动,刚想询问,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上。 “大人,有事求见!” “进来吧!”李翰生说道。 一名轻甲士兵走了进来,站到李翰生面前,看了一眼顾老爹,又看了一眼李翰生,面色犹豫。 李翰生笑道:“有什么就直接说,这里没有泄密的人。” 士兵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李大人,军营门口有位自称是六扇门的捕头求见!” 韩闯和顾老爹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苍王出招了。” 第五百零一章 陈子昂到来 有雪,大雪,白茫茫大雪掩藏了远山的青绿,更为近树木披上了一层白色棉袄。 有风,大风,风卷起堆积的雪花,从袖口的位置鱼贯而入,陈子昂皱起眉。 三刻钟,他整整等了三刻中,依旧没人请他进入。 显然,云营是不欢迎他的存在,可哪有如何?六扇门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欢迎,六扇门的捕头也需要讨任何人的喜欢,六扇门是个独立于国家体系的机构,六扇门的捕头身份特别。 一念及此,陈子昂的脸上又露出高贵的笑容。 远处有一道人影走出,是个士兵,走到陈子昂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声道:“跟我来吧。” 陈子昂不满士兵的态度,但也明白,自己势单力孤,绝不起阴气冲突,倘若是捉拿犯人,还可狐假虎威一把,若欺负一个小小的士兵,未免显得有些掉价了。 事实上,陈子昂也害怕。 云营士兵的彪悍与团结可是声名远播,便是六扇门的捕头也不过在他们的地盘撒野。 然后—— 陈子昂握紧拳头,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没有选择。 会面的地点并没有安排在中军大帐,而是一定小帐篷中,帐篷小可怜,内部装潢也十分简陋,就像行军打仗时随意搭建而起的东西,这让见惯了苍澜城繁华碎景的陈子昂,多少有些不自在。 嗯,非常不自在。 当传令的士兵退下时,整间帐篷只剩下他一人。 等待,继续等待,直到他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的脚步声。两个人,一轻一重,一浑一浊。 帐帘被拉来,来人现身,不是想象中的大帅叶胜天,而是两个他从未见过的书生。 没错,来的正是李翰生和韩闯。 李翰生见到这全副武装的六扇门捕头,不禁皱了皱眉,低声对旁边的韩闯道:”果真是六扇门的捕头,看见他的腰牌没有,那东西是假冒不了的。” 韩闯的目光落在陈子昂的腰牌上,那是一只纯净打造的腰牌,中间镶嵌有玉石,玉石上雕刻有文字,想必是介绍他的身份。 如此足的黄金,如此通透的玉石,韩闯不认出出来苍澜国国王之外,还有谁会费劲费力的打造。 李翰生走到陈子昂面前,笑着说道:“我是云营目前的负责人李翰生,”指着韩闯道:“这位是韩闯。” 他只介绍了韩闯的名字,并没有介绍他的身份,事实上他并不知道韩闯的身份,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但这样实话还是说的介绍,却在陈子昂心中掀起波澜,六扇门的捕头可不是寻常人物,见的人多,眼力自然不错。 “这个韩闯莫非是某个世家的子弟?”他心里想,但想破了脑袋也不记得苍澜城中有哪家世家是性韩的。 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一个。 但六扇门的捕头毕竟不同寻常,立刻就不动神色的说道:“两位,我是六扇门的捕头陈子昂。”说话间,将腰牌亮了亮。 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亮出腰牌,在苍澜国中,绝没有人敢冒充六扇门的捕头。 李翰生微微一笑,坐到了上手主位上,指着下手的两个位置,说道:“两位请坐。” 待两人坐下,他忽然不说话了,小小的帐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氛紧张的就像低气压。 陈子昂还想让李翰生主动寻味他的来意,没想到李翰生最后竟闭上了眼,打起盹来,但见了胸口微微起伏,真就像睡着了一样。 韩闯心中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子昂终于按耐不住,低声说道:“大人,我这次来是有任务的。” 李翰生微微抬头,声音从齿缝中蹦出:“什么任务需要来我这云营?” 陈子昂自然听出李翰生口中的讥讽之意,若是平常,他也就退了,但一想到鼠三爷和鼠三爷身后的人,他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大人,我是来抓一名逃犯的。” “荒唐!”李翰生猛地睁开眼,紧盯着陈子昂:“谁不知道我云营这边不可能有什么逃犯!” 陈子昂被李翰生的气势一摄,竟有些失神,韩闯微微一笑,暗道:“李翰生竟会用精神攻击的手段,看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据他判断,这里李翰生的功力要比顾老爹都要高上许多,甚至可能是半步融魂的人物。 一个半步融魂的高手用精神力去冲击凝神中期的武者,结果可想而知,陈子昂顿时感觉脑袋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若不是李翰生不愿下死手,恐怕就这一下,他就有性命之忧。 李翰生心想:“给了你两个下马威,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吧。” 李翰生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此刻他能在云营里狐假虎威一番,但对方毕竟是六扇门的捕头,若真的搬出了当今国王,就算云营的兵痞子们再桀骜不驯,也不敢动手。 因此,李翰生希望用两个下马威来吓退陈子昂,但他显然低估了陈子昂的决心。 只见他紧紧握着拳头,沉吟着,说道:“大人,云营里有没有逃犯,六扇门比你更加清楚。” 李翰生脸色一沉,阴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子昂抬头凝望着李翰生,一字一字的道:“六扇门接到线报,当年谋害大将军岳启生的逃犯顾儒之,正在云营之内。” “荒唐!”李翰生摇头道,“顾儒之曾是我的师兄,我会认不出来?我在云营里从未见他。” 陈子昂一见李翰生这模样,不禁想起鼠三爷说过的话:“你此去云营专人,有理有据,但就怕对方装傻,不过我以探知了那顾儒之隐藏之处就云营西边的大帐里,你可以要求检查西边大帐,便能找到他。” 陈子昂定了定神,低声说道:“大人,我可否检查一下云营西边的大帐。” 李翰生眉头一皱。 之前他还不敢肯定陈子昂是苍王的人,但陈子昂此言一出,无疑将他的身份点了出来,不是苍王的人怎么可能留意云营,又怎么可能得知顾儒之的到来。 一念及此,他不禁有些忧心,六扇门乃是直接对国王负责的组织,若是连它都被苍王渗透的话——无法想像。 李翰生并并没有将忧心表现出来,是淡定的说道:“陈子昂,你是六扇门的捕头,有缉凶捕盗的责任,但你别忘记了,这里是云营,负责低于北山妖兽的云营,此地还容不得你放肆!” “你!” 这一瞬间,陈子昂几乎就要爆发。他本不是冷静的人,若不是心头那点仅存的理性压制,恐怕此刻已经拔刀相向,即便没有拔刀,脸色也很不好看。 “大人,希望你不要阻拦我抓捕逃犯。” “逃犯在哪里,我不知道。” “大人,你心里知道!” …… 一番唇枪舌剑之,终于磨去了陈子昂最后的耐性,他冷哼一声,将腰牌握在手中,大声说道:“此乃国王御赐的金牌,件金牌如见国王,尔等还不跪下!” 李翰生微微一愣,接着紧紧盯着金牌,他不想跪,但若不跪,只会给对方以口实。 李翰生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可正当他准备跪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他怎么来了!李翰生心中一急。 听到这个声音,不光李翰生,就连一旁的韩闯也皱起眉头,原因无他,声音的主人正是顾老爹。 帐帘拉开,顾老爹走进了帐篷。 “我就是顾儒之。”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李翰生心中暗骂。 这下好了,原本想插科打诨的过关,现在过不了了,他狠狠瞪了顾儒之一眼。 陈子昂见过顾儒之的画像,一见这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变得觉得熟悉,听他承认是顾儒之,心中将其与画像对比,只觉面前的人虽然苍老了不少,但从五官的痕迹依稀可以看出是顾儒之本人,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狞笑。 “顾儒之,你终于出现了。”他大声说道:“当年谋杀了大将军岳启生,还越狱逃跑,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顾儒之冷笑道:“我没有谋杀岳启生!” 陈子昂冷笑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当年苍澜府的判罚人尽皆知。” 顾儒之沉默了片刻,瞬即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子昂大笑道:“好个何患无辞,今日我就将你捉拿归案。”说着就要拔刀,就在这时,耳畔忽然炸开了一个声音。 “住手!” 陈子昂冷笑着回头,“李翰生,你想干什么?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李翰生瞥了陈子昂一眼,冷笑道:“我的身份我自己知道。” 陈子昂冷声道:“那你还拦我?” “不错!今天绝不可能让你把顾儒之抓走!” 叶胜天中毒的事情还是机密,李翰生绝不会泄密,因此也不说原因,只是不许。 陈子昂举起金牌,冷笑道:”李翰生,你最好弄明白一点,现在我代表的是国王,而你——你只是国王手下的一个臣子。” “你——” “算了。” 顾儒之摆了摆,说道:“老夫就与你回苍澜府分辨一二。” 陈子昂转过身,冷笑着凝望着顾儒之:“不错,不错,三十年前你就应该被问斩,现在让你多活了三十年,你也应该满足了。” 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把金铁打造的镣铐,正要将顾儒之拷上时,忽听得韩闯开口道:“谁让你抓他走的。” 陈子昂眉头紧皱,显然没想到这个进来之后一言不发的少年此刻会开口。但他仗着有国王的腰牌,就连李翰生也不怕,更不用说韩闯了。 “你是什么身份?”他阴恻恻的道。 韩闯摇头道:“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有我在这里,你带不走他!” 顾儒之一听大急,连忙道:“韩闯,你说什么,我和他走就是了,相信苍澜府会给我一个清白。” 旁人不知道韩闯的底细,顾老爹却清楚的很;就算他是什么世家子弟,也不会是苍澜国,乃至北疆的世家,所谓山高皇帝远,就算他在自己的故乡再有势力,在北疆也是空白一片。 这陈子昂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代表的却是国王,连李翰生也不敢造次,若是真闹起来,恐怕云营士兵也会帮着这陈子昂。 韩闯摆了摆手,打断顾儒之的话,说道:“放心吧,顾老头,我说了不让人抓走你,就没人能将你带走!” 第五百零二章 清白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就像低空盘踞的气压,压抑的不可思议。 顾老爹一脸惊讶的望着韩闯,不知他为什么会说出上面哪一番话。 “难道他不是,这些话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苍澜国的一个阶级分化十分眼中的国家,上下级的鸿沟几乎不可逾越,就算韩闯在其他域有些势力,但在这里,他只是一片空白。 李翰生也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盯着韩闯,与顾老爹的担忧不同,他的眼中更多的是了然,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早已看出韩闯的不凡,若非如此,也不会隐忍他昨日的失踪,他觉得韩闯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这点从谈吐和气质可以很容易分别出来。 与其他两人相比,陈子昂同样忧心,但这忧心中却多少有些恐惧,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源自韩闯的压力,仅仅只有一瞬间,却令他毕生难忘。 他试图将这种莫名的情感抛出脑外,试图将恐惧锁起来,藏在脑海的角落里,但所有的努力注定徒劳,韩闯那一瞬间的身姿,已经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试图改变,但无力反抗。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子昂才反应过来,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势力,但你最好想清楚,这里的苍澜国,而你——只是一个外人。” 陈子昂想的很明白,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占着理的,毕竟抓捕逃犯是自己任务,就算闹道国王那里,也对自己有利。 他不是没想过韩闯的身份,但在苍澜国中,除了苍王还有人能比过国王吗? 他手握着金牌,一脸冷笑。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没有丝毫急促,反而带着以一种优雅和灵快。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人来了。” “你什么意思?”陈子昂脸上露出片刻慌张,但瞬间掩饰下去。 韩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看吧,有人来了。”这一句话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而用真气将声音送出帐外。 顾老爹一脸震惊的望着韩闯,不可思议的道:“你的真气?” 韩闯笑了,道:“我是有真气的。” 顾老爹脸上的惊愕消失,代之以苦笑。 “没想到老夫走了眼了。” 韩闯道:“顾老爹也不算走眼,您认真检查的时候,我确实没有真气。” 顾老爹只是苦笑着摇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应和声:“韩兄弟,我来的不迟吧。”声到人到,帐篷里走进两人。 不是岳先生和岳晓玉又是何人。 顾老爹一脸疑惑的望着岳先生,只觉得这个中年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何时见过。 韩闯笑着对岳先生道:“可以吗?” 岳先生点了点头,韩闯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苍澜国岳家的岳钟铉,旁边的是他的女人岳晓玉。” “什么!” 顾老爹惊叫一声,他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了,当年岳启生虽然人在病中,但相貌却与这来人有八分相似。 岳家人也来了,顾老爹心中苦笑,暗想这次是走不掉了,就连一向淡然的李翰生脸上也出现了虑容。 一个六扇门他或许可以强行搪塞过去,但若加上身为苦主的岳家,就有些艰难了。他毕竟只是御医,是叶胜天的朋友,在云营中毫无根基可言,云营的士兵愿意听他号令,也是因为他能治好叶胜天而已,若他真的和大将军府的人闹起来,恐怕士兵也不会支持他。 与两人相反,陈子昂则露出真心的笑容,理由很简单,这可是岳家人,岳家人对顾儒之可是恨之入骨。 当年岳启生已是顾命大臣,而且是顾命大臣中最年轻的一个,如若不死,未来定当权倾朝野,可他就这样被顾儒之害死了,直接导致了岳家在最辉煌的时候受到致命一击,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陈子昂上前一步,笑道:“岳先生久仰久仰,我是六扇门的捕头陈子昂,听说云营窝藏毒杀大将军的逃犯,所以前来缉拿。” 这一番话说的得体,点出连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晦涩的拉拢岳先生,甚至陈子昂已经认为岳先生来这里,就是苍王事先放出的风声,却没注意到韩闯看见岳先生时的微笑。 岳先生道:“陈捕头,我来此也是为了顾儒之。” 陈子昂一天立刻喜上眉梢,但越线的下一句话,却将他打入谷底。 “我来是为了证明顾儒之清白的。” “什么?” “什么?” 不光是陈子昂,就连顾儒之本人也惊叫起来,他隐居明溪村,一是顾及到朝廷的追捕,第二就是顾及到岳家的追杀。 朝廷追捕者不过是六扇门的捕头,在他看来,想要摆脱容易的很;岳家的追杀则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可是知道岳家对他恨之入骨,就算派出半步融魂的长老也有可能。 “岳先生,老夫是否听错了?”顾儒之说。 岳晓玉走到顾儒之身边,亲切的拉住他的胳膊,说:“顾老先生,这些年真是冤枉你了,岳家已经查清楚,你与我爷爷的死无关。” 如此明白的说出来,若还有人不懂,那真是傻子了。显然,岳家已经放弃了对顾儒之的追杀,这次前来真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 李翰生笑着说道:“这太好了,师兄,你终于沉冤得雪了。”当年的事情,不但是卡在顾儒之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压在他李翰生头顶的一座山,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厉害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 如今听到顾儒之清白的消息,他几乎比顾儒之本人更加兴奋。 当然,也有意料之中的,韩闯就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特别的表示。 然而他不表示,却不代表别人不表示,听得这话,陈子昂顿时大喊道:“这不可能!岳家恨顾儒之入骨,怎可能证明他的清白,你们两个一定不是岳家人,我从没见过你们。” “哼!”岳晓玉冷哼一声,走到陈子昂身前,从怀里掏出一只腰牌亮给他一眼,“你看清楚,这可是岳家人的标致,旁人不可能有。” 与六扇门一样,岳家的腰牌也不可复制。 陈子昂久居苍澜城,又怎会不认得岳家腰牌,一见岳晓玉拿出,便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假。 若是平常,他已经退了。但此际有把柄在鼠三爷身上,却是不得不进。 “就算你们是岳家人,就算你们岳家相信他无辜也没用。”陈子昂大喊道:“顾儒之的罪可是苍澜府定的,就算你岳家也不得推翻。” 岳先生回头凝望着陈子昂,冷冷一笑,说道:“没错,我岳家是不能推翻苍澜府的判决,但你别忘记了,苍澜府也有重审的权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公/文,扔在陈子昂脸上。 “好好看看吧。” 陈子昂捡起一看,脸色顿时惨白。 公/文上写的便是苍澜府重申大将军案的结果,日期而已是今晨,上有苍澜府的印章,绝做不得假。 他手拿着公/文,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李翰生知道这时应该自己出场,连忙上前说道:“好了,陈捕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现在顾儒之已不是朝廷钦犯,而是我云营的座上宾,若没其他事情,就请你离开吧。” 只听陈子昂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猛地抬头,怒视着岳先生,大吼道:“苍澜府就算要重审案件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你们这公/文是伪造的。” 岳先生大笑,道:“你好好看看清楚,上面有苍澜府的印章。” 陈子昂顿时噤声,此刻便是他想开口说话,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岳先生摇头道:“普通重审当然不会这么快,但我岳家的血案苍澜府却不敢不管。” 话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陈子昂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只能恨恨离开。 顾儒之一脸疑惑的望着,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家人怎么为我证明了?” 韩闯道:“还是让岳先生说吧。” 岳先生道:“顾老先生,我代表顾家正是向你道歉。”说话间,恭敬的件礼,且不论顾老爹的这些年因为被愿望而躲藏,但说他的医者身份,就值得岳先生见礼。 顾老爹却没有受这一礼,侧身避过,说道:“大将军的死虽然不是我所为,但经过我手,我却没有让自己的病人得到最后的照顾,也是失职。” 岳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顾老爹碰了碰韩闯的胳膊,大声道:“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我昨晚不是失踪了吗?就是和岳先生去为大将军开棺验尸。” 岳先生接着道:“没错,我们为爹爹开棺验尸,发现爹爹并不是死于中毒,而是被人用金针刺血而死。” “金针刺血!”顾老爹惊呼一声,“莫非是他!” “是谁?”岳先生眼中闪过两道寒光。 顾老爹看了李翰生一眼,摇头不语。 众人的目光落在李翰生身上,李翰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可不是我。”记者叹息道:“师兄啊,没想到到最后你还是给我找了麻烦。” 顾老爹冷哼道:“谁让你当年骗去了玄英秘录!” 李翰生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笑容一收,平静的对岳先生说道:“当年苍澜国的针灸大师一共有两人,一人是我师兄顾儒之,擅长九银针法,你们也见过,有起死回生只能;第二为就大内首席御医,有鬼骨针之称的莫有玄,而这莫有玄擅长的正是金针刺穴。” 岳先生皱了皱眉,低声道:“爹爹生病时,莫有玄并不在苍澜城啊。” “他就在苍澜城。”李翰生摇头道,“我曾在苍王府见到过他,不会看错的。” “你是说他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岳先生激动的道。 “这——”李翰生叹息道,“这我就不知了,或许只有苍王和他自己知道。” 岳先生握紧拳头,一字一字的道:“不论如何,我都会查出当年的事情。” 韩闯和李翰生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叹息。 查出来又能如何,对方可是苍王。 当然,这话他们是不会诉之于口的。 第五百零三章 死 上 黄昏,又是黄昏。 昏暗的橘色光线悄悄爬上窗框,在窗边的一角来来回回,唯诺的不敢闯进房间,风的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被锁死,残留油灯的昏黄的光混入污浊的空气中,给人以极度压抑的感觉。 夜离坐在屋子里,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他在笑,莫名的微笑,灯火照亮了他半边脸,另外半边,则始终隐藏在阴影之中。 作为苍王府暗卫首领,夜离早已经习惯了待在阴影里,即便苍王府的种种密谋,他也很少参与。 在别人看来,这无疑是愚蠢的行为,难道不是吗?你只需要稍稍参与一些,便可很自然的成为苍王府最核心的一批人,掌控别人所无法想像的实力。 但夜离却有另外一番考虑。 “明哲保身。”他喃喃的念道。 与越峰不同,越峰是谋主,须站在明处为苍王出谋划策,夜离则是暗卫,在暗处为苍王铲除异己。 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安身立命的方式自然也不同,越峰选择不结党、不营私、不擅权,而他则选择始终躲在暗处。 这样的选择毫无疑问是正确的,暗卫虽然见不得光,但其力量却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光线稍稍偏斜,有些西沉的意思,窗口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鸟类扑打着翅膀的声响。 夜离抬头,正看件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过来,稳稳的落在窗口。 鸽子只是一种很平常的鸟类,即可野生,也能被人饲养,但若特别的训练,便可成为通信利器,特别是用做组织之间的长距离通信,能让远隔千里的人,最快时间得到消息。 这种经过训练的鸽子叫做信鸽,停在窗口的这只灰色的鸽子就是一只特别的信鸽。 暗卫有个习俗,或者说约定成俗的规矩,普通信息用白鸽传递,只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才会用上灰鸽, 夜离皱了皱眉头,将鸽子从窗口包下来,许是经过训练的原因,鸽子并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他小心翼翼的许下绑在鸽子脚上的一只竹筒,从中取出一张褶皱的便签,上面写着:“计谋失败。” 夜离皱了皱眉,过了好久,双手一拍,响亮的掌声在房间里回荡。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夜离道:“备马,我要进城。” 暗卫的大营一种是苍澜国的秘密,除了苍王和暗卫高层,就算苍王府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暗卫大营的位置。 国王屡次想派人渗透进暗卫,查到大营的位置,都被夜离识破,但得到的消息表明,大营一定在苍澜城内,谁也没有想到,那不过是夜离的误导,真正的大营非但不在城内,而在城外一个偏僻的地方。 坟场。 专埋穷人的坟场。 富人有钱修建陵墓,穷人则只能用草席子随意一裹,埋上后立个坟头和墓碑,便算做安息之地。 夜离就是从这样一个安息之地出发,一路纵马疾驰,来到城门口。此时已是深夜,城门已关,门上的士兵发现夜离,大声喊道:“城门已关,若有要紧事,明天赶早。” 这是客气的说法,倘若不客气的,便会涉及到一些侮辱的词汇,对于此,夜离听的多了,想生气也生不过来。 “我乃苍王手下,奉命进城!” “可有手谕?” “有腰牌为证。” 苍王为了方便夜离进城,曾为他打造了一只腰牌,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士兵大喊道:“我放个吊篮下来,你把腰牌放进来我看看!” 不一会儿,吊篮放下,只是小小的一个,用来装物的吊篮。 夜离将腰牌放在吊篮中,吊篮上升,很快腰牌就道了士兵手中。这士兵虽然是最普通的士兵,但长年守护苍澜国城门,对于苍王府的腰牌并不陌生,一看便知这是真的,连忙出声喊道:“大人,我放个吊篮下来。” “嗯!”夜离回道。 虽有苍王府的腰牌,但城门已关,不到明早就绝不可开启的,这是祖训,不可违背,就算苍王也没有特权。 但深夜也可能发生紧急事件,于是苍澜国的大臣门就发明了吊篮这种东西,人坐上去,上面的人一拉,就上了城墙。于是不用开城门也能进程。 也不怕有人趁机袭城,开玩笑,吊篮一次只能上来一个人。 夜离入了吊篮,上了城门,城门的守卫立刻上前见礼道:“大人,这么晚了为何还要进城?” 夜离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守卫管的太多,于是随口道:“有紧急事件。” 守卫附和道:“原来如此。”语声稍顿,又道:“需要小子派人护送大人吗?” “不用。” 夜离拒绝了守卫的好心,径直离开。他不想再城门上浪费太多时间,却没注意到自己转身之后,守卫眼中那晦涩的精光。 半个时辰后,夜离出现在苍王府,苍王穿着一袭便装,在书房接见了他。 油灯映出了苍王那遍布皱纹的脸,这张脸上有些不耐,有些困倦,但在夜离迈进大门的时候,完全消失。 “夜离啊,这么晚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苍王了解夜离,这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与越峰擅长谋略不同,夜离擅长决断,暗卫的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苍王过问,夜离自己就处理了。 若是旁人如此专权,苍王说不得会怀疑,但夜离麻——他非但不怀疑,反而百分百信任,一个擅长掩饰自己的人,最懂得审时度势,他们知道怎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夜离从不与苍王府明面上的人暗中接触,暗卫也表现出一个地下组织应有的严密和谨慎,当然,最主要的,说到底,暗卫只是一个地下组织,而夜离的手又从不深入军队,所以苍王对他十分放心。 不过也有一点小郁闷,因为他从见过夜离露出惊慌的表情,但今天,他却在夜离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到底怎么了?”他沉声问道,多年来的沙场意识,让他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仅收敛笑容。 夜离叹了口气,说道:“计谋失败了。” 苍王目光一凛,喃喃道:“怎么会失败的?难道云营敢和国王硬碰?” 夜离摇摇头,低声道:“我已经了解道了,不是云营,而是岳家。” 苍王抬头看着夜离,低声道:“岳家不是恨他入骨吗?” 夜离道:“岳家可能已经发现了岳启生死亡的疑点。” 苍王目光又凛,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道:“陈子昂本来已经到达了云营,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执行,眼见六扇门就要和云营发生冲突,岳家的人忽然到了,还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顾儒之无罪。”夜离看了苍王一眼,一字一字的说。 “荒唐!”苍王大喝道,“那是苍澜府的判决,就算他岳家也不能随意改变。” 夜离叹息道:“我刚才差了,这次是岳家的二长老岳无痕亲自出来。” “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苍王咬着嘴皮,声音从齿风中发出,冷峻的不可思议。 若说整个苍澜国,还有谁在名望上能胜利啊一筹的,便是这个差两年苍澜岳家的二长老,岳无涯。 当年也是一名将军,为立国立下了赫赫大功,后来隐居家中,虽然放下了权利,但功夫却越来越精深,名声也越来越浓厚。 这样一个人若亲自出卖,就算苍澜府再高傲,也不得不考虑事态的严重性。 苍王沉吟着,说道:“先招越峰过来再说。” “是。” 半个时辰后,越峰出现在书房里,同样一脸凝重。 “当年的事情败露了?”他进来就问道。 “应该没有。”夜离看了苍王一眼,“如果真败露了,岳家人已经找上门了。” 越峰手托着下巴,低声道:“也可能岳家人已经怀疑上我们,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有这个可能。”夜离点头道:“毕竟岳启生的死对岳家的打击太大,虽然他们依旧是苍澜国的第一流家族,但与岳启生在世时相比,却已削弱了许多。而且经过这些年的渗透,我们在岳家也有自己的势力。” “你是说岳启生的长子岳钟国?”越峰挑了挑眉头,语带不屑的道:“心比天高,可偏偏优柔寡断,真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扶持他。” 夜离心知越峰对他扶持岳钟国的声音心存异议,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就是这样一个心比天高,却优柔寡断的人,才适合我们控制。他没有才敢,我们的人有才敢,他做不断决断,我们的人能帮他做决断,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依靠我们的人,离开了暗卫,他岳钟国根本什么都不是。” 夜离语声稍顿,继续道:“这样一个人,才方便掌控。” 越峰白了他一眼,说道:“是方便掌控,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正式爬上大将军府继承者的位置。” 夜离一时语塞,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这也是他唯一对岳钟国不满的地方。 苍王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现在应该想想怎么面对岳家,这件事情应该怎么掩盖才是。” 越峰低垂着头,思忖片刻便说道:“岳家大不如前,就算知道了是我们干的,也不干和苍王府翻脸。” 夜离接话道:“但必须考虑岳家会倒向国王那边,岳钟国毕竟没有掌控岳家。” 越峰点头道:“没错,必须要考虑这一点,不过好在,岳家只是找到了疑点,并不能肯定是我苍王府所为,只要我们将这疑点除去,再加上岳钟国从中斡旋,岳家就算再怀疑,也不会轻易倒向国王。” 夜店道:“没错,岳家传承尚在苍澜国立国之前,深得明哲保身之道,绝不会轻易参与道王位竞争中。” 苍王笑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听两位这么一说,我倒是放下心来了。”他原以为事情会很麻烦,没想到越峰和夜离三言两语分析之后,事情反而变得简单起来了。 你怀疑又能怎样!只要我不承认,你敢和我开战吗? 夜离看着有些得以的苍王,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当年对付岳启生的事情,他便不同意,可苍王做的干净,时候又撇清了关系,他也没说什么,没想到此刻却引出了这件麻烦的事。 “也不能大意,若是真被岳家查出了实质性的证据就麻烦了,”夜离低声道,“这样,莫有玄那边已经失去了国王的信任,再留着也没用,不如——” 他右手并指,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第五百零四章 死 中 深夜,喧闹依旧。 木王府的花径深处摆着一桌酒,酒是好酒,是用冰镇过的葡萄酒,却又带着一种淡淡的牡丹的香吻。 华丽而清爽的酒。 四个人在饮酒,觥筹交错。 这四人是苍澜国的御医国手莫有玄;曾经的大内太监总管崔公公,被降为普通侍卫的侍卫长张八,还有一人,却是苍澜府的一个小小书吏,姓王,名字谁也没问,大家都叫他王三。 王三虽然只是苍澜府的一个小小书吏,但曾经也是了不得的人物,现年五十岁,三十年前也曾高中过状元,可惜正值当年大将军病逝,老国王也无从顾暇他,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人情世故就是这样,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就算取得了一时成就,也未必就走上成功的康庄大道。 王三就是一个例子,虽然当年高中状元,但三十年,官是越做越小,最后沦为到了刀笔小吏。 好吧,其实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崔公公是在宫廷斗争里站错了队,被强制退休,原本积攒的家底也在那一次风波中消耗殆尽,现在只能靠着几亩薄田生活;至于张八就更加倒霉了,原本是大内侍卫长,前程似锦,可惜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又说了不敢说的话,直接就被降职成了侍卫。 你说侍卫也好,好歹是天子近臣,只要好好表现,终归是能升上去的;可惜他这个侍卫是为先王守灵,一年当中,能见到当今国王的次数,屈指可数。 王三倒霉,崔公公倒霉,张八也倒霉,但最倒霉的却是莫有玄。好歹也是一个御医国手,却有将近两年没帮人医过病。 没错,虽然他有着金针刺血的美名,但整整两年没人找他看病。国王忌惮他是苍王的手下,妃子们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大臣则不像搀和进宫廷斗争,好嘛,可苦了他了,每天无所事事,只能外出赌博,在赌博中遇到了这三个人。 有句话说的好,同是天涯沦落人,四个人立刻就结为好友,这不,选了个明夜,在废弃的木王府开了个宴席,吃的好生自在。 不多时间,四个人就打起了舌头,说话也都不利索。 张八道:“我说王三啊,你好歹也是状元,怎么沦落到做刀笔小吏的程度了?” 王三打着酒嗝,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官场上的事情可不简单,特别是文官,不像你们武官,只要不犯错,有本事,就能升上去;我们文官非但要小心翼翼,还必须上面有人,懂吗,要有人!” 王三说着就唑泣起来。 他堂堂一个状元,沦落到刀笔小吏,要说心里没什么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便是有芥蒂又能如何?他能改变整个世界吗?显然不能。 既不能改变,那就接受吧,同流合污。可他偏偏清高的很,这人可以清高,清高也可以,但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没实力之前的清高,只能让自己越走越低,王三就是其中的代表。 “好、好了,不说我了,崔公公,你好好的一个大内总管不当,怎么出来当农夫了。”王三打着舌头说道。 崔公公一听这话,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杂家才真正的倒霉啊,当年先王过世,杂家还是大内总管,苍王和现任的国王争位都想收买杂家,杂家不愿意搀和进去,就两边敷衍着,没想到后来国王上台,知道这件事情,立刻就把杂家赶出了宫,家产也充了公。”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青袖子抹着眼泪,不多时间,袖口便被完全打湿。 “对了,张八,你是因为什么?” 张八一见崔公公说起自己,立刻哭丧着脸,说道:“我是听了不该听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事情?难道宫内还有杂家不知道的?”崔公公精神一震,即便已离开宫廷许久,但他依旧保存着当年的一些习气,比如这八卦精神。 张八舔了舔嘴唇,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外人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就和你们说说这事,但千万别说出去。” 崔公公道:“这是自然,杂家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 张八叹息着道:“你们可知道当年木王府的事情?” 崔公公道:“知道啊,当年木王府意图谋反,被抄了家。”说话间,还叹息一声道:“这木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敢和当今国王和苍王争,这不找死吗?” 说话间,崔公公就见张八脸色有异,敏锐的八卦能力让他瞬间明白,事有内情。 “张八,到底是什么事?”他问。 张八叹了口气说道:“木王爷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谋反。”说着,压低声音道:“是当今国王亲口说的,我当年在旁边听了,就说一句‘为什么不帮木王爷’一把,结果、结果你们也看道。”他摇头苦笑。 崔公公正在叹息,却见莫有玄紧闭嘴唇,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灌着酒,立刻用眼神示意众人。 众人也非笨人,瞬间明白过来。 张八一把搂住莫有玄的肩膀,低声道:“我说老莫啊,你一个堂堂御医国手,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要说你们这些人沦落还情有可原,可你医术这么高,旁人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排挤你。” 莫有玄心中一震,只觉得一股苦涩之意涌上心头,就想要将自己的过往说出,可理智在这一刻占据上风,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张八见他犹豫,立刻板着脸道:“我说老莫啊,你也太不够兄弟了,我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莫有玄抬头看了张八一眼,眼神犹豫,“我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能,不能啊。” 张八立刻怒道:“我连木王府的事情都说了,崔公公也说自己的事情,这些可都是宫廷禁忌,让别人知道了可要掉脑袋,我们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到这里,话风忽然一转,“难道你看不清我们几个?”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停下喝酒,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莫有玄。 莫有玄叹息一声,说道:“好吧好吧,事情也过去三十年了,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老夫心头三十年了。” “三十年?”张八喃喃的念叨。 三十年前发生了许多足以改变苍澜国这个年轻国家命运的事情,首先是先王驾崩,接着是两王争位,然后大将军的死。 一连三件事情,就像三柄重锤一般,锤在苍澜国国民心中。如果说先王驾崩还只是唏嘘,两王争位还是失望,捏节哀大将军岳启生的死,可就是痛心了。 要知道岳启生可是跟随先帝打下赫赫基业的臣子,人又年轻,算的上年轻一代中的偶像,可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直到现在也没有公论。 好吧,不要说顾儒之,苍澜国的人眼睛雪亮雪亮的。 “三十年前的什么事情?”崔公公沉声问。 莫有玄叹息一声,犹豫了半晌,终于咬了咬嘴唇,说道:“当年,我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崔公公一听,立刻露出死亡的表情:“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死在杂家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个。” 张八也跟着附和道:“没错,我虽没崔公公杀的人多,但几十条人命还是有的。” “我没杀过人。” 众人目光立刻落在王三身上,王三被三人瞪了不自在,连忙解释道:“我虽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当年任沧州知府的时候,也曾干过一件违心的事情。”他停了停,抹了一把嘴,低声道:“也怕各位笑话,当年沧州修建河堤,我在其中可打捞了一笔,没想到后来河堤出事,死了几千难民啊。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众人望向王三的眼神变了,他们不过是杀掉了几十人,最多百人,可王三的所作所为却害死了几千难民,更令不少家庭颠沛流离,听了这话,要说心中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此刻却又不好名言,只能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王兄啊,你真是厉害,厉害啊。”崔公公说。 王三犹未可觉朋友的变化,只是一个劲的笑着说道:“哪里哪里。”直叫众人听的瞠目结舌,暗道:“你还真当成夸奖了。” 当然,这话是不可对人言的,只能埋在心中,众人对视一眼,将目光落在莫有玄身上。 张八率先开口:“我说老莫了,说了这么半天,你杀的到底是谁?” 莫有玄摇摇头,只是喝酒,并不言语。 崔公公眼神一动,道:“可是江洋大盗?” 莫有玄苦笑。 张八道:“可是市井奇侠?” 莫有玄继续摇头。 王三也凑过来,沉声说道:“那是名臣将相?” 众人看了他一眼,笑出声来。 张八道:“王兄你太有意思了。” 崔公公道:“是啊,什么名臣将相,我会不知道吗?” 王三也摸着后脑勺,讪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怎么可能,当年去世的名臣将相也没多少,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莫有玄,见他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几人不禁心中一凸,暗道:“不会是真的吧。”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说话。最后还是年纪最长的崔公公试探的道:“老莫,不会是真的吧。” 莫有玄放下酒杯,苦笑。 “不是吧,你真的杀了一个——” “不可能,不可能。” 众人一齐摇头,希望莫有玄是在吹牛。莫有玄却苦笑一声,喃喃道:“我也希望不可能,”严肃的凝望着众人,“但事实就是,我杀了一个朝廷命官,还是高管。” “有多高。”张八咽了口唾沫,朝廷命官他也不是没有杀过,但那都是奉命行事,而且杀掉的都是小官,听莫有玄的空气,他杀掉的可是大官,大的不得了的官。 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莫有玄身上,莫有玄不躲不闪,冷笑着喝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砸在地上。 “就是你们心里的那个人。” 一语过后,也不管众人表情,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晚风如刀般刮着面颊,可在场众人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似得愣在原地,过了好久,张八终于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们也听到了?” 崔公公和王三同时点头。 “原来所有事情都是这家伙弄出来的!” 第五百零五章 死 下 夜已深,风中充满了花香,莫有玄皱紧眉头。 这是一个无花的地方,何为无花——没有任何花的痕迹,没有花瓣,也没有花的茎干,更不可能有花香。 可他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就隐藏在空气中,随风而来,却未随风而去。如此一来就有两个可能:第一,他的眼睛和鼻子同时出了问题;第二,附近有一个身带花香的人。 “出来吧!”莫有玄对着小巷的阴影冷笑。 没有人回答,甚至连风声都小了许多。 莫有玄摇摇头,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你以为自己藏得住吗?那一身花香就是再显著不过的标致。” “哈哈,果然是御医国手莫有玄,我这香味已经隐藏的极好了,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阴影中走出一健壮高大的魁梧身影,昏暗的月光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上。 他浓眉大眼,高鼻梁,颧骨向下,虬髯,月光下的身影比平常看起来更加魁梧。 莫有玄冷笑:“我是应该叫你花三少好呢?还是叫你花公公好呢?”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壮汉竟是一名公公,但莫有玄却一口叫出了他的底细。 因为他认识这个人,无比熟悉,三十年前,他们并肩站在一起,那一年也是一个满月天,月光下他们做出了选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从此永不相见。 莫有玄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并非因为厌恶,而是他知道,倘若再见时,必有一人会死。 因为曾经的花三少,现在的花公公,是一个杀手。 花三少,不,应该是花公公是一名杀手,但杀手有很多种,有的杀手用剑杀人,有的用枪,有的洗好阴谋诡计,只有花三少,擅长下毒。 当击杀莫有玄的命令下达时候,花三少就知道接受这个任务的必定是自己。世人都知莫有玄善用金针,却不知道他还善于解毒,善于解毒的人必然善于用毒,花三少很清楚,暗卫的其他杀手虽然厉害,但要对付莫有玄那防不胜防的毒药,还力有未逮,所有他亲自出手。 这是对夜离说的,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份想法,如果莫有玄一定要死,那杀他的人,只能是自己。 花三少笑了,这是一个温柔的笑容,与他杀手的身份绝无任何关联。 “随便吧,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花三少。”花三少笑道。 莫有玄也笑了,就像三十年前,在月下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一样,两个人相视而笑,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锁紧那笑容之中。 “你是来杀我的?”他说。 花三少叹息一声,喃喃道:“没错,你、你东窗事发了。” 莫有玄笑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忽然认真的看着花三少,一字一字的道:“从我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个结果,站在明处固然不错,但结局却只有死,藏在暗处固然难过,但却能好好的活下去。” “哎。”莫有玄叹息道,“我没你当年看的清楚。” 花三少笑了,眼睛里都是笑意。 “你后悔了吗?” “没有。” “那为何长吁短叹。” “你难道不许一个将死之人叹息感叹两下吗?” 花三少摇摇头。莫有玄总是这样,即便死到临头也不会露出怯懦的模样。 花三少道:“你不怕死吗?” 莫有玄盯着他,平静的说:“怎么不怕。” “那还能如此平静?”花三少靠近了一步,“按照正常的做法,你应该对我下毒,然后找机会逃跑才是。” 莫有玄大笑,道:“在你面前下毒?”他摇摇头,“你是用毒的祖宗,这点上我比不上你。” 花三少道:“会用毒不代表会解毒。” 莫有玄道:“但会用但却代表着不会轻易中毒。” 花三少忽然低下头,声音像是从地下发出的嗡嗡声响:“如果你想要,我会中毒的。” 莫有玄认真的凝望着花三少,忽然笑了。 “师弟,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现在的果,就是当初我种下的因,逃不过,也逃不掉的。” 莫有玄十三岁出道,十七岁便成为苍澜城公认的名医,二十岁如大内替先王诊治恶疾,二十五岁成为公认的御医国手,一辈子只起过一次贪念,做过一件亏心事,而这件事却在三十年后带来了足以终结他生命的恶果。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恶果已经铸成,无比改变,只能承受。他看的明白,想的清楚,这也是他始终没有离开苍澜城的原因。 走? 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他又能走到何处?像顾儒之一样隐姓埋名三十年? 莫有玄自认为做不到。他是一个热衷名利的人,热衷名利的人或许有种种缺点,但却有一个优点,生在生的声明隆厚,死要死的轰轰烈烈,莫有玄已经做到了前一点,只剩下后一点没有做到。 花三少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你又何必呢?性命只有一条,你可知我为什么会接下这个任务,固然是只有我能杀掉你,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走。” 花三少没有带刀来,虽然他杀人不需要刀,但每次出手都会带刀,但这一次没有带,他相信自己和莫有玄之间绝不需要用刀子解决。 莫有玄神色肃穆的凝望着花三少,忽然——笑了。 “哈哈哈,你还是这样优柔寡断,也不知道这些年杀手当到什么地方去了?” 花三少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悲戚的眼神凝望着莫有玄。 莫有玄摇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还没死。”语声稍顿,语气忽然变得落寞起来,“但也离死不远了,夜离真是懂得我,派了你来。” “什么意思?”花三少神色不动的道。 莫有玄笑道:“夜离派你来,是因为他知道派别人来,我会逃,唯有你来,我不会逃。” 莫有玄对于暗卫杀手的规矩很清楚,暗卫的卧底可以出错,情报可以出错,唯独杀手是不能错的,杀手出错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若是别人,莫有玄不会管他的死活,但站在他面前的却是花三少,曾经一起学艺的师弟,曾经亲如兄弟的师弟。 莫有玄不会让他死,绝对不会。 花三少沉默下来,他不是不知道夜离的意思,但也希望奇迹的发生,希望莫有玄能不念旧情,对他出手,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妄想。 莫有玄虽然做过一件亏心事,但终归是念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至情至性的人。 “好吧。”花三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出手了。” “请吧。”莫有玄摊开双手,闭上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怯懦的表情,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 花三少咬了咬牙,瞬步一闪,出现在莫有玄身前,满是老茧的右手高高举起,掌心间凝聚着骇人的真气。 这一下下去,别说是人的脑袋,就算钢筋铁骨,也只有粉碎一路,莫有玄已清楚的感觉到代表着死亡的劲风拍打着他的面颊。 他知道再过一瞬,这种感觉将会消失,乃至于所有感觉都会消失,这是花三少的赤沙掌,中掌者无药可救。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到来,可就在劲风最为猛烈的时候,那只手掌却停了下来。 接着,风消失,杀气消失。 莫有玄睁开眼,神色复杂的凝望着花三少。 “没什么不动手?” 花三少没有回答。 “下不去手?” 花三少依旧没有回答。 “需要我帮忙吗?” 花三少同样没有回答。 莫有玄摇摇头,忽然出手。 漏洞百出的一招,却有着致命的威胁,因为这一掌的方向正是花三少的胸口。花三少没有出招,没有动作,不躲也不闪,任由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就像被清风轻抚一般,可殷虹的血却从嘴角溢出。 莫有玄皱了皱眉,低声道:“为什么不还手!” 花三少笑道:“你不会杀我,不是吗?” “可你必须杀我!”莫有玄恶狠狠的道。 花三少看着莫有玄恶狠狠的表情,忽然笑了出来。 “好了,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你想死。” “那你会成全我?” 花三少沉默了好久,直到这种沉默已经开始惹人不耐时,才开口说道:“不如将一切交给命运如何?”说话间,他从腰间掏出一枚赤红的丹药,莫有玄一见这丹药,立刻眼睛一瞪,颤声道:“生死丹!” 生死丹是一种需要耗费无数珍贵材料才能炼制的丹药,配方在顶级医者中流传甚广,但没人试图去炼制这种丹药,因为他既不是毒药,要不是救命的良药,吃下去只有一个效果,生或者死。 当花三少拿出这颗丹药时,莫有玄便知道他的打算。 “你要和我赌命?” 花三少道:“你想死,我又不想杀你,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将丹药扔到莫有玄手中,“这是我连夜炼制的,服下过后,百分之五十的机率生,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死,要赌一场吗?” 莫有玄笑了,说道:“当然。”刚一说完,就想将丹药扔进口中,却被花三少拦住: “等等!” “还有什么事?”莫有玄道,“你不会反悔吧。” 花三少笑道:“我花三少做事从不会反悔。”语声稍顿,继续道:“我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回去再服。” 莫有玄道:“你不怕我走?” 花三少笑道:“那我就赢了。” 莫有玄摇头道:“好吧,我回去再服用。”说完,将生死丹揣进怀里。 这时天下起了雪,雪花很大,就像新年的银色纸片,洒满苍穹。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朝不同的方向走去,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很快就看不到彼此的声音。 花三少回到暗卫大营,夜离早已等候许久。 “事情办妥了吗?” “妥了。” “他死了?” “没有?” “什么意思?” “明天就会死。” 简短的谈话后,花三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月光,微微笑道:“希望,希望吧。” 第二天,传来了莫有玄的死讯,躺在床上的花三少听着这个消息,忽然笑了起来。 “希望,希望吧。”他喃喃的说道。 第五百零六章 变故又生 莫有玄的死不过是绚烂大潮中的一缕浪花,甚至连让人分辨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至多不过成为苍澜国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资谈,且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亦不能触及到真相。 有人说他饮酒过度暴毙而亡;有人说他积郁成疾,负重难返;有人说他是自我了结,传言的死因各有不同,但大多与他之前抑郁的生活有关,这也是人民之希望,资谈之立足点,不足以变。 或许唯有那一日与他饮酒的三人,能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一鳞半爪,但亦不敢确定。 当然,谁又敢将这事情说出去呢? 过了几天,官方的解释出来——暴毙。 这两字就值得商榷了,何为暴毙,就是突然死亡。病死的突然死亡是暴毙,被人谋杀的突然死亡也能是暴毙。自古以来,多少阴谋中穿插着暴毙的字眼,苍澜城的居民就算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自然能从这暴毙二字中拒出一些别样的意味。 于是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倒让金銮殿上的那位有些惴惴,便是在朝堂朝会上也有所涉及。 当然,这涉及也仅仅是一谈,一个话题,大家争辩争辩,谈论谈论,最后推卸责任,一个倒霉蛋负责。 苍澜府就是那个负责的倒霉蛋,按照国王的说法,发生在苍澜府的事情你必须查个清楚,给市民一个交代。 苍澜府那叫一个苦啊。 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他虽不知凶手是谁,但也能拆除一二,而今国王和苍王斗的厉害,莫有玄又是苍王手下不得宠的棋子,国王想彻底剪除后患,便苍王想要抛妻棋子。 要不一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死? 当然,这话国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苍澜府只好做做样子,硬着头皮查下去,等时间过去,事情渐渐会被人以往。 苍澜府打的好主意,没想到有人却不依不饶,从不上朝的岳无涯一身正装,忽然走上朝堂,这一下,便是国王也不能淡定了。 “岳老大人何以前来。” 岳家虽然势微,岳无涯却是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这老头当年在立国时就立下了汗马功劳,辈分又高,便是国王也不好逐客,只好陪着笑脸。 岳无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陛下,老夫此来是为了一个人。” “谁?” “莫有玄。” “可他已经死了啊!” “老夫要查出他的死因。”岳无涯冷冷的道。 好吧,虽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旁人看不出任何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但那种森冷的气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就像身旁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森冷的冰山。 国王干笑两声,说道:“老大人,我看这事情就……” 他本想说不是自己做的,是苍王做的,但话到嘴边,忽然打住;他和苍王的争夺虽然半公开化,但毕竟没有付诸于口,尚不会对国家造成多大的动荡,但此刻若是将这件事情挑明,也就意味着两人彻底撕破脸,少不得朝野动荡。 这可是国王所不愿意看的道。 岳无涯冷冷的瞥了国王一眼,平静的说:“莫有玄与当年启生的死有关,如今他忽然暴毙,老夫定要查出真相。” 国王一听这话,稍稍放心,暗道:“看来岳无涯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其实当年的事情虽是苍王所为,但他也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没有一个当权者希望身边留有掣肘,特别是顾命大臣这种东西,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时刻感觉不安。 所以,国王选择先下手为强,岳启生之所以得了癔症,就是他派人下的毒,当然,他并没有真想杀掉岳启生,只是然他知难而退而已,没想到苍天竟然动手了,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地方。 若是他没有牵扯其中,将事实说出来也无妨,还能争取道岳家的支持;但事情与他有关,甚至他还是一切事端的起因,这话就不可付诸于口了,只能埋藏在心里。 好吧,国王也忍的难受,他几乎可以笃定一切都是苍王的算计,最后虽是苍王动手杀了岳启生,但他也得到了好处。 除却苍王之外,其他两名顾命大臣自觉告老还乡。 这本是他所希望的事,但苍王却得到了更大的利益,只剩下他一个顾命大臣,又是皇亲,自然一家独大。 苦笑,除了心中苦笑国王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好吧,那这件事情就交予岳家处理吧,”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岳家可没有精通刑律和侦查的人才啊。” 岳家时代将门,确实没有文人之类,别说没有文人,就连一个写文章能写的通畅的也没有。国王名义上答应将事情交给岳家,此刻再说这点,无非是想让岳家主动将事情交给苍澜府。 当然,岳无涯早有准备,就见他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陛下,谁说我岳家没有刑侦方面的人才,启生第三子长年在外,做的就是刑侦方面的工作。” 国王瞬间噎住了,原本想说的话,就这样卡死在咽喉,半晌也说不出来。岳启生第三子岳钟铉的事情朝野尽知。 岳钟铉虽然真是岳启生的儿子,却是一个私生子,还是个没被家族正式承认的私生子。苍澜国对私生子管控极其严格,若没有被家族承认,是不可能得到家族任何扶持的,但看岳无涯的模样,似乎有意岳钟铉。 朝堂上的很多官员不免思索起来:“难道这是要变家主的节奏?” 岳家原本的家主是岳启生,岳启生死后,两个明面上的儿子都不争气,虽然大儿子岳钟国暂代了家主的位置,但谁都知道岳家不可能交道他手上,那就是一个草包。 因为,岳无涯扶持岳钟铉的事情,就显得有些玩味了。 国王深深看了岳无涯一眼,叹息着道:“既然您老有心让岳家人操劳,那就如此把,特准岳钟铉负责调查莫有玄案件。” 一句话,算是为这件看似小事,实则牵扯甚广的案件定下了基调。 这件事中得利最大的就是岳钟铉,从一介布衣,一跃而成上达天听的朝廷命官,可正当他美滋滋的准备上任的时候,却传来了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消息:“莫有玄的尸体不见了。” “该死的家伙!”他狠狠的将一只名贵的青花瓷,摔在地上。 苍澜国以北,更加风平浪静,就连苍王的探子这几天也好似消失了一般,不见踪迹,倒给了韩闯难得的修葺时光。 在军营里走动走动,和将士们喝喝小酒,日子过的有滋有润的。直到一名士兵向他传达了七星海棠已经破解的消息,他才结束这神仙般的日子。 走进打仗,他一眼就看见顾老爹那张苦着的脸,似乎有一些忧虑孕育其中。 “怎么了?难道破解出了什么问题?”韩闯下意识问。 顾老爹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问道倒是没有,只是有些难办而已。” 韩闯诧异的望了顾老爹身旁的李翰生一眼,这个笑眯眯的男人脸上,也失去了笑颜,神色凝重。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老爹叹息着道:“十方蝎,千足蜈蚣,五彩团蝶,青玉蟾蜍,百花蛇,刀螳螂。” 顾老爹一连念出六种毒虫,具是剧毒无比的虫类,任何一种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但韩闯在意的不是这个,在意的是六这个数字,而非七。七星海棠的毒虫应该是七种才是。 难道这第七种没有验出来?韩闯想着就摇摇头,他相信顾老爹的检验方式,既然前六种都知道了,那第七种也一定知道。 李翰生看了顾老爹一眼,叹息着对韩闯说道:“这第七种毒虫也查出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韩闯已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微微一笑,道:“到底是什么毒虫,让两位如此犯难。” 顾老爹道:“这第七从毒虫,应该说是毒物,乃是一种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东西?”韩闯诧异的问,表情显得跃跃欲试。 顾老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是一种叫赤背狼蛛的毒物。” 韩闯笑了,走到顾老爹身边,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第七种毒物,那就依法解毒便是,有什么难办的。” 顾老爹苦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韩闯诧异的问。 他已感觉道事中有隐情,但到底是什么,他真不知道。 顾老爹看了李翰生一眼,笑声道:“看看吧,我说的没错,这家伙常识已经缺陷到一定境界了。” 李翰生看着韩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原本不相信有人连赤背狼蛛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相信了。”他凝望着韩闯,忽然开口道:“韩兄弟,你的真的很缺乏基本的常识。” 韩闯发誓,若不是要维持温文尔雅的气质,恐怕早就一拳将李翰生打成熊猫眼。他绝大多数的常识都是从书中所得,没有实际见闻,所以有显得博学多才,有些显得缺乏常识,好比此刻,他是真的没看到过什么赤背狼蛛这种东西。 李翰生看着韩闯的表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知道也不算特别奇怪,赤背狼蛛是苍澜国的特产,外人未必就知道。”语声稍顿,继续道:“这是一种生活在北山雪洞之中的毒蜘蛛,因为后背呈现赤红的颜色而得名,品级倒是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凝神期的妖兽,其中佼佼者也不过凝神巅峰而已。” 话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继续道:“但这赤背狼蛛却是群居毒物,而且不是一般的群居,是几百只几百只的群居。” 话道这里,他认真的望着韩闯,说道:“我说的你明白吗?” 韩闯下意识点头,然后立刻摇头。 “你说的我明白,但这和解毒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来说吧。”李翰生干咳了两声,对顾老爹说道。 顾老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其他六种毒物虽然厉害,但老夫还有办法应付,这最后一种赤背狼蛛的毒,只有雪洞之中的天山雪莲才可解,而雪洞又是赤背狼蛛的聚集地,所以……” “所以你们拿不到解药?”韩闯没好气的道。 “不错,不错。”顾老爹笑道,“老夫虽然知道怎么解毒,但却拿不到这解药。” 韩闯翻了翻白眼,“好了,我明白了,你们叫我过来就是让我去拿天山雪莲对不对。” “没错!”顾老爹笑着说道,“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韩闯无奈的道:“可我不知道北山雪洞在哪。” “大山知道。” “大山?” “没错,就是大山。” 第五百零七章 雪崩 北山,大雪漫天,大雪漫天的北山山腰,缓缓走来两人。 两人都轻衣薄衫,一副短打的装扮,仿佛从不何为寒冷;虽然风狂学骤,但两人的腰板却挺得笔直,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令他们折腰。 两个人走的不快,但也绝不算慢,靴子插入积雪中,很快拔起,丝毫没有被风雪束缚的痕迹。 “韩大哥,没想到你是个高手,以后可要教我一些功夫。”大山憨厚的说道。 自从知道韩闯是一名高手之后,大山就开始刻意讨好起来,这里的讨好可不是贬义,而是一种褒义,大山本就天赋出众,只是没遇到名师,所以实力才补身大圆满,以韩闯的眼光看来,大山的身体,即便在青竹宗里,也算是上上之选。 韩闯笑道:“没问题,只要你想学,我就教。”他手中确实有一套适合大山的功法,只是此刻出来寻找北山雪洞,没时间教予大山而已。 “那太好了。”大山憨笑道:“若是有韩大哥教我,我就不会输给月中村那个拜入宗门的家伙了。” 韩闯微笑着摇摇头,问道:“对了,大山,你为什么不拜入宗门呢?” 原本的笑容忽然从大山脸上退去,代之以哀伤。 “我也想去,但我走了,村子交给谁?” 韩闯顿时收敛笑容。 大山朴素的一句话让他感动,要知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所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少有为别人打算,少有牺牲自己,少有不计较得失的傻瓜,而大山就是这样一名可爱的傻瓜。 他是令人尊敬的,这种尊敬与实力无关,只在乎他的作为,他的想法,他所有的一切。 “你舍不得村里的人?”韩闯问道。 大山点了点头,道:“妖兽潮就要来了,我这个时候走,村里人还有谁愿意去抵抗妖兽?没人抵抗妖兽,村子不就毁了吗?” 韩闯道:“既然明溪村这个危险,你们为什么不走呢?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新的地方。” 大山摇摇头,低声道:“家乡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抛弃的,明溪村——”他的连上来温柔的笑容,“明溪村代表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就算再危险,我也会守护着他。” 韩闯突然无言了,他只觉得大山是天字第一号傻瓜,连带着明溪村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村,可他又因此感动,这个世界,包括上一个世界里,有多少这样的傻瓜?恐怕已经不多了。 傻瓜虽然看似很傻,但有一点,他们做事做人都很有原则,有原则的活着,为了原则舍生忘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一群人。 一念及此,韩闯笑道,低声道:“大山,放心吧,我一定好教你。” 无论是为了大山本人,还是为了明溪村这片乐土,韩闯都准备悉心教导大山甚至在妖兽来袭时,他会出手抵御妖兽,即便他明白,在成群的妖兽中,就算是融魂期的高手也是微不足道的,但尽自己一份力,便会安心,便会通达。 武道的目的不就是念头通达吗? 韩闯微微一笑,暗道:“难怪大山只用最基本的法门就能修炼到补身大圆满。” 心思越单纯的人,越适合武道修炼。 雪依旧在下,开始时还只如纸片,此刻已如鹅毛一般。鹅毛似得的大学洒满苍穹,铺天盖地。 韩闯昂头看了看天,拍着大山的肩膀说道:“小子,你不是说雪洞就在这附近吗?我们都找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找到。” 大山笑了,道:“韩大哥,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的,大雪一下,地貌就会发现身边,这里每天的景色都不同,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他环顾四周,又道:“不过在这附近是一定的。我能感觉道。” 韩闯笑了,并没有多做解释,拉着大山向前。 “好了,先别管什么雪洞不雪洞的了,找个地方避避雪。” 虽然他已经寒暑不侵,但大山却耐不得大风雪,更不论在山中的大雪天,低温只是最基本的危险,还有比低温更见凶险的事情发生。 忽然,远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大山脸上一边,大喊道:“韩大哥,快跑!” “什么?” 还没等韩闯反应过来,就见铺天盖地的积雪犹如海啸一般,从山上席卷而下。 雪崩! 韩闯的脑袋里浮现出这两个恐怖的字眼。山中大雪天最危险的绝不是低温,而是雪崩,就算你是融魂期的高手,只要被大雪压住,一样得死。 韩闯即刻反应过来,蛇形瞬步开启,拉着大山的手向后跑去,只希望能跑出雪崩的范围。 可雪崩这等大自然的天威又岂是容易逃掉的,若是早有准备还好说,可韩闯他们明显没有任何准备,这雪崩来的太过突然,根本就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不多时间,韩闯便能感觉到身后的压力,这种压力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大山实力本就不如韩闯,感受更加明显,两腿颤抖,若不是韩闯牵引,几乎就要迈不开步子,可正是因为韩闯牵引着他,两人的速度也受到了影响。 大山咬了咬牙,大吼道:“韩大哥,你走,别管我!” 韩闯大喝道:“说什么话,是我让你来当向导的,我当然要把你安全的带出去。” 说着跳到大山身后,用力一推他,大山借着这一股推力,向前猛地窜了两步,韩闯则险些被风雪卷入其中,就见他两腿向后一点,使出绝世轻功人在雪崩形成的锋面上轻轻滑过,好似穿云之燕一般,很快追上大山,顺手将他一拖,继续牵引着他前进。 泪水就在大山的眼眶中萦绕,他没想到在危急时刻,韩闯会如此照顾他,就算韩闯将他放弃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谢谢你,韩大哥。”他轻声说道。 “说什么谢谢,你叫我一句韩大哥,我当然要护着你。”韩闯微微一笑,目光却焦急的向前,似刚才那种方式,一次两次还行,若是多了,便是他的实力也坚持不住,为今之计,只能是找到一个能够避雪的地方。 可目下是白茫茫的一片,就算一个遮蔽的地点也没有,韩闯心焦的很。 就在这时候,只听大山忽然吼道:“韩大哥,向左边,左边是雪洞,我们进雪洞就能躲过雪崩了。” 韩闯定睛一看,果真见左前方的有一处黑漆漆的洞穴。 若是之前,他绝不会让大山陪他一起进洞,开玩笑,赤背狼蛛可不是好惹的东西,几百只一窝,只要有一只咬了大山一口,那后果不堪设想,但此刻,有雪崩这个更加危险的东西追逐着他们,便是雪洞再危险,也只有进去一条路可以走。 思忖到此,韩闯把一横,大吼道:“我们进洞。”话音未落,便是牵引着大山向雪洞狂奔而去。 雪崩就在身后,发出震天的轰隆声,几乎要将人的耳朵震聋,那慎人的寒气先于锋面传到身前,韩闯尚且能够支持,大山却从未经历过如此严酷的森冷,不一会儿,头发和眉毛上就结出了吼吼的冰霜。 韩闯只觉得自己拉着的是一个冰人,他低头一看,就见大山嘴唇发紫,紧紧闭合,心中暗暗着急,连忙渡过一口真气。 正是这一口真气,让大山缓过劲来,要知道就在刚才,他的血液几乎都被冻结,若不是这一口温润的真气,恐怕此刻已成一具尸体。 韩闯道:“大山,怎么样?” 大山颤声道:“没、没事!” 韩闯心知大山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多问,只是用尽全力,催动蛇形瞬步,身后化出了一连串残影。 人到洞前,雪崩的锋面几乎同时到达,眼见就要被大雪掩埋,韩闯咬了咬牙,将大山抛入洞中,大吼一声:“快进去!”然后也不等大山回答,猛地回头,排出三掌。 噗!噗!噗! 三声闷响很快被雪崩的轰隆声所掩藏,韩闯却接着三股反震的力道向后飘去,顺势飘入洞中,进洞的一瞬间,就见整个封面重重的拍在洞口,发出一声巨响,雪洞震动起来,仿佛就要坍塌一样。 “不要塌,不要塌!”韩闯念叨着。 不知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他本就运气好,震动逐渐减弱,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消失无踪。 韩闯终于松了口气,低声道:“大山,怎么样,没事情吧。” 身后传来大山沉重的喘息:“没、没事。” 韩闯回头,就见大山整个人蜷缩着,身上散发着寒气。 寒毒入体! 韩闯苦笑一声,爬起来来到大山身边,对他说道:“放松,凝神静气,不要抵抗,把自己完全交给我。” 大山勉力盘对坐下,深呼吸了两口,吐出的尽是白霜。 韩闯也不迟疑,立刻双手抵住他后背,送入一道暖流。不要小看这暖身之法,就算普通的融魂期高手也未必能做到,韩闯若不是有吞噬武魂,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先用无相功法将真气转化成热属性,之后再将真气分成小股,缓缓滋润着大山的筋脉,再后来更是不惜使用吞噬武魂,将他体内的寒气一一拔出。 就算如此,也足足过了三刻钟,才让大山缓过劲来,足可见寒毒的厉害。 解决完大山的问题,韩闯终于开始自我调息,寒气入他体内,虽然没什么,但也需要融合,就见他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在身前不断结印,全身上下真气澎湃,鼓动衣襟呼呼作响。 大山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他以为韩闯完全不会武功,后来证明他会武功,但大山以为他只凝神期的高手,现在—— 大山也不是没见过凝神期的武者,小小的凝神期何曾有这种威势,又怎能从雪崩手上逃脱。 此刻的韩闯脸色潮红,头顶蒸腾如烟,浑身上下澎湃的真气简直让大山无法想象。 ”莫非!莫非他是融魂期的高手!” 大山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竟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这一次可不是寒毒入体,而是真正的因为震惊而冰凉,他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前,顾喜儿从冰河上捡到的一个病夫,竟然是一名融魂期的高手,而且—— 而且这个高手才二十多岁。 天啊!难道我十几年都活道狗身上了吗?大山心中腹诽。 大约一刻钟,韩闯终于见寒毒彻底化解,睁开眼就见大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有惊讶、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崇敬与不可思议。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山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大山下意识点了点头。 第五百零八章 地下洞穴 韩闯回过神来,就见大山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自己,盯的他心中有些发毛,不禁轻声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说着还配合似摸了摸脸。 “没有没有,”大山脑袋摇的就像拨浪鼓,开玩笑,现在韩闯在他心中就像神一样,神的脸上会有花吗? 就算有,也要说没有。 韩闯无奈的道:“那你看着我干什么?都是大男人,你看喜儿一没看的这么仔细。” 大山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柔声道:“韩大哥,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韩闯没好气的道:“我还对你没什么意思。” “呵呵。” 大山憨笑着揉着后脑勺,过了好久,才开口道:“韩大哥,你是融魂期的高手?” “对啊。”韩闯很自然的回答,既然顾老爹已经知道了,大山这边也不是什么秘密,自然没必要隐瞒。 大山一听这花,立刻惊叫起来:“哇喔!原来韩大哥是融魂期的高手。” 韩闯被这一声男人的浑厚惊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怎么了?没见过融魂期高手啊。” 大山下意识摇摇头。 “没见过,一次都没见过。” 韩闯哑然失笑,他这才想起,整个苍澜国,明面上的高手也就只有一个,那个躲在皇宫里的家伙。 沉默了一会儿,大山忽然凑到韩闯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道:“韩大哥,你以后可要好好教教我。” 韩闯笑了,道:“当然,我不教你教谁。”心中一动,又道:“不如我现在就交给你一门功法。” “好好!”大山眼睛骤亮,忙不迭的答应。 韩闯心中笑开了花,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好好,我就教给你一门功法。” 他早有教导大山的心思,这次被困在雪洞中,他未必有精力保护大山,于是想道先将功法交给他,好让他有自保之力。 一念及此,韩闯立刻收敛了笑容,肃声说道:“大山,其实你早就能突破化元期,只是缺少一个引子而已,现在我就给你这个引子。我要传你的功法名叫——” 韩闯想了想,眯缝的眼睛里尽是笑意:“叫九阳神功!” 没错,就是九阳神功,名头大的要死,但不过是韩闯根据自身的体会编撰出来的功法,天地玄黄之中,也算的上玄级功法,就算在青竹宗里也称得上不错二字,最主要,它能完美配合大山的武魂,大山的武魂乃是九阳真火,正好以阳刚属性的火系功法配合。 韩闯将功法要诀交给大山之后,对他说道:“现在你就开始行功,突破化元期,我在一旁为你护体。 大山听了,立刻按照功法所介绍的运功,只觉体内自有一股暖流从下腹生出,逐渐蔓延向全身,驱走了那残余的寒冷。 就在这时,只听韩闯说道:“凝神静气,全力运转功法,务必做到心无旁骛。 大山依言而行原本蠢蠢欲动的内息跟随暖流运行周天,向丹田涌去。 韩闯眼睛一眯,轻声道:“果真是基础打的牢固,这一下的力量居然如此庞大。” 大山自不知道韩闯所言,他已经沉浸在这美妙的感觉里,就像沐浴在阳光中,整个身体暖洋洋的。 内息运行一个周天,身体舒泰。 运行两个周天,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三个周天后,只觉得内息聚集在丹田中,仿佛要沸腾一般。 韩闯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务要想其他,全力突破!” 大山心里盛会,立刻全力运行九阳神功,内息越来越活跃,在丹田中沸腾起来,终于这种沸腾达到了一个顶天,仿佛轰隆一声,原本气态的内息竟然转变成液体,仿佛炙热的溶岩一般。 大山睁开眼,一脸惊讶的望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傻瓜,你现在已经是化元期的武者了,在这雪洞中,也算有自保之力。” 虽然赤背狼蛛是凝神期的妖兽,但几百只中,却有很多都是化元期的未成熟个体,大山的武魂又是九阳真火,专可各种淫邪,对付毒物最是厉害,所以韩闯才迫不及待的帮他突破化元期,不至于成为累赘。 大山虽然憨厚,但不代表他真傻,立刻就明白了韩闯心中所想,当下点头道:“韩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给拖后腿的。” 韩闯笑了,道:“你也放心,我不会让赤背狼蛛伤你到你的。”说着从光处走到暗处,只觉得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闯微微皱眉,放出武魂,紫色漩涡之中,隐约有一青铜鼎的影子,正是神木王鼎。 大山道:“韩大哥,这是?” 韩闯笑道:“我的武魂有些特别。”他并未多做解释,毕竟吞噬武魂的事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他虽欣赏大山,但两人还远未道推心置腹的程度。 有神木王鼎镇住空气里隐藏的毒素,韩闯两人探洞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走出几十米。 此刻洞里已明显有蜘蛛生存的痕迹,乳白的蛛网矗立在洞中角落里,有人挡住去路,也被大山用九阳真火烧去。 韩闯低声对大山道:“一会儿你凡是都要小心,万不可离开我左右,知道吗?” 大山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韩闯心中忽然一动,即可站住。 大山道:“怎么了?” 韩闯做出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只听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他连忙拉住大山扭身一躲,只见一根极细的蛛丝从他眼前划过,直接如插入身后的石壁中,同一时间,一股鼻间嗅到一股恶臭。 也幸亏韩闯早有警觉,先放出了神木王鼎,才没被这赌气所伤,蛛丝袭来,他回身便是一掌,一只硕大的蜘蛛被他震飞出去。 大山一见这蜘蛛后背的红毛,立刻大喊道:“赤背狼蛛!” 与此同时,周围忽然冒出了无数小号的赤背狼蛛,向他们扑来。 韩闯皱了皱眉,拉着大山侧身一闪,就见无数蛛丝在他面前交织成网。 韩闯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方光华!”重剑出,蛛网寸断,剑气余势不减,将前方的一排狼蛛扫清。 韩闯看准机会,拉着大山向那处缺口奔去,人在半空,刷刷又是两剑,重剑突出光芒,就见三只大号狼蛛应声落地。 韩闯冷笑道:“让开,不让便是死!” 他心知道这狼蛛已有了人类的智慧,所以如是说,但狼蛛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怪啸一声,再次扑上。 韩闯与大山对视一眼,一个用剑,一个用火,挡住狼蛛群的这一波攻击,只见剑光闪烁,火光骤亮,凶猛的赤背狼蛛大片大片的掉落。 韩闯发觉自己高估了赤背狼蛛的实力,那几只大蜘蛛的确是凝神期的妖兽,但这些笑蜘蛛却比毒虫强不到哪里去,便是大山的火焰也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但与此同时,大山也渐渐真气不支,这些狼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杀了一波又来一波,永不停休,更不知道害怕。 韩闯见状,皱了皱眉头,一剑削断洞口的石壁,轰隆一声,山洞倒塌,韩闯拉着大山闪进深洞之中。 “怎么样?”韩闯问。 “美事。”大山艰难的回答。 韩闯见他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立刻便知这是消耗过度的表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当下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枚丹药,扔进大山嘴里。 这丹药入口即化,大山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消耗的真气以惊人的速度补充。 大山张了张,刚要说话,就被韩闯打断:“这是补元丹药,用以应急之用,你赶快一边走一边调息,争取恢复功力。” 大山听罢,连忙开始调息。 深洞曲曲折折,来来回回,两人走了好久也没走出去,大山不禁抱怨道:“这雪洞未免也太深了,也不知是否真有出路。” 韩闯笑了,道:“放心吧,一定有出路。”他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说明在洞子的另一听,一定存在着出口。 大山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机械的向前,幸好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麻烦。 大约走了一刻钟,韩闯忽见前方有水声传来,连忙拉着大山道:“快,前面就是出口。” 大山听有出口,立刻来了精神,跟着韩闯狂奔而去,果真在拐角的位置看到一亮光,两人跑入亮光之中,眼前立刻豁然开朗。 不远处是一条峻险瀑布,映着苔藓荧光,如白练般的,从百丈高的地方直冲而下,在洞穴底部汇集成了一条地下河流。溅起的浪花拍打着两侧岩石,洗出了岩石本来的面目——灰中透黑,表面有明显的,如同针眼一般的小孔。 所谓的亮光也不是自然光,而是一种生物光——洞穴顶端和两侧的石壁上,凌乱的覆盖着许多散发着荧光的苔藓,骤然看去,犹如满天星斗。 大山颤声对韩闯道:“韩大哥,现在怎么办?” 韩闯看着水流,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走。” 两人沿着地下河流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却未见得边际。所见的只是怪石奇岩,森森的如同剑裁峰立,有的笔直挺拔如笔峭;有的好似屏风帐连在一起;端是怪石嶙峋,星罗密布;还有那散发着荧光的苔藓,散落洞穴内部,无论远近。 刚开始,韩闯还觉得眩目绮丽,但见多了,也觉单调。 “顾老爹说过,天山雪莲虽然生在雪洞之中,却也应水而生,这条地下河也正应了他的猜测,顺着河水走,一定能找到雪莲。” 思忖一定,韩闯重新充满了信心,对身旁的大山说道:“仔细一点,看看河边有无天山雪莲的踪迹。 第五百零九章 赤背狼蛛王 上 两人顺着河道向前,果真在河道边缘找到一株类似天山雪莲的植物,被苔藓若掩藏,若不是仔细去看,绝难以发现。 两人正想走近,忽听得头顶响起一阵嘶嘶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一只三丈长宽的蜘蛛盘与天顶的蛛网之间,后背呈现出诡异的赤红色,八只细长的退,宛如锋利的刀剑,口器一张一和,不停的吞吐着黄色的透明泡沫,叫人看了无比恶心。 韩闯右手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示意大山待在后面。大山心中知道留在这里也是累赘,于是退到了安全的地方方圆五丈之类,只有这只大的有些过分的赤背狼蛛和韩闯这一虫一人。 两人相互对视着,眼神里放出警惕的光。 “大发了,没想到遇到一只半步融魂的赤背狼蛛,也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成熟的赤背狼蛛大多是凝神期的妖兽,其中的佼佼者有能力晋升到凝神巅峰,半步融魂的赤背狼蛛则不是依靠天赋就能晋升的,还必须需要外力。 现在,面前这只赤背狼蛛就是外力晋升的结果。 虽然韩闯的实力要高于对手,但洞穴里毕竟是赤背狼蛛的主场,再加上韩闯并不熟悉赤背狼蛛的战斗方式,战斗还未开始,就有些落于下风的意思。 韩闯小心翼翼的向天山雪莲移动,那赤背狼蛛仿佛毫不在乎似得,一动不动,若不是吞吐的黄色泡沫,甚至会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可当韩闯刚刚迈入距离雪莲三仗远的位置,这只赤背狼蛛忽然动了,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八只细长的腿在蛛网上轻轻拨弄了一下,几根蛛丝便如利剑一般,像韩闯激射而来。 韩闯早有准备,扭身躲过打头的一根蛛丝,然后侧身向上,连续滑步,以不可思议的身法不断向前,过程中身形轻盈如燕的躲开其他蛛丝,很快就到达距离赤背狼蛛一仗远的位置。 就在这时候,狼蛛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就见它口器一动,从中射出一道白色蛛丝。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比之前要快的多,韩闯没想到狼蛛还有这一手,心中大惊,连忙取出重剑,横在胸前,只听铛的一声,蛛丝撞在剑身上,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绽放出橘色的火花。 “竟然如此坚硬!”韩闯心中一惊,举剑下劈,试图将这蛛丝斩断,没想到蛛丝竟像活物一样,顺势缠绕上剑身。 韩闯心中一惊,连忙运转真气,劲透剑身,只听“嗡”的一声颤动的剑鸣,蛛丝如同触电一般,快速弹开,露出一道空隙,韩闯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顺势向上,挺剑直刺。 他本身距离赤背狼蛛就只有一仗的距离,这一下挺剑直刺,仿佛跨越了虚空,之前还在一仗远,眨眼便已道身前,重剑夹杂着猛烈的劲风,剑身关注着无坚不摧的真气,像赤背狼蛛的口器刺来。 这一下若被刺实,别说是一只赤背狼蛛,就算同为融魂期的高手也非死不可,可这必胜必杀的一剑,竟被赤背狼蛛挡住了。 就在剑身即将触及它身体的瞬间,它忽然扭过身子,将后背递到剑上,这时韩闯虽然感觉道了异样,但想要变招却已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刺下去,心想:“管你是用脸还是用后背,我这一剑下去,你非得被打个粉碎不可。” 韩闯主意打的不错,但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中间确实刺在毛茸茸的狼蛛后背上,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一击而破,而是如此滑/顺的,就像完全不着力的球形冰面上一样,刹时滑到了一边。 缷力之法! 韩闯眼睛一亮。这赤背狼蛛所用的正是类似人类的缷力之法,或许在人类武者中并不奇怪,但若出现在一只妖兽身上,则显得那样不可思议。要知道妖兽即便能化作人形,一般也不愿人形出现,更不用说使用人类的招式了。 这一下虽说谈不上人类的招式,但内中原理却是一样的。 “好家伙!”韩闯暗暗赞了一声,眼神却更加认真,就见这狼蛛躲过一劫后,并未就此撤退,而是展开了反攻,两只前脚如同刀剑一般向韩闯劈来。 韩闯目光一凛,左突右支,轻松躲开。狼蛛又是两刀,韩闯继续躲过,不过让他郁闷的时候,自己本想趁机向上,近身压迫狼蛛,却被它这连环四刀赶回了一仗远的位置。 人还未站定,就听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原是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狼蛛,见韩闯后退,立刻围了上来。 韩闯心中恼怒,重剑一圈,代表着毁灭的剑气一涌而出,瞬间将这些敢于挑衅自己的小狼蛛绞成了碎片。 不远处,大山看到这一幕,不禁瞠目结舌。原本他以为自己应该很高看韩闯了,没想到还是低看他了,想想刚才,若不是自己拖累,韩闯随便一招就能将那些狼蛛绞杀。 一念及此,大山的脸不禁红了,心中暗下决心:“韩大哥,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他却不知,自己与韩闯的距离非但不会因为这一誓言而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大赤背狼蛛见自己的手下被绞杀,不禁尖叫一声,一连突出三道蛛丝,从不同的角袭向韩闯。 若是普通的融魂期武者遇到这招,也少不得手忙脚乱,可韩闯不但精研过漫天花雨,还有无坚不摧的剑气,正是这蛛丝的克星。 就见他将重剑当成普通长剑,刷刷刷就是三剑,三道剑气准确的迎上蛛丝,只听“腾腾腾”三声声响,蛛丝寸断,剑气余势不减的向狼蛛射来。 狼蛛故技重施,以后背挡住剑气,只听“铛铛铛”三声,剑气打在狼蛛后背上,也仅仅留下了几道影子,看的大山是瞠目结舌,暗道:“这三道剑气若打在我身上,我可就完了。”不禁开始为韩闯暗暗担心。 韩闯若是知道大山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缷力的法门,有什么厉害的?用上一些手法就能破解。 可他不清楚大山的想法,也没时间顾及大山的想法,因为这只赤背狼蛛又一次出手了。 口器一动,喷出一团黄色烟雾。韩闯见状,连忙立出神木王鼎的虚影,这武魂神木王鼎虽然只是虚影,但也能压制毒素,韩闯在毒物之中站的笔直,脸上露出惊心动魄的微笑。 “我看一剑破了你的乌龟壳。” 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挺剑直刺,猛烈的气劲裹挟着风声,化作一种莫名的呼呼声响。 这赤背狼蛛又一次亮出了自己的背后。 大山不禁在旁边撇着嘴,低声说道:“韩大哥是怎么想的,同样的招式不是证明没效果了吗?他怎么还在用?” 真的是同样的招式吗? 韩闯会说,前一半是,至于后一半麻,他微微一笑。 重剑触及到狼蛛后背,并未在第一时间滑开,反而嗡嗡的点在原地,不光是狼蛛,就见大山都震惊了。 “他想干什么?” 很快就有了答案,没有任何先兆,重剑忽然以这一点为圆形,快速旋转起来。旋转的剑身发出嘶嘶的声音,绽放的火花四溢溅出,仿佛前世的电钻一般。 没错,韩闯用就是电钻的原理,就算再坚硬的外壳,也禁不住这电钻不停的转动,旋转所产生的力道据对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赤背狼蛛原本淡定的神情忽然变得慌张起来,想要挣脱,但哪里又是韩闯的对手。重剑不停的旋转,终于破开了赤背狼蛛的外壳,绿色的血液喷薄而出,韩闯眼疾手快,抓住机会又是剑,径直插入这破开的伤口中。 “嘶!” 赤背狼蛛口中发出一生痛苦的嘶鸣,立刻就有小狼蛛不顾生死前扑后继的冲上来,韩闯也不慌张,也不收家,只是爆发护体真气,立刻就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弹开。 同时劲贯剑身,那原本压抑的真气好像瞬间找到了倾泻口,疯狂的涌入狼蛛的身体。 惨叫声从尖锐到衰弱,最后到渐渐无声,不过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的时间,一只看似不可能战胜的半步融魂妖兽,就这样死在了大山的面前。这是完全颠覆他认识的一场战斗,他不知道别的融魂期高手要耗费多少功夫才能击杀这只特别的赤背狼蛛,只知道韩闯用他华丽的表演,在自己心中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没错,就是不可磨灭的印记,许多年之后,当大山晋升成为融魂期高手时,回想起当年韩闯那妙到巅峰的一击,依旧心有余悸,只觉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融魂期高手能做出的攻击。 那时的他尚且如此,现在的他就可以想象了。他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里透露着不可思议的光。 “天啊,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韩闯的实力有多强,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知怎么了,自从被扔到了北疆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实力每天都在进步,此刻再让他与司空血三人战斗,虽不可能胜,但也不会败的这么凄惨。 韩闯侧身而退,所到之处,小狼蛛无比避让,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到达大山身边,此刻大山还没回过神来。 韩闯无奈的撇了撇嘴,用手在他眼前挥舞道:“回魂了回魂了。” 大山猛地惊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对韩闯道:“韩大哥,你是怎么办到的,那可半步融魂的妖兽啊!” 半步融魂的妖兽很厉害吗? 韩闯下意识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是一只半步融魂的妖兽,值得你这样激动吗?” 大山撇了撇嘴,嘟囔道:“也只有你可以不放在眼里,那可是半步融魂的妖兽在,爱整个北山中都算厉害的存在。” 韩闯笑了,道:“那北山中可有融魂期的妖兽。” “有。”大山忽然认真的回答,“北山非但有一只融魂期的妖兽,还是一只融魂后期的妖兽。”话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萧索起来:“当年喜儿的爹爹为了保护村落,和这只妖兽决斗,最后两败俱伤。”话到这里,他停了停,补充道:“应该是喜儿的爹爹输了吧,他最后伤重不治,而那只妖兽虽然受到重创,但还活着,扬言十六后会来报仇。” “这就是十六年妖兽潮的由来?” “没错。”大山点了点头。 韩闯道:“那妖兽为什么要攻击人类村落?按理说人类的村落对它们没什么用。” 大山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又不是妖兽,怎么可能知道。” 第五百一十章 赤背狼蛛王 下 关于妖兽潮的讨论并没有继续多少时间,大约只有几句话,就走到了终结。一个是随口问问,实际并不感兴趣,另一个则是不知内情,所答的毫无吸引力,关于这个问题的交流自然无法继续下去。 两人走到天山雪莲之前,就见苔藓从中,一抹白幽幽的颜色,中心是米黄色的,看着就像一仗诡异的人脸。 大山道:“这就是天山雪莲?” 韩闯道:“应该没错。” 面前的这株植物和顾老爹与他讲的差不多,又符合其习性,应该是天山雪莲无疑,对于雪莲为什么生在冰洞中,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解释,现在看来,也根本就不需要怎么解释,它就在这里,一直在,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大山的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就想要伸手去摘这雪莲,却被韩闯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摘花啊。”大山理所当然的说。 在他看来,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将这雪莲摘下最好,韩闯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倒让他感觉奇怪,在他看来,这雪莲在珍贵,也只是一株植物而已。 韩闯一看大山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摇摇头,低声道:“现在和不能摘。” “为何?”大山疑惑的道。 韩闯道:“顾老爹说了,这天山雪莲与别的药材不要样,只有在清晨时候摘下,才有药性,其他时候摘了,也不过是一株普通的中药而已。” “原来是这样。”大山恍然大悟,接着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糟糕了,我们在雪洞里,怎么知道时间?” “我早有准备了。”韩闯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在大山眼前晃了晃。 大山身在北疆之被的苍澜国,自然没见过如此精巧的东西,双接下,仔细看了看,问道:“韩大哥,这东西是?” 韩闯笑道:“这东西叫怀表,用来看时间的,是西域商人的货物。”怀表的岳晓玉送的,自然回归家族之后,这小姑娘也变得大方起来。 大山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笑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太奇怪了。” 韩闯道:“外面的世界很大,有机会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大山笑道:“我人笨,怕出去后被人骗了。” 韩闯直翻白眼,“你不出去才会笨。”他无奈的道,“这次妖兽潮的事情晚了,就和大哥出去见见市面。” 大山显得有些犹豫,甚至可以说挣扎。 韩闯一看之下,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你若希望带上喜儿,就带上吧。”压低声音,嘟囔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儿女情长。” 韩闯说的声音不大,但在洞穴安静的环境里却格外清晰,大山停在耳朵里,想要装作没听见,但那赤红的脸面却将他彻底出卖,他苦笑一声,道:“大哥说的对,我是要出去看看才行。” 韩闯眯缝着眼,笑道:“这就对了,人要出去看看,才能增长见识,你的实力一直卡在补身大圆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提到自己的功力,大山立刻争辩道:“我知道,是因为没有好的功法。” 韩闯摇摇头,沉声道:“不只是因为这个。很多武者也没有很好的功法,依旧能达到很高的境界,你的问题不是功法的问题,而是见识的问题。” “见识的问题?”大山喃喃自语,之前的人,无论是顾老爹还是其他人,都说他的问题在于功法,从没人告诉他,问题是见识。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他自然可以置之不理,但说这话的却是韩闯,一个融魂期的高手,甚至在大山的心中,他已经超越了普通融魂期的高手。 这样一个人,说任何话,都不会无的放矢,大山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见识?”他再次重复了这一字眼,开始满满回味自己的过去,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韩闯见大山陷入思考中,也没有打扰他,自顾自的闭上修炼起来。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幸苦的修炼,拥有吞噬武魂的他,无时无刻都在从周围的环境中吸取元气,转化为真气。 只是常年的习惯让他难以戒掉,而且自己修炼始终是要比自动修炼来的快的多。 洞穴中忽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好久,终于,大山开口:“韩大哥,你到底从哪来的?” 韩闯一听这话,不禁皱起眉头,心道:“我能告诉你自己从哪里来的吗?我能说自己是从另外一个时间来的吗?恐怕说了你也不信。” 思忖到此,韩闯说道:“我从东南域来。” “东南域?”大山皱了皱眉,说道:“那不是一个小域吗?” 这里的小域值得不是疆域下,而是武道弱,神舟大陆,一共分为九大域,其中东南西南都为小域,武道最高者也不过融魂期。 北疆算是一个大域,有生死期的高手,就算至尊高手也偶尔可见,神舟大陆的心脏位置还有一中央域,不大,但却是大陆武道最繁盛之地,许多尊者级别的高手都在那里开宗立派。 大山骤听韩闯是来自东南域的,就有些不信,东南域的那一点土壤能言语出二十来岁的融魂期高手吗?就算中央域也不可能啊。 韩闯看他表情,便知他不信,于是解释道:“我真是来自东南域的,不过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在东南域算是公敌级别的人物。” 大山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韩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成了东南域的公敌了?”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大山撇着嘴道:“关心关心而已,不可以吗?” 韩闯笑道:“只是一些小事情。” 大山打断了他的话:“小事情会成为公敌?”看他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韩闯也不管他信是不信,自顾自的说道:“小事情没有解决好,演变成了大事情,大事情没有处理好,最后就成了公敌,本东南域的三大宗门追杀,好不容易才跑到这边来。” 大山笑道:“韩大哥怎么会跑到北疆的,要跑也应该跑到中央域才是,那里才适合你这种妖孽。” “妖孽?”韩闯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你以为我愿意来北疆的——” 话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脑海里竟出现了聂青青的影子,仿佛镶嵌在碧绿的水波之中,对他盈盈而笑。 他想要用手去抓,波纹荡漾,聂青青的影子随之消失。他叹了口气。 大山听到这声叹息,不禁问道:“韩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韩闯随口回道,有些事情能说,也应该与人分享,有些事情则是只能属于自己的秘密,不可对外人言。 所以韩闯什么也没说,只是支支吾吾。 大山躺在岩石上,望着天顶的苔藓,叹息道:“韩大哥,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韩闯也躺在岩石上,望着天顶,只感慨大自然造物的神奇,这小小的洞穴就像一个小世界,头顶黑色的岩石就像整片夜空,而那些发光的苔藓,就是点缀夜空的星。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大山没有接话,而是咀嚼着韩闯这句花的含义,他只觉这句话中,透露出说不出的潇洒。 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韩大哥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你的也一样。”韩闯偏头,认真凝望着大山。 大山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声道:“我有什么故事,我什么故事都没有。”话是这样说,可脸上的慌张却彻底出卖了他。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好了,现在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我都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了,你也说说你的故事吧。” “韩大哥,我没故事。” “我不信。” “真的没有。” “那我回去告诉喜儿你不喜欢她。” “韩大哥!” 韩闯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开口道:“我说大山啊,你喜欢喜儿不是一个好故事吗?” 大山的脸更红了,就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谁、谁说我喜欢喜儿了。” “那我告诉她,你不喜欢她。” “别!” “那你是喜欢了?” 看着韩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大山只能委屈的点点头。 韩闯笑道:“这就对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也没什么。” 大山叹息道:“韩大哥,你不知道,喜儿的爹爹是死在那只融魂后期的妖兽手中的,她很小的时候就立下誓言,以后要嫁给帮她除掉妖兽的人,我的实力——” “哎!”大山继续叹息,“别说除掉妖兽了,就算像叔叔一样保卫明溪村也做不到。” 韩闯忽然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凝望着大山,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韩大哥,你看着我干什么?”他支支吾吾的道。 韩闯笑了,说道:“我觉得你这人不错。” 大山羞涩的低下头。 韩闯道:“就是太容易害羞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含羞。” “我——”大山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 韩闯道:“放心吧,我能感觉喜儿是喜欢你的。” “真的!”大山眼睛一亮。 韩闯道:“看着你和喜儿在一起,我就像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样。” 大山从这句话中嚼出了别样的味道。 “韩大哥也有希望的人?” “有。” “女人?” 韩闯狠狠剜了大山一眼,没好气的道:“难道是男人啊!” 大山低声嘀咕:“也不是不可能,村子东边的刘老头听说就喜欢男人。” 韩闯被大山一句话弄的哭笑不得,只能说道:“好了好了,不和你说这个问题了,你这家伙脑袋里都不知想的什么。” 大山憨厚的笑了起来。 “对了,韩大哥。还有几个时辰天亮。”大山忽然问道。 韩闯看了一眼怀表,说道:“现在是隆冬时节,太阳升的晚,应该还有三个时辰。”说话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株独立于苔藓中的植物,中心依旧是米黄色,只有当花心变成白色时,才可以截取。 “好好休息吧。”韩闯忽然说了一句,接着闭上眼。 第五百一十一章 金毛狮犼 上 安静的时候时间过的很慢,但再慢的时间也会缓缓流过,且不会回溯,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从一边到另一边,永不会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闯忽然睁开眼,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时间刚刚好,他叫醒身旁的大山。 大山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低声道:“时间到了吗?” “快了,”韩闯的回答间接而直接。 从天顶的空隙中,忽然射下了一束光,并不十分明亮,但却是真正的太阳光,是有足够温度的温暖的光,而不是发光植物所发出的冷光。 一束光泰然自若的落在雪莲上,雪莲的叶片仿佛被一只小手拨弄着,颤动了两下,中心的黄心,开始逐渐变白,变成白色。 这种转变大约持续了半分钟才完成,白色的花心也并非想象中的惨白,而是一种近似乳白的颜色,有些像牛奶,却比牛奶又多了几分润滑。 大山眼睛骤亮,就想走过摘掉雪莲,却被韩闯一把拉住。 “怎么了韩大哥,不是要摘花吗?”他一脸疑惑。 韩闯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就这样去摘啊。” 大山疑惑的道:“不然还怎么样?” 在他看来,摘花并不是一项技术活,走过去,伸手,折断花的茎干,注意不要触碰到花瓣便可,简单而直接,关键是手不能抖。 韩闯一见大山的表情,便知道他想错了,想的太简单。其实他自己开始也想的很简单,若不是顾老爹提醒,险些就会误事。 韩闯道:“这花不能用手直接摘。” “为什么?”大山憨厚的一笑,用手挠着后脑勺。 韩闯道:“让你看看吧。” 说着走到一只死去的狼蛛尸体前,用重剑将它挑起,剑脊轻轻一拍,将它拍向天山雪莲周围。 尸体还未触及到雪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很快就因为重力重重的摔在地上。 咔嚓一声,四分五裂,连血都没有。 大山浑身一哆嗦,颤声道:“韩大哥,这是什么?” 韩闯道:“平时的雪莲没有什么,一旦它具备了药性,叶片就会向外散发惊人的寒气,你若直接走过去,瞬间就会被冻成冰块。” “那怎么办?”大山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难道就这样看着?” 韩闯笑了,道:“我说大山啊,你怎么这么笨。我既然知道雪莲有这特性,会不提前做好准备吗?” 说着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蚕丝手套,待在手上。 蚕丝能保护手指不受冻伤,以为我的实力,只要不直接接触花瓣,是不会被冻僵的。 话一说完,真气遍布全身,他缓缓向雪莲靠近。 一步,两步,他走的很慢,脚步很轻,虽然有了顾老爹的保证,可他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这也正常,顾老爹只需要说一句话,自己却要用命去试,当然小心翼翼。 当他靠近雪莲一仗的位置,已经感觉到一股惊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幸好他做了万全准备,实现将真气转化为火属性,遍布全身,这才没有被冻僵,可便是如此,依旧能感觉到那渗人的温度。 “好厉害的寒气。”他心中暗叹一声,走的更加缓慢。 大山那边简直可以用提心吊胆来形容,站在他的角度,可以明显的看到韩闯衣服上结出厚厚的白霜。 要知道即便在冰天雪地里行走,韩闯的身上也没结过霜,此刻身上结霜,只能说名在真气在与寒气的斗争中落于下风。 他一句话也没说,应该说连半个字也没说,他根本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会影响韩闯的动作,只能紧咬着牙齿心里紧张。 约莫两三秒钟,韩闯终于走到雪莲身边,那慎人的寒气几乎到达了定点,不光是衣服上,就连他的头发和眉毛上也结出了厚厚的冰霜。 韩闯皱了皱眉,心中暗道:“看来要加快一些速度了。”他已经有些力有不逮的感觉,当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伸出手,触碰到雪莲的茎干,指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冷,这冰冷的气息就像绵细的针,透过毛孔,刺入他体内。韩闯再不敢犹豫,立刻用力将雪莲摘下,然后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只玉匣。 这是顾老爹设计的玉匣,专门用来盛放极寒之物。 此刻用来放置雪莲,再好不过。 韩闯小心翼翼的将雪莲放进玉匣中,合上盖子,那慎人的寒气终于被玉匣所阻隔,他不禁松了口气,大声说道:“好了,完成!” 大山也松了口气,道:“本来还以为是件简单的差事,没想到麻烦。” 韩闯也松了口气,低声道:“幸好没出什么问题,要是真出问题了就不好办了。” 大山也笑着道:“是啊” 两人准备顺着水流离开,忽听的前方的阴影中传来嘶鸣之声,有些像婴儿的哭泣,但又比那哭泣凶残了不知多少。 绝不是人声,韩闯心想,一把拉住大山的手,说道:“小心。” 不用韩闯提醒,大山自动戒备起来。 两人这边戒备,就听那边阴影中忽然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巨吼,似雷声攒于云间,又仿佛猛虎啸于深山,又像是有人在远处擂响战鼓,又好似夹杂着一种金石敲击的声音,这声音非人非兽,非金非铁,刺耳至极,凶残至极,饶是以韩闯的功力,也觉心惊胆战。 他心中猛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吼一声:“快上去。” 说着拉着大山猛地跳到高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大山刚想说话,就觉得狂风大作,几乎睁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睁眼一看,只见成群的赤背狼蛛从阴影里窜出。 “糟糕,这下完蛋了!”他心想。 他觉得虽然韩闯是融魂期的高手,但融魂期也并非无敌的,在如此之多赤背狼蛛的攻击下,也可能陨落,但这些狼蛛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 大山松了口气,轻声道:“还好。” “好什么啊!”韩闯的声音响起。 大山扭头一看,就见韩闯脸色阴沉到了的极点。他心中一凸,暗道:“之前被那么多赤背狼蛛围攻时也不见韩大哥变色,现在却变了脸色,莫非——” 思忖刚到此,就听那种诡异的吼叫声再次传来,这一回声音更近,仿佛就在面前,对大山的冲击也更加巨大,只一下,他就觉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韩闯一把将他拉住,对他说道:“一会儿你千万不要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来。”说完将合身跳下,挡在狂风中央。 “赫!” 一声厉喝,音波以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开去,渐渐将这狂风止住,大山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只见一头通体金毛的怪兽从阴影里窜出。 这怪兽如人站立而行,前肢长而粗壮,后肢有力,有些像是长臂猿类,但面目却如狮子,一对莹绿色的獠牙从口中伸出,双目赤红的怒视着韩闯。 韩闯心中暗暗叫苦,他认得的妖兽不算多,但这妖兽恰恰是他认得的其中之一,没办法,金毛狮犼的实在是凶名赫赫。 青竹宗典籍上有记载,极北之地生有金毛狮吼,形如猿,面如狮,动若风,爪似金铁,力大无穷。 韩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雪洞之中会碰到一只金毛狮犼,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融魂期妖兽。 这金毛狮犼走到韩闯身边,并不急于攻击,而是绕着他走了两圈,好像在观察着什么。 韩闯见金毛狮犼不攻击,他也不动,只是任由它观察。 一人一兽大眼瞪着小眼,看了半天,金毛狮吼忽然大吼一声,闪电般的扑了上来。 韩闯微微一惊,暗道:“果真不负这动如风的评价。”挥剑而上,与它战在一起。这一人一兽普一交手,便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要知妖兽不同于人类,不懂得手下留情,一般上来就会用全力,韩闯心知这一点,所以也少了试探,上来就全力相搏。 这一搏之下,他便发现金毛狮吼果真名不虚传,不但速度奇怪,而且手上的力道极大。 两只手臂犹如两条冗长的鞭子,能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饶是韩闯手中有玄铁重剑这种利器,也有些力气不支,心中暗想:“怪不得同级别的妖兽战斗力要高于人类了。” 韩闯将一柄重剑舞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而金毛狮犼则像武道高手一般,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就见它身形迅捷如雷,爪如利刃,端是难以对付。 要知道韩闯的重剑可是真正的神兵利器,普通人碰到即死,擦到便伤,可这金毛狮犼竟丝毫不惧,只有一有空隙,长臂便深入剑圈之中,韩闯已习惯了猛冲猛打的打发,骤见这不管不顾的金毛狮犼,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一边抵挡,一边寻觅着机会。 可这金毛狮犼打的兴起,拼着挨了韩闯一剑,也要强行破开剑圈,右臂探到韩闯胸前。 韩闯心中一惊,连忙扭身躲闪,可哪里有金毛狮吼的神速,只觉得胸口一疼,低头一看,胸前便被拉开了一道口子。 韩闯大怒,挺剑直刺,重剑划破虚空,瞬间来到金毛狮犼胸前,这狮犼也非凡物,虽收到韩闯一记重击,但瞬间反应过来,身形向后一闪,同时右臂前伸,一掌拍在重剑的剑脊上。 这金毛狮犼神力惊人,韩闯被他这么一拍,虎口立刻震的出血,他一咬牙,剑法立变,一招力劈华山,直劈在狮犼的脑袋上。 只听“铛”的一声,火花四溅,金毛狮犼吃痛之下,厉声喝叫,一掌拍在韩闯肩头,一人一兽同时倒飞了出去。 韩闯只觉得身子像是被重型卡车猛烈的撞击了一下,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般,那金毛狮犼也未尝得好,普通融魂期武者被重剑正面击中头部,也少不得会脑浆迸裂,它虽没死,但其实内部已隐隐出血,此战过后,无论胜败恐怕都难以存活。 第五百一十二章 金毛狮吼 下 金毛狮吼虽是妖兽,但也明白这一点,立刻暴怒连连,出招越发凶横,甚至很多都是两败俱伤的招式。 韩闯自不愿和它硬拼,只能连连后退,不多时间,便退到了岩壁尽头,此刻已退无可退,金毛狮吼大吼一声,右臂猛地击出,无奈之下,韩闯只能扭身躲闪,只听轰隆一声,这只粗壮的手臂深深嵌入岩壁之中,扬起的石屑割破了韩闯的面皮。 韩闯大怒,挥剑还击,可不过几招,便被金毛狮犼那以命换命的招式压制。 大山站在巨石上,看到这一幕,不禁心惊胆战,恨不得跳下去帮助韩闯,可一想到自己的实力,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开玩笑,他不过是个化元期的武者,下面的两位可都是融魂期,其中还有一个是不要命的融魂期妖兽,解决他根本就分分钟的事情。 他心中焦急,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暗恨自己实力低下,不能帮助韩闯。 韩闯自不知大山心中所想,便是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深究,要说实力,他还在这只金毛狮犼之上,毕竟他的身体不逊色于妖兽,又有精妙的招式,真打到最后,死的一定是金毛狮吼。 可在精妙的招式面对不要命的对手也很头疼,你总不能和对手硬碰硬吧,带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里,韩闯渐渐落了下风,不但出招凝滞,就连真气也有些不济的迹象。 反观金毛狮吼,虽然嘴角溢出暗红色的鲜血,但却越早越勇,越打越猛,就如战神一般,或拳或掌,虽只是出自于妖兽本能的身体应用,却稳稳的将韩闯压制。 “该死的,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非得输了不可。”韩闯新中国一动,忽然想到了在将军墓里得到的那一件幻灭,心中立刻起了心思:“幻灭也是一件不得了的魂宝,要不我事实能否将它融魂,到了融魂中期,就算这只金毛狮吼再猛,也不是我的对手。” 融魂期每一境界的实力都天差地别,除了一些真正天赋异禀的天才,几乎不可能有人越级挑战,毕竟魂宝的数量在那里摆着。 韩闯的想法是不错,晋升到融魂中期,金毛狮吼确实就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但若让其他人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 旁人融和魂宝,别说沐浴更衣,调整心境,选个黄道吉日之类的,至少也应该闭关静修吧,从没有人四试过在战斗中融合魂宝,也就韩闯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初丁,才敢打破常规。 韩闯本就是个想到就会去做的人,当下将幻灭取出,抛向空中,幻灭在半空立刻开始壮大,不过眨眼时间,便是壮大到之前韩闯见过的模样。 这硕大的八卦炉一出现,立刻吸引了金毛狮吼的目光,作为一只妖兽,它拥有足够敏锐的感知,能清楚感知到幻灭身上的巨大压迫力,虽然幻灭没有实质性的攻击,却令它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神注意。 如此一来,韩闯的压力骤然一轻,也顺势放出武魂,发出一道精神力,笼罩住整个幻灭。 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再次出现,犹如一中莫名的亲切感,又仿佛亲人的呼唤,面前的幻灭仿佛忽然放出夺目的光,这些莫名的光彩令韩闯目眩神迷。 此刻他虽还在与金毛狮犼交手,但不过是屈从于人类的战斗本能,一招一式莫不与大道隐隐相合。 之前他出招唯唯诺诺,生怕伤了自己,所以才落于下风;现在屈从于战斗本能,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维诺,一招一式或狠辣,或潇洒,或自然而然,叫人难以防御。 金毛狮犼骤然落了下风,自然惊叫连连,攻势愈发猛烈,可处在这种状态下的韩闯又怎是它所能击败的,任它攻的风狂雨骤,韩闯只是一把重剑,抱元守一,虽看似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却丝毫没有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之感,反而越发稳健。 如此一连,金毛狮吼自然奈何不了他。 巨石上,大山露出半个头,正看到这惊人的一幕,不禁心下骇然,喃喃道:“这就是融魂期武者的实力吗,实在太厉害了。” 也不能怪他大惊小怪,他从小生活在明溪村,别说融魂期的高手,就算凝神期的武者也未见到过几个,唯一见到的还是顾老爹这种不善于争斗的凝神期武者,两相比较之下,还是现在的韩闯更加骇人。 一人一兽你来我往,斗的是凶险异常,时而劲风滚滚,飞沙走石;时而是静默无声,暗潮涌动;时而快时慢,时精时动,且无论快慢。静动,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便是大山隔得很远,也能清楚感觉到这种压抑敢。 “我靠,韩大哥太变态了,回去后一定要让他教我一些功夫。”主意打定,大山的脸上露出与其气质严重不符的坏笑,若是让韩闯看到了,少不得要嘲笑一句:伪装的不错的。 但此刻的韩闯没看见,更不可能向大山这边看上一眼,此刻她已完全沉浸在自我的状态中,幻灭之中,仿佛有一人在演练着武道。 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武道,只是最基本的拳剑之法,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和谐,仿佛一招一式都隐藏着至深奥理。 若是韩闯此刻有心,一定会怀疑。一个小小的将军墓里怎么会有如此宝物,但他此刻完全没有思考这些的心思,全副心神已经被那玄而又玄的武道所吸引,手中重剑,对面的对手,仿佛成了他演练武道的道具。 一刻钟, 金毛狮吼的攻击在继续。 两刻钟, 攻击已经有了减缓的趋势。 三刻钟, 金毛狮吼已经放弃了攻击,全力防御。 对于妖兽来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的事情,要知道妖兽的战斗全靠本能,这种本能的战斗方式,大多是猛冲猛打,有进无退,配合上那强韧到不可思议的肉体,看似简单,反而暗合武道。 能压制一名妖兽暴风骤雨般进攻的武者多吗?应该很多,但绝大多数实力都要明显高于妖兽,像韩闯这样实力与妖兽持平,还能将其压制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当然,韩闯可没在意这一点,他正在融魂幻灭的关键时期,只感觉自己的武魂,自己的意识海在不断的吞没幻灭的力量,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像是小虫子一般蠕动。 在普通人看来或许有些缓慢,但在他看来,却又是理所当然的。 终于,他来到了一关口,就像始终畅通无阻的水流居然遇到了一处堤坝,此刻韩闯的想法很简单——冲过去。 只要冲过去就是一通百通,若冲不过,则非但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反而会在内心中留下一个破绽。 韩闯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若是在静室之中,他当可缓慢调息,以应和心境,但此刻正在与金毛狮吼生死相搏,自然不可能任他随意调整,索性韩闯从几年前开始,就没放弃过易筋五拳中龙拳的修炼,此刻已经有了极高的境界,意识海比之普通的武者不知宽广了多少倍,这才能将幻灭降住,若是换一个人来,少不得会包体而亡。 韩闯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猛烈冲击着堤岸,精神力如同海啸一般,一波连着一波,没有断绝,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堤岸出现了一道裂口,只是小小的一道裂口,却让韩闯看了成功的希望。 没错,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更不用说这一点阻隔了,从出现裂口,到彻底冲破,韩闯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完成了一个飞跃,此刻他终于感觉自己与幻灭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终于感觉,幻灭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玄铁重剑,幻灭,两件魂宝加身,韩闯终于晋升到了融魂中期,虽只是初入,但战斗力绝非之前可以比拟的。 此刻金毛狮吼已被他压制的只有防御,没有进攻,若照这样下去,大约三百招之后,他就能将这凶猛的妖兽击杀。 但韩闯显然不想浪费,将幻灭缩小顶在头顶,身上瞬间披上了五彩流光,这是幻灭的一个作用,与聂青青的青玉舍利有异曲同工之用,皆能护体。 只是幻灭除了护体,还有精神攻击的效果,而青玉舍利则能辅助修炼,万邪不侵,从这个角度来说,还是青玉舍利更加厉害,但韩闯已觉得满足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本就来惊人的精神力,之前不通晓高明的精神力法门,现在有了幻灭,正好弥补上没有精神力攻击法门的缺点。 幻灭就是武者最好的精神攻击法门,只需要将精神力深入其中,便能得到放大攻击,具体能放大到多少,就要看武者的精神力有多少。 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这件魂宝虽然不错,但也只是鸡肋,因为普通武者不可能有如此广阔的意识海,但对于韩闯来说,却在合适不过。 他将精神力深入幻灭中,只见一道波纹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扩撒出去,撞上金毛狮吼的身体。 原本虎虎生威的妖兽忽然定住了,没错,就是定住了。 还有生息,可此刻的姿态就像一具没有生息的雕塑一般,完全定住。韩闯心中也一惊,没想到幻灭用在妖兽上会有如此效果。 也是他运气,金毛狮犼乃是妖兽中很特别的一类,肉体比普通妖兽更加强韧,但精神力却远远不如,所以才一下只被定住,若是其他妖兽,特别是擅长精神操控的妖兽,最多会失神一瞬间。 但无论是被彻底定住,还是失神一瞬间,对于韩闯来说都足够了,高手相争,往往只是一瞬间就能决出胜负。 以韩闯的洞察力和实力,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如此明显的机会,挺剑直刺,又是最简单的挺剑直刺,前几次无功而返,但这一次却成为了必杀必胜的一招。 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这一刻,韩闯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残影还留在原地,人与剑便已经同时递到金毛狮吼的身前,他清楚看到金毛狮吼眼神里的恐惧,那是一种源自于心灵的,对死亡的恐惧。 一穿而过。 没有血,一点血也没有。 韩闯身上没有一点血迹,但他的剑,他的人,已经从金毛狮吼的体内穿过。 只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剑,就将这坚韧到不可思议的身躯彻底毁灭。 金毛狮吼大张着嘴,眼神里尚且残留着恐惧,但这种恐惧却在逐渐变成灰白的颜色。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第五百一十三章 回归 有风有大,冷。 冷是因为雪,因为天在下雪。 雪很大,大的就像鹅毛。 鹅毛大雪中,韩闯和大山回到了明溪村。 顾老爹的小院门口,顾喜儿在紧张的张望。自从韩闯和大山进山之后,她每隔几个时辰,都会站在门口张望,就连半夜不例外。 别人不知道山中的危险,她这个在明溪村长大,又经常入山的姑娘又怎会不知道,她紧张、害怕、惶恐。 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这个可怜的姑娘就经历了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情感。 当她看见韩闯和大山两个高大的身影之后,这种情感彻底爆发。 “韩大哥!大山哥!”她扑进了韩闯怀里。 韩闯下意识搂住着绵软的身体,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肩膀,有些无奈的看了大山一眼。 好吧,他承认这样的欢迎仪式有些特别,有些超乎寻常,有些让他猝不及防。 “好了好了,再哭眼睛就肿了。”韩闯一边轻拍着喜儿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道。 “嗯。”喜儿轻“嗯”了一声,抬起头,那婆娑的泪眼就像两颗黑宝石,叫让看了忍不住心动。 女孩瞬间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好吧,当情感爆发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只想着要扑进韩大哥的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 当情感发泄之后,她开始害羞,女孩的羞涩开始占据上风。 她的脸膛红红的,就像一只诱人的苹果。 “咳咳!”韩闯干咳了两声,说道:“好了,先进去把,外面风雪太大。” 三人走进房间,一进房间,韩闯就皱紧眉头。 因为他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老去的老人。 花白的头发,一脸皱纹,眼睛紧闭着,就像睡着一下,当即便睡着,他也全身紧绷,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大山也看见了这个人,连忙问道:“他是谁?” 喜儿道:“我在山里救回来的一个人。”说话间,脸又红了红,“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是有些人会倒在风雪中。” 韩闯尴尬的一笑,他明白喜儿花的某些人,指的就是自己。 好吧,苦笑。 “对了,你清楚他的身份吗?”韩闯问,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家里,任谁都有些不自在,仿佛这个突然闯入者,破坏了家庭的和谐。 事实上,韩闯也是一个和谐破坏者,只是他自己没有觉得而已。 喜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是昨天晚上把他捡回来的,直到现在他还没醒,”语声稍顿,又道:“村西的王大夫给看了,说是体力透支,又加上年老,所以才昏迷,给开了几副药,说是喝了就能醒。” 话到这里,顾喜儿忽然惊叫一声,道:“我忘记了,药还在火上,可别胡了。”立刻心急火绕的跑道后屋。 喜儿的背影消失,韩闯和大山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你认识这个人吗?”大山问。 “不认识。”韩闯摇摇头。 在他看这只是一个个普通的老头,没什么特别的。对了,他还是一名凝神期的武者,但武者并不奇怪,在神州大陆上,不是武者才奇怪,就算书院里读书的书生,也会两手。 大山道:“现在怎么办?” 韩闯手托着下巴,思忖片刻,说道:“现在扔出去是不行了,多注意一下就好。” 大山一想到韩闯的实力,也放下心来。不过嘴上依旧有些恨恨:“你说喜儿是怎么了,老是从外面捡回来陌生人。”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暗道:“我也是被她捡回来的好不。” 大山看到韩闯这个动作,立刻知道自己所错了话,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不好意思,韩大哥,快要十六年的妖兽潮了,我有些紧张。” 韩闯自然知道大山背负的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放心吧,有我在村子里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次我给顾老爹你们送了药就会回来。” 大山摇头道:“距离十六年之期还有一个多月,韩大哥还是待在顾老爹身边好,顾老爹那边的事情复杂,我怕他会出问题。 韩闯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反对。大山说的没错,顾老爹那边的事情确实很复杂,虽然也不知道苍王什么时候动手,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 可能吗? 韩闯下意识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顾喜儿端着一晚药汤走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 韩闯心道:“高兴?你从什么地方看到我们说的高兴的了?”不过嘴上却道:“没什么,说了一些山中的见闻。” 顾喜儿笑了,道:“这山里还是挺好玩的。” “是挺好玩的。”韩闯接话道。 如果先遇雪崩,再遇赤背狼蛛王,最后连极北之地的金毛狮犼都出现了还不好玩的话,还有什么更好玩的东西? 大山刚想说话,就被韩闯眼神止住,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附和的声音:“没错,山里是挺好玩的。” 顾喜儿笑道:“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错,”大山立刻道:“有韩大哥在身边,能遇到什么危险?”喜儿已经知道韩闯身负武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韩闯有融魂期这么厉害。 “好了,大山哥,帮我把这个老先生扶起来吧。”喜儿笑着对大山说道。 大山连忙过去,将老人扶起,顾喜儿很自然的坐在床边,用小勺舀起一勺汤药,送进老人嘴里,一边送,一边还要时不时的帮老人擦去溢出的汤药,韩闯在旁边看了,也不得不感慨女孩的细心。 “对了,爷爷那边没什么事吧。”喜儿忽然开口。 “没事,当然没事情。”韩闯随口道:“不过是缺了这一味药,让我回来取而已。” “这我就放心了。”顾喜儿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前几天我还在做恶梦,梦见有人要杀爷爷和韩大哥。” 韩闯笑了,说道:“喜儿放心,这苍澜国里可没人能杀掉你韩大哥。” 喜儿不屑的努了努嘴,说道:“说大话,就算韩大哥有功夫,也肯定不厉害,不然也不会被冻僵在冰河上了。” 冻僵? 韩闯一头黑线。 他当时的情况可是相当复杂,本就被司空血等人打赏,那站在巨龙上的黑衣人又没轻没重的,差点将他弄死。 说实在话,道现在他都不知道黑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除掉他?显然不是,以黑衣人的实力,要除掉他只需动动手便可;那是要救他?韩闯心中又摇摇头,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救人的。 还有一点,那时候虽然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韩闯却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像是他认识这个人,熟悉这个人。 当然,他并不敢确定这种感觉,毕竟当时自己也处在迷糊中。 “韩大哥!韩大哥!” 银铃般的声音将韩闯惊醒,他抬头一看,正见顾喜儿那张嬉笑的脸,脸色微红,眼睛里都是灵动的笑意。 “韩大哥怎么了?” 韩闯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顾喜儿笑道:“那韩大哥以前是什么人?”话一说完,就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凝望着韩闯。 这是顾喜儿始终藏在心底的秘密,韩闯在她心中就是一个谜,不凡的谈吐,高明的武技,还有那一天她去采药时,那神秘的虚影。 她可以很肯定那是韩闯的身影,可时候问他,他只说不知道。 顾喜儿不知还是明知却不想承认的推托之言,还是真的完全不知,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特别是在那种情况下。 韩闯被喜儿的眼神怔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的眼睛,就像两颗清澈的,不染杂质的水晶。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愧疚,连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傻姑娘,韩大哥以前可不是一个好人。” 顾喜儿皱了皱鼻,闷声道:“瞎说,韩大哥一定是个好人。” 韩闯笑了,道:“韩大哥可是被宗门逐出的人,怎么是好人呢?” 此言一出,不光是顾喜儿,就连大山也一脸震惊的看着韩闯。 “韩大哥是宗门弃子?”两个人同时惊呼。 宗门弃子是对被逐出宗门的武者的统一称呼,弃乃是放弃的意思。神州大陆宗门为尊,一般只有成为内门弟子,才算的上真正的宗门子弟,而一旦成为宗门子弟,只要不犯下大错,是不会被逐出宗门的。 至于大错,在两个单纯的少男少女心中,就是杀人放火,欺师灭祖之类的事情,但看着面前的韩闯,怎么也不像是杀人放火,欺师灭祖之人。 非但不像那种人,反而身上有种温文如玉的君子气质。 半晌,顾喜儿试探的说道:“韩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吧?” 大山虽然没说,但他的眼神说明了问题。 韩闯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怎么是在开玩笑呢?我真的是被宗门逐出的宗门弃子。” 一时间,狭窄的房间里没有了声音,韩闯凝望着大山和顾喜儿,喜儿和大山看着韩闯,三个人相互对视着。 过了好久,顾喜儿忽然笑道:“就算大哥你逐出宗门,那也一定是宗门的过错,韩大哥是不会犯错的。” 虽然是在笑,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认真的光,听得出来,她是极认真的说出这句话。 大山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韩大哥不是那种杀人放火的暴徒,一定是宗门冤枉了韩大哥。” 韩闯看着两人,不禁有些感慨,现在回想起当年被凌落风逐出青竹宗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被冤枉的。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聂青青,就应该承受代价。虽然这种选择让他走上了另外一种道路,但他从不后悔选择。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喜儿和大山的肩膀,缓缓的走到门口,望着那大雪纷飞的夜空,思绪却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想到了聂青青,想到了那个让他久久不能忘怀的女人,想到了那些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想到了许多许多…… 他的眼神有些痴了。 顾喜儿忽然感觉莫名的悲伤,她知道这悲伤并不属于自己,也不会属于自己,可泪水就在眼眶中晃动,不停的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垂落一般。 忽然,她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喜儿,放心吧,韩大哥不会有事的。”大山柔声说道,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第五百一十四章 密谋 一个人喝酒是件郁闷的事情。 两个人喝酒也不见的愉快,特别是,两个人中,有个不喝酒的。 夜离就是那个不喝酒的人,苍王就是那个一个人喝酒的人。 酒是好酒,苍王府又怎会有次酒? 虽然不是西南一带的佳酿,但在北地却算是最好的酒,可这好酒喝在苍王口中,却有些气闷的味道,仿佛酒的芬芳都被某种东西吸去了似得。 苍王一脸抑郁的望着夜离,许久,开口说道:“我说夜离啊,你就不能和我喝一杯吗?” 夜离转身,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工作的时候不喝酒。” 苍王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早知道我就让越峰那小子过来陪我喝酒,你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过认真。” 认真在大多数时候是件好事,但在某些情况下却很糟糕,好比此刻,当苍王想找一个能与他喝交心酒的人,却发现举目四望,只有这个坚决不在工作期间喝酒的家伙。 夜离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苍王无奈的道:“你就不能学学越峰吗?” 夜离笑了,说道:“越峰喝酒不会误事,我喝酒却可能误事。” 苍王沉默下来,放下了酒杯。 夜离说的没错,越峰是谋主,谋主虽然重要,但因为只需谋划,所以一般不会处理突发事件,夜离作为暗卫的负责人则不同,几乎任何一个时刻,都可能发生重要的事情,任何一些看似渺小的事情,都可能导致结果逆转。 苍王看着夜离,夜离也看着苍王,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半晌无语。 一阵扑腾的声响打断了书房的沉寂,那是一只黑色的鸽子,羽毛黑色,橼黑色,就连眼珠也是黑色。 黑色总是令人不安的,苍王一见这黑色的鸽子,立刻就感觉道了不安。 但他没有动,因为不需要他动,自然有人会动。 夜离走上去,将鸽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 竹筒很小,小到只能放进一张字条,夜离打开竹筒,看到的正是一张字条,一张写有字的字条。 “怎么样?”苍王紧张的问。 夜离皱了皱眉,将字条交给苍王,苍王这才看到字条上的字眼,只有一句话,却让苍王无可奈何:分析完成。 苍王当然知道是什么分析完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是什么东西需要分析,他知道那是什么,清楚的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当这张字条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没错,就是不安。 在整个苍澜国,能让苍王感觉到不安的事情并不多,云营叶胜天的生死正是其中一件。 “你怎么看。”苍王收敛了笑脸,对夜离说。 夜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走到窗边,仰望着一轮明月,许久,开口:“有些棘手。” 苍王皱了皱眉。 他了解夜离,清楚他的秉性,如果他也说棘手的事情,那对别人来说几乎是绝望。 他此刻就有种绝望的感觉。 “难道真的无法掌控云营吗?” 夜离回头,望着苍王说道:“不是还有最后一招。” 苍王心中一颤,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 夜离点了点头。 苍王却摇头。 两个人很少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这一次,却真的意见相左了。 夜离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掌控了云营,就能消弭国王在军队里最重要的影响,我觉得值得冒险。” “值得吗?”苍王苦笑,“别忘了,直到现在我们也不能控制他。” 夜离没有说话,只是摇头,摇头不语,娟秀的眉头皱在一起。 苍王继续道:“万一,我的意思是万一出了错的。” 风有些冷,冷的刺骨,刺骨到夜离下意识的掖了掖衣袖,毫不起眼的动作,却表现出他此刻的纠结。 在苍王的印象中,夜离是从不会纠结的人,但此刻,他却表现出纠结的一面,表现出犹豫不决的一面。 “或者我们可以招呼其他人过来。”苍王试探的道。 夜离摇摇头,“算了,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越峰呢?”苍王问。 “他不可靠。”夜离笑道,“真的,虽然你不愿意听,但我觉得他不可靠。” 苍王皱起眉头。 没有任何证据佐证夜离的猜测,但他从来没有错过,光这一点,就足以让苍王忌惮,若是旁人这样说,苍王可能会怀疑是争权夺利,但夜离——绝不可能。 夜离道:“现在的情况时,如果您想登上大位,这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了,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更好的机会。” “可是云营。” “我说了,放他出来。” 苍王没有回答,从书桌里走出,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他被拉长的影子,就月光断成两截。 不知过了多久,苍王终于停下脚步,凝望着夜离。 他紧咬着牙齿,恨恨的声音从齿缝中蹦出:“放他出来吧。” 深夜,有些人已经睡去,有些人刚刚清醒。 莫有玄就是那个刚刚清醒的人,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有些人念床,离开了熟悉的床就无法入睡,莫有玄并不念床,但他依旧难以入睡,因为他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道人影,藏在阴影里的人影。 “谁?”他问。 “你不认识的人。”一个男人回答。 人影渐渐走近,月光映出了他的脸,这是一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英俊、冷酷、凶狠。 不知为何,莫有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几个字眼。 “我叫韩闯。”男人伸出手,他的手悬在半空。 莫有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却下意识的伸出手,握了握这只手。很滑,滑的不像一个男人的手,甚至胜过了绝大多数女人。 “你到底是谁?”莫有玄警惕的问。 “您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您先回答吗?”月光映出了韩闯温和的笑脸,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森冷的味道。 杀气! 莫有玄目光一凛,他清楚的感觉道一股晦涩的杀气正盘踞在他身体左右,他明白只要自己的回答有一丝让面前这个男人不满意的话,一把刀或一把剑,会准确无误的划过他的咽喉。 “莫有玄。”莫有玄道,“我叫莫有玄,是一名医生。” 一瞬间,莫有玄感到杀气强烈到了极点,但在下一瞬间却消失无踪,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 那是真的? 他不确定。 他不确定面前这个年纪并不算大的男人,为何会积累如此之强烈的杀气,这种杀气几乎就要凝聚成实质,冲击着他的脑海,冰封他的身体。 如此强烈的杀气,要杀多少人?面前这个男人是谁?杀手?士兵? 韩闯若知莫有玄会如此想法,一定会哭笑不得,刚才那股杀气是用幻灭制造出来的,和真正的杀气一般无二,他只想试试这个莫有玄,看看他到底如何。 试验的结果令他满意,莫有玄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不代表没有感觉,韩闯知道他有感觉,感觉尤为强烈,但他掩饰了自己的反应,光是这种淡定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韩闯问,声音有些刻意压低,显得嘶哑。 “这里是哪里?”莫有玄眼神一动,打量起房间。 一间普通的木制结构房屋,没有保暖层,显得有些冷,在身上厚厚棉被却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寒冷的侵蚀。 房间的主人并不富裕,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却很干净,像是常常打扫的样子。 韩闯看着莫有玄,心想:“这算是命运吗?” 莫有玄害的顾老爹隐姓埋名三十年,现在却被顾喜儿所救,怎么听这故事都有些伪和。 韩闯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外,低声道:“这里是苍澜国北地的明溪村,距离妖兽横行的北山很近。” “明溪村?”莫有玄嚼念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什么会在这里?” “被人救回来的。” “谁?为什么要救我?” “顾老爹的孙女,因为她不知道你的身份。” 莫有玄心中一颤,压低声音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只是个医生。” “医生?”韩闯大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得,大笑,大笑不止。 忽然,笑容一收,他冷冷的道:“我看是杀人的医生还差不多。” 莫有玄脸上的笑容僵硬,便是不用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狰狞,就像一只受伤之后的野兽。 “你到底是谁?”他一字一字的说,同时暗暗将手伸入怀中。 “我是一个知道内情的人。”韩闯冷笑,“别想用毒了,我不妨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多少毒能毒倒我。” 莫有玄放下手,平静的说:“既然你知道那件事情,就对手吧。”话一说完,就自觉闭上了眼,他害怕死亡到来的那一刻,没人不怕,即便他早有觉悟。 可想象中死亡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耳边响起了一个森冷的声音:“放心,我不是苍王的人。” 莫有玄睁开眼,望着韩闯。 “除了苍王的人,还有人知道那件事情吗?” 韩闯大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先生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莫有玄知道对方是在嘲讽,可他偏偏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来反驳,当年那件事情,是他人生中不可抹去的污点。 他平静的说:“你想杀我?” “不想。”韩闯摇头,“想杀你的人很多,但我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莫有玄有道。 “不想干什么。”韩闯说道,“只想确定你是否有威胁。” “结果呢?” “我没杀你。” 莫有玄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应该杀我的。” 韩闯笑了,道:“我说过,有很多人都应该杀你,但不包括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语声稍顿,继续道:“反而与想杀你的人有些关系,所以就更不能杀你了。” “你想把我交出去?”莫有玄平静的道。 “不好意思,没空。”韩闯道:“我会将的下落告诉那个想杀你的人,然后——就看他和你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杀手梦屠苏 地牢弥漫着一种阴冷的气息,仿佛凝聚在空气里的毒,伴随着人类的呼吸,深入肺中。 夜离下意识用手绢遮住嘴,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感觉道肺部的不适,就像突然从绿野来到了火山口,那刺鼻的气味令他皱眉。 没错,就是皱眉。 他紧皱着眉头,向地牢深处走去。 一间独立的囚室里,一个犯人坐在稻草堆中,阴冷的眼睛在对着他的笑。没错,从他的眼睛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阴冷笑意,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挑开了夜离的皮肉,轻轻拨弄着骨头。 疼?或许有一些,当更多是下意识的躲闪,夜离下意识的躲闪着他的视线。 “你就是梦屠苏?”他说,语气显得有些惴惴,这也正常,在苍澜国中,任何一个提道梦屠苏名字的人,心里都会惴惴不安,夜离表现的算相当不错的,他至少敢于和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面对面。 梦屠苏在苍澜国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排除他姓名的怪异,光是那夜幕之下的杀机便足以让心寒。 他是一个杀手,当然,杀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杀手杀人不为钱。他为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每次月圆之夜,他都会开始杀人。 一个。 两个。 他会在一天晚上整整杀戮十个人,五男五女,从不会多,也不会少,更不会发生什么错误,就是五男五女。 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算他被设计擒下之后,也无人能从他的口中探听到任何一条有意义的消息。 他从不谈论这些,并且仿佛将监狱当成了自己的家,住的甘之如饴。 苍王本想将他杀掉,却被夜离留下,夜离知道,这样一个人,总有一天是会派上用场的,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难以控制。 梦屠苏微微抬头,凝望着夜离,嘴角拉开一抹弧线,一直到眼角的位置消失。他没有说话,好像是不屑,又好像是不想说,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若不是在进入监牢后,偶尔还说过几个字,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就是个哑巴。 夜离倒希望他是个哑巴,那样就只有自己说,他听,可现在,他却不得不等待着梦屠苏的回话,许久,他没有张口,夜离终于按耐不住,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梦屠苏,梦屠苏你听好了,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我来说,你听着就好。” 语声稍顿,他继续说道:“你在监狱里已经待了十年了,就没过要出去吗?” 梦屠苏依旧在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夜离耸了耸肩膀,自顾自的说:“我就当你想要出去了。”这话说的并非没有理由,任何一个失去自由的人,都希望重新得到自由,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便梦屠苏这样的人一也不会例外。 夜离继续道:“现在我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他凝望着梦屠苏的眼睛,希望从中得到任何作为佐证的证据,然而这注定让他失望,梦屠苏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波死水,没有波动,更没有渴望。 夜离感觉有些不适,就算和苍王谈话时,也从没有如此不适过,即便偶尔,苍王会用他藐视天下的霸气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但面前的梦屠苏却用一种冷漠完全冻结了空气。 夜离感觉自己就像个自说自话的傻子,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转身就走,但终于按捺了下来。 他冷冷的说:“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梦屠苏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真的,当他们初见时,夜离只看到他眼神里的阴冷笑意,现在却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那是一种纯洁的不带任何一丝杂质的笑意,说来可笑,一个杀人狂徒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但它却实实在在的展现在夜离面前,并不允许他做任何辩驳,因为在事实面前,再华丽的辩驳也没有任何意义。 夜离也笑着,跟着梦屠苏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示弱的意思。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有两个条件。” “说来听听。” 梦屠苏突然开口,出人意料,他的声音很动听,就像夏季原野里的一阵微风,让人停了暖洋洋的。但夜离却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知道在这暖洋洋的声音背后,隐藏着怎样一种晦涩的人格。 就像绿油油的草丛中,潜伏的一条毒蛇。当它趴下时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当它主动出现时,就是你的死期。 莫名的,冷汗打湿了夜离的后背,可他依旧不动神色,用一种针锋相对的目光,正视着梦屠苏。 虽然害怕,虽然恐惧像野草一样滋生,但夜离也有自己的尊严,他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杀人恶魔面前露出任何怯懦的痕迹,因为是他设计抓到了这个人,他已经胜过他一次,就会胜他一辈子。 “条件一,你必须帮我杀一个人。” “可以,但必须是月圆之夜。” 夜离算了算时间,点头道:“没问题。”语声稍顿,又道:“第二,杀完这个人之后,你必须离开苍澜国。” “我喜欢这里。” 梦屠苏显得漫不经心,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而事实上,他正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链,整个人被舒服在苍澜国最坚固的地牢中,可他却丝毫不见慌张,更不见面对能决定他命运的人的怯懦。 他仿佛一直高傲,习惯高傲,将高傲渗透到了骨子里,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夜离皱了皱眉,“这是我的条件,而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梦屠苏冷笑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也不看夜离,只是凝望着前方,身前的那一堆杂乱的稻草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一样。 他的态度将夜离激怒,彻底的激怒。 “你至少应该回答一句,是答应还是拒绝!” “我要留在苍澜国。” “这不可能!” “那我的回答也是不可能。” 夜离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当然,”梦屠苏又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森冷的箭,插在牙床上,“我可是时刻知道自己是一名囚犯。”他晃了晃手铐,显得满不在乎。 夜离被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所激怒。 “你知道是谁抓住你的吗?” “是你?” 梦屠苏在笑,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夜离身上,这让夜离感到一真不适应,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我!是我亲自设下陷进,将你抓捕归案。” “很精妙的陷进,简直让让叹为观止,”梦屠苏随口说,“但如果不是我愿意,你抓不到我。” “你愿意?”夜离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得大笑起来,“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难道我抓住你是因为你愿意吗?” “难道不是吗?”梦屠苏笑着凝望着夜离的眼睛,牢牢抓住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我愿意,没人能抓到我,包括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子。” “你——” 愤怒的火焰几乎就要灼伤梦屠苏的心灵,但却最后一刻消失无踪。夜离是一个习惯冷静的人,就像梦屠苏习惯高傲一样,当这种习惯隐藏于皮肉之下,骨骼之中,即便在最后一刻,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毫无疑问,他冷静了下来,冷冷的凝望着梦屠苏。 “我不是来和你谈判的,而是给你一个出去的机会。”他笑着说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自愿被抓,还是被我抓到,也不想听到任何贬低我的话,我只知道,你现在被关在苍澜国最坚固的监牢里,如果想要出去,只有答应我的条件。” “帮我杀一个人,然后离开苍澜国。在苍澜国外,你会得到自由。” 夜离在笑,可他的语气却无比森冷,就连梦屠苏这种人,都不禁怔了一怔,才笑着回道:“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说话的人。” “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夜离看着梦屠苏那张满是污垢的脸,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梦屠苏忽然感觉心烦意乱,他是以为什么而心烦?这笑容? 没错,就是笑容,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过如此肆无忌惮的笑容,这会令他感觉道耻辱。 当高傲的骨头被打碎,恨亦随之而来。 “你应该感谢金泰年不是月圆之夜,我不想杀人。” “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今天来到你面前。” 夜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初入监牢的那种不适也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的他,冷静、睿智、高高在上,好像已经掌控了所有的一切。 梦屠苏皱了皱眉,低声道:“好,我你要我杀谁!” “一个医生。” “医生?”梦屠苏笑了,你能布置计谋抓住我,难道连一个医生也杀不了吗? 夜离笑容收敛,冷冷的道:“是在千军万马的日夜不息保护之下的一个医生,而且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之内我要听道他的死讯。” 梦屠苏皱了皱眉,沉声道:“什么医生值得千军万马,日夜不息的保护?” “这不需要你你管,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夜离说,苍王与国王之争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不用说这个杀人狂徒了,绝不能让他知道背后站着的是苍王。 梦屠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会察言观色,不过瞬间,他就明白其中的猫腻。 “很好,我不会问,一个字也会问,更不会说,一个字也不会说,我只知道,杀掉这个人,我就能获得彻底的自由,不是吗?” “别忘了离开苍澜国。” “我明白,只是可惜了苍澜国这么好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好地方有很多。” “我这人念旧。” 夜离看着梦屠苏,冷笑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同意,我会将目标的资料交给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三谈后见到他身亡的消息。” “我明白。”梦屠苏亮了亮手上的手铐,“现在可以帮我打开这个?带得久了,手腕有些生疏。” 夜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冷冷的道:“放心,等下会有人来释放你的,目标的资料也在他身上,拿到资料后,就——”夜离做到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梦屠苏笑了,道:“这算你让我杀二个人吗?不过可惜,今天不是月圆之夜,我不杀人。” 夜离笑了,用一种阴冷的声音说道:“你可以割掉他的舌头,这样他就无法传递信息;再砍掉他的四肢,这样他就无法写给人看;最后剜掉他的眼睛,割掉耳朵,这样他就无法指示。” 梦屠苏手托着下巴,微微一笑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注意,既能不杀人,又能保住秘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如临大敌 韩闯累趴下两匹马,本来二天的路程,他用了半天就感到,头一天晚上出发,第二天中午就回到了云营驻地,这时李翰生和顾老爹正在悠闲的吃着午餐。 韩闯没好气的道:“我说你们两个,我拼死拼活的去帮你们拿药,你们倒是享受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大马金刀的坐进椅子里,随手取过一只筷子,往焖猪肉里一插,软软的,一擦就透。 李翰生和顾老爹对视一眼,具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顾老爹拍着韩闯的肩膀说:“这不是能者多劳吗?再说了,对你来说,拿个天山雪莲算什么?” “算什么?”韩闯没好气的道,“老子差点死了——” 他将一路上所遇之事告知了两人,两人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 半晌,李翰生笑道:“真是,你真是——”仿佛觉得语气中调笑的意味太浓,他语声稍顿,调整过后才说道:“你的运气真不怎么样。” 顾老爹附和着点头,一脸笑意。 何止就叫不怎么样,简直是差到极点,遇到雪崩这种事情也就算了,毕竟在北山中,雪崩也并不算少见,居然又遇到了赤背狼蛛王,要知道一万只赤背狼蛛也未必出的了一只赤背狼蛛王,而有王的狼蛛群与无王的狼蛛群几乎是两种群落,最倒霉的是遇见了只有极北之地才会有金毛狮犼,赤背狼蛛王虽然厉害,但也不过只是半步融魂的妖兽,而金毛狮吼可是正儿八经的融魂期妖兽,这相差可不能用几句话说的清楚。 韩闯哭丧着脸,说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吧,老子几乎是用命去拼来的这东西。”说话间,他已将盛放着天山雪莲的玉匣放在桌上,即便已经有玉匣阻隔,但那惊人的寒气依旧如同稀薄的氤氲一般,隐隐可见。 顾老爹不禁叹息一声,道:“果真是天山雪莲,天下极寒之物,也只有这极寒冷之物才能克制赤背狼蛛的热毒。” 韩闯皱了皱眉,道:“你就不怕过犹不及?” 他可是见识过天山雪莲的寒气,就算赤背狼蛛王的热毒,也无法与其相比。 顾老爹大笑,道:“放心吧,赤背狼蛛虽然不怎么样,但他的毒却是极厉害的,只是由于自身原因,发挥不出毒素的厉害而已,这天山雪莲的寒气虽然凛冽,但却正好能中和热毒。” 韩闯听专业人士都这样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他可不是专业的,甚至连业余的也算不上,若不是神木王鼎的存在,他根本连赤背狼蛛这种毒物都不想去碰。 “对了,苍王那边怎么样?” “一切平静。”李翰生说,脸上却露出明显的忧虑之情。 韩闯将这看在眼里,低声道:“平静不好吗?” 顾老爹接话道:“如果是别人,那平静一点真是好,可如果苍王,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韩闯问道。 “最有可能的是,他在计划着一项必杀的任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会要了我的命。”顾老爹虽然这样说了,但神情却丝毫不减恐惧,仿佛对一切早已习惯一般。 韩闯不禁暗暗赞叹,要知便是易地而处,他也未必能像顾老爹这样坦然。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说。”韩闯认真的看着两人。 “什么事情?”李翰生被韩闯看的有些发毛,低声问道。 韩闯笑了笑,说:“放心,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只是小事.” 顾老爹道:“既然是小事,那就别麻烦我们了。” 韩闯摇头道:“虽是小事,但若处理不当,也会酿成大祸。” “到底是什么事?”顾老爹见韩闯说的认真,也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的问。 韩闯道:“这次我回明溪村,遇到了一个人。” “遇到谁?”顾老爹问,不知怎的,他眼皮剧烈跳动起来,心中竟生出一种不安之感。 但终究将这种感觉隐藏,表现的淡定而自然,可韩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这种淡定和自然彻底打破。 “我遇到莫有玄了。” “这不可能!”惊叫的是李翰生。 韩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莫有玄已经死了。”李翰生解释道。 韩闯手托着下巴,低声问:“我肯定自己见的那个人是莫有玄,至于你说他已经死了,那是怎么会事?” 李翰生道:“你走之后没几天,朝堂上就因为岳启生的事情吵作一团,最后岳钟铉获得了岳启生案的办案权,他本打算第一时间找到莫有玄问话,没想到莫有玄就在当年晚上死了。” “怎么死的?”韩闯疑惑的问。 “听说是突发疾病。”李翰生脸上露出冷笑,补充道:“谁都知道是苍王下的手,苍王手下的暗卫,专门做这种事情,上一次击杀给叶大帅下毒之人,也是他们。” 韩闯叹息道:“可我很确定自己见到的人就是莫有玄。” “你见过莫有玄?”李翰生嗤笑道:“你见都没见过他,怎么能肯定是他。” 韩闯也在意李翰生的嗤笑,自顾自的解释:“是他告诉我的,而且我肯定他没有说谎。” 李翰生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老爹打断:“我相信韩闯的话。” “这你也相信?”李翰生摇摇头,“反正我是不信莫有玄能逃过苍王的追杀。” 顾老爹没有理会李翰生,自顾自的问道:“你们到底怎么遇到的。” “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孙女。”韩闯白了顾老爹一眼,“就你那个宝贝孙女,又在大雪中捡回来一个人。” “莫有玄?”顾老爹眉头紧皱,“他怎么会在大雪昏迷,其中是不是?” “不是。”韩闯打断了顾老爹的猜测,“放心吧,莫有玄没有恶意,要他真有恶意,我也不会留他一条性命的。” 顾老爹摇头道:“如果是我,恐怕不会绕了他。” 韩闯道:“你不能看透他的内心,不是吗?” 李翰生道:“师兄,你还还真相信他说的话?” 顾老爹笑了,道:“当然,韩闯什么时候错过。” “那是,我什么时候错过。”韩闯附和道。 李翰生无奈的摇摇头,小声嘀咕:“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若不是莫有玄的尸体消失,我也不相信你们所说的话。” 韩闯和顾老爹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沉吟了半晌,顾老爹道:“你打算怎么办?” 韩闯道:“莫有玄是整件事情的关键,这个人不能死,但他毕竟是杀害大将军的直接凶手,我打算将此事告知岳钟铉。” “你不怕岳钟铉一怒之下杀了他?”顾老爹惊道。 “不会的。”韩闯道,“岳先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好吧,随你。”顾老爹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莫有玄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韩闯道:“放心吧,这里的事情完了我就会明溪村看着他,这几天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根本动不了,翻不起什么浪的,我也将此事告知了大山,他会看着的。” “大山?”顾老爹皱了皱眉,以他所见,大山并不是一个能看住莫有玄的人。 韩闯见顾老爹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笑了笑,说道:“顾老头,可别小看了大山,大山现在已经是化元期的高手了。” “化元期?”顾老爹眼睛一亮,脸上尽是喜色,“这小子,也是被明溪村耽误了,不然以他的天赋,随便去一个宗门也能被收入门墙,最不济也能混到一个合适的功法;可惜老夫手上也没适合他的功法,这一身真气还大多是运气得来,帮不了他啊。” 韩闯知道这些都是实情,于是劝慰道:“不是要有好处吗?大山在补身大圆满的境界上停留了很久,肉体几乎达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以后在同等级的战斗中都会占有巨大优势。” “说的也是。”顾老爹也并非矫情之人,听韩闯这么一说,立刻变得眉飞色舞。 韩闯摇摇头,在他看来,顾老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严肃,但在大多数时候,息怒都会留在脸上。 “好了,顾老头,明溪村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先说说叶胜天的事情吧。” 李翰生插嘴道:“叶胜天的情况基本稳定,有了师兄的帮助,就算没有解药,我也能将他性命吊上两周,但两周过后就说不定了。” 顾老爹道:“我已将七星海棠的毒虫次序测了出来,现在只需等午夜时分,炼制解药就好。” 韩闯疑惑道:“为何要等到午夜时分,现在不可以吗?” 顾老爹道:“其他药物倒是没什么,这天山雪莲非同小可,非得在清晨时分摘取,在午夜时分炼制,才能保存药性,不然就只是一味治疗妇科病的中药。” 韩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就在这时候,帐篷外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接着声音传来:“大人,有急报!是副帅让人送到您这里。” 李翰生一听是急报,立刻恢复了雍容的模样,沉声说道:“进来吧。” 一名士兵进入,手里带着一份已经拆开的公/文。 李翰生结过公/文,入目一看,竟皱起眉头。 “怎么了?”韩闯问。 “是苍王,”李翰生回答。 “苍王给你的公/文?”韩闯笑道。 “不是苍王的公/文,”李翰生道,“是岳钟铉告知我苍王的动作。” 此言一出,韩闯也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岳先生公/文上说的什么?” “你自己看吧。” 李翰生将公/文递道韩闯手中,韩闯取过一看,就见偌大的篇幅上就写了一句话:“苍王动手了!” 他立刻与李翰生对视一眼,问道:“消息确定吗?” 李翰生道:“既然以岳家的势力,不可能出错的,更不用说这是岳钟铉用正式的公/文发出的消息,恐怕他岳家已经证实了。” “证实了什么,就这一句话吗?”韩闯苦笑不得,“一句动手,我连苍王计划都不知道。” 李翰生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以为苍王府是那么好渗透的,就算国王也没有人能接触到苍王府的核心秘密,岳家能探听到这个消息,已经不错了。” 韩闯摇摇头,说道:“好吧,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小心应付苍王了。”说着花,看了顾老爹一眼,又道:“顾老头,你最好不要离开我三米范围。” 顾老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连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敛去,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 第五百一十七章 客至 午夜,万籁俱静。 梦屠苏潜入云营,躲在一处草丛里。从杂草的缝隙中望出,巡逻的士兵从他面前走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冷笑。 依稀看见远处一顶红色的帐篷,那是代表着最高戒备的帐篷,最后常年有三队士兵巡逻,帐篷前还长驻有四铁甲士,不远处更是云营最精锐的神机营的帐篷,只要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神机营的士兵能在几分钟内赶到。 这也是夜离觉得棘手的原因,暗卫虽然厉害,但并非是无敌的,面前如此水泄不通的防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可他没办法,暗卫没办法,并不代表着梦屠苏没办法,梦屠苏有一门特别的技能,遁地,能从地底下潜入到任何绝密的地方。 这也正常,你防范的再严密,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地底进入。 帐篷外有个小小的花圃,很奇怪的布置,但梦屠苏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目标是一名医生,医生的门前有花圃再正常不过了,他趁着巡逻卫队刚刚走过时,身体一闪,融入黑暗之中,眨眼时间,便来道花圃中。 花圃里竟然有花,菊花。 要知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季节,别说是菊花,就连腊梅也会避其锋芒,但此地却有菊花,不得不不说是一个奇迹。 梦屠苏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些菊花之上,他的目光锁定了帐篷。 帐篷里亮着灯,但听见声音,也看不见人,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阻隔了所有的声音。 一定有人在里面,梦屠苏想。 以他的经验来看,最静寂的地方,一定有人,因为只有人才能制造出这种静寂。 他观察了大约五分钟,决定开始入侵。选择好一个入土的位置,身体向下一蹲,半个人就进入土中。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夜,无声,孤灯枯悬。 顾老爹正坐在桌子旁边,配置着解药,虽然他将过程说的十分简单,但无论是韩闯还是李翰生都明白,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顾老爹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了,半晌没有动静。 韩闯坐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着。 忽然,他的笑容收敛,脸上露出一抹冷光。 “顾老爹,好了没。” “快了。” “快了就再快一点,有朋友来了。” 顾老爹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头疑惑的望着韩闯。 “你说什么?” “我说有人来了。” “谁?” “一个朋友。” 顾老爹看着韩闯那冷笑的表情,瞬间明白其中的意味,他摇摇头,对韩闯做出一个眼色,韩闯心领神会,大声说道:“朋友,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没有生息,所谓的朋友并没有出现,就像他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顾老爹疑惑的看着韩闯,低声道:“会不会你弄错了。” 韩闯笑了,道:“你见我弄错过吗?”语声稍顿,又大声喊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帮你出来了。” 依旧没有声息,就像顾老爹所想的一样,仿佛完全没有人类存在的痕迹。 韩闯冷笑,右手高高扬起,重重的拍在身侧的土地上,顾老爹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烈震动,就见两人之间的土壤忽然凸起了一块,等他回来神来,定睛看去,就见一个人从土中爬出来。 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长发,面颊消瘦,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你是谁?”顾老爹问。 中年人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冷峻的眼神凝望着韩闯,沉声说道:“你是第一个看透我土遁术的人。” 韩闯笑了,道:“土遁很难看透吗?为什么我觉得很简单。” 没错,就是如此简单。旁人依靠眼睛耳朵鼻子来感知周围,韩闯则依靠的是单纯的感觉,对于他来说,感觉比眼睛更加可靠,毕竟眼睛看到的,可能是假的,感觉却不会骗人。 来人正是梦屠苏,自以为聪明,没想到本韩闯看破。但即便被看破,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慌张,反而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透我的土遁的,我可以不杀你。” “杀我?”韩闯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你认为你能杀我吗?” “你一个化元期的小子,难道我不能吗?”梦屠苏冷笑道。 顾老爹摇摇头,心知这个人讨不到好了。从表面上看来,韩闯是一个化元期的小子,但顾老爹却知道,他实际的实力却是融魂期,所谓的化元期不过是放出来迷惑对手而且,之前他自己还认为韩闯是个不会武技的书生,想来脸都有些燥红。 韩闯道:“你是暗卫?” “暗卫算什么东西。”梦屠苏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根本不敢来,也不能来到这里,只有我才能无声无息的潜入。” 韩闯冷笑:“别忘了,我可是看透了你。” 梦屠苏笑道:“也是在我进入之后才看透的。”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神秘的一笑,他哪里是在梦屠苏潜入之后才看透的,事实上,梦屠苏刚在云营里出现,他就有所感觉,只是一直没有出声提醒而已。 在他看来,与其费精费神的去防备一个杀手,不如引蛇出洞,将他彻底钉死, 一个临时起意的计划,韩闯却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不是暗卫,那你到底是谁?” “梦屠苏。” 韩闯脸色不变,顾老爹却惊叫出声:“你就是梦屠苏?” 韩闯疑惑的望着顾老爹,问道:“梦屠苏是谁?” 顾老爹脸色微变,将自己知道的梦屠苏的事情告知韩闯,韩闯听了,看向梦屠苏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戒备的神情。 “他说的是真的?” 梦屠苏点头道:“大多都是真的,就算假的那一部分,我也认了。” 在顾老爹的话中,梦屠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只在月圆之夜杀人,一次只杀五男五女,从不多,也从不少。如此一个作恶多端的人,韩闯是最为痛恨的的。 他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真该死。” 梦屠苏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但至今没有一个成功。” 顾老爹道:“你不是被抓住了吗?” 梦屠苏摆了摆手,道:“显然,我又出来了。” 韩闯冷笑道:“恐怕是和苍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梦屠苏笑道:“苍王是什么东西,哪里配和我做交易。” 顾老爹已经无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令苍澜国人微风丧胆的梦屠苏竟是个傻子。没错,只有傻子才能说出这种话,甚至连傻子都知道他和苍王的差距。 当然,这话顾老爹是不会放在明面上来说,他微微沉吟,开口道:“你不是受苍王指使,但却依然是来杀我的,对吗?” “不错,”梦屠苏道,“我确实和一个人做了交易,交易条件之一就是掉你,不过可惜,那个人不是苍王。” 韩闯冷笑:“就算不是苍王,也是他手下的人。” 梦屠苏耸了耸肩膀,说道:“既然你们要这样想,那就想吧,不过要想让我绕了你们,却不可能,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韩闯冷笑,“恐怕这一次,你做不到吧。” “我却不这样认为。” 梦屠苏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吃定了韩闯和顾老爹,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 “不过你们放心,我梦屠苏杀人从来都很快,绝不会让你们感觉道多少痛苦。”他微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剑。 软剑。 韩闯的目光里多了一些玩味,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嵌入其中。没错,当年林绛雪用的正是一把软剑,只是梦屠苏的软剑剑身整个都被涂成了黑色,就像一只墨汁染成的蛇。 “你们还有机会,我知道门外有四名铁甲士,神机营也在附近,只要你们大声呼救,他们应该能听见。” 韩闯笑了,道:“若我没猜错,你接下来想说‘不过在他们进来之前,你们就会变成尸体’吧。” 梦屠苏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异样,他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面前这个人的眼神里还看不出任何恐惧的色彩。 这与他之前所杀过的那些人截然不同,之前的人,无论实力有多高,势力有多大,当听到他的名字时,都会露出恐惧的神色,但这两人—— 年纪大的还好,年纪轻的,梦屠苏甚至在他的眼神里寻觅道了一抹轻视。 对,就是轻视,一个化元期武者对于半步融魂杀手的轻视,这毫无疑问是一种侮辱,梦屠苏打定主意,会用软剑在他的咽喉上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亲眼看着他流血而死。 思忖及此,梦屠苏忽然动了,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手中的软剑如同一条狂舞的蛇,向韩闯的咽喉席卷而来。 先与剑身的是一种森冷的气息,如同冻结一切的千载寒冰。 韩闯冷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伸出了右手,准确的说,只是伸出了右手的二根指头,稳稳的将软剑夹在当中。 “想要杀我,恐怕你还不够格!” 第五百一十八章 学医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愈发简单,韩闯根本就没费什么力气,就像梦屠苏擒获,准确来说,甚至没有用出一个完整的招式。 半招,仅仅用了半招,梦屠苏就输在了韩闯手上。 看着萎靡的倒在地上的梦屠苏,顾老爹一脸惊讶的望着韩闯。 “就这样解决了?”他说。 “还能怎么样?”韩闯耸了耸肩膀,对于这种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他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错误,更不用说梦屠苏的实力本身就差他一筹,如此的结果也就不难想象了。 但在顾老爹眼里这一切却显得如此不可思议,即便梦屠苏和韩闯差距,他也不认为差距是如此之巨大,要知道梦屠苏可是能令苍澜国小儿夜啼的人物,可此刻却软绵绵的躺在地上,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 顾老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快意的感觉。 “啪啪”,拍了两声掌,门外的铁甲士立刻进来,看着地上的梦屠苏,古今不表的脸上也不禁露出惊人的表情。 “大人,这。” “梦屠苏。” 顾老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铁甲士肃然起敬,韩闯可以不知道梦屠苏是谁,但这些生活在苍澜国的士兵又怎会没听过这个名字,苍澜国第一悍匪的名号可不是吹而已。 看着瘫软的地上的梦屠苏,铁甲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可不是什么三流小贼,就算他们四个铁甲士一齐出手,也未必能战胜的家伙,就像神机营将他团团包围,也能从容而走的家伙,可现在却像一只死狗一样半跪在地上。 韩闯对铁甲士温和的一笑,说道:“先把他带下去吧,不要伤他性命。” “是。” 铁甲士刚要动手,就听韩闯说道:“等等!” 他疑惑的望着韩闯。 韩闯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情。”话音未落,一指点在梦屠苏下腹部,梦屠苏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望向韩闯的眼神更加痛恨。 韩闯可不管这些,微微一笑便对铁甲士说:“这个人太过危险,现在我封了他的真气,若没有我的独门手法,是解不开的。 铁甲士一听这话,不禁松了口气,谁不知道梦屠苏可是最难关押的犯人,能从监牢之中轻而易举的逃落,军营虽然守卫森严,但在看守犯人上,距离疆域还有一定距离,若是一不小心让梦屠苏跑了,可就犯了大错。 如今梦屠苏真气被封,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自然不可能从守卫森严的监狱里跑出,铁甲士兴高采烈的押着梦屠苏走出营帐,说不定还会特意到他们死对头神机营门口炫耀一番。 当然,军中挑衅之风是不可助长的,但炫耀个一两次却无伤大雅,虽然有狐假虎威之嫌,但只要当时人不说,他这个脸是出定了。 韩闯并不知道铁甲士心中所想,见他将梦屠苏押了下去,也松了口气,低声对顾老爹道:“顾老头,你的解药调制的怎么样?别告诉我还没好,我可是看你在桌子前忙碌了一整天。” 顾老爹眯缝着眼儿,大声笑道:“也不看看我顾儒之是什么人,有了天山雪莲之助,区区一副七星海棠的解药有什么困难的,小菜一碟。” 听的这话,韩闯不禁无奈的摇摇头,低声道:“还不是我帮你把东西弄了回来。” 顾老爹一听这话,立刻板着脸说道:“没有我你们根本连怎么做的都不知道。”话到这里,他忽然停了停,沉声道:“好了,先将解药送到李翰生那里,我看他这几天也等的着急了。” 韩闯笑道:“他不是可以支撑两个星期吗?” 顾老爹道:“两个星期没错,可这不是早结束了就不用提心吊胆吗?” 韩闯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连连点头。 半个时辰后,两人带着解药出现在中军大帐之中,李翰生早已恭候多时。 “好了?”见顾老爹一脸微笑的进入大帐,李翰生的眼珠就亮了起来。 老实说,这几天他可算是耗尽了心血才能保住叶胜天的性命,首先以银针封锁叶胜天的筋脉,让毒素不至于扩散,然后用精神力护住他的大脑,以防止毒素冲击大脑。 犹豫毒已入内腑,他还必须分出精神来保护叶胜天的内脏可以说是疲惫至极,所以骤然见道顾老爹和韩闯过来,才会欣喜万分。 顾老爹也不矫情,沉声说道:“解药我已经配好了。”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只葫芦。 一共三颗,需用无根之水送入,三颗之后毒素自当消退。 李翰生一听大喜,立刻招呼士兵去取无根之水,此刻虽然没有下雨,但却在下雪,雪虽不大,但也有雪花凝结,士兵端着一只木盆站在风雪中,不一会儿就承接出了一盆子无根之水。 送进大帐后,韩闯又以火焰高温将其融化,过程中小露一手,忍不住引起了李翰生的吐槽。 “火系功法还真是厉害。” 韩闯下意识扶了扶鼻子,低声道:“我说李大哥,这可不是或系统发。 ”胡说!“李翰生不屑道,”你当我的眼睛瞎了吗?” 韩闯耸了耸肩膀,用无相功法转换起真气的属性,时而似活,时而如冰,看的李翰生眼花缭乱,只能心中暗暗叹息:“这小东西到底是怎么长的,天赋这么高。” 当然,这话是不可付诸于口的,李翰生仅仅随口说了一句,便闭口不言。 韩闯笑了笑也没有多做解释,融化了雪水之后,便走到叶胜天身边,观察起这个将营运治理的点水不漏的大帅。 他的年纪并不算十分大,大约有四十多,但看起来却是三十岁的模样,由于常年在外征战,皮肤显得有些粗糙,索性黝黑的肤色隐藏了这一些,犹豫几天没有动弹,脖下的短须渐渐变的浓密,延伸向耳朵两侧,非但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为何增添了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他可以说额头较宽,鼻梁高挺,闭眼的时候可以轻易看出那修长的睫毛,便是许多女人都嫉妒这样的睫毛,却出现在一个男人脸上,真叫人气恼。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只可惜额头上的一点黑线将这种完美的魅力破坏,却又平添了一种不完美的美。 韩闯指着黑线问道:“这是什么?” 李翰生一边进行着最后的药物调试,一边回答:“七星海棠的毒,我将它封在了哪里,现在看只是一条黑线,若是你们过几天再拿解药过来,就会发现黑线在不断的变大,若是占据了整片额头,就算神仙来了也没有救。 “原来是这样,”韩闯笑着摇摇头。 解药终于准备完毕,李翰生用一根导管小心翼翼的将混合了药丸的药水贯入叶胜天口中,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叶胜天额头上黑线逐渐开始褪去。 他也松了口气,说道:“解药起作用了。” 顾老爹道:“现在只需将三颗药丸服下,人就会渐渐清醒过来。” 韩闯道:“这就完全解决了?” “还没有。”李翰生叹息道:“七星海棠这种毒很特别,会腐蚀身体,毒虽然能解,但身体的损伤还需要慢慢调理。” 顾老爹眯起眼睛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可能。” 李翰生道:“我都还没说,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小子我还不知道?”顾老爹冷哼一声,“除了想让我跟着会苍澜国,还有什么事情?”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既然被点破,李翰生也毫不避讳的说:“师兄,如今你的通缉令也已撤下,不如就和我回苍澜城好了,以你的医术,定能在苍澜城中闯出一番名堂。” 若是三十年前的顾儒之,恐怕会被李翰生说动,但现在的顾老爹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意思,他摇摇头,柔声说道:“师弟啊,师兄已经垂垂老矣了,现在不像在进入苍澜城那个漩涡之中,此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师兄!” 李翰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老爹打断:“好了,不用再说了,我还有喜儿要照顾,又怎么能去苍澜城生活呢?” 语气之坚定,竟让李翰生无可奈何。 “好吧,只是可惜了师兄这一生医术。” 顾儒之大笑,道:“不可惜,不可惜,”他斜着眼睛瞥了身边的韩闯一眼,“不是还有人吗?” 李翰生顺着顾儒之的视线一看,微微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材料。” 韩闯见两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先说好,我卖艺不卖身。” “哈哈哈!卖艺不卖身。” 李翰生憋不住大笑起来,就连顾老爹也忍不住颤动。好半天,两人才恢复过来,李翰生走过来,拍了拍韩闯的肩膀,说道:“小子,要学医吗?” “学医?”韩闯一脸疑惑的道,“我学什么医?” 李翰生和顾老爹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了无奈,最后还是顾老爹开口道:“好了,其他的都放在一边,这几天老夫先帮你启蒙。” “等等,什么启蒙。”韩闯一脸疑惑。 “医术啊。”顾老爹笑道。 “可我没说要学医啊。”虽说技多不压身,但韩闯可没打算去学医术,首先他没时间,其次他也不希望承受那种生命的重量,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当然,这话是不能明说的,他不能承认。 “不学!绝对不学!”他义正言辞。 “老夫在苍澜城的医馆里可有很多漂亮的女医官。”李翰生一脸猥琐的小声嘀咕。 “不学!”韩闯表现的义正言辞。 “学了医术后可以帮红姑娘看病的。”顾老爹也为老不尊的说道。 “没门!”韩闯变得不是那么坚定。 顾老爹像是看出韩闯心里的犹豫,决定用上必杀,只见他一概之前猥琐的笑容,竟一脸愁容的道:“韩小子啊,你若不学老夫的医术,老夫这医术就要带进棺材里了,到时老夫可死不瞑目了,你就忍心吗?” “你可以教给喜儿。” “喜儿心不静,学不了医。” “我也心不静。”韩闯咬紧牙关。 “谁说的,我看你心静的很。”李翰生忽然开口,顾老爹也跟着点头。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暗道这两人是不是准备和自己杠上。 “那就大山,大山也可以。” 一提大山,顾老爹脸色一变,没好气的道:“大山!亏你说的出口,大山能学医生吗?” 韩闯的脑海中不禁勾勒出一脸肌肉的大山手持金针的模样,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道:“好像不能。” 顾老爹紧跟着道:“所以啊,所以老夫只能将医术传给你了。”未等韩闯回答,他立刻又道:“就这样定了,明日开始你就跟着老夫学医。” 第五百一十九章 拉拢 医术博大精深,这是韩闯这几天来的体会。 没错,博大精深啊。 虽然顾老爹和李翰生一直对他的学习能力表示满意,但相比起自己在武学上一点就透的能力,韩闯还真是对自己的学医能力表示怀疑。 当然,即便再怎么怀疑也要比普通人好上许多,没见顾老爹那整天咧开的笑脸吗,开缝都到了脑袋后面。 这几天还迎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叶胜天醒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他毕竟醒了,云营也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谢谢,真是谢谢您了,顾先生。”叶胜天坐在床边,紧握着顾老爹的手,俊美的脸上稍先苍白,但看的出来,已经是在渐渐痊愈。 顾老爹摆了摆手,说道:“都是韩闯和我这个师弟的功劳,我不过的调配了解药而已。” 顾老爹一向是这样,不倨功,不自傲。当然,韩闯却看出他是怕了,怕再回到苍澜城的权利漩涡之中。这几天李翰生依旧没有放弃对顾老爹“劝降”,对此,顾老爹是敬谢不敏。 权利对有些人来说,是充满了诱惑的草莓,但是对他顾儒之来说,却如毒药一般让人难以下咽。 三十年前那场风暴,直到如今,还历历在目,有了前车之鉴,他又怎肯轻易设置其中,饶是李翰生已经让叶胜天出马,也没能打动顾老爹。 “顾先生,您有这样的医术,正当造福四方才是,在苍澜城里开放医馆不是最好?” “叶大帅厚爱了,我这医术不过小打小闹而已,尚不及我师弟,苍澜城有他一个就够了,我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 叶胜天无奈,本来他是受李翰生之邀,趁着道谢之时,邀请顾儒之,现在那看来,顾儒之的心意坚定的不可思议。他叶胜天又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只能就此做白,只是脸上的叹息与遗憾是少不了的,毕竟是个深意啊。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放空的韩闯脸上,微微一笑,说道:“韩兄弟,听说是你从北山雪洞中取出了天山雪莲,我才能捡回一条命,这么说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顾儒之和李翰生并没有告诉他韩闯的真实实力,便是如此,他也能看出韩闯的不凡,很简单,能从北山雪洞之中取出天山雪莲的人,实力至少也是凝神期才是。 韩闯依旧没有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 顾儒之干笑一声,偷偷碰了碰他的胳膊,让他回过神来。 “若不是大山兄弟协助,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拿出天生雪莲,你不知道,大山那叫一个厉害,化元巅峰的修为,武魂九阳真火,根本没有赤背狼蛛能靠近他。” 韩闯挥舞着唾沫,将大山夸奖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当然,化元巅峰的实力也是他杜撰出来的,不过想象,有了他自编的九阳神功,再加上多年的积累,这么多天过去,大山若还没有化元巅峰才叫奇怪。 叶胜天一听大山的实力,不禁眼前一亮,要知道他本人才是凝神期的武者,云营虽然整体实力强悍,但拔尖的武者并不算多,化元巅峰的,满打满算也就铁甲士和神机营的队长与几个副队长,其他的都要插上一筹,听闻大山只有十八岁不到,就有化元巅峰的修为,他自然起了心思,不禁望向顾老爹,询问道:“顾先生,这大山是?” “大山,咳咳。”顾老爹尴尬了两声,一脸幽怨的看着韩闯,不知道应如何回答。 要说孙女婿,好像大山和喜儿还没到那个份儿上;要说徒弟,他顾儒之还真没教给过大山什么东西;要说人生导师就更扯淡了,顾老爹对大山进行的所谓人生哲理的教导,都是在酒桌上进行的,现在想想,连当时说了什么也不清楚。 思来想去,顾老爹只好说道:“那大山是明溪村里的一个小伙子,老夫见他挺有武学天赋,就教了他两手。” 没错,顾老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教了大山两手,一手是在大山初习武技时候交给他的吐纳之法,当然,这种方法村子里几乎每个成人都会;第二手就是教会了大山喝酒。 没错,就是喝酒,顾老爹闲暇时候就喜欢喝酒,平时深居简出,没有个酒友,久而久之,这酒就喝的淡而无味,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大山身上,正因为此,他也没少被大山的娘亲埋怨,说什么好的不教,就教我们大山喝酒啊之类的,弄的顾老爹好不尴尬。 但此刻这两手被他模糊的一说,倒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让深知内情的韩闯忍不住偷笑起来。 顾老爹清楚的看到韩闯眼睛里的笑意,心中更加尴尬,索性叶胜天不知是给顾老爹留面子故意无视,还是真的没看出来,竟然微笑着说道:“顾先生您说笑了,您的两小手,就足以让人受益终生了。” 这一句话,听的顾老爹心膛一亮,连因为垂老而微微完全的腰板也情不自禁的挺直。 叶胜天道:“这样吧,大山这样的实力若是在明溪村待着可就彻底埋没了,顾先生能否休书一封,让他我云营效力,别的不敢说,这队长一职我还是可以打包票的。” 李翰生一听这话,不禁心头一喜,不住的用眼神示意顾老爹答应。旁人不知营运队长的厉害,他怎会不知道? 云营的队长在别的部队里,少说也能当个偏将,就算在御林军中,也能取得很好的职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功劳。 队长的职位,特别是在云营中的队长职位,是很容易立功的,云营镇守北山,常年与妖兽/交手,可以说每名士兵身上都背着赫赫军功,有朝一日,他们离开云营,这就是政治资本。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只能私下里意会。 这边李翰生给顾老爹使着颜色,那边顾老爹却犹豫了半晌,说道:“大帅,可容后几个月可好。” 叶胜天道:“为何要容后几个月?” 顾老爹道:“当年北山妖兽之王曾经与我那位养孙女的父亲大战一场,重伤后立下誓言,十六年后卷土重来,如今十六年期限将到,大山还需在明溪村坐镇。” “哦,原来是这样。” 叶胜天也听说过当年的事情,可他毕竟没见过北山妖王的厉害,所以不以为意。 “这样,我派一只铁甲士和神机营和明溪村,这样可以把大山给我了吧。” 他自以为得计,却不想顾老爹竟摇摇头,“就算我同意了,大山也不会同意。”顾老爹的脑海中不禁想到了大山倔强的面庞,若不是因为十六年的妖兽潮,恐怕他早已经拜入宗门了。 他能抵御住宗门的诱惑,自然对军队也能抵御。 叶胜天一听这话,不禁苦着脸说道:“好好好,那就几个月之后再说了,”话风一转,又道:“不过顾先生我们可说好了,几月之后可你不能食言而肥。”这说话的模样,仿佛生怕顾老爹会变卦。 顾老爹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两人这一副模样看的韩闯好笑,型号他忍耐力不错,这才强行憋住,可李翰生却没这样的忍耐力,大笑起来,道:“我说你们两个太好笑了,不过是一个化元期的武者,也值得你们这样约定。” 叶胜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家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当我云营里有很多化元巅峰的武者啊,实话告诉你,别说云营了,就算在御林军中,这样的武者都是宝贝。” 军队不同于世家和宗门,个体实力不强,但胜在人多,又精于训练,加上战阵的辅助,普通宗门也不是一支军队的对手。 以韩闯的眼光来看,野生太难的这支云营装备优良,训练有素,若全力出击,恐怕东南域的三大宗门也讨不了好。 是想面对千军万马,便是融魂期的武者也只有落荒而逃。 军队里虽不重视个体实力,但并不代表着个体实力不重要,就说战阵之术,本质上是一种阵法,阵法既然是法的一种,就有相应的破解之法,战阵简单,破解之法往往是击破阵眼,所谓的阵眼一般都由军队中实力最强者担当,在整个战阵的加幅下,担当阵眼的士兵甚至能比他高上两级的对手抗衡。 若是对手全力对付他,整个阵法运转起来,非同小可,若是对手去应付阵法,那就只能依靠蛮力破阵,所需要的实力会更多,所以战阵的威力大多在这阵眼上,也就是这武技最强者之上。 这也是叶胜天求贤若渴的原因。 李翰生自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嘲笑道:“你一个云营的大帅,凝神期的高手,若是传出去对一个化元期的小子求见若渴,像个什么话。” 叶胜天,对李翰生说道:“我说李兄弟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云营大帅表面上做的威风,实际上却步步惊心。” “怎么?”李翰生问道。 叶胜天欲言又止。 李翰生看他模样,便猜到了一些,试探的道:“你是说苍王和陛下?” 叶胜天叹息着点头,“没错,就是苍王和陛下的争斗,两边都想争取我。” 李翰生疑惑道:“你不是已经终于陛下了吗?” 叶胜天脸色一肃,道:“我当然终于陛下,但是我更终于整个苍澜国。” 李翰生看着神态铮铮的叶胜天,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叶胜天的意思,终于陛下是因为两人是生死之交,终于整个苍澜国是云营统领的责任。 在责任与私人感情中,叶胜天会选择责任,他不希望苍澜国因为自己的站队而陷入混乱之中。 要知道现在国王把持着朝堂,苍王把持着大部分军队,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而他的云营就是平衡的关键。 毫不客气的说,只要他的选择是决定性的。 叶胜天叹息道:“这也是苍王对我下毒的原因。” “你都知道了?”李翰生神色微变。 叶胜天笑了,道:“你们都猜得出来,我又如何猜不出来。”话到这里,他叹息道:“我原以为不站队就安全,没想到苍王还是认为我会无条件的支持陛下。” 李翰生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和陛下是生死之交。” 叶胜天摇摇头,没有说话。在国家权柄面前,生死之交是微不足道的,如果需要,他相信自己的那位生死之交,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 中军大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第五百二十章 演说 一名穿着斥候轻衣,身披黑色披风的士兵走了进来,他一进门,立刻来到叶胜天身边,跪下道:“大帅,有紧急军情!” “拿上来!”叶胜天笑容一收,肃声说道。 只要一到处理军务的时候,刚才那个诙谐幽默的叶胜天就消失了,代之以冷峻与严肃。 士兵呈上公/文,叶胜天看了,不禁皱起眉头,目光在韩闯和顾老爹脸上来会转动。 韩闯觉出了不对劲,低声问道:“怎么了?” 叶胜天没有说话,只是将公/文递了韩闯,韩闯也不是矫情之人,他知道叶胜天倘若给他看,那就一定因为这是他能够看的东西。 他接下公/文一看,整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北山妖兽暴/动,目标直指附近村落。”若他没记错,明溪村就是北山附近的村落。 “叶大帅,麻烦帮我安排两匹快马。” “没有问题,神机营和铁甲士随后就到。” “谢谢了。” 雪白的床单被血色染红,业已变成暗红的颜色,就像颜料一般,凝结成疤痕,无论如何也无法单独剥离。 床单隆起,底下是一副担架,担架上是一个人,一个死人,昨夜才结束的生命像气息一样,覆在身体表面。 同样的担架,同样的尸体还有五只,昨天一天晚上,明溪村就死的五个人,死的都是上山的猎户,死因都是一击致命,伤口在咽喉上,细细的一条,像是刀剑的痕迹。 大山握紧了拳头,站在尸体旁边,喜儿站在他身边,一脸忧心的握着他的手,她感觉手中的温度就像石头。 莫有玄在检查尸体,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柔和,将床单掀开,只看了一眼就重新盖上,五具尸体都是一样,没有特别。 看着他随意的动作,大山忽然感觉莫名的烦躁。 “莫医生,他们是怎么死的。” 莫有玄抬头,看着大山,平静的说:“被利器划破了咽喉大动脉,流血而死。” “是这样吗?”大山低垂着头,没人看清他的表情,但顾喜儿却能感觉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她拍了拍大山的后背,什么也没说,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噤声,现在,此刻就应该噤声。 “到底是谁杀了他们!”大山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蹦出的阴冷气息,带着一种速杀的余孽,仿佛能直透人的心灵。 莫有玄皱了皱眉,说道:“不是人?” “什么意思!”大山猛地抬头,眼睛直势着莫有玄,双眼喷射着火焰。 若是旁人,已经被吓倒了,但莫有玄是什么人?曾经的御医国手,又屡经浮沉,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比大山凶猛几倍的人,他也遇到过,自然不会被如此就吓倒。 “杀他们的不是人。”他平静的说。 “那是谁?”大山冷冷的道。 “妖兽。”莫有玄口中突出两个字,然后停了停,继续说道:“你可以仔细查看他们的伤口,表面看起来像是刀剑伤,世界拨开表皮,内里被撕开的血肉呈现出锯齿状,据我所知,没有任何兵器能造成如此整齐的锯齿状,除了妖兽的指甲。” “妖兽的指甲?” “嗯。”莫有玄点了点头,“北山中有一种名叫北山狼的妖兽,爪牙锋利,他们咽喉的上的伤口就与北山狼的爪子相符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北山狼没有吃掉他们的尸体。” 莫有玄手托着下巴,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也是他不敢百分百确定的原因,北山狼并不常常攻击人类,如果攻击了,只可能是为了食物,那就没理由不吃掉人类的尸体。 莫有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山和顾喜儿却都明白,他们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是为了示威。”大山道。 “什么意思?”莫有玄疑惑的道。 “是为了向明溪村示威。”大山冷笑道:“十六年过了,它们终于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明溪村的所有村民在祠堂集会,所有人的神色肃穆的望着台上的大山,此刻,无论是年轻人,还是族中的长老,都将大山当成了唯一的主心骨。 大山不禁感觉到压力巨大,但也仅仅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韩闯淡薄的身影,想象着如果是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那颗猛烈跳动的心,终于稍稍缓解。 “乡亲们,今天将大家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诉大家。”大山停了停,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刘大叔,王大叔,金大哥,昨夜惨遭不测。”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议论纷纷。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一定是临村的人,这几天我们不是因为水源闹的不愉快吗?” “没想到他们会杀人啊。” 大山皱了皱眉,右手高高扬起,喊道:“各位听我说。”议论声骤然停止,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松了口气,平静的说:“害死他们的不是人!” “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啊,难道是山中的猛兽?” “不可能,大雪封山,山中哪有什么猛兽,就算有,刘大叔他们三个也能应付。” 大山双手虚按,场中立刻安静下来。 “各位不用再猜测了,杀死他们的凶手很清楚,是妖兽!” “妖兽!” 此言一出,场中静默的简直不可思议,原本想要反驳的声音,就这样生生的咽在咽喉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妖兽是明溪村的禁忌,年纪大一些人,经历过十六年前那场噩梦,永远不会忘记山中妖兽的凶猛,若不是——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顾喜儿身上,就见顾喜儿颜色平静,眉头微皱着,透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 莫有玄小声问她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看着你。” 顾喜儿凄凉一笑,道:“十六年前,我的父亲为了对抗北山妖兽而死。” 虽只是简单的一句,却让莫有玄大概勾勒出了当时的情况,尸横遍野,哀嚎满地,就在村破之际,顾喜儿的爹爹忽然站出来,与北山妖王邀战。 是了,莫有玄想起来了,虽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但他想起了顾喜儿的爹爹,能独斗北山妖王,最后两败俱伤的男人。 他忽然明白村民们望向顾喜儿的那种眼神的含义,忽然明白顾喜儿如此坚强的含义,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只听大山说道:“十六年前,喜儿的爹爹为了明溪村战士,北山妖王也重伤,立下十六年的誓言,现在十六年的时间已道,喜儿的爹爹却已经不再了,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靠明溪村的力量来对抗妖兽,你们怕吗?” 没有人回答。 没有一个声音回答。 有谁会不怕呢?那可是妖兽啊,可是能轻易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妖兽。但没人敢将这句话付诸于口,就像男人们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内心的恐惧一样。 大山笑了,真的笑了,他看道了一道又一道饱含着恐惧的目光,可他依旧笑了。 “这没有,怕就说出来吧。”大山笑着说:“其实我也怕,有谁不怕妖兽呢?”大山目光四游,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山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继续道:“害怕妖兽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因为害怕而不去战斗。当年喜儿的爹爹不怕吗?我可以告诉你们,顾老爹告诉我的,当年他也怕,但怕也没有,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等待的只有死亡。” “我知道你们觉得明溪村的实力和妖兽相差很远,也知道有些人想到了逃走,但是——”大山话锋一转,忽然冷笑:“明溪村是我们的根,如果根没了,无论他们去到了哪里,生命都会枯萎。”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听着大山说,不管他们觉得大山说的对与不对,都安静的听着,仿佛只有听着才能表达自己的尊重。 过后了好久,大山说道:“明溪村是我们的根,我们要保卫自己的根,妖兽来袭时,我大山会冲在第一个,我需要其他人和我一切冲在前头,谁愿意!” “谁愿意!” 静默无声。 “谁愿意?” 终于有了一些生息,只是一点。 “谁愿意?” “我!” 终于有了第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小孩,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孩,叫虎子,他的母亲就站在他旁边,想要拉住他,但终究没有下手。 虎子跳上台前,大声说道:“大山哥,我和你一起!” “好!第一个人,还有谁!”大山大笑道。 “我!还有我!” “还有我!” “算我王大柱一个!” “还有我李二!”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就从者云集,仿佛这并非是拼命的事情,而是一件美差。 还有些人在犹豫,在彷徨,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大山,你说的没错,明溪村的人,要守住明溪村这个根,可是光凭热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人群自动分开,走出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明溪村里没有人不认识他,他就是明溪村的前任村长,现在的长老李白河,而今已经八十多岁高龄,谁也没想到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 第五百二十一章 布置 大山没有避退,而是用一种很严肃的目光凝望着李白河,如果李白河凝望着他的目光一样,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视线在空中碰撞,绽放出一道看不见的火花。 大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是无的放矢,我有自己的计划。” 李白河沉吟着,道:“说来听听。” “联合附近的村落,结成联盟,同时派人去云营求援,只要我们能在云营到来之前顶住,明溪村就能够保住。” “如果北山妖王亲自出手呢?” “不可能。”大山摇摇头,“他不知道喜儿的父亲故去的消息,会顾及到他的存在,不可能一开始就露面。” 李白河手捏着三寸长须,沉声道:“有些道理,”摇摇头,话锋一转,又道:“但还不够。” “哪里不够了!”说话的竟是顾喜儿,她站在李白河对面说道。 事出突然,便莫有玄想要拉住她,来没来得及,只能看着她站出来。 不过索性,李白河没有任何气恼的意思,反而看着她,叹息着道:“喜儿,当年的事情多亏了你父亲,这些年老头子我都没有一声谢谢,现在老头我对你说一声,谢谢了。” 躬身见礼。 喜儿并没有避让,因为这是自己父亲应得的殊荣,此刻她不是她自己,而是代表着她的父亲,代表着拯救明溪村的英雄,英雄理所当然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见礼之后,李白河恢复了之前的冷峻与谨慎,看向顾喜儿的眼神里,也没有了之前的怜悯与崇敬,而是毫不加掩饰的淡然。 喜儿知道此刻的李白河又回到了祖宗长老的状态里,此刻他需要顾及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明溪村,明溪村里的所有村民。 所以他不得不冷酷,也不能不冷酷。 喜儿道:“我认为大山哥说的有道理,联合附近的村落,我们明溪村未必支撑不到云营抵达,山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云营的探子不可能没有听道任何风声,说不定已经派人过来了。” “那也只是说不定而已,”李白河痛心的说,“现在云营大帅叶胜天重病垂危,没有他的将令,谁敢私自调兵?就算副帅也不行。” “不是还有我爷爷吗?”喜儿倔强的道,“还有韩大哥!” 李白河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形象,淡漠、平和、安静,像是个白面书生,这样的人在明溪村本不应受到重视,但自从出了顾喜儿的爹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书生,说不定他就是大高手。 李白河下意识摇了摇头,将这个可笑的年轻抛出脑外。喜儿爹爹的事情只是个例外,既然是例外,就难以复制,这苍澜国哪里有那么多高手。 思忖到此,那原本动摇的心又坚定下来:“大山,我看还是撤了吧。” 大山摇了摇头,道:“李老爹,不能撤,这一撤人心可就散了。”他目光四游,看到的尽是渴望的眼神。 渴望留下战斗,渴望撤退,但没有渴望逃离,没有渴望舍去,那些渴望撤退的人,眼神里藏着一种晦涩的伤痛,他们不是不知道,只要一退,明溪村就没了,即便以后再会来,也不是从前的明溪村。 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早已习惯了待在村子里。 出去。 对他们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念头,就连想想的可能也没有。如同大山所说的,他们是明溪村的人,倘若明溪村没了,他们这些人就像无根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最后渐渐枯萎。 李白河显然要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现在全村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包括妇女和小孩,有一个算一个,我们举手表决。” “李老爹,你——” 大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白河打断:“大山,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要保护的东西,我不能否认你的想法,你也不可能否认我的念头,这样吧,就交给大家来决定。” 大山咬了咬牙,喝道:“好!”说完扭身面向所有人,大声喊道:“同样誓死抗敌的人举起手!” 一只孤零零的小手举起,是虎子,他第一个举手,大山含笑点了点头。接着是顾喜儿,她也举手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人,再没有哪怕一个人举手,所有人就像死去了一样,都变成了默无声息的雕塑。 大山皱了皱眉,又一次大喊起来:“所有誓死抗敌的人,都给我举起手!”雄壮的声音化作肉眼可见的音波,撞击着所有人的大脑,直将他们的脑袋撞击的嗡嗡作响。 那是一种沉浸在内心之中的堂堂之音,是一种不可被磨灭的声响。 安静,祠堂外没有声音,就像风声也没有,好像风都冻死了一般。 终于有人颤巍巍的举手,一个女人,虎子的娘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这个并不漂亮的女人脸上浮起两片红云,但那只手依旧高高举起。 晃动、颤抖,可没有任何放下的意思,就像一支笔直的标杆,高高举起。 有了第一个人,自然有第二个,那是一个消瘦的男人,叫阿吉。在大山的印象中,他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男人,说话柔声细语,从没有主动和谁红过脸,因此经常受欺负,不过倒也逆来顺受。 但现在他举手了,那纤细的声音在空气中晃动,颤抖,但他毕竟将自己的手高高举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会有第三、第四、第五个,有了前五个,就会有许多原本动摇的人坚定的举起手来。 很快,明溪村的祠堂外,一只只山里的手,高高举起。 李白河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山,看来不需要继续下去了,就按照你说的办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颓然,像是因为权威崩塌的颓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欣慰,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属于明溪村的斗性,属于他们的战斗意志。 大山坚定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各位,那就这样定了,现在我就安排任务。” “刘哥,李叔,王三爷,你三人常年在山中打猎,对山地熟悉,你们三个负责山中的侦查,若遇妖兽,不可硬拼,立刻回报。” 被点到名字的三名大汉齐齐而出,大喊道:“是!” 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里都带着担忧的神情,侦查的任何重中之重,只有好的侦查才能推测出妖兽的动向;但侦查又是极危险的一件事情,妖兽的感知本就在人类之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三人没有任何回避,目光也没有任何闪烁,具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大山心中松口气了,又道:“阿吉、阿秀、阿穆,你们三个负责联络附近的村落,今天就去,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一定要和附近的村落首领达成协议。” 阿吉和阿穆点了点头,但身为姑娘的阿秀上前说道:“大山哥,是否来秀水村也要联系。” 秀水村和他们明溪村比邻,秀水村在水源上游,明溪村在下游,两个村子经常因为水源的问题而斗殴,说是世仇也不为过,别的村子还好说,要让秀水村和他们联合,颇有一些难度。 大山想了想,和颜悦色的道阿秀说道:“阿秀妹妹,秀水村你由你去亲自联系,你告诉秀水村的村长一句话。” “什么话?”阿秀扑闪着大眼睛,望着大山。 大山笑了,口中突出四个字:“唇亡齿寒!” 他忽然抬头望着远方,“你就告诉他唇亡齿寒四个字,秀水村的村长是个书生,会明白我说的意思。” 阿秀点了点头,后退下去。 大山又道:“喜儿。” “在!” 大山宠溺的看了喜儿一眼,说道:“你经常去山中采药,对大山里的植物应该非常熟悉,又你带领村中的妇女在附近摘一些食物,只要能吃的都给我摘回来,我也不知道妖兽潮会持续多久,多准备一些食物是没错的。” “明白。”顾喜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大山笑了,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喜儿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道:“大山哥,拍人脑袋会变傻的。” 大山笑了,道:“没事,不会的。” 语声稍顿,他望向李白河说道:“长老,还请你带领村中的老人准备一些战略物资。”不要小看战略物资这种事情,当年明溪村就是没有做好这一点,才被一举攻破。 大山点头道:“我知道有些困难,但别的不说,至少也准备足够的弓箭。” 人类唯一对妖兽的优势就是武器,其中弓箭又是最重要的武器之一,若没有箭矢,普通人类根本无法与妖兽对抗,正因为箭矢的存在,才缩短了妖兽和普通人类的差距,毕竟,只要不超过融魂期,万箭齐发,就算半步融魂的妖兽也承受不住。 李白河也知道弓箭的重要性,当下拍着胸脯保证:“大山,你放心,老夫绝不会拖后腿。” 大山笑了笑,又大声说道:“剩下的男人分成两组,一组人由我带领上山打猎,储备尽量多的肉食,一组人由赵老爹带领,负责加固村子里的防御设备,争取在妖兽进攻时,让防御工事焕然一新。各有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 “没有!” “大山放心吧!大伙儿都按你说的做。” …… 众人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毕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没人会偷奸耍懒。 大山耳朵里听着众人的声音,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心中想:“韩大哥,你那边应该听说这边的消息了吧,可要快点回来。我不知道自己能够支撑多久。” 思忖到此,他微笑的摇了摇头。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夜宿深山 黑暗中,令人惶恐不安的影子。 影子在黑暗中隐没,没人知道它身在何方,但韩闯却能感觉到影子的存在,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人与马素乱的影子,正将黑暗割裂成一片一片的细小斑驳。 对于这一切,他无能为力。 一昼夜,整整一昼夜,他和顾老爹都没有合眼,两人选个云营最好的战马,狂奔了一昼夜,可距离明溪村依旧还有很长的一定距离,马儿累的气喘吁吁,无论怎么样夹马肚子,都不愿奔腾。 顾老爹对韩闯说道:“小子,休息一下吧。” 韩闯犹豫不决。 顾老爹立刻板着脸,说道:“我知道你担忧明溪村,但担忧也没有办法,就算你可以不休息,马要休息。” 韩闯看了一眼身下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战马,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就继续一个时辰。” 两人下马,找道一间破旧的庙宇,庙门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斑驳的蛛网,泥塑的菩萨身上脸上都坑坑洼洼的,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的慈眉善目。 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庙宇,没有人,没有和尚,韩闯甚至怀疑,连神灵的灵魂也不愿意驻扎其间。 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地上全是稻草,稍微拨弄一下,就是一张不错的床。 穆森躺在这样一张不错的床上,透过破旧的屋顶,凝望着夜空。 冬季,没有星星,就连月光也是奢侈的东西。 耳畔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声响:“大哥,这里怎么会有人?我记得是间破庙。”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粗狂而不加掩饰。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应该是过路的旅人,不要在意,别忘记了我们的任务。” 最后一句说的很轻,若不是韩闯拥有入微能力,绝不可能听到。但被他听到了,心中就产生了疑惑。 “什么任务?他们是什么人?” 要知此地是通往云营的必经之路,附近既没有村镇,也没有山贼之类的强人,韩闯心中嘀咕,只觉这任务是针对云营。 当然,他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单纯的一种想法而已,正不正确,无人知晓。 很快,就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韩闯和顾老爹同时起身,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的戒备。 荒郊野外遇到人,尤为小心,普通人是不会在午夜十分还在荒郊赶路的,除非像韩闯和顾老爹这种迫不得已的人。 一群身着毛皮衣服的,做猎人打扮的武者走进庙宇,韩闯心中冷笑,这些人绝不是什么猎户。 真正的猎户都配有弓箭,而这些身上,根本就没有弓箭这种东西,而且实力也不对,这些中,最弱的也有凝神期的修为,其中最强者是领头的一个小胡子,少说也是凝神后期的修为。 韩闯微闭着眼儿,不去理会他们,耳朵却微微竖起,只听那个粗鲁的声音穿进了耳朵里:“大哥,我们要不要——”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 是小胡子的声音,他说话这句话,立刻走向前对顾老爹道:“老丈,可否容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 顾老爹道:“请便,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地方。” 小胡子微微一笑,率领众人找了个角落坐下,那个声音粗鲁的,络腮胡子的男人拾了一些柴火,生起了火,顿时将大殿的寒气驱走。 小胡子道:“老先生,天冷露寒,不如过来烤个火。” 顾老爹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边不冷。” 韩闯睁开眼,开口说道:“顾老头,既然人家盛情相邀,我们过去一下也无妨。” 说完话,自顾自的走过去,特意坐到了络腮胡子身边。 这汉子立刻皱起了眉头,有那么一刻,韩闯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但不过瞬间就烟消云散。 在虎子的目光提醒下,汉字不得不放弃针对韩闯的打算。 可他放弃了,不代表韩闯放弃。 “麻烦,挪个地儿!” 汉子一听这话,立刻像点燃的火药桶一样,大喊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 韩闯笑道:“我可是你们大哥邀请过来的客人。” 众人一听这话,个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就算小胡子也忍不住莞尔。 “好了,李立,让个位置给老人家吧。” 原来他叫李立?韩闯想。 李立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但终究没有发泄出来,只是冷哼一声,就起身做到了韩闯的对面,顾老爹乐呵呵的坐到韩闯身边。 小胡子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老丈,鄙人郭德乃是山中的猎户,今日进山打猎,不想时间晚了,只能再次借宿一晚。这些都是我村子里的兄弟。”说着话,将众人介绍给韩闯听。 小胡子手下一共有五人,络腮胡子的叫李立,身旁坐了个干瘦的中年人,叫黑三;黑山右边坐着一个叫顾全的年轻男人,看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皮肤白皙的就像姑娘。 还有一两个双胞胎,叫赵燕和赵琼,两人虽说是双胞胎,但长得一点也不向。 韩闯微微笑道:“原来是郭兄,只是不知道郭兄是哪个村的猎户,据我所知,这附近可没有什么村子。” 郭德笑道:“我们是秀水村的,前几天进的山,已经有几天没回去了。”这一番话,却是用来解释韩闯之前的质疑。 当然,韩闯可不会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打消自己的怀疑,他百分百肯定这些个人在说谎,因为明溪村和秀水村有隙,而韩闯从未见过这个自称是秀水村的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秀水村根本不可能有实力这么强的高手。 韩闯也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正好,我们是明溪村的,几位可是要回村子?” 明溪村三个字一出口,郭德立刻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客气的道:“原来是明溪村的,那我们正好还顺路。” “顺路?”韩闯心中冷笑,他肯定这些个人绝不是从秀水村来,跟不是去往秀水村,这些人是去云营的,至于去云营干什么,不言而喻了。 韩闯笑道:“原来我们顺路,那还请几位大哥路上照顾了。” “这个自然,自然。”郭德尴尬的说。 有那么几分钟,两拨人谁也没有说话,韩闯乐滋滋的看着郭德等人晦涩的交换眼神,心中已明了大半,只是对方不挑明,他也不想挑明而已。 过了几分钟,郭德终于开口:“两位想必是饿了吧,我这里还有些吃食。”说着点头示意,李立立刻没好气的从背包里取出两块干粮递道郭德手上。 郭德笑道:“山中简陋,也没什么吃的,就只有以为干粮下咽了。”说着,将两块干粮递到了韩闯面前。 他已看出,这两人虽然以顾老爹的年纪为长,但真正做决定的却是韩闯。 韩闯微微冷笑,他注意到郭德在递给他干粮的时候,手中忽然闪过一片黑烟。 很快捷的闪过,但依旧被他捕捉到了。 “不敢,不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韩闯笑着接下干粮,顺手递给了顾老爹一块。 顾老爹本就医术高明,又常年和毒物打交道,干粮已入手便知道问题。他看了韩闯一眼,见他不动声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掰下一小块干粮放进嘴里,同时暗暗将一颗解毒药丸吞下。 韩闯则根本不需要什么解毒药丸,拥有神木王鼎的他,几乎是百毒不侵,能对他造成伤害的毒物少之又少,郭德下的毒显然不在其中。 见两人吃起了干粮,郭德笑的更加畅快,眼睛几乎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回明溪村。” “回去干什么?” “听说村里有事发生,所以回去看看。” “那不会波及我们秀水村吧。” “说不定嘞。” 韩闯微微一笑,两口将剩下的干粮吞进口中,还顺手拍了两下巴掌,仿佛拍去了手上的油腻。 郭德见状,不禁笑道:“两位是从云营回去的吧。” “你怎么知道?”韩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对顾老爹道:“我们告诉他了吗?” 顾老爹也不得不感叹韩闯演技高明,微微一笑道:“没有,我肯定没有。” 郭德冷笑道:“不难推测,这此地附近即无村寨,除了云营又无其他营地,我观你们门口的马匹,也像跑了一整天的样子,算算路程,应该刚好是从云营出发。你们到底是谁?” 他的语气平静,但韩闯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肃杀之意。 既然已经撕破皮面,韩闯也就不需掩饰,他冷笑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郭德大笑起来,道:“果然是活捉了梦屠苏的人。”他画风忽然一转,冷冷的道:“你们若好好的在云营里带着,我自然奈何不了你们,可你们却出来了,那就怨不得我了。” “你想怎么样?而你又能怎么样?” “哈哈哈!” 郭德还没说话,那一直看韩闯不顺眼的李立率先跳了出来,指着韩闯的鼻子笑道:“亏你还是捉到了梦屠苏的人,难道连江湖险恶这句话都没听过吗?刚才你们吃的干粮里被我老大下了毒,你现在运功试试,看是否还能催动真气。” “你是说这样吗?”韩闯掌心浮出一团火焰,接着火焰逐渐变白,最后化作了水汽蒸腾而起。 李立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怎么能——” “怎么能不备毒倒对吗?”韩闯冷笑,“亏你这么大年纪了,连江湖险恶都不知道,我吃下了干粮就一定会中毒吗?” “你!” 李立再也忍耐不住,一拳打向韩闯胸口,拳在半途,便已露出武魂,竟是一头大黑熊。 这黑熊的眼睛呈现出诡异的红色,一声咆哮,音波肉眼可见的荡漾开来。 韩闯摇摇头,心中冷笑:“不过是一点精神攻击的法门,也敢在我面前使用。”当下不躲不闪,任由那音波撞上他的身体,若是旁人,非得晃荡一下,但韩闯精神力高的不可思议,又拥有幻灭这种一等一的催动精神力的魂宝,区区凝神期的李立如何能动摇他。 李立见自己百试不爽的精神力攻击竟然时效,不禁有些慌张,拳头上也露出一丝破绽。 韩闯微微冷笑,以指代剑,顺着这破绽刺去,一道剑气瞬间洞穿了他的胸口。 鲜血飞溅,李立硕大的身躯倒飞出去。 “兄弟们!动手!”郭德顾不了李立,大吼一声,率先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第五百二十三章 短刀只有一个特点,就是快。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仿佛就在一瞬间,郭德的刀就已经滑到韩闯胸前。 那是一把锋利的刀,足以轻而易举的划破任何一个人的咽喉;那是一把迅捷无双的刀,足以让任何人低下高贵的头;那是一把无与伦比的刀,会让人看见整个世界,然后再轻松将看见的世界毁灭。 就在一瞬间,不知道是几个轮回走过,一点一点。 刀锋袭来,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韩闯微微一笑,侧身躲过,身影潇洒的就像一只穿花而过的蝴蝶,郭德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下一刻,他的刀被震飞出去,只一掌,没有花哨的掌法,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掌,却让他根本无法抵御。 苦笑。 或者不仅仅是苦笑,还有绝望,那只手掌穿越空间,来到他面前,按上了他的胸口,他的人,倒飞出去,溢出的鲜血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韩闯皱了皱眉头,感觉手上的冰冷,不禁心中苦笑。 护心镜! 没错,他那必杀必胜的一掌,正好打在对手的护心镜上,本来必死的郭德,就这样捡回一条命。 当韩闯还想冲上去补上一掌时,人已被团团围住。四个人,四把刀,四张视死忽如归的脸。 韩闯无语的看了顾老爹一样。 “顾老头,你就不来帮忙吗?” “你能解决。”顾老爹笑眯眯的说。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纵深而上,身影忽然一分为四,不是血影分身,只是单纯的速度,用速度制造出了四道残影。 四个人还没弄明白怎么会事,就感觉胸口一闷,人倒飞了出去,韩闯也不管这些人的死活,蛇形瞬步而上,走到郭德面前,冷冷的道:“说吧,你是谁?” 郭德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恶毒的眼神凝望着韩闯,他更没打算跑,韩闯之前那一掌,虽然没要他的命,却也震伤了他的腑脏,此刻他就算轻轻走上一步,也会剧痛不止。 “又是一个倔强的人。”韩闯摇摇头,自顾自的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苍王的人,可能还是那个什么暗卫,就是你杀死给叶胜天下毒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郭德咬着牙道。 他惊讶的不是韩闯猜到他暗卫的身份,而是韩闯猜到他杀死下毒之人。 韩闯冷笑道:“就凭你现在手上反扣的一枚钢针。”话音未落,只听扑哧一声破空之声响起。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伸出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夹。 郭德倒吸一口冷气,接着面若死灰。 他看的真切,韩闯的两指之间,夹着一根细细的钢针,正是自己之前夹在之间的钢针。 “暗算我?你还不够格。”韩闯冷笑着将钢针扔在地上,对郭德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从军营里出来。” 郭德依旧闭口不言。 韩闯摇摇头,对于这种倔强的人,他有的是办法,但最简单的就是折磨了。有些人能忍受肉体的折磨,但再坚强的人,忍受的痛苦也有一个限度,韩闯能轻而易举的让人体会到痛到极致的感觉。 右手闪电般的探出,点在郭德身上,郭德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浑身上下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 酸、疼,压抑,仿佛所有的负面情感一齐袭来,饶是他曾经接受过拷打的训练,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韩闯恶魔般的声音:“我点中你下腹部的隐穴,现在只是痛苦的开始,疼痛会随着时间的加剧而加剧,你还能坚持多久。 豆大的韩闯从郭德的额头滑落,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颤动,就连胸口也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般。 本来人类在承受了身体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后,会因为自我保护而昏迷,但此刻郭德的感觉却无比清晰,每一次筋脉的抽动,每一次内腑的颤动,每一次难以忍受的疼痛,都如潮水一般,冲击着紧绷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就要到达崩溃的边缘,但他明白,面前这个一脸淡漠微笑的男人,不会让他轻易崩溃,他会让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享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杀、杀我了我,快杀了我。”他的声音细如蚊鸣,几乎微不可查。 韩闯冷笑,右手探出,再次点中了同一个穴位,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郭德感觉浑身一轻,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现在可以说了吗?”韩闯的声音传来,“活着你想再次享受一下那种地狱的感觉。” 郭德下意识的浑身颤抖,直到确定韩闯没有动时,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我说,我说。” 他停了停,用一种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云营的副帅,是我们的人。” 韩闯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憨厚男人的形象,李厚天,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做事认真,处理军务从无差错。 在叶胜天昏迷时,就是他负责处理云营的军务,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样一个人会是苍王的手下吗?韩闯心中冷笑,再次点下了郭德的穴道。 痛苦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加大了不知多少倍,这一次郭德没有呻吟,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呻吟的力气,只能如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 几分钟,仅仅几分钟,他的人就像从水塘里掏出来一样,脸色苍白无比。 韩闯再次止住了这种痛苦。 “我最后说一遍,机会只有这最后一次,如果你骗我——”他没有说出下文,但下文已经很明显了。 体会过升级的痛苦,郭德也明白,倘若自己在玩什么花样面前这个恶魔绝会说到做到,他只能用撕裂的声音说道:“是铁甲士的首领,崔晨。” “崔晨?”韩闯疑惑的望向顾老爹。 顾老爹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崔晨我见过,当时我就觉得他的态度不多,现在想想,原来他是苍王的人。” 顾老爹的证明也让郭德松了口气,他真怕韩闯不相信自己,又弄出什么其他的事情。 “现在、现在你可以放了我吧。”郭德低声说。 “放了你?”韩闯冷笑道:“你凭什么让我放了你,就因为你说了实话?” 韩闯的话将郭德彻底打入地狱,不过他也平静下来,经历了刚才的痛苦,死亡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就算或者出去,也会迎来暗卫一波又一波的追杀,甚至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语气那样,倒不如死在这里,死亡——或许是一种别样的解脱。 “你动手吧。” 韩闯没有犹豫,右手探出,截断了郭德的筋脉。这是一种仁慈的杀人方式,不会给死者带来任何痛苦。 几分钟后,韩闯回头对顾老爹说道:“你不会还想在这里休息吧?” 顾老爹看了看周围躺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说小子,你就不能放了他们?”医者仁慈让他对韩闯的作为有所异议,这也才是他不愿意出手的原因,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韩闯摇头道:“杀都杀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不杀他们,难道让他们来杀我?” 顾老爹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崔晨的事情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韩闯疑惑的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老爹瞪大眼睛,“你不知道?” “不知道。”韩闯回答的理所当然,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顾老爹所谓的知道应该是什么。 顾老爹苦笑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语声稍顿,继续道:“叶胜天不是派了一支铁甲士和一支神机营去明溪村吗?崔晨这个铁甲士的首领也跟着去了。” “你说的是真的?”韩闯无奈的盯着顾老爹,只希望从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然而顾老爹却呵呵一笑,道:“真的,我可没骗你。当时还觉得奇怪,叶胜天为什么会把铁甲士的统领派给我们,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崔晨不忠的事情,想借我们的手,将他除掉。” “亏我还觉得他是好人。”韩闯恨恨的道,“早知道就不救这家伙了。” 顾老爹摇摇头,说道:“其实叶胜天还算不错的人,至少尽心竭力的抵御北山妖兽,若是换了别人,这个时候恐怕会选择保存实力。” 韩闯没有说话,却微微点了点头。 云营,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中军大帐里只有三个人,刚刚恢复的叶胜天,李翰生,还有云营副帅李厚天。三个做围坐在酒桌旁,却没有动酒,也没有出声,就像三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过了好久,叶胜天终于开口:“厚天,你说可是真的?” 李厚天叹息一声道:“没错,崔晨确实是内奸。” 如果有可能,李厚天也不相信崔晨是内奸,但事实就在面前,若不是崔晨将下毒之人映入,若不是崔晨次次为其掩护,那人根本没有可能对叶胜天下毒成功。 但是,那可是崔晨啊…… 李厚天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当年我们三个一同入军服役,一同镇守孤城,一同死去逃生,我也想不到他会背叛你。” 叶胜天叹息道:“人是会变得,或许、或许我们应该多关注他一切。” 李厚天没有说话,只是一口酒灌入肚中,李翰生见了,不禁叹息道:“如今已证明是他,你们为何还要将他派出去?” 李厚天与叶胜天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李翰生忽然明白,要杀掉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第五百二十四章 深夜。 本应是个万物安眠的世界,此刻却因为大山等人而多了一份生息。他们点起篝火,围坐在一团,喝酒,吃肉。 山里人没有多少讲究,酒是劣迹,却也足够猛烈;肉是烤肉,却是山中的野味,十几个男人围坐着,吃着烤肉,喝着酒,说着白天的见闻,倒别有一番闲趣。 可任谁都知道,这闲趣之中夹杂着一种晦涩的隐虑,并不明显,甚至所有人都避谈,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篝火在燃烧,缭绕的火苗如果丝绸一般,光线照亮了人脸,大山却不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仿佛所有的面孔在他面前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醉了。 大山的酒量不错,但再不错的酒量也不能以一敌多,当许多人一起针对你的时候,酒量再好的人都会醉倒。 大山醉了,却没有倒,他在醉倒的边缘,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大山,你说我们能度过难关吗?” “能!为什么不能?”大山条件反射的说,他口中喷出的酒气,在低空凝聚成白茫茫的雾气,瞬间又凝结成霜,山中的空气总是冷冽,就像一把刀子割戮着皮肤,那刺痛的感觉让他稍稍清醒。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上一次,村里的男丁人人负伤,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一次没有喜儿他爹,恐怕死的人会更多。” 谈话终于不可避免的触及到了那不像触及的地方,即便大山再坚定,再有信心,也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话。 抵抗没错,但抵抗的代价却实在太大了。 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大山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声音的主人想要开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仿佛所有的语言都咽在了咽喉里。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道:“天也不早了,大家休息吧。” 说话的是这群中的年长者,经历过十六年前的噩梦,那时他还是少年,现在已成了中年人,那时的恐惧延续到了现在,但却化作了抵抗的勇气。 物极必反不是吗? 大山笑道:“赵大哥,我和你守夜,其他人都去睡觉吧。” 大山口中的赵大哥就是那个年长者,赵浩池,虽有四十岁,但按辈分还算大山的同辈人,虽然年纪足以做大山的叔叔,但大山依旧叫他大哥。 赵浩池笑了,说道:“是啊,你们都先去睡,我和大山守夜,明天开始大家就开始轮流守夜。”他的话为守夜定下了一个简单的规矩,众人同意,为守夜定下了一个原始的社会契约。 很快,大家就各自钻进自己的帐篷,火堆前只剩下大山和赵浩池,两个人相视而笑。 “喝酒吗?”赵浩池道。 “当然。”大山说。 虽然他已经醉,但却没有倒,从醉到倒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一杯酒的份量,对于他来说,却是很多很多。 赵浩池像是早就料到韩闯会这样说,从腰间又取下两只酒囊,扔给了大山一只。 “这酒是越喝越热,越喝越精神。赶快来一口。” 大山接着酒囊,仰头喝下。 烈酒的气息冲击着咽喉,带来一种莫名的畅快淋漓之感,将人心中烦恼一一驱走。 “好酒!”大山喊道。 赵浩池笑了,道:“自然是好酒,这可是我出村的时候,从镇上客仙居里带出来的。” “客仙居的酒?”大山眼睛一亮,“乖乖,这可不得了,少说要五两银子一壶。” 五两银子对比别人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明溪村的人来说,却算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富,至少大山觉得自己舍不得花五两银子买一壶酒。 赵浩池大笑,道:“还不只,这酒可有十年光景了,我记得还是十年前出山的时候带回来的,就两壶,一共十两银子,就为了这,我婆娘可是和我闹了许久。” 韩闯指着赵浩池笑了笑,道:“赵大哥,您还真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赵浩池豪气的道:“这算什么,她也就闹一闹,在家里我可是说一不二!” 大山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溪村谁不知赵浩池是个妻管严,所有的说一不二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老婆瞪一瞪眼睛,说不定就怂了。 “好了,赵大哥,酒也喝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赵浩池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嫂子他有了。” “有了?真的?”韩闯眼睛一亮,亲热的拍了拍赵浩池的肩膀,道:“好事情啊,赵大哥,干嘛闷闷不乐。” 赵浩池尴尬的一笑,说道:“本来是好事情,可赶上妖兽潮,就不好了。” 大山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大哥,我——” 赵浩池拍了拍大山的肩膀,笑着说道:“大哥不是怪你,你说的没错,若不保住明溪村,就像我们活下来,也不过是无根浮萍,终究会凋萎,所以是大哥我愿意的,和你没关系。” “可毕竟是我提的想法,才连累大哥你冒险。” 赵浩池摇摇头,道:“你认为说了与你无关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临走时,我家婆娘还让我保重,注意安全,这世界上哪有安全的地方,”他苦笑道:“我回答的好好的,却没有一点把握。” 大山的脑袋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沉。 赵浩池笑道:“做大哥的也不怕和你这个兄弟交个底,大哥我害怕啊。所有经历过当年那场劫难的人,心中都害怕,可又有怎么办法?明溪村的什么我们的家,我们还能看着家园被损毁吗?” 赵浩池苦笑道:“大山,你要答应大哥一件事情。”他忽然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盯着大山。 大山看着这眼神,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赵浩池笑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帮我照顾你嫂子,若她想改嫁,就帮他找个好人家,不过我那孩子你要留下。” “嗯、嗯。”大山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微微点头。 赵浩池大笑道:“大山怎么哭了?我明溪村的男人可是流血不流泪的,哭的像个娘们儿似得像什么样子,快,别哭了!”说话间,一拳打在大山胸口。 这拳并没有用力,只是善意的拳头,只让大山的身体踉跄了两下,但同时也让他止住了哭泣。 “赵大哥——”大山正想说话,忽然看见了赵浩池怪异的眼神。 “嘘。”赵浩池将手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大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暗的密林中,闪烁着几道光。那绝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妖兽的眼睛,是一双双冷酷的,没有感情的妖兽的眼睛。 大山抽出长刀,他的手很大,大而薄,表示无论任何时候,握着什么东西,都可以握的很紧,尤其是用刀剑的时候,旁人休想击落他的刀剑。 赵浩池也转过身望着大山,虽然他的年纪较大山大,但面对妖兽的惊讶却很少。 大山道:“是绿眼幽狼,补身期的妖兽,应该是北山妖兽的先头部队。” 北山妖兽也和人类的军队一样,有着完整的建制,不会一开始就拿出最厉害的妖兽,补身期的妖兽作为炮灰,经常出现在部队的最前方。 “它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上来?”赵浩池颤声道。 大山道:“绿眼幽狼虽然凶横,但胆子其实很小,人类怕他,他也怕人类。” “那现在怎么办?” “你悄悄通知其他人。” 赵浩池依言而行,钻进悄悄钻进帐篷里,将所有人一一叫醒,众人一听是绿眼幽狼,立刻提着武器走了出来。 此刻,密林中的眼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那莹绿的光连在一起,叫人心惊胆战。 “乖乖,这要有多少妖兽啊。”一个人稚嫩的声音感叹道。 大山道:“绿眼幽狼向来都是成群结队,一队不会少于二十只,看这样子,这些幽狼少说也有三十只。 三十是补身期的妖兽,对上十个人,实力的差距已经很明显了,即便有大山这个化元巅峰的人物,也难说一定能保护众人安全,要知道化元期和补身期的差距并不算太大。 甚至只要十只补身期的妖兽,就能将大山死死缠住,倒时候他们剩下的人就在劫难逃。 赵浩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低声对大山道:“大山,你别怪我们,你功夫好,一个人杀出去。” “胡说,”大山瞪了赵浩池一眼,低声道:“我说过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就一定说到做到。” 语声稍顿,他压低声音道:“你们看这些绿眼幽狼没有过来,知道为什么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他们只是普通武者,并不熟悉妖兽的习性。 大山笑道:“绿眼幽狼怕我们,它在试探我们的实力,若是我们露出丝毫怯懦的姿态,它们会毫不犹豫的冲上来,但只要我们表现的不怕它,它反过来就会害怕我们?” 大山的话乍一听有些荒唐,但仔细想想却又有迹可循,众人心中一寻思,却是这个道理。 且不论是妖兽还是人类,都有欺软怕硬的,特别是在弱小的妖兽和人类身上,这种特性表现的愈发明显。 绿眼幽狼在妖兽中绝对是弱者的存在,有此特性也不奇怪。 赵浩池看着大山笑了笑,说道:“大山,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五百二十五章 唱歌,大山想到办法就是唱歌。 非但唱歌,而且是大声的唱歌,十几个男人的声音连在一起,大声的唱歌,这声音当然谈不上好听,但至少称得上豪迈。 人就是这样,一旦落单,恐惧就会滋生,一旦团结,恐惧就会烟消云散,没有所谓的复杂,只是很简单的一个方法,但格外有效。 绿眼幽狼们踌躇不前,它们不清楚面前的这群人类是怕还是不怕,更对其中的大山深怀忌惮,毕竟,那可是一个化元巅峰的武者。 见办法有效,大山也不禁笑出声来,对身旁的人说:“来,我们喝酒!” 众人很快就,一饮而尽,就算被辛辣的就睡呛到咽喉,也不在意。 密林里的眼睛越来越少,就当韩闯以为危险解除之时,就听草地上忽然有了脚步声,很轻柔的脚步声,绝不是人类的那种浑浊的脚步。 一只与众不同的绿眼幽狼显出在他们面前,它有一丈长,半丈高,硕大的身躯犹如小山,粗壮的四肢就像城墙的柱子,它微张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猩红的,带着倒钩的舌头潜伏在深邃的口中。 大山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他认得这只妖兽,身为明溪村最好的猎手,他又怎会不认得绿眼幽狼王,普通的绿眼幽狼只是补身期的妖兽,但绿眼幽狼王却是化元期的妖兽。 这并不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只要有这只狼王在,狼群就有了首领,有首领的狼群和没首领的狼群完全是两种族群。 歌声停止,所有人都感觉到这只绿眼幽狼王的强大,它什么也没做,但身上自然而然的放出一种恐怖的气息。 那是什么? 没人知道。 或许是毁灭吧,但大山明白,那是一种比毁灭更加彻底的东西。 有大概一分钟,狼与人都没有出声,更没有动,只是相互对视着,对视着,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种对视将继续下去的时候,狼王忽然嚎叫一声,口中喷出一道猩红的火焰,火焰带着炙热的温度,冲向赵浩池的身体。 突然袭击,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赵浩池呆立在原地。 事实上他就算不呆立,也没有可能躲开,这火焰早已锁定了他,除非他能接下。 大山眼疾手快,纵步向前,挡在赵浩池身前,武魂现,双手在胸前虚画。九阳真火被就是一种特别的火焰,在天下名火中,也能排得上号,大山此刻却是将武魂应用与拳法结合起来,在身前制造出一面火焰盾牌。 狼王吐出的火焰虽然温度极好,但在面对九阳真火时,却没有任何优势,火焰撞在盾牌上,不多时间便烟消云散。 大山刚松一口气,就见狼王就合身扑了上来。 绿眼幽狼王的三段攻击,火焰是第一段,这一扑是第二段。千万不要小看这简单的动作,虽然只是毫不起眼的一扑,但由绿眼幽狼王使来,却让人猝不及防。 一是速度,这一下的速度绝不下与普通的化元巅峰高手;而是力量,妖兽力量本就强于人类,这一扑力道更是得到了几辈的增强,便是以大山之能,也不敢硬接,只能扭身闪躲。 可就算他已采取了最好的方式,依旧被狼王的抓住划破衣襟,肩膀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大山!”观战的汉子立刻大喊起来,就要走上扶大山。 “别过来。”大山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刚才那一下他虽然落于下风,但受的只是皮肉伤,不足为虑,他自信面前这只狼王也发不出几招之前的招式。 果然,狼王再没有使用扑这一招,而是开始绕着大山转圈。 大山心知这是狼王在寻找他身上的破绽,自然不敢大意,身子随之旋转,谁知这狼王的脸上竟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容,退出圈外。 大山暗道一声不妙,他认得这笑容,这是一种讥讽而冷酷的笑容,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 只听一声狼嚎,成群的绿眼幽狼从密林中钻出,将大山等人团团围住。 大山当机立断,大声吼道:“所有人,接阵!” 军队有军队的阵法,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阵法,猎户也有猎户的阵法,大山一声令下,这群汉子立刻按照从前的演练摆出阵势,令人一列,纵横交错,两人之间大约空出半米距离。 狼王依旧在冷笑,仿佛胜券在握一般,静静的等待着面前的人类布置好阵势,右爪一挥,狼群开始攻击阵势。 大山作为阵法的排头兵,立刻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不同于和狼王对战时的压力,现在的是一种海啸一般,滔滔不绝的力量。 索性,大山的实力要超出这些绿眼幽狼一截,再街上猎户之间彼此的照应,一时倒也无事。只是看着这一波连这一波的攻击,便是大山心中也不禁生出一种绝望之情。 “该死的,若是我再强上一点就好了!” 思忖到此,大山挥出两刀,立刻就有两颗狼头落地,与此同时,自己这边也有一人倒地,立刻就被同伴护在身后。 大山听的惨叫,心中一痛,他认得这个声音,正是这只队伍里最小的一个,小小年纪,大山本想让他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但他却主动跟来,大山只能被迫接纳他,本想一路保护着他,没想到才一交手,就受了重伤。 局势并没有给大山太多思考的空间,两人幽狼向他扑了过来,那锋利的爪子伴着腥风,递到他胸前。 大山把心一横,再不压抑实力,长刀上凝聚着火焰,一闪而过,这一刀斜出,横着扫,顿时将两条幽狼斩成两端。 可还没等大山喘口气,又有三只幽狼向他扑来,大山将长刀一横,正好将三只幽狼的爪子挡住,但他以一敌三,仍然免不了后退一步,就在一退之中,红光闪过,狼王右爪一挥,挥出一道风刃,正向大山破绽而来。 这一下大山避无可避,只能用胸膛正面迎上,并且尽量避开要害,便是如此,风刃也射入他胸口心中,距离心脏只有半寸位置。 “大山,你怎么了?”赵浩池一边挥舞长刀荡开攻击的幽狼,一边紧张的向大山方向张望。 大山咬了咬牙,道:“没事。”说完强行用肌肉夹住伤口,不一会儿,血算是止住,只是动作受到一定限制而已。 赵浩池见大山的模样,不禁怒道:“这些该死的杂种,爷爷让你们尝尝厉害,王大给我挡住。” 赵浩池向后退了一步,取出弓箭,他最厉害的并不是刀法,而是箭术,其中最擅长的又是连珠箭,对付远超自己的高手或许没什么用,但对付这些补身期的妖狼,绰绰有余。 弯弓,搭箭,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 嗡的声音连成一片,赵浩池使出了连珠箭的绝技,一手射出四箭,正只四只幽狼头顶。 “干得好!” “赵大哥,太棒了!” 汉子们立刻狂呼起来,就算因为受伤被护在中间的伤员也不例外。 狼王眼中冷光一闪而过,左手一挥,狼群立刻变换阵势,原本是从大山方向寻找突破口,现在却从别的方向突破。 这一下让猎户们措手不及,当下又有几人受伤。大山当场眼红,就要冲上去营救,自己却被狼王亲自挡住,这狼王也不用全力与大山相搏,只是拖住他,不让他去救援而已。 受伤的人越来越多,防御圈子越来越小,猎户的阵法摇摇欲坠,就连大山也因为分心,被狼王一爪拍在胸口,倒在地上。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大山心里不甘,可身上却没有半点力量,狼王刚才那一掌虽然要去他的性命,却将他一口真气震散,此刻别说反抗了,就连动一动也做不到。 眼见那锋利如金铁一般的爪子向自己抓来,大山只能静待死亡的到来,就在这时,黑光一闪,一把通体乌黑的重剑后发先至,挑开那致命的利爪,重重的撞在狼王身上。 那坚韧无比的妖兽身躯顿时被撕成了碎片,鲜血纷飞,血花四溅。 “韩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大山见状,哪里不知是韩闯,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会使用这种重剑。 韩闯转过后,看着半死不活的大山,笑道:“我说你小子,都已经是化元巅峰的武者了,怎么还这么弱小。”话音未落,人已冲到狼群中,就见一阵剑光闪烁,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大山根本看不清韩闯的影子,仿佛没有影子,又仿佛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几秒钟过后,惨叫声止韩闯已回到他身边,看着满地狼尸,大山不禁骇然道:“韩大哥,这些都是你干的?” 韩闯一个暴粒打在大山脑袋上,“废话,不是我干的是谁干的?” 大山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之前已将韩闯的实力想象的很高了,实际看他动手,才知道自己再次小看了韩闯。 融魂期? 这哪里是普通的融魂期高手,给个融魂中期的高手也未必能做到。 他却不知,韩闯的战力之强,已经堪比融魂后期的高手。 当然,这话是不可付诸于口的。 周围众人看着重剑如神兵天将一般扫尽狼群,尽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待看到来人是韩闯时,一个个都眼睛发直。 当然,他们谁没见过韩闯,就算没见过,也听过顾老爹家的病夫,传说走两步就流汗的人竟然是个武道高手,这样的转变让一群人一时间没回过神。 直到某人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伤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才将众人从惊愕中拉了出来。 大山像起还有伤员,立刻对韩闯道:“韩大哥,先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兄弟。” 韩闯还未说话,就听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韩小子还是一边歇歇吧,他的医术别治死人就好了。” 大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顾老爹施施然走来。 韩闯头也不会,无奈的道:“我说顾老头,我的医术好歹是你传授的,没这么差吧。” 顾老爹眼睛一瞪,说道:“别,千万别和别人说是我传的你医术,我丢不起这人。” 韩闯回过头,正好看见顾老爹那一副无赖的样子,只能摇头。 “好了,老头,去看看伤员吧。” 不用韩闯提醒,顾老爹很快走到伤员面前。 第五百二十六章 回到明溪村时,天已蒙蒙亮,韩闯从大山口中得知了明溪村的状况,也松了口气。 明溪村虽然面临着危险,但却可以用井井有条来形容,在大山的带领下,男人们上山猎取野兽,储存了足够的肉类,女人则负责蔬菜的储存,老人和孩子加工箭矢也很顺利,可以说,明溪村已经完全进去了战备状态。 看着这一切,顾老爹欣慰的点了点头,那眯在一起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大山啊,干的不错,有点样子。” “哪里,要不是顾老爹你们回来,我就没命了。” 大山一手挠着后脑勺傻笑,在韩闯面前他可不敢得瑟,没见那只与他战的难解难分的狼王,被韩闯一招解决吗?大山可怕韩闯看自己不过,一剑砍了自己的脑袋。 三个人带着一群疲倦的猎户,一路有说有笑的走进村子,正见村口站着一个长发女孩,一见他们来,女孩立刻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爷爷,韩大哥,大山哥!你们回来拉!” 韩闯还没弄明白怎么会事,就觉得身上挂了一件重物,低头一看,喜儿就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 韩闯苦笑不得。 “喜儿,先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不!”喜儿摇了摇头,“你走了这么多天都没联系我,我生气了。” 韩闯哭笑不得。 “韩大哥那是去做正事。” 喜儿又摇了摇头,“我不管,总之我要惩罚你,就罚了这样带着我回去。” 女孩的童言让大家笑了起来,顾老爹道:“好了喜儿,先下来吧。” 喜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爷爷,每次爷爷板着脸和她说话时,她都得听。不听?不听吃亏的就是自己。 喜儿怏怏的从韩闯身上下来,低声道:“韩大哥,你们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韩闯一边想家走去,一边回答:“这可不能挂我,我只是去送药的,妖怪就怪你爷爷,磨磨蹭蹭,要不我们早回来了。” “是吗,姐姐。”喜儿的目光落在顾老爹身上。 顾老爹先是一惊,接着狠狠瞪了韩闯一眼,对喜儿道:“别听你韩大哥说,要不是他在旁边捣乱,事情早完成了。” 反正都是子虚乌有的罪名,韩闯能说,顾老爹也能说,没人会当真,就连喜儿也不当真。 一行人几人回到家,还未进院就闻到一股药香,顾老爹半闭着眼睛,陶醉的道:“是三七,有人在院里做三七粉?” 三七是治疗外伤的良药,却不能直接如药,需洗净后晒干,研磨成粉,成能入药,普通医者虽然会常备三七粉,但因为制作太过繁琐,周期也太长,一般是用多少补多少,不会像院子里这人一般大规模制作。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忘了?过不了多久会有一场恶战,这点三七粉我估计还不够。” 顾老爹本非笨人,听韩闯这么一说,立刻明白,当下说道:“我倒要进去看看谁做做药。” 韩闯心中苦笑,暗道:“你若是看到了非得打起来不过。”因为他已猜到,此刻在顾老爹家院子里做三七粉的正是曾经的御医国手,也是让顾老爹流亡三十年的罪魁祸首莫有玄。 想象着两个老头火星撞地球的相遇,韩闯就一阵头疼。 想象中的火星撞地球并没有发生,两个老头居然一见如故,探讨起医术来,倒让韩闯白担心一场。 当喊韩闯将莫有玄的身份告知大山和顾喜儿时,两人眼睛瞪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待韩闯很认识与他们解释过事情的始末,大山已经撩起袖子,准备动手了,若不是韩闯将他挡住,恐怕即可便会酿成惨剧。 “好了好了,你看当事人也没在乎,你激动个什么?”韩闯低声说着,将大山和喜儿拉进屋里,刚一坐下,就又开口问道:“对了,我还没问北山妖兽的情况。” 大山恢复过来,皱着眉头说道:“情况很不乐观,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低级别的妖兽已经到了近山中,根据山里探子回报,甚至有凝神期妖兽出现的痕迹。 “凝神期,”韩闯嚼念着这个词语,眉头紧皱。 顾喜儿不以为意的道:“怕什么,韩大哥还是融魂期的高手呢?”回来的途中,大山已将韩闯的实力告知了顾喜儿,顾喜儿立刻就将韩闯引以为偶像。 显然,一个长得帅,实力强,性格又好的人,足以成为任何少女心中的偶像,其中当然也包括顾喜儿。 韩闯听了顾喜儿的话,苦笑一声,说道:“喜儿啊,这只是先头部队,先头部队里就有了凝神期的妖兽,你说后续部队里会是什么?” 大山一脸苦涩的道:“看来就算提前准备了,明溪村也危在旦夕。” “那也未必。”韩闯摇头道,“叶胜天已经知道这里的事情,特意拍了一支铁甲士,一支神机营入驻明溪村。” “铁甲士和神机营?”大山已经一亮,生活在北山周边的人,又怎会没听过这两只部队的厉害,具是又化元期的武者组成,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是抵抗妖兽的主力。 “若是他们来了,我们就能轻松一些。”大山笑道。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他可不认为事情会像大山想的那么简单,毕竟铁甲士里不是还有一个连叶胜天都头疼的崔晨吗? “该死的,居然把皮球踢到我这里来了。”韩闯心中腹诽。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没有妖兽袭击的迹象,也没有妖兽大规模出动的痕迹,但气氛依旧紧张,整个明溪村就像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第三天,崔晨的铁甲士和神机营的到来,为这死气沉沉的村庄带来了一抹希望。 韩闯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个铁甲士的统领,他有两米高,身材健硕,脸上从额头到嘴角拉出一条刀疤,狰狞如蜈蚣。 韩闯一眼便知他的实力在凝神期左右,算是云营之上,自叶胜天以下的第一高手。 大山一见他到来,正要上去迎接,就听他说道:“这里谁负责?”语气倨傲中带着不屑,令人厌恶。 大山的脸色立刻就阴沉起来,小声对韩闯说道:“这个家伙就是云营派来的铁甲士的首领崔晨?怎么这个德性?难道他在云营里也是这样的吗?” 韩闯心想:“他在云营里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不过毒杀叶胜天的计划被明溪村的人破坏了却是真的。” 韩闯忽然又想到叶胜天将他调来的另一个目的,除了想借自己的手,除掉他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是想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剪出其在云营里的势力。 大山毕竟是大山,虽然不忿崔晨的语气,依旧上前躬身见礼道:“您好,我是明溪村的代村长大山。” 明溪村的村长本来是顾老爹,可顾老爹宁愿和莫有玄在小院里切磋医术,也不处理村子里的繁琐杂物,加上这次事情,本身就是大山在处理,因此会村之后,索性就让大山名正言顺了。 只是大山谦恭,自觉得自己资历不够,所以才自作主张的加上了代理二字。 崔晨本就瞧不起明溪村的村长,更不用说这个村长还是个“孩子”,一见大山,他立刻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士兵说:“你们去接替明溪村的防务,神机营去勘察地形。” 大山本打算让铁甲士作为机动部队,没想到崔晨一上来就要接收防务,要知道防务一事他已布置良久,明溪村的猎户们实力虽然一般,但在防御工事之下,战斗力还是非常客观,再加上人人都精于箭术正是负责防务的最好人选。 反观铁甲士和神机营,虽然实力占优,但一不熟悉地形,二要如果他们占据了防御工事的话,明溪村的猎户们只有成为机动部队,猎户本就实力不济,如此一来,死伤会更大。 大山一听崔晨的话,立刻急了,据理力争道:“崔将军,此时不妥!” “有什么不妥?”崔晨皱着眉头,却看也没看大山一眼。 大山心头恼火,但一考虑到自己还要借助铁甲士是神机营的力量,立刻将怒火压下,沉声解释道:“大人,亦我所见,铁甲士和神机营还是作为机动部队的好。” “机动部队?”崔晨冷笑道:“什么机动部队,一个小小的明溪村还需要什么机动部队。” 韩闯一见崔晨的模样,便知他不了解北山妖兽的厉害,北山妖王亲自出动,率领的妖兽部队自然非同小可,别说他一支铁甲士,就算整个云营都未必能扛住。 只有依靠明溪村村民对地形的了解和先前所建造的防御工事,再加上铁甲士和神机营的破坏力,才有一战之力。 他当下上前道:“大人,村长说并非无理——” “你又是谁?”崔晨厉声道:“本将军和明溪村的村长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韩闯微微一怔,暗道这崔晨还真没见过自己,当下冷哼一声,说道:“大人,在下韩闯,是个过路的客人,也是明溪村村长的朋友。” “你就是韩闯?”崔晨眉头一皱,眼睛里绽出一道寒光。 韩闯沉声道:“不错。” 崔晨又问:“你就是救了叶大帅的那个韩闯?” “正是那个韩闯。”韩闯回答的不卑不亢,以为自己的身份会让崔晨在明面上顾及一些,却听崔晨冷笑一声,不屑的道:“就算你救了叶大帅的命,也不能命令干涉军中行事,我说的让铁甲士负责防务,就让铁甲士负责,你算什么东西?” 韩闯心中恼火,暗道:“这崔晨是不是傻了。”却在偶然见瞥见他身上忽然散发着一阵晦涩的杀气,当下暗道:“原来他是想趁机杀我,我便不叫让你如愿。” 韩闯微微一笑,露出一丝气势。 属于融魂中期的气势即便只有一缕,也足以让崔晨震惊,崔晨心想:“难道他是凝神期的高手?传闻他替叶胜天进北山雪洞中取出了天山雪莲,若没有凝神期的实力,恐怕可以出来。现在和他硬拼,我并无百分百把握。”当下脸色一肃,微笑道: “既然韩兄弟了解情况,那就按韩兄弟说的做,我们铁甲士和神机营就作为机动部队好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石源 静寂无人的山中有一座小木屋,这本就是令人惊讶的事情,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座木屋在昨天之前还不存在,也就意味着,有人在一天时间内,搭建起了一座木屋。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便是有那么一丁点质疑的想法也不行。 小屋是用北山之北的铁花木支撑,堪比金属,却有着木质的纹理和淡雅的气质,就像一个坚强而美丽的女人。 小屋看起来平凡而朴实,没有一些错乱的布置,在外没有竹林点缀,在内也没有精制的火炉。唯一可以称得上缀饰的,只有屋檐上的一只小风铃,就是那种普通人家常挂在屋檐下的风铃,白色。 没有过多的花纹,却给人以精制的感觉。 微风拂过,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石源回到了小木屋里,他是这间木屋的主人,是一只妖兽,准确的说,是一只化形的妖兽。 有些妖兽在化元期就可以化形,有些妖兽哪怕到了融魂期也不能化形,石源是前一种幸运者。 当然,在妖兽看来,这谈不上什么幸运,它们大多不愿将自己的灵魂,约束在一具人体之中,可石源愿意,甚至有些时候他会认为自己真是个人类。 但当这种模糊的意识真正展现出来时,他又告诉自己:“你是妖兽。” 前世人,现世妖兽,是石源对自己的评价,有些时候他会认为,是否是六道轮回出了差错,给了他一具妖兽的身躯。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妖兽爱想象,人也爱。 青山萦绕之中的小木屋,屋檐下亮闪闪的精致风铃,石源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再次见到了那个明媚的少女。 明明风已停,他却仿佛听到了风铃悦耳的声音,就像远山绿木里,那夹杂着芬芳的交响。 一阵脚步破坏了和谐,石源皱了皱眉,抬头一看,来人是一个姑娘,玉姬,准确的说,她不能被称之为姑娘,因为她也是一只妖兽,一只化形的妖兽。 脚步轻而柔,就像夏季原野里的一阵风。 “你来了。”石源开口。 “来了。”玉姬回答。 简短的一句毫无营养的问候之后,两人相互对视着,默无声息。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姬终于忍不住开口:“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明溪村,要开始攻击吗?” “等等,”石源说,“还不是时。”说完,目光从玉姬身上移开,落到了窗外远处的天空里。 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影的天空,就像那时那日,可如今却以天空还在,人却已经改变了。 没错,人改变了,变得太多,太多,陌生而令人恐惧。 玉姬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在想着她吗?” 石源没有说话,嘴角却荡开了一抹温柔的微笑,玉姬忽然感觉烦恼无比,不自禁的提高了音调:“石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源扭过头,诧异的望着玉姬。 “什么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从没有忘记她。” 石源脸上的笑容退去,代之以忧郁和爱上。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又为这种忧郁与爱上平添了一抹落寞。 风来,风铃动,可声音却不再悦耳,而是有些生涩的,有些凝重的。 过了一会儿,石源抬头对玉姬笑道:“我是没忘记她,但不代表我不会报仇。”最后一句,声音一改之前的温和,像是从牙齿缝隙中窜出的冷风。 有那么一秒钟,玉姬怔怔的站在原地,凝望着石源出神,她知道当年那件事情对石源的打击有多大,也知道那件事情过后的石源有多么的愤怒,但没想到,这种愤怒经过了十六年,依旧没有丝毫减弱。 他看起来并不气恼,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但熟悉他的玉姬却知道,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能够做出任何事情。 “那还在意吗?当年也不能算你输了——”玉姬尝试着诉说当年的事情,可话刚刚开头,就被石源打断:“不用再说了,输了就输了,我石源又不是输不起,十六年的约定我已经遵守了,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和林飞儒一决高下,当年我输给他半招,这一次一定会赢回来。” 玉姬摇摇头,低声道:“谁都看的出来,你当年不算输,他受的伤你比更重。” “但不可否认,当时的他有可能杀掉我,而我却没有可能杀掉他。”石源冷冷的说着,抬起头,一双阴冷的眼睛凝望着玉姬。 饶是以玉姬的实力,也忍不住哆嗦了两下,低声道:“好吧,就算你输了,但为了一个赌约,你值得痛苦十六年吗?” 她亲见了当年林飞儒与石源的战斗,两人同为融魂后期的高手,但石源是妖兽,林飞儒是人,两人的战斗力天生就有差距,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林飞儒不会是石源的对手,但林飞儒却战胜了石源,虽然是惨胜,却没有人认为有什么不对,毕竟一个能将自己身体当作诱饵的人,值得任何人忌惮。 林飞儒对别人不狠,对自己却非常狠,这是玉姬对当年那个男人的评价;她亲眼看见了林飞儒对自己的恨,几乎当场死掉,却能在最后一刻反败为胜。 石源看了玉姬一眼,低声道:“你不会懂的,这是人类之间的约定,输了就必须遵守。” “但我们是妖兽!” “妖兽就能撕毁约定吗?十六年,林飞儒当年的要求居然是让我蛰居十六年,他可知这十六年的每个夜晚,我都伴随着对他的痛恨而度过,他可知十六年的恨,让我的实力提升到了融魂巅峰,他可知这一次,我必定会为自己十六年前的惨败报仇。” “你——”玉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得到正面的回应。十六年精神上的折磨,让石源有些发狂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的忍受十六年的痛苦。 石源有足够的理由找林飞儒寻仇,但玉姬却知道,他找上林飞儒,却不仅仅是为了这点。 “什么报仇?你是为了她。”玉姬终于说道。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石源回答,却忘记掩饰语气中的慌张,任意谁都知道,玉姬点到了他的痛处,他唯一的痛处。 玉姬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玉姬认识石源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具体到时间都已经忘记,她了解石源,就像石源了解她一样,她知道石源心里一种都一根刺,那是横在他心头的,不可磨灭的一根刺。 石源笑了,回道:“我不否认自己还想着她,不过想的是从前的她,而不是现在的她。”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现在的她,不,应该说那时的她就已经是林飞儒的妻子了。” 玉姬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她”的面容,不禁心中一痛,低声道:“石源,你应该明白,我们是妖兽,她是人。” “我知道。”石源的脸上露出凄凉的笑容,“所以我才离开她。” “但你没有忘记他。”玉姬道:“所以你才会嫉妒,会攻击明溪村。你只是想在林飞儒面前展现你的实力,只想当着她的面,将林飞儒踩在脚下。” “可惜我失败了。”石源毫不避讳的说:“而且还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我来报仇了。” 玉姬深吸一口,觉得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和石源再说太多,说的越多,两人分歧越大。即便攻击明溪村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那就不容变化,既然如此,倒不如谈论一些熟悉的问题。 玉姬道:“好了,说说你想怎么攻击明溪村吧。” 石源冷冷的一笑,说道:“当然是正面进攻。” “正面?”玉姬摇头,“前方得到消息,铁甲士和神机营已经到了。” “铁甲士,神机营?”石源对这两支部队并不陌生,十六年,他没有出过北山一步,并不代表着他不清楚山外发声的事情。 山中艰苦的环境让妖兽们向往人类世界的生活,可他们中的许多,并不像玉姬和他自己一样能够随意化形,更不能以妖兽的形象融入人类世界。 所以妖兽们想到了争,想到了夺,想到了将富饶舒适的土地从人类手上夺回来,这才有了妖兽不时袭扰人类村庄的事情。 云营也就在那时,常驻北山,负责起抵御北山妖兽的任务,其中铁甲士和神机营又是抵抗妖兽的主力,铁甲士人人都有化元期的行为,加上身穿重甲,普通妖兽的利爪都伤不了他们,再加上战阵之法,便是石源遇到了也有些头疼;神机营则人人都是神箭手,如果只论对妖兽的杀伤,十支铁甲士加在一起,可能也比不上一支神机营,毕竟弓箭是人类对付妖兽的主要手段。 妖兽们曾将其称之为懦夫的表现,但石源也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弓箭是人类智慧与战术的一种体现。 一个林飞儒就已经足够头疼了,再加上一支铁甲士和一支神机营,就连石源也觉得有些棘手。 “还好我们这次联系了北山中大部分妖王,组成的联军足够庞大,不怕和人类玩人海战术。”石源道。 玉姬也跟着点头:“铁甲士和神机营虽然棘手,但毕竟数量不多,云营要调拨足够的普通士兵过来救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听说明溪村的村长还联系了附近的村落组成联盟。” “联盟吗?”石源冷笑,“只是联盟而已,那些普通的猎户又不是士兵,在战场上有什么用。”他却不知,大山早已经安排人筑造防御工事,或许让猎户们和妖兽硬拼会一败涂地,但是若依托工事,进行弓箭打击,还是非常轻松的。 猎户们虽然不是神机营这种训练有素的神射手,但在战场上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至于神机营,大山并不打算将他们扔在工事中,作为训练有素的神射手,若是用来对付普通妖兽,那就太不值得了,大山正正使用他们,是用来对付妖兽中的高手。 石源并不知道大山的准备,只当一切会轻而易举,融魂后期的实力也给了他绝对的自信,他觉得,就像此刻林飞儒,再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毕竟,严格来说,当年他就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更加不是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崔晨 风拂过,风铃响,谈话依旧在继续。 玉姬道:“这一次明溪村可算是一根难咬的骨头,你就打算正面强攻?未免有些太儿戏了。” 石源沉吟着,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玉姬道:“那是,正面硬攻虽然也能拿下对手,但若损失太大的话,我怕其他妖王面子上过不去。” 石源虽然是北山妖王,但在北山中也不能说是一手遮天,北山里还有许多融魂期的妖兽,只是他石源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若是单打独斗,他自不怕任何妖王,就怕这些人联合起来。 石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低声道:“那就变换一下方式吧。” 玉姬道:“如何变换?”她不是没想过用变换方式的手段来对付明溪村,只是没想到具体的方式而已。 石源沉吟片刻,说道:“明溪村不是和附近的村落结成联盟了吗?那我们就先从剪出这些联盟开始。” “你的意思是?” “先派低级妖兽攻击附近的村落,让明溪村分兵然后再一击破之。” 玉姬眼睛一亮,说道:“果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石源笑道:“自然不错。就算那些低级的妖兽死的再多,妖王们也不会心疼,只要尽量避免中高级妖兽的损失便可。” 玉姬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石源问道。 玉姬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终究开口道:“若是让你遇见了‘她’,你会怎么办?” 石源沉默了下来。 真正的沉默,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玉姬能清楚的感觉到石源身上的冷酷,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真正的冷酷。 她不禁有些后退提到这个话题,若是她刚才没有说,那此刻却不会如此尴尬。 “你要不知道,你也可以不用回答。”玉姬道。 石源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们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这次来,就是为了报仇,剿灭明溪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若是她、若是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可是你说的。”玉姬道。 “嗯,”石源点头,“是我说的,而且我说到做到。” 看着石源那坚定的眼神,玉姬心中摇头,虽然石源此刻看起来十分就爱拟定,但她明白,当事情真正在他面前发生时,一切都会改变,变得大不相同。 她没有说话,没有试图点出一点,她任何任何名言的都会招致石源毫不留情的反驳,他不会承认自己对‘她’余情未了,更不会承认自己内心的遗憾,他是一强装坚强的人。 月上中天,夜来了,却没有一颗星星,仿佛所有的星星都死了一样。 同样是夜,山中小屋这边安静的不可思议,而明溪村则是灯火通明。 崔晨刚刚吃光了整整一只考的半数的山羊,准备回房好好睡上一觉,就被韩闯拉在了门口。 门口偏僻,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崔晨皱着眉头,凝望着韩闯。 “你来干什么?” 崔晨可不认为自己和韩闯有什么交情,如果硬要说,是恨不得将对方杀死还差不多,他不明白韩闯为什么会在此地将自己拦住。 韩闯笑了,道:“崔大人,你死到临头了,知道吗?” 一听这话,崔晨心中立刻慌张,就想拔腿逃走,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被钉死在地板上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韩闯笑道:“崔大人,为何记着走,不如听我说完好了。” 说着话,他推开崔晨的房门,崔晨不知自己怎么了,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摇摇晃晃的跟着韩闯走进房间。 “啪啪”两声,房门紧闭。 崔晨很确定没有风,也没有人碰那房门,但房门就这样闭上了,就像空气中有一种看不见的手,悄悄合上了房门。 崔晨心脏一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韩、韩闯,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他以为韩闯只是一个小小的凝神期武者,就算比他厉害,也强不到哪里去,现在看来,那个想法幼稚而可笑。 凝神期的武者能默无声息的制住他,能控制他身体的移动吗?显然不能。 凝神期的武者能给他如此之大的压力吗?显然也不能。 韩闯的实力已经呼之欲出。 韩闯当然没有在意崔晨的想法,若是他愿意,杀掉这家伙也没什么,只是考虑到明溪村现在的近况,要真杀了他,恐怕会惹出一些麻烦。 韩闯虽然不怕铁甲士和神机营,但却怕麻烦,麻烦一旦上身,就难以拜托。想通了这一点,韩闯并没有如叶胜天希望的将崔晨干掉,而只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崔大人,你可知道叶胜天为什么会派你过来?” “为什么?”崔晨心中更加惴惴,之前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调动,但经韩闯这么一点,他却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意识,“他想杀我?” “不错。”韩闯笑道,“他确实想杀了你,因为你是苍王的密探,对吗?”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崔晨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韩闯冷笑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吗?明确的告诉你,你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顾老爹知道,叶胜天更是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崔晨不禁想到了近段时间,叶胜天的变化,对韩闯的话又确信了两分,只听他喃喃道:“那他为什么不当时就除掉我。” 韩闯冷笑道:“除掉你?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感情吗?” “你是什么意思!”崔晨咬牙切齿的说。 韩闯冷笑道:“我说的什么,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正因为你的存在,苍王才可能对叶胜天下毒成功,虽然叶胜天早就知道你是苍王的人,但却不相信你会害他性命,不过我不得不说,他这个人,看人真的不准,相当的不准,没看出你其实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住口!”崔晨忽然大声喊道,胸口不停的高低起伏,仿佛压抑着某种难以压抑的愤怒。 韩闯笑道:“被我点中了不是吗?你是苍王的密探,击杀叶胜无可厚非,可你为什么会激动呢?因为你同时也是叶胜天的生死兄弟,他相信你,可你却用背叛来对待他。” 话到这里,韩闯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实说,叶胜天这个人还真不适合掌管一支军队,他实在泰国心慈手软了,不懂得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直到你真对他出手,他还抱有侥幸,所以才会被你暗算,不过现在麻。” 韩闯看着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的崔晨,暗道若是叶胜天看到崔晨这幅摸样,是否又会新词手段。 一定会吧,他就是那样的人,不然也不会想到借我的手来对付崔晨,不过嘛—— 韩闯心中冷笑。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成了对方手中的刀。 “我也不骗你了,你之所以来明溪村,就是叶胜天想借我的手杀你。” “杀我。”崔晨颤声道:“韩、韩闯,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韩闯笑道:“叶胜天知道你我迟早会结仇,而我也迟早会忍不住杀掉你,你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崔晨心中咯噔一声,昨天他可是对韩闯起了杀意,他颤声道:“那是误会,韩闯,那是误会。” 韩闯冷笑道:“没有什么误会可言,叶胜天了解你,所以布下这个局让你钻进去,可叶胜天并不了解我,我不打算杀你。” 崔晨一听韩闯不打算动手,稍稍平静一些,说道:“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还有用。”韩闯的回答格外简单。“你若被我杀死在明溪村,就算有叶胜天的命令,无论是铁甲士还是神机营,都不会听我号令,所以我不打算杀掉你。” 崔晨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算是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当然,就算捡回了一条命,他也不敢在韩闯面前摆谱。 显然,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能让他活,就能让他死,崔晨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韩闯心中苦笑,暗道:“没想到我也有威胁人的一天。”脸色不动,嘴上说道:“我不会白白放你一马,我留你一命是有要求的。” “是、是,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了。”崔晨躬身道,就像一只哈巴狗在突着舌头。 韩闯干咳一声,道:“首先,你要完全听从大山的命令。”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崔晨回答的格外迅捷,甚至怕自己一慢下来,韩闯不满意,会要了自己的命。 韩闯道:“第二点,这件事情之后,你自动离开云营,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这样做,现在叶胜天恐怕已经开始剪除你在云营里的势力了,等你回去之后,云营应该已经变了天,再无你容身之处。” 老实说,让崔晨放弃地位,他是不愿意的,但韩闯这一番点名,就算他再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自己在云营的势力一旦被剪除,叶胜天要杀自己也就少了最大的后顾之忧,到时候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回去还不是死吗? 崔晨咬了咬牙,道:“没问题,这件事后,我就离开。” 韩闯笑了,道:“还有第三件事情,”他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望着崔晨,盯的崔晨心中发麻。 有那么几分钟,韩闯没有说话,只是瞪着崔晨。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晨再也受不了这种目光,低声道:“大人,第三件事是什么?” “第三件事麻”韩闯微微一笑,“我要你写公/文征调郡兵。” 明溪村隶属于北山郡,虽然距离北山郡中心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从法理上来,是属于北山郡的。 韩闯从顾老爹口中得知,早在几个月前,大山就去过北山城求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次虽然明溪村准备充分,又有营运的精锐相助,但相比起妖兽潮来说,人数依旧不够,韩闯也就自然而然的打起了郡兵的主意。 郡兵并不属于苍澜国的一线作战部队,但也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比起猎户来依旧强大不少,若有这样一支部队为援,明溪村的压力也会轻上很多。 韩闯以为凭借崔晨的地位,应该有权利要求北山郡调兵,却不想崔晨竟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您这就难为小的了,从法理上来说,我是有调兵的全力,可北山郡却是北山穆家的一言堂,就算我出了公/文,他们也不会调兵的。” 韩闯皱了皱眉,道:“那要如何才能说服他们?” “或许有个人可以。”崔晨沉吟着,说道。 第五百二十九章 梦如烟 一个女人推开了酒馆的大门,屋外的寒气乘虚而入,与室内空调的暖气搅做一团。屋外下着雪,雪片并不算大,小颗粒,可能夹杂冰凌,风拍打着门窗,发出令人不安的噼里啪啦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身上。不可否认,这是一个诱人的女人,虽然画着浓妆,但能依稀看出面部线条的柔和。皮肤白皙的就像羊脂,眼睛就像最漂亮的蓝宝石,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就像细碎的浪花。 一件名贵的锦袍上,雨点就像露珠一样颤巍巍的发光。即便如此,从她身上丝毫看不出狼狈的模样。从走进酒馆开始,她始终高昂着头,一直到随意坐下,犹如一只高傲的天鹅。 事实上,酒馆里所有男人都只敢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生怕被女人发现。他们是如此的渴望,却又不得不隐藏龌龊的思想,就像自己身下的那根肉,真实、重要、足够坦然,却从不轻易示人。 小二走到女人面前,微笑着开口:“请问有什么需要。”他的声音低极了,越是靠近女人,他越是自惭形秽。 “给我一壶酒,谢谢。”女人说,声音甜的就像蜂蜇蛋糕表面的杏仁焦糖,融化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 我需要她!男人们的内心在咆哮,就像某种惊涛骇浪压抑在喉咙里,不自觉的牵引着喉结的颤动——某种口感并不算好的液体顺着咽喉滑进了胃部。 很快酒被连带着温酒用小炉送了上来,热腾腾冒着白烟,香味四溢。 “谢谢。”女人说。 室内潮热,女人褪下了那件惹眼的锦袍,露出纤细的胳膊,无论在神州大陆的任何地方,这动作都算是媚俗,但女人做来,却仿佛理所当然。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优雅的喝下。酒香与室内的雾气混作一团,模糊了在场所有男人们的眼睛,就好像——就好像一种梦境。 男人们猜测着她的身份,有人说是贵族小姐,但贵族小姐不会出现在北山郡这座小城里。还有人说是风尘女子,但显然,北山郡的妓/女不太可能有这种风姿。 肮脏的思想在男人的头脑里滚动,可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没有动作。他们可以为她去死——却不敢上前说话。害怕、恐惧,那卑微的内心占据了胸腔大部分的空间。 没有人动,更没有敢动,他们都知道,谁要是动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穿着青衫长袍的帅气年轻人居然走进酒馆,眼神环视,落在女人身上时,忽然一笑,走了过去。 “我能坐下吗?”他指着女人对面的座位说。露出的半截手指就像女人的皮肤一样白皙。 “我看还是算了,很多人都看着。”女人回答,自然的吐出一口白气,飘到男人面前,正好散开。 男人嘴角微微咧开,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却在眼角的位置消失于无形。 “没人在看我们!”他说,猛地转过身子,青衫飘起。他的表情变了,慎人的目光扫过咖啡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那双黑眼睛,就像一对地狱深渊里的恶魔。 所有接触到这种目光的男人,都下意识的低下脑袋,身体颤栗的默念着阿弥陀佛。在这个佛教的小镇里,只有佛经的光芒才能驱逐恶魔的呼吸。 男人转了回来,扭曲狰狞的面孔化作春风得意的微笑。 “我说过,没人在看我们。” 他很自然的坐在女人对面空出座位上,就像那一片空白,本身就是为他而留的一样。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他对长发女人说。后者慢悠悠的喝了口酒,审视了他良久后,终于开口:“当然。” 她自然的将身子后靠,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 “我叫韩闯,是崔晨介绍来的。” “我知道,不过他没说你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不好吗?” 韩闯笑了,年轻虽然少了经验,却有向上的资本。 女人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意外而已。”她忽然身体前倾,一双充满了魅惑的眼睛,紧紧盯着韩闯。 “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明白我从不白白帮人做事。” “当然,”韩闯大笑,“锦绣阁的梦如烟老板,谁不知道呢?如烟老板的规矩,在下更是耳熟能详,在商言商对吗?” 锦绣阁是北山郡的一个非官方组织,专门从事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梦如烟是锦绣阁的老板,而她本人,与北山郡一手遮天的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梦如烟笑道,“好一句在商言商,说的没错,我是个商人,商人追求利益,所以你也别和我谈什么感情,就算崔晨亲自来这里,我也不会和他谈感情。” 韩闯笑了,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凝望着女人。一个能将公私分开的女人毫无疑问是值得敬佩的,至少在韩闯前世,就算那些高高在上的女强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那我们谈钱,”韩闯说:“我有一大笔钱,需要你做件事情。” “什么事?”梦如烟没有纠结钱的问题,而是直接谈到了事。她虽爱钱,但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更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去做那些超过她实力范围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谨小慎微的性格,她一个女人创立的锦绣阁,才能在北山郡生存。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听说如烟老板在北山郡有些势力,我要做的这件事情,恐怕非得锦绣阁出手不可。”语声稍顿,又道:“我要调动郡兵。” 梦如烟手腕一抖,酒杯从之间滑落。 想象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一只手在酒杯落地的瞬间,将它稳稳的抓住,乃至于连一滴酒也没有漏出来。 手的主人正是韩闯,韩闯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微闭着眼,露出陶醉的模样:“果然是好酒,比明溪村的酒好的多。” “明溪村?”梦如烟皱了皱眉,“你是想调用郡兵去保护明溪村?” “姑娘知道?”韩闯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梦如烟道:“妖兽来袭这种事情闹的这么大,北山郡怎么会没有一点风声,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穆家并不打算派出郡兵,甚至打算放弃周边的村落,死护北山郡。” 韩闯不动神色。 梦如烟微微一笑,道:“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韩闯道:“不难猜测。” “老实说,从战术角度来说,这并没有什么错误,放弃几个不关紧要的小村,击中力量包围城市,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 梦如烟笑道:“那你还想要调动郡兵?” “当然。”韩闯耸了耸肩膀,“如果我不是代表着明溪村的利益的话,我也会同意同样的处置方式,不过可惜,我代表的是明溪村的利益,所以——明白的。” 梦如烟没有接话,只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韩闯,韩闯也没有说话,用同样的眼神盯着梦如烟,有那么几秒钟,两人相互对视着,仿佛要窥视出对方心中的秘密。 终于梦如烟按捺不住,开口说道:“任何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都有价值。” 韩闯笑道:“那这件事,是否是您能力范围之内?” 梦如烟摇摇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 “我不明白。”韩闯笑道。 梦如烟道:“是,因为我的确有可能改变穆家的决定,不是是因为我为什么要改变。” “钱。”韩闯说,“我有一大笔钱。” 梦如烟摇头道:“我虽然爱钱,但不是做什么事情都看钱,我会选的。” “那你这次的选择是?”韩闯饶有兴趣的看着梦如烟。 梦如烟的脸上露出片刻慌张的表情,但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 “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杀一个人。” 韩闯皱了皱眉头。 梦如烟眼波扭转道:“怎么?不愿意吗?” 韩闯道:“我不会随便帮你杀人。” 梦如烟笑了,大笑起来。 “你知道整个北山郡有多少人想替我做事吗?他们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包括杀人。” 韩闯冷笑道:“可我不是那些中的一个。” 梦如烟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如果我说,我让你杀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呢?” 韩闯眼睛一亮,若是杀一个普通人,他自然不愿意,但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那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大约是杀了也就杀了的事情。 “谁?”韩闯问。 “穆家的大少爷,穆森。”梦如烟双眼死死的锁定韩闯,只等他回答。 韩闯闭上眼,思绪在头脑里翻转。 “说说他为什么十恶不赦。” 梦如烟道:“北山郡人人共知,穆森欺男霸女,横行世上,是北山郡的一霸,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韩闯摇摇头,轻声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杀他?” “哈哈哈,”梦如烟大笑起来,“整个北山郡除了你韩闯,还有人能动的了他吗?” 韩闯微微一怔,看着女人的神情,笑了出来。 第五百三十章 观察 北山郡算不上一个很大的城市,至多只能是北山一代唯一的城市,若是放在苍澜国内部来看,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其身处北山,中央政权难以顾及的位置,难免呈现出尾大不掉之势,北山郡穆家就是一切事端的源头。 苍澜国并非没有想过铲除穆家,但暗中的行动都无功而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穆家就是北山郡的土皇帝,还是不可动摇的那一种。 北山郡地处偏僻,但并不代表着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甚至正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赌场妓院成为了合法的生意。北山郡里有很多赌场,也有很多妓院,只要你有钱,能在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明月阁是个清新脱俗的名字,明月,即是天上的明月,也是地上的明月。明月是明月阁的头牌,按照通俗的说法,是明月阁里最红的姑娘,可再红的姑娘也只是明月阁的姑娘而已,许多事情,她身不由己。 明月是个好姑娘,卖艺不卖身,因此难免受人腹诽,说她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可她毫不介意,介意这些干什么? 男人,不过是玩物而已,只要别把自己玩进去就行。 夜深,灯还亮着,大亮,觥筹交错之声仿佛永不停歇,传便了整间明月阁,传到了街面上,传到了明月阁对面的一家小面馆里。 深夜,面馆依旧在营业,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满脸皱纹,为了生活即便一大把年纪了,依然不愿意休息。 当然,深夜并不是生意旺盛的时候,许多日子里,这个时段他们已经回家休息,但今时不同往日,一锭金子打消了他们收摊的念头。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现在并不是让他们去死。 一对奇怪的男女坐在面馆里,没有叫面,只要了两杯水,两杯水从白昼喝道了夜幕降临,最后到了深夜,依旧没有喝完,仿佛永远也不会喝完一样。 风吹过,递来了欢笑声,碰杯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韩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身旁的梦如烟眼波一转,低声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个穆森不是个好东西。” “只是好色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的毛病。”韩闯笑着指着明月阁的招牌,说道:“这是明月阁,你情我愿的地方。” 梦如烟颔首而笑,说道:“你等着看吧,这个家伙可不是让人省心的东西。” 正说话间,明月阁里忽然传出了摔杯的声音,接着是男女争吵的声响,最后,灯灭。 韩闯皱了皱眉,说道:“没想到他会用强。” 旁人或许听不见,但以他的耳力,只要想听,就能听的清清楚楚,而他确实想听,所以声音就像锥子一样,凿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是女人尖锐的叫声,还有衣钵撕裂的声音。 “你不进去帮忙吗?”梦如烟眼波扭转,笑道,“一个姑娘正在被欺负,我看你也自诩为正义人士。” 韩闯摇摇头,道:“既然你放心待在这里,我自然放心。” 梦如烟眼波一动,嫣然笑道:“如果我放心是因为知道你会出手呢?” 韩闯笑道:“那我放心就是知道房间里的女人一定不会出事。” “你——”梦如烟柳眉一束,刚要爆发,怒火就被她生生咽了下去。“没想到你竟看的明白。” 韩闯大笑:“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那个明月是你的人吧,明月阁是你产业。” “不错。”梦如烟没有否认,“明月是我的人,明月阁也是我的产业。” “那就没事了。”韩闯冷笑道,“就算穆森也不能在你明月阁用强吧。” 梦如烟没有说话,但事实代替了言语。不过几分钟,穆森就被明月阁的小厮们扔了出来。 他兀自还不服气,站在门口叫了好半天,才怏怏的离开。 韩闯笑了,道:“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忌惮吗?” 梦如烟叹息道:“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的运气好。”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用手指蘸了一点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嫡长子”三个字。 可不要小看这三个字的威力,多少英才就是因为得不到这个身份郁郁而终,就像梦如烟所说的,有些人,生来运气就好。 看着穆森远去的背影,韩闯笑道:“好了,我们也跟上去吧。” 梦如烟眼睛一亮,道:“你要跟上去?” 韩闯道:“你带我来,不就是想让我看看他吗?那就跟上吧。” 两个高手跟踪一个不写无数的浪荡子,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特别是在深夜,人类的视线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制约,除非离得很近,不然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韩闯和梦如烟就躲在阴影里,看着穆森走在街头,不一会儿,正面走来了一个小姑娘。 十六七岁,白皙的面庞,体态婀娜大方,两撇弯弯的眉毛就像天空中的星。 韩闯不以为意的笑了,看了身旁的梦如烟一眼,说道:“又是你安排的?” “不错。”梦如烟倒也没有否认,“我不过是将他平常的状态呈现在你面前而已。” “这算是钓鱼执法吧。”韩闯大笑。 梦如烟白了他一眼,但仍然道:“钓鱼执法?这个名词倒很新鲜,不过也很贴切。” 韩闯笑了笑,没有继续纠结下去,就见穆森拦住了这个迎面走来的姑娘,两人像是发生了争执,接着穆森将姑娘推到了墙壁,按在墙上就要强吻。 韩闯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身影一闪,便来道穆森时候,看着这姑娘微微一点头,姑娘立刻明白,望向穆森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讥讽的神色。 一脚。 只一脚。 一脚之下,半跪在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事实上他倒是想出声,只可能疼痛像是麻痹了神经。 姑娘趁机逃拖,婀娜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阴影之中。 韩闯微笑道:“好了,人已经走了,起来吧。” 穆森听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就见一帅的过分的少年站在他身后,吟吟而笑。 穆森本就不是什么心想宽广之人,刚才又被一个姑娘袭击,心头自然有把火,见这长得比他帅气的少年,立刻就将火发在他身上。 “你是何人?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韩闯摇摇头,平静的说:“没错,都看到了。” 穆森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表情:“既然看到了,就怨不得我了,要怨就怨你的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毫无预兆,穆森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韩闯胸口。 韩闯皱了皱眉,老实说,他很想穆森一个机会,毕竟就算好色,也不是什么不可改正的毛病,但穆森忽然对他下手,却让他看出了这个家伙内心里潜藏的凉薄本质。 他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思忖到此,韩闯也没有了饶了他的打算,脑袋微微一偏,让过匕首,顺势一脚踢在穆森的挡下。 “嗷!” 、 穆森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痛苦嚎叫,整个人扭曲的倒在地上。 隐在阴影里的梦如烟见到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暗想:“这家伙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出手。” 答案很快揭晓。 “穆家的大少爷?” 胯下的疼痛稍稍缓解,穆森大喊道:“你这个贱民,既然自己老子的身份,还敢打老子,老子要杀了你。” 韩闯皱了皱眉,只觉得身后剑光闪烁。 杀手! 这个名字第一时间从脑海里闪过。 穆森见过很多杀手,无论是莲花,还是司空血,甚至高楼的杀手也见过不少,但从没有见过如此很辣的杀手。 实力只是凝神期左右,很一般,但刺杀时用的却是无声剑。可不要小看无声剑,许多杀手练习一辈子也掌握不了诀窍。 要出剑无声,落剑同样无神,需要对真气和剑招极其精确的控制,少了杀不了人,过了就会发出声音。 这一剑无声无息的递来,剑身闪烁着幽蓝的光,一看就是涂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韩闯转身,探手,伸出右手两指,稳稳的将剑身夹住,对手的眼神里露出异色,想要挣脱,却无论怎么样努力,也挣脱不了这两根看似纤细的手指。 若是普通武者,此刻恐怕已经束手就擒了,因为他们看的出来,自己的实力和韩闯有多大差距,但面前这个人,却明显没有认输,他握着剑柄的手忽然向后一缩,顺势从剑柄之后又抽出了一把短剑,同样蓝光闪烁,啐了剧毒。 子母夺命剑。 韩闯摇了摇头,这种剑是用特别的手段打造,子剑藏在母剑之中,专杀人出其不意。 若是旁人遇到,说不定就中招了,可拥有入微能力的韩闯又岂会发现不了这些,早在杀手一剑刺来时,他就发现了剑中的奥秘。 一把已经暴露的子母剑自然伤不到韩闯,甚至连他的皮毛都没有碰到,就被爆发的护体真气荡开,韩闯顺势探身而上,一掌印在杀手胸口。 “嘶”的一声,杀手的夜行衣随之爆裂,露出精壮的上身,他一脸疑惑的望着韩闯。 “为什么不杀我?”他说,声音沉闷而压抑。 腹语。 韩闯摇摇头,笑着道:“你不过是忠心护主,我为什么要杀你?”说完也不不管一脸惊讶的杀手,指着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上的穆森说道:“把你家主子带回去,告诉他家里的大人,明天这个时候,本少要亲自上门取他性命。” 杀手心中一惊,更是绝的不可思议。 你说你要杀人吧,为什么要放人,你说你不想杀人吧,却明确表示了明天会找上门取人性命,这不是开玩笑吗? 杀手杀人一向干净利落,怎么也无法理解韩闯的拖泥带水,韩闯也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身影一闪,便是消失在他们面前。 “喂,看够了吧。”梦如烟正惊叹于韩闯的消失,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一跳,暗道:“怎么会有人来到我身后,我却没有察觉?”待看的是韩闯之后,才发现心来,没好气的道:“你走路就没有声音吗?” 韩闯小意思摸了摸鼻子,暗道:“看来我的蛇形瞬步又进步了。”易筋五拳只是一个雏形,当年的创立者也没有如今韩闯的实力,当武技到达凝神期后,就无法满足修炼,可韩闯天纵奇才,根据自己这些年的经验和百家武技,竟尝试着改良易筋五拳,这速度更快,无声无息,类似瞬移的蛇形瞬步就是他改良的结果。 第五百三十一章 穆家 屋子里很静,但里面却有三个人。 穆森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亲一眼,穆正平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中百转千回。 “如果他不是嫡长子就好了。”他想。 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有些人生来就运气好,有些人生来就运气差。穆森就是一个生来好运的人,不过他的好运也走到了头。 “卢汉,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穆正平平静的说,可任谁都能听出这平静背后的波澜,绝不可能只用暗潮涌动来形容。 如果韩闯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叫卢汉的男人正是刚才与他交手的杀手,此刻他身上没有一丝凛冽的气势,站在穆正平身边,平静的就像一潭静止的湖水。 当穆正平叫他的时候,他微微抬头。 “有人要杀少年。” “谁?”穆正平的眼睛里爆发出一道金光。 虽然穆森不争气,但毕竟是他穆正平的儿子,或许在继承人的选择上,他会犹豫,但一名父亲保护自己的儿子,却是毫不犹豫的的。 卢汉低垂着头,沉声说道:“不认识,但看的出来,是个高手。” 穆正平皱了皱眉,道:“你不是带着森儿回来了吗?” 卢汉叹息道:“不是我带着少爷回来,而是那个人放我们回来?” “什么意思?” “那个人放我们回来,并且说,明日会亲自上门取掉少年的姓名。” “啪” 一声脆响。 穆正平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桌面上,桌子上立刻出现了一张手影,这一掌穆正平是含怒而发,绝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将桌子当成了韩闯。 穆森哆嗦了两下,磕头道:“父亲,你要救救我,那个人太恐怖了。”他的表情扭曲,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就连嘴唇也变得苍白无色。 穆正平渐渐平静下来,作为一名父亲,他想的是儿子的安危,作为穆家的家主,他却不得不站在家族的角度来考虑。 就算有时这样显得无人情,但也迫不得已,只要他一天站在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就必须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说,你做了什么事情,招惹了什么人。” 穆森苦笑着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他能清楚看出父亲脸上的忧虑。 “父亲啊!我们真的没有得罪任何人。” “还敢说慌!” 穆正平一巴掌打在穆森脸上,没错,就是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这一巴掌直接将穆森打的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会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嘴角溢出鲜血,只是一点点,他却能感觉到面颊火辣辣的疼痛, “父亲,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啊,更没有得罪任何人!”他大哭起来。 穆正平的脸上掠过一抹不忍,但很快就消散,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叠文件,扔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吧!” 穆森颤抖着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来,发现上面写满了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就像一支支利箭一般,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些、这些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大吼着,抱着父亲的腿:“父亲,你要相信我,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哼!” 穆正平冷哼一声,“难道手下的人会骗我吗?”望向这个儿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穆正平自诩为枭雄,想要成为枭雄,第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他虽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但也能做的七七八八,至少不至于出丑。 可他的这个嫡长子却—— 哎。 他心中叹息。 他可以容忍儿子继续狡辩,他可以容忍他平静的承认,却不能容忍他哭着不认,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在北山郡,穆家的家主可以没有才能,但不能没家主的气质,从这一刻开始,他原本就摇动的心,更加动摇了,甚至动了废除掉这个嫡长子的继承权。 当然,此刻他也没细想许多,只是觉得,就算要废除,也要等待事情解决之后。 “好了,哭有什么用。”穆正平冷冷的道,“卢汉你说,昨天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卢汉虽然被他派在穆森身边,负责暗中保护穆森的安全,但之前却在穆家的情报部里工作,负责收集情报,自然都周边的人物十分了解,可今天那个人,他绝没有见过。 这也不怪卢汉,当他在情报部工作时,韩闯还没有在苍澜国走动,他自然不知道有韩闯这么一号人。 “不认识。”卢汉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穆正平皱了皱眉,继续问:“他的实力如何?” “很强。”卢汉平静的说,“比我要强的多。” “比你还强?”穆正平皱眉道。 卢汉有凝神中期的实力,在整个苍澜国都算是高手,这样一名高手竟然认输,足见对手的厉害。 卢汉不确定的道:“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对付我,不过以我估计,他的实力应该在凝神巅峰左右。”至于卢汉为什么不认为韩闯是融魂期,这还不简单,韩闯太年轻了,年轻的让人不敢朝那个方向猜测。 所以尽管卢汉已经认为自己的猜测很大胆了,却依旧没有猜到韩闯的真正实力。 不过穆正平却相信了卢汉的话,毕竟卢汉是以很少出错而著称。 “一个凝神巅峰的武者,确实有实力和我们穆家叫板。” 穆家只是北山郡的家族,实力在苍澜城里尚排不上号,若不是穆家在北山经营已久,恐怕早已被北山苍澜城市里的世家收拾了。但若要这样就小看穆家的实力,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穆家的长老,也是穆正平的父亲穆恒林是一名半步融魂的高手。 这件事情少有人知道,卢汉恰恰是知晓情况的人之一。 他皱了皱眉,对穆正平说:“要出手吗?” 穆正平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对穆森说道:“你这个逆子先退下,这两天不可走出家门一步。” “是、是父亲。”穆森如蒙大赦的退下,那离开时的瘫软背影,让穆正平看了叹息。 待他的背影消失,穆正平才放松下来,对卢汉说:“卢兄弟,让你见笑了。” 卢汉道:“其实大公子也没表面看起来这么懦弱。”他以猜出穆正平的打算,因此出言提醒。倒不是说他和穆森有多少感情,只是废长立幼之举,在任何地方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穆正平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卢兄弟,你太客气了。我算看出了。那小子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原本以他长大后好一些,没想到依然是这幅德行。” 卢汉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有些话穆正平可以说,他不能说,有些人穆正平可以得罪,他不能得罪。穆森就算再不成器,成不了穆家的家主,最后也能成为穆家举足轻重的人物,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 穆正平看了卢汉一样,苦笑着摇头道:“卢兄弟,你还是这么谨慎。” 卢汉笑道:“这是应该的。” 穆正平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以你谨慎的性格来看,若是父亲出手,能否战胜那个挑衅家族的人。” 若是韩闯当街将穆森杀了,也就杀了,穆正平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嫡长子而找凝神巅峰武者的麻烦;但韩闯却没有将穆森当街格杀,而是放话明日杀上家门;那这件事情已经从穆森的事情,演变为对整个家族的挑衅,事情的性质变了,处理方式自然不同。所以穆正平才想到了请他的父亲出山。 但这一请又不能随随便便的请,必须要有必胜的把握,若是穆恒林输了,甚至因此有了任何损伤,对于穆家来说,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 卢汉想了想,说道:“没问题,那个人很年轻,年轻的过分。实力虽然比我高,但绝没有融魂期的程度。” 卢汉并没有见到融魂之后的魂宝,所以才由此推测,他若知道韩闯想着对付他根本不需要魂宝的话,一定会感觉十分无奈。 当无论之后会怎么样后悔,现在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而这个错误的判断,很可能将整个穆家断送。 穆正平相信了卢汉的话,他走到窗边,看着中天的月色,叹息道:“卢兄弟,你说我穆正平上辈子是不是积德太少,所以才生出这样一个没出席的嫡长子。” 卢汉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穆正平也不指望他能回话,自顾自的说:“不过还好还有宁儿,就算森儿当不起家主的众人,宁儿也可以。” 穆正平口中的宁儿正是他的二儿子穆宁,与穆森简直就是两个相反的极端。他从小乖巧听话,长大后更是成熟稳重,在家族内部拥有极好的声誉,这样一个人,本就有机会代替穆森成为家主,只是之前穆正平有些摇摆不定,但经过这件事情,他也彻底倒向了穆宁。 不过他口中的穆宁此刻在干什么呢?他若知道了,一定会震惊不已,甚至一掌拍死这个优秀的儿子。 穆宁不在自己的房间,在别人的房间,不在穆家,在明月阁,不在明月阁的明房里,而是在密室中,密室中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 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但资格进入明月阁密室里的漂亮女人却只有一个,梦如烟,除了她没有别人。 穆宁死死的盯着梦如烟,眼神里露出一抹冷色:“你不是说今天穆森就会死吗?我们他还没死!” 梦如烟柳眉微皱,沉声道:“穆宁,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梦如烟不是你的手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你也没资格在我的地盘对我呼三喝四。” 如果韩闯在这里,一定会感觉无奈,他又一次介入了家族争夺之中,当然,如果调动郡兵的事情能成的话,他倒也不介意。 穆宁面色一变,就要发怒,但终究还是按捺了下来,冷冷的道:“我明白,只是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那个大哥平常都处在层层保卫中,今天好容易一个人出来,你为什么不动手?” 梦如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穆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若亲手杀了穆森,第一个完蛋的就是自己。” 穆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冷笑的望着梦如烟。 梦如烟叹息一声,道:“放心吧,我联系的那个人一定会帮你杀掉穆森的,毕竟你大哥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穆宁冷哼一声,只是不相信梦如烟的话,更不相信梦如烟口中说的那个人,甚至对那个人生出了一种小觑之心;他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小觑,在未来为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五百三十二章 穆宁 就是好酒,人是好人。好人喝了好酒,做好的事情,杀人就是好的事情。 对于江湖游侠来说,杀人不过点头的事情,但韩闯却想得更多。从他掌握的资料来看,穆森的确是一个值得铲除的对象,欺男霸女,横行市上,绝没有所谓的翩翩公子风度,就连一丝伪装也没有。 杀这样的人,韩闯毫无愧疚。 事实上,如果他愿意,昨天穆森就已经是个死人,他之所以昨天不杀,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他摸不准梦如烟的身份和背/景,更不知道她为何想要穆森的命,所以他选得等待一天。 藏在明月阁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直到看到穆家的二公子,穆宁从明月阁出来,韩闯才了解事情的始末。 想把我当枪使? 韩闯冷笑,那就试试吧。 他并不忌讳被让当枪使,也不忌讳被人利用,只要事情与他无害,又能让他达成目的,韩闯还是能够理解的,好比此刻,不论梦如烟打的什么主意,不论梦如烟是否真的在利用他,只要他能完成目标,一切都不是问题。 韩闯所要做的,只是确保完成目的而已,所以当看见穆宁离开时,他选择跟了上去。 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他想看看穆宁要用多久才能发现他。 大约几刻钟,穆宁开始加速,明显的加速,韩闯知道他此刻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同样加速跟了上去,来到一处偏僻的胡同,穆宁忽然停了下来。 “阁下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他回头,冷笑着望着韩闯,手悄然放在腰间。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如果我是你,就会放开手里的飞刀,那东西对我没用。”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穆宁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射向韩闯。刀光闪烁,却并没有如愿,韩闯仅仅伸出两根指头,就将飞刀夹住。 哐当一声,飞刀被他扔在地上。他无奈的拍了拍手,笑道:“我说了,这东西对我没用。” 穆宁的脸上掠过一阵惊慌的神色,但也仅仅是一瞬,就恢复过来。 “还是那句话,不知阁下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韩闯笑着点头,说道:“不愧是北山郡穆家最优秀的少年,处乱不惊,不过可惜,是个二少爷。” 穆宁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听到后半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阁下到底是谁?若再不说,休怪我无情了。” 月光映出了穆宁的脸,表情肃穆中,凝聚这样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意。 韩闯摇头道:“你应该听梦如烟提过我才是。” 穆宁皱了皱眉,脑海里回想着梦如烟提过的人,忽然眼睛一亮,道:“你是他?” “你知道了?”韩闯笑道:“没错,我就是昨日放眼杀上穆家,取穆森性命的那个人。” 穆宁不动声色的道:“你就是那个韩闯,为什么要跟踪我?” 韩闯笑了,道:“我在想,语气和梦如烟这个中间人合作,不如找一个真正能给我保证的人。”微微抬头,一双眼睛充满魅惑的凝望着穆宁。 穆宁愣了愣,沉声道:“韩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杀上穆家,击杀我的弟弟,我还要和你合作吗?你认为我穆宁是什么人?” “你穆宁是什么人?”韩闯笑了,大笑,笑的讥讽。 穆宁当然听的出韩闯语气里的嘲讽,虽然气恼,但毕竟是家族出生,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还是有些的,当下沉声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那就不用想了,我虽然对家主的位置志在必得,但绝不会出卖家族。”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要离开,韩闯微微冷笑,身影一闪,闪到他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宁皱眉道,韩闯的手悬在他的胸前,明显挡住了他的去路。 韩闯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听听而已。”语声稍顿,继续道:“我并不是要你背叛家族,只是想让你答应一个条件而已。” “什么条件?”穆宁定住脚步,说道。 韩闯道:“很简单,我和穆家和穆森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可以向你保证,穆森必死无疑。” “我需要付出什么?”穆宁冷笑道,“别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用付出,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白吃的午餐。” “哈哈哈。”韩闯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因为聪明人会将利益。”语声稍顿,继续道:“事成之后,我要你帮我说服你父亲,调兵明溪村。” “妖兽潮?”穆宁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不错。”韩闯道,“这次妖兽潮飞艇小可,我需要足够的士兵。”韩闯对于自己的目的毫不隐瞒。 穆宁皱着眉头道:“这是家族早已定好的计划,抛弃周边村落,保证北山郡的安全,恐怕就算是我,也不能改变。” “不,你可以。”韩闯摇头道,“只要你那个哥哥死了,你就是北山郡穆家唯一的继承者,你的意见会被考虑的。对了,还有一点,这次参与抵御妖兽潮的还有云营,他们不准备放弃明溪村。” “云营?他们去了什么部队?”穆宁问。 “神机营和铁甲士。”韩闯道,“由云营的铁甲士统领崔晨统领。” 穆宁笑了出来,道:“既然如此,为何还需要郡兵?” 韩闯道:“这一次妖兽潮飞艇小可,老实说,就算加上云营的两支部队,我也没有把握。” 穆宁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让北山郡的郡兵去当炮灰?” “炮灰?”韩闯笑了,道:“没有什么炮灰,只是身为北山郡的郡兵,不是理所当然的应该保证北山郡的安危吗?明溪村等周边的村庄也在北山的范围内。” 穆宁望着韩闯,笑道:“如果我说不答应呢?” “那我只有看看能不能扶持你那个大哥了,”韩闯耸了耸肩膀,“虽然他没什么才能,又混账了些,但胜在是嫡长子,只要他不死,你没有任何机会。” “你——” 嫡长子三个字就是穆宁心中的刺,他自问文韬武略,任何一个方面都要胜过大哥,但便这样,也未必能抵得过嫡长子三个字,若是面前这个人去帮助大哥,他的希望微乎其微。 想通了这一点,穆宁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只有试试看,具体成或不成,我也不敢保证。” 韩闯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微微笑道:“放心,这件事情对穆家也有好处。穆家本就是苍澜国王族的眼中钉,这次与云营合作,还能拉进云营的关系,穆家主所受的压力也会更小。” 穆宁皱了皱眉,暗道:“他怎么会知道穆家的事情?”穆家和王族不睦,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但普通人绝不可能知道,穆宁从梦如烟口中得知这个韩闯不过刚刚来道苍澜国不久,又怎会有心思了解这些事情。 不明白,不懂。 但穆宁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只是想了想,便将这种纠结抛在脑后,对韩闯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真的能保证我那个大哥活不到明天?” “哈哈哈。”韩闯大笑起来,“你认为穆家有人能挡住我?” 虽然已经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听得韩闯嘲讽穆家,穆宁依旧听了,心里依旧不舒服,忍不住道:“我承认你的实力,但你真以为我穆家就没人了吗?” 韩闯笑了,道:“穆家难道还有人吗?” 韩闯是个自高自傲的人吗? 当然不是。 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探出穆家的底牌而已,毕竟一个能让苍澜国皇族忌惮的家族,没有一点底牌是不可能的。 穆宁毕竟年轻,被韩闯这么一激,就忍不住说出来了:“穆家还有一位半步融魂的高手,正是我的爷爷,穆恒林。” “穆恒林?”自从韩闯打算对穆家出手之后,就开始了解穆家的消息,对于穆恒林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传言他当年是穆家的第一天才,曾在苍澜城创下赫赫声名,后来不知怎的,回归北山郡穆家后,就逐渐消声遗迹。 甚至有人怀疑他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他不但在世,而且成为了半步融魂的高手。 可怜年纪大了,不可能突破融魂期,韩闯心想。 要知韩闯就是融魂期的高手,自然知道融合魂宝时需要人类的生气,这种生气在老人身上是极少的,所以一般来说,五十岁还不能突破融魂期,那就终生无望。 穆宁见韩闯愣在原地,以为他忌惮自己的爷爷,于是冷笑道:“怎么样,我穆家的实力不错吧,老实说,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我不认可你的方式,想要堂而皇之的杀入穆家,击杀我大哥,价值是痴心妄想。” 韩闯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区区一个半步融魂的武者而已,还不放在我眼里。” 穆宁听了只是不信,但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那你可以试试,不过事先说明,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第五百三十三章 渔网阵 这世上最无奈,也是最耐人寻味的就是杀人了。 你不需要什么理由,甚至只是点头的事情,就可以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而他是谁?他的身份如何?低位如何?拥有多少财富?多少女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由活变死。 深夜,月亮的投影落在井中,水波忽然荡漾起来,月影抖动,负责守卫北山郡穆家大门的苍狼皱起眉头。 有人!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被光线割裂的影子从阴影里走出,一个男人,低垂着头,看不见脸。 他看似走得很慢,很优雅,但实际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就来到苍狼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骨头碎裂。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苍狼闭上眼,死了。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舌骨碎裂,这本不应该是一个迅速的过程,但却在瞬间发生,以至于周围的兄弟根本没有反应。 下一刻,阴影闪烁,从守卫的六个人的缝隙间转过,六个人,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缓缓倒下,死了。 倘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他们脖颈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正是这条毫不起眼的雪线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可惜,没人会注意到这一些,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们,一个人都不会。 活着的是武者是灯光的中心,死去的,就只能躲在阴影里。 韩闯进了大门,走到了院子里,忽然感觉耳畔劲风拂过。 弩箭!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苍澜国,弩箭属于军队管制的武器,但身为北山郡的霸主,拥有一些弩箭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弩箭都啐了毒,在黑暗的阴影中,所说闪烁着幽蓝的光,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扭身向前,任由毒箭穿过残影,躲在阴影里的射手一时间竟忘记了继续射击,他们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那是什么?有人躲开了弩箭的突然袭击。 好吧,或许这并不奇怪,许多人都能做到,但却少有人能做到躲过箭雨的攻击,当弩箭成雨,没有任何人能轻易躲闪。 可韩闯做到了,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丝毫不见困难,也不见尴尬,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离开小院的最后一刻,韩闯从腰间摸出一把金华,洒向四周。 射手们惊讶的眼神定格,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插着一只金华,鲜血伸出,人倒地,死了。 韩闯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向前,前方是一座庭院,小院过后的庭院,应是女眷居住的地方,此刻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 只有男人,杀气腾腾的男人。 十八个男人,十八把雪亮的金丝大环刀,十八股惊人的杀气,领头的是那天被他轻松击败的卢汉,此刻他没有身着夜行衣,而是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 “杀!” 他一声令下,十八个人应声而出,人与刀仿佛融合在一起,化作了流光。 韩闯皱了皱眉,重剑出现在手中,挺剑直刺。 最简单的动作往往能得最有效的效果,这次也一样。 轰隆一声巨响,代表着刀的气势被剑气碾碎,十八个原本杀气腾腾的人,有十七个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只有卢汉依旧站着。 他用刀拄着地面,颤巍巍的让自己站起来。他身上密布着如同婴儿嘴一般的伤口,鲜血从伤口溢出,将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韩闯眼睛里掠过一抹异色,冷笑道:“你不错。”缓缓从卢汉身边走过。 他没有杀他,因为他已经出了一剑,必杀的一剑。既然他没死,那就代表着他不需要死。 卢汉眼睁睁的看着韩闯从自己身边走过,想要阻拦,却发现浑身乏力,能站着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他不愿,不甘,耗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等等!” 韩闯定住了,但没有回头,仅仅定住脚步而已。 有些人值得他回头,有些人不值得,卢汉显然是后者。 卢汉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感觉到韩闯停住脚步,连忙说道:“放过我穆家吧。”声音里竟有些哀求的语气。 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穆家的铁血修罗卢汉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非得瞠目结舌不可,但此刻庭院里没有外人,就算有,也都是死人。 韩闯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穿过庭院,是花园,大家族的建筑总是气势十足,就连花园也不例外,韩闯曾听人说过,穆家的花园是经苍澜国的园艺大师精心打造,堪比皇家园林,但此刻看来,仅仅是宽广而已,并不算华丽,也没有过多的缀饰,若不是穆家人吹牛,就是那个园艺大师并未认真,敷衍了事,无论是那一点,面前的花园都称不上皇家园林。 但穆家的花园有一点却能与皇家园林想必,花园里站着一个目光炯炯的中年人,青衫磊落,颇有一些名师风范,但韩闯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狡猾,看到了阴险,看到了诡辩的智慧,这是一个政治家应有的素质。 “想必是穆家家主吧。”韩闯笑道。 站在花园里的男人正是穆家的家主穆正平,一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枭雄,却连日益稀疏的头发也不能掌控。 韩闯心中冷笑。 韩闯虽然说的轻松,但穆正平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轻视。 “阁下就是韩闯?”穆正平说。 不得不佩服穆家的效率,在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查清了韩闯的身份。来历不明者,这是穆家情报机关对韩闯的定位。 没错,韩闯也当得起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者的定位,忽然在北山出现,搅扰着这一片地区的安宁。 若是韩闯知道穆正平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声喊冤,他根本就没想进入斗争的漩涡中,只是为了报恩。 没错,顾老爹和顾喜儿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得不报,不得不深入其中,只是没想到,有些事情一旦深入了,就难以挣脱。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穆家主要拦我吗?” 穆正平皱了皱眉,沉声道:“无论穆森做了什么事情,他都是我穆家的嫡长子,都是我穆正平的儿子。”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他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张纸,纸上记满了穆森的种种罪行,老实说,这样的罪行,若非他是穆家的嫡长子,恐怕死上十次不够。 这样一个人,已经不值得活在世界上,这也是韩闯愿意替梦如烟杀人的原因。 他愿意。 他若不愿意,没人能威胁的了他。 好比面前这个穆正平,韩闯就没打算杀他。 “让开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穆正平用一种肃穆的眼神凝望着韩闯,虽然他觉得韩闯的话很是荒唐,但却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紧张。 他有多少年没有紧张过了,就算独身闯荡苍澜城的那些日子,他也没有这样紧张;就算接任家主的那一天,他也没这样紧张;但此刻,他紧张了,紧张到原本稳如泰山的手,不停的颤抖。 微微的颤抖,微不可查。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韩闯,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这只手在颤抖。 韩闯的脸上依旧挂着讥讽而冷酷的笑,重剑被他举起,平平指向穆正平。 “让开。” 滔天剑气,喷薄而出,向穆正平激射而来。 穆正平没有动,就算已经认识到了韩闯的实力,他依旧没有动,将自己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剑气向他激射而来,他手中忽然出现了一面盾牌。 魂宝! 韩闯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张没有融合的魂宝而已,算不了什么。 通体银白的就像纯银打造,但韩闯知道那不是银,甚至谈不上金属,那是一块木头,一块和铁花木一样,拥有金属光泽和金属坚硬程度的木头,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一种东西。 剑气毫无保留的撞在木遁上,强大的力道让穆正平不住的后退,在后退了数十步的时候,忽然吐了一口血。 殷虹的血液洒在盾牌上,盾牌顿时荧光大作,那原本踉跄的身体竟支撑了下来。 韩闯眯缝着眼,眼睛里都笑意。 穆正平虽然挡的艰难,但毕竟挡住了他的剑气。 “不错,不错,果然是穆家的家主,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穆正平眼中的平和消失,代之以凶横,他用一种凶狠的目光凝望着韩闯,口出吐出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但想要在我穆家击杀我穆家的人,也是痴心妄想!” 韩闯眉头一皱,就听穆正平大喝道:“穆家渔网阵,给我出来!”声音未落,就见从八方阴影里跳出八个人,这还不算,韩闯忽然感觉头顶有些声响,抬头一看,就见一张大网笼罩而来。 这八人一手拿着一只网角,将韩闯困在当中。 穆正平吐了口血,冷笑道:“韩闯,这就是我穆家的渔网阵,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才能破阵而出。 穆家的渔网阵并不算成名阵法,因为它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在穆正平的记忆中,渔网阵一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几百年前对付猖獗一时的北山妖王,最后妖王被成功斩杀;第二次是对付北山郡从前的第一高手莫高峰,将莫高峰生擒;第三次是对出苍澜国里那唯一一个融魂期的高手,当时对方还只是半步融魂的高手,结果两败俱伤。 对于渔网阵,穆正平有绝对的信心,只要不是半步融魂的高手,都无法破阵而出,面前的韩闯会是半步融魂的高手吗? 他心中冷笑,绝对不可能! 韩闯太过年轻了,虽然越是年轻越容易突然融魂期,但真气的积累却是一个长年累月的过程,像韩闯这样年纪,除非有什么天大的奇遇,不然是不可能积累到足以突破融魂期的真气。 他却不知,韩闯拥有吞噬武魂,无时无刻都能吞噬周围的天地源起用以己用,又有无相功法,这种像是专门为他设计的导气归虚的法门,弥补了吞噬武魂真气冲突之苦,他得以肆无忌惮的吞噬,毫不客气的说,但从真气的量上,韩闯已经不弱于融魂后期的高手。 此刻他被困在渔网阵当中,不急也不躁,目光扫过作为阵眼的八个人,微微一笑,对穆正平说道:“穆正平,没想到你穆家还有这种东西。” 穆正平笑道:“怎么样?是想认输吗?你现在自封穴道认输,并且发誓效忠我穆家,我绝不为难你,还会将你奉为上宾,如何?” 韩闯只笑,笑的更加讥讽,也更加冷酷。 第五百三十四章 琴声 “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说胡话,乱话,没想到穆家家主也是这种人。” 韩闯虽然被困在渔网阵中,但面色不变,冷冷的凝望着穆正平,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窘迫。 穆正平喂喂皱眉,他不明白韩闯如此冷静的依仗是什么,在他看来,渔网阵中的韩闯,就像网中的鱼,只有死路一条。 “韩闯,我是不是说胡话,你会明白的。现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效忠,或者死。” 肃穆的语调中压抑着怒火,这怒火仿佛要将韩闯灼烧。 韩闯面色不变,冷冷的道:“你若有本事,就来了吧。” “如此,那就对不起了。”穆正平右手一扬,阵法开始运转,八个人开始按照一种特别的脚步跳动,跳动的过程中,逐渐收紧渔网。 这渔网并非普通的渔网,上有刀片,刀片上啐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被划破一点皮肤,就有生命之忧。韩闯虽不在乎这阵法,但也不敢小觑,开启入微能力,在渔网中辗转腾挪。 且不论这八人如何变化,只是抓不到他。 穆正平见了,心中恼火,大吼道:“收缩!” 八人一听这声音,立刻变换脚步,收缩起渔网来。渔网阵的厉害便在于此,再厉害的武者,只要不能一下破开阵法,就会被渔网罩住,到时一层连着一层,一层接着一层,层层笼罩之下,便是功夫再高,也难以挣脱。 当年的北山妖王虽然厉害,但却不识阵法,所以被困杀;而曾经的北山郡第一高手莫高峰虽然识得阵法,却又实力不济,破不开渔网,最后只能被擒住。 韩闯是即识得阵法,也能有足够的力量,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当渔网笼罩下来的瞬间,重剑已经刺穿,剑气纵横之下,一招简单的挺剑直刺,便将渔网破开。 八人见了心中大惊,连忙变化脚步,将这破口掩饰,韩闯微微冷笑,喝道:“你们认为自己掩饰的住吗?”又是一剑,面前的渔网又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穆正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父亲说了,没有就算半步融魂的实力也破不开这阵法。” 说话间,韩闯已经脱困而出,身影一闪,便来到他面前,冷笑道:“半步融魂确实破不开,但融魂期的高手呢?”话音未落,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仿佛只是右手轻轻一拂,穆正平便栽倒在地。 这一拂之下,韩闯已封锁了他全身穴道,若无他的独门解穴之法,非得在这里躺上一个昼夜不可。 其实穆正平本不会如此不济,但第一,韩闯已经完全爆发,那惊人的剑气将穆正平完全震慑,别说发挥实力,就连动一动也很困难;第二,穆正平根本没想到韩闯能这么快破开渔网阵,心神动摇之下,自然容易中招;第三,韩闯在剑气中夹杂了幻灭的精神攻击,又是乘虚而入,所以才能有如此效果。 其实说明白了,这也没什么,无法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旁边的八个人却不明白这些,只当韩闯的势力已经神乎其神,自然不敢再阻拦他。 韩闯也非嗜杀之人,你若不拦我,我便不杀你,慢悠悠的走过花园。 花园一过,便是穆森居住的小院,没有亮点,漆黑一片。韩闯微微一笑,用真气将声音送出:“韩闯来访,前辈还请一见!” 灯亮。 一道人影投在窗前。 “你就是那个誓言要击杀穆森的人?”声音传来,听着像是个老人的声音,韩闯一下的猜出了他的身份,就是穆家的最强者穆恒林,从穆宁口中,韩闯得知他是一名半步融魂的高手,但从此刻的声音里,韩闯却听出他已经有接近融魂期的实力。 “可惜,可惜。”韩闯没有回答,反而叹息。 “可惜什么?”穆恒林的声音再次传来,听不出悲喜,亦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虽然说是问句,却没有任何感兴趣的意思,仿佛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耐人寻味。 韩闯从穆恒林的事迹中便知道他是一个追求武道的武者,是一个真正的武者,对于这种人,且不论立场如何,韩闯都尊敬的。 他尊敬的说道:“可惜你的年纪。” “年纪大了,不可能突破融魂期了。”穆恒林的声音再次传来,同样没有悲喜,亦没有多少遗憾,仿佛只是在诉说着一句平平常常的事情。 只凭这一句,韩闯便知穆恒林心境之高,就算他也难以比拟。 “莫非当年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以如此心境,没理由突破不了融魂期才是?” 突破融魂期虽然需要生机与足够的升起,但心境同样必不可少,甚至心境在其中,还占据了一个重要的地位。 毕竟这世界上从不缺乏惊才绝艳之辈,也不缺乏大气运之辈,最后落到实处,普通融魂期最大的麻烦还是在心境上。 实力和生机,都可以靠外物辅助,唯独这心境只能靠自己。穆恒林的心境明显足够了,实力却一直卡在半步融魂,必定是身体上出了一些问题。 当然,这话韩闯是不会明说的,毕竟与他无关,说了也无用,倒不如闭口不言。 他笑道:“穆恒林,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穆恒林道:“来杀人,对吗?” 韩闯道:“不错,来杀人,杀你的孙子。”他说的毫不避讳,若是普通人早已愤怒的暴起,看看穆正平知道了,一个枭雄也难以抑制对韩闯的愤怒,可偏偏穆恒林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愤怒: “这个小子,你若不杀他,我也会杀。” 韩闯笑了,道:“可你一直没有杀他。” 且不论穆恒林说的是真是假,穆森一直没有事情,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穆恒林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吗?” 韩闯道:“为何不信?” 穆恒林道:“我会杀掉他,但必须是我亲自动手,穆家的人,不需要外人来处置。” 一句话,无异于表明了穆恒林的态度,穆森不可能活,但也不会任由韩闯杀戮。 韩闯喂喂皱眉道:“如果我不答应吗?” 穆恒林又沉默了许久,直到韩闯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传来他的声音:“如此,老夫也只有抱歉了。” 语声稍顿,继续道:“老夫爱好琴艺,当年曾得黯然销魂的古曲,今日就请小兄弟品评一下吧。” 话音刚落,琴声就起,初听时,这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毫不见有什么特别,如果硬要说特别的话,就是特别的难听,或许说刺耳有些过分,但至少听了让人昏昏欲睡;但听下去,却觉这声音有长有短,别致异常,长短之间又蕴藏着一种特别的旋律,仿佛压抑的急促一般;再听下去,竟隐约有幻音夹杂其中,有如虎啸猿啼,兽鸣鹤唳;有如深闺怨妇,如怨如慕;有如战士高歌,战鼓雷鸣;有如风狂雨骤,自然崩塌。 越听下去,就越觉得这琴声的玄妙,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都蕴藏在这一段短短的轻声之中。 韩闯猛地睁眼,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好厉害的靡靡之音!”他心中喝道,靡靡之音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林绛雪最擅长的便是琴声之道,以琴声通情,以情惑人,而穆恒林的轻声又比林绛雪高明了不少。 林绛雪的琴声虽然厉害,但难免有矫揉做作之嫌,而穆恒林的琴声则完全流于自然,种种幻听,仿佛都自然自然的生出,再自然而然的湮灭。 这种声音是最难以抵御的声音,若不是韩闯同样精神力强大,恐怕刚才就中了招了,此刻便是没有完全中招,也被琴声引的真气浮躁,仿佛即将沸腾。 他吸了口气,幻灭从武魂中化出,立在头顶。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魂宝能克制这琴声的化,那就是幻灭了。琴声厉害,能在人眼前化出种种异相,但这些异相毕竟是假的,是虚幻的;可幻灭却能化虚为实,端是厉害无比。 有时韩闯都会想,这样一件搞不清楚品级的魂宝,怎么会出现在大将军墓这种地方,岳启生虽然在苍澜国有些势力,但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宝物,那幻灭到底是谁放在那里的呢? 韩闯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不过此刻也不是追求明白的时候,韩闯将幻灭顶在头顶,立刻立于不败之地,任这声音如何婉转曲折,在他心中,都只是声音而已。 也不知过了好久,琴声终于停下,房间里传出穆恒林的声音:“罢了罢了,也是穆森作孽太多,天不容他,派下了你来惩罚。”话到这里,停了停,又一次传来:“他不在这里,在后山的庵堂中,韩兄弟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具全尸。” 穆恒林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韩闯自然不会不同意,当下说道:“不无不可。” 穆恒林叹息道:“那就去吧,这都是命,命里如此,怨不得其他人。”灯光仿佛都暗淡了不少。 韩闯正要离开,忽然心中一动,说道:“穆老先生的隐疾并非无药可救。” “你知道老夫有隐疾?”穆恒林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这件事是他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就算他的儿子穆正平也不知道,如今却被韩闯点破,也由不得他不惊讶。 韩闯平静的道:“猜测而已,现在印证了猜测。” “原来是猜测。”穆恒林苦笑道:“既然你知道了,老夫也不隐瞒,老夫当年的确受过重伤,导致生机流逝,实力心境虽然都过了,但仍然无法晋升融魂期。” 他说的平淡,但对于一名醉心于武道的武者来说,无法更进一步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他能这样说,只是因为心境平和而已,平和但不代表不在乎,穆恒林依旧在乎,只是平常掩饰的极好而已。 韩闯听出了穆恒林的在乎,微微一笑道:“明溪村有一名神医,或许可以治好您的隐疾。” “真的?” “不肯定。”韩闯耸了耸肩,“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情,但至少是一个希望,不是吗?” 穆恒林听了,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情,至少有一个希望。” 第五百三十五章 生死 上 穆森躲在穆家后山的庵堂里。 庵堂前的草已枯黄,没有生息的耷拉着,他跪在蒲团上,凝望着面前的菩萨塑像,身体不停颤抖。 但担心、紧张、恐惧,不安的心冲击着本就敏感的神经,他试图将这一切掩饰,但后来却发现,所谓的掩饰没有任何作用。 害怕依旧害怕,恐惧依旧恐惧,不安依旧不安,没有丝毫变化。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轻且柔和,却让他剧烈抖动。 “谁!”他颤声道。 “是我,大哥。” 他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正是他的弟弟穆宁。 “你来了。”他故作轻松的说,并没有回头。 老实说,穆森和穆宁的关系并不好,好像自从他们懂事开始,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他这个做哥哥的,除了年龄和嫡长子的身份,没有任何一点能比的上这个弟弟。 因嫉妒而疏远,因疏远而痛恨,因为痛恨而彼此敌视,这是对他们俩关系的最准确诠释。 穆宁来到穆森身边,随时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穆森皱了皱眉,冷冷的道:“穆宁,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穆宁叹息道:“只是来看看大哥而已。” “哼。”穆森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穆宁的鬼话,两个人虽然是敌人,但对彼此的了解却很深,他知道穆宁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如果你是来看大哥笑话的,那么恭喜你,成功了。”穆森冷笑道:“我现在一无所有,连踏出一间庵堂的勇气也没有,而你,我亲爱的弟弟,很快就要登上穆家继承者的宝座了。” 穆宁心里生出一种羞愧感,穆森是登上人生巅峰的阻碍,但同时也是他的大哥,血脉的联系不是仇恨所能断绝的,就连他也不例外。 穆宁叹息道:“大哥,我是真心来看的你。” 真心吗?或许有些,至少穆宁知道一开始,自己不是真心的,只是想确定而已。 穆森看了他一眼,笑了。 这绝非一种正常的笑,而是讥讽而冷酷的笑。他了解穆宁,就像穆宁了解他一样,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没有秘密可以隐藏。 “你说谎了,”穆森道:“你说谎的时候,右边眼皮会情不自禁的跳动。”他拍了拍穆宁的肩膀,“记得,以后要掩饰好这点,虽然现在只有我知道,但未来谁知道呢?作为穆家的未来的家主,你必须学会掩饰。” 穆宁羞愧的低下了头,半晌,缓缓说道:“大哥,喝酒吗?”说话间,从腰间掏出两支酒囊。 穆森看了穆宁一眼,说道:“我们两兄弟有多久没有一起喝酒了?很久了吧。” 穆宁道:“从我十五岁开始就没了。”他摇摇头,从十五岁开始,穆宁就意识到了庶子和嫡长子的区别,绝不仅仅是体现在表面上的称呼,他知道那称呼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他才不择手段的想要搬到自己的大哥,想要取而代之,成为家族的继承者,这个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反而悲伤。 如果那种情感能够被称之为悲伤的话,那就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悲伤了。 他试图告诉自己,你不需要这样做,穆森仅仅是个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另一个声音却告诉自己,他是你的大哥,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他困惑,彷徨,即便知道事情已无法改变,依旧渴望着奇迹的发生。 穆森像是看出了穆宁心中的想法,径直从他手中夺过酒囊,一口灌下。 “嘶!” 辛辣的味道冲刷着口腔和咽喉,腹中生出一种火热的感觉。 “好酒!”穆森大笑道:“穆宁,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好的酒,告诉大哥,这酒藏了多久了。” 穆宁沉吟着,缓缓道:“十三年,从我十五岁开始就藏着,想等到自己成功的那一天再拿出来。” 穆森停下动作,认真的望着穆宁道:“那你成功了?”他的声音有些苦涩,有些沙哑,就像酒精烧坏了咽喉。 穆宁笑道:“成功了,是成功了。” 穆森道:“那要恭喜你了,得偿夙愿。” 穆宁晓得更苦涩,道:“可我心里没有半点喜悦,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穆森目光闪动,最后认真的凝望着穆宁,低声道:“你没有错,没有任何错,你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梦想而已,而我——”他苦笑道:“而我是罪有应得,如果我不做出那些事情,或许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穆宁沉默下来,他知道穆森说的是什么意思。家主的斗争本没有什么仁慈可言,若是穆森赢了,也会一样;至于穆森做的那些荒唐事情,做了也就做了。 穆宁扭开酒囊的塞子,仰头一口将酒灌了下去。只有酒精才能麻痹神经,只有酒精才能让他忘记整件事情,甚至忘记整个世界,只有酒精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他安静了下来,许久过后,才开口说道:“大哥,对不起——”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不要说对不起,那不是你的错。”穆森居然站起来,凝望着面前的菩萨,说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恶果,如果我不是飞扬跋扈,如果我表现的足够优秀,你也不能生出代替我的心思,对吗?” 穆森的视线落在穆宁的身上,逐渐向上,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穆宁躲闪着穆森的视线,说道:“大哥,别再说了。” 穆森摇头道:“你以后就是穆家的家主继承人了,记得要有个家主的样子,家族里的其他叔伯可都看着你,切不可让他们钻了空子。” “我——” 穆宁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声音就像卡咽喉的一根刺,刺痛了他的神经。 犹豫了好久,穆宁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大哥,要不你走吧!” 穆森苦涩的笑了,盯着他,道:“走?你认为我走的了吗?” 穆宁急道:“对方又不是神仙,怎么会走不掉?” 穆森摇了摇头,道:“你见过他?” 穆宁瞬间低垂下脑袋,声如细蚊:“见过。” 非但见过,两人还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协议,穆宁后悔了,想要撕毁协议. 穆森看到穆宁的样子,就已经完全猜了出来,不知道为何,今时今日,死到临头,他反而有种通彻和解脱的感觉,对一切反而看的更加清楚。 他没有怪罪穆宁,因为他知道,易地而处,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甚至做的更绝,更恨。 穆森思索着,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宁诧异的道:“大哥没见过?” 穆森笑道:“见过,非但见过,他还差点当场就杀掉大哥。” 穆宁笑道:“那你还这样问?” 穆森叹息道:“我只是看见过他的脸,对他的身份、来历,实力,一无所知。” 穆宁思索着,说道:“他叫韩闯,来历未知,身份未知,实力——”偷看了一眼穆森,见他脸色没有变化,才说道:“实力很强,强的可怕。” 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在走出家门时听道一切,就连渔网阵也不能拦住对方,或许家族里的其他人还对爷爷抱有幻想,可他却知道,如果渔网阵不行,那他爷爷也不行,毫无疑问。 穆森笑的更加苦涩了,“没想到我穆森竟然惹到了这种人,真是该死。” “不是你惹到了我,而是有人让我杀了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森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是啊,他来了,小弟你先走。” 穆宁摇了摇头,转身正见韩闯施施然走来。依旧是一袭青衫,月光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别有一番飘渺的气质。 穆宁从这飘渺中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并不强烈,却很清晰的杀气,下意识,他挡在穆森身前。 韩闯饶有兴趣的盯着他,说道:“穆宁,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穆宁道:“韩先生,约定我不会忘记,不过约定的内容要改一改。” 韩闯笑的更加耐人寻味了,“说说看。” 穆宁深吸一口气,盯着韩闯,说道:“我要你放过我大哥。” “穆宁!”穆森想要说话,却被穆宁打断。 “大哥不要再说了,你是我大哥,之前是我鬼迷心窍,现在我不会让你死了。” 韩闯微笑的看着两人,他看的出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虽然因为继承者身份的而争夺,但在关键时刻,却能团结一致。 韩闯笑了,道:“穆宁,你可知你护住的大哥是什么人?他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穆宁道:“我知道,不过他毕竟是我大哥,我不会让你动他的。” 韩闯笑了,道:“刚才你父亲也这么说,可依旧没能阻拦我,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 穆宁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但他是我大哥,我必须要拦住你!” 剑出鞘,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穆森见了,不禁眼神一凝,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从不佩剑,此刻佩剑的理由只有一个,早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下定决心,要与对方死拼到底了。 穆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韩先生,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荒唐,不懂事,害了很多人,现在我就一一还给他们,只希望你放过穆宁。” 第五百三十六章 生死 中 北山郡的居民惊讶的发现,穆家门口挂起了白灯笼。这时上会挂白灯笼的地方只有两个,一是夜间的赌场,第二就是死了人的家庭。 穆家显然并不经营赌场生意,于是事实就已经很明显了,穆家有人死了,死的人地位还不低。 两个家仆站在门口,身穿白色粗布麻衣,双目绝无斜视,仿佛这天地间所有事情都于他们无关似得。 正是这莫名的姿态,让人觉得奇怪,渐渐也就有了围观,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道:“穆家的谁死了?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有人回答:“你不知道吗?听说是穆家的穆森,大儿子死了。” “是来?”那人惊讶了一下,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是他就好了,太好了。” 立刻有人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知道就好,不要到处乱说,穆家的人可不好惹。” 穆家人专横跋扈,在北山郡一手遮天,这可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原本不应该有人愿意去拂穆家的胡须,但此刻,却有一队人马飞开围观的人群,走到了穆家门口。 领头的是个姑娘,漂亮的姑娘,一身素衣,但浑身上下却透露着魅惑的味道,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如烟,是明月阁的如烟姑娘。” 梦如烟,就是梦如烟。 严格意义来说,梦如烟并不是明月阁的姑娘,而是明月阁的老板,但北山郡的居民,却少有人知道她这个晦涩的身份,最多只知她在明月阁中很有地位,仅此而已。 除去这些,她的一切就像一个谜,现在她出现在穆家的门口,还是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时间出现,由不得外人不浮想联翩。 “难道如烟姑娘是那个二世祖的欢好?” 所谓欢好,文雅一些可称之为红颜,若粗俗一些,就有些不堪入耳了。北山郡的居民本就不是饱读诗书的雅人,心中想的自然是一些龌龊的词汇,看向梦如烟的眼神里,不自禁的带上了淫/秽的揣度。 不过梦如烟可不在意这些,到了门口,立刻对两名守门的汉子道:“我是进去吊唁的。” 汉子眼神不动,冷冷的道:“今日不可吊唁,任何人不得进出穆家。” 梦如烟冷笑道:“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话音未落,她闪电般的出手,左右两手分辨攻向两个守门的汉子,只一瞬间,便将两人制住,然后冷哼一声,领着众人进去。 灵堂设在穆家的大厅里,院门口就跪了一群下人,一路绵延到门口,见梦如烟忽然闯入,个个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 其中更有不少人识得梦如烟,心道:“她会怎么能进来?” 梦如烟在北山郡算小有名气,但若说出席这样的场合,身份还不够,守门的两人没理由不将她拦住。 既然她进来了,那理由只有一个。 思忖到此,立刻就有人耐不住,起身将梦如烟拦住,“如烟姑娘,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这拦人的是穆家的一个下人,虽说是下人,但也盯着管事的名号,论身份,论地位,他自认为要高出梦如烟一筹,因此说话的语气有些放肆,眼神更是透露着不屑。 梦如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这人立刻向旁边退去,让开了一条通路,甚至到最后,脚步还踉跄了两下,跌倒在地。 “李管事,你怎么了!” 立刻就有相熟的下人将他扶起,就见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嘴唇剧烈的颤抖。旁人说什么,他根本没听见一样,半晌没说一个字。 众人见状,心知这梦如烟不简单,不是他们这种小人能够阻拦的,只能任由她闯进灵堂。 一行人闯进灵堂,原本宽敞的地方立刻变的拥挤起来,而梦如烟也没有致哀的意思,只是冷笑着盯着负责主持丧葬仪式的穆正平,看她神色,仿佛并不将穆正平放在眼里。 穆正平皱了皱眉,沉声道:“如烟姑娘,今日是小儿的葬礼,您带这么一群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穆正平不愧是穆正平,即便心中恼怒,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他虽认得梦如烟,但也晓得,若是梦如烟要进来,外面的人一定会拦住她,既然没有拦住,就一定是因为她有手下人拦不住的实力。 不得不说,苍澜国,特别的是北山郡这个常年与妖兽战斗的地方,实力强大的人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尊敬,穆正平自然不敢大意。 梦如烟冷冷的一笑,说道:“穆正平,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我是来收账的!” “收账?”这下穆正平也有些疑惑了,他想过梦如烟会说很多话,但没想到她会所处收账两个字。 这不是笑话吗? 就算她梦如烟是明月阁背后的老板,但若要说在丧葬之日,上门向穆家收账,怎么看也有些可笑的味道。 但梦如烟却没有笑,原本驻留在脸上冷笑消失,代之以肃穆和冷峻。 “没错,就是来收账的!” “哈哈哈!”一名叫穆元的穆家子弟像是听道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虽然他在笑,可这笑声里没有任何温暖的痕迹,反而透露着丝丝冷意,仿若冰棱一般。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笑容一收,冷冷的道:“你梦如烟是什么身份?敢和我穆家说这种话,你不是——” “阿三,掌嘴!”梦如烟冷冷的道。 话音未落,就见梦如烟身后窜出一道黑影,如电光一般闪到穆元面前。“啪啪”两声,穆元被打倒在地,两边面颊立刻就肿了起来,那黑影没有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立刻闪身而回,重新落在梦如烟身后。 穆正平瞳孔一收,别人看不出刚才的事情,他却能看清楚一切。正是因为他看的清楚,心中才会震惊不已。 “这个阿大绝不是什么普通上,光这一手速度就不是我所能比拟的。”穆正平暗想,他也算有自知之明,自然虽然有凝神后期的实力,但在北山郡来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高手,能当上家主这个位置,还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和不弱的领导能力,便是如此,他的实力也不算弱,可也只能看到阿大淡淡的影子,如此速度又怎让他不心惊,怎让他不胆颤。 心惊胆战之中,他更是对梦如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一家青楼的老板怎么可能有如此下人? 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就百分之百肯定,面前这个梦如烟绝不像平素流言里传说的那么简单。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穆正平凝望着梦如烟,试图用目光穿透他的心灵,而结果却令人失望。梦如烟不但冷,而且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潭没有波涛的水。 无人敢眼,就算窃窃私语也没有,整个灵堂一瞬间陷入了冷清之中,这些见识过阿大实力的人,个个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穆正平肃声说道:“如烟姑娘,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我穆家到底欠了你什么东西?” 若是钱,穆家最不缺钱,若是情,穆家也还得起人情,就怕这梦如烟要的既不是钱,也不是人情,而是人命。 “我是来讨命的!” “大胆!” “荒唐!” “来人,把她赶出去!” …… 一时间,之前还压抑的众人立刻爆发出来,他们不是不忌惮阿大的实力,但阿大再厉害也只有一个,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能战胜阿大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坐在上首位置,始终没有发话的一个老人身上,那是他们穆家的神,是穆家的支柱,是穆家得以屹立于北山郡的唯一原因。 穆恒林微微睁眼,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震惊不已的话:“你可是莫高峰的女儿?” 一句话出口,梦如烟的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没错,我就是当年被你们杀死的,北山郡第一高手莫高峰的女儿。” 莫高峰是谁?北山郡无人不知,却无人敢提起这个名号。 因为莫高峰的名字在北山郡就是一个禁忌,所有人都记得,莫高峰曾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穆家,最后虽然失败,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汉。 当年莫高峰被渔网阵所擒,最后被杀,家族更是被屠戮一空,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面前这个人女人竟说自己是莫高峰的女儿,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自然引得众人怀疑,但穆恒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这种怀疑烟消云散。 “听闻当年莫高峰有一私生女流落在外,想必你就是那个私生女吧。” 梦如烟神色有了些许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没错,我就是莫高峰的私生女。” 穆恒林叹息一声,道:“当年莫高峰以一己之力与我穆家对抗,我虽身为他的死敌,但也佩服他;你潜伏在北山郡这么久就是为了报仇吧。” “不错。”梦如烟眼神坚定的望着穆恒林,“当年父亲被你们杀死,今天我这个做女儿的就来讨命!” 穆恒林摇了摇头,道:“昨天那人也是你派来的吧。” “昨天那人?那人是什么?” “不知道,没听过啊。” “难道昨天就有人来了?” …… 众人窃窃私语。 穆森得罪韩闯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但才发生一天,不是穆家的核心还不知道,穆家的许多旁支都没有听说这见事情,而听说过,甚至亲自参与之人却一个个闭口不言。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谓是穆家的耻辱,穆家精英尽出,却没有挡住一个人,反而被对方一路杀进了家族,破了渔网阵,打伤了家主和大长老,最后竟在家族内生生将穆森击杀。 如此耻辱的事情自然不可付诸于口,无论身边的旁支怎样寻问,他们只是闭口不言。 可他们不是说,不代表穆恒林不说。穆恒林用一种遗憾的语调说道:“可惜昨日那人不是你的手下,不然光他一人,我穆家就难以抵挡了。”说着话,他咳嗽了两声,似是虚弱到了极点。 梦如烟望着穆恒林妩媚的一笑,说道:“他虽不是我的手下,却因为一件事不得不帮我。其实我只打算让他探探你们穆家的实力,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不但破了穆家安身立命的渔网阵,还将你这个穆家的保护神打伤,真是天助我也。” “什么?老祖宗伤了?” “不可能!老祖宗竟被人打伤了?” “绝不可能。” 灵堂里的旁支一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询问着身边的直系子弟,直系子弟只是摇头不语。 虽然他们没有说,但从这摇头不语的动作中就能看出许多问题。 第五百三十七章 生死 下 渔网阵破了,老祖宗受伤了,曾经威震北山郡的两大利器,如今已丧,又怎能让这些穆家的子弟安心,甚至许多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恐慌的情绪。 没有人是傻瓜,他们明白这个梦如烟能隐藏这么久才站出来,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倘若她不找上门来还好,一旦找上门,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惶恐,惴惴不安,种种负面情绪充斥着这些人的心灵,面对咄咄逼人的梦如烟,他们甚至想到了逃走。 没错,逃走,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 但他们终究没有走,不是因为愿意与家族共存亡,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倘若家族没了,他们跑到哪里都没有用。 有那么几分钟,灵堂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灵位前的青烟依旧袅袅而上,好像丝毫不知道气氛的冻结一般。 梦如烟环视四周,满意的看着这些穆家的表现,她之所以选择在这样一天,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就是为了让穆家人感觉到绝望的恐惧,感觉到,那种被撕咬的惴惴不安。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穆恒林,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他就像一潭安静的水,保持着穆家的最后一丝平稳。 “看你还能保持多久!”梦如烟心中冷笑。 就在这时,只听穆正平说道:“梦如烟,划下道来吧,我穆家接着便是。”一句话,体现了穆家的强硬。 没错,穆家作为屹立与北山郡的百年世家,可以被灭族,但绝不能害怕,他此刻说出这话,正是表现了穆家的强硬。 你是来剿灭穆家的对吗?那就拿出实力吧。 梦如烟当然知道穆正平的意思,她微微一笑,说道:“穆家主果然快人快语,如烟佩服了,看在穆家主的份上,我就给穆家一个机会。” 语声稍顿,她又用一种压抑的语气说道:“当年我父亲曾和穆家定下三战的约定,今天我也与穆家定下三战的约定,若是我输了转头就走,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找穆家报仇,若是你们输了,就解散穆家!” 此言一次,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巨大反弹。 “荒唐!我堂堂穆家凭什么听你一言而定生死!” “没错,我穆家就是穆家,有本事就将我们剿灭。” “别以为穆家的渔网阵不能用,老祖宗不能出手你就能在这里猖狂,老夫倒是要看看你的本事。” …… 众人鼓噪的热闹,可惜梦如烟根本不在意,只是紧盯着穆正平,她明白别人的意见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穆正平,在穆恒林受伤的情况下,他现在是穆家唯一的话事人,也是唯一能决定穆家命运的人。 “好!老夫就和赌了!” 一句话,梦如烟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阿三,你先上!领教一下穆家的高招!” “是!” 黑色的人影闪烁而出,众人这才看清之前打伤穆元的人的模样,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四方脸,不高不矮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不超过三十岁,没有想象中的凛冽气势,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人,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为他平凡的面庞增添了一抹光彩。 他上前一步,抱拳道:“阿三在此,谁要与我一战。” “我来!”还未等穆正平发话,穆家阵营中就有一人迫不及待的跳出,穆正平看着这人,不禁皱起眉头。 此人名叫穆正希,乃是他的同辈,也是穆元的叔叔,要说实力,也是不弱,大约有凝神后期接近巅峰的实力,在穆家中亦算一把好手;武魂金眼飞鹰虽然厉害,但在大厅里这种狭窄的空间中,却难以发挥,而他本人又性格暴躁,绝非比武的最好人选,若是穆正平选择,一定不会选他出战。 但第一,他已站了出来,若不让他出战,难免落了面子;第二,两人向来有间隙,就算穆正平倾力阻止,他也不会听,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第三,穆正希虽在性格上虽不是最好的人选,但在武魂上却十分合适,之前阿三的速度所有人都看到了,说是快若闪电也不为过,旁人一旦根本不上他的速度,就很可能落败,而穆正希正是穆少数几个能跟上阿三速度的人。 思忖再三,穆正平终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说道:“灵堂里太过拥挤,不如去演武场一战。” 他这样说,却是为了让穆正希占据地理优势,穆家的演武场,穆家自己人当然熟悉,而演武场建在露天,更适合金眼飞鹰的发挥,这种武魂除了速度之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空中腾挪,穆正平觉得,若光比速度,阿三或者还有些优势,但若加上空中腾挪的话,优势就到了穆正希这一边。 当年莫高峰定下的赌约的三战中他输了一场便算输了,如今梦如烟既然提出以当时的赌约为准备,那就意味着只要她这边的人输了一场,她就算输了,穆正平自然想在第一场就终结赌约,毕竟——夜长梦多。 梦如烟冷冷一笑,朱唇轻启道:“就依穆家主所言。” 等众人在演武场站定,阿三和穆正希已经分立在擂台两侧,两人相互对视着,摇摇互往,眼神仿佛化作了实质,在空中绽放出火花。 不知为何,穆正平心中一动,竟有些惴惴不安,有心叫停,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希望正希能够取胜吧。”他心中暗道。 擂台上,穆正希率先开口:“穆家穆正希,还请指教了!”说完,摆出一个战斗的起手式,他的武魂乃是金眼飞鹰,武技为鹰爪功,这一身功夫都在手上,此刻手成爪状,真就有些森狞的味道,那阴冷的气息便是在擂台周围观战的人群,也能清楚的感觉到。 阿三却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说道:“阿三,无名无姓,就叫我阿三便可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化作了残影,向穆正希冲来。 “好快的速度!”观战的穆正平眼一眯,叹息道。比武之前,他已经很看高看阿三的速度,没想到此刻他的速度竟比刚才教训穆元时快了一倍不止。 声音刚落,人就已到穆正希面前,最简单的一记上步崩拳,但配合上无与伦比的速度,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一拳之下,搅扰的劲风令众人睁不开眼。 穆正希心下一惊,暗道:“这小子速度竟然这么快,还好是在室外战斗,若是在室内,恐怕百招之内我就会落败。” 他虽然表现的信心满满,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金眼飞鹰虽然厉害,但穆家的身法却很一般,不能完全发挥出武魂的速度,所以在速度上,他差了阿三一筹。 穆正希虽然嚣张,但绝非笨人,知道自己速度比不上对方,立刻就想到了削弱对方速度优势的办法,他并没有硬接这一拳,而是拼着劲风震荡之苦,纵身一跃,跃向高空,一声鹰嘶惊众人,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只金眼飞鹰的虚影。 台下立刻就有木架人赞叹道:“果真是我穆家的金眼飞鹰,雄劲异常,我看这一场赢定了!” 金眼飞鹰虽然是一种兽武魂,却也算特别的武魂,不但能增幅拥有者的速度,还能让其拥有短暂停留在空中的实力。 是停留在空中,不是如身法一般跳上半空然后落下,是真正的飞在空中,虽然时间不长,但足以让穆正希从空而降,发起攻击。 要知道金眼飞鹰的爪子同样凛冽无双,配合上鹰爪功和下坠之力,甚至可以用无坚不摧来形容。 场中众人见得穆正希使出这一招,都以为他必将取胜,已经准备欢呼了,却听穆恒林忽然“嗯”了一声。 “怎么了,父亲?”穆正平疑惑的问。 穆恒林叹息道:“正希要输了。” 穆正平正疑惑间,就见阿三先是冷冷的一笑,接着身体下蹲,以一脚为轴,一脚为臂旋转起来,擂台上平地生出一道旋风,旋风中夹杂着蓝色的电弧。 “这是什么?”穆正平惊呼起来。 穆恒林叹息道:“他的武魂应该是少见的电系武魂中的霹雳闪电,这一招叫平地惊雷,乃是三百年前,北海禅院的一名弃徒所创的武技,正希这下输定了。” 穆正平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父亲,他虽然厉害,但正希——” 话未说完,就见穆正希被绞如旋风之中,擂台上发出一声凄烈的惨叫,穆正平虽与穆正希不熟,但依旧听出是他的声音,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出手,却被穆恒林死死的压住。 “不要动,静观其变吧。” 穆正平深深的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心中叹息:“父亲,难道你想借此来树立我的权威吗?” 穆正平虽早已是穆家的家主,但第一,他实力只有凝神后期,算不得穆家的顶尖的人物,第二,虽然能力很强,但性格有些柔弱,处理事情并不果决,因此穆家中许多人对他并不服气。 这穆正希就是其中的一个,穆正希虽然性格火爆,但在家族中却格外受欢迎,对于穆正平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穆恒林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借阿三的手,将这隐患除去。 穆正平打心眼里不认可父亲的做饭,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心中暗叹,若是自己处事再果断一些,就不会有此刻的事情。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擂台上的旋风便已经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阿三面无表情的站在擂台中央,穆正希则半跪在他身旁,浑身焦黑,面孔狰狞,身上还残留着还未散去的电弧。 他虽然勉力站着,可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阿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抱拳对梦如烟说道:“阁主,幸不辱命。” 梦如烟笑着对穆正平道:“穆家主,是否应该宣布结果了。” 穆正平虽不愿意,但唯有朗声宣布:“第一场,算你们赢了!” 梦如烟道:“阿三,下来吧。” 阿三走下擂台,穆家人下意识让出一条通道,另外一边,穆家的子弟立刻上台,将穆正希抬下,此刻穆正希已经昏迷,家主医师立刻上去,检查了他的伤势之后,对穆正平说道:“电弧入体伤道了内脏和筋脉,恐怕以后都不能动武了。” 穆正平一听这话,厉声对梦如烟喝道:“如烟姑娘,是否出手太重了!”他和穆正希虽然不睦,但穆正希毕竟是穆家的人,此刻废了,对穆家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梦如烟冷冷的笑道:“当年我父亲输了,可是丢下了一条命,我现在留着他一条命,已经是仁慈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中毒 穆正希输了,在公平决斗中,输了。 没有任何可以诡辩的,输了就输了,毫无理由,但却让整个穆家人都感觉意外,在他们看来,阿三即使再强,也不可能强过穆正希,但事实却给予了他们沉重的一击,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或许,只是或许,对方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强大。 梦如烟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好了,也不要浪费时间了,第二场开始吧。”说完,她右手一扬,又道:“阿二,让穆家人看看你的厉害吧。” “是!”身后一名干瘦的年轻人说道。就见他从梦如烟的身侧走过,缓缓走上擂台。 如果说阿三是个普通的年轻人,那阿二就是一个特别的年轻人,俊美的面庞,明媚的眼睛,本应是阳光青年,可惜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冷意。 明明此刻演武场热闹非凡,他却给人冷的刺骨的感觉。 穆恒林看了穆正平一眼,低声道:“这阿二不简单。” 穆正平点了点头,就算以他的眼力也看出阿二的不简单,面前的阿二看起来就像一个柔弱的普通人,但他真的是普通人吗?绝无可能,梦如烟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比试上换上一个普通人呢? 就算她疯了,也绝无可能。 穆正平犹豫了,若是对手换上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他还可以派人出来,但对手换了一根本他从未听过名号,又看不出深浅的人,他就犹豫了。 派谁上去?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说道:“就让老夫来领教阁下的高招吧。” 说话的是两人身边的一个老人,手拄着拐杖,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行将就木,但若有人质疑他的实力,那就大错特错了,这老人叫穆恒越,乃是与穆恒林一辈的人物,实力在凝神巅峰,接近半步融魂,算是穆家自穆恒林之后的第二高手。 穆正平一见他准备出手,立刻道:“长老,您——” 话未说完,便被穆恒越打断:“不用手了,当年老夫曾经出战过莫高峰,输了一招,今日出战,不过是为了洗涮耻辱而已。” 他虽这样说,但穆正平知道那不过是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是穆家已经输不起了,一共三场比试,穆家只要赢下任何一场都算赢,但看了第一场阿三的强势,所有人都明白,老一辈的高手所不出手,根本无人能胜过对方,而这个看死不会功夫的阿二会是简单人物吗?显然不会。 在穆恒林无法出手的情况下,穆恒越唯有自己出手,击败这个不知深浅的阿二,才不至于让比赛拖到决胜的第三场。 他拒绝了穆正平的好意,走上擂台。 南北两边,擂台上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一个年轻人,一个老人,眼神同样冰冷。 穆恒越开口道:“年轻人,老夫穆恒越,是你的对手,不管你听没听过我的名号,你都不可能战胜我,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有那么几分钟,阿二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穆恒越,穆恒越皱了皱眉,沉声道:“年轻人,你是要送死吗?” 阿二忽然笑了,冷笑,右手向前一指,竟凭空生出一根藤条向穆恒越疾射而来。 “是毒龙藤,长老小心!”穆正平大吼起来。 毒龙藤乃是擅长控制的武魂,藤条本身能困人,表面还有细细的倒钩,只要被倒钩划破一点皮肤,藤条上的毒素就会注入体内,是极其厉害的一种武魂。 穆正平没有遇到过拥有这种武魂的敌人,但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这种武魂的强大,就算比他强的人,也需小心应付。 其实不用穆正平提醒,当毒龙藤刚刚出现,穆恒越就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虽然没见过毒龙藤这种武魂,但也感觉到这藤条的诡异,当下放弃了硬接的打算。 就见他错身让过藤条,顺势从拐杖从抽出一把极细的宝剑,对着藤条削去。 这宝剑并非普通长剑,也不是软剑,而是极细的一条,如果钢丝一般的剑;普通人别说用这剑做削这个动作,就算用刺也不可能让剑身挺立,但老者真气贯通宝剑,剑身就如针尖一般挺立,这平平的一削竟夹杂着一股劲风。 毫无意外,藤条被削断了半截,观众众人立刻叫好: “长老好!” “长老太棒了!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是啊,长老一出手,对方完全没有机会!” …… 所有人中,唯有穆恒林皱起眉头,心道:“为何会如此简单。” 原来他是真的见过毒龙藤这种武魂的武者,当年他和这个对手搏斗,用剑也削不断对方的毒龙藤,可这阿二的毒龙藤却如此轻易被削断,简直有些不合情理。 他又看了阿二一眼,只觉这阿二实力不超过凝神中期,且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暗想:“难道毒龙藤的坚韧程度和武者的势力有关?看来是我想多了。” 思忖到此,他又放下心来,继续观战。 穆恒越的剑法本就以凛冽著称,此刻抢得了先机,自然不会罢休,立刻纵剑而上,直刺对方眉心。 穆恒越虽然长得慈眉善目,但绝非良善之辈,这一出手,就想取下阿二的性命,要知道眉心可是有诸多要穴,若是真被剑气所伤,即刻毙命也说不定,穆恒越行此作为,就是为了扬威,也让对手看看穆家的厉害。 一剑刺出,对手虽放出了不少毒龙藤阻拦,但还未及体,便被穆恒越的剑气较断。穆恒越心中疑惑,暗道:“这人难道如此没用?还是说刚才的阿三已经是这群人中最厉害的高手?” 他并未看见阿二脸上那一抹隐藏的笑容,甚至他认为自己根本就不必在意阿二的表情,因为他对自己的剑法有足够的自信,可就在这时,阿二身前忽然升起了一藤条编成的盾牌,穆恒越故技重施,试图将这盾牌削断,可事实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 剑气撞在盾牌上,并未突破,而散开,直到宝剑刺在盾牌之上,也为能动摇其分毫。 “是魂宝!”穆恒越心中惊道。 只有魂宝才能挡住他这必杀必胜的一剑。 “原来你的底牌是魂宝!”穆恒越心中冷笑。 若是对方隐藏了实力,他或许会忧心,但对手只是隐藏魂宝,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魂宝虽然厉害,但毕竟是身外之物,不到融魂期,根本无法发挥出魂宝百分百的威力,可他的剑却不一样。 这是一把他亲自从金丝拉出的宝剑,是无数金丝融合在一起的产物,若不是没有神魂,比之普通的魂宝还要厉害。 就见他放开握剑的右手,在放开的一瞬间,施加了一个力道,剑身立刻旋转起来,猛烈的旋转起来。 如同钻头一般,猛烈的旋转。 盾牌与宝剑接触的地方绽出绚烂的火花,只三秒,三秒时间,剑身从盾牌上一穿而过,没有任何的阻碍。 围观的观众大声叫好,可穆恒越却皱紧眉头,三秒的时间说来很少,但对于武者来说,却足够了。 当他击破盾牌时,并没有如愿刺到对手的身体,而只是刺到了一张残影上,当剑气触及的一瞬间,残影瞬间被搅碎,阿二却已经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穆恒越横剑在胸前,盯着阿二,冷冷的道:“没想到你还有魂宝护体,不过你的魂宝已经被我怕了,这种东西,我不相信你还有第二件。” 他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清楚,你阿二的魂宝确实让我惊讶,也让你逃过一劫,但你没有第二件魂宝,不可能挡住我第二次攻击。 就见阿二那张始终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笑脸,一张胜券在握的笑脸。 “你已经输了。”他平静的说。 “什么?” 无论是台上的穆恒越,还是台下观众都明白阿二的意思,现在的局势可以说很清楚了,你别说战胜别人,就算保证自己不输,都不可能。 穆恒越一听这话,更是忍不住冷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输掉。” 手腕一抖,钢丝一般的软剑在空中舞动出绚烂的剑花,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剑花,只是为了让自己赢得更加帅气。 穆恒越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可就在出手的瞬间,他忽然觉得道眼前一阵模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 “这,这是怎么了?”软剑落在地上,他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扶着地面,勉力支撑着身体。 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特别是两只退,不可抑止的弯曲,从最开始站着,到现在几乎是跪在地上。 “我、我怎么了?”他舌头都在打结,说话也含糊不清。 阿二微微一笑,“你中毒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这一场,交给我吧 直到缓缓倒下,穆恒越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四肢绵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头晕目眩,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胜利前夕,轰然倒地。 然而这种种疑惑根本不给他任何探究的时间,他知道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犯了错,但就近犯了什么错,他不明白,更没有任何弥补的空间与时间。 他唯一确定的是,自己失去了战斗力,失去战斗力的结果很简单,输。 一个他不愿意承受,却不得不去承受的字眼。 他输了,输给了对手,输给了自己最不愿意输给的对手。 不甘、不愿,但没有办法,身体的沉重与急促的呼吸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站起来战斗。 他倒下,就像既定的计划,在阿二的笑容中轰然倒地。 穆恒林眼睛一眯,暗道:“好厉害的毒。” 如果说观众中有谁能看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就是穆恒林了。毒龙藤本以坚韧著称,可阿二的毒龙藤却被轻而易举的削断,穆恒林本就怀疑,于是仔细探查,终被他查出了一些端倪。 毒龙藤被削断的一瞬间,端口处有白色飞灰飞出,毫不起眼。可以说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若不是穆恒林心中起疑,恐怕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怀疑。 没错,那些粉末就是潜藏在毒龙藤里的毒,这个阿二的真正身份也不是一个武者,而是一名毒师。 毒师是一种很特别的职业,没有普通职业的实力划分,更没有确切的分别,只在于你是否毒的到人。 手法,经验,毒,三者缺一不可,所以说毒师是一种最不稳定的职业,没人知道他有多强,也没人了解他有多弱。 有时一个粗通武技的武者也能将其斩杀,有时一个融魂期的强者,也会因其丧命。 这就是毒师,恐怕是天下间最奇怪的职业,人数虽然不多,却极为可怕。 穆恒林望着依旧在擂台上冷笑的阿二,面色凝重。 第一场,穆家输了;第二场,穆家仍然输了;只剩下第三场。 梦如烟的声音飘来:“穆家主是否可以宣布我获胜了?” 穆正平脸色阴晴不定,但终究还是开口:“这一场我们输了。” 穆家输了,虽然输给了毒师,但也输得心服口服。在擂台上用毒显然比平常用毒更加困难,对手能在擂台上毒倒你,也能在平常杀死你。 阿二走下擂台,几名穆家子弟立刻上去,将穆恒越抬了下来,此刻他面色铁青,浑身抽搐,如果将死一般。 立刻就有医师上,才把了脉,脸色骤然一变,惊骇的凝望着阿二:“是五色狼蛛!长老中了五色狼蛛的毒。”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所有望向阿二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他们可以没见识过毒师的厉害,但身为苍澜国人,没人不知道五色狼蛛的厉害。 五色狼蛛不是妖兽,只是一种普通的动物,但就是这种普通的动物,却有能力杀死绝大多数的妖兽。 为何? 只有一个字,毒。 小小的五色狼蛛能够利用体内的毒素,将一只又一只妖兽毒死,这就是它的厉害之处,传说当年,苍澜国立国之时,就有人向军队里投放五色狼蛛毒,最后的结果是百万大军,死了三分之一,若不是当年的统帅当机立断,恐怕还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 便是如此,苍澜国人也谈其色变,恐惧程度丝毫不在妖兽之下。这样一种致命的毒,提取自然不易,需要用自己的精血饲养狼蛛,才能保证自己不中毒,光是这一点,就让许多向往其威力的毒师却步。 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梦想放弃很多东西,但这阿二却是一个为了梦想不择手段之人。 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剑的话,恐怕此刻阿二已被万箭穿心,不过可惜,眼神终只能是眼神,并不能对人类的身体造成实质的伤害,当阿二走下擂台时,所有人都下意识让开一条通道。 他们恨,但他们更怕。 有多恨,就有多怕,恨到了骨子里,也怕到了骨子里。 阿二很享受这种目光,像是被人恐惧的感觉,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留步!” 阿二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是穆恒林,老头一脸凝重的凝望着阿二。 “有什么事?”阿二冷冷的说。 “你可是蜀中唐家人?” 别人不知这五彩狼蛛毒的来历,穆恒林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他就在那支几乎全军覆没的部队里服役,亲眼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战友因为这种狼蛛毒而死,也正是在那只部队里,他了解到了五彩狼蛛毒的来历,正是蜀中唐门的独门毒药,有能力炼制这种毒药的人,一定是唐门中的要员。 听到这话,阿二身体一怔,冷冷的盯着穆恒林,“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穆恒林笑道:“因为你是蜀中唐门的人。” “我不是!”原本冷峻的阿二忽然爆发,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冲向穆恒林,穆家人都惊叫起来,要知道穆恒林可是不能动手的。 事出突然,就连穆正平也来不及阻止,眼见阿二就要冲到穆恒林身前,忽然从旁边探出了一只手。 白皙的手,皮肤如同牛奶一般。 但当阿二看到这只手时,却如见鬼魅,这只手就像毫无意外的将他死死擒住,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你想死吗?”他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短发,普通相貌,下人的服饰,身上没有任何一丝特别的气息,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却能死死的将他擒住。 “这人是谁?” 阿二右手一扬,白色的粉末从掌间放出。 “有毒!” 立刻就有人惊呼起来,与此同时,除了中年人之外的其他人,退的远远的。 人都惜身,或许一时的热血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情,但当冷静下来,剩下的就是隐隐的后怕。 此刻,所有人都隐隐后怕,他们不禁想,若是自己真的冲了上去,真的将这个毒师拦住,那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死?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这个词,并且深深的嵌入其中,不可动摇。 但这个中年人却没有死,非但没有死,甚至连一点变化也没有,没有倒下,没有痛苦的表情,甚至连皮面的抽搐也没有。 (难道不是毒?) 所有人都下意识这样想,但看到阿二那惊愕失色眼神,又下意识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结果就只剩下一个。 (难道他不怕毒?) 阿二自然不可能知道众人心中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洒出的粉末可是货真价实的毒粉。毒性虽不及五彩狼蛛毒,但也是一等一的毒药,但面前的中年人却好似没事人一样。 这也由不得他不震惊。 不过震惊之余,他又不忘记自己还处在危险之中,当下从腰间摸出一把墨色的匕首,向中年人胸口刺来。 中年人微微皱眉,错身让过匕首,同时擒住阿二的右手,用力一捏。阿二只觉得这只手像是被铁钳钳住了一样,疼痛难忍。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阿二的手被反扣在背后,与此同时,中年人的声音响起:“解药,拿来。” 短短的四个字已经说明了他的意图,就是逼迫阿二拿出解药。 “休想!”阿二摇了摇牙,还想反抗,却被中年人一脚踢在膝盖后侧,跪倒在地。 “我再说一遍,解药!” 这森冷的语气就像刀锋,刺痛了阿二的皮肤。 “不给!”阿二咬牙切齿道。 中年人摇了摇头,聚掌成刀就要劈下,忽听梦如烟大喊:“住手!” 掌刀停住,就悬在阿二的脖子上方半寸不到的位置,阿二甚至能感觉到森冷的气息。 “阿二,把解药给他。”梦如烟说。 阿二还想反驳,可接触到梦如烟那凛冽的眼神时,他下意识的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反手递给中年人。 “拿去。” 中年人结果瓷瓶,看也没看,直接扔给了医师,医师仔细检查后说道:“没错,就是解药。” 中年人这才将阿二放开。裂嘴一笑,露出一口象牙白的牙齿。 “回去吧,不管你是不是蜀中唐门的人都要小心,苍澜国里恐怕没有你的生存之地。” 阿二正要往回走,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颤,身体怔了怔,若是平常,此刻他恐怕已经爆发出来,但面对这个神秘的中年人,他却没有一丝爆发迹象。 阿二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 梦如烟冷冷的凝望着中年人,试图看透这张毫无表情的脸,但结果却让人失望的,她根本不能从这张普通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视线最终落在了穆正平身上。 “穆家主,开始第三场比试吧。” “自然。”穆正平笑道,“不知这一场如烟姑娘准备派谁出场。”他说着话,目光落在了梦如烟这边,人群最后的一个中年人身上。 他就站在人群的最后,却好像透明一般,从不与身旁的人交流,更没有人理会他,若是如此也就算了,穆正平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像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具没有生息的雕塑。 (他是谁?回是第三场的对手吗?) 梦如烟并没有让穆正平的疑惑持续太久,她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阿大,现在是你的表现时间。” 此言一次,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下意识的从中分开,让开了一条通道,那个被穆正平所注意的中年人,缓缓走上擂台。 直到此刻,穆正平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长剑,如果将一片竹片削尖开锋后,也酸是剑的话,那这就是剑了。 穆恒林皱了皱眉,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把竹片剑上所凝聚的血气。 (看来要我出手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中年人,心想。 可就在他准备上擂的时候,却被身旁的中年人拦住。 “这一场,交给我吧。” 第三百四十章 东方白 一个阴沉沉的人,一张阴沉沉的脸,眼睛却锐利的好似一只专吃尸体的秃鹰。 这凶狠的目光让擂台下的穆正平心悸,他忍不住看了穆恒林一眼。 穆恒林像是知道穆正平的疑惑,微微笑道:“若我没看错,对手就是那个东方白。” “东方白!”穆正平惊呼了一声。 他这个年纪的人,没人不知道东方白。东方白是苍澜国里的一个剑客,以剑术狠辣著称,尤为好斗,常常登门挑战。 每次挑战,从不知何为留手,每次都会将对手打成重伤。这样一个人,在苍澜国中,自然不会讨好。 被打打伤的人要么是宗门中人,要么是世家子弟,这些人虽然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但联合其他却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在一个月圆风高的杀人夜,一群黑衣人冲进东方白的家,将他一家老小全部斩杀,最后只有东方白一人依靠超人一等的实力突围而出。 世人都已经他会报仇,那些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也都惶恐不安,可结果——他并没有出现,直接消声遗迹了。 有些人说他突围的时候受了重伤,最后伤重而亡;有些人说他受不了失去情人的打击,自杀而死;有些人说他被人暗中干掉了。 说法虽然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但此刻,他却显出了北山郡的擂台上,还成为了一个女人的仆人。 没错,阿大这个名字,可以说根本算不上一个名字,只有仆人才会用这种称呼来称呼自己。 他是怎么样逃脱的?逃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么会成为梦如烟的仆人?没人知道,甚至连认出他的身份的人也不多。 穆恒越恰恰是这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穆正平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没想到这个杀神也出现了。”目光却落在对面的中年人身上。 他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中年人,普通的面庞,普通的服饰,就连站在擂台上的气势也普普通通,但经过了刚才阿二事情,没人敢小觑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在潜意识里,将他当成了穆家潜伏的大高手。 穆正平就是这样认为。 “父亲,你把这高手藏的还真深,居然连我也瞒住了。” “我藏他?”穆恒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出声来:“我怎么可能藏他,事实上,我也是昨天才认识他的。” 穆正平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昨天他就加入家族了?” “谁告诉你他加入家族了?”穆恒林脸色怪异。 “难道不是吗?”穆正平道,“他穿着家族的服饰——” 穆恒林打断了穆正平的话:“这话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不然你父亲我也保不住你。” 穆恒林言之凿凿的语气让穆正平为止气结,穆正平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记忆当中,父亲是冷峻、孤傲、顽固的,就算对手的实力再强,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到底是谁?”穆正平忍不住问道。 “谁?”穆恒林哼了一声,脸色古怪的道:“这人你也认识,也是昨天认识的。” “昨天认识的高手?”穆正平脸色古怪,低声道:“莫非是他?” 穆正平右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道:“他没有杀穆森,你知道就好。” 灵堂,空寂的灵堂。 当众人离去,喧闹不再时,灵堂终于有了一些灵堂的样子。 上等梨木的棺材放在中间,两侧白色的纸袋垂下,香火依旧在燃烧,就快见地。 一个人走进了灵堂。 一个应该早就出现在灵堂的人,此刻才刚刚出现。 穆宁的脸上尽是笑意。 他走到棺材前,右手敲了敲棺木,低声说道:“好了,起来了。” 有那么几秒钟,没人说话,也没人应答,正当穆宁脸色有些变化时,忽听棺材里传来一阵碎响。 接着是棺盖被掀开的声音,一个人从棺材里走了出来,一个本应死去的人,却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穆宁面前,而穆宁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穆森,睡的怎么样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穆森白了他一眼。 穆家的人都以为穆森死了,但他还活着,死亡的状态只是因为服下了一种药物,一种能模拟死亡的药物。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穆恒林与穆宁两人,他们不知道韩闯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放弃击杀穆森,只知道穆家逃过一劫。 “对了,后面怎么样?”穆森问道。 穆宁笑了,道:“你还担心后悔?有韩大哥在,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怎么会不担心呢?”穆森一脸苦涩,毕竟是关系到家族存亡的事情。 “咳咳,穆森现正,您现在已经不是家族继承人了。”穆宁忽然很认真的说,可话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穆森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才是继承人好不,我本来就没想过要那个位置,要不然也不会过了十年醉生梦死的生活。” “真不明白你。”穆宁说道,“身为嫡长子,居然不想继承家业,若是让父亲知道了,说不定会一掌劈死你。” “我就是怕他一掌劈死我,才用这种方法。”穆森苦笑道,“可怜我的名声啊。” 远来穆森本就不想当穆家的继承人,他所谓的放浪形骸,不过是一副伪装,希望穆正平能主动削掉他的继承人的身份,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穆正平竟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哪怕他表现的再糟糕,也不愿轻易换人。 也幸得韩闯这一次出手,才能让他了去一桩心愿。 思忖到此,穆森的脸上不禁露出真挚的笑容。 “对了,我们要怎么过去?”他问道。 穆宁促狭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穆森。 “你带上这个,韩大哥你的。” “这是什么?”穆森看着面前那类似面具的薄膜状东西。 “你带上就知道了。”穆宁说。 穆森将这东西带上,发现面庞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气闷,而是出乎意料的透气,用手摸了摸,就像直接触摸脸庞,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真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说道。 穆宁从怀里摸出一把小镜子,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穆森看了一眼镜子,心中骤然一紧。 “这是谁?这是我吗?”他不可思议的望着镜子里的人,那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白皙的面庞,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单边酒窝。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镜中人不是自己。 没错,这不是自己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下意识的动了动,镜中人也跟着动了动。 穆宁微微一笑,说道:“这东西叫人/皮面具,是东南一带能工巧匠的作品,带上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话到这里,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该死的,若不是你确实需要,这东西就是我的了。” 人皮/面具被就珍贵,韩闯随身携带的也有只两张,一张他自己用,一张占时留给穆森用。 穆宁便是想要,也完全没有办法。 穆森一听人皮面/具的妙用,眼睛都笑的弯成了月牙形状,口中道:“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这样我就可以去看看比武了。” 穆宁道:“那我们去吧。” 当两人来到演武场时,正见擂台上站着两个中年人,穆宁悄悄指着右边的中年人道:“看到没有,那个就是韩大哥。” 穆森看了一眼看张陌生的脸,不禁叹息道:“果真是鬼斧神工,看不出任何破绽。” “那是,那可是韩大哥拿出的东西。”说着话,两人溜到了穆恒林和穆正平身边,穆正平从穆恒林处得知事情的始末,骤见一陌生人和穆宁走在一起,心中一动,低声道:“你是?” “没错。”穆宁回答,同时对穆正平使了个眼神,穆正平心领神会的收敛了笑容,像是完全不认识两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两人。 此刻,战斗还未开始。 韩闯饶有兴趣的望着对手的竹片剑,思绪不禁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也有一个用竹片剑的剑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就是当时化身为阿丑的莲花。 可面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又与当时的莲花不同,当时的莲花是冷峻,而面前这个人却是压抑,仿佛心中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阁下何人?”韩闯问道。 “阿大。”简单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剑客?”韩闯皱眉又问。 “不错。”依旧是冷淡的回答,甚至韩闯还从这冷淡中听出了晦涩的厌恶与不耐烦。 “还是莲花可爱一一些。”他小声嘀咕。 与莲花相比,面前这个男人实在太国阴冷了,韩闯身为一名出色的剑客,自然知道面前这人已经走入邪道。 习剑之道,人可以冷,剑可以冷,剑法也可以冷峻,但绝不能带着仇恨,带着仇恨的剑永远都不可能登峰造极。 仇恨从不是进步的源泉,反而是提升境界的阻力,只有念头通达之人,才能将剑法练到最高境界。 面前男人现在的状态,让韩闯想到了玲珑宝塔里那些被控制的幽魂,那些幽魂也因为心中的执念被心魔控制。 当然,幽魂的执念大多是执着于贪,而面前这个男人,韩闯轻易的感觉到他是一个执着于仇恨的人。 甚至整个人,都深深的陷入了仇恨之中,整颗心都被仇恨所填满。 这样一个人虽然走上了剑道的岔路,虽然最终一定会死,但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却足以让人侧目。 韩闯感觉到,他的实力并不在穆恒林之下,而且别忘记了,他是一名剑客,擅长战斗的剑客。 韩闯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暗道:“我怎么这么倒霉。” 他本没打算出手,但面前这个男人出手的话,失去了渔网阵和穆恒林的穆家,恐怕无一人是他对手,渔网阵和穆恒林毕竟是因他而受到损伤,所以这一战,韩闯是不得不出场。 只是望着擂台下紧盯着他的梦如烟,韩闯不禁有些头疼,心想:“得想个办法隐藏身份才是。” 第五百四十一章 心血之剑 没错,此刻韩闯所想的并不是如何战胜对手,而是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擂台下的那个女人眼神实在太过尖锐,谁也不知她究竟看出了什么。 或许她什么也没看出,什么也不知道,但谁又知道呢? 苦笑。 韩闯终于发现这样贸然上台是一个错误了,可错误又如何?他可没时间,也没经历去弥补这一错误,只能任由其发展。 在旁人看来,韩闯的气势越来越弱,东方白的气势越来越胜,旁人不说,就连知晓韩闯身份的穆正平也有些惴惴不安。 他看了穆恒林一眼,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穆恒林感觉道穆正平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他不会有问题的。” 穆宁也接话道:“韩大哥的实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 穆正平不知这两人信心的来源是什么,虽然他亲自领教过韩闯的厉害,但毕竟只是惊鸿一瞥,管中窥豹,也知其厉害,但究竟有多厉害,却不得而知;而东方白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当年尚且难以对付,如今的实力只会更高。 本着如此患得患失的心,穆正平的心中愈发忐忑不安,若不是身在擂台边观战,恐怕已来回踱起步子,当然,这毕竟是不可对人言的东西,需隐藏,所以在他脸上,旁人看不出任何怪异的模样,仿佛平静如昔。 其实就像穆正平所想的一样,擂台上韩闯的气势的确落于下风,但实力实力倒了他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单纯的气势来辅助,除非他要正面秒杀对手,不然都可以不用显山露水。 而韩闯显然没有秒杀对手的意思,倘若他全力出手,指不定会让台下那个女子看出什么端倪。 韩闯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犯什么大的错误。 所以一上来,他就选择示弱。 东方白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你是何人?”他说,语气比笑容更冷。 韩闯微微笑道:“我是穆家的下人。”心中想:“穆老头,这可是给你面子。” 东方白自不可能知道韩闯心中所想,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愈发冰冷:“难道穆家没人了吗?派个下人来与我决斗!” 此言一次,台下的穆家人顿觉心中愤怒,可也仅仅是心中愤怒而已,若让他们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上吗? 可笑,没见这个自称穆家下人的人的身手吗?绝不是他们这种所谓的穆家人所能比拟的。 东方白冷笑道:“果然是这样,穆家真的每人了,只能派你这个下人来送死。不过也是,我下手从不留情,若是穆家人上来,唯有死路一条,只有你这个不是穆家的人上来,死了他们才不会心痛。” 一句话,点出了台下大多数穆家人的心思,人都有羞耻感,听到这话时,大多数人都羞愧的低下头。同样没有反驳,此刻任何反驳大都没有作用,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身下捏紧拳头,暗暗为韩闯助威,只希望他能灭杀了这个东方白。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此呈乐观态势,大多数心中,认为韩闯已经死定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先不说东方白的赫赫声名,就说刚才的气势对垒,韩闯就已经落了下风,虽然气势并不决定胜负,但却可以说明实力的对比,说的通俗一点,东方白的实力更强,胜机更大。 面对咄咄逼人的东方白,韩闯微微一笑,说道:“穆家的规矩,对付上等人自然上等人出手,对付下等人自然下等人出手,我这个人是穆家最不成气候的,所以对付你,只能由我出手。” 一句话,将东方白的气势化解,也赢得了场下一致叫好的声音。 “兄弟,看好你。” “兄弟,干掉他!” “干掉这个家伙!” “东方白也没什么可怕的。” …… 一个声音响起,一连串声音跟着,很快就连在一起,此起彼伏,竟将东方白所营造的冷峻气质破坏的一干二净。 东方白皱了皱眉,说道:“口头上厉害,手上未必厉害。” 韩闯笑道:“我手上厉不厉害,你等下就知道了。”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暗骂了起来:“这什么玩意儿,要不是老子要隐藏身份,早就一剑把你拍下擂台了。” 东方白自然不可能知道韩闯心中所想,他只看出韩闯有些分神,作为一名心狠手辣的剑客,他绝不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 肩头忽然微微一动。 这一动只是毫不起眼的动作,几乎目力难以察觉,但韩闯却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他心中一动,就见宝剑从虚空中划过,剑光突然从远方闪到了近前。 一剑,近乎不可思议的杀手剑,如惊鸿,似白练。 便是韩闯这种融魂期的高手也不禁心中暗叹:好快的一剑。 “是惊鸿一剑!” 穆正平立刻叫出了这一剑的来历,见左右都在看自己,他低声说道:“惊鸿一剑是东方白的成名剑法,当年就依靠这一剑,不知战胜了多少敌手,我曾经有幸观看过他的比武,那时候的对手根本没有反应,就被一剑刺中。” 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仿佛韩闯败局已定,事实仿佛按照这个剧本发展,韩闯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非得中间而亡不可,但就在这时,韩闯微微一笑,动了。 没有人看见他动,只看见这夺命的剑刺在他胸口,却没有血。东方白暗道一声糟糕,就听身后那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的剑还是太慢了,太慢了。” 东方白没有回头,反手就是一剑,这一剑比刚才更快,落点也更加准确。 穆正平看了忍不住惊呼一声:“原来还有后招!” 他从未见过惊鸿一剑还有后招,也没听任何人说过这一剑还有后招,但此刻所见所闻,却颠覆了以往的经验。 惊鸿一剑是后招的,只是从未有人逼的东方白使出后招而已。 这一如电,似流星,东方白的身后也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虚影,正是他的武魂幽冥暗影。 幽冥暗影不但能隐藏身形,还能最大限度的提升出剑的速度,他也正是依靠这一特性,才能练成惊鸿一剑这种简单却威力巨大的招式。 在他看来,韩闯已经死定了,没有任何生还的理由。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惊鸿一剑之后还有后招,更没有一人会想到,这后招来的是如此凶猛。 东方白信心满满,可他的剑却并没有刺到韩闯,韩闯像是早有警觉似得,身形诡异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多,只一步,看似漫不经心,却刚刚脱离了剑锋的范围。 为了将剑速提升到极致,东方白放弃了剑气外放,而是将所有剑气内敛在剑身上,如此一来,好处是剑的速度更快,威力也更大,坏处是若没刺到人,就没有任何作用。 东方白这一剑就是毫无作用的一剑,他甚至不知道韩闯是怎么躲开的。 “你怎么办到的?” 韩闯笑了笑,道:“如果是你,会告诉你的对手吗?” 东方白皱了皱眉,忽然将竹片剑扔给了韩闯。 韩闯接剑笑道:“你是弃剑认输了吗?”对于剑客来说剑就是他们的生命,将钟爱的宝剑交给别人,就像将生命抛弃一样,怎么看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台下众人也呱噪起来。 “那个什么东方白,是不是认输了啊!” “那是,这人怎么会是我们穆家的对手。” “兄弟好样的,一剑刺死他!” 东方白没有理会台下的鼓噪,盯着韩闯,冷冷的道:“我能感觉到你的强大,强大到我不得不拿出全部的实力,我也感觉到你是一名剑客,所以我要和你比剑!” 就见他右手一扬,掌心绽出紫色的光芒,如电如柱。 韩闯皱了皱眉,没有进攻,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东方白。 光芒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消散,当光线散尽,一把长剑出现在东方白手中。 这把剑窄而长,锋利而轻巧,剑锋、剑脊与剑锷几乎铸造的完美无瑕。东方白一握住这把剑,整个人就变了,之前还只是阴冷,现在则变得锋芒毕露,就像他整个人,成为了这把剑。 韩闯笑了,道:“没想到你也有一件魂宝,只可惜你没到融魂期,发挥不出魂宝的威力。” 东方白冷笑一声,说道:“你试试就知道了。”他痴心看着这把剑,就像看着自己亲密的爱人一般,那妖娆的眼神让韩闯禁不住皱起眉头,脑海中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是你用挚爱之血铸成的剑?” 东方白冷冷的盯着韩闯,“不错,这就是我用挚爱之血筑成的宝剑,世人都以为当年东方家的血案,只有我一人逃出来,事实上是两个人,我和我的妻子。” 话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我们为了报仇而铸剑,没想到最后却需要她牺牲自己的性命。”他脸色一变,声音变得无比森冷:“这是她用血肉铸成的宝剑,早已与我心灵相通,融魂与否并不重要。” 韩闯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很清楚东方白说的事实,当心爱之人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血肉铸成宝剑时,那这把宝剑天生就会与剑客心灵相通,就像最亲密的爱人一样。 可以说,这是一把爱情之剑,是一把残酷之剑,是一把心碎之剑,也是一把延续之剑。 这样的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融魂,只要握在东方白手上,天生就能心灵相通,这样的东方白已经堪比融魂期的高手。 韩闯不禁头疼起来,暗道:“早知道刚才就下死手了,现在还需费一些功夫。” 若是东方白知道韩闯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吐血,自己都拿出这把从不轻易示人的宝剑了,还只能让他费一些功夫? 好吧,东方白并不知道这些,他信心满满。 第五百四十二章 风并不大,却很冷,冷的刺骨。 大山站在明溪村村口的高坡上,瞭望着远方的密林,喜儿就站在他身边,可他却无暇顾及,仿佛不愿意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只为能集中精力。 没有人。当日落黄昏,周围的人都回到了家,享受着天伦之乐,可大山依旧在工作。 没错,在高坡上张望就是他的工作,妖兽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集结完毕,出人意料,它们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仿佛长途跋涉的艰苦催磨了心志,需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调理。 这本是极好的事情,至少能让明溪村村民门始终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但别人可以放松,大山却不敢大意,他知道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明溪村,都没有大意的资格,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前几天,一名巡逻的村民死了。 死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之前还与人有说有笑,下一刻就被妖兽拖进了密林之中。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有人能救他,甚至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咽喉就被锋利的爪牙抓断。 大山只记得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和尚在淌着血的咽喉。他死了,死的不能再死,没有生命的躯壳甚至会在下一刻被撕成碎片,这是一定的。 妖兽吃人,人吃妖兽,早已成为亘古不变的定律,两个族群之间早已不死不休。 大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那是悲痛而无奈的一幕,他发誓不让那一幕再次发生。毫无疑问,这是艰难的,但任谁面对那种情况,都会发下如是的誓言。 尽管誓言会让他背负上本不应背负的责任,但他不后悔,从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他相信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 无论这回报,是好,还是坏。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或许说,风都被寒气冻死。寒冷的天气连风也忍耐不了。 大山也觉出了一丝冷意,开始原地踱着步子,远处的密林上空,积累着厚厚的云层,像是一张黑色的人脸,没有形状的人脸,只有那深邃的瞳孔诉说着恐怖,渗入人心的恐怖。 大山凝望着远方,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安然度过。” 感受到大山的情绪,顾喜儿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道:“放心吧,不会有问题,韩大哥不是已经去北山郡了吗?相信他一定能带回郡兵的。” 大山扭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怎么能放心呢?”还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北山穆家可不会轻易让他们辖下的郡兵送死。 人都是珍惜羽毛的,北山穆家的羽毛就是他们的手下。 他没有说更多,没有用更多的句子来表明心迹,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没有信心,一点也没有。 “北山的妖兽不知道在搞什么,都已经到达这么多天了,仍然没有发起攻击,我怀疑他们有别的目的。” 顾喜儿皱了皱眉,说道:“或许吧,妖兽向来凶残直接,这次没有立刻发起攻击,的确出人意料。” “你有什么想法?”大山问,虽然他不认为顾喜儿能给自己提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但此刻便是听到女孩的声音,心中也会安定许多。 他需要的并非是一个顾问,而是一份心灵鸡汤,顾喜儿的声音就是那一份能驱走阴霾的心灵鸡汤。 喜儿叹息道:“不知道,但韩大哥走时说过,无论对手怎么样变化,他的目标都是不变的,而我们的重点也应该不变。” 大山挑了挑眉头,道:“你是说?明溪村?” 喜儿点头道:“没错,北山妖王并不知道我父亲过世的消息。”一句话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你是说石源是因为不知,所以才没有立刻发起攻击,一旦他知道了,就会攻击?”大山皱了皱眉,老实说,喜儿的推测是有理由的,但也仅仅是有理由而已,大山不愿,更不敢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这上面,他所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或许喜儿能够异想连翩,但他不行,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不仅关系到自己的生死,还关系到整个明溪村,他不得不谨慎。 “或许吧。”喜儿不确定的道,“当年父亲和石源大战之后,回村就一病不起,没几个月就过世了。那时石源应该履行赌约,隐居在北山之北,根本不可能知道村里的事情,加上父亲一向低调,除了明溪村的人,没多少人知道他的事迹,所以我想,石源恐怕认为他还活着。” 大山手托着下巴,沉声片刻说道:“如此,如此就好了。至少能对石源的按兵不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语声稍顿,继续道:“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能瞒多久。” 喜儿脸上的笑容僵硬,她整个人都僵硬了下来。 “或许、或许瞒不了多久吧。”她说,显得惴惴不安。女孩虽然对父亲的余威盲目信任,但父亲毕竟已经不在了,一个不在的人能有多少威势?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又怎能凭借威势吓到一个活人? 就连喜儿自己也不相信这一点。 大山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盯着。” “你?”喜儿笑出声道:“我宁愿相信韩大哥。” 大山的脸上露出苦色,“难道我大山就比韩大哥差那么多吗?” 喜儿忽然很认真的盯着大山,也没有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牢牢的盯着,盯的大山心中有些发毛,不自禁的扭捏了两下。就在这时,喜儿脸上的认真忽然消失,代价之一嬉笑。 “你呀,你是没比韩大哥差很多,也就北山山脚和山巅的差距而已。” 这—— 大山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北山山脚到山巅的差距大吗?当然,没有人能否这种差距,最直观的就是高度,一个在地面,一个在高空,不可同而比之。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喜儿,回来吃饭了!”正是顾老爹的声音。 自从卸下了村长的职位,顾老爹就负责起家庭饮食工作,这让一向认为顾老爹是个好吃懒做主的顾喜儿深感惊讶,特别是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简直比北山郡酒店里的东西还要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顾喜儿依旧吐槽,经常说自己十几年吃的都是糟粕,这也直接导致了顾喜儿每餐不落,美其名曰,要将失去的十几年补回来。 天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喜儿一听顾老爹的声音,原本瞪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撇弯弯的月牙。 “大山哥,我先回去吃饭了,一会儿给你送过来。”她能走,大山却不能,大山必须时刻监视着对面的动向,自从上一个负责监视的人的村民毙命之后,大山就肩负起了这一重任,便是众人再如何劝说,他只是不听,理由也很简单: 我若不去,谁还敢去?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大山真正赢得了明溪村村民的拥戴,甚至神机营和铁甲士里的士兵也对其刮目相看,直接的好处就是,未来他无论下了什么命令,手下人都会一丝不苟的执行。 大山看了喜儿一眼,温暖的一笑,说道:“去吧去吧,省的顾老爹一会儿又找上门来,说我把喜儿拐走了,那就麻烦了。” 喜儿皱着鼻子道:“爷爷才不是这样的人。” “才不是?”大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你才认为那个老头不是,你去问问别人,谁不知道你是顾老爹心头的宝儿。好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给大山哥送饭菜来。” “嗯。” 喜儿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转身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大山才收回视线,他看了远处的阴云一眼,叹息道:“也不知韩大哥何时才能回来。” 韩闯也想早日结束在北山郡的事情,可麻烦却一件接着一件找上门,先是替梦如烟杀人,接着是发现梦如烟的野心,转而帮助穆家;现在更是上了擂台。 这还不是最郁闷的,最郁闷的是为了隐藏身份,他根本就不能用全力,以至于被抽出心血之剑的东方白逼到了角落里。 擂台下的穆宁看到这一幕,也不近有些担忧,口中喃喃道:“这东方白果真厉害,居然以半步融魂的实力,将韩大哥逼到这种境界。” 身旁化妆的穆森也叹息道:“没错,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实力,东方白果然名不虚传。” 这两人是没见识过东方白的厉害,更未听过他的赫赫凶名,穆正平可是亲见其威势,反而对韩闯还不落败心生敬佩,暗叹:“原本以为昨日之事是个意外,现在看来,他的确有这个本身。” 穆恒林皱了皱眉,说道:“放心吧,韩闯不会有事的。” 穆宁眼睛一亮,道:“爷爷看出了什么?” 穆恒林一脸慈爱的望着这个已经既定的继承人,柔声说道:“你韩大哥根本就是在逗着他玩,现在还没有用出三分之一的实力,他若尽出全力,恐怕这个东方白连一招都接不住。”穆恒林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八卦炉的影子。 魂宝,而且是融魂之后的魂宝,代表着韩闯至少也有融魂期的修为。 一个融魂期的高手怎会输给半步融魂的武者?就算对手持有心血相连的魂宝也是一样。 穆恒林的想法没错,如果韩闯想胜,确实能在一招之内至胜,不过他想得更多的却是如何在胜利的同时,隐藏身份。 眼见对方一剑此来,魂宝的有的韵律震荡着周围的空气,让人的视线出现片刻模糊。 韩闯虽然看的见那支剑,但却知道,这剑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温度的变化会引起光线折射的变化,进而影响人的感知,韩闯知道,对方手中的剑就是影响感知的一把剑。 如此的一把剑,对付普通武者,甚至一些融魂期的武者也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因为那些人就算拥有过人的感知,也会下意识的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韩闯从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他更相信——单纯的感知。 第五百四十三章 抵赖 韩闯是普通武者吗?若他是普通武者的话,恐怕这世界上就没有武者了。他从不单纯的以眼睛所见来做出判断,相反,眼睛所见,未必是真的。 剑影向下,台下众人口中发出惊呼,可韩闯却不躲不闪,任由那剑影劈下。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甚至没有任何伤害,当剑影触碰道皮肤的一瞬间,立刻化作泡沫。 假的。 没错,就是假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假的,真的剑就被韩闯夹在两指之间。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闪电般的伸出右手,用两根指头夹住了这把夺命的宝剑。东方白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使尽力气也挣脱不了这两根指头,不禁心中大骇。 “你到底——” 话未说完,就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倒飞出去。 韩闯一掌印在他胸前。 阿三阿二立刻飞窜而出,将东方白接着,两人用一种痛恨的眼神凝望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道:“这算我赢了吗?” 梦如烟紧盯着韩闯,叹息一声道:“当然,没想穆家果真藏龙卧虎,恐怕先生才是穆家的第一高手吧。” 眼见自己计划好的一切就败在这突然冒出的人手上,梦如烟自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用言语挑拨韩闯和穆家人的关系。 但韩闯又怎么会让他如愿?第一,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穆家,这次上台,只是客串而已;第二,从某种意义来说,穆家还是他的合作伙伴,他自然不愿意让伙伴蒙羞,当下说道:“如烟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可是穆家最不厉害的人。” 梦如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一群人拦住。 “就这样走了吗?”领头的大喝道。这些人都是穆家子弟,刚才被梦如烟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见她被韩闯压制,自然想到了痛打落水狗,于是一齐站出,只觉得就算不能让梦如烟折戟,也能落下她面子。 可不要小看面子这种东西,没丢尚好,真丢的了话,恐怕永远也难以找回。 梦如烟冷笑道:“穆家主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穆正平脸色铁青,偏偏又不能发作,只能压抑着愤怒,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让开!” 家主开口,其他人自不必说,便是领头的汉子也噤若寒蝉,只能恶狠狠的盯了梦如烟一样,随即退去,梦如烟也没心情在这里待下去,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一场看似必杀必胜的战役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梦如烟自不甘心,对身旁的阿二说:“你去查查,那个家伙到底是穆家的什么人。” “是。”阿二低头敛目道,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不怕他狼蛛毒的人到底是谁。 是夜,穆家子弟开始了狂欢,而韩闯这个化妆而成的中年人自然成了狂欢的核心,不断有陌生人向他敬酒,他也秉承一个酒客的标致,来者不拒。 没人知道他喝了多少,但他的肚子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吞噬着酒水,这也让众人看了,暗暗心惊,更加迫切的想要将他灌到。 最后演变成一群人酒战韩闯一个,当韩闯将最后一个人喝倒在地时,晃了晃脑袋,眼神里哪里还有什么酒意,分明是清醒的。若是旁人知道他用吞噬武魂来喝酒的话,一定会笑骂一声狡猾,要知道吞噬武魂在别的地方或许不能称之为无敌,但在喝酒上却堪称东方不败。 没错,酒不过肠胃,径直被吸入着武魂中,水分蒸发出体外,韩闯虽然闻起来浑身酒味,但整整来说,却连半点酒也未沾。 他摇了摇头,离开大厅,来到后面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座厢房,亮有灯,纸糊的窗户上映出四道影子。 韩闯还在门口徘徊,就听门里传来声音:“既然客人来了,就进来吧。” 韩闯微微一笑,也觉得自己泰国矫情,于是也没说什么,径直推门而入。房间里坐着死个人,正是知晓他身份的四人,他也没有隐藏,径直将人/皮面具一揭,露出本来面目。 穆正平一见到这张脸,立刻忍不住惊呼:“这东西真是鬼斧神工。”他说的不是韩闯,而是人/皮面具,带上就成为另一个人的面具,当然当的起鬼斧神工的称号。 韩闯一听这语气,便知道穆正平心中所想,当下板起脸说道:“穆家家主,这东西得来不易,制作更是不易,我身上也只有两张,你就不要打它们的主意了。”若是平常东西,送了也就送了,但这两张面具却是聂青青所赠,聂妄心所制,称之为千金难易也不为过。 更不用说还有变脸的作用,如此利器,若非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暂时借给穆森。 穆森一听韩闯语气有异,连忙赔笑道:“父亲,我早说了,韩大哥是不会割爱的。” 穆正平也明白其中的奥妙,立刻尴尬的一笑,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再强求了。”说是如此,可眼神却不离人皮/面具。 韩闯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好了,我来是讨论正事的,我的题意各位怎么看?”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就连呼吸的声响也被压到最低。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穆恒林开口:“你废了这么大力气,就是想调郡兵去明溪村支援?” “不错。”韩闯道,“我的朋友都在明溪村,所以绝不能让明溪村陷落。” 穆恒林沉吟着,说道:“原则上是没有任何问题,但你也应该为我北山郡考虑。郡兵人数本就有限,妖兽潮来袭,北山郡保住自己尚且不易,又怎能保住别人?”他想了想,又低声道:“不如将明溪村的村民迁进北山郡如何?” 对于穆恒林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一方面充足的士兵能在兽潮来临时保护自身,另一方面也能保护明溪村的村民;可韩闯显然不这样想。 他微微冷笑道:“穆长老恐怕不知明溪村在明溪村人心中的地位,你们宁愿死恐怕也不愿搬离故土。 若是能搬,恐怕韩闯早让他们搬走了,面对妖兽潮的威胁,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明溪村的安全,就连韩闯也只敢说自己能保住少数一些人,对大多数人无能为力。 但故土难离的情绪在明溪村中显得格外浓烈,先是大山表示要抗争到底,无论韩闯这样劝解也没有作用;接着是顾老爹也权他放手,说明溪村的人就是这样,无可奈何之下,韩闯也只能想出向北山郡求援的办法。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办法也收到了不下的阻挠。 穆恒林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那派去一些郡兵也是可以的,你看一队如何?”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穆长老,我帮你们穆家度过危机,可不是为了来求这一点打发叫花子的东西。” “十队,至少十队装备精良,训练有数的巨臂郡兵。” “十队!”穆恒林还未说话,穆正平便率先反对:“这不可能,你知道十队郡兵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韩闯笑道:“不过是巩卫北山郡士兵的三分之一,对于穆家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损失。 穆正平还想说下去,却被穆恒林打断:“若是别的事情,我这里就可以给您答复,但若调动郡兵,不是我穆家一个家就能说的算的。” 穆恒林也是老谋深算之辈,并没有反复强调他们这边的困难,而是以退为进,说自己无法调用郡兵,不过任谁来看,都是一句推脱之词。 韩闯冷笑道:“穆老头,你们穆家有多少势力,我可比你们清楚的多,别说是小小的十队郡兵了,就算全部的郡兵交给我,穆家也不会眨眨眼。 穆恒林脸色一沉,道:“韩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他虽然没有选择帮助梦如烟搞垮穆家,却从梦如烟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穆家的情报,首先就是穆家蓄养私兵的事情。 本来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就连苍澜国皇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睁眼闭眼之间,也有个限度,限度就是私兵的速度不能超过本地的郡兵,穆家显然违反了这一点。 据梦如烟提供的资料来看,穆家在北山郡至少蓄养了一千私兵,比北山郡的正规郡兵还多。 而且个个是武道高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不是郡兵所能比拟的。 韩闯道:“穆长老,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穆家蓄养私兵的事情瞒不住有心人,我正好有一个朋友,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告诉了我。穆家的私兵至少有一千之数,远远超过了郡兵的数量,妖兽潮就算再猛烈,有这一千私兵打底,北山郡也能固若金汤。” “我穆家从没有私兵。”穆恒林冷冷的道,“我不知道韩兄弟从哪里听到了这则消息,但我穆家绝没有蓄养私兵。” 那一千私兵可是能在北山郡屹立不倒,威胁皇室的重要筹码,若是在妖兽潮中顺损失过大,恐怕棉衣压制苍澜城的贵族,正是因为此,穆恒林才不愿意将这些私兵摆在明处。 当然,还有一点。虽然各大家族蓄养私兵的事情并非秘密,但也没有道人尽皆知的程度,若是将其摆在明面上,皇室迫于压力恐怕也会对穆家出手。 穆家的确很强,特别是在北山郡,关系盘根错节,但若皇室真的狠下心整顿,恐怕穆家也唯有衰败一跳。 要知道现在的国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穆家没有融魂期的高手,真要相斗起来,一定会落于下风。 正是出于此等考虑,穆恒林才不得不冒着得罪韩闯的风险,拒绝了他的要求。要知道,韩闯就算再强,也不过一个人而已。 韩闯眉头紧皱着盯着穆恒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一掌劈死这个不上道的老头,但考虑到这样做对明溪村没有任何好处,还是按捺了下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前因 他目光落在穆恒林身上,忽然眼神一亮,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穆恒林楞了愣,显然没想到韩闯会说出这句话,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很正面的拒绝了韩闯,对方就应该知难而退,可韩闯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继续试图说服他。 “呵呵。”他笑了笑,说道:“你说说吧。” 韩闯微微一笑,紧紧盯着穆恒林,一字一字的道:“我可以帮你医治隐疾。” 穆恒林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却迸射出了金光。 北山,月圆夜。 森冷的气息随着月光倾泻而下,在山岚之上结出了一片浮冰。小屋的亮着灯,屋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有北山妖王之称的石源,女的自然是与他形影不离的玉姬。两个人在小屋里待了两天,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语言并非是必备的交流手段一般。 这一夜月正圆,圆月挂在中天,霜色落下,投进木屋之中,玉姬终于开口:“石源,你决定了吗?” 石源和玉姬两人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到了明溪村旁的山中,妖兽部队也已集结完毕,只需石源一声令下,就会开始冲击。 但石源并没有这样做,反而下令所有妖兽偃旗息鼓,藏在山中,这让一向桀骜不驯的妖兽们心中不忿。但无人敢在他旁边进言,因为是石源,北山妖王石源。 北山有许多妖王,但公认的北山妖王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在融魂后期的石源。 妖兽虽然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但升级之难,绝非人类所能想象的,甚至许多门类,若没有大气运,根本就不能晋升。 类似石源这样,以普通的大力猿猴之躯晋升到融魂后期的,简直绝无仅有。甚至已经不能仅仅用气运来形容,说是奇迹也不过分。 石源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应该说在十年前,奇迹戛然而止时,他一直都占有着这个称呼。十年前的那一次失败,不但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子,失去了北山的王权,更动摇了他的武道之心。 这一次,石源前来明溪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了断当年的一桩心念。所以他在等,等那个人找上门来。 可他失望了,没有人找上门,没有一个。 “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会上门的。”石源叹息道,“没想到他竟然躲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玉姬摇摇头,道:“你比我更了解他,你应该知道他的性格。” 石源愣住了,愣在原地。 过好久,才颓然道:“没错,我了解他,他不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语声稍顿,y又换上了一副咬牙切齿的语气,“可他却没有出现,我已经在这里了,已经给了他机会,可他却没有出现!” 重重的一掌拍在木桌上,桌未碎,却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掌印。 若是旁人看了,一定会无比震惊,想要震碎一张木桌并不困难,大约是武者都能做到,但想要不伤到其他地方,在木桌上留下一道如此之深的掌印,则需要对真气的完美控制。 这种控制力,就算许多融魂期的高手也未必能做到。 但石源却做到了,非但做到了,还是在漫不经心中做到,如此控制力,如此功力,端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玉姬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石源,习惯了强大的石源,习惯不败的石源,就算十年前那一场众目睽睽下的失败,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真正的失败,不过是在点到为止的规则下的一种痛惜而已。 “还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做吗?”玉姬平静的说。 石源停了下来,全身上下的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刻骤然停顿,有那么几分钟,他没有说话,也没人说话,小屋里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静寂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和他的一对一决斗。”石源知道,一旦他动用了妖兽大军,就意味着曾经的失败不可挽回,所以他一直没有这样做,就是在等待着对手给他一个挽回失败的机会。 可现在。 他深深的看了玉姬一眼。 “孩子们怎么样?”石源一向称其他妖兽为孩子们,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无人不服。 玉姬道:“孩子们的脾气暂时可以压制,但如果再这样下去,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 玉姬深深的看了石源一眼,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压抑的残暴不可能坚持太久,而一旦爆发,会形成一个不可挽回的局面。 石源皱了皱眉。 “其他妖王的反应呢?” 玉姬道:“不开心,很不开心。” 就算是人,也不愿意被当成枪使,更不用说妖兽了。各大妖王对石源这样做的原因心知肚明,若是他们能从中得到利益还好,但问题就是,他们得不到任何利益,没有利益趋势的威严,终有一天会消散殆尽。 石源叹息一声。 “我也早就明白,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我只想挽回一次失败,没想到竟然这么困难。看来——”他笑着摇摇头,“看来李季甫是不愿意让我弥补这个心灵破绽了。” 玉姬皱了皱眉。 “既然他不愿让你弥补心灵破绽,那你就毁去他的心灵寄托。” “明溪村?”石源笑了,“这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一些呢?” “你想早?”石源平静的望着玉姬,这种平静让一向处变不惊的玉姬也露出片刻慌张。 但仅仅是一瞬,一瞬间过后,慌张消失,代之以一如既往的镇定。 “没错,我希望早一些。” “你希望的是什么?早一些灭掉明溪村?还是早一些让她死?” 玉姬沉默了下来。 “你知道?”过了好久,她忽然开口。 石源笑了。 他这一笑起来,眼睛里的那份温和消失不见,代之以赤裸而不加掩饰的冰冷,看起来更加慎人。 “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我没有。”玉姬争辩道,“我没有搞小动作,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石源脸上的笑容转为讥讽。 “如果为我好,就什么别做,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 玉姬沉默下来,也不知是在思索着这句话背后的道理,还是觉得根本不值得辩驳,总之,她沉默了下来。 这种沉默传染给了石源,石源也安静了下来,什么也没有;传染到了窗外,窗外的虫鸣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静默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玉姬冷冷的道。 “是我。”门外应答。 “进来吧。” 显然是个熟悉的家伙,所以玉姬才会让他进来。 一个干瘦的老头推门而入,他脸色蜡黄,皮肤枯槁,唯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洒落在脑后,显得突兀而不可思议。 玉姬皱了皱眉。 “刘老,您怎么来了?” 刘老是与她齐名的妖王,本体是一只九头秃鹫,融魂初期的修为,在妖王中并不算突出,但他本身却有一个特别的能力。 因为本体是九头秃鹫,所以极善侦查,玉姬也将侦查的任务顺理成章的交给他。 玉姬一见刘老,便知他一定侦查到了一些重要事情,不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叨扰。 刘老眯缝着眼,目光越过玉姬,落在石源身上。 石源皱了皱眉。 “有什么就快说,刘老头。” 刘老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簇拥在一起,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 “石源,我来这里是要告知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刘老忽然叹了口气。 “石源啊,老夫的九头秃鹫一族最近可过的不好。” “先说。”石源自然明白刘老的意思,无非是趁机索取报酬。他并不反感这种行为,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也要看情报是否有价值,毫无价值的情报,自然得不到任何报酬。 刘老呵呵一笑,道:“是关于李季甫的。” “李季甫!”石源原本微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眼神中绽出两道精光。“你说的可是明溪村的李季甫?” “不错。” “什么消息!” “呵呵。” 石源勉力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但十年的夙愿又怎是压抑能压抑的住的,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九头秃鹫一族可以进驻到中心区。” 北山的中心区域是北山之中,天地元气,最为浓密的地方,也是他石源闭关的禁地,只有经过他允许的妖兽才能入。 擅入者,死! 刘老早已对那个地方垂涎三尺,这才用得到的消息来要挟石源。 刘老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谢过石源兄弟了。” “快说。”石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身下握紧拳头。 刘老也不敢再矫情,立刻说道:“据我所得的消息,李季甫已经死了。” “不可能!”石源惊呼起来,“他不可能死,他怎么可能死!”面孔狰狞的凝望着老刘,眼睛几乎快滴出血来。 刘老自然知道李季甫在石源心中的份量,开口解释道:“其实当年与你一战,他受了重伤。” “重伤?”石源皱了皱眉,开始回忆当年的场景。 那是他最失落的时刻,是如无必要,绝不希望回忆的时刻,现在他却主动开始回忆。 他想起了每一个细节,想起了每一个招式,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失败,李季甫是怎么胜利,他的眼睛渐渐有了光亮。 “内腑受创?”他说,“一定没错,一定是内腑受创,这种伤势只要不动手,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刘老叹息道:“没错,当年他生生受你一掌,将你制住,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击杀你,因为那时他已经受了重伤,根本不可能动武。”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石源叹息道:“怪不得他明明可以杀我,却放了我,还逼我立下誓言,原来他受了重伤。” 石源心中并无怨恨,输了就是输了,他不会找任何理由。 “这么说他伤重而亡?”他问道。 “没错。”刘老点了点头,“回去后,支撑了几个月就死了。” 五百四十五章 沉默中爆发 黑暗中压抑着沉重的呼吸,就像某种明快忽然变成了不可承受的东西,那种深邃令人不堪重负。 有那么几分钟,巡逻的王小二感觉到一股森林的气息侵入了他身侧的空间,仿佛即将透过皮肤,冻结血液与肌肉。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将衣领拉高了一些,便是这样,也无法阻挡那无孔不入的寒气。 他冷,冷的不可阻挡,冷的无可救药,就像被扔进了冰窟里一样。他试图用坚强的意志顶过寒冷,却发现以往无往不利的利器而今却变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冷,依旧冷,冷的刺骨,冷的钻心。 身旁的李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盯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沉声道:“你怎么了?有这么冷吗?” 北山的冬天虽然寒冷,但住在北山的汉子们早已适应了这种寒冷,再说,大家都是武者,就算穿着单衣站在雪地中,也不会感觉刺骨的深寒,最多不过丝丝寒意而已。 看王小二的动作和眼神,看他将棉衣裹得紧紧的状态,便知他现在冷的异常,不同寻常的冷。 王小二楞了楞,望向李四的眼神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不冷吗?” “不冷。” “奇了怪了,为什么我觉得好冷。” 王小二哈了口气,气体从口中吐出,立刻便在半空中凝结成水雾,短短的一瞬间,又凝成了肉眼可见的冰棱。 “这——”李四静待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小二,“我说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短短一瞬间,王小二身上又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刚才李四还是只觉得他冷的话,现在则是肯定了。 仿佛是一瞬间,他的头发和眉毛上凝结出一层淡淡的冰霜,整个人就像进入了冰洞一般。 “不行,不行了,冷,我好冷。”王小二环抱着双臂,脚下不住的跳动,跳不高,因为他的双腿已经麻木,但依旧下意识的在跳,因为若是不跳,结果必定是死路一条。 看到王小二的模样,李四立刻就慌了神,急道:“小二,你怎么了?这到底是这怎么了?” 之前王小二还能说话,现在却连一个字也吞不出来,只是用一种惊悚的目光望着李四,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下一刻,他直挺挺的倒地,森冷的寒气冻结了他的血液,他死了,整个人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息的冰雕,李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后退,后退,不停的后退,直到到了临界点,他忽然拔腿就跑。 身为武者,李四的实力虽然不强,但逃跑向来是他的强项,他不知道身后有什么,甚至不知道身后是否真的有东西,只觉得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追逐着他,逼迫着他逃跑。 他催动全力,不敢有一丝大意,甚至连形象也不需要,看起来就像一只仓皇失措的老鼠,在他身后,冰雪骤然起,森冷的寒气凝结成一股肉眼期间的白色气旋,紧跟在他身后。 紧跟着,没有一丝放松,仿佛这一人一物之间存在着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将他们联系起来。 惶恐,不安,惊悚,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一齐出现在李四的脑海中,搅乱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 而王小二死时的惨状,就像一缕挥之不去的梦魇,始终萦绕在他身旁。 之前还是悄悄的,默无声息的,毫不起眼的,现在却如此的直白,如此的猖狂,如此的肆无忌惮。 身体渐渐来到极限,腿脚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那撕裂的痛苦让他再难以坚持,几秒钟过后,李四的身体被气旋所吞没。 又过了秒钟,气旋散去,李四化作一尊没有生息的冰雕,刚刚逝去的生命就像气息一样萦绕在身边。 一道影子从远处走来,白色的影子,不是人影,而是一团白色的冰晶。是无数细小冰晶的结合体。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魅力的东西之一,光线落在冰晶表面,反射出夺目耀眼的光。 但有句话说的话,越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若有人在旁,一定会发现,这团冰晶正向周围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当它出现在这里,周围的温度足足下降了一倍有余。 这样的气温,即便是武者也难以承受。 冰晶忽然发出声音:“小子,玩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接着在冰晶旁边又如此了一团冰晶。同样夺目耀眼,只是小了不少,但散发的寒气却丝毫不弱。 若是有经验的北山猎人,定会一眼认出这两个东西的身份,正是传说中的冰魄寒晶,属于妖兽的一种。 妖兽可以是妖,也可以是兽,这冰魄寒晶就是妖的一种,原本没有生命,后经过漫长的时间,产生灵识。可不要小看这类型的妖兽,比起普通妖兽来,他们虽然晋升更加困难,但天生就实力强大。 就说这两只冰魄寒晶,大的那一只至少有凝神巅峰的实力,小的也有凝神初期的实力,再加上两人刀枪不入的冰晶身体,以无时无刻散发的寒气,便半步凝神的高手遇到他们,也需小心应付。 这样的两只妖兽出现在河东村村口,端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冰魄寒晶很少出现在人类时间中,它们大多生活在北山深处,安静的修炼。 但此刻它们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位置,理由也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大冰晶冷冷的道:“小个子,先收敛气息,我们可要给那些人类一个突然袭击。” “知道、知道。”小冰晶的身体在空气中晃荡,就像一名欢快玩耍的孩子,但只有熟悉它们的人才知道,这种东西有多么危险。 几刻种过后,两只妖兽对东河村发起了攻击,所谓的严密的防御工事根本无法抵挡这两只特别的妖兽,他们肆无忌惮的屠杀。 没错,就是屠杀,所有敢于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类,只有死路一条。若不是东河村还有一个凝神后期火武魂,且修炼至阳至刚功法的高手抵抗,恐怕此刻已经崩溃了,此际就算没崩溃,也距离崩溃不远。 因为两只冰魄寒晶破开了防御之后,无数普通的妖兽冲进了村子,长老们阻止村里的老人妇女还孩子躲进祠堂,利用祠堂的符咒之力暂时挡住了妖兽的攻击。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看着摇摇欲坠的符咒,谁也不知它还能抵挡多久。 “下决心吧,大长老!”说话的是一名健硕的汉子,身材高大,四方脸,看起来有些木讷,但此刻脸上却露出狰狞的表情,仿佛只要他口中的大长老有任何异议,他就会发起攻击一样。 崔东成是河东村的大长老,七天前,他接到了明溪村送来的信息,说是妖兽潮开始希望村落间组成联盟。 妖兽潮可是北山的大事件,遥想十六年前的妖兽潮,多少村庄毁于一旦,就算东河村这样的大村也元气大伤。崔东成自然知道,依靠自己一个村的力量是无法阻挠妖兽潮的攻击,但若说与明溪村结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为何? 仇怨啊。 河东村和明溪村之间,不是普通的仇怨,而是世仇。最早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听说当年是唯一穿过两村的一条河流。 河东村在上游,明溪村在下游,本来相安无事,但河东村善改河道,用以灌溉农田,这一下就惹恼了明溪村的汉子,在当年的村长带领下,明溪村村民到河东村来论理。 大家都是粗人,这道理自然是说不通,河东村擅改河道是不对,但也是为了灌溉自家农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 本来只要将河道改回大家就可相安无事,但尝到了甜头的河东村又怎肯作罢,于是两村的村民械斗起来。 这一场械斗死了几十个人,也埋下了两村世仇的祸根,至此之后,两个村子争斗不休。 在这种世仇的大背/景下,即使崔东成迫于压力,同意了村落结盟的提议,但若要说真的向明溪村求援,他第一个不答应。 为何? 那不就意味着他河东村向明溪村低头了吗?不就意味着河东村这么多年来的鲜血都白流了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崔东成,必定会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崔东成是个好面子的人,比普通人更加好面子,他做不出这种丢脸的事情,就算被妖兽团团围在祠堂中,他也不准备妥协。 “不用再说了,求援一事绝无可能。” 众人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河东村没有所谓的村长,村里的一切事物都由长老会决定,而崔东成是长老会的大长老,在其中占据了非常特别的地位,他不同意的事情,无异于被长老会否定,并且根本没有再提的可能。 崔东成是个什么人? 所有人都知道,说好听点是倔强,说不听就是顽固了。身为一个人,倔强一些也没什么坏处,仿佛给人以坚韧不拔的感觉;但身为一个村子的大长老,若是倔强,就有些麻烦了。 不听人言,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这些都是村民们送给崔东成的标签,若是在其他村子,村民们还可以投票废除崔东成的大长老位置,但在东河村,显然行不通。 原因有两点,第一,崔东成虽然顽固,但几乎每一次顽固都能带来不错的结果,他没犯错,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心中腹诽。 第二,崔东成当了十年东河村大长老,在东河村可谓是一手遮天,便是村子里一些凝神期的高手也不敢和他对抗。 好比此刻质问他的汉子,这汉子名叫白芒,是附近的宗门子弟,也是河东村的村民,就算他这样的人,也只敢质问崔东成,不敢反抗,更不用说别人了。 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便是害怕,便是瑟瑟发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偌大的祠堂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唯有门外妖兽攻击符咒的声音不时窜进耳朵里。 “轰隆!” “轰隆!” 每传来一声巨响,祠堂都会剧烈的震动一下,没震动一下,门口漂浮的符咒就会暗淡一分,符咒没暗淡的一分,众人的心就会沉下一分。 可崔东成的表情依旧不变。 没人愿意去死,更不用说,这一次死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朋友、许许多多熟悉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心在一点一点动摇,直到以崔东成的威信,而已无法镇压时候,终于迎来了最猛烈的爆发。 第五百四十六章 说服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这句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仍和世界都是合适的。 当愤怒的火焰在某一刻再也无法压抑之时,所迎来的爆发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巨大的不可思议。 没有任何预兆,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白芒忽然冲向崔东成,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单手拉住崔东成的衣领,将他高高提起。 “崔东成,我最后问你一句,求援还是不求援!” 崔东成的身体在颤抖,他没有任何理由不颤抖,因为白芒此刻的气势实在太盛了。就像一只愤怒的公牛,牛角仿佛已经抵靠在崔东成的咽喉上。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恐惧,没有任何理由不害怕,没有任何理由不颤抖。他恐惧、害怕、颤抖,将最人性的一面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现,可就在这时,白芒笑了。 忽然笑了。 崔东成从这笑容中看出了赤裸裸的讥讽与冷酷,看出了不加掩饰的无视,他顿时感觉到羞耻。 有些人感觉羞耻,会奋发上进,有些人则会迁怒于他人,毫无疑问,崔东成就是那种在感觉到羞耻时,迁怒于他人的人。 “白芒!你在干什么!”崔东成大吼,他尖锐的声音就像一只被掐住咽喉的鸡。所有人都用冷峻的目光盯着他,盯的他心头发麻。 但内心中那扭曲的骄傲又在这一刻重回身体,他大声吼道:“白芒,立刻将我放下。” 白芒没有动,没有任何动的意思,即使身边的长老们有意冲上来解救崔东成,白芒仍然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没错,崔东成是河东村的大长老,是整个河东村的重要人物,但不代表他白芒就是好惹的。 宗门子弟这个称号可不是说说而已,一旦入了宗门,身份在村落中就大有不同,白芒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原则,所以他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凝望着崔东成,冷笑着说:“崔大长老,现在已经到了东河村生死攸关的时刻,难道你就不为这一村的老小着想吗?” 一句话,引起所有人同仇敌忾;或许刚才他们觉得白芒的做法有些不妥,有些大逆不道,但此刻却在内心里认同,认同白芒所做的一切。 易地而处,若是他们有白芒的实力,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白芒,你这是什么话?敢威胁大长老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拐杖拄地的声响。 说话的是河东村长老会中的张长老,实力并不算强,声誉也不算好,但一来更在崔东成身后,二来活的足额长久,阴差阳错之下,也就成了东河村的长老。 可以这样说,他是东河村里最没有长老威严的长老,但即便是这样,长老说话,下首众人立刻就噤声,原本的窃窃私语声也陡然停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的凝望着白芒,希翼着从他口中得到他们所希望的答案。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英雄,而不是在长老面前退缩的懦夫,即便他们所有人都是懦夫,但不希望自己支持的人成为懦夫。 白芒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张长老!” 一声重重的张长老,如同响鼓重捶一般,锤在张长老的胸前,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直到看到白芒那嗤笑的眼神,才知自己失态,但此事为时已晚。 “张长老,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妖兽就挡在祠堂外,攻击符咒,符咒能坚持多久,恐怕你也不知道,若是等其他村落发现才来救援,那时符咒早就被攻破了,到时候这一祠堂的老小是什么下场,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张长老脸色微变,但嘴上兀自狡辩道:“这符咒是我东河村的守护图腾,怎可能轻易攻破,白芒,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一句话,说的堂而皇之,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祠堂剧烈震动,烟尘四起,符咒表面也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女人和孩子门惊叫了起来。 白芒皱了皱眉,沉声道:“张力,王翰,你们两个尽量加固符咒。” 两条大汉立刻站出来,以自己的真气修补符咒,只是这种修补只能修补符咒失去的能量,没办法让裂痕弥合,那道深深的裂痕就像横在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刺痛了人心。 无论是妇女、儿童,还是老人,脸上都露出惊慌的表情。 白芒叹息一声,道:“张长老,你也看见了,符咒坚持不了多久。” 张长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闭口不言。他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自己说些什么,都已经没用了,裂痕的出现就是符咒即将崩塌的最好明证。 白芒也没有难为他,只是将视线落在了崔东成身上,与明溪村的联络方式掌握在崔东成手中,所以现在迫切的是要说服崔东成,若他不答应,就算其他人都答应了也是没有。 可崔东成—— 白芒皱了皱眉,崔东成的表情与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崔长老,事实就在眼前,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掌控中,若是妖兽攻破了符咒,恐怕连你自己也难逃一劫,又何必再执着于仇怨呢?” 白芒希望用这样一句情深意切的话语来打动崔东成,更希望用全村人的性命,甚至他自己的性命来让他就范,但他显然低估了崔东成的狠劲。 他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绝无可能!”崔东成冷冷的道:“我东河村的人绝不会向明溪村妥协,更不会让他们来救!就算我崔某人死在这里也不可能。” 崔东成坚定的表示让白芒头疼,只觉得面前这个老人已经顽固到了一定程度。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但崔东成依旧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甚至不给他任何回旋余地,如此一来,谈话似乎进入了死胡同。 既然软的不成,那就来硬的。白芒从不是一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他想到了就会做,思忖到了就会付诸实施。 几乎不给崔东成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右手探出,闪电般的爪想崔东成的胸口,崔东成下意识出手抵挡,但他的实力又怎是白芒的对手,不过一招,甚至只用了半招,白芒就将他制住。 手掌按在崔东成的胸口,真气微微一吐,便将他全身穴道封住。 “崔东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联系方式,我可以饶你不死!” 若是平常,这样对付大长老,东河村的村民早已群起而攻之,但此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包括那些平素里以崔东成命令为己任的长老,此刻都没有出声,只是一个个用敬畏的眼神望着崔东成。 不是害怕他,而是希望他交出联系方式。 崔东成也是硬气,就算没有一人支持他,依旧破开大骂:“白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长老吗?” 白芒冷笑道:“同样的话我还给你,你眼里还有我们东河村吗?” 崔东成一向以东河村人自居,又怎能忍受白芒这样的挑衅,当下怒道:“白芒,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若向明溪村求援,就代表着东河村在百年争斗中输了,我们前辈留的血就白流了!” 一句话,让原本偏向于白芒的人心忽然又飘忽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没错,若是东河村真的向明溪村求援,不就代表输掉了两村之间的百年争斗,日后就算打退了妖兽,东河村也失去了尊严。” “是啊,白芒,或许这符咒能够支撑,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未必不能战胜妖兽。”张长老开口。 他这一开口,立刻就有人附和。 “对啊,或许我们不用向明溪村求救。” “没错,明溪村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能向他们求救。” “是啊是啊。” …… 说话的尽是一些年纪颇大的男人,这些人常年与明溪村斗争,心中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就像东河村向明溪村求救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一样。 孩子与妇女都没有开口,年轻人也没有开口,但从他们的神色中,就能看出不满。 没人愿意死,没人愿意用生命去赌博。 白芒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各位,你们真的以为符咒能够顶住,或者说我们能够战胜外面的妖兽吗?” “难道不能吗”崔东成反问。 在他看来,妖兽虽然势大,虽然将他们逼到了祠堂中,但却是因为突然袭击,现在东河村整顿了力量,想要战胜对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这样想法的人并在少数,当崔东成说话时,这些人下意识的跟着点头。 白芒叹息道:“崔长老是因为妖王级别的妖兽没有出现的原因,所以认为我们能赢吗?” 当年的妖兽潮,东河村同样被逼的山穷水尽,但那是妖王出手的前提下,现在妖王没有出现,这些村民心中,特别是经历过十六年前战斗的村民心中,自然存在着一种叫醒的情绪。 但白芒接下来的话,却将这种侥幸彻底粉碎。 “外面有两只冰魄寒晶,其中还有一只属于成熟体。冰魄寒晶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应该知道。” 北山人,没人不知道冰魄寒晶的厉害,那种只要靠近人类,就能将人置于死地的妖兽,足以引动所有人内心的恐惧。 妖王虽然厉害,但也不能做到杀人于无形,冰魄寒晶却能做到这一点。普通武者在它们面前,甚至没有站立的权利,会被瞬间秒杀,只有与它们同为凝神期的武者,才能抵挡寒气一段时间。 但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就算拥有普通火武魂的高手,也难以在寒气内待上长久的时间,更不用说其他武魂了。 可以这样说,冰魄寒晶对于所有不如它们的武者,甚至大多数与它们实力相当的武者,都有绝对的克制作用。 这样的妖兽,在村民心中已经是不下于妖王的存在。 白芒冷冷的环视四周,所有接触到视线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我白某人虽然有些实力,但也不认为自己能和两只冰魄寒晶对抗,据我所知,能在武魂上克制冰魄寒晶的只有明溪村的大山,只有他的九阳真火才能克制冰魄寒晶。 “但大山只有化元期的修为。”崔东成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可白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努力化为泡影,更让他不得不在最后交出明溪村的联络方式。 “大山、大山已经晋升到了凝神期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救援 上 一切都是那样的风平浪静,风平浪静的过分,很柔和的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夜色温柔,就像女儿家的柔软的手,屋子在夜色的安逸下沉睡,看起来是那样的祥和。 屋子里祥和,屋子外却未必祥和,甚至可以说紧张的。 自从一个钟头前,大山进入房间之后,喜儿就和顾老爹等人一起待在屋外,一个钟头,房间里没有生息,若不是那轻微的呼吸,甚至不会有人认为大山还在房间里。 一个月时间,从补身期的小武者,升级成为凝神期的大高手,怎么看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大山却做到了这一点。 两个原因,第一,大山原本的积累就足够雄厚,有了雄厚的积累,晋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第二,习武本身求的是一个念头通达,大山原本就有突破的实力,但因为念头不通,所以一直没能晋升,韩闯帮他点通了念头之后,自然有一通百通的效果,再加上九阳神功的辅助,一路修炼到凝神期就是顺理成章了。 就在刚才,大山又有了感应,突破的感应,他感觉自己即将从凝神初期突破到凝神中期,要知道此刻距离他上次突破才不过几天而已,若是让韩闯知道大山的突破速率,也免不了会嫉妒。 要知道当年就算是他,也没有如此之快的晋升速度。 顾喜儿更是心中欢喜,毕竟大山是顾老爹认定的女婿,也是她为来的夫婿,她对大山自然有种特别的情愫,眼见大山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顾喜儿心中也有些担忧,不禁在原地踱起步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忍不住道:“爷爷,大山哥都进去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顾老爹也心中担忧,但他明白,将这种担忧表现出来没有任何作用,相反还会影响喜儿的情绪,于是平静的道:“放心吧,喜儿,你大山哥一定可以突破的。” 听顾老爹这么一所,喜儿也稍稍放下心来,开口道:“爷爷,当年你从凝神初期突破到凝神中期时用了多久时间。” “我?”顾老爹眯缝着眼,狭窄的缝隙里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只用了三刻钟的时间就从凝神初期突破到了凝神中期。” “所以你的实力才这么差劲。”顾老爹正洋洋得意的享受着自己孙女崇拜的眼神,就听身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不用说,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只有莫有玄一人了。 莫有玄冷冷的一笑,对顾喜儿道:“喜儿放心吧,突破时间用的越久,突破后实力就越强。大山这孩子虽然连续突破,但根基还是十分稳固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真的吗?”顾喜儿眨巴着眼睛,神色间尽是担忧。 “当然。”莫有玄笑了,道:“老夫见过的高手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其中突破用几个时辰的也不在少数,而且这些人最后都成了惊天动地的高手。”他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胡须,还有挑衅的眼神看了顾老爹一眼,直把顾老爹气的胡子都飘了起来。 “喜儿,别听他胡说。”顾老爹道:“突破的时间越长,危险系数也就越大!” “真的吗?”顾喜儿眨巴的眼睛渗出两点泪水。 顾老爹立刻便知自己失言,连忙说道:“喜儿喜儿,你放心好拉,我和莫老头给大山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真的?”顾喜儿擦了擦眼泪,低声道。 “当然!”顾老爹挺胸说道,只是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一声“当然”都有不少心虚的意味在里面。 只有凝神期的高手才明白从凝神初期突破到中期的危险,若是一不小心,命丧黄泉也并无可能,而且一旦开始突破,外界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一切都要看自己。 一念及此,顾老爹也不禁心忧的看了莫有玄一眼,莫有玄也低垂着头,一脸苦色。 “也是,大山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出来了才是。”顾老爹道。 “你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情况?”莫有玄试探的问。 “有可能。”顾老爹道,“毕竟凝神其突破的变数太多,谁也不知道具体的变化为如何。” “那怎么办?大山哥不会真的出事吧。”顾喜儿一听两位老头都这样说,忍不住哭出声来。 顾老爹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喜儿,你应该对大山有信心,他这一越连接突破,已经积累了不少突破境界的经验,我相信他能应对各种困难。” 顾喜儿听了这话,果然停止哭泣,只是来到屋前,忧心的凝望着封闭的木门,仿佛希望视线能透过木门到内里近况。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从远处走来两人,一高一矮。 顾老爹见这两人走来,不禁皱了皱眉,喃喃道:“程前和边亮怎么来了?” 程前和边亮是负责周围村落联系的联络员,两人的自有一套联络的方法,能足不出户就能联络到周围村落。 平常两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此联袂前来,也由不得顾老爹不奇怪。 两人走道近前,也不矫情,立刻对顾老爹说道:“长老,出事了。” “什么事情?”顾老爹心中一颤,以为妖兽开始攻击,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若是妖兽真的开始攻击明溪村,恐怕就不是这两人联袂钱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言最后由高个的程前开口:“长老,我们接到东河村的急报,他们那边受到妖兽攻击了。” “什么!”不光是顾老爹,就连顾喜儿和莫有玄也同时惊叫起来。 这几天大山连续突破,村里的事物就由顾老爹负责,他一直提心吊胆,就是怕妖兽突然发起攻击,现在妖兽虽然没有攻击明溪村,但攻击东河村,也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顾老爹急问。 程前道:“大约在黄昏时候,东河村遭到了攻击,领头的是两只罕见的冰魄寒晶,一出手就破掉了东河村的防御工事,崔东成长老将东河村所有人击中在祠堂里,利用祠堂的符咒抵御。” “居然是黄昏时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报告!”顾老爹气急败坏的道。 他气的不是程前和边强,而是崔东成,要知道两个村子早已结成联盟,宣布守望相助,只要一村受到攻击,另一个村子就会支援。 按理说黄昏时候发生的事情,崔东成只要当时和明溪村联络,最多半个时辰,明溪村的高手就会去支援,退一万步说,大山也不会闭关突破。 莫有玄冷笑着道:“还能因为什么,那可是东河村,大长老是崔东成。”虽然来到明溪村的时间不长,但莫有玄依旧深刻的感受道明溪村和东河村的仇恨,几个月以来,经由他手治疗的被东河村打伤的村民也有不少,对于那个无理取闹的村庄,他可没有半点好感。 他这一笑起来,眼睛里的那份温和消失不见,代之以赤裸而不加掩饰的冰冷,看起来更加渗人。 程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颤声道:“那、那长老,我、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是要去救啊!崔老头都落下面子向我们求救了,我们若是不去,难免落人口实,到时村落联盟就名存实亡了。” 莫有玄摇摇头,沉声道:“不忙,你要去也要等到大山出来再说。” “为什么?”顾老爹瞪大眼睛,怒视着莫有玄。 莫有玄毫不避讳的道:“攻击东河村的虽然没有妖王级别的妖兽,但却有两只冰魄寒晶,光这两只东西,就足以让你全军覆没了。” 顾老爹那颗原本火热的心,立刻冷静下来。 “是啊,两只冰魄寒晶啊。”他可没自大到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只冰魄寒晶,要知这两只东西可是好处克制绝大多数同比级别武者,明溪村中,也只有大山的九阳真火能克制它们。 问题是大山正在闭关,不能受打扰,顾老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莫有玄眼睛一动,说道:“不如这样,我带人先去,大山出关后,你立刻让他过来。” “你。”顾老爹狐疑的望着莫有玄,不是他不相信莫有玄的人品,而是不相信莫有玄的实力,两人同为凝神后期的武者,但又同是医者,不善争斗,绝不可能是同等级妖兽的对手。 要是普通的妖兽,还可以用人海战术对付,但冰魄寒晶这种东西,根本不要人海战术,只要你比它弱,来多少都没用,根本无法抵御它的寒气。 莫有玄心知顾老爹所想,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顾老头,我欠你的还没还,没这么容易死掉。我有办法暂时对抗一下冰魄寒晶的寒气。” “真的?”顾老爹问,眼神里明显透露着不相信。 莫有玄立刻板起脸说道:“顾老头,我说的你就信,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第五百四十八章 出关 大山的心从没有如今天一般欢畅,他本是补身大圆满的武者,从四年前开始就是。 那时候他只有十五岁,就在几个月前,他十九岁的时候,依旧只有补身大圆满的修为,四年时间,没有任何进步的修为就像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打心眼里感激韩闯,若不是韩闯那一番醍醐灌顶的教训,他恐怕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补身大圆满,若不是这神奇的九阳神功,恐怕他也不可能在几月之内,修为如坐火箭一般飞涨。 甚至若不是韩闯,他恐怕已经死了。 大山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韩闯带给他的。 此刻,他正在试图普通凝神中期。 从化元期到凝神期是一个门槛,从凝神初期到中期也是一个门槛,大山徘徊在这第二道门槛之前,试图迈不过,但总是差那么一股劲头。 没人知道那劲头代表着什么,也没有知道差距是什么东西,大山明白,一旦进入这个房间,一旦开始突破,外人是不可能帮助自己的,能帮助自己的,唯有自己。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通过合理的分析找到其中的不足与差距,试图弥漫这些不足与差距,但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依旧努力,依旧差了临门一脚。 依旧不能将所谓的0,化成有意义的1。 凝神中期啊,在很多人看来,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境界,但在从前的,甚至现在的大山看来,都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如此的不真实。 仿佛之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希望编制而成的影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影子,无一例外。 大山不禁感觉到沮丧,那颗火热的心渐渐也有了散去温度的迹象。 他不禁心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而突破?我倒是能不能突破?”他不明白,不知道,不懂得。 这世上明白、知道、懂得的人本就不多,他并非其中一个。 他试图明白、知道、懂得,但所有的努力最后都化作了虚妄,便是种子也没有留下一颗。 他沮丧。 甚至痛苦。 隐约间,竟想用一场大哭来了解突破的念头,即便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了,就永远也不会有,可他依旧隐约觉得那不过是天神给自己开的玩笑,无论是停留在补身大圆满四年时间,还是几个月之内,从补身大圆满提升到了凝神初期,都想一幅幅虚幻的画卷从他面前一一掠过。 它们高飞,飞走,不见了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虚妄,将那些渴望而又遥不可及的东西彻底碾碎了扔向大海。 没有人愿意这样做,但又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看来就到这里了。) 他心中苦笑,真正开始散去盘踞在丹田里的真气,只要真气真正散去,便代表着他放弃晋升凝神中期,最主要,这将会在他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将会成为一记不可逾越的障碍,将会是一只不能回避的心魔。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但知道又能怎样?他能改变吗?不能。他能适应吗?也不能。 他只能随波逐流,有些时候,甚至连随波逐流的可能也没有。那些所谓的“试图”都成为了荒谬的可能。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但就在这时,就在真气即将散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韩闯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那谁会相信你呢?” 这本是随口说说的句子,此时此刻,却如明灯一般,照亮了大山的心房。他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真正感觉到那原本遥不可及的一层薄膜,仿佛就在不远的地方,向他招手。 犹豫被他丢在了脑后,锁进那永远不可触及的地方;彷徨被他扔出心外,放逐到不可寻回之地;渴望之火重新燃烧,那炙热的温度便是他自己,也能清楚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胸膛里仿佛有一把火,一把点亮了希望与前途的火,此刻没有犹豫,此刻没有彷徨,此刻只有希望,只有渴求,只有那孜孜不倦的努力与拼搏。 过去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出现在大山的脑海里:最初学武时挥出的第一拳,第一次感受到体内真气的流动,突破补身期,达到补身大圆满,然后是痛苦的折服,几乎要放弃,最后是预见韩闯之中的一飞冲天。 这一幕幕,一桩桩,如此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力量,就像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永不知疲倦的撞击着心房。 真气在一瞬间充盈全身,大山在一种名为渴望的力量的趋势下,用尽全力开始冲击那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一次, 两次, 三次 …… 薄膜开始动摇,原以为不可动摇的东西,竟然在这一刻开始动摇,这本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可大山心中却无悲无喜,他的表情坚毅而平静,浓郁眉间,说法着属于青春男子特有的魅力。 不急不躁,循序渐进,仿佛所有的既定目的都轻松的达到,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 “啊!” 一声大喝,如山洪爆裂,水波震动,一股绝强的力量终于冲破了那一层薄膜,大山睁开眼,仿佛这天下变了一个模样。 依旧是那熟悉的房间,可他却看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他看见一只昆虫飞胸前,飞的很慢,很慢,慢的不可思议。 他知道那不是昆虫飞的慢,而是突破凝神中期后,世界的一切都变得不同。 如果说凝神初期只是初入凝神的准备,凝神后期是为冲击融魂而准备,那凝神中期就是真正的凝神了,此时此刻,大山也终于能够发挥出凝神期百分之一百力量。 他不知道这股力量有多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有何作用,只是清楚的明白,自己成功了。 成功了。 真正成为了凝神期的高手。 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肺部的浑浊气息也同时吐出,还有那些属于过去的郁闷,属于曾经的压抑,都一切随之而出,仿佛整个心灵都得到了进化一般。 大山笑了,天真的笑了。他本就有天真的笑容,只是从前的他,被修为停滞的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这一刻,却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 他走出房间,正好迎上了顾喜儿和顾老爹焦急的眼神。 “成了吗?”顾喜儿的眼睛里噙着泪滴,就连声音也带着颤抖的意味。 “成了。”大山温润的一笑。从这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憨厚的少年大山,而是真正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男人。 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脱去了稚嫩,成为了一个有理想和抱负的男人。 真的。 或许只是从凝神初期突破凝神中期,在很多惊才绝艳之辈看来,这样的突破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值得欣喜。 但在大山看来,晋升对他来说却无异于一次真正的蜕变,就算在突破凝神初期时,他也会害怕,害怕那时的突破不过是昙花一现,终究会归于平凡,但此刻的突破却让他明白,一切都是真的,是顺理成章的,是四年幸苦积累的产物。 一念及此,他心中对韩闯的崇敬就更加深切了,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韩闯带给他的,所有的希望,晋升的疯狂,还有渴望与自信,都是韩闯带给他的,没有韩闯就没有此刻的他,也就没有那些东西。 微笑就这样清楚明白的挂在脸上,可顾老爹接下来的话,却让微笑消失。 “你出关就好了,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莫非是明溪村有事?”大山笑容一凛,沉声问道。突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若因为突破而耽误了明溪村的事情,那大山一样会认为自己罪孽深重。 这是理所当然的,大山的武道在于护卫,护卫明溪村,若是明溪村出了什么事,他的武道之心也就毁掉了,之后更不可能突破。 顾老爹心知这一点,也没有隐瞒,说道:“不是明溪村,是东河村。” “东河村出了什么事情?”大山疑惑的问。 “妖兽攻击的东河村。”顾老爹回答。 大山心中一惊,连忙道:“情况怎么样?严重吗?”他倒不担心东河村被攻陷,若是真被攻陷了,顾老爹绝不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同他说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东河村虽然受到攻击,但还没有陷落。 顾老爹道:“大约在黄昏十分,东河村受到妖兽的突然袭击,领头是两名冰晶寒魄。” “冰晶寒魄!” 生活在北山的大山又怎会不知道冰晶寒魄的厉害,那可是好处群战无敌的妖兽,便是此刻的他遇到也需小心对付。 顾老爹沉声道:“没错,就是两只冰晶寒魄,一只是成熟体,一只成长体。” 大山忧心的道:“两只冰晶寒魄,又是突然袭击,恐怕东河村这次讨不了好。” “谁说不是呢?”顾老爹道:“现在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祠堂中,依靠祠堂的符咒抵抗,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这么严重?”大山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在他看来,东河村即便挡不住这次攻击,也能抵挡很久,绝没有说现在就退到祠堂的说法。 顾老爹叹息道:“都是那个崔东成,他若早一些求援,就不会这样的问题了;弄的现在有些尾大不掉。” 大山道:“那我们等什么,赶快去支援啊!”大山倒没想过什么东河村与明溪村的仇恨问题,虽然他也恨东河村的人,但在这危难时刻,依旧不希望对方有事,更不用说,两方已经结盟,守望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老爹一把将大山拉住,说道:“别心急,暂时不会有事情,莫有玄已经带人去了。” “莫老爹?” 虽然知道莫有玄是陷害顾老爹的凶手,但见顾老爹也没有难为他,大山自然不会难为,因为也叫莫有玄为莫老爹,以示亲切。 而且莫有玄来到明溪村之后,其高明的医术与和顺的性格更是得到了村民的交口称赞,就连大山也对他心生好感。 骤听莫有玄带人去东河村支援,大山如何不惊。 要知道莫有玄的实力虽然在凝神后期左右,但毕竟身为医者,战斗不是其擅长,还要面对让自己都头疼的冰晶寒魄,大山可不认为莫有玄会没有危险。 顾老爹微微一笑,平静的道:“放心吧,莫老头和我拍胸脯保证了,说一定能顶到你出关为止,你应该知道莫老头的性格,平素里豁达,其实怕死的要命,让他冒生命危险,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五百四十九章 救援 下 莫有玄真的没危险吗? 若他听到了顾老爹所言,一定会忙不迭的跳出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吼:“你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这世上没有不危险的事情,就算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吃饭,也会承担噎死的危险,更不用说本就危险重重的事情。 当莫有玄感到东河村的祠堂时,符咒已经告破,白芒带着东河村的汉子们,和妖兽战作一团。 也型号北山之地,人人好斗,村民们至少也是补身期的修为,对上普通妖兽倒也无问题,只是白芒和另一个汉子对付冰魄寒晶则有些力有不逮。 白芒还好,毕竟是火武魂的拥有者,对手冰魄寒晶虽然有些吃力,但不至于上来崩盘,另一位汉子则如想象中的一样,难以地狱冰魄寒晶的寒气,普一交手,头发和眉毛上就接出了厚厚的白霜。 莫有玄见状,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状态,在如此低温之下,呆上三四分钟,人就会被冻毙,他当机立断,对身旁的程前说道:“你们上去,按照我说的方法,将这两只冰魄寒晶困住。” “嗯。”程前点了点头。 莫有玄的方法说来简单,就是人不接触冰魄寒晶,用一种足以坚韧,并且耐低温的网,将这两只妖兽网在其中,虽不能说克制它们,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多少也能支持到大山到来。 程前等人一手拿着妖兽筋编制而是大网的一角,快步上前,将白芒两人替了下来。 白芒自然认为明溪村的人,一见他们前来,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 “东河村的爷们!明溪村汉子来救我们了,我们可要打起精神,别人对方看扁了!”一声吆喝,从应和者云集。 “知道了,白大哥,你就看我们的吧。” “白大哥,我们什么时候给东河村丢过脸啊!” “东河村的汉子们,我们可不能给明溪村的人看扁了!” …… 一声声吆喝此起彼伏,倒也激励了士气,再加上明溪村村民的加入,原本一边倒的战斗也在向着村民这边倾斜。 冰魄寒晶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妖兽,不通人类战阵之术,只知凭借实力迎敌,虽然妖兽的实力占据上风,但村民们三个人就能摆出一个小型三才阵,五个人就能摆出一个梅花阵,三五一堆,倒将妖兽们杀得不少。 冰魄寒晶有心救援,但却被困在网中,不得挣脱,心里暗暗焦急。 就在这时,只听远方出来一声狼嚎,白芒脸色骤然一变,惊道:“荒山野狼!” 荒山野狼是一种妖兽的总称,也是北山中最常见的妖兽之一,若说北山什么妖兽最危险,不是凶猛的妖王,也不是诡异的冰魄寒晶,而是成群的荒山野狼。 狼本是一种群居动物,有头狼带领的狼群,更是少数精通合击阵法的妖兽。狼嚎过后,便见一群荒山野狼从旷野中奔来,加入战圈,原本有利于村民的战势,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白芒心中着急,但脸上却保持着沉着,喝道:“汉子们,同我一起冲阵!” 事到如此,什么阵法,什么战技都是次要的,战场之上,最重的便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不光在人类的战斗中,就算在人与妖兽的战斗中也是至理名言。 在白芒的带领下,东河村的汉子对狼群发起了凶横的冲击,天地之间,一人一狼,两股洪流撞击在一起,泛起血色的浪花。 白芒冲在第一个,首先迎接狼群的冲击,就见他身子一侧,避开两只妖狼的扑击,同时抽出腰刀,导光闪烁,就见两只狼头高高飞起。 同伴的死非但没有打击狼群的士气,反而极其了狼群的凶性,它们前仆后继的向白芒冲来。 白芒毕竟只是一个人,一个人是无法和妖兽群对抗的,即便再强也不可能。个人的力量在战争中显得微不足道,白芒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斩杀了两条妖狼之后,立刻后退,与众人并肩而立。 刀光剑影,爪影纷飞,血液好似雨水一般落下,一只一只的妖狼倒下,一个一个人倒下,所不同的,没有人在乎妖狼的死活,后面的同伴踏着它们还未断绝气息的身体而上,继续攻击人类的阵势,而村民这边,只要有人受伤,后面就会开出一道口子,自然有人将受伤的村民拉进去,同时出来另一个人不上缺口。 狼和人同样是精通战阵的生物,一个是千锤百炼,经过无数前人总结的智慧结晶,另一个是生存本能的生动体现,理性与野性,理智与疯狂,两种截然不同的战阵的碰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用血铺成的平衡。 没有任何一人,哪怕任何一个人主动退缩,也没有任何一只狼退后,狼和人的交界线上,刀光闪烁,剑影凌乱。 虽然莫有玄在后治疗人类的伤员,虽然大多数人类的伤员都得到了良好的医治,但失去战斗力是不可避免的,而狼的数量又远远高于人类,所以渐渐的,狼群占据了上风。 白芒感觉自己挥刀的频率越来越快,感觉真气消耗的越来越快,甚至连曾经引以为豪的体力也在飞速流失,他敏锐感觉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尚且如此,那其他人就更加不堪了,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都是凭借内心的一股一种意志在支撑。 白芒真气爆发,发出一记刀气,清空了前方,他隐隐见到狼群的最后方有一只阴毒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狈。 狼狈为奸可不是成语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事实存在的。狈是一种战斗力低下的妖兽,是狼的近亲,天性凉薄而狡诈,狼能通晓战阵之术,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狈的指点。 如果说头狼是狼群最锋利的爪子的话,那狈就是狼群的大脑。 爪子就算断了,还有牙齿,还有其他可以用来作为攻击的武器,而大脑死了,荒山野狼也就失去了指挥,只是一群普通的妖兽而已。 白芒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准备拼死一搏。 “后面的顶上我的缺口,看我去斩杀狈妖。” “是!” “没问题!” “白大哥你小心!” 白芒纵身而出,立刻就有人顶上他的缺口,他这一走,阵势的压力更加巨大,就连莫有玄也不得不站在前排。 但阵势的压力再大,也不及白芒的十分之一,本来他就是荒山野狼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脱离战阵,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立刻就有数十头野狼向他扑来。 白芒也非泛泛之辈,从他脱离战阵的一瞬间,便知会有此刻的局面,于是一上来就将身法提到极致,避开狼群最猛烈的攻击,同时真气爆发,刷刷两刀,两股惊人刀气将前方清空。 这样声势让凶狠的狼群都为之一窒,眼睁睁的看着他脱离了包围。 白芒也松了口气,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别看刚才打的威风凛凛,但同样的招式他可使不出第二次,那两道绚烂的刀气至少抽空了他四分之一的真气,再多来几刀,恐怕他就被抽干了。 索性已经逃离了包围,遇到的压力骤然变小。 白芒一路以刀锋开道,很快就杀到了那只阴冷眼睛的主人面前。 荒山野狈,一种狡猾而冷血的妖兽,是荒山野狼的大脑,此刻它正伏在一只头狼的背上,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白芒。 白芒不禁心神一震,就在这一瞬间,头狼对他发起了攻击。 狼爪! 最简单,最朴实,也最难以抵御的攻击,当白芒反应过来,狼爪已到面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只见将刀面横在胸前,护住要害。 铛的一声,狼爪抓在刀面正中,立刻就在刀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白芒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头狼一击得手,又怎会罢休,立刻就展开了第二次攻击。 扑! 同样是简单的一招,与普通的荒山野狼不同,头狼这一下扑击就像泰山压顶一般,想白芒砸来。 也亏得是白芒,若换一个凝神后期的人物,恐怕也接不住这两连击。白芒曾在神刀山上学过武,所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危急时刻,下意识的向旁边一闪,差之毫厘的躲过这必杀的一极,同时腰刀横撩,从左自又,向狼身划来。 这一下攻击无招无式,却隐隐暗和了他的武魂锦绣刀,锦绣刀讲究自然灵巧,是天下间最灵巧的刀武魂。 白芒原本招式太过凝重,并不能发挥锦绣刀的十足威力,这一招却是在危险之中随即而出,完全出自于本心,竟意外的发挥了锦绣刀的威力。 白光一闪,头狼败退,将荒山野狈摔在地上,自己也滚落到一旁,就见它从脖子以下,到下腹的侧面,被白芒的腰刀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那翻卷的皮肉之间,尚在淌血,肉芽微微颤动,看起来骇人无比。 白芒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冷笑道:“呵呵,没想到老子这一刀竟有如此威力。”话音未落,又是一刀劈去,眼见就要将荒山野狈一刀两断,他忽然感觉一股惊人的寒气从身后袭来。 “糟糕!” 白芒瞬间明白过来,虽然荒山野狈就在刀下,可明显身后的危机更加危险,他只能放弃击杀狈的打算,回身就是一刀,破开寒气。 被破开的寒气分成两股,继续向他扑来,他虽早有准备,可依旧被其中一股击中,头发和眉毛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 白芒退到一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妖兽。 冰魄寒晶! 虽然早料到妖兽筋织成的大王无法阻拦冰魄寒晶,但莫有玄也没想到它们竟然挣脱的如此之快。 抬眼望去,只见程前等人倒在地上,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寒气,若不是莫有玄提前让他们服下首阳丹,恐怕此刻已经被冻成了冰人。 便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也没有再战之力。 事到如今,败局已定,莫有玄不禁暗叹时运不济,若不是最适合来的大山正巧突破,恐怕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虽心中绝望,但毕竟见多识广,当下稳住心态,大声对白芒喊道:“白芒,先回来吧!” 白芒却充耳不闻,提刀向倒在地上的荒山野狈冲去,他明白此战自己绝无胜机,只希望能趁机击杀荒山野狈。 要知道有这东西存在,狼群就有了大脑,村民们便是想逃走也只会被各个击破,白芒已存了杀身成仁之心,便是拼着陨落,也要击杀这只至关重要的妖兽。 第五百五十章 救人 理想与现实有些只相差一公分,但这一公分,却是天差地别的距离。白芒的刀距离荒山野狈的头顶只有一公分的时候,一股寒气忽然从斜边冒出,将刀尖荡到了一边。 白芒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知道所有的努力都化作虚妄,知道当这一道寒气将他的刀尖荡开时,所谓的希望已经变得极其渺茫。 他已能清楚感觉到背后处被寒气冻结,就像凝结在身上的一层霜。他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温和的开始,寒气会透过毛孔,深进他体内,会冻结他的肌肉与血液,会将他的灵魂带走,剥夺他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他无法抵抗,也没有能力抵抗,心中更生不出任何一丝抵抗的念头。 或许只需要几分钟,生命即将远离。他选择闭上眼,放松自己的神经,如果死亡是一种解脱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提前轻松下来。 往事如幻灯片一般在脑海中一一掠过,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曲折,曾经的艰难困苦,成功与失败,这一幕幕一桩桩,都清楚明白的从他面前掠过。 (老人说,一个人在死之前,会回想起许多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说笑,没想到这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 寒气不出意料的侵入身体,攻占了属于血液的空间,血液被一点一点的挤压,一点一点的凝结,这只是一个开口,之后的结果是不可预见的,唯一有一点很清楚,死亡——那是永恒不变的正理。 有那么几分钟,或许是几秒钟,耳畔的叫喊声变成了嗡嗡的声响,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白芒猜测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没错,没有活人经历过死亡,所以他只能凭借猜测来推断,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来到了鬼门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即将死去。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暴喝:“孽畜,还不助手!” 恍惚间,白芒看道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人影被火焰包围,撞上了那团寒气,正面撞上,毫无花哨可言。 一时间,火光四溅。 白昼,人声鼎沸。 东河村的祠堂里灯火辉煌,祠堂外却戒备森严。 来来回回有十几名汉子在巡逻,个个眼睛瞪大,生怕落下哪个角落。 经过昨夜的突然袭击之后,这里的警卫正经了一倍有余,尤其是现在。清晨,一个万物复苏的时间,受伤的人躺在祠堂里,正接受着莫有玄的资料。 也幸亏莫有玄医术高明,不然一下子这么多伤员,普通医者真救不过来,就见莫有玄手捏着银针,在伤者的几处穴道上轻轻下针,原本尚在淌血的伤口,瞬间止血,看的崔东成等人瞠目结舌。 崔东成踱到大山旁边,低声问道:“大山,那位莫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莫有玄是最近才到明溪村居住,从前都住在苍澜城,崔东成许多年没去过苍澜城,自然不认识莫有玄。 其实就算见过,他也不敢相认,谁会想到一名御医国手会出现在明溪村这个地方呢? 大山微微一笑,打着哈哈说道:“莫先生是我们明溪村的医者,您就别打主意了。” 大山虽然年轻,但绝非笨人,崔东成一开口,他就知道其意思。无非就是觉得莫有玄医术高明,想让他到东河村居住。 若是以前,大山自然举双手双脚欢迎,毕竟莫有玄是陷害顾老爹的凶手,医术再好,他也不稀罕。 但经此一役,大山对莫有玄有了全新的认识,再加上顾老爹并不介意,他又怎会轻易将莫有玄放走。当然,若是莫有玄愿意,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但他可以打包票,莫有玄绝不会跑到东河村居住。 崔东成听大山这么一说,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讪笑一声道:“大山贤侄,你看我们东河村这次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这么多村民都受了伤,需要一个医生在这里看着,不如——” (这是要强抢的节奏?) 大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崔大长老,若不是你没第一时间求援,恐怕事情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崔东成见大山说了这话,不禁表情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赔笑道:“是啊,是啊,是我大意了,大意了。” 大山并没相信崔东成的话,以他对崔东成性格的了解,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意,而是骄傲。 盲目的骄傲,不加掩饰的骄傲。 崔东成自知理亏,也就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可有些事情他不纠缠,别人却会找上门来,莫有玄在处理完所有的伤者之后,主动找上了崔东成。 “崔长老,有些事情要和说说。” “什么事情?”崔东成问道。 莫有玄道:“刚才我检查了白芒的身体,发现寒气依旧在他体内盘踞,若不将这股寒气驱逐,恐怕他难以醒来。” “真的?”崔东成惊讶的问,心里却在窃喜,暗道:“要你白芒让我难堪,现在你出了问题,我也不会尽力救你。” 主意打定,崔东成沉声道:“莫先生,您需要我怎么做?” 莫有玄道:“我需要一个修炼至阳至刚功法的人,把白芒将体内的寒气逼出,而且这种功法还不能是普通的志刚志刚的功法,必须属性温和。” 功法一般都带有属性,至阳至刚的功法一般来说都会暴劣而难以控制,很少有什么温和属性的功法。 崔东成一听这话,心中暗喜。 (白芒啊,这可不能怪我,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也不会这种功法。) “莫先生,”崔东成面露苦涩的道:“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实在力有不逮,我我修炼的虽然是至阳至刚的功法,但功法属性却暴烈无比,要是帮白芒驱寒,恐怕不是救他,而是害她。” 莫有玄自不知道崔东成心中所想,听他说了由于功法问题而无法帮忙,不禁苦着脸道:“这恐怕有些麻烦,那您认识这种人吗?” “不认识。”莫有玄摇头,功法要至阳至刚,属性又要温和,至少也是地级功法,这样的功法可不会出现在东河村这种地方。 莫有玄说的是事实,一个村庄里能有黄级功法就算不错,至于玄级以上的功法,只可能出现在宗门或世家之中,绝不会外流。就算那些学习过功法的人,也在学习之初发过誓言,保证不会泄露,才得以学习。 所以说,莫有玄的要求委实有些困难。 莫有玄也知这要求的困难,也不疑有他,只是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有尝试一下,能否用针灸之术拔出寒毒了。”他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没有多少底。 冰晶寒魄的毒可不是普通的寒毒,附着力极强,若没有内功深厚之人帮忙,光凭针灸之术很难成功。 大山显然看出莫有玄的窘迫,开口说道:“这样吧,让我来好了。” 莫有玄微微抬头,诧异的望了大山一样。 “你修炼的至阳至刚的功法?” “不错。” “属性为何?” “当然。” “那还等什么,快和老夫过来。”莫有玄忙不迭拉着大山来到白芒的床前,这个原本健硕的汉子此刻正安静的蜷缩在穿上,眉毛和头发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我们怎么办?”大山问。 “将真气缓缓导入他体内,运行周天,然后抽出来。”莫有玄回答。 “这样就可以?”大山有些疑惑。 莫有玄笑了,道:“不然你认为有多困难?”语声稍顿,接着解释道:“冰魄寒晶的寒毒有很强的附着力,你的真气一进去,就会附着在真气之上,若是旁人出手,相当于即将寒毒从病人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但你的功法至阳至刚,能够化解这种寒毒。 大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计划,大山将白芒扶起,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坐到他身后,双掌抵靠在后后背上,缓缓输入真气。 韩闯所鼓弄出来的九阳神功虽然只是一个试验品,但却是真正的至阳至刚且属性柔和的功法,进入人体内之后,非但不会破坏体筋脉,反而有反哺筋脉的效果。 这种真气虽然在破坏力上略有不足,但胜在调理自身,能最大限度的提升修炼速度,这也是大山能几个月提升两级的原因。 大山对韩闯教给他的九阳神功信心十足,可莫有玄却小心翼翼,生怕其中出什么纰漏,还不断提醒着大山要缓缓释为。 不一会儿,就见白芒头发和眉毛上的冰霜开始溶解,头顶蒸腾如烟,苍白的脸上也有些许血色。 莫有玄见状,立刻开始释针。 光是拔出寒气还不够,还要用针灸之发刺激白芒的窍穴,让他开启自愈能力,这才是他能否清醒的关键 第五百五十一章 引蛇出洞 拔出寒毒的过程异常顺利,仅仅用了几个时辰,莫有玄就将白芒身上的寒毒完全拔出,仿佛完全不着力,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所有的过程。当然,这其中的艰辛也只有莫有玄自己知道,倘若有一丝不慎,结果将会截然不同。 当然一切顺利是大家都希望的事情,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白芒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看起来依旧有些虚弱,原本健硕的汉子,脸色蜡黄的可怕。 “东河村,东河村没事吧!”白芒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 “放心已经没事了。”莫有玄说道,他轻松的表情,仿佛将一切艰难困苦都看成是云淡风轻的事情。倘若真的一切云淡风轻,那就好了。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眼睛所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或许其中隐藏着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莫有玄心中升起一丝隐郁,只是那么一丝却如此的清晰而让人无法忽视。 从莫有玄的房间出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墨盘一般的天空没有一颗星,黑暗仿佛吞噬了所有属于星星的光,那些原本的明媚,变得晦涩,隐藏在云层之间,看不出任何一点存在的痕迹。 大山找上了莫有玄。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他说,语气沉静中带着忧虑。 “你说的没错,我也感觉到不对。”莫有玄平静地回答,她的声音一如既往,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隐藏的忧虑。那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种忧虑,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一种在皮肤与血肉之下隐藏的战栗。 风有些冷,冷得刺骨,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大山额前的发哨,原本只是一点浅浅的认识,但莫有玄这么一肯定,他也越发的肯定了,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这世上从来没有简单的事,就像妖兽绝对不会简简单单地袭击东河村而放过明溪村一样。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大山问。 “不知道。”莫有玄摇了摇头。若是人,他大概能猜出人的心思,毕竟活的久了人老成精,对于人的心思也有些理所当然的揣测,但若说到妖兽就难以揣测,谁也不知那些躲在荒郊野岭的东西,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异地而处,就算是人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心灵也难免变得扭曲,更不用说,本身就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物种。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想法,人类是很难猜测的。 至少,莫有玄不敢去猜。 他隐隐觉得,结果必将是令人惶恐而可怕的。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场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就连风也为了烘托气氛而暂时消失,耳畔那原本清晰的声音,终究变得晦涩不明。仿佛在远方,又想在近前。 终于大山受不了,这沉闷而压抑的气氛,率先开口:“你说他们会不会抽空明溪村的防守力量,然后偷袭。” 这是一个合理的揣测,至少站在人类的角度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与其去攻破一个防守严密的堡垒,不如将宝来你的防守力量调出来,各个击破然后再进行攻击。 莫有玄心中也认同大山的说法,但这毕竟是站在人类的角度考虑的结果,正在妖兽的角度呢?谁知道妖兽是怎样想的?谁又能揣度妖兽的思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隔着一层迷雾,迷雾的这边是灰色的,那边同样是灰色的,灰的看不清,灰的晦涩不明。 莫有玄板着脸,思考了几分钟,终于开口:“不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提醒顾老爹小心,而且就算是真的,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这是阳谋,周围的村庄受到攻击,我们不可能不救。” “是啊!”大山叹息道,“周围的村庄受到攻击,我们不可能不救,要是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妖兽所击破,直到最后,明溪村沦为孤家寡人的存在。” “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好。”莫有玄笑着说道,“我就怕你钻牛角尖,对这些村子心怀怨恨。” “怎么会呢?”大山笑道,“或许以前我有可能钻牛角尖,但是现在。”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和韩闯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理解、包容、处乱不惊,这一切都是他从前所忽视的,现在却被他一个一个重视起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个人若是没了对别人的理解,若是失去了对别人的包容,若是没有了处乱不惊的气魄,那这个人只会是一个无用的人。 莫有玄看着此刻的大山,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暗想:“果然是韩闯看中的人。” 大山自然不可能知道莫有玄心中所想,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无论如何,先给顾老爹他们传递一下情报。” “嗯。”莫有玄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程前随他们来到了东河村,但边强却还在明溪村,一条关于妖兽动向的推测,很快传到了顾老爹那里。 顾老爹拿着边强的报告,不禁摇了摇头。报告上所写的,正是他害怕的事情。莫有玄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明溪村就接到了周围几个村落同时受到妖兽袭击的消息,方医生立刻就明白这其中的诡计,但就像莫有玄他们所想的一样,这是阳谋,是不可能解决的谋划,只有一头跳进去。 无奈之下,顾老爹只好派出一部分铁甲卫和神机营,此刻明溪村里的防守薄弱的简直不可思议,不要说来一只妖兽部队,就算出现一只妖王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顾老爹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但事已至此,就算再不安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尽心竭力地布置好所有的一切,希望这些派出的部队解决了周围村落的事端之后能够很快回来。 即便他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人在绝望之中总应该有所想象,若是连想象都没了,那就真的绝望了,彻彻底底的绝望。 “要是这个时候,郭涛在就好了。” 顾老爹不禁想到了,远在北山郡的郭涛,若是郭涛在这里,不要说来一只妖王,就算是整只妖兽部队,他也有信心抵挡一二。 然而那毕竟是只可能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郭涛虽然已经来信说办好了一切,但若说回来还需几天时间,他绝想不到几天时间会让明溪村的局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绝不会选择抛下村落,独自去北山郡求援。 风吹来,将角落里的灯火摇曳,喜儿施施然走进房间,看着依旧沉浸在自我状态中的顾老爹,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爷爷,或许事情没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这显然是一句安慰的话,喜儿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并且非常的不确定,顾老爹听出了这一点。 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喜儿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孙女,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眼睛眨一眨,顾老爹就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更不用说有如此清晰的语言表现出来。 顾老爹摇摇头,柔声说道:“喜儿,事情可能真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北山妖兽不是普通的妖兽,他们更类似于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行为准则也更倾向于人,所以就算他们使出调虎离山的计谋也不奇怪。” 顾老爹的话让喜儿心中一沉,原本到嘴边的话,就这样生生的咽了下。他无法想象若是一切真正发生,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明溪村被屠戮一空,可能吧,毕竟现在明溪村,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一个甚至连吓人也做不到的空壳子。 或许之前喜儿还存在着一些侥幸的心理,但听顾老爹这么一说,哪一点侥幸就伴随着惶恐烟消云散。 顾老爹笑了笑对喜儿说:“别担心,你说的也没错,或许事实真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喜儿眼睛一亮道:“真的?” 顾老爹笑道:“真的,”语声稍顿,继续说道:“就算妖兽现在攻来,我们也不是全无抵抗之力,毕竟村里还有一只铁甲卫和神机营,人数虽然不多,但支撑一段时间还是可能的。” “对呀!”喜儿兴奋地说,“大山哥,他们走的早,或许能够及时回来也说不定。” “是啊,或许他们真能及时回来。”顾老爹附和道。 只有他自己,事情远没有口中说的那样简单,北山妖兽决不是简单地妖兽,他们会不考虑这一点吗? 绝无可能。 顾老爹觉得,在大山他们回来的途中,一定会受到妖兽的狙击,因为妖兽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发起攻击,所以这并非是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而更像是调虎离山之中蕴藏着围点打援。 一念及此,顾老爹那颗惶恐的心变得更加不安,他皱了皱眉对喜儿说道:“杨丽你先吩咐下去,让他们加强戒备。” 这明显是一句支人走的话,但喜儿却没有觉出,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直到她背影消失,顾老爹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见,代之以显而易见的忧虑,他离开房间,来到边强所在的屋子,此刻,边强正在紧急的联系派出的人手,根本没有注意到顾老爹进来。 顾老爹咳嗽一声,边强才发现他的存在。 “大长老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边强说道,语气显得波澜不惊。 在他看来,一切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所有受攻击的村落都派出了部队,而且许多受到攻击的村落,危机已经解除,类似东河村这样的受到重大损失的村落,毕竟不多。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却不知,顾老爹此刻的忧虑。 顾老爹看着平静的边强,不禁叹了口气,柔声说道:“边强,我要你传递一条信息给大山他们。” “什么信息?”边强不疑有他,平静地说。 顾老爹道:“让他们立刻赶回明溪村,就说明溪村有危险发生。” “有危险?怎么可能,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边强说道,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尴尬。 顾老爹没有在意边强脸上的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就和他们这样说,明溪村有危险,让他们赶快回来,另外在回来的过程中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 “归途上可能会有埋伏。”顾老爹平静地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平静的话语,在边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那绝不是轻易能够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 边强深深地看了顾老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围点打援 就如顾老爹所想的一样,事情远没有之前推测的那么简单。当大山和莫有玄接到消息,向明溪村方向赶回的途中,遇到了一群妖兽袭击。 九头秃鹫,没有人任何人怀疑这种妖兽的实力,当九只九头秃鹫排成一排,自上而下展开冲锋时,能够抵挡的人少之又少。 “九阳真火!” 大山第一次时间亮出了自己的武魂,身后的火焰分成九股,向着九只秃鹫激射而去。 秃鹫在半空格外灵敏,躲开火焰,继续疾驰而来,大山处乱不惊,右手一扬,火焰诡异的转身,袭向秃鹫后背。 原来大山早有准备,心知不可能一击得胜,于是在火焰上动了一些手脚。 寄托了一缕心神,得以操控火焰。这也是韩闯教给他的控火之法,平常没机会用,这一次普一用出,端是让九头秃鹫们措手不及,一个个被火焰击中,从半空坠落下来。 不过九头秃鹫毕竟是化元巅峰的妖兽,这一击未能要了它们的性命,只是扑打了一下翅膀,立刻就展翅高飞起来。 大山皱了皱眉,低声对身旁的莫有玄说道:“莫老头,一会儿有一场大战,我恐怕顾不得你,你自己要小心。” 莫有玄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见过的市面太多,如此情况,只能说是小儿科而已。 大山自不可能知道莫有玄心中所想,他只当其是个医生,虽有实力,但毕竟不善于战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糟糕了。 一念及此,大山准备主动迎上秃鹫,就见他右腿一蹬地,猛地拔地而起,脚下升起一片红云。 人类虽然天生无法飞行,但却可以辅助其他外物飞在半空,大山这脚下的红云就是九阳神功真气所凝聚而成。 这一点应用之法,就是韩闯也没能想到,若是他此刻见了,少不得会感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 秃鹫见大山飞在半空,先是一愣,接着个个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冷笑,若是在地上,它们自然不是凝神中期的大山的对手,但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许多精妙的招式都使不出来,秃鹫自然成为自己的胜机大增。 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向大山扑将过来,却没见到大山隐藏在皮肉之下的冷峻笑容,他要做的就是这样。 “星火燎原!” 一声暴喝,响彻天地,就如有人在腹中打鼓一样,大山身体里响起了一阵轰隆的雷鸣之音,若是韩闯在这里,一定会惊呼一声不可思议。 要知腹起雷鸣之声,是他所编撰的九阳神功练到机高境界才有的效果,但大山才凝神中期,根本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 韩闯虽然编撰出九阳神功这种功法,但却没有真正习练,所有的经验都是推测而出,并不具实际意义。若是换一个人来修炼九阳神功,未必能达到大山的效果,因为大山的武魂可是九阳真火。 正好配合九阳神功,可以说,天下之间,再没有比九阳神功更适合大山修炼的功法。 所以他此刻显现出的极高境界,其实是自身实力与武魂相互激荡的结果,并不能说他实力就到了那一块,但便是如此,威力也相差不多。 一记星火燎原,他身体周围出现了一道火焰组成的圆圈,所有靠近圆圈的九头秃鹫立刻被火焰灼烧。 这些火焰不是之前的那种火焰,之前只是随意而发,此刻的火焰却是星火燎原。 星火燎原之所以被称之为星火燎原,只因为只要你身上沾染上一点点火星,就会呈现出燎原之势,点燃整个身体。 秃鹫不知这火焰的厉害,想利用速度突破火焰,自然中招,一个一个从空中坠落。 大山也降会地面,冷笑着凝望着面前的火堆,大声说道:“出来吧!” 众人正疑惑间,就听一阵断开且分明的掌声传来,这声音似近实远,声音刚至,人影已到面前,竟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干瘦老头。 大山看着老头,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不是人?” 人身上都有人气,会望气之术的武者大约能看的出来,面前这个老头虽然有人形,但却没有半点人气,站在原地,就像一个具没有生息的雕塑一般。 “不错,老夫的确不是人。”老头说道。 一句话,让众人毛骨悚然,只当他是神鬼之流,望向他的眼睛里,不禁带上了一种惊悚之色。 大山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悚,甚至没有任何害怕的痕迹,他微微一笑,声音却令人如坠冰窟:“你到底是谁?” 老头笑了,微微抬眼看了大山一眼,说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猜到什么? 众人疑惑的望着大山,但无人说一句话,无人敢问,仿佛那秘密是隐藏在阴影之中,不可对人言的事情。 大山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道:“你是妖兽,不,准确的说是一只妖王。” 除却一些天赋异禀的妖兽,只有融魂期的妖兽才有可能化出人形,当然,有些妖兽即便融魂期也能化出人形,显然面前的老者是前者。 刘老。 北山妖王之中,并算强大的一个,但毕竟是融魂期的妖兽,就算普通融魂期的武者对上,也会头疼的存在。 大山不认为自己能够胜过他,但此刻他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与办法,他必须迎难而上,哪怕帮身后的人拖延一些时间。 “所有人,立刻离开!不要管我!”大山大吼道,原本方正的面孔里露出一丝狰狞的痕迹。 这一句话,他用真气送出,直抵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山,从未见过如此不安的大山,但没有一个人走,半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的双脚都钉死在原地,那坚韧的眼神显出了他们此刻的坚定。 他们不会走,绝对不会。 有那么几分钟,场面诡异,一种名为寂静的东西,笼罩着整个场中,没有人说话。 刘老是在笑,讥讽而冷酷的笑,眼神不离大山左右。 大山则收敛了笑容,用此生最凝重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刘老,观察着他任何一个微笑的动作。 其他人,有些人的视线落在大山身上,有些人的视线落在刘老身上,不同的人眼中有着不同的目光。 不同的目光里包藏着不同的意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山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还要我说第二遍吗?我要你们走,你们留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 有些人想要反驳,就在这时,莫有玄忽然开口:“你们先走,我留下。” “不!莫老头你也走!”大山冷冷的说。 “如果我不走呢?”莫有玄也是一个倔脾气,决定的事情很少有改变。” 大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别逼我出手。” “你会对我出手吗?”莫有玄的眼神清明,从中看出任何一点混乱,他是冷静的,他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留下大山一人在这里,他的结果只能是死,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若是大家都留下,或许大山不会死,但会死很多人,融魂期妖兽的实力绝不是普通武者所能想象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他莫有玄留下,他不认为自己能战胜面前的融魂期妖王,但别忘记,他是一个医生,医生善于治病,同样善于用毒。 “走!”莫有玄冷冷的对其他说。 众人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妖王的实力绝非他们所能比拟的,留在这里也只能让莫有玄和大山分心,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刘老没有去追那些离开的人,他知道若不解决面前的两个人,他是追不了的。还有一点,只要解决了面前的两个人,就算其他人都回到了明溪村,也没有任何问题。 刘老微微一笑,深壑的皱纹拥挤在一起,就像一只充满了褶皱的包子。 “你们认为,就你们两个能对付的了我吗?”他在笑,冷笑,眼睛里都是冰冷的笑意。双手忽然高举,背后浮现出一只振翅的九头秃鹫的虚影。 那锋利的橼不下于任何一把剑,那坚韧的翅膀,不下于任何一对锋利的刀,那锐利的眼神足以洞穿最坚韧的神经,那倒钩一般的爪子,足以抓破任何一个人的脑袋。 大山没有说话,莫有玄也没有说话,他们知道面对这样一只妖兽,任何分心的举动都是致命的,他们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刘老的动作,观察着他每一个眼神的变化,每一个看似随意的手势,每一根汗毛的颤动。 忽然间,刘老的身影模糊起来。 “小心!”莫有玄大吼。 大山回头,看见一只手掌向他肩头拍来。 妖王的战斗方式与普通的妖兽不同,普通妖兽大多用本体战斗,更倾向于使用本能,而大多数妖王着会用人行战斗,使用武技。 并不是说使用武技的妖王就要比本体战斗的妖王厉害,而是说,当妖王使用人形和武技时,速度会更快,出招也比普通人类诡异,诡异的多。 大山眼见这手掌拍来,立刻扭身躲闪,可手掌却如附骨之疽一般,按在他肩头。 大山立刻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不似普通人类的掌力,而是一种类似刀剑的气息,瞬间将他肩头的肌肉撕裂。 “啊!”呻吟一声,真气爆发,用另一个只手拍出一掌。他根本没有指望这一掌能给对手带来什么损伤,只是借用反震之力脱离对手的攻击而已。 大山跳出圈外,受伤的肩膀上有一道类似刀痕的痕迹,深可见骨,那翻卷的皮肉微微颤动,鲜血不停渗出。 刘老出现在他对面,冷笑道:“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大山冷冷的一笑,将真气贯入受伤的肩膀中,肌肉自动闭合,竟将流血止住。刘老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肃穆。 “有些意思。”他嘴里喃喃道。 普通人族武者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就算融魂期的高手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依靠肌肉控制在封闭伤口。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真气要能在肌肉中游走,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这天下间,绝大多数的真气都是在筋脉里游走,刚才刘老还特意截断了大山的筋脉,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将真气再次贯通。 但他却不知道,韩闯本是一个天马行空之人,又极度重视肉体修炼,结合大山的武魂和身体创造的这一门九阳神功,自然也与众不同。 最大的特点就是属性温和,真气既能在筋脉中游走,又能在肌肉中传递,算是一种内外兼修的功法。 第五百五十三章 降临 也只有这种内外兼修的功法才能产生如此奇妙的效果,当然,只有这点不够,还需要对身体的绝对控制。 大山被困在补身大圆满四年,虽然蹉跎了四年时间,但却对打磨身体和控制身体,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两方面的原因加在一起,才是他能够在筋脉被截断还能快速止血的原因。 刘老自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觉得奇怪,稍微认真了一些,但实际上依旧轻视大山。 无他,他是一个融魂期的妖兽,且不论这个融魂期有多么边缘,怎么也是融魂期,怎么也有个妖王的称呼;反观大山,且不论他多么惊才绝艳,依旧只是一名凝神中期的武者。 凝神中期和融魂期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这道鸿沟,就算以大山的天赋也不可弥补。 但是刘老却忘记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毫不起眼,却本不应被忽视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人甚至比大山还要危险。 大山天赋再强,也只是一名武者而已,而这个人却是一名医师,一名善于用毒的医师。 都说医师杀人不用刀,莫有玄此刻就诠释了这一点,就见他双掌翻飞,掌间洒出一层又一层飞灰,刘老发现时飞灰已到面前。 他本不在意,可当飞灰今日他护体真气的范围内时,他却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没理由不惊慌失措,他发现自己中毒了。 毒。 多么恐怖的字眼,不论是人类,或是妖兽,都对这个字眼深恶痛绝,可毒从不会因为它们的厌恶而消失,甚至有越发发展的情况。 最开始毒师所用的都是植物毒素,若不入口,一般都不会有事,之后毒师们开始使用提炼之植物的毒液,只要皮肤上粘到一些,就会中毒;再之后,粉末的毒粉开始一句突起,比起普通的毒液来说,毒粉几乎是不可防御的,只要你要呼吸,毒粉就会顺着空气进入体力。 莫有玄对刘老下了毒,那是一种提炼自多种毒虫和毒草的混合毒药,普通武者中了这毒,当场毙命,便是刘老这种抗毒能力极强的妖兽,也免不了头晕目眩。 不要小看头晕目眩这种事情,高手相争,往往在瞬息间就能决定胜负,一个恍惚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刘老来到了地狱,大山却来到了天堂,他听到莫有玄一声呼喊:“接住解药!”就见一刻药丸向他激射而来。 几乎下意识的借助药丸,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吞下,顿觉得原本的眩晕感消失,代之以清晰明朗。 眼中的刘老摇摇欲坠,大山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纵身向前,右手成爪,左手成掌,右手抓住刘老的肩膀,左手猛击他胸部。 一掌, 两掌, 三掌, 刘老终于经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大山见状大喜,就要乘胜追击,可刘老毕竟是融魂期的妖兽,就算中毒,又怎会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他利用大山冒进之时,突发一拳,打在其腰眼。 这一拳虽然不是全力而出,但对于大山来说,却无异于遭受到一次重击,立刻就倒飞了出去。 “大山!”莫有玄跑到大神身边,将他扶起,微一把脉,便知此刻他体内乱的出奇,也不管摇摇欲坠的刘老从腰间掏出一粒丹药给大山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大山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还好,还好。”莫有玄大喘着气道,若刚才他再晚一步,韩闯就有性命之忧。可是刘老却利用这一点时间,仓皇逃窜而去,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莫有玄看了一眼重伤的大山,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今夜是赶不回去了。” 明溪村,夜色安静的有些过分。 疲倦正如潮水一般,侵袭着顾老爹的神经,现在已近丑时,是人类一天中最疲倦的时刻,他也很想倒头睡下,可偏偏重任在身,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半靠在床边,想要睡,又不敢睡,眼睁睁的坐着。这种滋味实在是磨人,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没有声音,那些能够发出声音的东西,仿佛都死去了一般,明亮的月光将夜色的寂静烘托的淋漓尽致。 按理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但顾老爹却笃定了一定会有事发生,而且就在今夜,或许就在之后的一两个时辰内。 一只猫穿过横街,沿着屋檐下的阴影,懒洋洋的攀上了窗框,在窗口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凝望着顾老爹。 顾老爹也凝望着这只猫儿,一眼不眨,仿佛这猫儿的眼中有他所想要知道的事情。 有那么几秒钟,这一人一猫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发生声音,仿佛被这安静的夜色所融合,变成了寂静的一部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老爹终于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时间到了。”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 “喜儿,是你吗?”顾老爹说。 “爷爷,是我。”喜儿的声音传来。 “出事了吗?”顾老爹平静的问。 “村口发现妖兽。”喜儿回答。 顾老爹闭上眼,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去叫醒崔晨,就说它们来了。” 顾喜儿没有回应,但顾老爹听到了她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她走了,连一句回应也不来级,她知道事态的紧急,知道早一分钟通知崔晨,明溪村就会多一份生路,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所以当她到崔晨所住的厢房门口,被两名铁甲士拦住的时候,粗暴的推开了铁甲士的手。 “崔晨,快给姑奶奶我起来!” 灯亮,门里传出崔晨的声音:“这谁啊,大半夜的也不怕吵到人休息!” 事态紧急,顾喜儿根本顾不了许多,一脚踹开了大门,就见崔晨坐在床上,一脸惊悚的望着她。 “喜、喜儿姑娘,这么晚了,您来找我干什么?” 若是之前,崔晨恐怕早已经愤怒的起身扇顾喜儿两巴掌,但被韩闯整治了一番过后,崔晨便知韩闯绝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连带着对顾喜儿也心生畏惧。 他拦住想上前拦住顾喜儿的两名铁甲士,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顾喜儿道:“喜儿姑娘,都这么晚了,来找我干什么?” 他可不认为是自己魅力爆表,能让女孩深夜上门。 顾喜儿也没废话,肃声说道:“村子里出事了。” “出事了?”崔晨立刻弹起身子,韩闯临走之前将明溪村的防务交给了他,若是在其回来之前明溪村受到任何损失,他难辞其咎。 “出了什么事情?”他站起来,抱着顾喜儿的肩膀,大声说道。 喜儿明显没了解崔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要知道前几次别的村庄受袭,顾老爹向他来要救兵时,他可都懒洋洋的,衣服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们怎么会这样?) 喜儿腹诽着,嘴上却道:“村口发现了大批妖兽活动的痕迹,爷爷推测,妖兽会在今天晚上发起攻击。” “什么!”崔晨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两名为铁甲士立刻站了出来,崔晨也不管许多,大声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立刻去通知其他营房,做好战备工作。” “是!” 两名铁甲士离去的背影让顾喜儿稍稍安心,可一想到顾老爹还在等她回音,立刻就转身离开。 回到顾老爹处,顾老爹已经起身准备出门,顾喜儿道:“爷爷,我已经通知了崔晨了,他也安排了下去。” 顾老爹道:“如此就好,崔晨这人人品虽然不好,但能力还是有的,有铁甲士和神机营加入,想必会轻松一些。”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依旧惴惴不安,毕竟,北山妖兽从头到尾掌握着节奏。 明溪村村口的小山坡上,石源站在月光下,望着村口微微叹息。 “当年我曾意气风发的来过这里,想象着战胜李季甫的意气风发,没想到最后我竟然输了。” 玉姬望着有些意兴阑珊的石源,低声道:“其实你赢了,李季甫已经死了,而你却能更进一步。” 石源摇了摇头,低声道:“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隐藏的,我输给李季甫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毕竟是融魂期的高手,我因此而退隐十六年,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现在我回来,就是要洗刷当年的耻辱,可他却死了,死了啊。” 石源想笑,却笑不出来,笑声来道嘴边,就变成了一种无奈的叹息。 若是李季甫没死,以他现在的实力,自然可以洗刷当年的耻辱,可李季甫死了,不给他任何洗刷吃若的可能,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石源无奈的凝望着天空,月过中天,更加明亮。 “动手吧。”他冷冷的说:“既然李季甫已经死了,那明溪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大山的决断 一场早有准备的阴谋,就这样在黑夜中出现,刀光剑影,杀戮与鲜血,那些惨叫、哀嚎,那些痛苦与冷酷,都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也不给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自然而然,自然而然的冷酷,自然而然的残忍,自然而然的法则。当那些妖兽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铺成一条鲜血道路的时候,所有的设计,所有的机关,都变成了无用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疯狂的妖兽,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如此疯狂妖兽的疯狂报复。 明溪村的外围防御彻底崩溃了,就像一座坚固的堤坝,被滔滔不绝的洪流所彻底吞没,就算有崔晨的铁甲卫和神机营,也不能阻挡这种崩塌的发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杀红眼,且不计生死的妖兽。 人类,终于露出了怯懦与恐惧的一面,然而这并非是贬义,因为人类本就这样。 顾老爹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痛苦地闭上了眼。有那么几秒钟,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说。这与之前的不停下达命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人在意这些,甚至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连顾喜儿也是这样认为。 她用一种忧心的眼神凝望着顾老爹,试图从她僵硬的表情中看出任何内心的情绪。但这注定是让她失望的,从始至终顾老爹都没有泄露自己内心的秘密,就算恐惧,也完全没有任何展露的意思。 他的脸,就像一座钢铁铸成的堡垒,外人永远也不可能,从中看出任何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秒钟或者几分钟,顾老爹终于开口说道:“下命令,让他们退去祠堂,希望祠堂能够抵抗住这一次妖兽袭击。” 顾喜儿点了点头。 北山的每一座村落都会有一座祠堂,是故老相传下来的,由祖先之力庇护的避难所。每当有灾难发生,村民们只要躲进祠堂,就可以逃过一劫。 但祠堂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至少东河村的事情,告诉顾老爹,躲进池塘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反而会让自己变成瓮中之鳖,可他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若是只有他自己,尚可以突围而出,但要带上这么多村民,就不可能了。 顾老爹虽然平常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若说丢下村民一个人逃跑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顾喜儿一声令下,村民们躲进了祠堂,大门紧/合,符咒开启。这座破旧的建筑周围骤然升起了一团紫光,在紫光的萦绕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崔晨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睛里尽是惊恐的神情。 有多少年,他没有经历这样的生死相搏。 10年,还是20年? 总归是有些日子了,时间长的他已经忘记了危险,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将一切看得太过简单,以至于低估了妖兽的实力,若是他早知道妖兽有这样的力量,绝不会任由顾老爹分兵去救其他村落。 或许这看起来有些冷酷无情,但谁让崔晨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我说老顾,你到底有主意没有?”崔晨凝望着顾老爹,一脸埋怨的说。 顾老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还有什么办法呢,只有依靠祠堂里的符咒,看看能不能抵挡到大山他们回来的时候。” 她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理由也很简单,明溪村遭受攻击,大山他们怎么可能幸免呢。他们遇到的阻击虽然未必会比明溪村大,但也绝对不会小。 顾老爹之所以这样说,不是为了给崔晨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而已,他明白若是坚持下去尚且有一点希望,但如果人心散了,就半点希望也不会存在。 紫光萦绕,月光透不进来,唯一称得上光源的,只有祠堂里昏暗的烛火,一点一点照亮了人们惊恐的脸。 顾老爹叹息一声,暗想:“这一次恐怕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大山和莫有玄两人,正在雪地里跋涉。 他们相互搀扶着踏过积雪,有时积雪会没到膝盖,脚一踩,就陷了下去。当然这算是幸运的事情,很多时候积雪下潜藏着深邃的冰洞,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两个人走得小心翼翼,动作谨小慎微,终于来到了一处破庙。 山中的破庙自然不会有主持,这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或许许多年前它曾经香火鼎盛,但此刻不过是一座废弃在山中的破庙而已。 虽然只是破庙,但对于大山和莫有玄来说,却不吝于一个好消息,毕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吗? 两人刚走进破庙就倒在地上,仰面躺着大口大口的喘息。 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两人的喘息声,除此之外,绝无第三个声音,破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山忽然开口:“这里距离明溪村还有多远?” 莫有玄苦笑道:“现在你还想回去吗?” 大山起身看着莫有玄,沉声说道:“明溪村可能正在经受袭击,我必须要回去。” 他只说了我还没有用我们,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明溪村,对明星存有深厚的感情,而莫有玄来到明溪村,却只有几个月时间,若说深厚感情,不免有些虚伪了。 平常还好,但若说同生共死,难免有些强人所难。此刻大山已经起了让莫有玄离开的意思,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给予了他一个明显的暗示。 但莫有玄却像没有听出暗示一样,沉声说道:“现在不行,你受了重伤,不能赶路。” 大山的伤很重,重的惊人。就算以他能完全控制身体的能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恢复如初,即便加上莫有玄的惊世医术也是一样。 最好的结果是在床上躺两个星期,然后再经历几个月的恢复期,这才能完全恢复。 毕竟大山可是承受了妖兽的致命一击,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可大山需要的绝不仅仅是捡回一条命而已,倘若明溪村没了,他要这条命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明溪村是他的根,如果根没了,他这棵大树就长得再茁壮,也不过是无根浮萍,最终只会凋萎。 莫有玄叹了口气,说道:“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自己的伤势,这样的伤势别说赶路,就算动一动都有恶化的可能,一旦伤势恶化,后果将是不可预见的。” 莫有玄绝没有危言耸听,作为医生他没有危言耸听的习惯,更不会恐吓自己的病人,他向来实话实说。 可实话实说,有时却是最真实的恐吓,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比真话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听了这话,大山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沮丧,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将头抬起,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紧盯着莫有玄。 “你想想办法吧!”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想放弃,在他的字典里或许根本没有放弃两个字,就算遍体鳞伤,就算奄奄一息,就算只能爬,他也会爬回明溪村。 大山是个豁达的人,但在某些时候它就显得格外倔强,而这种倔强是没有理由的,只有感情,感情才是真正让他倔强的东西。 明溪村有太多属于他的回忆,有太多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有太多他无法割舍的感情。正是因为这样,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即便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莫有玄眼神复杂地望着大山,他想要开口劝慰,可话到嘴边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试图让自己更加强硬,更加理性,可那所谓的强硬和理性,在大山真挚的眼神面前,显得那样脆弱不堪。 莫有玄自诩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面对这样的眼神,即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化。 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开始从不可能中,搜索着可能的办法。开始试图推翻自己定下的,那看似不可能推翻的判决。 他努力寻找,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他说,语气显得有些颓废,这也正常,任何一次努力的失败,都会让人颓废。 大山笑了,那双因为伤势而变得虚弱的眼睛里尽是笑意。 “我伤的到底有多重,可能会死吗?”他说,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颓废,反而有种莫名的解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奇怪到莫有玄几乎无法理解。 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五十对五十吧。” “五十对五十。”大山笑了:“有50%的几率就够了,不需要太多,足够我拼一把就可以。” 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望着那漫天的风雪,沉声说道:“我是个早产儿,在大雪中出生,刚出生的时候大夫就断言我活不过一岁,结果活了下来;我身体弱,决定去习武,村里的叔伯告诉我,我并不适合习武,诚心练习身体可能会垮掉,可我依旧是同龄人中第一个炼出真气的人。” “4年前,我的实力停留在补身大圆满,所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我的极限,连我自己也相信了这一点,但是现在,我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他转过头,望着莫有玄笑道:“现在别人都说我有天赋,可我从不认为自己的成功是因为天赋,我向来就是那个,最没天赋的人。我的成功源于我等于赌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去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大山望着莫有玄,莫有玄也望着大山,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对视着,安静地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有玄终于开口:“好吧,既然你要去送死,我也不拦你了。”说话间就见他从腰间摸出一颗丹药,扔给大山。 “先服下这个,大约可以保证你十二个时辰内伤势不会恶化。” 大山笑道:“老头,我这好东西你怎么现在才给我。” 莫有玄翻了翻白眼,无奈的道:“这东西也不是百分之百保证,不过刚才你也说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就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为了让你小子少努力一些,我就给你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过说真的,只有百分之五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山笑了,道:“老头,百分之五十就够了,我会让它变成百分之百。” 第五百五十五章 救人 通向明溪村的官道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一队人马踏着冰霜而来。 马是骏马,上好的骏马;人是好人,上好的人。这天下间的好马必须得配上好人。 马上的骑士着鲜衣,跨长刀,后背背着长长的弓弩和长枪,在雪地上疾驰而来。他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沮丧一样。 鲜衣正面,用红色的贴花写着一个大大的郡字,原来这些人是来自北山郡的郡兵,前往明溪村负责救援。 要说救援一事,还费了韩闯不少口舌,若不是他实力超群,若不是穆家正好落难,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无论多么困难,事情终归是成了,人也带上了官道,想要回已不可能,韩闯难免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就见微着眼儿,一脸陶醉。 身旁的骑士上前说道:“大人,时间晚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 韩闯虽想早日到达明溪村,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明白想让马儿跑得快,要需要让马儿吃的好,休息的好,套用一句俗话便是,你对我好,我才能对你好。 韩闯神明这一点,他看了一眼身旁有些疲倦的骑士,再看了一眼骑士身下微微喘息的骏马,开口道:“这样吧,我知道附近有座破庙,今天我们就在庙里休息,明天进村。” “好的!” 骑士们欢呼了起来,无论多么严禁的人,在疲惫时听到休息的声音,都是难以自已的。 韩闯清楚明白这一点。 风有些冷,夹杂着雪花,从空中落下,像是一把刀,刮擦着面颊。 一行人很快看见了破庙的影子,庙里竟然有亮光,这让韩闯心中生疑,要知有亮光就代表着有人,可谁又会在风雪满天的时候在一座破庙里生火呢? 乞丐? 他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可能,这里可不是明溪村,也不是北山郡,荒郊野岭怎会有乞丐? 流民? 也不可能,北山郡虽然自然环境恶劣,但背靠北山,街市却十分繁荣,就算乞丐都很少,不用说流民了。 那是山中的猎户? 更不可能。猎户熟知地形,绝不会待在这种地方,要知道这附近可是妖兽出没横行之地,又正是冬季,风雪满天,绝不会有猎户来此。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行脚客了,或许是商人,或许是武者,或许是走镖的镖师,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韩闯警惕。 他并没有贸然进前,而是在距离破庙百步外的地方,就示意众人下马,如此一来,马蹄声就不会传进庙里。 一行人也不顾满地泥泞冰雪,用一种谨小慎微的脚步缓缓靠近,很快就听到庙里传出了呻吟声,一个男人的呻吟声。 女人的呻吟会激起男人的欲望,男人的呻吟则只会浇灭欲望,何况所有人都听的出来,这声音绝不是欢愉的响动,而是一种痛苦的呻吟,竭力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这里怎么会有人?”身旁的骑士自言自语,“难道是山中的盗匪?” “这里怎么会有盗匪?”韩闯嗤笑道:“毗邻官道也就算了,还是寒冬腊月,平常几个月也难见一人。” 盗匪可不是山中的苦修士,断不会选择一个完全无人的地方。 偏僻一点,尚且能接受,但一定要走,最不济也要常来常往,这样才能保证财源广进。所以在这破庙之中呻吟的,绝不是盗匪。 不知为何,韩闯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在什么地方呢? 韩闯下意识摇了摇头,有些东西,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完全记住。 “先进去看看,”韩闯说,“大家小心一点。” 骑士们点头,统一将右手按在刀柄上,只要韩闯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这就是军队,绝对服从命令,随时准备服从命令。 韩闯施施然走进破庙,见菩萨塑像之下,染起一堆火,两个男人坐在火堆前,背对着自己,其中一个人已经半躺在地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谁!”坐着的男人喝道,忽然回头,愣住了。 韩闯也愣住了。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 “韩闯。” “莫有玄。” “你怎么在这里!” 韩闯示意骑士们可以放松,既然是莫有玄,那他断没什么提防的必要,目光很快落在那个半躺在地上,口中发出呻吟的男人身上。 由于男人是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脸,只能凭借轮廓猜测其身份。 “大山?”他疑惑的低语。 大山艰难的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看的出来,他想要说话,可话道嘴边,却连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大山!你怎么了?” 韩闯连忙蹲到大山身边,拿起他右手把脉。他虽谈不上医术精湛,但和顾老爹学习过一段时间,又拥有入微能力,所以把脉是极准的。 这一入手,他就皱起眉头,口中难道:“体内真气杂乱,筋脉有些断裂,腑脏也有震伤。” 他惊讶的抬起头,一脸严肃的望着莫有玄,低声道:“他到底怎么了?” 莫有玄叹息着将事情的始末告知韩闯,原来大山吞下丹药之后,必须要吸收药力才能恢复,这吸收药力过程却极度痛苦。 毕竟,他伤的可是筋脉,想要在短时内让筋脉重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莫有玄的能力,也不能减缓他的痛苦。 韩闯看着身体扭成一团,仍在坚持的大山,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大山,你又何必呢?” 明溪村固然重要,但若大山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情,韩闯绝不可能原谅自己。 大山没有说话,他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虚弱的摇摇头,额上的汗珠是如此明显。 莫有玄道:“这是他的选择。” 大山眨巴了一下眼睛。 韩闯叹息道:“胡闹,明溪村就算有事发生,也能坚持一个昼夜,似你这样,能坚持一个晚上吗?若不是我来的及时,恐怕你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从莫有玄口中得到了丹药只是五十对五十的可能起效,刚才他给大山把脉,就发现大山属于不幸的那百分之五十,若再不治疗,恐怕会出一些问题。 韩闯也没有犹豫,立刻将真气输入大山体内,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若是他不插手,大山只有死路一条。 莫有玄想要开口阻止,但终究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韩闯的真气霸道,若是直接输入别人体内,恐怕会出现一些不可预知的问题,莫有玄是医者,当然知道后果,但想想大山若不得到及时帮助的恶果,他便将阻止的话咽了下去。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作为更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搏一把,尚会有一线生机。 若是韩闯知道莫有玄心中所想,一定会无奈的摇摇头。他的真气虽然霸道,但对真气控制却超过这个世界的武者很多,精细控制之下,真气非但不会对大山造成任何损伤,反而对他有莫大的好处。 就像此刻,韩闯小心翼翼的驱使着真气,将大山体内素乱的真气引导归与丹田,又以塑身之术,帮他续接上断裂的筋脉。 整个过程莫有玄都看在眼里,心中惊愕不已,暗想:“这个小家伙的实力何时有这么强了?” 韩闯自然不可能知道莫有玄心中所想,就算想到了,他也没心情关系,此刻大山依旧处在危险之中,容不得他一时大意。 两人一前一后盘坐着,韩闯的双手按在大山的后背上,真气缓缓不断的输入,头顶蒸腾如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山脸上的狰狞逐渐退去,代之以安详和轻松。莫有玄也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行功完成,韩闯抹去额上的汗珠,对莫有玄说道:“好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最近都不能动武。” 莫有玄看着处在昏迷中,但胸口规律起伏的大山,不禁笑出声来,低声道:“大山这孩子也不容易啊,若不是想今夜就回到明溪村,恐怕也不会冒险。” 说道明溪村,韩闯心中一动,沉声问道:“明溪村现在怎么样?” 莫有玄道:“不知道,之前顾老头还给我们发过信息,说对方还没发起攻击,但让他们早些回去,现在我们和大部队失联了,也不清楚明溪村的变化。” 韩闯道:“刚才说的不清不楚,你再说一遍,事情到底是怎样?” 莫有玄道:“大约在黄昏时分,东河村突然受到妖兽攻击,措手不及之下,村民们回收在祠堂里等候支援。大山当时真在突破的关键时刻,我就先带一群人过来支援,之后大山赶到,击杀妖兽,结了东河村之危。” 韩闯打断了他的话:“之后就是顾老爹发出消息让他们快些回去?” “没错,”莫有玄道:“我们都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对东河村的攻击可能只是引蛇出洞之计。” 韩闯皱了皱眉,道:“妖兽也会用计谋吗?” 莫有玄摇头道:“若是别的地方的妖兽也就算了,北山妖兽中可是有妖王的存在,这些妖王一个个都化出人形,心思上自然也有些人类的影子,就算使出计谋也不足为奇。” 韩闯道:“既然你们明知是计,为何还要过来支援?” 莫有玄叹息道:“这是阳谋,不可避免。”语声稍顿,继续道:“我们和周围的村子结成联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是见东河村有难,我们却不支援的话,联盟一说可就名存实亡了。” 韩闯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时候,人就是习惯无理取闹。 听莫有玄这么一解释,他也放掉了心中那一点可怜的芥蒂,开口说道:“你们分析的很有道理,东河村的事情不是个体事件,其他村子一定也收到攻击,妖兽的目的就像你们所说的一样,引蛇出洞之后将你们个个歼灭,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攻击明溪村了。”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士,说道:“马跃,郡兵可还能再行军?” 马跃看了一眼左右,苦笑道:“纵使人没事,马也需要歇息了。” 韩闯道:“这里距离明溪村虽不算远,但若步行,少说需要一天时间,纵马狂奔,两个时辰就到。” 话到这里,他停了停,思忖了许久,开口道:“这样,你们继续在此地修葺,明天一早就给我赶到明溪村,现在我一人回去。” “你一人?”马跃显然不知韩闯的实力,因此有些担心。 韩闯笑了,说道:“放心吧,就算我一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五百五十六章 阻路 月躲进了云里,夜色更深,大地一片黑暗。 顾老爹的心比这大地更加黑暗,更加深沉,他发现躲在祠堂里,真是一个错误。 即便明溪村祠堂的符咒是附近村落里最强的符咒,可便是如此,也抵挡不住妖兽的进攻,摇摇欲坠。 妖兽的每一次冲击都能令符咒紫光大盛,大盛过后,便会暗淡一份,据顾老爹观察,最多三个时辰,符咒就会彻底崩塌。 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这大多数多竟闭口不言,延伸灼灼的凝望着顾老爹,希翼着他拿出什么办法。 但结果却令人失望,顾老爹一句话也没说,半个字也没有。 除了那门外真气爆裂的轰隆声,祠堂里一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而这没有声音的祠堂,就如坟场一般死寂。 顾老爹苦笑。 他不想苦笑,但除了苦笑,也没有任何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大山和莫有玄在这里,依靠两人的实力倒可以和祠堂外的妖兽一战,但两人都被调走,只剩他一人,就无能为力了。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但也要有反抗的资本,现在的明溪村,连半点资本也没有。 (希望他们能快些回来吧) 即便只是妄想,顾老爹依旧愿意将希望寄托于妄想之上,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寄托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声音忽然停歇,一个熟悉的男生传来:“顾儒之,放弃吧。你应该明白,我从打无准备之仗。” 顾老爹身体一怔,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目光。 喜儿从未见过如此恐惧的顾老爹,身体不可抑止的颤抖,摇摇欲坠。 “爷爷,怎么了?这个人是谁?” 顾老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外面的男声继续传来:“顾儒之,你要坚持吗?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出手,明溪村的符咒连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了,还是你觉得半个时辰之内能发生什么奇迹吗?” 语声稍顿,声音再次传来,变得低沉:“不会有什么奇迹,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李季甫已经死了,没人再为明溪村出头,不会再有人了。” 李季甫这个名字传来,顾喜儿立刻就怔住了,呆立在原地。 李季甫是她的亲生父亲,顾老爹从未对她隐瞒过,只是两人之间也有些小小的默契,从不提及这个令人伤心的名字,但现在——她却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令她心碎的名字。 她恨吗? 应该恨吧,是李季甫让她失去了父亲,成为孤儿;她试图去怨恨这个男人,可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那一丁点恨意就烟消云散了。 易地而处,她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人,想守护的东西,一旦这个人或这件东西受到侵害时,便是拼却性命,也要保全。 从本质上来说,顾喜儿和李季甫是同一类人,这是血脉之间,不可分割的传承。 “你是谁?”顾喜儿一字一字的说。 沉默。 有那么几分钟,没有声音传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又是谁?” “我是李季甫的女儿。” “女儿?”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李季甫有女儿吗?是的,他应该有女儿。”话到这里,愈见低沉,直到最后含糊不清。 可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威严:“你是李季甫的女儿,那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母亲?”顾喜儿的眼神有些模糊,母亲这个名号即遥远又亲近,老实说,她已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但却知道母亲待自己是极好的。 她记不得具体的事例,但却记得那种温柔,那柔和的话语。 “我的母亲叫季晓莲。” “晓莲、晓莲。”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低沉的浑厚,再次模糊了下去,直到最后,就像是一种喃喃泥语。 过了好久,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些颤抖,却格外清晰:“你的母亲,她、她怎么样?” “她死了。”顾喜儿冷冷的说。 母亲的死是她一辈子不能承受,也不愿意相信的疼痛,而今被人清晰的点出,便是原本因为对面的人,知道母亲的名字而亲近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她,依旧喃喃自语:“死了,你死了,就这样死了。” 有那么几分钟,顾喜儿的耳边回荡着男人的低语,有那么几分钟,男人的低语让她感动,有那么几分钟,她甚至想要推开大门,见见这个男人的模样。 但顾老爹的一句话,却令她打消了这个想法,并且击碎了她心中刚刚升起的好感,变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恨。 “他叫石源,就是杀死你爹的仇人,也是北山里的那只北山妖王。” 面对凶名赫赫的北山妖王,顾喜儿的身体没有颤抖,脸上的肌肉也没有抖动,她原本红润的脸已发红,红的奇怪,红的可怕。 “不错,我就是杀死你爹的那个北山妖王石源。”石源冰冷的声音透过门缝,递到了顾喜儿的耳朵里,几乎将她的身体冻结。 深夜,月又从云后冒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洒在山石上,像是为山石铺上了一三层银色的薄纱。 韩闯选择抄最近的路回到明溪村,而这近路却极度危险,需要越过一处山崖。 韩闯小心翼翼的走在不过两尺的石梁上,头顶是融进云里的雪,脚下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踢下了一颗石子,他看着石子坠落,被那深邃的黑暗所吞没,半晌没有声音传来。 害怕吗? 没有人会不怕,即便没有恐高的人,骤然见走在这样一条危险的小道上,也会觉得恐惧,只要一脚踩空,跌下去,就必定粉身碎骨。任由你多高的武技,多坚韧的身体都没有用。 韩闯闭了闭眼,稳定了一下心神,走的越发小心翼翼。 好容易走过一处危险弯道,他抬头就见石梁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小巧的面庞,娟秀的眉毛,虽然微闭着眼儿,但从纤细的睫毛中,便能推测出眼睛的美妙,小巧的鼻子就像天生为这张脸设计的一般,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和谐,双唇紧闭,嘴角微微勾起浮现。 漂亮的女人,但却很奇怪。 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会在如此危险的地方打坐?是心中更无畏无惧,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出什么意外? 韩闯皱了皱眉。 山风阵阵,扬起她薄衣轻纱,乌黑的长发半遮面孔,透露出一种神秘的美。 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但韩闯却没有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从这女人身上,透出了一种锋利的杀机。 融魂期,妖兽,妖王。 韩闯脑海里瞬间发现出这三个词汇。 “你是谁?”韩闯问。 女人睁开眼,一双妙目牢牢的将他抓住。 “我是谁,你应该知道。” 韩闯走过去,抱拳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让开一条路。” 山路狭窄,两人狭路相逢,若想过去,非得有人让开不可。 女人冷冷的一笑,继续端坐,动也不动,就像根本没听到韩闯的话一样。 韩闯大声道:“可否让在下过去。” 语声高亢,在四山间回荡不绝。 女人依旧不动,甚至径直闭上了眼,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韩闯苦笑道:“阁下为何要在此处拦我?” 一个女人断不可能每日坐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有人会经过此处,所以特意在次阻拦。 女人的眼睛张来一线,看了韩闯一眼,韩闯竟觉得脸上像是被刀锋划过一般,心中不禁一凛。 (了不得的对手。) 只听女人缓缓说道:“我在此地不是为了拦你,而是为了拦住所有人。” 韩闯一听这话,不禁苦笑。 (拦所有人,不就包括拦住我吗?)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道:“你是妖,我是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拦我?” 他语速极慢,将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一字连着一字,如黄钟大吕一般,钻进女人的耳朵里。 女人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你这人姓甚名谁?” 韩闯道:“韩闯。” 女人道:“为何从此处过。” 韩闯道:“救人?” 女人道:“救谁?” 韩闯道:“明溪村的人。” 女人忽然闭上眼,不再说话。 韩闯见她又一次沉默,不禁心中恼火,没好气的道:“你到底让是不让。” 女人缓缓开口道:“我拦的就是救援明溪村的人,你说我会让你过去吗?” 韩闯心中一凛,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女人眼睛开出一条缝,冷声说道:“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只需明白,今日这里不许过就是了。” 韩闯恼道:“如果我一定要过呢?” 女人忽然起身站立,山风吹的他衣袂飘飘,窈窕的身姿站在风中,却稳如标杆。 “如果你一定要过,说不得我们就要做过一场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武斗 女人是一种危险的生物,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从前韩闯没有经历,所以不知道,不清楚,也不明白;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危险的女人,知道,清楚,也明白了女人的危险。 女人的危险并不在于外,更多的在于内,一种由内而外的森冷气质,仿若刀尖一般挑开他的护体真气,刺痛他的皮肤。 仅仅是一定点刺痛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谁叫对方没动呢? 没有动便破开了他的护体真气,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再不可思议的事,现在却清楚明白的发生在面前。 容不得他狡辩,也容不得规避。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韩闯凝望着女人的眼,那乌黑的眼珠里闪烁着别样的光,一种看不透,想不明白的光。 韩闯皱了皱眉,没有出手,两个人就相互对视着,沉默了下来。 空山寂寂,凄迷的夜色中,悬崖绝壁之上,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身上自然蒸腾起莫名的气势,一个像是薄如蝉翼的刀,一个像是厚重凝实的剑。 韩闯摇摇头,道:“你到底是谁?” 女人嫣然一笑,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你不打算过去了吗?” 显然,这是答非所问的,但韩闯却没有任何的不适,仿佛觉得这样回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他又问了一句,同样的句子,同样的语气,与开头想必,几乎一模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说这句话时,身上激荡而出的剑气,就像喷涌的泉水一般,爆发了出来,又如澎湃的潮水,汹涌而去。 而女人,女人就像暴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在风雨飘雨中左摇右晃,但丝毫没有倾覆的意思。 她很稳,稳的不可思议,稳的让韩闯惊讶而不知所措,这是韩闯晋升为融魂期之后,首次出现这种感觉。 老实说,这并非一种好的感觉,处处荡漾着不适与怪异。 “我叫玉姬,是北山的妖王。” 在这空灵的山谷中,女人的声音在四山之间回荡,充斥着诡异气秘之感,令人心神动摇。 韩闯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面前的人的身份了。 妖王,一个响亮的名号,北山的妖王,又在响亮之中夹杂了赫赫声名,让人无法忽视,无法不动摇。 妖王,可都是融魂后期之上的妖,而面前的玉姬,韩闯估计她最少也是融魂中期的高手。 可不要小看中期和后期的差别,在融魂期这个层次上,任何一个阶段的差距都是天差地别的。 反应在人类上的话,融魂中期的人族拥有两件融魂的魂宝,而后期则有三件。 韩闯眯缝着眼,狭窄的缝隙间,射出两道寒光;下一刻,黝黑凝重的重剑出现在他手中。 玉姬笑了,轻笑。 漂亮的女人也有更漂亮的时候,玉姬不笑时,已经算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她露出微笑,就如百花盛开一般,让人不能直势。 有那么半秒种,韩闯有些心笙摇曳,就是这半秒的摇曳,让他失去了对玉姬的锁定。 玉姬消失了。 当韩闯的重剑刺到时,只剩下缓缓飘落的花瓣,她的人,消失在纷飞的花瓣之中。下一刻,韩闯感觉到身后有寒气袭来,下意识的一躲。 刀光闪烁,两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划破了空气,从他面颊之上一掠而过,惊起他一身冷汗。 (好快的刀,好灵巧的刀。) 一连两句暗叹,说明了韩闯对玉姬的推崇。虽然隶属两个阵营,但韩闯不得不承认玉姬的刀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快,在快的同时还能让人感觉到灵巧。 两把柳叶刀在空中上下翻飞,舞出的刀花眼花缭乱。若是旁人,哪怕同样是融魂中期的高手,此刻也难以抵挡,但是韩闯—— 有了入微能力,无论对手耍出多少花招,他尽能去伪存真,看的清楚而明白。 一剑。 最普通的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这世间最最普通的一记挺剑直刺,就破解了玉姬的花招。 速度、力量、精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这一剑刺出,就连玉姬也心中惊讶。 (他是怎么办到的。) 玉姬心中惊讶,但手上却不满,连忙变招,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从剑锋之间掠过,不带任何烟火气息,就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蝶。 这一闪冲锋显示了她的身法,而接下来的一刀,却现实了她的决绝。 没有理会横扫的剑,这一刀径直向韩闯的额头削来。 韩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不变招,说不得会被对方削掉额头,若是变招,平白失去了一个取胜的机会。 生存或死亡,五十对五十的机会,就看他敢不敢赌。韩闯是个一勇无前的人,但并不代表他是傻子,五十对五十的概率看似不小,但同样,危险系数也极其巨大,若是身处绝境,当然应该一搏,但此刻的韩闯并不认为自己到了必须要去赌运的时刻,所以他选择了变招。 铛的一声,两把柳叶刀砍在回防的剑身上,随着剑身划过,摩擦出一段绚烂的火花。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果真是厉害的刀法,北山妖王名不虚传。” 玉姬冷笑道:“纠正一下,我不是北山妖王,我是北山的妖王。北山妖王只有一个。” “谁?”韩闯皱眉道。 玉姬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恐怕他正带领着妖兽大军攻击你的明溪村。” 玉姬一提到明溪村这三个字,韩闯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当下也不再废话,运起重剑攻来,同时开启了吞噬武魂。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倒是有不小的兴趣和这个漂亮的女人切磋。但此时此刻,他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击败对手。 玉姬见韩闯亮出武魂,不禁眉头微蹙。 她虽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像是吞噬武魂这种奇妙的武魂,感觉不出多少蕴藏的力量,却在无时无刻的吸收周围的天地元气,就连她柳叶刀上的真气,也被夺去了不少。 可玉姬毕竟是玉姬,虽没见过这种武魂,但也明白吞噬武魂的厉害,当下抱元守一,总算是止住了倾泻而出的真气。 韩闯见对方瞬间反应过来,不禁心底叹息,暗道:“若是再晚一些就好了。”高手相争,不但往往是一瞬间能决出胜负,任何一丝真气都是胜负重要的筹码,若是玉姬晚几分钟反应过来,韩闯就有必胜的把握,现在,也只是六层而已。 六层不对,但也不算少,足以让韩闯冒险了。 从骨子里来说,韩闯是一个喜欢,并且善于冒险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压抑自己的性格,什么时候彻底的释放出来。 好比之前,他就压抑了冲动,而此刻,却彻底的释放。 他的剑就如同狂舞黑蛇一般,化出了漫天的剑影。这本不是重剑的精髓,但韩闯用剑讲究一个随心所欲,并不拘泥于某一种剑法,也不拘泥于某一种剑式,正是这种大红天马行空,才让他将剑法练到了现在这种境界。 这狂舞黑蛇一般的剑式将玉姬压的喘不过气来,如果说之前,她还认为自己融魂后期的实力对付韩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话,显然她已明白,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是普通的融魂中期武者。 融魂期之前,同等级的人类是不及妖兽的,但融魂期之后,由于融合魂宝的原因,人类与妖兽的差距开始缩小。 若是人类拥有极品魂宝,就算同等级的妖兽也不是对手,韩闯的玄铁重剑虽只是一件黄级魂宝,却是他亲手参与打造,用他的鲜血祭炼而成,与他血脉相连的一把重剑。 这样一把剑,就算玄级的魂宝也未必能比,再加上韩闯对于剑法超人一等的领悟,这才将玉姬压住。 玉姬不是没有想过反攻,但她的反攻就像巨浪骇浪之中,逆浪而上的细碎浪花,被瞬间吞没,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甚至没有没有阻碍。 在大势面前,任何其他都是微不足道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韩闯的黑色剑圈越来越大,玉姬的白色刀网越来越小,韩闯也越来越挥洒自如,玉姬却越来越小心翼翼。 一个是尽情发挥,一个是瞻前顾后,这前后之见的差距也就愈发巨大,玉姬虽真气更加深厚,但为了抵挡韩闯的攻击,所消耗的真气也超乎她的想象。 (不行,再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时辰,我就会消耗殆尽了。) 其实玉姬尚可以坚持很久,但吞噬武魂的存在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此刻她真气以抱元守一的方式运行,刀气凝在刀身上,含而不乏,所以对方吸不到她真气。但若真气持续消耗,到达一个临界点时,她就难以维持抱元守一的状态,那时真气倾泻而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落败。 这也是玉姬担忧的原因,再这样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禁有些埋怨自己,若是当时多找几个妖王来守护这条山路,是否会更好? 她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相反,在宽不过两尺的石梁上,再来多少人都没有意义。只她一个,能守住便是守住,守不住也没有办法。 玉姬虽处在危险之中,但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好比此刻,她拼着被韩闯的剑法扫中肩膀,将柳叶刀传到韩闯面前,韩闯重剑向上一撩,正打在刀身上,两把柳叶刀立刻脱手而出,高高的飞旋在空中,玉姬却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跳出剑圈之外。 就见她跳在一处隆起的大石头上,眼神冷峻的凝望着韩闯。 “厉害,果真是厉害,没想到北山还有你这种高手。” 韩闯不知她要做甚,有意向前,却又有些忌惮,只能手持重剑,暗暗戒备道:“我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玉姬笑了,道:“拼招式我不是你的对手,比武力我更加不堪。” 韩闯皱了皱眉,道:“这么说,你是放我过去了?” “放你过去?”玉姬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笑容忽然一收,她冷冷的道:“对不起,办不到。” 韩闯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对付我。”说话间,便做出一个挺剑直刺的起手式。 玉姬眼波一动道:“我也怎么对付你,你很快就明白了。” 韩闯正想说话,却见玉姬原本清晰的身影震动起来,变得模糊不清。 韩闯正疑惑间,就见身边的场景骤然一变,他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庭院之间。 第五百五十八章 幻境 庭院里没花,却花香四溢,庭院里没人,却传来人的脚步。 这脚步轻而柔,就像体态婀娜的女人漫步在云端,这脚步亮而缓,仿佛一泓清泉,淌过石边。 这声音熟悉,熟悉到韩闯微微闭眼,仿佛像是耳畔亲切的低吟,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浓雾中,有一个女子施施然走来。 薄衣轻纱,长裙曳地,曼妙的身子仿佛月宫仙子,落下人间,又似天山瑶池,人间投影。 当看清这个女人的脸时,韩闯却怔住了,就像被人释放了定身法一样,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神里尽是痴迷之色。 韩闯心境开阔,胸怀磊落,就算在漂亮的女人,也不能让他如此失态,这天下间能让他这样失态的女人恐怕只有一个。 聂青青。 就是这施施然而来的女子,芭蕾舞演员一般的小巧面庞上,带着精制而典雅的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缝隙,就像天空中弯弯的月亮。 “青青。” 韩闯喃喃泞语,话到一半,却猛地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你不是青青,你不可能是青青!”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即便再真实的画面也可能是虚妄,那触觉呢? 聂青青摇摇头,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在韩闯唇间,声音戛然而止。 就是这种感觉,温暖而明媚,仿佛驱散冬日严寒的一米阳光,又如同淌过石间的一泓清泉。 宁静的,温柔的,令人沉迷的,让人魂牵梦萦的,仿佛在天边的,又像是近在眼前的。 韩闯的眼睛模糊起来,张开双臂,将聂青青抱在怀里,那熟悉的温暖几乎让他确定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可是—— 真是吗? 他内心深处尚有一丝下意识掩饰的疑虑,但很快便被一种名为喜悦的感情冲淡。 “是我,韩大哥,真的是我。” 聂青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飘逸,让人仿佛置身于云端之间。 韩闯温柔的凝望着她的眼睛,牢牢抓住她的视线,一字一字的说:“青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与人相斗,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庭院中? 他不明白,疑惑,试图解惑,却又不敢,不愿,生怕得到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人都是这样,当美妙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即便怀疑这一切都是虚妄的,也希望它永不过去。 聂青青叹了口气,望着韩闯柔情似水的眼睛,和声道:“韩大哥,你忘记了吗?” 韩闯诧道:“我忘记什么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抹杀他的记忆,那就是神了,那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早就没有,他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遗忘的事情。 “你真的忘记了。”聂青青脸色黯然,眼神里带着失落,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可韩闯并没有这样做,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即便再沉迷于情感之中,也会在内心深处保持着一分冷静,有时就像人格分裂,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人格,其中一个沉溺享受,另一个泪眼旁观。 现在泪眼旁观的那一个性格占据了上风,他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聂青青,神色间也没有了最初的温柔,而是一种疑惑,深深的疑惑。 聂青青见这眼神,不禁黯然道:“你忘记了?前几天你找到了我,你说我们应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就在这里建起了房子。”话到这里,她泪眼婆娑,几乎就快哭了出来,“你真的忘记了,一点都不记得吗?” 记忆。 记忆是锁在脑海里,属于人类个体的不可触及的隐秘,是外人难以窥探的秘密,是旁人不可夺去的珍宝。 而此时此刻,韩闯脑海里却根本没有聂青青口中所说的记忆,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聂青青在说谎;第二,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意味着撕心裂肺的痛,韩闯都不愿意轻易确认。 人都是这样,有时候哪怕知道明明只是一个梦,依旧心怀侥幸,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韩闯就是那种希望着美梦成真的人。 他轻抚着聂青青柔顺的长发,柔声说道:“对不起,青青,我忘记了。” 聂青青破涕而笑,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颜道:“你这家伙,昨天建房子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我?摔下来?)韩闯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嘴上却说道:“可能吧。” 他没有多少,仿佛多少一个字都是艰难的事情。 聂青青像是完全没有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似得,柔声说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听我弹琴吗?我现在就去拿琴。” 弹琴? 韩闯笑着摇摇头,柔声道:“去吧。”说话间,还轻轻的将她向外一推。 聂青青回头媚笑的瞪了他一眼,施施然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在浓雾之间,韩闯才皱紧眉头。 此刻他已经肯定,面前的这个人绝非聂青青。 原因很简单,聂青青不会弹琴。 说道弹琴,恐怕神州大陆绝大多数的大家闺秀都会弹琴,但聂青青却是一个奇葩,完全没有任何音乐天赋,韩闯倒是因为柳青芙的熏陶,会上一点,于是主动承担了教导的任务,但到最后,只得出了聂青青根本不是这块料的结论。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聂青青绝不会主动弹琴给他听,因为她不会,而且他们之间的情感,也根本就不需要琴声来传递。 毫无疑问,面前的聂青青是假的,即便她表现的再真切,但在如此重要的一点上露了马脚;甚至面前所有的一切,这座庭院,都是假的,都是脑海里勾勒出来的虚妄。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心中黯然,嘴上喃喃低语道:“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苦笑。 虽然他肯定聂青青还活着,甚至肯定聂青青就在西北一带,但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全无头绪,或许只有了解了此间事情,才能了无牵挂的寻找。 但是——人海茫茫,或许聂青青也在寻找着他,但谁又能保证两个人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就算擦身而过也是一种缘分,谁又知道他们的缘分能延续到现在呢? 或许、或许一切都是有缘无份吧。 思忖到此,韩闯内心更加黯然。 “韩大哥,你怎么了?”就在这时,雾中传来聂青青的声音,即便知道这是假的,但韩闯依旧感觉到温暖。 他抬头就见聂青青施施然中雾中走出,怀里抱着一张瑶琴。 普通瑶琴有五弦,对应宫、商、角、微、羽,照应五行之说,琴师中也有传言一张瑶琴就是一个世界,无论金木水火土,还是四季世界,春夏之旺秋冬之衰都蕴藏其中。 对于这种说法,韩闯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看来,琴就是琴,就是一把乐器,是一把制造音符的机械,最多不过美妙一些,让人沉迷一些,除此之外并无特别。 可看到聂青青抱着的这张琴时,韩闯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之前的所有认识都是错误的似得。 面前的这张琴七弦,前五弦于普通瑶琴别无二致,后两弦对应着少宫和少商,少宫为阴柔,少商为阳刚,正好补全了世界的阴阳五行。 琴面也不是普通的木制,而是以玉石做成。一般来说,玉石做成的琴都谈不出声音,只能做观赏之用,但看这聂青青的神态,韩闯便知这琴是能出声的,而且声音应该极为悦耳才对。 聂青青将琴摆好,微笑着对韩闯道:“韩大哥,那我就开始了。” 韩闯自然的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青青端坐在琴边,变色一变,原本温暖的笑意消失,代之以清冷。 韩闯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听一声轻声响起,如露珠滴落在玉石之上的声响,清澈悦耳。 他原本准备叫破,此刻也停了下来,静听着琴声。 琴声初始时,叮咚如泉水滴在石间,妙韵天成,美不胜收,其中包藏着一种有幽怨的曲调,仿佛求之而不得的闺怨一般,又似受欺时,怨愤积郁难消。 过了一会儿,这种积郁渐渐变淡,仿佛天地间亮开了一道口子,一米月光投射而下,落在聂青青身上,仿佛替她披上了一层薄雾轻纱。 韩闯望着聂青青,只觉天山星月,都不及她美丽的万分之一,那颗原本清晰的心,仿佛渐渐模糊了下来。 (音杀之术) 他皱了皱眉,心中叹息。 虽早有所料,但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若有可能,他宁愿将揭晓事实的时间推迟,再推迟。 但他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虚妄的结果,都是残酷的,语气让这种残酷积累到无可复加的程度,不如让他提早释放出来。 一声叹息,幻灭已立于头顶。 聂青青面色一变,双手化作虚影,在琴弦上翻飞。 琴声入耳,变得更急,韩闯只觉得胸中鲜血沸腾,不能自抑。 (没想到连幻灭也不能完全压制这音杀之术。) 韩闯不禁想到了当他第一次与林绛雪对敌之前,父亲曾用音杀之术考验过他,那时的他是用龙拳中的龙吟来击破音杀,此刻他却有了另一种方法。 龙吟虽好,但无疑于搏杀之术,两强相争,必有一伤,若是韩闯的吟声稍弱,恐怕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但还有另外一种平缓的方式。 若没有幻灭,恐怕韩闯也想不到这种方法,若没有聂青青,恐怕他也学不会这种方法,韩闯将幻灭当成青玉舍利,以聂青青催动武魂青玉舍利的方法,催动幻灭。 头顶的幻灭立刻旋转起来,发出微微紫光。 这紫光将声音隔绝,也让韩闯的头脑保持清醒。 看着面前的假聂青青,韩闯心中叹息,暗想:“若是你真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不败不灭之法吧,可惜你不在,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韩闯这边想着,其实已完全不受琴声印象,任由音波如潮,他以幻灭镇压,巍然不动。 聂青青头顶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上更快,琴声更急,音波以肉眼可见的波浪形式环形散发而出,但在震动着空气,却在距离韩闯身体半寸的位置,诡异的分开。 就像一块石头分开波浪一般,音波的波形,自然的从两边走开,根本没触及到韩闯的身体。 聂青青眼神一凛,兀自不信的继续加强音波输入,琴声也显现出显而易见的肃杀之意,音波撞在地面上,爆裂开来,发出轰隆的声响,爆炸连成一片,引得大地震动,韩闯却如老树一般,稳稳的盘根在地上,巍然不动。 第五百五十九章 危急时刻 景色骤然变化,庭院消失,代之以悬崖绝壁,聂青青也变成了玉姬,一切又都回到了本源模样,唯有琴声没有多少变化。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你已经输了,又何必继续呢?” 玉姬冷笑道:“输了并不代表着你能安然过去。” 她已打定主意,绝不让韩闯过去,若是韩闯回到了明溪村,石源那边就会更加难办,玉姬为了石源,宁愿牺牲自己,她绝不会轻易让韩闯走过。 韩闯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怕了玉姬,而是这悬崖绝壁毕竟狭窄,只有一人通道,他若想要过去,非得将玉姬击败不可。 玉姬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韧性极强,想要轻松击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若是能平和解决那就最好,但是—— 他心中苦笑,他已经给过机会,但玉姬竟没有丝毫顾及自身的意思,颇有一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味道。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相互对视,寸步不让,如此咄咄逼人的姿态让韩闯即是佩服,又是无奈,只能叹息一声道:“如此一来,就得罪了。” 他上步抱拳见礼,顺势人影一闪,蛇形瞬步开启,闪到玉姬面前,以指代剑,攻向玉姬。 虽是以指代剑,但气势却丝毫不弱,迅疾的剑光在玉姬面前织成一片光幕,这疯狂的光幕将玉姬的身子笼罩。 韩闯大声说道:“小心了!” 玉姬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韩闯会以指代剑使出这招,琴声随之一乱。她微微蹙眉,轻啸一声,从琴下抽出一把短剑,向韩闯了出去。 这一剑又快又急,端视迅捷无双,便是以韩闯之能,也有些猝不及防,出于本能的闪身避让,剑身擦着他的面颊而过,在侧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虽一招得势,但玉姬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她费尽心机刺出这一剑,可不是仅仅为了在韩闯脸上留下一道记号,她要要了韩闯的命,只可惜天不予她,差之毫厘。 一剑过后,她再没优势,立刻就被韩闯以指剑压制,韩闯变网为点,就见月光下,一点红点闪烁,仿若疯狂一般。 两人一来二去,过了十几招,玉姬便力有不逮,只觉真气如洪流一般流向对方,而韩闯则越战越勇,颇有一举将她拿下的气势。 玉姬摇了摇牙,剑式立变。 原本还只是轻灵诡异,现在变得招招狠辣,大有和人同归于尽的气势。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道:“玉姬姑娘,你又何苦如此呢?” 之前他只当玉姬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但在她假扮过聂青青之后,却对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并非感情,但足以让他顾及到对方性命。 一个是无畏无惧,舍生忘死,一个是顾及对方,畏首畏尾;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中,玉姬竟逐渐搬回了上风,就见她一把短剑周身皆赤,仿佛星光下的一缕红绸,在剑幕之中来回穿梭。 韩闯护了几十招,皱眉心道:“这玉姬姑娘,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招式,我若胜她还很容易,若不伤她就有些难办了。” 心中如此,嘴上却道:“玉姬,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再不停手就休怪我无情了。” 玉姬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会韩闯,手中更快,剑法更加毒辣,看她剑术,与中原一带的剑法大相径庭,颇有一些西域的特色。 若是平常,韩闯当有心与她斗上一斗,但现在,明溪村安危未知,韩闯也只有痛下杀手,就听他长啸一声,重剑已在手中,挺剑直刺。 这一剑裹挟着飓风而来,就像一条黑色的蟒蛇,撞上玉姬的红芒,没有任何意外,玉姬连人带剑被撞飞出去。 韩闯控制的极好,并没有叫她撞下万丈深渊,只是平直的向后飞去。一空隙瞬间出现,韩闯借用这瞬间出现的空隙,从玉姬身侧一掠而过。 玉姬还想回身刺出一剑,却发觉自己已被韩闯制住,便是动一动也十分困难,更不用说用剑了。 她盯着韩闯,冷冷道:“你赢了,要杀就杀吧!”一扭头,做出一个悉听尊便的姿态。 韩闯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谁要杀你?我又不是杀人狂魔,为何要杀你?” 玉姬冷笑道:“你是人类,我是妖兽,你将我擒住,自然是欲杀之而后快;我代表着北山妖兽,你代表着北山郡的人类,自然想将我一刀两断;不过我也告诉你,你要杀就杀,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韩闯大笑着将重剑一收,同时右手探出,连点玉姬十八个穴道,然后望着她,说道:“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嗜杀之人,至于你所说的人类与妖兽的仇恨,北山妖兽和北山郡人类的仇恨皆与我无关,你不过是拦我,我闯过就是,没必要杀你。” 玉姬紧盯着韩闯,怒声道:“你们人类都这样假惺惺的,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要杀便杀,休得侮辱于我!” 韩闯见玉姬一副视死忽如归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可没空和你在这浪费时间,我封了你十八处穴道,三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话一说完,也不等玉姬回应转身离开。 玉姬望着韩闯离去的背影,挣扎着出声喊道:“该死的,你叫什么名字!” “韩闯,我叫韩闯。”声音从远处飘来。 “韩闯吗?”玉姬念叨着,眼神不禁有些恍惚。 “该死的韩闯,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大喊道,声音在四方山壁之间回荡。 “悉听尊便。”韩闯的声音传来,飘渺模糊,却又好似近在眼前。 明溪村,祠堂前,月光落下。 白晃晃的月光亮的吓人,但还远不及石源的语气吓人,他的声音低沉的就像地狱恶魔的低语。 “放心吧,我会送你见你父母的。” 门里的顾喜儿正疑惑间,忽听的顾老爹焦急的声音响起:“快躲!” 她下意识向旁边闪去,只觉得一股劲风从门缝之中穿过,狠狠的打在她肩膀上。 疼。 疼的钻心。 顾喜儿被强大冲击力带倒在地,一瞬间,眼神有些模糊。 顾老爹窜到她面前,将她扶起一看,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他视为珍宝的喜儿肩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喜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顾老爹制止。 “什么也别说,治伤要紧。”也不等喜儿答话,第一时间从腰间掏出止血散,小心翼翼的倒在喜儿伤口。 这止血散正是莫有玄用三七粉加上其他辅药制成,优点是能够迅速止血,缺点是药粉具有刺激性,刚覆在伤口上时会很疼。 每一次药粉覆上伤口,顾喜儿苍白的小脸都会剧烈抽动,以至于那为了让顾老爹安心而做出的笑容表情,都显得十分扭曲。 顾老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上好药后,取出纱布,小心翼翼的将喜儿的伤口包扎好之后,起身来到门口,隔着大门对外喊道:“石源,你有种,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村里人何曾见顾老爹这样说话,一个个惊的呆若木鸡,甚至有人想上去劝慰下顾老爹,却被身边人拦住。 “由他去吧。”身边人说。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进石源的声音:“顾儒之,你终于又说话了,我们俩可是老相识了,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你的用毒功夫是否没有落下。” 顾老爹的武技石源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唯一顾及的是其用毒功夫。当年他未能一举拿下明溪村,首先是因为李季甫的存在,第二就是因为这个顾儒之。 在李季甫站出来之前,正是顾儒之用毒阵阻挡了妖兽大军的攻击,可以说顾儒之在石源心中的分量,绝不比李季甫轻上多少。 顾老爹也知自己当年在石源心中留下的影响,有意故技重施,但一方面,那次能布出毒阵是他拿出了多年积累的存货,这一次他虽然也有积累,但运气却远不如上次,在毒物的品质和数量上,远不及当时。 若没有石源这只妖王,还可抵挡一二,所是石源出手,毒阵根本奈何不了他。 索性,符咒还未被攻破。 顾老爹心中算了算时间,觉得莫有玄他们应该就快回来,于是沉声说道:“石源废话少说,你要真有本事就把符咒给我破了,如果你破不了,我劝你乖乖的退去,明溪村被围的事情最多天明时分就会被周边村落知道,到时候援兵一回,恐怕你的妖兽大军讨不了什么好处。” 普通村民虽然实力不高,但胜在人多,而且每个人都精通弓箭之术,万箭齐发,就算石源这种妖王也需顾及一二。 顾老爹说的没错,可他却想错了一点,他想错了石源的实力。 当年石源破不了符咒,因为他还只是融魂中期,现在的石源可是真正的融魂后期,甚至是融魂巅峰的高手。 “顾老头,既然你觉得我破不了明溪村的符咒,那我就破给你看看吧!” 第五百六十章 到来 这或许是顾老爹见过的最猛烈,最不可思议的一招。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简简单单年的一击,看看似坚不可摧符咒中央,就出现了一道裂痕。 符咒是完整的,只有完整的符咒才能发挥出作用,现在它从中间裂开,变得不完整,变得残缺,力量在一瞬间削弱到了一个谷底。 没有任何意外,当下一次震动来临时,符咒彻底崩塌。 “轰隆” 一声巨响,祠堂的大门被撞开,门板纷飞,碎裂的木屑从顾老爹的面颊擦过,在他侧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顾老爹心中紧张,恐惧,但脸上却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淡定,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心中那么紧张和恐惧,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似得。 尘埃模糊了眼睛,遮蔽了视线,顾老爹皱了皱眉。 几秒钟之后,尘埃里走出一人,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用一种优雅的步点不断向前,直到露出自己的脸。 “石源!” 顾老爹几乎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了这两个字眼。 十六年,十六年前的记忆就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中,那些痛苦、悲伤、哀怨,还有面对石源时的无可奈何,都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试图将其驱走,却发现记忆早已植根于大脑,绝非意志所能驱散的。 他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无畏无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恐惧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石源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线。 “又见面了,老朋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激荡起一片看不见的绚烂的火花。顾老爹的身子怔了怔,仿佛即将倒下,终于在摇晃的一瞬间,止住身形。 “没错,又见面了。”他说,声音低沉的就像喃喃自语。 石源笑了,道:“十六年,你还是老样子,一样的老。” 与十六年前的顾老爹想必,此刻的顾老爹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壑,原本半灰半白头发也变成花白一片,身形也更加佝偻,但十六的朝夕相对,足以让任何一个熟悉顾老爹人忽视这种变化,石源的话,就像他从未远离过顾老爹,始终是驻在他心底的,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 顾老爹的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 “石源,没想到你还敢来明溪村,你忘记李季甫了吗?” “哈哈哈。”石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有那么几分钟,破损的祠堂里,回荡着他不加掩饰的嚣张笑声。 忽然,笑声一收,他冷冷的道:“顾儒之,事到如今,你还想用李季甫来当挡箭牌吗?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惧。” 顾老爹的脸上露出片刻慌张,但很快就掩饰下来。 “石源!别以为李季甫过世,你就可以横行无忌了,这个世界上比你厉害的人有很多!” 顾老爹的脑海中出现了韩闯的身影,心中暗道:“这个时候你若在这里该多好。” 石源冷笑道:“顾儒之,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数不清的人比我厉害,但是可惜,这些人都不在明溪村。” 他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抬起右手,指着四周唯唯诺诺的人群,不屑的道:“你看看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害怕成这样,他们中有谁能成为我的对手,有谁能阻止我灭掉明溪村!” “你!”顾老爹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在最后一刻,依旧控制了下来。他语调平静的说:“石源,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吗?” “执念?”石源脸上的笑意消失,代之以哀伤,“你可知被困在北山十六年的痛苦,你可知失去爱人的痛苦,你可知寂寞的痛苦。” 他又笑了,笑的嚣张,嚣张的笑,就像一个笑的嚣张的小丑,弯腰大笑。 他看起来毫无形象,或许他早已过了顾及形象的年纪。 “顾儒之,你可知道寂寞的痛苦,你可知道被人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击败的痛苦。”笑容忽然收敛,仿佛从不曾出现一般。 石源冷冷的盯着顾儒之,那锐利的目光就像刀尖,挑开了顾老爹的护体真气。 疼。 顾老爹感觉到了疼,并不十分明显,却是真正的疼,一种刀尖划破皮肤的疼,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疼,一种不可压抑的疼痛。 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腹部,竟摸到了一片湿润,抬手一看,一片殷虹,触目心惊。 石源冷笑道:“顾儒之,年纪大了,怎么武技也退步了,当年你至少还能接下我几十招,现在的你却连半招也接不住,你说你是不是一个无用的老头。 愤怒? 顾儒之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悲哀,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若是再年轻十岁,不,或许只需要年轻五岁,结果绝不会如此惨痛。 或许他会输,但绝不会输的如此风平浪静,时间虽然让他积累了足够的真气,却也抹去了他的锐气。他太久没和人动武,以至于忘记了武者的本能。 噗通! 顾老爹捂着小腹,半跪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之前还只是小小的伤势,现在却变成了足以夺去他性命的重伤。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一点一点的逝去,没有任何情面,更不会有多少拖沓。 他就快死了,就快离开这个世界。 他回头,凝望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顾喜儿,眼神里尽是悲伤,他知道自己这一倒下,结果就已经注定。 死。 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所有人。 他没有求饶,更不屑去摇尾乞怜。他知道面对这个恶魔,任何祈求只会激发他凶残的印子,他不会饶过他,不会饶过他们,不会放过明溪村里任何一个人。 他要他们死,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生命一点一点的从身体剥离,顾老爹感觉视线越发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石源,有人会为我报仇的,有人会为明溪村报仇的,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石源看了顾老爹一眼,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任何说这话的依据,但可惜,没有任何依据可言。 顾老爹的眼神里尽是平静,出人意料的平静,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一般。 就在这时,只听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个声音:“什么北山妖王,老子杀了你!” 一壮汉从侧面忽然杀出,腰刀递到了石源面前。 石源皱了皱眉,理也不理他,当这把锋利的腰刀即将触及石源身体时,忽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似得,绽出波纹。 大汉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倒飞了出去。 “不自量力。”石源冷笑道。 一个连凝神期都不到的武者,根本破不开他的护体真气,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准备,不需要任何爆发,只是自然生出的真气,就不是对手所能抵挡的。 大汉应该庆幸,庆幸自己对石源出走。他人在半空,原本鲜活的眸子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灰白不堪,当他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刚刚失去的生命像气息一样,覆盖在身上。 他不甘,不愿,可那又如何?这世上不甘不愿的人有很多,最后得到好结果的却几乎没有一个。 他的死,既是一种不幸,又是一种幸运。 不幸的是,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失去了唯一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证明;幸运的是,他死的如此轻松,如此迅捷,毫无痛苦。 旁观的人张大嘴,却连半个字也无法发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身体在瑟瑟发抖,却迈不开哪怕任何一步。 不光是村民,就连铁甲士和神机营的士兵也是一样,他们自诩为精良的装备,锋利的刀剑,锐利的弓弩,此刻竟变成了没有任何作用的废铜烂铁,不是因为这东西真的受到了损伤,而是他们的心,他们心中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沦为了一群失去灵魂的躯壳。 石源走到顾老爹面前,脸上透露着胜利者的嘲笑。 “顾儒之,你输了。”他摇摇头,“这并不值得炫耀,你知道吗,十六年前你就已经输了,十六年后,你的失败是理所当然的。可你偏偏还想反抗我,还想依靠一个符咒来抵抗妖兽大军的攻击,多么天真的想法。顾儒之,你早就应该死了,早就应该从这个世界被剥离,你已经白白活了十六年,是下去的时候了。” 顾儒之没有说话,他已经发不出哪怕半个字眼,只是死死盯着石源,看着他高高举起右手,掌心间凝聚着一股足以轻而易举将他杀死的真气。 此刻他无畏无惧,或许当死亡还很遥远的时候,他会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当死亡真正降临时,所谓的害怕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回味。 没错,就是回味,回味着自己的过去,回味着自己的曾经,回味着那些应该回味,并且应该被纪念的东西。 往事就像幻灯片一样,在面前出现:明溪村的村民,大山,喜儿的笑脸,最后定格在了韩闯的身影上。 (你会为我报仇的,会为明溪村报仇的,对吗?) 顾儒之闭上了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死,从来都不是可怕的事情,不值得悲哀,也不值得恐惧,可怕的只是渐渐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的那个过程。 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顾儒之睁开眼,发现石源已经背对着自己,望着大门的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顾儒之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韩闯!) 身影模糊,一般来说,顾老爹认不出来人的身份,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感觉来的正是韩闯。 从他走路的姿势,从那淡然的气质,从那悠然的步态中,顾老爹都看出了韩闯的影子。 他走的不快,身板却挺的笔直,当他走出烟尘,露出真颜的时候,顾老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韩闯,真的是韩闯。 “我回来了,”韩闯看着顾老爹,微微一笑,“希望我没来迟吧。” 顾老爹定了定神,勉力说道:“臭小子为什么不会早点回来。” 韩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已经是抄近路,走悬崖绝壁,可这位北山妖王的手下还真是细心,居然在悬崖绝壁上等着我。” 石源心神一动,脱口而出:“是玉姬,你把玉姬怎么了?” “怎么了?”韩闯大笑起来,“一个自不量力阻挡我的女人,你认为我会把她怎么了?” 石源的双眼愤怒的几乎快喷出火焰,口中一字一字的道:“如此一来,你必须得死!” 第五百六十一章 皇宫月夜 苍澜城,皇宫,月黑风高。 月黑奉告的苍澜城皇宫里,太清殿里依旧亮着灯,这是苍澜国国王陆伯贤办理公务的地方。 陆伯贤是一个醉心于公务的国王,但在绝大多数时间,深夜都是修葺的时刻,可今日,他却没有休息。 掌灯的黄公公已经添了几次灯油,陆伯贤依旧没有任何休息的意思。 同一篇公/文他已经看了几十遍,御批也删删改改十几次,终于得到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复。 然而他的心,其实并不在纸张之上,那印在眼睛里的白纸黑字,不过是一些有莫名的符号而已,代表着什么,或许连他已经也都忘记了。 他在等人,等一个人,一个将会给他带来消息的人。 风吹进太玄殿,有些冷,有些刺骨,西北一代的风都是这样,寒冷而刺骨,仿佛要将人穿透一般。 殿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陆伯贤抬头一看,只见一宫装女子,施施然走来,他原本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徐妃,你怎么来了?” 陆伯贤不是荒淫无道的国王,后宫只中也有只五个妃子,来的这个徐妃虽不是品级最高的皇后,却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 一个平民能被封为贵妃,本就说明其在帝王心中的地位。 徐妃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披着一袭白丝轻罗,长裙曳地,仿佛踏着凌波微步而来的仙女。只见她肌肤如雪,面似白玉,在橘红色灯光的映照下,别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艳。 这美是美到了极点,却又有一种凄楚的感觉。 陆伯贤不禁叹了口气。 他一声中最爱的女人就是徐妃,一生中最对不起的女人也是徐妃,他爱她,却不能给她一个最尊贵的地位,因为她的身份——一介平民。 即便陆伯贤已经贵为苍澜国的国王,但有些事情依旧不能恣意妄为,好比事关祖制的事情。 便不是说上一句乾纲独断就能成行的,身为国王,他必须顾及方方面面的利益。 徐妃很自然的走到陆伯贤身边,柔声道:“大王,这么晚了,为何还在办公?”说话间,眼神里似有嗔怒在荡漾,但声音却柔柔的。 陆伯贤的脸红了红,他今日本答应徐妃去其寝宫就寝,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成行了。 “徐妃啊,今日是政务繁忙了一些,不如,明日,明日如何?” 徐妃微微蹙眉,低头敛目道:“大王切不可如此说,国家大事才是正事,妾身这边,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 陆伯贤望着徐妃,心中生出一种感叹。 这后宫之中,妃子虽然不多,但能做到如徐妃这样的,却没有一个。不得不说,平民的身份虽然让她不可能登上女子的巅峰,却得到了权倾苍澜国的男人的爱。 或许,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 徐妃展颜一笑,说道:“那就明天,大王,我们可说好了。”一句笑语,就将她女子特有的活泼展现的淋漓尽致。 陆伯贤郑重了点了点头,道:“明天,一定。”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体会着难的的温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妃忽然开口:“大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烦心?” 苍澜国里,后宫不得干政,若是旁的妃子说了这话,少不得会挨上一顿训斥,但徐妃这话,却说的自然,就像一名妻子对丈夫发自内心的关心。 便是陆伯贤知道这有违祖制,依旧轻抚着徐妃柔滑的长发,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北山妖王又进攻北山郡了。” “啊。”徐妃惊呼一声,“那大王为何不派兵支援。” 任何一个苍澜国的普通平民都知道北山郡对苍澜国的重要性,北山郡背靠北山,北山中有数不尽的资源,无论是铁矿,还是妖兽皮毛内丹,都是支撑着苍澜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若是北山郡有失,对整个苍澜国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北山郡穆家虽然盘踞北山,但皇室却一直没有动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不愿北山郡发生动乱。 听了徐妃的话,陆伯贤微微摇头,笑道:“放心吧,这次虽然是北山妖王亲自出手,但北山郡也不是全无抵抗之力的。” 徐妃微微蹙眉。她知道此刻再说就有干政的嫌疑,但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 “大王,那北山妖王可是融魂后期的高手啊,他带领妖兽大军来袭,何人能挡?” 陆伯贤大笑道:“爱妃放心吧,北山穆家也不是泛泛之辈,几个融魂期高手虽然难以对付,但也不是无敌的存在。” 的确,融魂期高手确实厉害,但依旧难以抵抗军队的威势,但军队想要拦住融魂期高手,也绝不可能,这也造成了北山妖王们虽然顶尖实力强大,依旧被穆家压制的奇怪情况。 也造成了穆家虽然压制了北山妖王,但也不敢触及北山核心的境况。 可以说,两者是相互制约的,这其中未必没有皇室从中作梗,毕竟,若是北山郡穆家一家独大,也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事情。 徐妃虽是平民出生,但绝非笨人,听陆伯贤这么一说,便明白其中关键,眉宇间虽然少了不少忧虑,却依旧有些担忧凝聚其上。 陆伯贤皱了皱眉,柔声道:“爱妃怎么了?生病了吗?” 徐妃叹息道:“臣妾没病,只是想到北山郡的居民又要遭到一次兵锋之货,所以于心不忍啊。” 陆伯贤摇头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妖兽势大,穆家必定选择紧守城池,出城和妖兽野战,是为不智之举,穆家人不会犯这种错误。” 徐妃道:“就是因为这样,臣妾才忧心,忧心北山郡周边的村落,穆家不出兵他们怎能抵挡妖兽大军的侵袭?” 陆伯贤叹息一声,颓然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论是穆家,还是我们皇室,都必须顾全大局。” 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 “为了大局,便是牺牲一些居民的性命,也是可以接受的。” 徐妃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望着陆伯贤。她明白,陆伯贤虽然说的不近人情,但没有人比他心中更痛,那些都是苍澜国的之民啊! 掌灯的黄公公又填了一次灯油,正准备厉害,却被陆伯贤叫住:“现在什么时辰了?” 黄公公低头见礼道:“禀告大王,现在是寅时。” 黄公公话不多,说完这一句,便低头敛目站在一旁。 陆伯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喜欢那些多嘴多舌的太监,黄公公显然对他的胃口。 “好了,你先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黄公公微微蹙眉道:“大王办公,奴才理应伺候着——” 话未说完,就被陆伯贤打断:“让你下去就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黄公公什么也没说,见礼后就离开。 直到其背影被夜色吞没,徐妃才开口道:“你让黄公公离开干什么?” 陆伯贤笑了,道:“我让他离开是为他好,”话到这里,他叹息一声:“有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更好。” 徐妃白了陆伯贤一眼,因为没有外人,夫妻之间也显得亲密了许多。 “你呀,黄公公好歹也是你身边人,可以信任。看看你,这么多年了,身边连个知心人也没有。” 陆伯贤笑着摇头道:“不是还有你吗?” “我?”徐妃叹息着,脸上露出一抹哀伤:“我毕竟是个女人,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 陆伯贤沉默了下来,徐妃说的没错,她是一个女人,虽然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却不能将她时时刻刻待在身边,甚至很多话,他不可能对她说。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说一些开心的事。”陆伯贤说道。 “开心?”徐妃眼睛眯的就像天空的月牙儿,“成妃姐姐家的小丫头昨天进宫了,可爱的很。” “成妃家的小丫头?”陆伯贤笑了,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砸着麻花小辫的女孩的形象。“小丫头进宫干什么?” 徐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小丫头也十六岁了,到了出阁的年纪,成妃姐姐让她进宫陪伴,顺便也想给她找一份好姻缘。” “这样啊。”陆伯贤微闭着眼,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徐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陆伯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伯贤忽然开口:“你说杜尚书的孙子如何?今年15岁,文采武功都是上上之选。” “杜尚书的孙子?”徐妃皱了皱眉。 她虽身处后宫,但经常跟在陆伯贤身边,消息还是灵通的。陆伯贤和苍王陆问明之间的斗争也算是公开的秘密。 朝中大臣大多投靠两人中的一人,但仍然一批人,不偏不倚。这批人大多身处高位,本着明哲报身的想法,并不愿涉及王权争斗。 杜尚书就是其中一个代表。 于是乎,陆伯贤的理由也就呼之欲出了。 “大王是想借用联姻的手段来逼迫杜尚书表态?”徐妃试探的道。 这本是一句犯忌讳的话,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可是铁律,但一来这里没有外人,二来徐妃也确实聪颖,陆伯贤故意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情,未必没有让她品评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逼迫杜尚书表态,这群中间派整天想着明哲保身,却不明白,若是朕倒下了,苍王会继续让他们位居高位吗?” 徐妃眉头微蹙,低声道:“杜尚书是中间派的代表,大王这样逼迫于他,不怕中间派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吗?” 陆伯贤摇摇头,笑道:“爱妃啊,你虽然聪明,但毕竟远离政坛,朕问你,朕是什么人?” 徐妃展颜一笑,柔声道:“大王是苍澜国的国王啊。” “对了,”陆伯贤笑道,“朕是苍澜国的国王,所以中间派就算没有站队,也会偏向于朕这一边,或许一开始苍王不会在意,但之后呢?长期以往呢?别看现在中间派过的安然,实则已是苍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恐怕他们心底也知道这一点。” “那他们为什么不表态?”徐妃问。 “怕。”陆伯贤回答,“他们怕一旦表态就会牵扯其中。”语声稍顿,陆伯贤又道:“不表态,苍王虽然恨你们,但最多让他们丢官去爵,不会要他们性命;可他们一旦正式表态,将来苍王若是得势了,恐怕就不仅仅是丢官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徐妃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笑道:“我明白了,中间派就是一群死撑的鸵鸟,若没人在他们身后推一把,说什么也不会更进一步。” “没错。”陆伯贤笑了起来,“朕就要在他们背后推上这么一把。” 第五百六十二章 聪慧徐妃 陆伯贤在笑,因为他自以为掌控一切,自以为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徐妃却没有笑,非但没笑,反而眉头紧蹙。 “不妥。”她轻声说道。 “如何不妥?”陆伯贤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个计划还是很有可能性的,成妃家的小丫头和杜尚书的小孙子也十分般配,加上国王亲下御旨,杜尚书绝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徐妃的接下来一席话,却将他的美梦击碎。 “大王,您认为杜尚书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杜尚书?”陆伯贤手托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样。身为国王,他又怎会不了解自己的臣子呢?就像臣子一定也都了解他一样。 他思忖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个杜尚书,就是一个老狐狸。” 徐妃脑海里出现杜尚书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没错没错,杜尚书就是一个老狐狸,您认为这样的老狐狸会看不出您的想法吗?” 陆伯贤不以为意的摇头道:“就算他看出了又如何?朕这是阳谋,他只能应承,断无拒绝的可能。” “是没有拒绝的可能,他也没必要拒绝。”徐妃白了陆伯贤一样,“大王您想,杜尚书看的出来的事情,苍王一定也看的出来,只要杜尚书继续保持中立的姿态,苍王根本不会对他动手,甚至杜尚书还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大王产生怨愤之心。” 陆伯贤皱了皱眉,之前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此刻听徐妃这么一说,倒真有些值得斟酌的地方。 可他向来刚愎自用,自然不愿意虽然承认错误,当下说道:“徐妃多虑了,杜老头是个聪明人,他的宝贝小孙子在我手上,自然不会做出违逆我的事情。” 徐妃急道:“大王,您也知道杜尚书是个聪明人,那就一定明白聪明人的做事方式。” “他疼爱自己的小孙子不假,但如果和整个家族的存亡相比,就算亲孙子也是可以牺牲的。” 陆伯贤不是笨人,经徐妃这么一点,心中立刻跟明镜似得,脸上随记露出苦涩。 “这样如何是好?本以为是个拉拢杜老头的好机会,没想到什么都做不了。” 他自以为得计,但却被徐妃驳斥的哑口无言,脸上无光,心中更是郁闷的很;也同时心中也暗暗侥幸。 若是他没和徐妃商量这事,就乾纲独断的话,恐怕此刻已经酿成大错。 徐妃见陆伯贤脸上的犹豫,便知道自己的劝解起到了作用,当下微微一笑,柔声道:“其实大王大可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陆伯贤不可置否的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妃笑道:“您是大王啊,杜尚书就算不偏向哪一方,但归根结底,现在您是大王,您代表着整个苍澜国而不是苍王。杜尚书虽然老谋深算,但绝对称得上清流领袖,清流虽然不是朝中的主要力量,但在野却有巨大的声望,而且清流有一个特性您知道吗?” “说来听听,”陆伯贤眼神一动,示意徐妃继续。 徐妃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清流对苍澜国绝对忠心,而您是苍澜国的国王,代表着国家正统。杜尚书没有在您和苍王之间表态,是一种明哲保身的姿态,但若真到了正统崩塌之时,他会毫不犹豫的支持您。” “徐妃的意思是?”陆伯贤眯缝眼,嘴角勾起一抹弧线。 徐妃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您是大王,所以在朝堂上不用做什么,您本来就把持着朝堂绝大多数的力量,没必要再逼迫中间派表明心迹,相反,在您应该在军队中扶持自己的力量才是。” “军队?”陆伯贤口中念叨,心中苦笑。 若说朝堂是他春风得意的地方,那军队就是他心头的痛,正是因为苍王掌控了除云营和御林军外的所有军队,才造成了他此刻的窘迫。 “哎,徐妃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陆伯贤叹息道,“军队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徐妃微微蹙眉道:“难道大王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 这又是一句犯忌讳的话,若是旁人来说,陆伯贤恐怕早已经下令将起拉出去,但徐妃说来,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夫妻本是一体,而徐妃在朝野之中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两人利益点是相同的。 或许说利益有些俗套,但此刻的陆伯贤,宁愿相信利益这种东西。 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朕也不瞒你,除了御林军和云营,其他所有部队都在苍王的掌控中,处于我掌控中的部队只有御林军。” “那么云营呢?”徐妃立刻抓住问题的关键。 陆伯贤苦笑道:“云营大帅叶胜天是我的生死之交,按理说应该偏向我才是,可叶胜天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了?”徐妃问道。 她进宫之时叶胜天已经被派去镇守北山,她自然没有见过这个在军中威望仅次于当年岳启生大将军的男人。 陆伯贤叹息道:“要若明哲保身,我见过的人中,叶胜天当属第一。他不结帮,不拉派,一心只终于苍澜皇室,偏偏无论是我,还是苍王,都有苍澜皇室的血统,叶胜天又是云营这只特别部队的指挥官,地位超然,无论我和苍王如此拉拢,他只是不愿意松口。” 徐妃蹙眉道:“那他有亲戚吗?” 陆伯贤道:“单身一人。” 徐妃又道:“有朋友吗?” 陆伯贤苦笑道:“朋友都在云营。” “那门生故吏总会有吧。” 陆伯贤的笑容越发苦涩,“门生没有,故吏倒是有,可没一个和他关系好的。” 叶胜天在苍澜国军界就是一个大大的奇葩,身边只有两兄弟辅助,对于其他人下属都不假辞色,但却极为爱兵,深得普通军官的和士兵的推崇。 再加上常年驻守北山,不知打退了多少次北山妖兽的侵袭,因此在民间也有不小的声望。 这样一个人,若想寻他的间隙,非常困难。 徐妃蹙眉道:“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门生故吏,自身又挑不出什么毛病,看来只有从另外的方面着手了。” 陆伯贤眼睛一亮,说道:“徐妃有办法?” 徐妃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成还是不成。” “说来听听。” 此刻陆伯贤已经病急乱投医,若是平常,他断不会听徐妃胡言乱语的——就连他手下的智囊团也没有办法,徐妃会有办法吗? 可徐妃接下来的话,证明她非但有办法,办法还非常不错。 “云营驻守北山郡,负责防范北山妖兽,这一次妖兽大举来袭,云营必定会出战。” “没错。”陆伯贤点头道:“云营出兵是一定的,只是出兵多少的问题,毕竟云营只是防备妖兽突破北山郡之后,直抵苍澜城,并不是守卫北山郡的部队。” 开玩笑,北山郡可是穆家的天下,云营是苍澜皇室的部队,皇室怎么会好心帮穆家守护北山郡?只要保证苍澜城不收攻击就好,北山郡不被攻破就好。 利用妖兽消耗穆家的力量,再利用云营平衡妖兽和穆家,算是苍澜皇室一箭双雕之举。 说来是有些卑鄙,但政治本就是一群卑鄙的人,做着卑鄙的事情。 徐妃展颜一笑,柔声说道:“这样就好办了,大王可下一道御旨,让云营出兵,全力狙击妖兽大军。” “这样?”陆伯贤道:“出兵倒是容易,但若被穆家利用,损失太大的话,皇室就少了一枚埋在北山的棋子。” 徐妃道:“这就是时机问题,叶大帅相比也不是什么无本领的人。” 陆伯贤笑道:“这是自然,我陆家派人,自然不会派出一个草包。叶胜天、叶胜天是极厉害的人,至少在战场上,他已不逊于当年的岳启生。” “如此就好。”徐妃笑道:“大王只管下一份旨意,剩下的就交给叶大帅好了,相信他会有所决断的。” 陆伯贤眼睛一亮,指着徐妃大笑道:“对、对,这个叶胜天,这下要让他好好打一仗。” 徐妃笑道:“非但要让他好好打一仗,还要宣传,夸大他的功绩。” 话到这里,徐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功高震主离开就是人臣大忌,叶胜天此战若不立功还好,若然立功,必定不能再领云营。 就算陆伯贤不动他,他也会主动要求调离。毕竟对于一个习惯了明哲保身的将军来说,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徐妃啊徐妃,你真实朕的及时雨。”陆伯贤大笑道。 徐妃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柔声道:“大王,我只是随口说说,成不成还不知道呢。” 陆伯贤笑道:“成,怎么会不成?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非常之高。” 第五百六十三章 分析 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黄公公去而复返。 陆伯贤眉头紧皱,沉声道:“你这家伙,又回来干什么?” 黄公公躬身见礼道:“大王,有人求见。” “谁?” 黄公公笑而不语。 陆伯贤微微点头示意,对身旁的徐妃道:“徐妃,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了。”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徐妃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都知道进退,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见礼之后,施施然离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出现在大殿里,黄公公已经退下,大殿里只剩下陆伯贤与这个男人两人。 “大王。”男人开口,声音很沉,也很浑厚。 陆伯贤皱了皱眉,道:“北山郡发生了什么?” “是。” 陆伯贤坐在道台上,面沉如水。 他的身前几米处,那个男人不卑不亢的站着,延伸灼灼的盯着他,仿佛要窥视他内心的秘密。 “什么事情?”陆伯贤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仿佛所有情感都内敛了一般。 男人道:“北山妖兽开始提前发起攻击了。” 陆伯贤月白色的袍子因为愤怒而波动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颤抖发白,看的出来,他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但物极必反的定律仿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竟然满满冷静下来,整个身子靠在龙座上。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您不知道。” “什么事?” 陆伯贤又皱起眉头。北山妖兽提前发起攻击的事情已经让他始料未及,但显然还有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不然以面前这个男人的性格,是不会如此说的。 到底是什么事? 陆伯贤沉着面孔,冷冷的盯着男人,目光好似利剑,仿佛将他洞穿。 男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微微一笑,便将这锐利目光带来的气势化解于无形,他好像从不知道什么是礼数,也从不在意帝王威严,依旧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穆家的郡兵出城了。” 啪! 一声脆响,陆伯贤重重的一掌拍在道台上,妖兽提前袭击的事情只是让他心中波动,穆家郡兵出城,则是他愤怒的来源,理由显而易见。 北山郡的郡兵无异于穆家的私兵,在野外与妖兽对战,是为不智,陆伯贤已经给这些出城的郡兵判了死刑,他不认为他们还能活着,或许有些残酷,但长官的错误命令,确实会让这些士兵命丧敌手。 这些陆伯贤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郡兵全军覆没后,北山郡的守卫问题,要知道皇室和穆家虽然颇有不睦,但在为何北山郡安定的层面上,两方之间的利益是一致的,穆家这次作为,直接导致北山郡守备的空虚,原本驻扎在北山郡外的云营,势必要进程协助防御。 如此一来,打击妖兽的势力毕竟大减,倒时候别说立功了,就算能保全完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伯贤不禁有些头疼,自己刚刚才决定的计谋,现在就出现了重大变数,又怎由的他不恼火。 但事到如今,恼火也没有办法,他目光抬起,经由道台,最后缓缓落在前方的男人身上。 锐利如刀。 “我要你带着朕的命令去一趟北山。”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甚至于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陆伯贤继续道:“我要你告诉穆家,立刻将郡兵回收北山郡,抵抗妖兽攻击,同时密令叶胜天,找准机会主动出击,击溃妖兽。”话一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补充道:“若郡兵来不及回收,就让叶胜天自行决断。” 陆伯贤虽然定好了计谋,但也不是罔顾大局之人,计谋能成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成,也要保住北山郡不失,至于周围的村落,只有随它了。 在大局面前,这些零散的村落是微不足道的。 陆伯贤已经下了命令,但男人却没有动,他就像毫不着急一样,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陆伯贤皱眉道:“为什么还不下去?” 男人道:“不妥。” 陆伯贤道:“什么不妥?” 男人道:“您的做饭不妥。” 本来就因此事而郁愤难平的陆伯贤彻底爆发了出来,他指着男人大怒道:“你是什么意思?敢质疑我的决定吗?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男人没有辩驳,只是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望着陆伯贤,视他的怒火中烧于无物。 陆伯贤冷笑。 他用力的将手上的奏章扔在道台上,双眼死死的盯着男人,牢牢抓住他的视线。有那么几分钟,两人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太清殿里压抑的就像积郁着无穷雷霆的云。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伯贤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 “朕有什么做的不妥,说来听听。” 他本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能说出这种服软的话,已是难得,可男人的目光依旧玩味,仿佛毫不在乎一般。 男人道:“我个人认为,穆家这次做的不错。” “不错?”陆伯贤冷笑道:“去城和妖兽野战是不错的选择?你知道妖兽中有多少妖王吗?你知道一只妖王在野战中能对郡兵造成多少伤害吗?” 陆伯贤的怒火就像积郁着无数的雷霆,在一瞬间放出:“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在这里和我说做的不错,穆家想着救那些村落干什么?没了北山郡,村落一样不保。” 男人冷笑,望向陆伯贤的眼神讥讽而冷酷。 “北山郡有一个融魂中期的高手。” “什么!”陆伯贤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皱眉道:“你是说穆恒林那个老家伙突破了?” “没有。” “那穆家还有谁能突破融魂期,还是融魂中期?” 陆伯贤压抑着怒火,语气中尽是不可思议。穆家的实力有多少,他清楚的很,若不是皇室需要维护北山郡的稳定,早就拿穆家开刀。 此刻他骤然听到穆家有融魂中期的高手,自然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便是以皇室底蕴,也只有一名融魂后期的高手。 男人冷笑道:“我没说是穆家的高手。” 陆伯贤道:“那是谁家的?” 在他心中,北山郡除了穆家,再不可能有任何一家出现融魂中期的高手。 男人道:“这个人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甚至不属于苍澜国。” “他是谁?”陆伯贤终于沉静下来。 他相信面前这个男人不会无的放矢,北山郡一定是出现了一个不属于苍澜国的融魂期高手。 要知道在西北一带,融魂期的武者可算是凤毛麟角,在任何一个国家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供奉的位置。 苍澜国因为立国时间不长,底蕴不深,所以融魂期高手的数量在西北诸国中添陪末座,摆在明面上的也只有深宫中的那一位,若不是那一位已经晋升到了融魂后期,恐怕在西北诸国中,根本就没有苍澜国的位置。 (若是一个闲散的融魂期高手,倒可以招募一下;若是别国的高手,就直接——)陆伯贤心想。 西北诸国有过约定,供奉高手不得随意踏进对方的国土,若是犯了忌讳,生死无怨。陆伯贤打的主意很简单,若这个高手是别国的,那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虽说一个融魂期的高手并不容易击杀,但若安排得当,再加上几名同级别的高手,还是有很大可能击杀的。 男人冷冷的一笑,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小心引起国内震荡。” 陆伯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一个融魂期的武者,虽然难得,但杀了也就杀了,会引起什么震荡?” 男人心知陆伯贤的刚愎自用,知道不所处一些东西,他不会罢休,当下说道:“你忘记岳家是怎么查出岳启生的死因的?” 此言一出,陆伯贤笑容一收,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男人道,“正是在这个人的帮助下,岳钟铉才得以解开岳启生过世之谜,这才引起了岳家和苍王之间的争斗。” 陆伯贤皱眉道:“你是说?他是故意引起两家争斗的?” “不是。”男人摇头道:“应该只是单纯的报恩。”男人将韩闯与顾老爹的关系告知了陆伯贤。 陆伯贤道:“这么说来,他不是敌对的融魂期武者,而只是一个落难的武者。”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他得罪了苍王,在苍澜国中,也只有朕能护的了他。” 男人心知陆伯贤的想法,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打消招降他的想法。” “为什么!”陆伯贤道:“是他的要求太高?” 男人摇摇头。 “有些人不是利益能打动的。” 陆伯贤冷笑道:“我倒不这样认为,任何人都会被利益打动,只是每个人的价码不同而已。” 男人讥笑。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试试,但如果他不愿意,我劝你最好不要勉强,一个融魂中期的高手若是闹起来,就算深宫里那位恐怕也难以处理。” 陆伯贤沉吟起来。 男人说的没错,融魂中期的高手若是闹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事情,倒是又要请出深宫那位。 一念及此,陆伯贤忍不住摇头道:“好了,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话风一转,又道:“对了,他带着郡兵出去干什么了?” “救援明溪村。”男人道。 “荒唐!”陆伯贤怒道:“郡兵出击,北山郡防备就空虚了下来,穆家就不怕妖兽大军乘虚而入?” 男人道:“恐怕穆家是得到了什么不能拒绝的好处。” “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伯贤惑道。 男人道:“要说对北山郡的重视,穆家恐怕还在皇室之上。失去了北山郡,皇室不过失去一个重要财源,而穆家则直接失去了自身根基,孰轻孰重,穆老头看的清楚。 “那穆家为何?” 陆伯贤话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穆家人不是傻瓜,穆老头更不是傻瓜,他愿意派出郡兵,就代表着自己有十足把握守住北山郡。” “还不是依靠云营。”陆伯贤不屑的道。 男人摇头,心中暗叹:“陆伯贤啊陆伯贤,你野心是够了,胆色也够了,只可惜能力不够,有些事情你还看不清楚。”嘴上却道:“你认为穆老头是一个将家族生死存亡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吗?” “这——” 一句话,陆伯贤哑口无言。以他对穆恒林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将生死压别人身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 “穆恒林恐怕突破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以柔克刚 上 韩闯并不知道深宫中有两个人正谈论着他,此刻他正面对着自己出道以来,遇见过的最危险的敌人。 石源,或许称其为北山妖王更加合适。 北山的妖王有很多,但能被尊称为北山妖王的只有他一定,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融魂后期的实力,还因为他出道以来,除了对付李季甫的那一场,其他的战斗无一败绩。 这是一个在北山中都被引以为传说的妖兽,他曾经冒险进苍澜国学习,曾远赴西域游学,一身之上,更是兼具了人类与妖兽的优点。 韩闯眯虚着眼,走到石源面前,冷笑着凝望着他。 “是你打伤顾老爹的?” “不错。”石源笑道,“是我打伤的。”以他妖兽的直觉当然看出面前男子的不同寻常,经历过在李季甫身上的失败之后,石源对任何敢于站在他面前的人类都不会掉以轻心。 这些人类或许在实力上不如他,但总能想到对付他的办法,这也是人类与妖兽最大的区别,人类更会利用复杂的环境。 韩闯道:“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打伤他就要付出代价。” (天啊,难道你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吗?)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刚刚也不是没有自不量力,试图出手的,可最后的结果呢?直挺挺的瘫在地上,变成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有的前车之鉴,韩闯为什么还敢与石源针锋相对,他难道不怕吗? 石源冷笑道:“你是第二个敢和我说这句话的人。”他的脑海里浮现起李季甫的身影,当年李季甫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冷笑着对他说出同样的话。 那时的他自傲到以为李季甫只是一个融魂初期的武者,不值一提,没想到就是这个不值一提的武者,却给他带来了武道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失败,也是惨痛的一次失败。 没有理由,他望着韩闯的目光中,带着缕缕杀气。 韩闯沉声道:“我知道谁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也知道你最后的结果。我只想劝你一句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朕到了覆水难收的程度,我不是李季甫,不会仅仅和你划下一个约定。”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再一次李季甫,石源的愤怒就像积郁的雷云一般,彻底爆发了出来:“李季甫当年丢掉了一性命,才侥幸赢了我半招,你认为自己还会有这种运气吗。” 没有任何预备,石源头顶忽然凝聚出一只爪子,向韩闯抓来。 这只真气凝聚的爪子绝不比普通妖兽的肉体若上多少,裹着风雷之声而来,若是被抓实,少不得会皮开肉绽。 韩闯微微冷笑,闪也不闪,动也不动,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被击倒的时候,额前忽然出现一道蓝色的屏障。 就像是早有算计一般,爪子准确无误的撞在屏障表面,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爪子就像冰雪触及到火堆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石源眼睛一张,冷笑道:“你和他一样,都有几分本事。不过若以为凭借这几分本事就能胜过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韩闯听道这里,不禁心中暗笑:“错还是对又岂是你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融魂后期虽然厉害,但我这个融魂中期的高手却不是你所能对付的了的。” 他心中如此想着,嘴上说道:“既然你觉得我没什么本事,那就来吧,我随时恭候。”话一说完,他立刻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韩闯本不是如此张狂的人,但他心里害怕。并非害怕自己不是融魂后期的石源的对手,而是害怕石源大开杀戒。 功夫到了他们这种程度,要杀死这场中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石源或许不在乎他身后妖兽的存亡,但韩闯却不得不在乎明溪村村民的性命,所以他激起石源的愤怒,想要让他对自己出手。 果然,石源的脸已经渐渐发青,怒火发作,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一掌探出,如闪电一般抓向韩闯的胸口。 石源的本体乃是一只大力猿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妖兽物种,石源能修炼到融魂后期,一方面是机缘巧合,颇多奇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学习精神。 石源曾为学道人类武技而以人类身份混进苍澜国,这看起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妖兽向来不屑人类的武技,认为武技尚不如妖兽的本能攻击来的厉害,可石源却不这样认为。 一方面,大力猿猴并不是特别的物种,本能攻击也不是十分强大,另一方面他始终认为人类的武技既然存在,就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 果然,通过学习,石源将人类武技与本能攻击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攻击方式,这种方式令北山的妖兽们耳目一新,自那开始,许多妖兽都尝试着学习人类武技,通过学习,进而也开始向往人类世界的繁华,但妖兽与人类的世仇让他们不可能正常融入人类社会,所以才其了强取豪夺的心思,这才有了妖兽潮一说。 可以这样说,石源虽然参加妖兽潮的次数不多,但即是妖兽潮的起始,也是其精神领袖。 石源一出手,自然非同小可,绝不是刚才那一招试探性的攻击可以比拟的。 韩闯微微一笑,道:“果真厉害,不亏是有北山妖王之称的石源。”他清风一般上前,身法中完全不带任何烟火的气息,就像分钟飘散的一根羽毛。 羽毛飘的慢,他的身法也不快,但这不快的身法却丝毫没有规律可言,飘忽的让石源的手掌找不到合适的落点。 就在石源犹豫的一瞬间,韩闯忽然加速,一个箭步窜到石源面前,顺势一掌击向他胸口。 石源微微皱眉,心知这一掌是挡不住的,只能将真气凝于胸口。 就听扑哧一声闷响,两人各退了三步,表面上平分秋色,实际韩闯知道,是自己落了下风。 自己是用手掌拍下,而石源却只是护体真气就挡住了攻击,可以说,在两人毫无花哨的纯力量比拼中,石源占据了上风。 韩闯也不慌张,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果真是北山妖王,这一出手就让人难以抵挡。” 石源的脸红了红,这哪里是难以抵挡,分明是反击了,而且还差点伤了他。韩闯惊讶于自己一招未能得势,石源则惊讶与韩闯的攻击力,按理说,融魂中期的武者在他早有准备的前提下,是攻不破他的护体真气的,但在刚才,两人接触的一瞬间,石源感觉到了自己护体真气的动摇。 更加恐怖的是,他还知道韩闯并没有动用全力,若是这一招全力而出,说不定他就会受到些伤害。 当然,石源也不会妄自菲薄,虽然韩闯的强大出乎意料,但石源也明白,他终究是不如自己的。 有了这样一层认识,石源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多少年了,北山郡又出一个像李季甫一样的高手,不过你比当年的李季甫要厉害许多,年纪也要小许多,若是再练上五年,恐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石源的语气有些黯然。 与人类想必,妖兽修炼实在太过艰难,石源明白,以自己的天赋,融魂后期已是极限,想要更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面前的这个男孩,最多不过二十岁上下,却已经是融魂中期的修为,石源自诩为见多识广,但也从未见过类似的事情,甚至挺多也没有听说过一次。 此刻石源心底竟生出了一种爱才之心,只觉若非两人敌对,便是成为朋友也不无可能。 但想法终究只是想法而已,并不可能成为现实,石源的目的是明溪村,甚至北山郡,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我承认你的实力超乎意料,但是今天仍然会死在这里。” 石源的身影忽然模糊,当他再次出现时,已到韩闯面前,两只手成爪状一上一下攻击韩闯。 韩闯识得这爪法的厉害,自然不敢大意,连忙亮出吞噬武魂,同时出手抵抗。两人手掌普一接触,韩闯变觉得手上一沉重,几乎就要被对方完全压迫。 他惊讶的抬起头,正好迎上石源玩味的眼神。 “多少年了,你或许是第一个敢和我这样近身肉搏的融魂期高手。” 石源的本体是一只大力猿猴,肉身强度和力量是他的强项,学习了人类武技之中,这个强项变得更强,强到令人难以抵抗。 韩闯虽然天赋异禀,后天又经过长期不懈的修炼,但在肉体强度和力量上依旧不比石源,这刚一接触就落于下风。 近身肉搏最重针锋相对,一旦落了下风,就难以逆转,韩闯只能使出全盘功夫招架石源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眨眼之间,两人斗了一百多招,韩闯使用了包括青竹宗的平波流云掌,邪月宗的催命夺魂手等多种擒拿功夫,都不能搬回劣势;反观石源,虽然擒拿手法并不复杂,但胜在势大力沉,很多时候,韩闯已将他擒住,他也但立刻反手破解。 本来以韩闯的吞噬武魂,还是能克制这种掌法的,但石源像是很清楚吞噬武魂的兴致一样,不给韩闯任何对掌的机会,真气凝而不发,吞噬武魂也吞不到多少真气。 韩闯心中焦急,暗道:“这石源的掌法势大力沉,真气宁而不发,就算吞噬武魂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看来只有用太极试试了。” 思忖到此,韩闯拳风一变,以拳法招式为基础,使出太极十八剑势的剑意,太极十八剑势本就是一等一的防御剑法,被韩闯改成拳法之后,依旧不敢本色,堪堪敌住石源的重手。 两人再一次纠缠在一起,只是这一次,韩闯已不见多少吃力之色。 又是一百多招,石源渐渐皱起眉头,心想:“原本以为光凭拳力就能将他拿下,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高明的缷力之法,本来若真气外吐就能破解,偏偏有那个奇怪的武魂,我真气也不敢外放,真实麻烦。” 思忖再三,石源不禁加大了力道,一拳一招显得更加古拙凝实。 韩闯则沉着应对,虽然处于守式,但每每一招半式的攻击都能让石源皱眉。 “这个家伙,韧性未免太强了。”石源心想,又一连试了集中擒拿之法,皆不能将韩闯拿下,心中不经有些烦躁,妖兽的本能攻击渐渐显现出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以柔克刚 下 大力猿猴本是一种性格暴烈的妖兽,石源能将脾气压抑到现在这种程度,也与他在人类世界里学习过有关,但学习的效用再强也有一个极限,迟迟拿不下韩闯,怒火也到达了这样一个极限。 大力猿猴的本能攻击逐渐线路出来,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技巧与变化越来越少。 若是别的武者,恐怕会被这种骤然加大的厉害直接摧毁,可韩闯绝非普通武者可以比拟的,就算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导致落于下风,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看的清楚。 (有机会了) 没错,他确实有机会了,还是石源亲自给他的机会。若是石源继续坚持之前的打发,力量与技巧并重,恐怕韩闯最多也只能保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但他一家力量,减少技巧,韩闯就觉看到了胜利的机会。 理由很简单!太极十八剑势的剑意重在卸力,对手试图以力量强行破除拳术催动的剑意,正中韩闯下怀。 他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将太极施展到了极致。 只见他势如圆环,温润如意的身前画着圈圈,东一个圈圈,西一个圈圈,一个大圈圈,一个小圈圈,圈圈连着圈圈,圈圈中套着圈圈,连绵不绝,圆润不断。 石源公式再怎么凛冽,都被他的圈圈套住,收到了牵制,拳掌之法自然难以随心所欲的施展。 而且韩闯的双手之间还隐隐有一股粘劲,令石源不知不觉的跟着韩闯的拳势移动。 周围众人和妖兽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模样,尽解张大嘴,想要出声,却生怕自己生出,打扰了两人的意境。 其实若是石源冷静下来,当可发现不对,但此刻他已怒火中烧,见自己的拳法受阻,只当是力道不够,又再一次加强了力道。 太极无论拳剑,都讲究一个后发先至人,意在先,力在后,借对方的力道以为己用,随势屈伸,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 太极无始无终,无穷无尽,讲究一个连绵不断,圆润如意,只要领悟了其中的道理,无论拳剑,都一通百通。 韩闯正是领悟了太极的道理,拳法之间,竟隐隐有一种宗师风范。 并不是说他实力就真的到了中宗师的境界,而是说拳法素养,已经有了那种境界的雏形,对于之后的突破大有裨益。 石源虽曾去人类世界学习武技,但毕竟不得其中精髓,更无法理解拳术境界的奥妙。 他只知一拳一掌,不断加力,最后甚至爆发了真气,随着真气的爆发,韩闯边那牵引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同时吞噬武魂也开始吞噬石源的真气。 直到此刻,石源才清醒过来,暗叫一声“不妙”,却全无办法,一旦吞噬武魂接触到真气,就对方就难以摆脱,更不用说韩闯的太极缠手,将石源稳稳缠住不得而出。 石源只觉真气如洪水一般倾斜而出,暗自计算之下,继续消耗下去,就算他的功力较韩闯要高出不少,也会先于其精疲力竭。 韩闯这时真实脸不红,气不喘,太极拳本就不是消耗巨大的拳术,又有对方的真气作为补充,他竟一点也觉得疲倦,反而愈发神采奕奕。 “石源,认输吧。”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惊愕。 他们或许觉得韩闯能将石源暂时挡住,但绝不会认为韩闯能战胜石源。石源可是北山妖王,虽然十六年没有露面,但人的影树的皮,那滔天的威势可一直摆在那里。 “这韩先生不会真的能赢吧。”有人说。 “兴许,兴许能赢,你看那北山妖王的脸色。”有人回答。 “是啊,可能真的能赢了。”有人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 …… 石源虽然在和韩闯交手,但耳力却能遍布四方,听得旁人的窃窃私语,差点没有一口血喷出。 没错,他石源确实落于下风,再这样消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么有反抗之力。 北山的妖王谁没有一两招保命的功夫,更不用说有北山妖王之称的石源。 就见他提起精神,猛地双掌齐推,左掌凝聚阳力,右掌凝聚阴力,一边如狂涛怒风,一边如森然阴气,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骤然压至,便是以韩闯之能,也不禁一惊。 正是这一惊的空隙,给了石源可乘之机。他趁势将两股真气合二为一,一阴一阳,若是柔和的融合,确实能融合在一起,但石源却不管不顾,直接用蛮力融合,两股真气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韩闯暗叫一声“糟糕”,显然已明白石源的想法:阴阳真气融合,若不小心,就会发生爆炸,更不用说像石源这样暴力融合,发生爆炸几乎是一定的,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想躲,也不可能躲开。于是乎,就要考量两人的承受能力了。 石源是妖兽,承受能力自然较韩闯要强,并且他主动释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受伤绝不可能太重。 反观韩闯,根本没想到石源会有两败俱伤的一招,匆忙之下,他只能将太极拳和吞噬武魂运转到极致。 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瞬间波及他身体,即便有所准备,但无奈时间太短,韩闯依旧被震飞出去。 人在空中飞行,他只觉浑身上下疼痛万分,以为韩闯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自己伤的有多重。 筋脉震荡,腑脏移位,肋骨可能还断了一两根,若非瞬间反应奇快,他是否能活下来还犹未可知。 (石源,你够狠啊!) 韩闯终于再一次的认识了石源,这个北山妖王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韩闯颤巍巍的起身时,看见对面同样有个颤巍着起身的身影,之前整洁的青衫已经化作布条挂在身上,裸露出来的上身布满了婴儿一般的小伤口。 甚至,韩闯注意到他的手,是垂落在旁边,意味着这只右手已经骨折,短时间内不能再用。 外伤尚且如此,内伤就更不用说了,以韩闯的估计,石源的内伤比他只重不轻,只是因为妖兽的体魄特殊,所以才能支持的住。 “咳咳。”石源咳嗽两声,突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怎么样,我没输吧。” 韩闯真像翻了一翻白眼,可他现在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语气虚弱的道:“你没输但我也没输,算是平手。” “平手?”石源冷笑,“没有了你,你认为这些老弱病残,能抵抗的了我的妖兽大军吗?” 此次石源带的部队并不算多,因为施展调虎离山的计谋也分出了不少兵力,但跟着他来的,都是北山的精英部队,虽然没有妖王级别的妖兽,但凝神期的妖兽也不少。 反观明溪村这边,只剩下百名铁甲士和神机营还算是精英,但没了防御工事的辅助,这些所谓的精英根本不是妖兽一合之将。 所以石源才断然采用了两败俱伤的办法。他虽然重伤了,韩闯也不好过,他重伤了,还有妖兽大军,韩闯伤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石源打的主意不错,却没见韩闯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此刻已近天明,东方的天空已是鱼肚发白,隐隐有一圈光韵在波动。 韩闯立稳身形,大笑道:“石源啊石源,你有后手,难道我就没有吗?” 众人听的这话,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石源大笑道:“这里一目了然,你哪里还有什么后手。” 刺眼一出,那刚刚升起的希望之光,又暗淡了下来。没错,祠堂符咒已破,这里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藏兵的地方,就算有,也早已杀出了;而且明溪村的村民都知道,村里的青壮力都大多数铁甲士神机营都去其他村子救援,这里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 韩闯见众人疑惑的目光,摇头笑道:“我的后手可不在明溪村里,他们在外面。” 话音刚落,四方传来喊杀之声,石源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会事?”一只化形的妖兽上前在他身边耳语了两句,就见他脸色一变,抬头死死盯着韩闯。 “你居然能让北山郡穆家出兵!” 北山妖兽常年和穆家以及云营为敌,又怎会不知两家的德行,云营尚且可能派兵营救,穆家是绝无可能。 但没想到这次穆家郡兵居然倾巢而出,救援明溪村。 韩闯听得这话,微微一笑道:“我若是你,就早点撤退,早撤退一步,还能多挽回一些损失。” 北山郡郡兵的实力虽然不及云营精兵,但常年在北山与妖兽战斗,又哪会是易予之辈,其中虽没有凝神期的武者,化元期的武者却是不少,再加上战阵之力,绝不是明溪村这里的妖兽所能抵挡的。 石源几乎没有思考太多时间,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全员,给我分散撤退!”说话这话,他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转身离开。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战后 当石源回归驻地时,遇见了同样铩羽而归的玉姬,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钻进营帐,至于其他人,被挡在了营帐之外。 “我没挡住那个叫韩闯的家伙。”一进们,玉姬就这样说道,语气听起来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她已经拼尽全力,但韩闯的实力依旧不是她所能撼动的。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韩闯至少也有融魂中期的实力,而她虽然也有融魂中期,但韩闯可有两件魂宝。 在融魂期之前,妖兽在与同等级的人类武者对比中,占有绝对优势,但融魂期之后,由于魂宝的存在,这种优势荡然无存,甚至许多拥有极品魂宝的人类武者,还要强于同级别的妖兽。 韩闯就是这样一种人,一种让玉姬痛恨,却又无可奈何的人,即便她已经试图该表这种状态,但显然,那很难。 就算用上了自己最擅长的精神攻击,韩闯依旧能轻易应付。 有那么几秒钟,石源只是盯着玉姬,没有说话,正当玉姬以为自己要接受一番暴风骤雨的洗礼时,石源忽然开口:“算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也输给了他。” “你?你输了?”顿了一下,玉姬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又道:“你说你输了?” “没错。”石源没有隐瞒,将与韩闯战斗的细节告知了玉姬,包括对手那精妙绝伦的缷力手段,和奇怪的武魂。 “我虽然不能说动了全力的,但感觉他也有所保留,这样一个武者,虽然只有融魂中期的实力,但真正的战斗力绝对在融魂后期以上,是个近敌。”石源手托着下巴说。 近敌两个字,算是石源对韩闯给予了一个极高的评价,要知道即便是当年的李季甫,石源也没有称其为近敌,当年那场失败,更多的是李季甫的表演,让所有人都认为他还有余力,而非他实力真正有那么强。 可现在的韩闯,却真的有击败自己的实力,石源比谁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玉姬立刻恢复到了参谋的状态中:“听你这么一说,韩闯倒是有些棘手了,若不能除掉他,恐怕攻破明溪村无望。” 石源摇头道:“他确实很厉害,单打独斗我虽不惧,但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玉姬道:“那就不要单打独斗,北山有八名妖王,我们集合所有北山的妖王,就算他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抵挡。” “这样?”石源有些犹豫,打心眼里不希望其他妖王插手,要知道没有妖王敢于屈居于人下,就算石源有北山妖王的称号,也不敢说能轻易命令其他妖王,想要这些妖王出手,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是其一,最重要的一点,石源心中的自傲让他无法接受在遇到挫折时接受别人的帮助,要知道他当年也没这样做。 当年的他,若是和其他妖王联手,别说一个小小的明溪村,就像北山郡也未必不能拿下。 玉姬深知道石源的性格,见他有所犹豫,便知起心中所想,叹息一声道:“石源,北山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他妖王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若再拿不下北山郡,我怕北山妖兽会分崩离析。 石源没有说话,更没有想玉姬说的话,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真正的空白。 他没有去试图分析每种做法的优劣,更没有试图去改变什么,他只是单纯的,用一种理性的方式去思考。 当思考到达一定程度,结果自然会得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叹息一声,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做,联系其他六个妖王。” 明溪村,韩闯躺在病床上。 他本不用躺在硬梆梆的病床上,但无论是顾老爹,还是后来回归的莫有玄,都建议他这样做。 当然,这本没有错误,谨小慎微是医生的行为准则,即使韩闯感觉体内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依旧按照两人的说法卧床休息。 已是正午,光线透过窗户投射进房间,泰然自若的落在枕头上,韩闯皱了皱眉,光线刺眼。 一阵轻盈的脚步钻进他的耳朵,接着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轻快而富于节奏的声响。 韩闯抿嘴一笑,道:“进来吧,门没锁。” 顾喜儿面带笑意的走了进来。她也受了一下伤,但更多的是惊吓,休息了几个时辰,已无大碍,因此主动请缨帮韩闯和大山煎药,此刻她手中拖着一只托盘,盘里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韩闯一见这汤药,立刻眉头紧皱。 “能不喝吗?”他可怜兮兮的望着顾喜儿,希冀着以这种表演,来打动顾喜儿的心。 但顾喜儿是谁?顾老爹的孙女,虽不是亲孙女,但却染上了顾老爹腹黑的性格,别说这药是为了韩闯好,即便喝下没有作用,她也会要求韩闯喝下去。 一滴不剩,没错,就是一滴不剩。 “韩大哥,这可是为你好的。”她坐在床边,一手抱着韩闯的衣袖,撒起娇来。 老实说,顾喜儿并不是适合撒娇的女孩,她声音虽然可爱,但身材却不够娇小,脸上的表情也并未丰富到让人光看表情就东西的地步,一看就是缺乏天赋而又属于训练的样子。 韩闯看了一眼撒娇的顾喜儿,摊开两手,无奈的道:“好好,我喝,我喝还不成吗?”虽然顾喜儿不适合撒娇,但不得不说,一个不适合撒娇的人,真心撒起娇来,才最具杀伤力,韩闯光荣的被秒杀了。 如同烈士一般端起药碗,看了一眼碗中黑漆漆的糊状物,鼻尖回荡着一股刺鼻的气息,韩闯尴尬的一笑,仰头将药汤灌进了嘴巴里。 没错,真的是灌,药是温的,并不烫嘴,他一闭眼,一咬牙,就像喝酒一般,将一碗药汤直直灌下。 刚一入口,就几乎呕吐出来,只觉得自己想的没错,这汤药真的难喝,难喝到了极点。 顾喜儿见韩闯喝下药,笑眼如同弯月一般挂在脸上。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乖乖的喝下药就好了,别学那个大山哥,挑三拣四的。” 韩闯翻了翻白眼,心中暗道:“我倒是想挑三拣四,你会允许吗?”手却趴着胸脯,正气凛然的说道:“那当然,我怎么是大山那个怂货。” 他试图将自己的光辉形象和大山的怂活形象分离,却引来了顾喜儿的一阵轻笑。 “好了,你也别撞击了,这药我喝过,确实苦的难受,不过对你们俩的身体却是极好的。” 韩闯讪笑道:“什么极好?就算没这药我要好的七七八八了。” 韩闯不同于大山,大山虽然在补身大圆满停留了足够的时间,但并没有如韩闯一般始终坚持对身体的锤炼,所以在身体上是不如韩闯的。 几乎同样的伤势,韩闯不过几个时辰就会活蹦乱跳,大山至少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韩闯忽然皱紧眉头,低声问道:“村子里伤亡怎么样?” 顾喜儿原本的笑脸忽然定格,接着暗淡下来。 “村子这边倒还好,只是负责救援别的村子的村民,因为半途受到袭击,所以伤亡惨重。” 见韩闯脸色微变,顾喜儿连忙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不过莫爷爷和爷爷都说了,这一次死的村民不多,只是伤的很多而已,很多人都需要休息几周才能康复。” 一听这话,韩闯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就好,我能好过一些。”他脸色黯然,“要是我一直待在村子里,或许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了。” 顾喜儿看着韩闯那黯然的面孔,不禁有些心痛的劝慰道:“没有的事情韩大哥,就算你也在,最多也只能减小伤亡,爷爷说了,妖兽这次用的是阳谋。还有,你不是把北山郡的郡兵带回来了吗?有了他们,明溪村暂时就不会有危险了。” “不会有危险吗?”韩闯摇摇头,虽然不知道顾喜儿为何如此乐观,但他却觉得,这种乐观是盲目的。 妖兽的最终目标是北山郡,而明溪村就是北山郡的桥头堡,只有拿下明溪村,北山妖兽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他没有将此事说于顾喜儿,只是说道:“喜儿,帮我把顾老爹叫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顾喜儿不疑有他,“嗯”了一声边出门去寻顾老爹,不多时间,顾老爹便是走进了房间。 “韩闯啊,伤势怎么样?”顾老爹一进门就热情的说道。 韩闯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你才是医生,判断伤势的事情不是应该由你来做吗?” 顾老爹指着韩闯笑道:“那是对普通人来说,你这家伙又不是普通人,伤的如何只有自己清楚。” 韩闯的身体特别顾老爹早就知道,这次受伤更让他对韩闯的身体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这就是一只人形妖兽。 没错,人形妖兽。 虽说在绝对的坚韧程度上,韩闯还比不上那些以肉体坚韧著称的妖兽,但在恢复能力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老爹一开始帮韩闯诊治,断言以他这样的伤势,至少也需要卧床一周才能下地,调理两到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但仅仅过了几个时辰,他就发觉了韩闯的不同。 不但脸色变得红润,就连起身时,也没有肋骨断裂行动时的那中滞涩感。 顾老爹不禁摇了摇头,低声道:“真实变态啊。” 说的虽然小声,但韩闯又怎会没有听见,只是假装听不见,轻声道:“顾老爹,这些日子你要加强防备,有了郡兵加入,妖兽不可能再实施同样的计划,但或许会击中力量攻击明溪村,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 “嗯,我知道。”顾老爹道,“不过石源被你打伤,应该没这么快再次前来吧。” 韩闯摇头道:“石源或许几天内都不能动武,但别忘了北山还有其他妖王。” 顾老爹心下一惊,说道:“以石源高傲的性格,应该不会向其他妖王求救。” 韩闯道:“就怕他被困了十六年后,想法变得不那么迂腐,”话到这里,韩闯也觉得实在没什么理由,只能说道:“还是小心一些好,毕竟小心无大事。” “嗯。”顾老爹认真的点了点头。 韩闯又道:“对了,大山的伤势怎么样?” 顾老爹叹了口气,说道:“被妖王级别的高手所伤,筋脉震伤,腑脏震荡,索性没有骨伤,调理一些日子,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我就放心了。”韩闯松了口气。 要知武者最怕受重伤,一旦重伤留下后遗症,对未来的修炼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就像穆恒林,因为年轻时被人在体内打入了一道真气,留下后遗症,导致这么多年来,无法真正突破融魂期,若不是韩闯介入,以为吞噬武魂吸收掉那道难缠的真气话,恐怕他一辈子也无法突破。 “就这样吧,顾老爹这几天就幸苦你了,万事小心。”韩闯认真的道。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陈二像往常一样早起巡逻,深夜的寒气还散去,晨露的森冷却已经袭来,他只穿着一身斥候穿的轻甲,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冷啊。”他对着前方哈了一口气,气体立刻就化作细小的水滴,从口中落下吗,与此同时,他看见从东方白肚处走了一个道人影,立刻就警觉起来。 云营驻地不是没有人来过,但一般来说,会提前打招呼,少有人突然来访,再加上地处偏僻,出现在云营门口的闲散人士,大约有一半是别国的间谍。 对于此,云营士兵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就算再习以为常,也不会轻易放过,相反——陈二如临大敌,因为这个人也看见了他。 一般来说,间谍看见巡逻的士兵只有一个反应——转身就走,然后寄希望于巡逻的士兵是跛脚的老头,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的离开,但面前这个人却向他走来。 走的并不算慢,但没有断绝,在雪地中每走一步都稳稳当当的,来人的腰挺得笔直,就像一支笔直的剑。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特别,脚步频率和幅度都不算大,但上身几乎没有摆动。 陈二有些紧张,紧握着腰刀的手掌掌心,正不停向外冒着细密的汗珠,他试图用自言自语缓解这种尴尬的状态,但发现适得其反。 来人走了过了,就像一眨眼,他就从远方来到了面前,陈二也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四方脸,小眼睛,不高不矮的鼻子,厚薄均匀的嘴唇,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皮肤很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莹白如玉。 这样的皮肤若是出现在一个姑娘身上,会令所有人心底暗叹老天的恩赐,但此刻却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 没错,来的正是一个男人,拥有着牛奶一般白皙光滑的皮肤,让人不得不感叹——老头朕是瞎了眼。 瞎了眼的又岂止是老头,陈二的眼前也有些恍惚,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当他反应过来时,来人已经与他交错而过,径直向云营的方向走去。 陈二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 “站住!”他大喊道,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尴尬,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善。 来人定住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有事吗?”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陈二觉得自己贫乏的语言中,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冰冷吗?不是,虽然这个眼神也很冷,但绝没有道冰冷的程度。 那就是酷?好像也不酷,至少没有让人心潮澎湃的感觉。 陈二想了又想,最后只能用漠视来形容。没错,这个男人的眼神就是完全的漠视,完完全全的模式,就像他陈二不存在一般。 陈二心中恼火。 “我说你,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别国的奸细!” 来人皱了皱眉,“不是。” 简单的两个字,就让陈二哑口无言。他遇见过很多别国的间谍,当审讯开始时,都会头一个问这个问题,几乎所有间谍都会否认,然后找出各种各样可以作为佐证的理由,从没有一个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冷冷的一句“不是”就算完成回答。 没有慌张,没有解释,他的表情显得那样平静,平静的就像根本不会有表情似得。 男人转过头,继续向前,继续以那种奇异的脚步向前。 陈二愣了愣,大声喊道:“喂,停下来,快停下来。” 男人又停住,又回头,又用一种同样漠视的表情对他说:“怎么了?” 斥责的话语就在嘴边,却被陈二生生咽了下去,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愣在原地有一秒钟,陈二开口:“面前是云营的驻地,你若不想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就不要向前了。” “我不是奸细。”男人继续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着,然后自顾自的向前走。 陈二两步追上他,伸手拦在面前,喝道:“我再说一遍,前方是云营驻地,闲杂人等不得介入!” 陈二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绝对霸气,无论从姿势还是动作来说,都绝对完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甚至觉得,就这么一句话,如同是一个新手奸细,恐怕会被直接吓得露了馅,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面前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嗯,我知道了。”他继续向前,视那只阻拦的手如无误。 陈二心头恼火,又挡在男人身前,这一次不是用手,而是用刀,出鞘的刀。 “站住,再向前一步休怪我格杀勿论。” 云营士兵的腰刀都是用上号镔铁打造的好刀,经由百炼钢的手法反复锻造,在军队制式刀具,中,算是极其坚固的存在。 可就在腰刀挡在男人面前的一瞬间,忽然断了。 没有任何预兆,就这样断了,半截腰刀握在陈二手中,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用说,一切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陈二已经认定了他是罪魁祸首。 不得不说,陈二是个负责的巡逻兵,当对方漠视的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探出右手,使出一招虎爪,向男人的肩膀爪来。 这只是云营里一招极普通的擒拿之法,但精妙之处,依旧胜与其他部队的招式,甚至堪比宗门的招式。 对于这一招,陈二有绝对的自信,在他不长也不短的从军生涯中,曾用这样一招,制服过许多对手,他相信面前这个男人也会是其中一个。 但当手掌触及到男人身体时,却有一股巨力传来,径直掀翻了陈二的身体,陈二刚想爬起来继续时,忽然看见挂在男人腰间的一面令牌。 那是一面普通的木质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字,风。 正是这普通的令牌,普通的一个字让陈二打消了继续纠缠的打算,甚至在男人的背影消失之后,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是他们,怪不得这么冷。” 苍澜国皇室有一支私人部队,说是部队有些太过夸张,实际只有十几个人,但这死几个人无一不是高中,其中最强的那个,甚至被怀疑有融魂期的实力。 这支部队以“风”为名,立号风魔,名字听来有些惊悚,但他们做的事情却更加惊悚。 但凡有皇室不适合出面的,又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就会由他们出手,有时一些极度机密的情报,也会由他们传递。 这样一群人,人数虽少,但却无人因为人数而小看过他们,甚至于,绝大多数官员和将军都对他们心存敬畏。 这样一个人来到云营,是为了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陈二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遇到这样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徐风出现在叶胜天的营帐里。来人的名字就叫徐风,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叫徐风,至于他是否真的叫徐风,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叶胜天也叫他徐风。 营帐里只有两个人,两个人相互对视着,一个在笑,一个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坐。”叶胜天指着桌旁的椅子说。 徐风自顾自的坐下,丝毫没有面对云营大帅的紧张,那冷漠的表情甚至让叶胜天怀疑,他这个云营大帅在对方眼中,是否和门口站岗的士兵一样。 当然,这仅仅是想想而已,就算真的一样,他也不会当真,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将风魔的意志当真,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是这个苍澜城,甚至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一批人。 叶胜天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却没有给徐风斟酒,他知道倒了徐风也不会喝,风魔的人从不喝酒。 “大王有消息要你传递给我?”一口酒下肚,叶胜天直奔主题。 他的语气并没有面对天子使节的恭维,有些不卑不亢,更多的是漫不经心。 徐风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大王要让在这次妖兽潮中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叶胜天笑了,“大王还真实看的起我叶胜天。” 徐风没有说话,他只负责传递消息,不负责解释,更不负责平抚人心。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服从两个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叶胜天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又开口道:“大王知道穆家抽调了郡兵出城的事情吗?” “知道。”徐风出人意料的回答。 叶胜天一脸惊讶的望着他,要知道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徐风,几乎每一次,他都很少说话,更不用说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你真实徐风?不是某个家伙戴了人皮/面具来骗我?”叶胜天瞪大眼睛道。 徐风没有说话,或许在他眼中,这根本就不值得解释,有什么人敢冒充风魔徐风,根本没有一个。 叶胜天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膀,说道:“好、好,你不说话就算了,回去和大王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云营自顾不暇,没经历去顾及北山郡的死活。” 徐风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大王的命令,必须执行。” 叶胜天眉毛一挑,冷声道:“否则呢?” “否则死!” 杀气随着声音侵入叶胜天身边,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我云营会出兵的,不知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徐风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否有个叫韩闯的融魂期高手。” 叶胜天心中一动,不动神色的道:“是有一个,怎么了?” 徐风道:“我要见他。” 叶胜天道:“恐怕你见不到。” 徐风道:“为什么?” 叶胜天道:“他在明溪村。” 徐风道:“那我去明溪村。” 叶胜天冷笑道:“明溪村被妖兽大军包围,外面的人绝进不去。” “我能进去。”徐风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叶胜天不禁皱起眉头。 (陆伯贤知道韩闯的事情不足为奇,可他为什么要派人找上韩闯?难道他想拉拢?) 叶胜天下意识摇了摇头,在他看来,韩闯虽然厉害,但绝不至于让陆伯贤排出徐风这样的人主动拉拢。 (还有那个家伙为什么让我出兵?难道仅仅是因为北山郡防备空虚吗?) 叶胜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不会明白。作为一名带兵打仗的将军,他虽然有一些政治嗅觉,但和那些深处政治漩涡中的家伙一比,就显得稚嫩了,他又怎会明白,自己的这个生死之交,已经开始设计自己,要将自己从云营调离。 当然,就算他明白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因为他叶胜天,本就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 第五百六十八章 六大王约战 三天时间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但若加上被重重包围在其中的心惊胆战,就度日如年了。 三天时间,妖兽大军将明溪村包围的水泄不通,也不进攻,只是单纯的包围而已,更没有所谓的挑衅,看起来,两边都保留着基本的克制,但只有韩闯知道,此刻的安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果然,当朝阳初起时,明溪村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玉姬出现在明溪村的村口。便是被弓弩指着,被万千的目光所注视,她毫不在意,只是冷笑的凝望着前方。 “叫韩闯出来吧。”她说,语气显得颇不恭维。 这也正常,你不用指望一个被戏耍之后的女人还能保持冷静。 守卫不敢大意,立刻通知了韩闯,当韩闯得知玉姬要见他时,下意识的和顾老爹对视一眼。 “你怎么看?”他说。 “要出手了。”顾老爹回答。 韩闯叹息一声,道:“三天,才过了上天时间,石源果然联系了其他妖王,看来接下来是一场恶战。” 三天时间足以让韩闯的身体恢复大半,此刻他最少能恢复百分之九十的实力,动手以无大碍。 但他所要面对的对手也觉不简单,单单北山妖王就足以令他头疼不已,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人了。 苦笑。 或许除了苦笑,韩闯已经找不到其他表情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韩闯在顾老爹的陪同下,走村口,正好迎上了玉姬那双满是愤怒的眼神。 顾老爹落后一步,偷偷对韩闯道:“我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怎么她看你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没做什么啊。”韩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无奈的摇头道:“你不知道吗?女人都记仇的。” 顾老爹深以为然的点头。 两人来到玉姬身边,韩闯率先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别忘了我们是敌对状态,就不怕我把抓起来?” 此地虽距离妖兽驻地不远,但也绝不算近,若韩闯发难,妖兽们恐怕也鞭长莫及,更不用说玉姬只一个人前来,孤零零的一个女人站在村口,若不是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倒真的叫人怜惜。 玉姬冷笑道:“连我这个妖兽也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这个人类会不知道吗?” 被玉姬这么一呛声,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身旁的顾老爹偷偷暗笑,说道:“好了,玉姬是吧,我们不会怎么你的,说名你的来意吧。” 玉姬脸上的冷色消失,代之以肃穆。韩闯正疑惑间,就见她从腰间掏出一封信。 黄色的普通信封,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信封表面却用朱砂写了两个大字:“战书!” 韩闯皱眉道:“石源那个家伙恢复了?” 在他看来,石源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恢复,也不能轻下战书。 玉姬冷笑道:“你还不够资格让石源出手,这是我代北山其他六位妖王下的战术。” 韩闯微微一笑,当场拆开,就见战书上写着:“秃鹫王、赤蟒王、阴阳王、狮王、野狼王、古木王向阁下挑战。” 后面下的时间地点,竟在距离明溪村不远的山顶,时间就是今夜。 韩闯笑了,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挑战?” 他也有自己的算盘,六个妖王,就算六个融魂期高手,他这边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融魂期高手,若是以地利防御,尚有一搏之力,若出六对六的决斗,恐怕难有胜机会。 (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比武。) 玉姬一见韩闯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冷笑道:“比武是对双方来说都好的方式,我们可以保证,在比武获胜之后,绝不会动明溪村任何一人;不过你若不比武,今夜我们就会开始不计消耗的攻击。你应该明白,我们之所以还没开始攻击,不是怕你,而是所谋更大。但如果你不答应,我不介意只谋求明溪村一块地方。” 顾老爹微微皱眉头,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姬冷笑的瞥了顾老爹一眼,说道:“顾儒之,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很,六的妖王每一人都掌控着北山妖族中一族,如今六大王齐聚拢,就算明溪村有云营和北山郡的帮助,也不可能抵抗我们的攻击。” “所以?”顾老爹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生性就不喜受人要挟,如今玉姬这么一说,无异于赤裸裸的妖邪他们参加比武,若不是韩闯还在前方,他恐怕早已爆发。 就在他即将爆发之时,韩闯率先开口:“六大妖王,好大的阵势,石源要对付我居然请出了这六只妖兽,恐怕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玉姬脸色微变,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情。” “的确不关我的事情。”韩闯冷笑道,“不过就是六个妖王,你们若要战,我就来战!” “不可!” 此言一出,立刻就招致了顾老爹的反对,他也不管是否外人在场,径直对韩闯说道:“韩闯,那可是六个妖王,不是六只妖兽,是妖王。” 妖王的强大不需多言,似大山这种天赋异禀的凝神中期武者,也不是秃鹫王一合之将,更不用说六大妖王联手,就算石源自己也不可能战胜,更不要说一个已经受伤的韩闯。 而韩闯却不得不战,理由很简单,就像玉姬所说的一样,他若不战,妖兽会不顾一切的发起攻击,到时候虽然会后继无力,不可能谋求北山郡,但明溪村却必灭无疑。 韩闯相信玉姬的话,妖兽说的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玉姬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敢咯?”她对着韩闯笑了起来,“你若不敢,我也不逼你,准备好今夜迎接攻击吧。” 韩闯看着玉姬大笑起来。 “放心,今夜的比武我应了,不过是六大妖王,我也想看看石源损失了六大妖王后的脸色。” “好!”玉姬笑道,今夜子时,明溪村后的山顶上,六大妖王恭候大驾前来。”说完这话,玉姬头也不回的离去。 虽然她也觉得韩闯答应的有些太过容易,但这本就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情,既然答应了下来,就段不可能逃脱。 玉姬走后,顾老爹不禁对韩闯埋怨道:“你怎么就答应了下来,你知道六大妖王有多厉害?” “说来听听。”韩闯随口道,虽然说了,但看他表情,似乎全不在意。 顾老爹却没注意韩闯的表情,自顾自的道:“这六大妖王是北山妖王石源崛起之前的北山妖族领袖,一人领导着北山妖族一只大族。” “秃鹫王就是出手阻拦大山和莫老头的家伙,本体是一种九头秃鹫,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赤蟒王乃北山密林深处的赤蟒修炼而成,常年在密林深处,鲜有人窥见,传说脸有一五色毒丹作为内丹,一口喷出,中者无救。” “阴阳王更加奇特,本体只是一只魔蝎,但天生双头,一阴一阳,连带着整个身体也可阴可阳,传说要杀死它,必须身具备阴阳两种真气。” “狮王本体是一只黄金狮子,肉体是六大妖王中最为坚韧强硬的,比之石源也不差分毫,更加恐怖的是那一双狮爪无坚不摧,而且听闻他还有一些精神攻击的手段,只是绝少展露。” “野狼王肉体力量仅次于狮王,但速度比狮王更快,招式也更加凛冽,并且还狂化的技能,你知道狂化吧,能让妖兽凭空提升百分之三十的实力。可以说野狼王是六大王中瞬间爆发力最强的一员。说是无坚不摧也不为过。” “最后这个古树王。”顾老爹顿了顿,又道:“这个古树王可以说是六大王中最厉害的一个,攻击力和破坏力不如狮王和野狼王,诡异不如赤蟒王和阴阳王,飞天遁地不如秃鹫王,但就胜在一个博字,各方面都比较平均,在妖兽中都是上上之选,更传言他还有一手治愈之术,无论多重的外伤,到他手上都能瞬间治好。” 话到这里,顾老爹叹息一声,道:“你也明白了,这六大王单个拿出来,或许不是你和石源的对手,但六个合力,就算你们俩加一起也不是对手,要知道六大王可都融魂初期的妖兽。 韩闯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道:“你只说了他们的优点,还没说他们各自的缺点,若我没猜错的话,秃鹫王战斗力应该有些问题,阴阳王和赤蟒王怕肉搏攻击,狮王和野狼王面对精神攻击就没办法抵挡,而古树王各方面都很均衡,但均衡就意味着平庸,至于治疗外伤?” 韩闯不屑道:“我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第六百五十九章 积厚云层 黄昏,黄昏后。 西边的天空尚残留着一些黄昏的微光,东边却已完全暗淡下来。石源站在东边的天空下,一座上坡的顶端,凝望着远方的城市,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玉姬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面无表情。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就保持了这种诡异的状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仿佛任何一个动作或任何一句话语都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石源终于开口:“玉姬,你看这北山郡,是不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北山郡并非江南一带的城市,亦没有中原的繁华,就算在西北一带,也算不了什么,至多算是一座坚固的城市而已。 毗邻北山,漂亮与否其实并不重要,足够坚固才是重要的事情,毕竟若连安全也无法保证,那再漂亮的东西,最终也会成为别人的。 穆家深知这一点,所以几乎每一年都会加大在修筑城墙上的投入,十多年来,北山郡从最初的矮小土坯城墙,变成现在统一的青石城墙,高大,坚固的不可思议。 青石是最适合作为城墙的一种石头,坚固而有韧性,还具备了一定延展性,耐热且耐寒,算的上无懈可击,唯一的一点缺点,西北一带并不产青石,修筑城墙用的石头,大多是从中原运来,这舟车运输的损耗,绝非一个小数目。 若不是穆恒林有足够的气魄,穆家也有足够的资金,恐怕这事也难以达成。不过修筑城墙的好处也是极明显的,之前的土坯城墙根本挡不住妖兽的袭击,这高大的青石城墙,却能将绝大多数妖兽拒之门外。 玉姬望着这座宏伟的城市,叹了口气,说道:“漂亮,对于妖兽来说,人类的城市都是漂亮的。” 玉姬与石源相同,向往着人类世界的生活,可妖兽的身份就像一道天堑一般,将她与那种梦想中的生活隔开。 即便她能化作人形,偶尔也能深入人类社会享受这种生活,但她却明白,人类的生活,从不曾属于自己。 因为不属于,所以产生嫉妒,因为嫉妒,所有试图毁灭,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很难用语言来诉说的清楚。 石源道:“没错啊,人类的城市就是漂亮。”话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很快,这座城市就是我们的了。” 玉姬眉头微蹙道:“不是还有六大王的报酬?” 六大王之所以愿意出手,除了出于北山妖族的同仇敌忾,更多的却是贪念在作祟,若不是石源许诺了半座城市的话,他们绝不会出手。 石源盯着玉姬,冷笑。 “你认为我这的会给他们半座城市吗?” “可你已经答应了——” 玉姬话未说话,就被石源打断,“我确实答应了,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吗?” “可是——”玉姬组织了下语言,忧心忡忡的道:“可那是六大王,六个家伙虽然分开不足为虑,但合起来却不是你我所能比拟的。” 石源冷笑道:“你认为那六个家伙还能联合起来吗?” 玉姬心神一动,像是抓到了什么,但仅仅一瞬,那仿佛要抓住的灵感就挣脱而出,变得无影无踪。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问。 石源笑道:“北山郡这么好的城市,我舍得让他们分一杯羹,他们不是去和韩闯决斗了吗?你认为能回来几个?” 玉姬不知石源为什么要这样说,虽然她亲历过韩闯的厉害,但若要说在妖兽和韩闯中选择一个的话,她仍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六大王,多年来的相处,让她深知六大王的厉害。 不过石源似乎有相反的看法。 “你太小看韩闯了。” “什么?”玉姬疑惑的问,语气里有些不可思议。 石源笑道:“那个韩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之前的决斗,我有所保留,他也有所保留。” “那也未必能战胜六大王!”玉姬急道。 石源笑道:“不是未必能战胜,而是一定会战胜。” 玉姬脸上露出惊容,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韩闯能战胜六大王,要知即使是石源也不能战胜六大王。 石源见玉姬的表情,笑着解释道:“六大王虽然厉害,但每个人身上多有致命的破绽,若是和他们同级别的武者,当然难以抓到这些破绽,但比他们高一级别的武者,却能轻而易举的抓住这些破绽。 再加上韩闯隐藏的实力,所以我觉得他会赢,一定会赢。 玉姬摇摇头,依旧不相信石源所说,只觉得若是韩闯真的能赢下六大王,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我还是不相信,六大王毕竟是六个融魂期的高手。” 石源随意耸了耸肩膀,笑道:“我也没什么证据,只是感觉而已,感觉韩闯会赢了,就这么简单。” “感觉?”玉姬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就是一句感觉,可万一你的感觉错了呢?这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 石源笑了,道:“没错,任何人的感觉都可能出错,包括我,但在这件事上,我却觉得自己不会有错,不会出任何错误。” “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玉姬嗤笑道。 “对自己有信心谈不上。”石源道,“我是对那个家伙有信心。” 玉姬收敛了笑容,平静的道:“好吧,就算他有实力,我们姑且认为他有实力战胜六大王,那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 石源笑了,“我为什么要担心?” 玉姬正色道:“既然他有能力解决六大王,就有能力解决你我。” 这本是一句极眼熟的话,听在任何人的耳朵里都绝谈不上悦耳动听,甚至很多人都会因此发怒。 但石源却没有发怒,半点怒气也没有。 他微微一笑,用一种平静的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放心吧,韩闯虽然厉害,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玉姬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石源没有答话,只是凝望着远方的天空,仿佛那空中的积厚云层里,孕育着惊人的闪电。 第五百七十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1 玉姬静静的凝望着面前这个男人,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仍和别样的痕迹,但可惜,他的眼睛里只有平静,一种只有死水才有的平静在眼珠里荡漾,仿佛荡出了一圈波纹。 她张了张嘴,像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话。仿佛所有要说的句子,都梗塞在了咽喉,变成那一根一根卡住气息的刺,锋利的刺。 “你打算多久动手?”玉姬问。 石源看了一眼天空,微微一笑道:“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语声稍顿,又道:“你知道人类最疲倦时是什么时候吗?” 玉姬下意识摇头,即便她大多以人形出现,但若说人类的习惯,她了解的并不多,远不及面前这个常年生活在人类世界里的男人。 石源裂开嘴,笑道:“人类最疲倦的时候应该是丑时,就算精力在充沛的人,丑时也会陷入低潮期。无论是注意力还是控制力都明显下降。” “你打算丑时出击?”玉姬问。 “没错。”石源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丑时是个不错的时间,不是吗?人人都喜欢这个时间,人人都喜欢在这个时间打瞌睡,但对于妖兽来说,却是最活跃的时间。” 人类与妖兽不同,人类在丑时会疲倦,而妖兽则会兴奋,不知这是妖兽天生的习性,还是亘古以来传来下来的本能,只要一到丑时,妖兽的神经就会紧绷起来。 你必须注意自己身边的任何一处,风吹草动,因为只要有丝毫大意,就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人类要杀死自己的同类,还需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妖兽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它们只需要——鲜血。 石源的眼睛里闪烁着血光,他感觉自己的鲜血在一点一点沸腾。 月被云层挡住,只从云层的边缘透出一点青光。青的月光勾勒出韩闯孤零零的轮廓,他拒绝了顾老爹和顾喜儿陪他赴约的好意,选择独自赴约。 这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理有据。 面对融魂期的高手,无论是顾喜儿还是顾老爹,都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只有他一个,就算战败,也能从容逃走。 当然,韩闯不认为自己会战败,一贯的骄傲让他信心十足,更不用说,这六大王都有致命的破绽。 就像之前和顾老爹所说的一样,秃鹫王攻击力不强;古木王太过平衡,导致平庸;狮王和狼王的精神修为不够;赤蟒王和阴阳王则是肉体不够坚韧;这六只妖兽虽然有妖王之称,但比起真正的妖王差了不知有多少。 当然,这话是不可对人言的,若是对人说了,特别是明溪村的村民说了,少不得会落下一个自高自大的印象。 韩闯按时赴约,来到山顶,早有一个人等在这里。 月光照出了他的轮廓,竟是一个身高两米的胖子。身高两米的人本就很有压迫性,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个胖子了。站在远处,就像一尊黑色的铁塔。 一见韩闯到来,他立刻出声道:“你来了,倒是挺准时的。” 韩闯笑了,道:“谈不上准时,应该是提前了。” 胖子摇头道:“你就这么像死?” 他的意思很简单,韩闯提前来,就意味着提前死。 这本是一句挑衅味十足的话,可韩闯却没有生气,甚至连恼火也没有,他只是随意笑了笑,说道:“只是觉得,提前来的话,就能提前走。” 胖子怒极反笑道:“你还认为自己能走吗?” 韩闯笑道:“我一向有这个自信。” 胖子收敛笑容,冷冷的盯着韩闯,“希望你的功夫和你的嘴巴一样硬。”话一说完,便闭口不言,更不与韩闯有任何交流,他站在原地,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韩闯皱了皱眉,心想:“这胖子想必就是六大王之一,到底是谁呢?” 正思忖之间,就听半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赤蟒胖子,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韩闯忽觉得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接着是一股自上而下的气旋压来,便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能从天空中发出攻击的,除了擅长于飞行的秃鹫王还会有谁。 他抬头就见一只一对巨大的羽翼遮蔽了青光,一对锋利的,带着倒钩的爪子凌空下击而来。 也不见韩闯有什么动作,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低头,爪子擦着他的头皮而过。 “嗯?”秃鹫王惊讶了一声,与韩闯错身而过,在半空中化作了一个老人,缓缓落在地上。 “你就是那个韩闯?”他落地后径直开口。 韩闯看着这个脸色蜡黄,皮面消瘦的老人,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之前那只威武的九头秃鹫。 “如果你是说,即将和你们比武的那个韩闯的话,那就是我了。”韩闯不卑不亢的回答,自始自终,脸上都带着温润的笑意。 若不是心中他是敌人,秃鹫王几乎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这种想法生出的一瞬间,就被秃鹫王掐灭。 “你就是那个韩闯?好!好!好!” 秃鹫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大,但也一声比一声不屑,仿佛觉得与韩闯相见,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韩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些什么都没有用,两人迟早会对上,当对上时,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胖子赤蟒王对秃鹫王道:“刘老头,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早?” 秃鹫王眯缝着眼,脸上的皱纹簇在一起,就像一只满是褶皱的大包子。 “有人想早点死,我能不早点来吗”那狭窄的缝隙中透出两道寒光,直射韩闯的眼睛。 目剑! 一瞬间韩闯就认出了这招的来历,当年在两组年会上,他也曾遇到过目剑,不过秃鹫王的目剑更加厉害就是,不但不需要蓄势,而且更加凛冽而晦涩。 可韩闯会被这小小的目剑所击败吗?笑话,若是他折在了这一手上,根本就不不够资格来到这里了。 韩闯生生的受了秃鹫王两道目剑,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不过如此。”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2 秃鹫王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他这一招虽只是试探的招式,但却被韩闯这样无声无息的接下,末了对方还给了他一个讥笑的眼神,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更不用说性格火爆的妖兽了。 “韩闯,拿命来吧!” 没有任何犹豫,秃鹫王顷刻之间便已出招,两只金铁一般的手掌上下纷飞,成爪状,向韩闯抓来。 这一下可没有保留,他的这一双手爪就连神兵利器也能抓出个印子,不要说人类的血肉之躯,若是被抓实了,恐怕最少也是皮开肉绽。 韩闯会让他抓实吗?当然不会。他眼睛猛地一睁,眼珠里射出两道剑光。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予我两道目剑,我也与你两道。” 秃鹫王人在向前,忽然觉得两声破空之声传来,下意识向旁边一闪,只觉得手手掌一疼,扭头一看,竟是被剑气所洞穿。 因为伤口不大,而且剑气的速度极快,所以没留下,只是冒出缭缭轻烟。但便是如此,也不好受,他的手掌就像被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 此刻,便是秃鹫王向继续攻击,也不成。只能退到赤蟒王身后,阴鸷的盯着韩闯道:“小子,有两手,一会儿我绝不会留情的。” 韩闯笑了,道:“悉听尊便。” 他这一手目剑并没有多少威力,最多不过是让秃鹫王疼痛几下,大约一刻钟,伤势便已经无无碍。 秃鹫王识得韩闯的厉害,也没有继续挑衅,只是冷冷的盯着韩闯。 “也就这点本事。”韩闯心中冷笑。 大约半刻种,远处忽然传来了轰隆的声响,就像有人在地下擂起战鼓,赤蟒王和秃鹫王一听这声音,立刻眼睛一亮,笑道:“是狮王来了。” 若是六大王中那只妖王的气势最足,毫无疑问就是狮王了,本就拥有妖兽中少见的霸气的他,还专精修炼肉体,每一次出场都是轰轰烈烈,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轰隆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道:“有什么用?又一个喜欢造势的家伙。” 山顶的气流忽然发生了变化,剧烈搅动起来。 一阵飓风袭向韩闯,扬起了他散落在肩头的发丝,韩闯下意识闭上眼。 大约几秒钟后,风骤然停止,他睁眼就见一身材健硕的大汉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说赤蟒王像是一座铁塔的话,这个大汉就像一支标杆。 同样两米高,大汉比赤蟒王精装许多,看起来也瘦了许多,但这瘦了只是和赤蟒王的胖相比,相比起普通人来,这大汉绝对称得上雄壮。 他一身横肉,金黄色的络腮胡,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 韩闯道:“你就是狮王吧。” 不说别的,就是那一头金色的黄发和络腮胡,就让韩闯确定了他的身份。六大王中除了狮王还有谁会是这样一个形象呢? 果然,大汉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没错,我就是六大王中的狮子王。”说完话后,他目光四游走,正好落在秃鹫王身上,眼神里闪过一缕虑色道:“刘老头,你怎么受伤了?” 秃鹫王脸色阴晴不定,顿了一下,才阴阳怪气的回答:“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狮王皱了皱眉,终究没有说什么。 虽然他和秃鹫王并称为六大王,但两人并非如名称听起来那么和谐,黄金狮子一族和九头秃鹫一族向来都是死敌,这次能合作已经是他的底线,若是和颜悦色,就显得虚伪了。 狮王可不是虚伪的人。 “你这家伙,一定是去挑衅人家了,结果被人打伤。”狮王冷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谁?连石源那个家伙都败在他手上。” 秃鹫王本是心胸狭隘之辈,被狮王点出了痛脚,怎能不怒,当下怒道:“好你了老狮子,是不是像尝尝我的铁爪!” 狮王嗤笑道:“就你?每次打不赢都是一飞了之。”顿了顿,又道:“什么时候你能破开老子的防御,再来和老子打一场。”说话间,右手还比了个亮肌肉的姿势。 秃鹫王一听这话,立刻就萎了下来,虽然他也是六大王之一,但若说和狮王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狮王虽然更不上他的速度,但他连狮王的防御都破不了。 赤蟒王一见气氛有异常,立刻赔笑着说道:“我说你们两位就不要再说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说话间,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韩闯。 狮王和秃鹫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同时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会对方,那和谐的动作看的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狮王立刻不高兴了,斥道:“你这家伙是想早点死吗?” 韩闯笑道:“什么早点死不早点死的,我可不明白?不过刚才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你也看到下场了。” “你!”秃鹫王刚想爆发,就被赤蟒王一个眼神止住,只能怏怏的缩回身子。 狮王见了,大笑一声,说道:“本来你干了刘老头,我还对你心存好感,现在好感没了,我决定一会儿动用全力,你要小心了,小子。” 韩闯心中不以为意。 (说的就像你们原本像手下留情一样。) 韩闯可是知道妖兽的狠毒,别看这狮王一脸豪迈的模样,实际动起手来绝对是最狠的一个,毕竟是专修肉搏的妖兽,失去了一些东西,必定会得到另外一些。 韩闯明白,六大王厉害,正是因为有这个家伙的存在,无论再厉害的对手,他都能顶上一阵,给身后的其他人留住空间。 (看来一会儿要率先解决他才是)韩闯心想。 接下来的时间,三只妖王站在东边,韩闯站在西边,两边人站的泾渭分明,更没有任何交流,但随着比武时间的毕竟,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都清楚的感觉到空气的凝滞,仿佛愈发的粘稠。 就在这时,山林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妹子啊,没想到这群家伙会提前来,你看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接着一个女人响起:“不吃啊,应该还有几刻钟才是。” 韩闯倒是没觉得什么,但其他三只妖兽一听这两个声音,立刻身体一颤,做恶寒的状态。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3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们三个做出这种动作?) 韩闯见三只妖王做出如此怪异的动作,下意识就想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面色肃穆的道:“来者何人?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女声响起:“哟,这个弟弟还很心急麻,不是姐姐我不出来,我是怕这三个人受不了。” 男声道:“妹子啊,你管他们干什么?我们自出现我们的,很他们无关。” 声音刚落,就见一人影从山林中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韩闯面前,待看清楚来人,便是以韩闯的冷静,也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来的是一个人,却有两个头。 不用说,六大王中,只有阴阳王才可能是这副形象。 (原来所谓的阴阳王就是畸形?)韩闯心想。 阴阳王自不知道韩闯所想,见他脸色见到自己,脸色竟未变多少,不禁笑道:“我说弟弟啊,你这人不错,若不是和石源那个家伙为敌,我都不好意思对付你?比如你认个错,我再和石源说说,让他饶了你,这样我们皆大欢喜不是更好。” 这阴阳王说的话极好,若是一般人来说,也极其动听,坏就坏在是他来说,时而男声,时而女声,叫人分不清楚男女。 这一听之下,竟让韩闯起了不小的鸡皮疙瘩。 不过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面人,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的说“不用、不用。” 这阴阳王还顺着杆子向上爬,想靠近韩闯,还好他反应的快,一个箭步跳开。阴阳王气的直跺脚。 当然,是那种女性化的跺脚。 看到这一动作,就连狮王也受不了,大声喊道:“我说阴阳老怪,你还是先回来,回来的好,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你说什么!”阴阳王转头盯着狮王,用男声说道。 狮王脸色一变,尴尬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他虽不怕阴阳王,但任何一个男人被这阴阳人黏上,都会觉得恶心。 对于这种家伙,狮王的原则是能不去碰,绝对不碰。 可他不碰,不代表别人不碰,就听阴影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笑声:“我说阴阳老怪,又吃瘪了吧,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在北山上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曝了,免得出来吓人!” 阴阳王的两张脸立刻一变,愤怒的红色从脖颈一路攀上的面颊,男女同声音吼道:“野狼小子,你给我出来。” 声波肉眼可见的扩散出去。 韩闯皱了皱眉,暗道:“看来这阴阳王还擅长精神攻击,一下要小心了。” 虽然绝大多数妖兽都修炼内丹术或肉体,但也有少部分妖兽修炼的是精神修炼之术,极其擅长精神攻击。 顾老爹对阴阳王的情报知道的也不多,所以只能得出一个大概:若想毁灭他,需得同时具备阴阳真气的武者。 韩闯没想到这个阴阳王还有精神攻击这一手。 就在他不动神色之时,那展开的音波忽然受到阻隔,如同流水一般分开,阴阳王眼睛一亮,身体如利剑一般窜出。 “野狼小子,老子要了你的命!”阴阳同声,竟有震荡心灵的效果,便是狮王这种高手,也忍不住皱眉。 “阴阳老怪,收起你的精神攻击,这对我没效。” 阴影中窜出一人,年轻人,身材瘦小,其貌不扬,却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那是一种怎么特别的眼睛? 在韩闯看来,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野性的杀意,那是一种源自于本能的野性杀意。能透露出这种杀意眼神的妖兽,在韩闯想来,恐怕只有野狼王了。 阴阳王也不管其他,径直向野狼王扑去,韩闯眼睛一亮,就见阴阳王左手凝聚着阳性真气,右手凝聚着阴性真气,使用的方法竟和石源与他两败俱伤的功夫差不多。 野狼王一见阴阳王用出这招,立刻脸色一变,喝道:“阴阳老怪,你想干什么,别忘记了还有比武。” 阴阳王冷笑道:“比武什么的老子不管,现在老子就要杀了你。”其势非但不减,反而有越发猛烈的态势。 韩闯见了,心中一喜,暗道:“这感情好,不用我动手,就解决了两个。”他可是深知这阴阳真气剧烈碰撞的厉害,别说保留战斗力,就算能保住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正当韩闯暗自欣喜时,就听虚空之中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阴阳,还不住手!” 此刻阴阳王已然半疯,根本不管不顾,像野狼王冲来,只要他冲到野狼王身边,就会将两种真气碰撞,到时候就算神仙也难救两人。 就在此刻,空气忽然震荡起来,出现了如同水色的波纹。就在阴阳王即将扑到野狼王身前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屏障。 阴阳王没有防备,一头撞在屏障上,倒飞了出去。 韩闯心下一惊,暗道:“这屏障是异术,来的这人是异术师?”正疑惑见,就见一个青袍老人施施然从虚空中走出。 他长着一副消瘦的面庞,却有一对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下巴尖尖,飘着一缕白色胡须;个头不高,但肩膀很宽,因为人瘦,看起来就像骷髅的双肩;韩闯看不出他的年纪,那张如同粗糙干裂树皮一般的脸,模糊了他的年龄。 九十岁?还一白岁?或许更大? 韩闯觉得自己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就见其他三个妖王立刻上前,恭敬的说道:“古木王,您来了。” (原来他就是古木王。) 韩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个堪称妖兽中的神医的妖王,从表面上看,他和普通老头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在韩闯入微能力的窥视下,他的实力无所遁形。 (竟是一个融魂中期的高手,顾老头的情报可真实害人啊!) 顾老爹说古木王是六大王中最平衡的一个,也是最平庸的一个,前半句韩闯同意,倒是后半句。 他哭笑不得。 面前的这个老头哪里能用平庸来形容,分明在任何一方面都要强过其他五大王。就算那个同为融魂中期的玉姬,韩闯也不认为她是古木王的对手。 “或许,或许石源也未必能稳胜他吧。”韩闯心想。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4 韩闯从不妄自菲薄,但也从不是妄自尊大的人。面前的古木王足以成为他最强的对手,甚至—— 韩闯摇摇头。 他没有把握,但这话又不可明说,只能苦笑着,将所谓的一切深埋,好吧,就算思绪的瑰宝。 古木王没有厉害阴阳王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径直走到韩闯身边,微微一笑,说道:“你就是要和我们比武的韩闯吧。” “不错,如果再没有别的韩闯,那就是我了。”韩闯不卑不亢的回答。 古木王笑道:“石源说都没错,你果然年少有为。”他叹息一声,又道:“我见过许多年轻人,但没有一个如你这样。” “哪样?”韩闯不动神色的道。 他拿不清楚古木王的意思,只有不动神色。 古木王微微笑道:“还能怎么样?融魂中期啊,你这个年纪的人,居然能修炼到融魂中期,真是不可思议。” 韩闯微微怔了怔,笑道:“或许是我运气不错。” 古木王摇头道:“这世间的气运也是不可思议的一部分。” 韩闯笑而不语。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古木王终于开口:“我很不像与你为敌。” 韩闯笑道:“我也不想,但不得不为。” 古木王点头道:“没错,不得不为。”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一人对战我们六人,本就是极不公平的比武。” 韩闯心中一动,道:“你想怎样?” 古木王道:“不如将一场一对六,换成六场一对一如何?” “古木王,不可!” 其他妖王还想说话,却被古木王打断:“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秃鹫王,就又你来第一场吧。” 众人却古木王如此坚持,也就没有反驳,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以一对六,还是六场一对一,韩闯都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 被点中名字的秃鹫王眼神一凝,望向韩闯的目光里,带着肃杀之意。 其他人让开,将场中的空间交给韩闯和秃鹫王。 天空中,积厚的云层开始翻腾,两个人相互对视着,仿佛谁也没有率先动手的意思。 忽然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垂落天际,倾盆的暴雨终于按捺不住,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秃鹫王腾空而起,化出了本体九头秃鹫,一双羽翼遮天蔽日的向韩闯笼罩而来。 韩闯站在雨中,任由一颗颗冰雹大小的雨点打在身上,浸湿了衣衫。 这雨水冰冷,冷的钻心,冷的刺骨,可他却毫无畏惧,表情更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笔直的剑,好像这个世界再没有其他东西能令他动摇一般。 铁爪凌空下击,正是秃鹫王的绝招,若稍有不慎,少不得会皮开肉绽。 可韩闯却没有动,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秃鹫王的脸上露出一抹韧性十足的残忍狞笑。 一道闪电落下,仿佛要将整个黑夜撕裂一般,雨水组成的雨幕反射着闪电光,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片银色的光幕。 光幕中,韩闯忽然动了,就在铁爪即将触及身体的一瞬间,他动了。 以指代剑,惊人的剑气喷薄而出,撞上铁爪。 “嗷!” 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秃鹫王重重摔在地上,化出人形,他整个身体蜷缩了,双脚之密布着婴儿口大小的伤口。 韩闯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对古木王说:“第二个吧。” “让我来!” 古木王没有说话,赤蟒王就站了出来,原本的一脸憨态之色,变作冷峻。他冷冷的凝望着韩闯。 “果然是战胜过石源的人,看来我们都小看你了。” 韩闯笑了,道:“我承认有些人小看了我,但有些人一定没有小看。”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古木王身上。 古木王则眼观鼻,鼻观口,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他在想什么,无人知晓,但韩闯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战胜面前的对手。 “一招如何?”赤蟒王说。 内丹之术对敌向来只需要一招,赤蟒王这样说,无异于用自己最强势的一点和韩闯对战。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同意,但韩闯同意了。 “没问题,一招。” 他屏息凝神,冷冷的凝望着赤蟒王,就见赤蟒王的脸色忽然变得赤红无比,整张脸,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洛达!” 他张开嘴,一种类似火焰的物质从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条血蟒,向韩闯激射而来。 韩闯微微一笑,吞噬武魂出,身后出现一道搅动的漩涡。 没有任何意外,血蟒被吞噬武魂所吸收,韩闯只觉得一股灼烧感遍布全身,当下运行无相功法。 无相功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鸡肋,对于韩闯而言,却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功法,运转之时,将体内汹涌翻腾的真气归导于丹田之中。 就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闪烁不停。 狮王见了,不禁小声对古木王道:“古木王,这小子是中毒还是没中毒?” 一旦中了赤蟒王的丹毒,脸色就会呈现出诡异的赤红;类似韩闯这种忽红忽白的表现,他从未见过。 古木王沉吟了片刻,叹息道:“恐怕他不是中毒,而是在吸收赤蟒的丹毒。” “吸收丹毒?”狮王惊呼一声,心中更是剧烈翻腾起来。 赤蟒王的丹毒可是连他也抵抗不住,两人交手,就看是赤蟒王先喷出丹毒,还是他先近身。本来他见韩闯答应和赤蟒王一招决胜,还以为赤蟒王赢定了,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过半刻钟,丹毒便被韩闯吸收了大多,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古木王见了,叹息一声道:“赤蟒王输了,下场你上吧。” “我?”狮王指着自己。 他以为自己会是倒数第二,没想到古木王要他现在就上。 “没错,上吧。”古木王道,“希望你这一场能给他造成一些麻烦。” “麻烦?”狮王心中冷笑,“我一定会战胜他。”身下握紧拳头。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5 这世界关怪陆离,总总不可思议皆在于一个不可预测。 任谁也没想到,赤蟒王会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不给人任何空间,也没有任何后悔的时间,当韩闯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吸收了赤蟒王的丹毒之后,结果就已显而易见了。 最后,不过是一锤定音而已。 一招,或许只用了半招,速度快到眼睛都难以捕捉,赤蟒王那硕大的身体就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刻碗口粗细的大树上。 树断,人却没有疼痛,赤蟒王不可思议的起身,一脸疑惑的望着韩闯。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我并不过解,这只是教训而已。” 赤蟒王沉默不语。 有那么几分钟,所有人都沉默,就像语言已成为了交流了累赘一般。 就在这时,狮王忽然站了出去,他伟岸的身躯就像一座小山,站在韩闯面前,那金色的胡须与头发,迎着微风飘扬。 “北山六大王狮王,还请赐教!” 狮王抱拳见礼,一切就像两个人类武者比武之间所做的一样。从前韩闯还觉得有些虚伪,但在狮王做来,却说不出的洒脱与飘逸。 “请了!” 韩闯下意识做出同样的姿势,然后自己笑了出来。 狮王不知道韩闯为什么会笑,也没有给韩闯更多的笑的时间,话音刚落,就一拳挥出。 “狮王拳!” 本能的一极,带着一种仿若波涛的气势,夹着一种刺耳的怕控制生,递到了韩闯面前。 这一拳由远及近,仿佛只是一瞬间,拳头本身甚至在空气中消失了那么一瞬间。 韩闯眼睛一亮,喝道:“来的好!”右手前探,缠绕上狮王的拳头,用的正是太极的手法。 他看的清楚,狮王这一拳猛烈无双,绝不可强接,只能因势利导。因为使出太极缠劲,试图将狮王拳头上的力道化去。 狮王一见韩闯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来的好!”一声暴喝,原本直来直往的拳劲,竟变成了螺旋气流,韩闯一时不查,缠绕的力道被卷进螺旋气流之中。 他暗叫一声糟糕,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螺旋气流他并不陌生,想要破解也很简单,但此刻前劲已丧,后力未生,正是最为尴尬的时候,狮王得理不饶人,一连挥出四五拳,拳风阵阵,便是韩闯完好时也需避让其锋芒,并不用说此刻。 他咬了咬牙,开启蛇形瞬步,身体如同一条水蛇一般在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 狮王看的真切,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即将触及到韩闯的身体,却被对手轻巧的躲开,心知是对手身法高明。 狮王虽然战斗本能在妖兽中属于一等一,但身法却不是其所长,只能暗叹一声可惜,看着韩闯如同一叶扁舟似得在风中摇曳。 他却不知,此刻韩闯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别看他躲得潇洒,其实许多次都在危机边缘走了一圈,若稍有差池,就是一个丧命的下场,狮王的拳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古木王看到这一切,不禁捋了捋胡须,微微笑道:“狮王已经占了上风了。” 阴阳王也开口道:“没想到让狮王这家伙拔了头筹,无趣,无趣,无趣的很。” 古木王摇头道:“我只说他占了上风,没说他就一定能胜。” “他胜不了?”阴阳王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我怎么看那小子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古木王摇头笑道:“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如果要我选的话,这一场的胜利者依旧是那小子。” “我不信。”阴阳王撇了撇嘴,“若这小子——” 他话未说话,就张大了嘴,声音卡在咽喉里。 为何? 震惊。 为何震惊。 因为韩闯已经破开了狮王的拳劲。 没错,号称北山中最强的拳劲,号称一旦被包围,就无法逃离的拳劲就这样被韩闯破开了。 他用了几招? 十招? 阴阳王下意识摇了摇头,自己刚才晃神也就半秒钟,半秒钟无能如何也出不了十招,那是几招? 一招? 没错,最有可能的就是一招,但却不是。 古木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半招,他只用了半招就破开了狮王的拳劲。” 阴阳王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没错,韩闯只用了半招就破开了狮王的拳劲。 螺旋气劲,曾经被认为是狮王的绝招,就这样出现在韩闯手中,没有一丝突兀,更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由韩闯使出的螺旋拳劲竟然更加稳定,更加成熟。 这更加稳定,更加成熟的拳尽,瞬间将狮王的劲力破开,别说是旁观者,就连狮王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身体分开,狮王一脸震惊的望着韩闯,喊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韩闯拍了拍巴掌,微微一笑道:“这可是本人的秘密。” 没错,学什么都学的特别快确实是韩闯的秘密,在吞噬自己的本名武魂时,得到的入微能力,让他得以掌控战场,别说是一个螺旋拳劲,就算再复杂的用力方式,在韩闯也眼中也不过如此。 但是狮王不知道,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许出现了什么幻觉。 当然,这话此刻是说不出口的,因为自己的拳劲被破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不可辩驳的事实,他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接受。 没错。他接受了这一点。 狮王很快平静下来,冷冷的盯着韩闯,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模拟出螺旋拳尽的,就算你我的拳头已经对你没有效果,但并不代表你就赢了。” 韩闯轻佻的一笑,道:“你还有别的底牌吗?” “底牌?”狮王肃穆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一个不错的形容词,没错,我还有底牌,而这底牌绝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你还有什么?”韩闯眯缝着眼,狭窄的缝隙间透出一缕寒光。 狮王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很快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嗷嗷!” “嗷嗷!” “嗷嗷!” 一阵震天的吼叫声,从其口中发出,阴阳王脸色一变,喝道:“是狮吼功,这家伙居然会狮吼功。”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6 严格意义来说,狮吼功算不得一门武技,但它在很多方面又与武技有相通之处。 比如,都需要真气发动;再比如,都能伤害对手的身体。 阴阳王之所以这么紧张,因为狮吼功是狮王一族的绝学,历年来,学会这门技法的狮王寥寥无几,至少他自己从不知道狮王会这一招。 此刻狮王忽然使出,也由不得他不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是他了,就连古木王也眉头微皱,小声念叨。旁人只当他是惊讶,但若离得近当可听到他是在说:“输了,输了。” 这输了两字说的谁? 无人知晓。 狮吼功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利用真气震荡声带,发出夹杂着真气的声响,和音杀之术有着异曲同工的道理。 但相比起音杀之术来说,狮吼功会更加暴虐,也更加让人难以抵抗。比如此刻,那层层音波如同海啸一般,向韩闯涌来,若他不在这一点时间内想出办法,最少也会被震的心生激荡。 若是别的时候,激荡了也就激荡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这可是在比武中,狮王不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一边催动狮吼功,一边死死的盯着韩闯,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韩闯摇摇头,冷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 老实说,狮王的底牌让他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是更加高明的拳法技巧,但没想到竟是与音杀之术异曲同工的狮吼功,当年聂青青虽对他使出过音杀,林绛雪也曾使过,这两女都未能将他如何,更不用说狮王这个妖兽了。 要知但凡是与声音有关的功法,都需暗合音律,像狮吼功这种功夫,对付实力不如自己,或是心灵修为不够的武者,当有奇效,但对付韩闯,就显得力有不逮了。 没有任何犹豫,幻灭出,立与头顶。 狮王皱了皱眉,显然是不知道幻灭的作用,更不明白此刻韩闯取出这样一只魂宝有什么用。 但很快,他就知道幻灭的作用了,当音波即将触及韩闯身体之时,幻灭忽然紫光大盛,仿佛的光良在韩闯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薄薄的紫色屏障。 音波撞在屏障上,犹如流水撞在石头上一样,从两侧分开。 狮王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韩闯竟然不怕他的狮吼功,韩闯又怎会放过这种机会,立刻纵身向前。 高手相争就是这样,我寻你破绽,你寻我的破绽,破绽往往在一瞬间出现,一瞬间消失,就看谁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瞬间,给予对方最惨痛的打击。 韩闯毫无疑问具备了这种素质,当他纵身向前时,两只拳头上已经凝聚了两股螺旋拳劲。 当他靠近狮王时,一拳挥出,击碎了挡在面前的音波,当他距离狮王身体只有几米远的时候,又出一拳,撕裂了狮王的护体真气。 拳风余势未减,狠狠的撞在狮王身上,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就倒飞了出去。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在空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阴阳王纵身而出,将狮王接住,同时检查了他的身体,然后对古木王点头道:“没事,只是轻伤而已。” 古木王松了口气。 他提出一对一的要求,就是像大家点到为止,就算输了,也不会重伤。韩闯明明有机会重伤狮王和赤蟒王,却没有这样做,在不知不觉中,竟赢得了古木王的好感。 阴阳王将狮王放在,走到场中,望着韩闯,两个脑袋同时开口:“现在轮到我了。” 韩闯笑道:“请。”同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姿态说不出的潇洒。 对手一连战胜了秃鹫王,赤蟒王和狮王,阴阳王就算再自大,也不敢大意,一出手就用上了自己成名的功夫,阴阳开泰。 他瞬间闪道韩闯面前,左手阳性真气,右手阴性真气,两股真气如同磨盘一般将韩闯包围。 韩闯微微皱眉,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阴阳真气组成的漩涡之中,而且这漩涡还极具备攻击性。 (原来这就是阴阳真气的妙用) 他心中暗暗点头。 要知之前见识过石源两败俱伤的打发,他还以为所有人对阴阳真气的应用都是如石源那样简单直接暴力,阴阳王的打发却为他开辟了另一番天地。 绝不简单,也谈不上直接,更与暴力没有关系,更像是温水煮青蛙的手法,一点一点的消磨着韩闯的真气。 “这是想和我打持久战吗?”韩闯笑着说道。 “你要这样认为,也不无不可。”阴阳王一边笑着,一边催动着两种真气萦绕着韩闯。 他的拳法虽然没有狮王暴虐,没有那种出类拔萃的破坏力,但就像韩闯所认识的一样,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法让对手在不知不觉中失败。 两种方式谈不上谁好谁坏,只能说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既然硬冲硬打的风格不合适,那阴阳王就使用这种柔和的风格,只觉得就算胜不了,也能消磨对手足够的真气。 可他想错了一点。 倘若韩闯愿意维持这种状态的话,他还可以说计谋成功,但韩闯显然不愿意浪费时间。 破解阴阳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使用阴阳真气,韩闯在阴阳王/震惊的目光中,左手凝聚着阴性真气,右手凝聚出阳性真气,双手在胸前反时针旋转起来。 他的动作优雅,姿态优美,就像在跳舞一般。 可这优美的“舞蹈”在阴阳王眼中,却不吝于死亡之舞。 没错,就是死亡之舞。 当韩闯胸前出现与他同样的阴阳真气和气旋时,谁胜谁败,就要看真气的雄厚程度和对真气的控制力。 两人虽然同为融魂中期,但因为吞噬武魂的存在,韩闯真气的雄浑程度,就算融魂后期的武者也比不了。 至于控制力? 那更是韩闯的专长,入微能力加上无相功法,能让他模拟出各式各样属性的真气,区区阴阳真气,更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阴阳王的阴阳气旋就被消磨殆尽,韩闯看准机会,一掌印在他胸口。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7 阴阳王输的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没人会想到他就这样输了,但当韩闯同样使出阴阳真气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输了。 阴阳王很厉害,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若是遇到同样具备阴阳真气的人类,使出同样的招式,他必输无疑。 妖兽虽然强大,但在真气控制上天生就不如人类,所以一旦对方使出同样的手法,他必输无疑。 但韩闯的手掌印在他胸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他也没感觉到什么巨大的力道。 他睁开眼,惊讶的望着韩闯:“为什么不动手?”他说。 韩闯微微一笑,道:“你这妖兽还不错,我为什么要杀你?” 阴阳王被韩闯弄的有些迷糊。 “你没杀秃鹫王,没杀赤蟒王,也没杀狮王,最后更是没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死我们?” 韩闯笑了笑,依旧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们?” “因为你是人类啊!”阴阳王脱口而出。 神州大陆,人类与妖兽的死仇是不可化解,这一点无能那个域的人类和妖兽都是一样,两边都恨不得将对方至于死定,又怎会手下留情? 但阴阳王并不知道,从本质上来说,韩闯算不得神州大陆的人,所以对所谓的妖兽和人类的死仇,并没有多少了解。 相反,因为洞悉人性,让他更难以对人类起信任之心。 韩闯摇头道:“你又没想杀我,我为什么要杀你?” 韩闯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朴素,但就是这简单和朴素的想法,令人哑口无言,周围的妖兽便是想要反驳,也找不到说辞。 没错,你不想杀我,我什么要杀你,其实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只是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兽,都将它想的复杂,复杂到让它成为了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 多么恐怖的事情,将仇恨当成习惯。 有那么几分钟,妖王门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正色的凝望着场中的韩闯,佩服、不屑、不可思议,嘲笑,各式各样的眼神尽皆出现,就算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对韩闯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简单或复杂,痛恨或佩服,谁又能说的清楚的。 野狼王站了出来。 这是一个消瘦的小个人,但却站的笔直,整个人就像一杆标杆一样,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实力,就算同为妖王的五个人,也不得不佩服野狼王的厉害。 野狼本不是什么高级妖兽,想要晋升难如登天,可野狼王却生生凭借自己的天赋,晋升到了融魂初期这个实力,可以说,若论对武道的理解,在场的几人,除了韩闯之外,没人能在他之上。 这样一个人,本应该被人佩服,但大多数人,对他更多的却是恐惧,原因无他,他太狠了。 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谁也不知道他为了晋升,多少次将自己置身于必死的环境之中,谁也不知道他为了突破,多少次让自己在死亡线上徘徊,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为了修炼,甚至斩断了所有的感情。 此刻,他冷冷的盯着韩闯,一双幽静的眼睛里闪烁着赤红的光,危险的信号。 韩闯皱了皱眉,下意识道:“请。”话未说完,他就感觉狼王身影一闪,向他扑来,那两只人类的手掌瞬间变成了锋利的狼爪,如同最锋利的刀尖,向他刺来。 韩闯瞪大眼睛,开启蛇形瞬步,向后闪去。狼王紧追不舍,攻向他腹部,韩闯退,他也退,他紧跟着韩闯的身体,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惨烈气势。 韩闯皱了皱眉,暗道:“原本想让你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不领情,那就怨不得我了。” 身体一扭,闪过狼爪,同时一掌拍向狼王肩头。 这一掌可不是普通的掌法,而是邪月宗的催心掌,催心掌厉害,在于真气会透过皮肤筋脉,直抵心脏。 无论是妖兽还是人类,心脏都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器官,若是被震伤,轻则失去战斗力,重则直接身亡。 可以说催心掌是韩闯所学的最阴毒的掌法之一,这一掌若是击实,便是野狼王也讨不了好。 可就在手掌即将落在野狼王肩头时,他忽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躲开,同时肘下出爪,爪向韩闯小腹。 韩闯看的真切,连忙变招回救,两只手掌交叠放在下腹,感觉狼爪来时,忽然向前一送。 扑哧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向后退去。 韩闯望着狼王,微微笑道:“不错的体术。”他认出刚才野狼王使出的是一门少见的体术。 体术并非武技,也非功法,而是一种单纯锻炼肉体的法门,很少有武者会专攻这种法门,不但修炼艰苦,而且效果也不明显,倒不如将剩下来的时间修炼功法,积累真气。 也只有韩闯这种拥有吞噬武魂,无时无刻不在修炼的武者,才会有心情涉及体术。 但韩闯所学的体术大多并非纯正体术,无论易筋五拳还是南阿剑经,都只能说在武技郑小红涉及到了体术的修炼,可狼王刚才扭曲身体的手法,却是一种纯正体术,单纯锤炼肉体。 或许之前韩闯会认为这种体术没什么作用,但见狼王用它躲过了自己必杀的一招,不经对其刮目相看。 “这是什么体术?”他问道。 狼王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 韩闯道:“你会不知道吗?” 狼王道:“从一个西域的和尚尸体上寻来的功法。” 韩闯沉吟着,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众妖王惊讶,不知道韩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狼王也微微一怔,但仍然道:“说来听听。” 韩闯道:“我用一门适合你的爪法,换取这门体术。” 韩闯看的出来,狼王并没有修炼爪功,仅仅凭借本能在攻击,虽然依旧很是凛冽,但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只是开头厉害,之后就显得有些后继无力。 好像刚才,若是狼王学了韩闯的爪功之后,一招不成,还有三十六种变化,任何一种,都比他使出的要好上许多。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8 一个看似公平的交易,但野狼王却明白,是自己占了便宜,理由简单:“那本体术对韩闯未必用有,而爪功却对他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他对自己狠毒,但不代表他笨,这情况若还不答应下来,就是傻子了。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他开口道:“打完就交易。” “没问题。”韩闯笑了出来。 狼王摇头道:“为了早一些拿到功法,我要使出全力了。” “请。”韩闯并不担心,反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狼王屏息凝神,缓缓积累着真气,他接下里的一招,需要一气呵成,所以必须如此。若有人在中途打断恐怕这一招也难以施展出来,但韩闯出人意料的没有打断他。 韩闯站的远远的,微微的笑着。 阴阳王走到古木王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轻声说道:“这家伙在干什么?这时候只要打断狼王蓄势,就能赢了。” 古木王笑着摇头道:“恐怕他要的不是胜利吧。” “那是什么?”阴阳王惊讶的道。 在他看来,比武追求的是胜利,若不追求胜利,那不如直接下台好了,省的浪费时间。 古木王见他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说:“或许胜利早已经装进了他的口袋里吧。” 阴阳王摇摇头,并不知道古木王意思。其实稍微一想,也不复杂,只是他不愿意朝那个方面想而已。 有那么几分钟,空气都有些凝滞,就像酝酿着一种暴风雨一般。 就在这时候,静止的狼王终于动了,他猛地向前,身体在空气中拖出一串长长的虚影。 从极静到极动的变化只是一瞬间,但这一瞬间却让人仿佛看到了无数的东西。 爪影凌乱而来,绝没有让人熟悉的套路,恐怕连狼王自己也不知道攻向何处。 “狼影漫天!” 天空中,仿佛有无无数的狼爪向韩闯抓来,可就在这时,就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韩闯竟然闭上了眼。 没错,就是闭上了眼。 “他在求死吗?”阴阳王惊呼起来。 其他妖王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唯有古木王微微一笑,说道:“看着吧,狼王已经输了。” 韩闯闭上眼,不但让周围众人惊讶,就连狼王也惊诧无比,可他毕竟狠辣,绝不会受到影响,甚至连怔也没怔就对韩闯展开了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可让他惊讶的事情就这样清楚明白的展现在他们面前,韩闯虽然闭上眼,但他的手却动了,他的手不但动了,而且准确无误的在漫天狼爪的虚影中,找到了那真实的一个。 没有任何花哨的碰撞,狼王在稍稍惊讶过后,立刻将速度展开到极致,就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眼睛。 观战的狮王也不禁叹息道:“野狼王果真天赋异禀,在速度上我不如他。” 赤蟒王也叹息道:“若是让他近身,我非得死不可。” 秃鹫王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闪过一缕骇然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似得。 很快,众人的眼神都变得空洞起来,那空洞的眼神里,闪烁着不可抑止的恐惧。 在他们面前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甚至颠覆了他们对于武道的认识。 韩闯闭上了眼,但他的手却能准确无误的接下狼王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封锁了对手所有出招的角度。 没有意外,没有失误,没有任何一丁点不畅,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行云流水。 若不是对野狼王十分熟悉,这些人甚至会认为他是在跟韩闯演戏。 而野狼王本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有人能用这种方法抵挡他的狼影漫天的话,他一定会认为那是傻子。 但此刻,现实就这样清楚明白的展现在他面前,容不得任何辩驳。 他依旧在努力,依旧在努力的维持着攻击的速度和频率,可他同时也感觉到,对手已经取得了战斗的主动权,掌控了战斗的节奏。 这个时候,只要他慢下来,就会万劫不复,所以他只能快,不停的逼迫着自己加快速度,真气更是以不可思议的速率流逝着。 可他的对手,无论他的有多快,对手能轻而易举的跟上,无论他有多凶,对手都能沉着应对,无论他使出怎样的招式,对手都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让他所有的攻击都成为无用功。 他明白,自己被控制住了。 古木王叹了口气,道:“输了。”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感觉野狼王会输的话,现在则是肯定他会输了。” 一只以速度见长的妖兽,若是在速度上奈何不了对手,等待着他的只有失败一徒。 他是旁观者,看的清楚,看的明白,但野狼王却不清楚,也不明白,他不相信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上会输给一个闭上眼睛的对手,于是更加疯狂的试图打破这种玄而又玄的控制。 可结果。 结果注定是让他失望的。 韩闯的那双手,就像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斩断了他所有取胜的可能,更是让他的所作所为,变得像是一只小丑。 一刻钟过后,真气消耗的后遗症开始显现,狼王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这一慢下来,劣势立刻开始显现,在攻势上,韩闯已经能与其平分秋色。 两刻钟,野狼王的速度更慢了,即便有意志的支持,但失去了真气,意志显得那样没有意义,韩闯开始在攻击中占据上风。 如果说一开始,两人的攻势是二八开的,现在则变成了八二。 韩闯占了八分攻势,野狼王只有二分,而这两分也都是零敲碎打,成不了什么气候。 又过了几分钟,仅仅是几分钟,韩闯的攻势就完全将野狼王吞没,如何野狼王如何努力,都没有找到任何反击的机会。 韩闯的双掌不但快,而且严谨异常,一招一式莫不具有大家风范。甚至让人觉得,施展出这些招式的不应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而应该是一名五六十岁的老先生。 至此,狼王而已终于明白自己败局已定,同时也了解到了一门合适武技的厉害。 (若是我有一门爪功,恐怕也不会输的这么快吧。)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与六大王的比武 9 且不论狼王如何后悔与遗憾,输了就是输了,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当韩闯终于突破他防御,一掌拍在他肩头时,一切终结。 狼王退到一边,冷冷的盯着韩闯:“你,不错,有资格向古木王挑战。” 韩闯微微一笑,道:“交易吗?” 狼王道:“当然。”话一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本书,扔给韩闯。 “这就是那本体术功法。” 韩闯接下一看,只见蓝色封皮表面用古篆写了两个字“塑体”,心中不禁恶俗不以。 (这名字,也真实。) 狼王可不知韩闯心中所想,见他抱着这功法/愣神,忍不住冷声说道:“别忘记了我的武技。” 韩闯抬头笑道:“放心,忘不了。”说完也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扔给狼王。 狼王接下来一看,竟是一本叫玄英鬼爪的爪功,随意翻看了一下,竟觉得和自己十分搭配。 “好了,交易完成,我很满意。”他说。 韩闯微微颔首道:“那我们两相不欠了。” “没错,两相不欠。”狼王道。 六大王,只剩下古木王一人,想到即将要面对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韩闯胸中就有一股熟悉的热意升起,至于之前所担忧的生死胜负,仿佛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死不是他所好,所以他不会死。 他双眼死死的锁定古木王,微笑道:“古木王,只有你了。” 古木王上前一步,笑着回答:“没错,只剩下我了,只要战胜了我,六大王以后绝不会为难你。” 韩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此言当真?” 古木王笑道:“你认为我会说假话吗?” 韩闯摇头道:“任何人都有可能说谎。” 古木王收敛笑容,正色道:“但我没有。” “我相信你。”韩闯笑道。 古木王摇摇头,沉声道:“你要如何比试?” 韩闯笑道:“难道比试还有区别吗?” “当然,”古木王道:“我们有文比武比之说。” 韩闯道:“文比如何?武比又如何?” 古木王道:“文比就是纸上谈兵,武比自然就是交手。” 韩闯大笑,道:“自然是武比,难道纸上谈兵能分出胜负吗?” 古木王笑道:“对于别人或许不行,但对于我们,却完全有可能。” 韩闯摇摇头,冷笑道:“还是武比好了。” 古木王随意耸了耸肩膀,说道:“随你。” 话音未落,他人影一闪,抢到场中央,站在原地,凝视着韩闯。他的人仿佛在韩闯的探知里消失。 这是及其怪异的一种状态,要知道现在韩闯还看得见他的人,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让已经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韩闯,心中惊慌。但也仅仅一瞬,就恢复过来。 “不错的隐匿之法。”韩闯笑道。 “不得已啊。”古木王无奈道,“你那探究之法实在太过神奇,我从没见过这么灵活准确的感知,竟然闭上眼睛都能接住狼王的狼影漫天。” 感知? 狼王心神一动,顿时明白过了。 可明白归明白,他心中依旧对韩闯佩服不已,要知拥有这种感知的人,绝不是普通的武者,至少除了韩闯之外,他一个也没见过。 韩闯自不知道狼王心中所想,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面前的古木王身上,可依旧探究不到古木王的存在,就像面前的只是一具虚幻的影子。 古木王笑了,道:“不用试了,只要我脚挨着大地,你就不可能探知到我的存在。” 韩闯微笑释然,心想:“就算感知失灵,我也有自信。” “那么我就开始了。”他说道。 “请。”古木王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竟和韩闯一样优雅。 话音未落,韩闯已然抢到古木王胜身前,既然对手有隐匿气息的法门,那就绝不能让其在眼前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上手,就缠住对方。 一道黑光闪过,玄铁重剑出现在韩闯手中,径直向古木王头顶劈来。 其他五只妖王见到这一幕,不禁个个惊呼,只叹韩闯和他们交手时还有保留。一个个都为古木王担忧起来。 但古木王却微微一笑,右手扬起,身前出现一道绿色屏障,重剑劈在屏障上,仿佛不着力一般,滑到一边。 韩闯见状微微笑道:“又是异术,我倒是第一次见有妖兽能施展异术的。” 古木王笑道:“人能施展,妖兽自然也能,本质来说,人与妖兽并没有什么区别。” 韩闯听的这话,微微一怔,笑道:“有些意思,就是这个道理。”话音未落,再次挺剑而上,剑锋撞在绿色的屏障之上,却并没有滑落,韩闯主动放开手,重剑忽然急速旋转起来。 这是他从螺旋拳劲上学到的一种手段,现在用在重剑上,更是增强了穿透力。 不过片刻,屏障便被攻破,可剑速也受到影响,古木王微微扭头,躲过这一剑,右手化作一条藤条,向韩闯肩膀抽击而来。 韩闯像是早有所觉一般,蛇形瞬步闪到古木王身后就是一剑,这一剑又快又急,端是让人猝不及防。 可古木王就像脑后生眼一般扭身躲过,重剑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却没有伤到分毫。 一招过后,两人错身而过,间隔三四米,相互对视。 古木王微微一笑,说道:“果真是伤了石源的少年,确实厉害。” 韩闯也笑道:“不愧是古木王名不虚传。” 之间的一番试探也让两人知晓了对方的实力,特别是韩闯,心知若不拿出一些手段,恐怕难以取胜,当下大喝一声“血影分身”,身体一分为四。 四个韩闯,四把重剑,向古木王劈来。 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惊慌失措,可古木王非但不慌,反而微微一笑。 “老树古藤,出!” 伴随着他轻盈的一声呼叫,地底忽然生出四条手指粗细的藤蔓,缠绕上四个韩闯的身体。与此同时,古木王右手一扬,一排树枝组成的长矛骤然在虚空中浮现,向韩闯激射而来。 那锋利的尖端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气。 第五百七十九章 古木森森 若是普通人,恐怕面对这一招时就无计可施,但韩闯显然不是普通人,即便面对这必杀必胜的招式,他也没有丝毫慌乱。 四个韩闯身上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剑气,剑气绞断缠绕着身体的藤蔓,将其撕成碎片。 此刻,长矛已到面前,几乎就要触及护体真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个韩闯同时纵身而起,跃上高空。 古木王“嗯”了一声,面前的境况除去他的意料,不过他也没想过能一招击败韩闯,当下右手扬起,长矛立刻转方向,由下而上向上刺来。 韩闯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眼见就要殒命,只听他口中大喝一声:“四象合一!”四个他的身影在半空中交叠,放出刺眼的光芒,光芒散尽,他已变成一个,重剑高高举过头顶。 “无风起浪!” 又是一招,乃是青竹宗剑法中的一招,本是平平无奇的招式,但在此刻的韩闯使来,却妙到巅峰。 剑气纵横,在身前密织成网,长矛撞在剑气上,顿时被撕成碎片。 韩闯微微一笑,稳稳的落在古木王对面。 “如何?古木王。” 虽然招式被破解,但古木王脸上看不出任何慌张,反而笑道:“不错,不错,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多少年了,你是第二个能破解这一招的对手。”话锋一转,声音沉静下来:“不过接下来一招,你必死无疑。” 韩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你可以试试。” 或许他会重视古木王,但在嘴上绝对不会认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古木王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一个少年英才就要陨落在此地。”话音刚落,就见他原本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珠里射出两道金光。 “绿野仙踪!” 他的声音顿时变得模糊起来,就像一阵青烟缭成的虚影,仿佛随时会消失。 韩闯暗叫一声“糟糕”,纵深向前,挺剑直刺。一剑便刺穿了古木王的身体,可韩闯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刺到任何东西。 古木王的身影被撕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只是一道没有生息的虚影。场边的五只妖王面面相觑。 阴阳王更是阴阳同声,不可思议的道:“刚才那是什么?瞬移吗?” 瞬移某些妖兽拥有的技能,算是极其高端的技能,就算被称之为无敌也不为过。 试问你速度再快,还能比瞬移快吗?试问你招式再强,若打不到,别人,还有用吗? 狮王皱了皱眉,看了阴阳王一眼,沉声说道:“不是瞬移,我肯定。” 狼王阴阳怪气的道:“你怎么肯定?” 狮王瞪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我黄金狮子一族的典籍里有过关于瞬即的记载,古木王这一招很像瞬移,但绝不是,我可以肯定。” 狼王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他出声不好,在见识上自然不如狮王,甚至在未来发展上也要弱于狮王一筹。 但秃鹫王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及,他年纪即大,辈分又高,很自然的开口道:“那一招是什么名堂?” 狮王沉吟着,道:“恐怕、恐怕是移形换位吧。” “什么是移形换位?”阴阳王问道。 还没等狮王回答,古木王自己就给了众人一个回答,韩闯身后的土地里忽然探出一只树藤,向他刺来。 这一刺又快又急,若是旁人,早已中招,但韩闯却像是背后张眼一般,一招苏秦背剑,使过一半,刚刚见重剑负在身后,只听“咣当”一声,树藤和剑身碰撞,发出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响。 韩闯管也不管,径直一记横扫,裹挟劲风而来,顿时将这树藤削断。韩闯没有停止攻击,又是一招挺剑直刺,刺向身前的虚空。 “他在干什么?”阴阳王惊呼。 众人下意识摇头,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就见那一片区域的空气忽然震荡起来,就像沸腾的开始,不断向外冒出气泡。 韩闯皱了皱眉,继续刺向那一处,甚至比出剑之时更加果决,速度也更快。但就在刺入那片区域的一瞬间,重剑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不能前进半分。 古木王的身体忽然出现,就在前方,他的手化作开裂斑驳的枯木将韩闯的重剑死死卡住。 韩闯皱眉道:“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坚韧。” 重剑有多厉害,韩闯自己知道,前世有孙悟空的金箍棒,擦到就伤,碰到就死,他的重剑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相差不多。 普通妖兽别说这样用双手抱住,就是被剑气扫到一些,也少不得皮开肉绽,但面前这个古木王却凭借一双手臂将重剑死死抱住,让它难以前进一份。 如此身体,便是以韩闯之能,也忍不住叹息。 (上天真实公平啊!) 上天让妖兽修炼比人类难上百倍,自然也给了他们强大的起点;剥夺了它们驱使魂宝的能力,却给予了它们强悍的肉体。 面前这个古木王更是妖兽中的佼佼者,一身肉体强悍到了极点,便是狮王见了也不禁叹息道:“原以为在肉体强度上,我能胜过古木王,现在看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众人都一脸忧虑的望着狮王,要知道他向来以肉体第一著称,如今这个第一是被拿去了,要说心里没有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但便是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能说什么?好像什么都不能说,能做什么?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苦笑的站在一边,看着古木王和韩闯的发挥。 古木王微微一笑,说道:“你也不差,多少年了,没人能把老夫逼到这种程度。” 韩闯笑了,道:“那我不是很荣幸?” 古木王摇头道:“荣幸应该不至于,你应该叹息。” “叹息什么?” “叹息你的运气不怎么样。”古木王笑道:“知道我使出一对手臂时意味着什么吗?”没等韩闯回答,他自顾自的道:“意味着,接下来我将用出全力。” 第五百八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全力以赴的古木王有多厉害,恐怕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这一点。 多少年了? 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岁月的流逝并为让他的实力有任何消退,反而发现愈发成熟。没有暴风骤雨的进攻,更不是和风细雨,韩闯只感觉面前的古木王变成了一棵树。 一棵巨大的,遮蔽了天地的树。 就见他将双臂插入土中,地底立刻出现了一片突起,突起向着韩闯冲来。 韩闯皱了皱眉,显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物,但它行动的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慢的。 韩闯轻盈的一闪,便是闪开这东西的袭击,正想开口嘲笑两声时,这隆起的土包竟又转向向他而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有多少。 韩闯再次闪躲,土包再次转向,无奈之下,韩闯试图飞上半空,却忽然发现双脚竟被死死的吸在地上,他惊讶的看了古木王一眼。 古木王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笑意:“不要想挣脱,决没有可能,在我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脱离土地的束缚。” 事到如今,韩闯若再不知是古木王搞的鬼,他就是傻子了,虽然不知道古木王用了什么手法,但却感觉他说的没错,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在面前腾空而起。 不过韩闯也不慌张,再次闪过,但很快他就发现,无论自己闪过几次,这土包都会紧跟着他的身体,仿佛永不知疲倦,也永不会停歇。 如此局面,看的场边观战的几只妖王暗暗咂舌。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阴阳王想。 他和狼王一样,出生低微,实力虽然不错,但见识却谈不上广博,是以根本不认得这东西。 旁边是狮王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低声解释道:“若我没看错,这是古木王的藤条,那土包里充满了树藤,只要被击中,树藤立刻会将那小子困住。” 阴阳王疑惑道:“树藤不是已经没效果了?”之前古木王也不是没用过树藤,但却被韩闯的剑气绞断,所以阴阳王下意识的就认为树藤对韩闯没有效果。 狮王笑了,道:“古木王又不是傻子,同样的招式不可能使第二遍。”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使出的树藤叫捆仙,是古木王自创的异术中的一招,土壤里的树藤不但更加坚固,而且还带有倒钩和毒。人一旦被困住,倒钩立刻勾破皮肤,注入毒素,绝没有任何人能逃脱。” 阴阳王一听这解释,立刻汗毛咋立,叹息道:“原来古木王有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他只比我们高上一线而已。” 狮王摇摇头,不屑的道:“古木王的实力不逊色于石源,当年石源向他挑战,他正在突破的关键时刻,没有应战,所以才成就了石源的赫赫声名。” “原来是这样。”阴阳王道。 当年石源出道时,曾经逐个挑战他们六大王,前五个都输在了他手上,只有古木王没有输,因为这场比武根本就没有打。 若是在人类社会里,并没有什么,前辈不接受后辈的挑战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可在妖兽世界中,你若不接受挑战,就会被认为害怕对手,再加上六大王败了五个,北山的妖兽们想当然的以为古木王是怕了石源,所以拒绝应战。 旁人不知道,狮王却知道的很清楚,若当初古木王不管突破在即出战的时,胜利的一定是他,就算是现在,石源也未必能胜过全力以赴的古木王。 一念及此,狮王望向古木王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崇拜的神情。 妖兽崇拜强者,他狮王就是北山中的强者,本不应该崇拜任何人,但古木王确实是他崇拜的对象,这种崇拜甚至要超过对于石源的忌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狮王在胡思乱想,那边韩闯和古木王却打的正是激烈。 古木王站在原地,不断右手,韩闯逃跑的道路上顿时障碍重重。或许忽然出现一支藤条,或者背后射来许多锋利的树叶,或者是一道单纯的真气袭来,又或者是从地底伸出笔直的树干。 总之,韩闯就算在逃跑中,也必须小心翼翼,只要有丝毫大意,就会被身后的土包追上。 韩闯不敢大意,将入微能力催动到极致,一时之间倒还没什么危险,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 虽然只是逃跑,用有吞噬武魂的他并不会被消耗许多真气,但精力的消耗却是巨大的。 一个人体力有限,真气有限,精力同样有一个限度,超过了这个限度就会感觉到疲倦,注意力下降。 韩闯躲过袭来的一片锋利的树叶,却险些被土包卷入其中,若不是蛇形瞬步启动,恐怕难逃一劫。 便是逃过了,心中也难免惴惴不安。 (不行,再这么下去非得被耗死不可。) 韩闯抬眼环视四周,试图从周围的环境中寻觅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最后尽在古木王的掌控中,在不知不觉里,已经布满了浓密的树木。 他此刻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 要知道就算在外面,他也不可能长久支持,若是到了古木王的主场,那还不是瞬间败退。 思忖到此,便将这种想法湮灭,韩闯的目光又落在了古木王身上,他就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身后的土包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快才是。) 韩闯在逃跑过程中也总结出了一些东西,比如身后的土包,虽然每一次都会跟上他的身体,但并非瞬间跟上,而是有一定延迟,韩闯就打算利用这一点延迟来做文章。 主意打定,他立刻纵身向古木王跑来。 “他要干什么?”阴阳王叫道。 “不知道,”狮王错愕的回答,就连他也不清楚韩闯这样做的原因。 就在这时,身旁的狼王忽然开口:“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像至置于死地而后生。” 六大王中,只有狼王的出生最低,为了修炼经历的危险也最多,他曾多吃故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几次几乎丧命。 对韩闯的所作所为自然不陌生。他的一眼就看出,韩闯想要置之于死地,至于能否成功?他也不知道。 第五百八十一章 气运之说 这世上最难击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从前古木王不相信这句话,但当那特别的藤条将他整个身子困住时,他相信了。 当韩闯如敢死队一般向他冲来时,他还以为韩闯是疯了或傻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远离吗? 韩闯偏偏逆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远离自己,反而靠近。义无反顾,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向自己靠近。 有那么一瞬间,古木王感觉到了恐惧,久违的恐惧。他多少年没有感觉到恐惧了,计算在面对石源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他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幻觉,但那清晰的心灵颤抖,让他确定了,这就是恐惧。 一连在身前布下了几道屏障,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这屏障根本帮不上坚固,韩闯重剑一挥,立刻脆骨拉朽一般被毁灭。 不过在最后一刻,古木王终于在身前布置出一道足够坚固的屏障,他已经可以感觉到那森冷的剑锋。 但这剑锋并未让他害怕,反而缓解了他恐惧的心。他知道,倘若韩闯不变招,继续攻击的话,固然能破掉一层防御,但同时也会被身后的土包追上。 他心里隐隐希望韩闯这样做,理由很简单:被树藤缠住的人,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他显然小看了韩闯,黑光一闪,屏障瞬间被搅碎,韩闯身体一顿,那背后的土包即将将他吞没。 古木王内心忍不住开始欢呼,可就在这时候,韩闯大吼一声:“鬼影重重!” 什么? 古木王忽然觉得面前的韩闯变得模糊起来,就像一道青烟组成的幻影。 没有任何意外,土包冲过了幻影,将它撕碎,下一刻,撞到了自己身上。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自己被自己的藤条困住,韩闯的重剑就悬在头顶。此刻,只要韩闯用力劈下,就能要了古木王的命,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说道:“古木王,怎么样,我赢了吗?” 藤条缓缓散去,露出古木王苍老的脸。 “你赢了。”他叹息着说。 古木王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输了他就一定会认,而不会像许多人类一样狡辩。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豁达,但这个“输”字真正出口时,他却发现所有的豁达仿佛都被碾碎了一般。 他试图找到一些其他的理由,但最后却发现,所有理由都是虚妄的。 输了就是输了。 “你怎么办到的?”他问,直到此刻,他也不明白韩闯是怎么在他面前消失,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背后。 韩闯笑道:“你能移形换位,难道我不行吗?” 一句话,真相大白,也让古木王输的心服口服。 “你赢了,恭喜你。”他说道。 韩闯收起重剑,笑道:“这本在我的意料之中。” 古木王微微摇头道:“也只有你敢这么说,我北山六大王的威名今天算是毁于一旦了。” 韩闯摇头道:“比武自然有输有赢,又何必执着。” “有输有赢吗?”古木王小声念叨着,笑了起来,“你说都没错,是有输有赢,但输了我六大王一定会认。” 语声稍顿,他看了其他五个妖王一眼,开口道:“你们回去,将各自的族人带回去,我北山北大王的手下绝不参与这一次妖兽潮。” “是!” 五名妖王毫无异议。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对韩闯不服气的话,当韩闯将古木王击败时,这种不服就已经荡然无存,他们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五名妖兽离开,场中只剩下古木王和韩闯,直到此刻古木王才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的老腰啊。”他几乎站立不稳。 韩闯立刻上去将他扶住,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古木王白了他一眼,道:“我那树藤里可是有剧毒,若不是我对那毒性有些抗性,恐怕早就死了。” 韩闯一听这话,立刻冷笑道:“谁让你在藤条上注毒的。” 古木王笑道:“若不用毒,我可想不到战胜你的办法。”他小声嘀咕:“你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小小年纪就有融魂中期的修为,若让你再修炼十年,不知道会有如何的境界。” 古木王虽说的小声,但这声音在武者听来却也清晰,韩闯听了这话,不禁有些羞涩,低头道:“前辈,我能在这个年纪有所突破,也是气运使然,算不得真正的天赋。” 他本是谦虚的一句,但古木王听了却摇头道:“你不明白,不明白啊,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气运的重要性就会展现出来。气运隆厚者得以突破,气运浅薄者,被卡在原地。”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韩闯笑道。 之前在青竹宗,无论是师傅还是宗主都只告诉他,修为到了高明境界,精神力比肉体更加重要,在玲珑宝塔中,又得知了万丈高楼平地而起的道理,今儿又听到气运之说,倒是让他更加疑惑。 古木王见他表情,立刻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很是疑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没错。”韩闯答道。 这种感觉就像三个语数外三个老师,每个人都说自己的学科最重要。 古木王笑道:“修炼凝神期,要突破融魂,必须有足够的精神力,所以很多人会说精神力重要;再融魂期上修炼,每融一件魂宝,都需要更加强韧的身体,所以融魂期的许多高手,会认为身体更加重要;但当年即将突破融魂期时,就会发现,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不如气运重要。” 韩闯摇头:“我不明白。” 古木王笑着解释:“你不明白也正常,你才二十多岁。”语声稍顿,他继续道:“当年我也不明白,直到我几十年来,一直卡在融魂中期这个阶段,而石源却已修炼到融魂后期时,我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天赋远不如气运重要。” 他停了停,一双眼睛紧盯着韩闯,那锐利的眼神就像两把刀子,令韩闯感觉不自在。 刚想开口,就听古木王说道:“事实上,天赋也气运的一部分。” 第五百八十二章 提醒 若是和古木王交手之前,听他说起这样的话,韩闯一定会认为他疯了或傻子,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说天赋是气运的一部分。 这让那些天赋卓绝的天才情何以堪? 但见识到了古木王的厉害之后,他不得不考虑这个老头的话。 (难道天赋真的是气运的一部分?) 古木王见韩闯依旧疑惑,笑着解释道:“你可知道突破融魂期的关键?” 韩闯摇头道:“我只知道要融魂三件魂宝,到达融魂后期,如何突破,就不清楚了。” 确实,目前韩闯所遇到的人中,就没有突破融魂期的,甚至连有这方面经历的人也没有。 具不可和尚说,就算在北海禅院中,突破融魂期的武者也不算多。 以整个神州大陆的眼光看来,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古木王道:“其实这个世界上融魂期巅峰的高手虽然不多,但也绝不算少。就以整个西北来说,也有几十名融魂巅峰的高手,融魂期武者更是过百,但你知道他们中有多少能够突破到生死期吗?” 韩闯下意识摇头。 古木王叹息道:“最多能有一个。” “几十个融魂巅峰的高手只有一个能突破生死期?”韩闯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数字不会很多,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少。几十比一的比例,这还是天赋卓绝的几十个中,只有一个,若算上整个融魂期武者的团体话,恐怕几百个中也难有一个。 古木王见韩闯表情诧异,微微一笑道:“不要惊讶,也不要怀疑我说的话,这是真的。”他朗声说道:“几十个融魂巅峰的高手,最多只有一个能突破到生死期,有些时候,甚至连一个也没有。” 韩闯定了定神,问道:“为什么?” 古木王道:“你知道如何突破融魂期吗?” “不知道。”韩闯摇头,问题似乎又回来了。 古木王笑道:“妖兽突破生死期需要血脉,没有血脉之力,任你有再多的奇遇,也不可能。” 韩闯想到了尚在他体内沉睡的小白,不禁开口道:“什么是血脉之力。” 古木王盯着韩闯,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韩闯感觉有些发毛时,才吐出四个字:“圣兽血脉。” 这四个字让韩闯心中一惊,没见过猪走路,还没吃过猪肉吗? 圣兽可以说是妖兽的顶峰,相当于人类尊者级别的存在,但比人类的尊者更加稀少。 人类尊者虽然不多,但各大一流门派中,还是有些尊者级别的高手,闲散的尊者也不少,但要若圣兽,则有些凤毛麟角了。 至少在韩闯的印象中,神州大陆的圣兽少到可怜,已知圣兽最多不过十几只。 不要认为十几只很多,这可是整个神州大陆的数量。 古木王叹息道:“妖兽要突破生死期,必须拥有圣兽血脉,要突破至尊,则必须将圣兽血脉发挥到极致,进而成为真正的圣兽,所以说妖兽突破生死期要比人类难上许多,而且看的也不是天赋,而是血脉。” “那人类呢?”韩闯追问。 “这是人类最大的秘密。”古木王表情古怪,“我也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去做,只知道人类若想突破生死期,靠的全是气运,气运大者,能突破,气运小者,直接陨落。” 他顿了顿,又道:“我说的西北有几十个融魂巅峰的高手,其实他们都有资格挑战生死期,但若不准备充分,他们绝不会贸然挑战,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对所有人都一样,只有一次,若是失败了,只有死亡一途。” 韩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心中难免有些戚戚然,不禁沉声对古木王道:“那我要如何才能得知怎样突破生死期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现在已经融魂中期,再融魂一件魂宝就能够到达融魂后期,倒是突破也指日可待,若是不知如何突破,就有些麻烦了。 古木王笑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突破生死期的方法是人族之秘,我妖族不知晓,但你是人族,虽然不是宗门子弟,但到任何一个三品以上的宗门中,他们都会告知你突破之法。” “这样就可以?”韩闯显得有些惊讶,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掌握了突破之法,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的告知别人。 古木王笑道:“不用怀疑,人族、”他看起来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开口道:“人族是一支奇怪的种族,虽然是神州大陆最强大的一族,但内斗不休,倒是其根本无法压制其他种族。但另一方面,人族又格外团结,特别是在生死期之上的武者之中,我不方便说很多,等你到达融魂巅峰,自然会明白。” 韩闯皱了皱眉,很想问个究竟,但见古木王讳莫如深的模样,便知道从他这里找不到答案,只能心中记下,待融魂巅峰时候,寻一个三品宗门。 这都是后话,不提也罢。 古木王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石源之所以安排这次决斗,是为了让他们拖住,而他自己去进攻北山郡。” “进攻北山郡?”韩闯笑了。 古木王诧异的道:“你不担心?北山郡的郡兵可被你带出来大半,有多少?三四千应该有了。剩下的能有一两千就不错。一两千郡兵,石源和玉姬,加上少许妖兽,就能轻而易举的攻下北山郡,倒时候整个北山就是妖族的天下了。” 韩闯笑道:“石源倒是打的好主意,可他注定要无功而返。” 古木王眼睛一亮,试探的道:“难道?” 韩闯笑了,道:“前辈不需要问,我也不会回答,我只告诉你一句话,石源此去,必定无功而返。” 古木王盯着韩闯,看着他眼睛里放出自信的微光,不禁摇了摇头,心想:“石源啊,恐怕这一次,你真的错了。” 韩闯微微一笑,心中想到:“石源,你若不攻北山郡还好,你若进攻北山郡,怕会得到人生里最惨痛的一次失败。” 第五百八十三章 攻城 雨水能将血腥气冲淡,杀气也一样。 越是猛烈的雨水,越是如此。 李尚站在北山郡的城墙上,望着远方的积云,心里阴晴不定。 他是一个老兵,经历了上一次妖兽潮,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当年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大雨欲落的傍晚,四周的旷野没有虫鸣,安静的不可思议。 那一夜的血雨腥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甚至将永远铭记于心,他不得不记得,那是属于杀戮的记忆,是在每个午夜梦回,都会不断出现的记忆。 他试图将其驱走,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其蔓延,蔓延。 而今,噩梦蔓延到了现实,此情此情,与梦中,与那时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或许唯一不同的是,他少了一只胳膊,在那场大战中,他失去了两只胳膊中的一个。 相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仅仅失去了一只胳膊,而绝大多数人——失去了性命。 人的命只有一次,没人不珍惜的自己的命,当他感觉那惴惴不安的事情就要成为现实时,不禁有些恍惚。 身旁,另一个士兵叫住了他。 “李尚,你怎么了?” 他反应过来。 “没、没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到阴天下雨就这样。你看今天这天,是不是要下暴雨。” 士兵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是啊,何止暴雨,以我的经验,恐怕会是一场大暴雨。” 说话间,士兵拉了拉自己的领口:“你说这寒冬时节,怎么会下大暴雨,不过这天真的闷的吓人,看我这汗。” 年轻的士兵满头大汗,李尚也是,只不过,他的汗水没有呈现在脸上,而是在身上,在后背,附着在后背的皮肤表面,打湿了背后的衣衫。 “是啊,要下雨了。”他干笑一声,缓缓向城墙下走去,此刻,他只想赶快回家,躲在被卧里,蒙着脑袋。 他一刻也不像留在这里。 可就在这时,身边年轻的士兵忽然倒下,笑容残留,人却已经去了——他的背后插着一支锋利的长矛,刚刚逝去的生命就像气息一样,附着在表面。 “敌袭!敌袭来了!”李尚破口大喊,声音却戛然而止。 一只带血的长矛从他的前胸插入,后背窜出,洞穿了他的咽喉。 丑时。 北山郡穆家,灯火通明。 这个大多数人都应该安歇的时间,北山郡穆家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对又一对人马从穆家走出,一个又一个命令从这里下达。 穆家大院,俨然成为了抵御妖兽的指挥部,就在一刻钟之前,妖兽开始攻城,若不是穆森带人感到,恐怕此刻城墙都已经丢失。 即便没有丢失,也摇摇欲坠。 整个穆家立刻就像一架战争机器一般运作起来,士兵,降临,传讯兵,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声音,如潮涨潮落一般,此起彼伏。 但在这喧闹之中,却有一个地方始终保持着安静。 穆恒林所住的别院里亮着灯,但却没有声音,房门紧闭,但能看到一个人影。穆正平站在门外,低垂着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过后,房间里传出穆恒林的声音。 “正平,进来吧。” 穆正平露出喜色,推门而出,就看见他的父亲,穆家的大长老穆恒林,正一连平静的坐在床上。 与以前的穆恒林想必,此刻的他显得更加朴实而平凡,原本锋芒的气势,也收敛了下来,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老头。 当然,你若真当他是个普通老头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依旧危险,只是将这种危险的气息藏在体内而已。 “外面怎么样?”穆恒林低声道。 若仔细听,就可以听出这个声音虽低,但中气十足。 穆正平心中一喜,说道:“父亲,你——” 话未说完,就被穆恒林打断:“先说外面的情况。” 穆正平定了定神,沉声道:“妖兽忽然攻城,若不是森儿带人敢打,恐怕城墙已经丢失,不过现在我已派出人手,另外要放出白鸽,向云营求救。” 穆恒林没有出声,微闭着眼儿,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等了几分钟,穆正平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父亲,您突破了?” “突破了。”穆恒林头也不抬的说道。 虽然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穆正平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解脱,一种如释重负。 这种解脱和如释重负很快传染给了他,他低声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声音里夹杂着说不出的喜悦。 穆恒林摇摇头,轻声道:“先别说这些,这此妖兽攻城是谁带的队?” 穆正平摇头道:“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对方都没有出手,只是排出手下的小妖冲击城墙。” 穆恒林皱了皱眉,道:“那你认为是谁带队。” “我认为?”穆正平有些诧异,但依旧回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石源本人。”语声稍顿,又道:“这支攻城的妖兽大军虽然种类驳杂,但听森儿回报,里面有许多石源本族大力猿猴,若非石源本人,其他人根本命令不了这支部队。” 穆恒林皱眉道:“大力猿猴?那就是石源本人无疑了。”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会是石源本人出手,他原本以为是其他妖王。” 穆正平心中一惊,暗想:“听父亲的口气有些失算,难道——”他不敢想下去。 穆恒林一见穆正平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摇头道:“你放心,虽然有些意外,但仍在我的掌控之中。” 顿了顿,他又道:“渔网阵修复的怎么样?” 渔网阵曾经被韩闯所破,这几日一直都在修复。 穆正平笑道:“随时都可以使用。” 穆恒林道:“如此就好,传令渔网阵众人,与我一起上城墙,抵御妖兽,至于其他人,就不要去了,留在穆家里。” “父亲!” 穆正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穆恒林打断:“放心,我有信心。”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兄弟情深 这世界最热血的地方是战场,因为战场是少年的名利所;这世界上最残酷的地方也是战场,因为战场是少年的埋骨地。 是天堂还是地狱,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把刀或一把剑,或是从空而坠的一根流矢,任何事情都有发生,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能是致命的。 妖兽退去,穆森用长刀拄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息。他忘记自己已经斩杀了多少只妖兽。 十只? 还是二十只? 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身边堆满了妖兽的尸体,当然还有人类,他的亲卫,他的战友,他在战场上最亲密的伙伴,现在就这样倒在他身边,与所有妖兽的尸体混在一起,血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穆森太累了,相比起曾经的花前月下,而今的生活危险而饱满,但他没有丝毫怨恨,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冷风吹过,刺骨的就像冰刀,雨水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模糊了他的眼睛。 有那么几分钟,或许是几刻钟,没有任何人敢于靠近他的身体,他们都感觉,他就像死了一样。 多么可悲的事实。 终于,一名年轻的士兵战战兢兢的靠近,低声道:“大人。” 铮~! 长刀悬在他的头顶,穆森转头,冷冷的凝望着他,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杀意。 “大、大人,是我。”士兵被吓了一跳,脚下几乎就要软到跪下。 穆森像是看清楚了来人的身份,眼神里的杀意渐渐退去。 很快,他恢复了平静。 “什么事?”他说,语气平静中带着一种疏远。 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从战场的压抑气息中挣脱出来,至少穆森知道,自己做不到。 年轻的士兵定了定神,低声道:“大人,去休息一下吧。” 穆森盯着他,冷声道:“你休息过了吗?” 士兵愣了愣,不知道穆森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依旧如实回道:“没、没有。”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没有任何一秒钟休息的时间,甚至没有任何一秒钟精神不在紧绷之中度过,他知道,战场上任何一个分神,都可能致命。 穆森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好样的,下去休息吧。” “不,我还——” 士兵想要说话,却被穆森打断:“这是命令!”他板着脸继续道:“你传令下去,将所有士兵分成两班,轮流休息。” “可是。”士兵欲言又止。 “怎么了?”穆森道。 他并没有完全适应统领的角色,若是换一个老年持重的统领,就不会和士兵说那么多,在那些饱经战场洗礼的男人看来,士兵只需要服从命令,而他们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 年轻的士兵觉得面前的长官和之前的长官有些不同,但具体不同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怏怏的道: “大人,要是分成两班的话,恐怕城墙的兵源不够。” 士兵的担忧也是有理由的,之前妖兽的进攻虽然是突然袭击,但在穆森带病到来时,这方面的因素就被降到了低,最后演变成完全实力的碰撞。 在这场实力碰撞中,妖兽固然损失惨重,但人类也没逃到好,大幅减员。 此刻若再将剩下的人手分成两班,则有一些力有不逮。 士兵都知道这点,穆森当然知道,他知道,但又无可奈何。 “你看兄弟们还有力气吗?”穆森说。 士兵环视四周,有些同他一样年轻的士兵靠在城墙上,紧闭着眼。若不是胸口的起伏,真以为他们是倒下的尸体。 事实上,他们身边全是尸体,人的尸体,妖兽的尸体,几乎快堆成了山。 但他们没有丝毫顾及,只知道自己累了,疲倦了,就倒下休息。 士兵没有说话,穆森却叹息道:“你也看到了,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我的命令是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谁也不知道下一波进攻何时到来。” 士兵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后到达的士兵开始负责防务,先期的士兵下城休息。即使休息,他们也没有会军营,而是就在城下,席地而躺,随时准备支援。 穆森叹了口气,举目愿望,入眼处是黑压压的一片。这是多少只妖兽? 一千?还是一万? 穆森不知道,也不像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挺多久。 (能挺多久是多久吧,希望能帮爷爷拖延时间。) 穆森这边思忖着,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幸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穆森抬头一看,笑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套着一身精制的盔甲,就连脸面也大半藏在盔甲中,但韩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自己的弟弟穆宁。 “穆宁,你怎么来了?”穆森道:“父亲不是让他负责家族调度吗?” 自从韩闯的事情之后,穆宁就被树立成了穆家下一代家主,一般来说,拥有继承人身份的子弟是远离战场的。 因为战场的不可预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现在,穆宁却来到了前线,这也由不得穆森不心疼。 看着自己的弟弟,他下意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家伙,回去吧,战场上危险。” 穆宁盯着穆森,倔强的道:“大哥你能上战场,我为什么不能?” 穆森很想说一句:因为你是继承人。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息道:“放心吧,大哥还支持的住,你会穆家帮大哥调动资源就好。” 若是平常,穆宁恐怕已经答应,但现在,北山郡处在前所未有的危机中,他又怎会退却。 “大哥,你担心我的安危?” “不错,你是穆家的继承人,我不得不担心。” “大哥说笑了,如果北山郡都没了,那这个穆家的继承人又有什么用?” 穆宁在笑,笑的有些凄凉。 “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的亲卫队已经消耗殆尽了,你也精疲力竭了,现在就轮到我来吧。” 穆森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那一脸认真而倔强的神情,拒绝的话就这样梗塞在咽喉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吧,只此一次。”他沉声说道。 第五百八十五章 交流 韩闯回到明溪村时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甚至沿途连一只妖兽都没有遇到,这让他感觉惊讶之中,又十分欣慰。 便是人类也未必能有如此令行禁止,但妖兽却能做到。从某一个层面来说,妖兽比人类更加适合组建军队。 或许说,他们是天生的军队。 回到村子时,喜儿和顾老爹依旧没有睡觉,就连大山和莫有玄也来到顾老爹家,迎接韩闯的归来。 大山一见韩闯回来,就忍不住要上前和他拥抱,但显然,有个姑娘的速度更快。 顾喜儿径直扑到韩闯身上,将脑袋深埋在他怀里。 “喜儿,你这是干什么?”韩闯诧异的摊开两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顾喜儿像是感觉到了韩闯的尴尬,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轻声道:“别误会,只是庆祝胜利而已。” 韩闯哑然失笑,给了身后的大山一个抱歉的眼神,大山心领神会的对顾喜儿道:“喜儿,先让韩闯休息一下吧。” “嗯。” 一行人进门,韩闯坐下,顾喜儿给他倒了杯茶后就坐在一边,没有继续滋扰韩闯,反而是顾老爹啧啧道:“没想到你这家伙还能赢,真是奇迹。”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你就希望我输吗?” 顾老爹笑道:“我当然希望你赢,不过是觉得你会输了而已。” 韩闯没好气的道:“也只有你觉得我会输了。” 顾老爹很认真的摇了摇头,道:“这里所有人都认为你会输。” “真的吗?”韩闯一脸惊讶的环视众人:大山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顾喜儿羞涩的低下头,莫有玄则轻捋着长须,不过一看就是在掩饰尴尬的样子。 韩闯无奈的道:“好吧,你们赢了,我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决斗,你们居然认为我会输,太不够意思了。” 莫有玄开口道:“也怪不得我们,那可是六大王,就算我这个常年在苍澜城生活的人,也听过他们六个赫赫威名,别说是你,就算皇城里的那位到来,我也不认为他能赢。” “可我赢了。”韩闯撇着嘴道:“我一直认为自己能赢了,结果真的赢了。” 顾老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侥幸,一定是侥幸。” 莫有玄也做出一副“你是侥幸”的模样。 顾喜儿张了张嘴,像是说些什么,但看了韩闯一眼之后,便羞涩的低下了头。 唯有大山傻里傻气的道:“是啊,韩大哥,你运气真的不错。” 韩闯苦笑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六个打一个,握紧铁定会输,没有任何意外。”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古木王的身影,古木王再加上其他五大王一齐出手的话,他朕没有任何机会。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若不是古木王提议六场一对一,恐怕你们已经看不见我了。” “古木王?”众人诧异的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顾老爹开口道:“古木王为什么会帮你说话。” “谁知道呢?”韩闯耸了耸肩膀,“恐怕他和石源不和吧,并不像吞并明溪村和北山郡。” 顾老爹道:“是有这个可能,石源崛起之前,古木王才是北山妖王的统领,石源崛起之后,古木王就开始隐居,一直不露声色,没想到这一次会选择出手。” 韩闯笑道:“这个古木王确实厉害,他若和石源相斗的话,胜的未必是石源。” “哦?此话怎讲?”顾老爹诧异的问。 就连其他几人也一脸疑惑的望着韩闯,石源战胜古木王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韩闯居然说石源未必是古木王的对手,如此矛盾,真让人觉得疑惑。 “难道他又有突破了?”顾老爹试探的问。 韩闯笑了,将决斗时发生的事情告知几人,除却关于气运之事,就连石源和古木王当年那场没有发生过的决斗也说了出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我就是说,石源不过一个后起之秀,怎能战胜古木王呢?”顾老爹吹着胡子道。 韩闯翻了翻白眼,心中腹诽一声“马后炮”但嘴上却说,“话不能这么说,必将两人从没有真正较量过。” 顾老爹道:“可你同时和两人战斗过,你觉得这两人谁高谁低?” 韩闯沉默下来,思忖片刻,说道:“若说功力深厚,还是石源要深厚一些,毕竟是融魂后期的妖兽,但若说真实的战斗力,恐怕古木王还要强一点。” 话到这里,韩闯忍不住一个激灵,他想到了古木王自创的异术,若不是他有入围能力,别的融魂期高手面对这些,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也不停的感叹,可就在这时,莫有玄突然说道:“你刚才说石源带着妖兽去突袭北山郡?”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响起了刚才韩闯含糊不清的话语,暗道:“莫非是真的?”越想心中觉得绝是惊愕不已,到最后,甚至冷汗下垂。 明溪村虽然是他们的村子,但北山郡却是整个北山的核心,是北山的居民能够联合起来,对付北山妖兽的根本,若是北山郡有失,就算他们保住了明溪村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念及此,就算以顾老爹的心境,也冷汗泠泠,当下说道:“你小子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快把北山郡的郡兵给我带回去。不、不够,把神机营和铁甲士也给我带回去。” 顾老爹说的焦急,可韩闯却没有任何焦急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对顾老爹道:“不急不急,休息一夜再说。我还不知道这些妖兽退去,是真还是假,若是计谋就得不偿失了。” 韩闯一向是这样,害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也不会放下。 但如此淡漠的表现让顾老爹痛心疾首。 “不急?什么叫不急?你不知道若是北山郡丢了,比明溪村丢了后果更加严重!” 见得顾老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韩闯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放心吧,顾老爹。明溪村不会丢,北山郡也不会丢。” 第五百八十六章 韩闯说的轻松,顾老爹心中恼火,甚至韩闯说的越轻松,顾老爹心中越是恼火,到最后,顾老爹竟忍不住对韩闯咆哮起来: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北山郡是北山居民的核心,若是被妖兽攻占了,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已经不是一个明溪村的问题,而是整个北山存亡的问题,妖兽的实力本就在普通人类之上,妖兽潮之所以能被抑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北山郡与云营相互形成掎角之势,两者互相拱卫,这才保证北山不动摇。 但北山郡一失,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韩闯见顾老爹发火,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顾老爹你放心吧,我说的话,绝对是有保证的,接触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 顾老爹本想嘲讽两句,但听的韩闯这话,忍不住转念一想:“是啊,韩闯这小子虽然平时有些不着调,但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难道他还有后手?” 思忖到此,顾老爹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韩闯。韩闯被这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说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瞒你们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不奇怪北山郡的郡兵为什么会跟着我来明溪村吗?” 不光是顾老爹,就连大山也一脸疑惑。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当初我上北山郡求援时,连穆家主人的面也没见到,就见一个穆家的下人,没说两句就让我回来了。” 韩闯笑道:“那是因为你一没名,二没实力,别人当然看不起你。” “是啊,是啊。”大山挠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起来。 若是旁人,遇到这事肯定要暴怒,但大山只会认为是自己实力不济,所以非但不怒,反而对其有所感激,直觉若不是对方的激励,恐怕自己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韩闯自不在意大山心中所想,自顾自的道:“我这次去穆家,不但见到了穆家的家主穆正平,还见到了穆家大长老穆恒林。” “穆恒林大长老啊!”大山忍不住惊呼起来,整个北山郡,无人不知道穆恒林大长老的威名,说是北山的守护神也不为过。 正是因为他和叶胜天两人的存在,才将北山妖兽困于山中,让它们难以出山一步。 这种崇拜甚至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韩闯若是出去说上一句穆恒林的坏话,说不定就会引起群情激奋。 顾老爹皱眉道:“穆恒林自从几年前来开始,就不再见外人,你是怎么见到的。” 韩闯笑了,神秘的道:“我就这样找上门,就见到了。” “你就这样找上门?”大山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韩闯认真的点头道:“没错,就这样找上门,然后直接打到了后院。” 所有人都无语的望着他,若非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们还真以为韩闯是在开玩笑——他的语气实在太像是在开玩笑了。 大山定了定神,低声道:“那个,韩大哥,穆恒林大长老的身体如何?” 穆恒林自从见年前开始闭关,就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更有妄言者,说他已经死了。 大山正是相信了这些说法,所以才有此一问。 韩闯手托着下巴,盯着大山,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山对那老头子很是关心麻,是不是看上穆家哪位姑娘了?听说穆正平还有几个没出阁的女儿,要不要大哥我替你接受一下。” “大哥!”大山羞的说不出话来,顾喜儿也白了韩闯一眼,嗔怒道:“大哥不许开玩笑,说正经的。” “好好,说正经的。”韩闯皱着眉头,沉声道:“要说问题,穆老头的身体确实除了一些问题。” 韩闯看出穆恒林的身体是当年受伤,被对手在体内种下了两道真气,这些年又操心穆家的事情,真气在体内横行,破坏身体,所以有些支持不住。 但这话又不能明说,因为打伤穆恒林那位就是皇宫里的那为融魂后期的高手,皇家和穆家的恩怨,其实不能说与这些人,所以韩闯含糊的道:“穆老头确实老伤发作,你知道的,人老了,身体总有一些不对劲。” 莫有玄也跟着点头道:“我在苍澜城的时候就听说穆恒林年轻时受过伤,一直没有好转。” 韩闯笑道:“没错,之前已经发展到了不能与人动武的成程度。” “不能与人动武!”大山惊呼起来,接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穆大长老一定十分难受。” 韩闯笑了,道:“难受是有一些的,但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其实他很想说“什么难受,穆老头活的逍遥的很,就算不能与人动手,单靠一把瑶琴就能弄死你们这些人。” 但这话确是不能付诸于口的,只道:“我见到了穆恒林,和他谈起了派兵救援明溪村的事情,他开始还不愿意,后来我用治疗他身体为条件,让他答应了下来。” “让他答应下来?”顾老爹没好气的道:“恐怕不是一个让他答应下来吧。” 韩闯的脸难得红了红,他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情,当时的场面确实算不上“让他答应”,应该是逼他就范。 当然,为了自己的光辉而正面的形象,韩闯是不会告诉众人这一点,他只是说:“总之,我和穆恒林做了一个交易,我帮他调理身体,他让我带出郡兵。” “那现在穆大长老的身体如何?”大山焦急的问。 所有人都的目光都落在韩闯身上,他们同样迫切的需要答案。不过与大山不停,顾老爹更加关心的是北山郡的守备问题,穆恒林能否恢复,可是北山郡是否能守住的关键一环。 韩闯的回答也没让他失望:“放心吧,穆老头现在健康的很,我走之前直接融合了两件魂宝,成为融魂中期的高手。 可以说穆恒林的因祸得福,这些年虽然保守异种真气的折磨,但承受痛苦却也锤炼了精神,他的精神力和真气雄浑程度堪比融魂中期的高手,这才能在身体调理之后一具突破。 第五百八十七章 封山 话到这里,其实已不必再说,所有人心里都像明镜一样。 妖兽的数量不是无穷无尽,为了困住明溪村,已经消耗了不少力量,石源所能带去的部队不多,所依仗的无非是他的个人实力。 若是北山郡中没有一个与他匹敌的高手,那就十分危险,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位融魂中期的高手,虽不及他,却能将他拖住,那石源攻击北山郡的目的必然流产。 想通了这一点,顾老爹不禁笑出生来,指着韩闯没好气的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提前和我们说。” 韩闯哭笑不得道:“我回来开始就一直在打,没有停过,根本没时间和你们说这些事情。” 顾老爹想想也是,韩闯回来之后,先是和石源大战一场,两败俱伤,接着和六大王比武,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调理时间。 思忖到此,顾老爹也觉得对不住韩闯,当下说道:“好了,你就先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再带人回北山郡,虽然你说的笃定,但那毕竟是石源,我还有些不放心。 韩闯也不纠结这些,当下点头。 北山,古木一族的驻地,林木森森,树林生长的枝繁叶茂。 高达的树木,树梢彼此缔结,遮蔽了天空,地下的树根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就像地底盘旋的迷宫。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古木一族的驻地深处,这本是很奇怪的时候,要知道一个人类,是无法深处妖族内部的,但他却来了,非但来了还能见到古木王。 甚至于,古木王对他还有些许恭敬。 “先生,你安排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古木王道。 黑衣人黑纱遮面,看不清面孔,但可以肯定,这黑纱之下的面孔一定在笑,微微的笑。 “很好,古木,你做的不错。” 古木王恭敬的道:“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不过,您为何对这个韩闯如此在意?” 没错,古木王之所以向着韩闯,就是因为面前这个黑衣人,若非如此,以妖兽和人类之间的血海深仇,古木王断没有为韩闯说话的可能。 古木王知晓一些黑衣人的身份,所以对其如此重视韩闯,感觉到不解。 没错,韩闯是一名天才,但神州大陆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当你成为真正的高手之前,所有天才都是不值一提的。 可惜世人往往以天才为傲,却不知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天才根本算不了什么。 黑衣人叹息一声,并没有回答,古木王在他身上看出了一种落寞的气质,就像月光之下的一缕绿竹。 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过多久,黑衣人终于开口:“我和那小子有些关系,对、有些关系。” “原来是这样!” 古木王恍然大悟,虽然这个答案显得有些突兀,但古木王却觉得又是理所当然的,若不是“有关系”,绝不可能如此照顾。 古木王沉声道:“那先生为何不直接现身帮他?” 黑衣人盯了古木王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古木王感觉周身生出一缕寒气,仿佛要将他的血液冻结一般。 古木王再不敢问,低垂着脑袋,轻声道:“是古木逾越了。” 黑衣人摆了摆手,叹息道:“怪不得你,是因为我,因为我自己。”语声稍顿,他又道:“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 古木王道:“那先生为何不将他的身份告知石源,两人现在可是水火不容,若是石源做出什么事情,恐怕——” 黑衣人摆了摆手,冷笑道:“放心吧,石源那个家伙想伤韩闯,还有些困难,我留着他也只是为了给那小子练练手。” “练手?”古木王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要知道石源可是与他差不多的高手,在黑衣人口中,却只配被当成练手的人,那不是意味着他也只能是练手的人?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接触道黑衣人那锐利的眼神之后,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知道一些黑衣人的身份,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从那露出的一些凤毛麟角便晓得,黑衣人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 甚至于,他在对方眼中,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 他低垂着头,恭敬的道:“那大人,我需要做什么吗?” 黑衣人摇头道:“你需要做的都已经完成了,从今天开始,古木林封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再出山。” 说玩这话,黑衣人的身体忽然波动起来,接着渐渐模糊,到后来,直接消失不见。 古木王如蒙大赦一般深吸一口气,坐会了王座,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虽然黑衣人对他不错,也没有故意放出气势压迫于他,但便是那隐约的气势就让他难以承受。 他坐了一会儿,感觉心神恢复,这才大声喊道:“来人!” 一名手下施施然进入大殿。 “古木王。”手下恭敬的道,看他表情,显然不知刚才在这座宫殿里发生了什么。古木王自然也不会将如此丢脸的事情告知下人,只是朗声说道:“传我的命令下去,自今日起,我古木林封山一个月,任何人不得进入,任何人也不得出,包括我自己。” 手下心中一惊,连忙道:“大人,这命令——” “怎么了?”古木王眼睛一瞪,自然流露出一种威势。 手下吓得哆嗦了两下,躬身道:“大人,我这就下去传令。” “嗯。”古木王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直到他背影消失,古木王才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大人为何要我封山一个月?难道这一个月之中,会有事情发生?” 他越像越是笃定,以那位先生的实力,若想改变北山的格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他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个小家伙和他有一些关系吗?” 古木王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与此同时,殿门外,一个声音扩散开来:“古木王御令,从今日起,古木林封山一个月!”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最惨烈的战斗 阴沉的不仅是天空,还有石源的脸。他的脸色如此刻的天空一般,阴云密布。 雨丝在他面前交织成网,而他的目光则透过这如网一般的雨丝,落在远方的城墙上。 城墙上立着人,正是这个人,将妖兽的进攻死死挡住,也正是这个人,将他一举拿下北山郡的计划打乱。 此刻,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玉姬来到他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说道:“放心吧,这是迟早的事情。” 玉姬不认为自己攻不下北山郡,一个没有高手驻扎,只有千余守卫的城池? 笑话,他们带来的妖兽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千之数,第五敌一,又有高手坐镇,攻下来是很容易的事情。 石源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听到玉姬的话后,不禁笑了起来,低声道:“我不是担心,而是有些看不过去。” “看不过去什么?”玉姬似笑非笑的道。 石源道:“你知道的。”语声稍顿,继续道:“我带来的都是各大族群和我本族的精英,竟然没有一举攻破这样的北山郡,看来人类这些年来,实力提升的不是一星半点。我担心这一次若拿不下北山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石源说的是实话,首先是这些天对明溪村的进攻,接着是对这一次对北山郡的进攻,都让他看出这一点。 玉姬也明白,但有些话,她却不能说,只能叹息道:“放心吧,这一次,我们一定成功,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她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了韩闯的影子。 (那个年轻人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松得手的吧?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都会帮你成功的,我发誓!) 石源并不知玉姬心中的誓言,只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连忙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下一轮进攻准备的如何?” “已经准备好了,神木军可以随时出手。”玉姬沉声道,一但涉及到军务,她恢复到了那个冷静的状态中。 神木君是石源特意从古木王那里借来的部队,一共有十个,具是身高十丈左右的古木,是辅助攻城之用。 他本不像动用这只部队,但现在看来,却不得不动。 石源叹息一声,说道:“那就传令下去,让神木君动手吧,其他大队配合神木君,定要一举攻下北山郡。” “嗯!”玉姬坚定的点了点头。 穆宁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有那么几分钟,对面的妖兽没有动静。他带来的部队已经打退了一次妖兽的攻击,对妖兽的实力也有了充分的了解。 不得不承认,妖兽的个体实力在人类之上,若不是人类更懂得配合,更善于使用机械,北山郡早已被攻下,便是如此,城墙也有些摇摇欲坠的味道,而他,也十分忧心。 当然,这种忧心是不会表现在脸上的,他现在是主将,主将若是心怯,很容易影响手下的士兵,所以从表面上来看,他依旧信心满满。 手下的一士兵忽然来到他身边,说道:“大人,穆森大人到了。” 穆宁眼神掠过一缕疑惑,但依旧道:“让他上来吧。” 几分钟后,穆森来道他面前。 “情况怎么样?” 穆宁摇了摇头,低声道:“很不好,他指着远方的妖兽营地说,刚才一波进攻,他们擦地就将城墙拿下,现在却偃旗息鼓,不知道在鼓弄着什么。” 若是妖兽一根筋的攻城,穆宁倒是不怕,偃旗息鼓,他反倒有些害怕,人类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就连他也能例外。 穆森抬眼看了看远方,只觉得妖兽营地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在有条不紊的调度着部队,像是积蓄力量,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这样吧,我的部队也已经休息好了,让他们一起上城墙防备吧。” 穆宁本想拒绝,但接触到穆森那坚定的目光后,他只能点头。 “好,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只要我们再守护一会儿,爷爷那边就能破关而出,到时也就无惧了。” 一个融魂期高手虽然不能说以一敌千,但在战局中,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无论是穆森还是穆宁都相信,只要穆恒林出现,北山郡就一定不会丢失。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能否支撑到穆恒林出现为止。 “放心吧。”穆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就在这时,妖兽营地那边忽然发生了变化。 穆森目光一凛,沉声道:“要来了,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不用穆森提醒,几乎所有刚才还一脸疲倦,怏怏的靠在城墙边的士兵都站了起来,紧张的望着下方。 虽然他们有这锋利的刀剑,有着杀人利器弓弩,还有坚固的城墙作为依仗,但只有和妖兽、交过手的人才明白,那些东西的恐怖。 大地忽然开裂,从裂缝中爬出一只只高大的树人,几乎所有士兵都长大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什么!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不是没见过妖兽,但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妖兽,当十只神木战士站成一排时,那种骇人的威慑力,简直令人颤抖。 就连穆宁也心神动摇的道:“那是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穆森却冷静的道:“神木战士,那是古木王的神木战士,”他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将真气注入声音中,大吼起来:“所有弓箭手注意,集中火力攻击那些树人!” 北山郡的士兵也算训练有素,虽然惊愕不已,但依旧射出手中的箭矢,一时间,漫天箭矢铺天蔽日的向十只神木战士压来。 石源见到这一幕,不禁冷笑:“这指挥官还有些见识,知道必须解决这些神木战士。” 玉姬抿嘴一笑,道:“他能想到的事情,你自然也能想到。” 石源笑了,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就见神木战士身前出现了一面绿色屏障,箭矢落在屏障上,竟只能激荡起点点涟漪,就像雨水躲进池塘,除了这些涟漪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 直到此刻,穆森才注意到,每个神木战士肩膀上,都站着一个小人,那半透明的绿色屏障,正是从这小人身上发出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既然上来了,那就动手吧 “树精灵!”穆森惊呼一声,面色凝重。 与穆森的博文见识想必,穆宁则多少有些孤陋寡闻,他从未听过任何有关于树精灵的消息,亦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东西。 他用一种疑惑的表情望着穆森。 穆森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阴沉着脸,一字一字的解释道:“神木战士和树精灵都是古木王手下的部队,寻常不会离开古木林,更不会参与要妖兽攻城中,没想到这一次连他们也出手了。” 穆森知道这两种妖兽的厉害,若是比武相斗还好,两种妖兽都有致命的弱点,但若用来攻城,就有些无解了。 单个的神木战士还能用密集箭雨来解决,拥有树精灵配合的神木战士,剑雨已经没有任何作用,或许可以尝试一些别的手段,但穆森却完全没有头绪,他已经沉静在不可思议的思索之中。 许久,叹了口气,对穆宁道:“让下面的人准备好,接下来可能是一场血战。” “血战吗?”穆宁喃喃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可置信。 穆森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下的时间,是神木战士的表情,它们只做了一件事情,就让守卫压力大增。他们的手忽然化作了一条条长桥,从下而上,嫁接在城墙上,形成一个三十度的陡坡,其他妖兽顺着陡坡冲上城墙。 人类最坚固的依仗已经失去了作用,开始了最惨烈的白刃战,有些士兵疯狂的试图将这树桥斩断,但最后却发现,这有是徒劳的,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树桥坚固的绝不是任何刀剑所能斩断。 穆森和穆宁身先士卒,来到战斗前线,两人并排着,挥舞着腰刀,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一只妖族的生命,但妖族实在太多了,杀不胜杀,他们周围的亲卫一个又一个倒下,就连他们自己也受了伤。 鲜血从伤口渗出,将身体染红,他们两都变成了战场上的血人,但便是如此,也丝毫没有分神,他们都明白,在前线,只要有任何分神,就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有那么几刻钟,两人就沉浸在这种机械的状态之中,丝毫没有放松的可能,这样顽强的表现倒是激励了士兵的士气,一时间,人类的士兵竟能抵抗住妖兽的冲击。 但任谁都看的出来,此刻的拼死抵抗不过是一时血勇,当血涌过后,等待着他们毕竟是最惨痛的失败。 但没有人会想这些,没人会想那些必将失败的事情。 石源站在城墙下,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不禁叹了口气,对玉姬道:“这些人类还真实完全,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坚持。” 玉姬摇摇头,低声道:“或许这就是人类的信念吧。” 人类的信念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当信念坚定时,人类能发挥出超出寻常的力量,当信念不足时,人类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你很难用哦个一个具象的东西来形容信念,但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的曾经,因为它真真正正的影响着人类。 石源叹了口气,道:“看来要我亲自出手了。”他的目光落在城墙上两个领头的统领身上,正是穆森和穆宁。 穆森和穆宁刹时间有了感应,他们同时抬头,目光与石源相遇,在半空中激荡起一阵看不见的火花。 “他是谁?”穆宁沉声道,虽然认不得石源,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道石源的强大,那绝非他所能比拟的强大几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就像当初面对韩闯时一样。 穆宁应该感谢韩闯,若不是有了那一次经历,恐怕就一个眼神,他就会失态。 穆森叹息道:“他就是石源。”语声稍顿,继续道:“没想到这一次会是他亲自出马,看来北山郡危险了。” 穆森这边在长吁短叹,那边穆宁却笑了起来:“大哥何苦灭自己威风,爷爷未必就会比这石源差多少。” 看着一脸信心的穆宁,穆森一脸苦笑。 “或许、或许朕的差的不多吧,只是爷爷还没有到而已。” 情势并没有给他们太多长吁短叹的时间,石源很快出手,他就像一只鹰一样,飞上了半空,一跃而上,来到了穆森和穆宁身边,原本正在狂攻两人妖兽停了下来,尽皆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石源。 在石源面前,他们根本没有出招的资格,即便是自己人也不例外。 穆森紧握长刀,冷汗顺着额角的弧线一路垂落,在面颊边拖出几道长长的水线。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从前,他只是听说过石源这个名字,听说过其如何如何厉害,今时今日,却见到了真人,而且真人给他的感觉,犹在传说之上。 这种对比的冲击更让他无比紧张,以至于忘记了说话。 旁边的穆宁或许要比他好一些,但好的也有些,之前石源还在城墙下,尚不觉得有什么,当他走上城墙时,穆宁才明白自己刚才有多么幼稚,面前这个妖兽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两只蚂蚁那么容易。 有那么几分钟,战场呈现出诡异的平静,只是任谁都知道,这种平静背后运量了一种怎样的风暴,那绝不是能轻易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 石源忽然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们就是穆家的穆宁和穆森两兄弟吧。”石源指着年纪较大的穆森道:“你是穆森,”指着穆宁道:“你是穆宁。” 穆森和穆宁同时皱了皱眉,对视一眼,穆森开口道:“你就是北山妖王石源?” 石源笑道:“北山妖王是你们人类给我称号,我并没有承认;不过我确实是石源,你口中的那个石源。” 这话说的极有技巧,自己不承认北山妖王的称号,却说穆森说的没错,言下之意就是,这是你们人类因为敬畏我而给我取的名号,我也有资格担得起这个名号。 当然,穆森并没有心情和石源玩这种文字游戏,他凝望着对方,冷冷的说:“既然上来了,那就动手吧。” 第五百九十章 穆恒林到来 风有些冷,冷的刺骨,刺骨的冷风如冰刀一般,刮动着面颊,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穆森的一句话,让所有妖兽对他怒目而视,那一双双冷饮的眼睛,闪烁着足以将他撕碎一千遍,一万遍的恨意。 唯独有一双眼睛,石源的眼睛,这双眼睛里闪烁的不是恨,却比恨更让穆森难以接受。 那是笑,一种对自不量力这的嘲笑。 穆森知道自己不是石源的第on感受,但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如果要死,他宁愿死的轰轰烈烈。 石源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穆宁说:“你和他一样的想法吗?” 穆宁的心紧了紧,但很快就说道:“没错,我们兄弟俩同进同退。” “同进同退?好一个同进同退。”石源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石源的右手闪电般的探出,在空中仿佛一分而二,同时按向两人胸口。 穆森想要躲,可发觉脚底像是被钉死在地面上一样,根本连半步都挪不开,不禁有些面若死灰。 (就这样了吗?)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两掌的不同寻常,若是正面承受,不死也是重伤。他不甘,不愿,但又无可奈何,试图躲闪却毫无办法,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这种感觉,只有当初在面对韩闯时才遇到过。 穆宁也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比穆森的感觉更加深刻,眼见那只手就要按在自己胸口,他下意识闭上眼——这是人之常情,没人愿意面对死亡的瞬间。 有那么几分钟,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静待着死亡的到来,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久久未到,反而身后传来了一股宏大的力量。 “放心吧,爷爷在这里,你们不会有事的。” 熟悉的声音让两个人同时睁开眼,就见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背对着他们,但对这身影无比熟悉的他们,却一口叫出了来人的身份:“爷爷!” 穆恒林终于在最后时刻赶来,在最危机的时刻拯救了两个对于自己,对于穆家来都是最重要的人。 “好了,好了,先下去吧,这里就交给爷爷了。”穆恒林没有回头,但任谁都能听出他此刻的笑意。 那是一种潜藏在内心之中,掩饰不住的笑意。 石源却没有笑,非但没笑,反而皱紧眉头。刚才自己那必杀必胜的一招被穆恒林挡住,他已经有些恼火,现在正视穆恒林,又看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你突破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类心中动摇。 穆大长老突破了?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穆恒林长久卡在半步融魂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也都认为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突破,但石源却明言他已经突破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穆家正式成长为苍澜国最顶级的家族,一个有着融魂期高手坐镇的家族,才能称之为顶级家族,从前的穆家虽然实力颇大,但顶尖实力却不够,如果两者都足够了,自然也能做到与苍澜国皇室平起平坐的地位。 一时间,所有在场的穆家子弟都热泪盈眶,家族概念早已经深入他们心中,家族兴旺则个人兴旺,没有人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有那么几秒钟,石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打量着穆恒林,他仿佛有诸多话语要说,可就是保持着沉默,让人摸不清他的心里的想法。 他不说话,可穆恒林却说话了。 “怎么了?石源,不认得老夫了吗?” 石源摇头道:“你是穆恒林,我自然认得,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突破。” 穆恒林冷笑道:“老夫要再不突破,你北山妖族就要骑在我人类的脑门上了!” “哈哈哈!” 石源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穿透云霄,在空中回荡。“穆恒林,你认为你突破了就能阻挡我妖族大业吗?” 穆恒林摇头道:“我从不这样认为。” 什么! 众人正疑惑间,就听穆恒林继续道:“我从不认为自己一人能有什么决定性的力量,他是不如你石源,但你别忘记了,我可不是孤身一人。” 石源眼神闪烁,正想说话,忽然面色一变,大喝道:“是渔网阵!” 话音未落,就见四面八方窜出十几个人,一人手中握着渔网一角。 当初韩闯所破解的只是小渔网阵,而今穆家拿出的却是大渔网阵,渔网一出,立刻就要见石源围在当中。 石源识的渔网阵厉害,自然不会就范,当下将身法催到极致,瞬间循着那渔网阵唯一的空隙逃离而去,留下城墙上的妖兽,瞬间被渔网所笼罩。 妖兽们这才反应过来,疯了似得用爪子攻击渔网,试图脱困而出,但这渔网乃是用金丝编制而成,就算神兵利器也难以破开,更不用说只是妖兽的爪子和牙齿。 他们这一番攻击,非但没有破开渔网阵,反而叫渔网上的刀片划破了皮肤,这刀片上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便是凝神期的高手也承受不住,更不用说这些妖兽了,不多时间一个个就倒在了渔网之中。 石源见到这一幕,不禁心中大怒,痛斥穆恒林道:“穆恒林,你竟然用毒,好不知羞耻!” 穆恒林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我说石源啊,你是傻子吗?苍澜国谁不知我渔网阵上喂有剧毒,你的人自己挣脱不出,中毒而亡怪不得别人。” “你!”石源本穆恒林呛的不轻,立刻就含怒出手。两只人掌瞬间化做本体的猿手,硕大的手掌向穆恒林头顶拍来。 “穆恒林!我要了你的命!” 虽然穆恒林也突破了融魂期,还到达了融魂中期,但融魂中期也分三六九等,如穆恒林这种,还不被石源放在眼里。 他一出手就杀招,试图将穆恒林毙于掌下,但显然,他少算了一点,重要的一点。 那张猎杀了城墙上妖兽的大网,又一次向他笼罩而来。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一个字都不敢 苍澜国穆家的渔网阵一直都是一种神奇的阵法,有多神奇?想想吧,一群最多不过凝神期的武者,一张渔网,就能战胜一名融魂期的武者,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说这个问题还有些抽象的话,那不如具体来说。 一个融魂期武者,哪怕是融魂期中最弱的一个,大约要能击败三百名凝神期武者,两者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但一张渔网,却将能这种差距缩短到几十人,甚至十几个人,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至于许多苍澜国家族都在打听着渔网阵的布置之法,希望依葫芦画瓢,能在自己家族里推广成功,如此一来就算家族里没有顶尖的融魂期高手,也能在苍澜国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可惜,没有人成功,一个都没有,所有人都形而上学,却发现真的只是形而上学而已,根本没有人得到过它的精髓。 没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穆家渔网阵,向来是穆家最大的机密,但此刻,石源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穆家渔网阵的端倪。 那是一张遮天蔽日的渔网,十几个心意相通的武者,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着脚下的脚步,脚下的每一个脚步都暗和着天地至理。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融魂期武者创造出来的阵法,看似简单,实际却复杂到不可思议,理论上来说,渔网阵是可以无限大的,但事实上,穆家也不过成功的将十几名凝神期的高手,纳入阵法之中。 足见这阵法演练之难。 就是这么难的一种阵法,才能将石源这种高手困住,石源不是韩闯,没有韩闯的灵活,也没有蛇形瞬步的诡异,他的速度更多的是依靠强大的真气和妖兽特有的体魄,能在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但渔网阵可能是天下间最能限制空间的一种阵法,特别是,当石源和穆恒林同时在阵中时,控制阵法的人,能让穆恒林免于被阵法影响,而将所有的影响加注于石源身上,如此一来,那原本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竟然被弥补上来。 两人在渔网中斗了几十招,一个是任意释为,一个是缩手缩脚,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穆恒林大占上风。 他大占上风也就算了,还不停的出言嘲讽,注入“石源,你这软脚蟹”之类的还算好听的,更难听的就算穆家人听了也不禁脸红。 (这是爷爷?)穆森眼神闪烁着不可思议,穆宁也憋红了脸就差没有大笑出来。 他们完全有资格笑,因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渔网阵似乎将石源完全控制住了。 城墙下的玉姬看到这一幕,立刻纵身而上,试图从外破解渔网阵,但渔网阵稍一轮转,便将她挡在外面,不得而入。 她只能焦急的大吼道:“石源!快走!” 石源又怎会不知道此刻的危险,他也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就走不了,先不说渔网困住他的身形,就算是被穆恒林缠住,不付出一些代价,他也脱不得身。 玉姬见状,不禁更加着急,下意识对神木战士和树精灵大吼道:“你们,快去解救石源!” 没有动。 这群原本听令于石源的妖兽,在他遇到危险时,却没有一个动,所有神木战士和树精灵都站在原地,冷冷的望着玉姬。 玉姬心头大怒,大喊道:“我再说一遍,快去营救石源!” “他们不会听你的命令。”一个名化形的妖族从神木战士中走出,白衣翩翩,颇有一些人类的文士风范。 玉姬认得这人,正是神木林中古木王手下谋主月苍生。玉姬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一般来说,他都会待在古木林中隐居不出才是。 玉姬的眼睛动了动,沉声道:“月苍生,你是什么意思?” 月苍生笑了,道:“没什么意思,你们已经用过一次神木战士和树精灵,现在我古木林要将他们收回了。” 一听这话,玉姬立刻慌张起来,现在的情况,若没有这些神木战士和树精灵,先别说攻占北山郡,就算能否全身而退都要打个问号。 玉姬自然不愿意这样将神木战士放走,当下大喊道:“月苍生,别忘了我们和你家大王的交易。” 石源将神木战士和树精灵带来,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相反,他付出的了巨大的代价,只是他相信这些妖兽所带来的利益一定能超过付出的代价,可现在若是神木战士走了,他就损失惨重,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石源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危险之中,当下怒吼道:“月苍生,你忘记我和你们大王的约定了吗?” 就是这一出声,他的皮肤立刻被渔网上的刀片所划破,毒素瞬间注入他体内,虽然不可能让他死,但头晕脑胀是少不了的,高手相争,往往只是毫厘之差,穆恒林又怎会放过对方的失误,当下两掌按在石源胸口。 扑哧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若不是石源见机的快,将真气凝聚胸口,又用了缷力之术恐怕此刻已经重伤,便是没有重伤,他也不敢分神,一心一意的对付其面前的敌人来。 听的石源的话,月苍生不慌不忙的一笑,说道:“石王放心,我古木林从不做违反契约的事,但您也别忘记您当时和古木王立下的契约内容。” 玉姬心中一颤,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月苍生微微笑道:“石源,当初的约定只是神木战士和树精灵出手一次,现在一次已完,我奉命将他们带回古木林。” 此言一出,石源立刻就一口血喷了出来,玉姬更是惊叫起来:“不,你这是强词夺理!” 月苍生脸色一凝,冷冷的盯着玉姬,说道:“玉姬姑娘,您这是代表石源大人说这话吗?” 玉姬不敢说,她知道自己只要说一个字,事情就会演变成为古木林和大力猿猴一族之间的战争。 石源虽然在实力上胜过古木王,但真是战斗力只是半斤八两,更不用说古木林的力量要远超大力猿猴了。 所有玉姬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中毒 网中的石源听的这话,心中吐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秘密武器的妖兽,竟会成为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一招大力散手将穆恒林震开一步,然后接着这空隙开口喊道:“玉姬,让他们走!” 月苍生听的这话,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抱拳道:“那就多谢石源兄了。”说完对神木战士一招手,说道:“我们走!” 一群高大的妖兽在月苍生的带领下,缓缓离开战场。 城墙上,穆森和穆宁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神木战士一走,石源又被穆恒林困住,剩下的妖兽就不足为虑了,毕竟有了城墙的掩护,妖兽想要攻下北山郡,只有用命去堆。 就在他们准备迎接下一轮孤注一掷的攻势时,就听妖兽大军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两人定睛一看,就见一对人类的部队从妖兽背后杀将过来,不断的首收割着妖兽的生命。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喜色,整个北山,能正面和妖兽对抗的部队只有叶胜天手下的云营,不用说,此刻正在后营收割妖兽性命的部队,正是那只强悍到极点的云营。 穆恒林见状,先是撇了撇嘴,轻声念叨了一句:“叶胜天这家伙还真会捡便宜。”接着对穆森和穆宁说:“你们两个还等什么,赶快下令部队全线出击,击溃妖兽。” 石源一听这话,立刻就退了口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营收割着这群无人指挥的妖兽的性命。 虽说妖兽的个体实力要强,但他们只会独自对敌,又怎是懂得配合的人类的对手,当北山郡的郡兵出手时,妖兽大军彻底崩快。 石源见到这一幕,不禁把心一横,大吼道:“这是你逼我的,穆恒林!” 有了渔网阵的穆恒林根本就不怕石源,他冷笑道:“是我逼你的又能怎样,你现在身陷囹圄,自顾不暇了。” 石源怒道:“穆恒林,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话一说完,真气瞬间贯通全身,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见石源身体忽然胀大了几圈。 原本就很高的他,此刻更是身高超过三米,穆恒林皱了皱眉,没有贸然攻击,而是说道:“收缩渔网。” 他自己站到一边,静静的看着渔网阵压缩石源的活动空间。 若是之前的石源,肯定会不停的攒动,以延迟这种压缩的过程,但此刻的石源却完全没有攒动的动作,就见他微微冷笑,右拳猛地挥出,硕大的拳头砸在渔网上,竟将控制这渔网的武者砸飞出去。 穆恒林见到这一幕,张大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要知道这看似简单,实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渔网阵的厉害是将猎物的力量分散到整张渔网上,所以个体受到的劲力并不算多,凝神期的武者接下融魂期武者的攻击绰绰有余。 但此刻,石源竟将一个凝神期的武者震飞,而真气又没有多少变化,足见其肉体力量增强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渔网阵还想收缩,但石源又怎会给他们机会,一个控阵之人被震飞,原本完美无缺的渔网阵立刻露出了一个破绽,石源不管不顾的冲向这个缝隙,任由带毒的刀片划破他的皮肤。 他鲜血淋漓,却毫不在乎,那些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致命的毒素仿佛根本不能伤及他的身体一般。 他用一种最不可思议,也是最暴力的手段破解了渔网阵,这甚至比之前韩闯用纯粹的技巧和速度破解渔网阵还令穆恒林不可思议。 但无论如何,石源是破阵而出了,而他破阵之后也没有和穆恒林纠缠,径直抱着玉姬,向远方的旷野冲去。 直到此刻,穆恒林才反应过,气的直跺脚:“奶奶的,原来这货在虚张声势。” 没错,石源正是在虚张声势,这一招猿猴本体已是他压箱底的功夫,用过之后,能短时间内提升肉体力道,大约一刻钟,一刻钟过后,体内所有的真气就会被抽走,他固然可以在一刻钟内重伤穆恒林,但那样一来,自己也别想走了。 石源虽然是妖兽,却是一只冷静的妖兽,万事都已自己的安危为己任,当然不愿意冒险,于是他催动猿猴本体,暴力破解了渔网阵之后,立刻选择遁走。 不得说,他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猿猴本体的持续时间要比他预计的短得多,很快他就会恢复了人行形态,立刻就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玉姬连忙过来,拉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石源,你怎么样?” 她不是不知猿猴本体的后遗症,只是关心而乱而已。 石源微微睁开眼,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对玉姬说道:“没、没事,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可你体内的毒素!” 之前为了破解渔网阵,石源被淬毒的刀子划破了皮肤,在猿猴本体的状态下,那些毒素自然奈何不了他,但猿猴本体一旦退去,毒素立刻展现出来。 现在他手臂和脚部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四肢看起来都有些浮肿。 石源艰难的开口道:“放、放心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这一次绝不是休息一会儿就能好的事,渔网阵上的毒素普通凝神期高手都支撑不住,就算他是融魂期的武者,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此刻他真气全无,毒素立刻渗入了腑脏之间,想要将毒素拔出,恐怕不是一两年能解决的事情。 玉姬心知石源这样说是为了安慰自己,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落下。 “石源,我们做的就近是对还错。”她带着哭音说道。 石源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现在说对与错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输了就是输了,而且这一次我输的心服口服。”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韩闯的模样,不禁喃喃道:“那个韩闯啊,不简单。这一次穆恒林能突破,恐怕也与他有关,我真实大意了,中了他的引蛇出洞之计。” 第五百九十三章 救命 上 天已微亮,光线透过门窗,照进这一座小小破庙中,照在石源脸上,映出了他那一张苍白的脸。 他微闭着眼睛,面孔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玉姬就守在他身边,不停的向他体内输送着真气。 情况要比两人想象的更加糟糕,渔网阵的毒素不但即将深入腑脏,还将深入大脑。毒素一旦入脑,就不是真气拔毒所能解决的事情,毕竟无论是妖兽还是人类的大脑,结构都极其精密,真气根本不敢过多在大脑里运转,更不用进行拔毒这种精细的操作了。 玉姬只有尽力将真气打入石源体内,缓解毒素进入大脑的过程。 石源微微睁开眼,对玉姬道:“别浪费时间了,没用的。” 他说的没错,虽然玉姬已经拼尽全力,但这毒素完全不收真气控制,也不能被中真气消融,依旧再向大脑进攻。 最多再有一刻钟,就能进入脑里。 玉姬苦着道:“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明溪村不是有个神医吗?我送你去他那里。” 石源心中苦笑,先不说他之前进攻明溪村的所作所为,就算对方能不计前嫌的帮他医治,恐怕也无能为力。他对渔网阵的毒再清楚不过,普通凝神期武者,中毒立死,融魂期高手也只能以自身真气抵抗。 现在他自身真气全失,想要凭借外力抵抗毒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姬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不愿意放弃,只是一个劲的对石源说放心,但石源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玉姬啊,我真的有些后悔了。”石源忽然开口,凝望着玉姬那芭蕾舞演员一般的完美侧脸,柔声说道:“你说我们要是安分守己的待在北山里,应该就不会遭遇此劫了,我也不会因为当年那一场失败,而发动这场战争,更不会经历这更加惨痛的失败。” “不、不是的,”玉姬满含泪水,她很想找出一个理由来否定,但却发现,所有理由都是苍白的。 她很想将错误推到别人身上,但最后却发现,所有一切就像石源所说的一样,都是他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就算他此刻死去,也怨不得别人。 石源微微一笑,颤巍巍的伸出浮肿的右手,轻抚着玉姬的秀发,而今这只右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可玉姬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觉得石源是属于她一个人,而不是属于别人,不是属于野心,不是属于妖族。 泪水落下,汇集成海。 望着不住哭泣的玉姬,石源笑了笑,温柔的说:“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支撑很久的。”他只说支撑,没说治愈,因为他明白,一旦毒素入脑,就只能支撑,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武者敢于在大脑里行走真气,更没有医者敢于对大脑用药。 “我后悔啊。”石源叹息道。 就在这时候,庙门口忽然传进一个男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玉姬猛地转头,就见一年轻男子带着一对人马站在庙门口,这男子正是一大早带着北山郡郡兵向北山郡赶来的韩闯。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中途的一间破庙里,遇见败逃的玉姬和石源,更没有想到,石源已经行将就木。 身边一个铁塔式的汉子想要上前,却被韩闯拦住。 “你们到外面等我吧,我要和这两人说说话。” 若是之前,汉子断不会听韩闯的话,但经过明溪村的一切,郡兵们对韩闯敬若神明,自然不敢忤逆,当下狠狠的瞪了玉姬一眼,带着众人退去。 一时间,庙里只剩下三个人,韩闯、玉姬,还有石源。 韩闯迈步走进破庙中,他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都带着一种特别的韵律感。 玉姬挡在石源身前,警惕的凝望着韩闯。 “你想干什么?”她冷冷的道。 韩闯失笑道:“我就算真想干什么,你能阻拦吗?” 玉姬眼神黯然。 韩闯说的没错,若他真想干什么,她是无法阻拦的。就算全盛时期的她,都不具备抵抗韩闯的实力,更不用说此刻她也几近油尽灯枯,别说是一个韩闯,外面任何一名北山郡的郡兵,都能将她置于死地。 石源忽然笑了起来。 玉姬诧异的回头,只听石源说道:“玉姬,你让开吧,韩兄弟不会伤害我的。” 韩闯走到石源身边,右手趁势按住了他的脉门。玉姬正想对手,却被石源眼神制止。 韩闯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语气就像面对老朋友一样。 石源苦笑道:“还不要怪你,将穆恒林治好,这家伙又拿出了那个大渔网阵,而且古木王这个老家伙也不是真心助我。”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对老朋友抱怨,任谁听了刚才那一段话,都不会想到两人之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韩闯微微叹息道:“毒素即将入脑,有些麻烦。” 石源苦笑道:“你又何必说麻烦?直接说死定了不是更好。” 韩闯笑了,道:“以你的实力,恐怕想死也很难。” “是啊,”石源叹息道:“就因为想死都难,所以才觉得自己死定了。” 像石源这种告诉,毒素入脑一般不会让他直接死亡,而会慢慢折磨他,满满侵蚀他的意志和理性,直到最后,将他变成一个没有理性的疯子。 任何一个高手都不会接受自己变成一个疯子,他们往往会选择在疯狂之前,自我了断,石源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才说,不会立刻死,所以死定了。 韩闯微微摇头,轻声道:“其实你未必会死。” 石源道:“你别安慰我,我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韩闯笑了,道:“我的确不是好心人,”语声稍顿,又道:“要得到一件东西,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石源从韩闯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别样的味道,不禁开口试探道:“别告诉我你有办法解决毒素入脑的问题?” “入脑是解决不了。”石源眼神黯然。 韩闯微笑道:“可现在我却能阻止毒素入脑。” 五百九十四章 救命 中 韩闯的医术并不高明,可以说是极度蹩脚的,这点让顾老爹也无可奈何,你说拥有入微能力的武者,怎么会学不会医术? 刚开始顾老爹还不信邪,强迫他学习,到后来,干脆就随便了。惨痛的教训让他看破一个事实,在武道上拥有绝世天赋的人,怎大一定程度上可能是医道的白痴。 当然,这话是不可付诸于口的,倘若传出去,那得罪的天才可是不少。 当然,韩闯的医术也不是没有让顾老爹欣慰的地方,至少在治疗一些内伤上,用着显而易见的作用,有些特别的伤势甚至顾老爹也不得不依仗韩闯。 就好比此刻,面对身中剧毒的石源,顾老爹就算在这里,也只能束手无策。他是医生,又不是神,就算神也未必有办法,但韩闯却有办法。 “你相信我吗?”韩闯紧盯着石源,瞧着他那张脸上任何一点别样的表情。 石源温和的一笑,不顾玉姬不停的眼色,沉声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有得选择吗?” 韩闯大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接的人,不信就不信,但你没有选择。” 话一说完,他立刻将石源扶起,双手贴在他后背上,却并非要贯入真气,而只是探出一丝真气探寻。 石源体内触目惊心。 妖兽的身体虽然与人类不尽相同,但在某些地方还是差不多的,所以韩闯对于石源体内应该并不陌生。 但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一副陌生的景象,筋脉被墨绿色的毒素用填充,毫无真气的痕迹,就连丹田里也没有一丝可用的真气。 韩闯皱着眉头道:“没想到你伤的如此之重。” 石源笑了,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韩闯笑道:“当时确实希望,现在却不希望了。”语声稍顿,继续道:“当时我们是敌人,现在你是我的病人。” 石源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过了好久,就听韩闯道:“你的伤势有些麻烦,我也不敢担保百分百成功。” 此言一出,玉姬立刻厉声道:“可你刚才说——” 韩闯打断她的话:“我刚才说自己有把握,没说一定能成功。”说完这话后,便将目光移到石源身上,他知道无论玉姬说什么都没用,那不是她的身体,只有石源说了才算数。 石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有什么后果。” “死。”韩闯直言不讳的突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就像一把冰刀,刺激着石源的心脏。 他的心脏抽了抽,低声说道:“如果不处理会怎么样?” “还是死。”韩闯说:“不过会挺许多年,”他笑了,“但那不过是受许多年的痛苦而已。” “这么说,你为我治疗,如果失败了,我立刻就会死对吗?”石源凝望着韩闯的眼睛,试图从这双眼睛里找到任何晦涩的意味。 但可惜,它始终清澈,清澈的就像一泓与世界隔绝的清泉,叫人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 玉姬急道:“石源,我们不让他治,谁知道他是不是好心!” 对于韩闯,玉姬是缺乏好感的,这不但因为韩闯曾经战胜过她,羞辱过她,更多是因为韩闯是个人类。 在她心中,所有人类都是不可行的。 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不安的静寂漂浮在空气中,就像某种看不见的灰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源终于开口:“我相信你,动手吧。” 韩闯笑了,没有多余的语言,他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武魂,吞噬武魂,漩涡中飘洒着紫色的电弧,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声。 玉姬见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妖兽本能让他意识到这东西是多么的厉害,如果权力运转,绝非她所能承受的。 石源看了吞噬武魂一眼,平静的道:“武魂不错,能够吸收周围的天地元气。” 妖兽对于天地元气的感应要远超人类,韩闯的吞噬武魂一亮出,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小的破庙中,天地元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整个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韩闯笑道:“不值一提,小东西而已。” 石源不可置否的一笑,什么也没说,有些事情不需要点破,大家心照不宣便可。 韩闯道:“现在我要利用吞噬武魂吸收你体内的毒素,可能会吸走一些真气,别介意。” 石源笑道:“你是以身代我吗?你吸收了毒素,自己不会中毒吗?” 韩闯笑了,道:“别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自然是因为有办法避毒,我才这样做。” 当年吸收神木王鼎,让韩闯具备了避毒的能力,这渔网阵上的毒素虽然厉害,却也奈何不了他。 石源听了,点头道:“没想到你的武魂还有这种效果,倒是别致的很。”他头一偏,说道:“那就动手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真气给你吸收了。” 韩闯点了点头,掌中凝聚着一股吸力,悄然按上石源的后背。 仅仅一瞬间,石源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从他体内将那些盘踞在筋脉和丹田中的速度吸走。 不知是因为刚刚开始,还是就是如此,速度并不算快,但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石源微闭着眼儿,轻声说道:“果然别致的很,这武魂不错。若是天下间所有人都拥有你这武魂,那我们妖兽可就糟糕了。” 韩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这点你放心,别的不敢说,我这武魂可是天上地下唯一号的。” 石源不可置否。 要知道这天下可没有什么唯一的武魂,神州大陆之大,远非人类的想象,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或许就隐藏着与自己武魂相同的人。 他可以是一名受人敬仰的高手,也可以只是一个门派的小弟子,甚至可能在酒馆里打杂,在农田里种地。他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武魂的厉害,反而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庸庸碌碌的过上一辈子。 石源想的没错,但他却不知道一点,韩闯的武魂并非这个世界的,而是又他穿越而来的东西,倘若神州大陆还有第二个穿越者的话,那还有可能出现同样的武魂,只是现在看来,只有韩闯一个。 第五百九十五章 救命 下 石源一直在笑,即使艰难,他仍然挤出了一个笑脸,笑的勉强,笑的扭曲,让人见了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在笑。 韩闯看了,不禁微微一笑,说道:“难受就叫出来吧,憋着干什么?这里又没外人。”说话间,他瞥了玉姬一眼。 玉姬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韩闯的意思很明显,没有外人,那她就是内人了,内人是什么不言而喻了吧。 女人都是这样,即便在大多数时候显得洒脱、大大咧咧,但在涉及到潜藏于内的小情感时,却难免羞涩。 这就像女儿家的专利,男人是模仿不了的。 石源裂开嘴,说道:“你这家伙,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他确实疼痛,疼痛难忍,甚至筋脉之中还有一种牵扯的感觉,这种感觉比疼痛更令人难以忍受,但他没有叫,没有发出特别的声音,并且试图用笑意掩藏这些,但可惜,他失败了,被人看透了,可他依旧不会叫出声来。 韩闯笑道:”我怎么是来看你笑话的呢?很明显,我是来救你的。” 毒素一点点的从石源体内进入自己体内,韩闯一边要催动吞噬武魂吸收毒素,一边还有催动神木王鼎炼化毒素,甚至还要以无相功法导气归虚,其实他的压力一点也不比石源轻,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石源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你这哪里是救我,非命是在折磨我。”说着话的时候,他的脸不自然的抽动了两下,皮面几乎麻木。 韩闯这模样,不禁微微一笑,道:“我真是救你,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将毒素从你体内拔出,要不是遇见我,就算顾老爹也拿你没有办法。” 韩闯说的是大实话,顾老爹医术精湛不假,但石源的伤却不是精湛的医术所能解决的,更多还要依靠吞噬武魂。 韩闯的双手因为毒素侵入而变得漆黑,就像从墨池中拖出的一样,可他却毫不在乎,甚至看也没看一眼。 大约半个时辰,筋脉中的毒素就已经被拔出,韩闯现在小心翼翼的触碰石源的丹田。 丹田不比筋脉,要脆弱许多。不见很多高手都是被废掉丹田而失去武功,少有人筋脉碎裂失去武功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筋脉碎裂的人,直接就瘫了或者死了。 总之,当吸力触及到丹田时,韩闯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精神,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石源见到这一幕,不禁心中感叹,嘴上说道:“韩闯,你为何要费尽心力的救我,我们不是仇人吗?” 韩闯微微一笑,道:“之前是仇人,但你已经输了,就谈不上仇人了。” 石源又道:“别忘了我可是妖兽,而你是人类。” 韩闯笑道:“你又像说人类与妖兽的世仇对吗?我不在意,根本就不在意。” “没有人会不在意。”石源意味深长的道。 他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年进人类社会学习时的画面,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身份,甚至因为没有武魂,必须要装成一个完全不会功夫的书生,许多时候吃了亏也不能报复,更加不能展露。 石源的性子本暴虐无比,正是那一段日子,磨砺了他的性格,让他学会了收敛,学会的忍让,正是因为学会了这些,他才能以一介普通的大力猿猴之体,修炼成为融魂期的妖兽。 “哎。”思绪到此,他不禁叹了口气。 韩闯无奈的笑道:“又怎么了?” 石源道:“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韩闯以为他在说侵扰明溪村之事,害死喜儿父亲的事情,当下劝慰道:“喜儿说了,她父亲是在公平决斗中受的伤,她不怪你。” 石源一听,也顺着话头说道:“但李季甫终归是死在我手上的。” 韩闯道:“顾老爹告诉过我,喜儿父亲死时是笑着厉害,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有任何遗憾。” 石源皱眉道:“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言的求仁得仁?” 韩闯道:“你可以这样理解。”停了停,又道:“每个人类都有自己必须要守护的东西,他们为了自己守护的东西而牺牲,是最光荣的事情。” 石源摇头道:“不能理解人类的想法。”话锋一转,又道:“你也有守护的东西吗?” “我?”韩闯想到了聂青青,想到了那些在他生命里出现,在他生活中驻留的姑娘,想到了他的朋友、亲人,想到了所有与他有关的人,不禁面露温柔之色。 “你说的没错,我也有守护的人。” “人?”石源饶有兴趣的道:“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韩闯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我怎么没发现妖兽都是爱八卦的家伙。” 石源的脸红了红,尴尬的一笑,说道:“你看看我,只能这样坐着,不八卦一下会闷死的。” 韩闯笑了,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最想守护的人是个姑娘。” “哦,姑娘啊,一定很漂亮吧。”石源故意将语调拖的老长。 韩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石源道:“她现在在哪?” “不知道。”韩闯脸色瞬间黯然,“我们失散了,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西北一带。” 仿佛被韩闯的情绪所感染,石源也收敛笑容,轻声道:“西北一带可大的很,要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韩闯心知石源说的没错,西北域虽然不是武道最鼎盛的一域,却是神州大陆最大的一片疆域。 大小国家星罗密布,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他自己来到了苍澜国,就陷入一个又一个麻烦之中。 聂青青在其他地方,一定也陷入麻烦中。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更加黯然,心中打定主意,苍澜国的事情一了,就去寻找聂青青,绝不让她陷入与自己的危险中。 石源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开口道:“放心吧,西北虽大,但我们妖兽一族在这一带却格外团结,北山妖族与其他妖族的联系也非常紧密,到时候我会替你打听的。”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两个选择 之前还有些停歇迹象的雨,忽然又落了下来。 雨水混着大风,吹进破庙中,打在韩闯的后背上,可他却毫不在乎,依旧小心翼翼的催动着武魂。 丹田不比筋脉,他必须小心翼翼,而且就算足够小心,也不是万无一失。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任何一点小小的过错,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一道霹雳落在破庙门口,打在一刻枯死的树上,枯树顿时燃烧起来。门外立刻就有一大汉冲进来,对韩闯说道:“大人,着火了,先走吧!” 韩闯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们快去灭火。” 大汉有些支支吾吾。 韩闯冷声道:“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去。” 大汉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大人,那个火、那个火。” “那个火怎么了?” “那是天火!” 韩闯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大汉的意思。 神州大陆武道昌盛,也格外迷信,首先是迷信誓言,任何誓言都是必须遵守的,若不是遵守就会遭到天谴。 这天谴是什么,就天火了,通俗一点说,就是天雷,落在人身上,人就着了火,没人敢去扑灭这种火,在他们看来,天火是上天对于人类的惩罚。 对于此,韩闯是嗤之以鼻的,倘若天火是上天的惩罚的话,那为何不去劈那些坏人,反而是无论好坏,都劈。 韩闯不相信天谴之说,却不能强迫别人也不信,只能柔声对玉姬说道:“玉姬姑娘,劳烦你了。” 玉姬有些犹豫,妖兽甚至比人类更加害怕天火,有传言说,妖兽修炼乃是逆天之举,在突破生死期时,会招致天雷,度过则生,渡不过则死,长期以往,妖兽族群内,也形成了对天火的天生的恐惧。 韩闯皱眉道:“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受不得打扰。” 一句话让玉姬回过神来,她第一次意识到,对石源的爱要远远超过对于天火的恐惧。 “我知道了。”她坚定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庙门,那大汉也跟着厉害。 整间破庙中,只剩下韩闯和石源两人,石源叹息道:“你不该让她去的,妖兽对天火可是有天生的恐惧。” 韩闯笑了,道:“不得不如此啊,若是火烧到了这里,你就完蛋了。” 石源看了他的一眼,说道:“那我宁愿死。” 韩闯笑道:“有我在,你可死不了。” 吸力一点一点将毒素拔出,石源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身体也恢复了一些。韩闯看着他一步步的变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自豪之情,暗道:“我是不是以后要去当转职医生?” 这话若让顾老爹听到,一定会嗤之以鼻,甚至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就你这样的还转职医生?别害人了。” 当然,此刻顾老爹并不在这里,亦不能说任何话语。所以韩闯美妙的想法还得以继续。 渔网阵的速非同小可,韩闯自己也必须小心翼翼,炼化多少,吸收多少,不能快,也不能慢,所以这一过程显得有些缓慢,但缓慢中,却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霹雳破开了黑夜,打在破庙天定,一颗巨石受到震动,重重的落在地上,就落在韩闯身边,那响亮的声音令韩闯心生激荡,手上自然出了一些问题。 不大,但正是这不大的问题,却迎来了麻烦,他还未炼化完成,便将毒素纳入体内。 内视之下,这一点毒素顺着筋脉直攻韩闯丹田,他皱了皱眉,低声道:“麻烦了。” 石源也注意到这一点,连忙出声:“你先化解毒素,别管我。” 韩闯道:“不行,这个时候若停止,就是半途而废。” 石源心中欣慰,但嘴上却道:“你若不停,自己也会中毒。” 韩闯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立刻分出了一部分真气,对于这毒素。虽不能将毒素化解,但却暂时将它压制在筋脉之中。 韩闯也松了口气,暗道:“幸好发现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发现,非得出大问题不可。” 这下,他再不敢分神,甚至不再说话,只是全心全意的催动武魂。 不安的静寂在空气里漂浮着,韩闯没有说话,石源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像两尊没有生息的雕塑一般,若不是尚能感觉道彼此的真气缔结在一起,两人还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当然,有那么几分钟,确实非常危险。 大约一个时辰,丹田内的毒素被尽数拔出,韩闯也松了口气,展示将武魂收回,开始炼化自己体内的毒素。 那点毒素本就不多,若不是他在帮助石源吸毒,恐怕根本造不成什么风浪,不过瞬间,韩闯便将那一股毒素化解。 石源笑了,道:“刚才好险。” 韩闯耸了耸肩膀,道:“是很危险,不过好在解决了。” 石源道:“是啊,这下我算被治愈了?” 韩闯摇头道:“没这简单。”停了停,他详细解释道:“筋脉中和丹田的毒素都被拔出,但有些毒素已经进入你的脑干下方,这才是关键和难点。” 石源哭丧着脸道:“我还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没想到还没开始。” 韩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不然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石源道:“我还真以为是简单的事情。” 韩闯冷笑一声,道:“问题严重的很。”语声稍顿,继续道:“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放着脑干下方的毒素不管,但这些毒素会切断筋脉,若是你再次运功,毒素就会进入脑干,后果我不用说也明白吧。” 石源苦笑道:“这么说我不就成了废人吗?” 韩闯笑道:“也不是完全是废人,你至少可以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只是不应用而已。” “那不还是废人吗?”石源没好气的道,“说说第二个选择吧。” 韩闯道:“第二个选择就是冒险拔出毒素,老实告诉你,我没有把握,一旦伤了你的脑干,你可就——” “成白痴对吗?” “没错,”韩闯难得露出笑脸。 第五百九十七章 截点 石源忽然笑了,笑的玩味,但韩闯却从这笑容这种,多少看出了一些无奈之色。他理解这种无奈,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任意谁都会无奈。 毕竟两个选择的结果,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但无论如何,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韩闯道:“怎么样?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石源苦笑道:“一个是必定成为废人,一个是可能成为傻子,你让我怎么选?”语声稍顿,他又道:“这样,你告诉你,如果我选择拔毒,你有多少把握。” 韩闯思忖片刻,说道:“三层,最多三层。” “三层啊。”石源道:“三层就够了,拔毒吧。” 韩闯心头一颤,低声道:“你要想清楚,我只有三层把握,也就是说有七层的可能会失败。“ 石源豁然一笑,说道:“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们看问题的角度有所不同,你看到的是七层失败的可能,我看到的却是你的三层把握。” “有区别吗?”韩闯道。 “当然,”石源道:“一个是七层失败的可能,一个是三层成功的可能,你说有区别没有。” 韩闯无语。 区别,当然是有的,就是字面上的区别,从根本上来说,亮着是一样的,正是因为这一点,韩闯才不敢轻易为石源拔毒,要知道失败的可能性高达七层。 而且这个七层还是有水分,韩闯顾及在此刻的状态下,他最多只有两层的把握,也就是说,八层的可能性会失败。 “你再考虑一下吧,不能动用真气,你还有强健的肉体,也未必是一个废人。”韩闯劝慰道。 事实上他,他也不想石源将所有的压力加注在他身上,那是他所难以承受的重量。“ 石源忽然转过身,认真的盯着他,眼神有些凝重,但更多的却是宽慰。 “我都相信你,你有什么不相信自己的。”他停了停,继续道:“你刚才借故将玉姬支走,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犹豫了,和我战斗时的那种气魄到哪里去了。” 气魄? 韩闯一脸苦笑。 “那是战斗时,我根本什么都忘记了。” “那你就将这当成一场战斗就好了,忘记所有的事情,专注于拔毒。” 石源说的肃然,韩闯也不禁为他打动,但若说就因为这一点打动贸然动手的话,也不可能。 韩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石源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轻声叹道:“我问你,若是没了真气,我最多是什么级别的妖兽。” “凝神期,不能再说多了。”韩闯如是说道。 妖兽的肉体力量强大,融魂期的大力猿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即便如此,只看肉体力量的,石源还是只能等于凝神期的妖兽。 石源一听这话,立刻苦笑道:“你也看到了,凝神期,你认为我会愿意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凝神期的妖兽吗?如果是这样,你还不如一掌毙了我。” “我——” 韩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几分钟过后,他平静的开口道:“好,我帮你拔毒。” 石源笑了起来。 统一了思想过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两人都是融魂期的高手,对拔毒一事自然不会陌生,虽然发生在脑干附近有些特别,但依旧难不倒两人,两人很快就商量出了一个计划。 “你还能调用多少真气。”韩闯说。 “不足一层,”石源道,“这些还是拔毒之后才发现的。” 韩闯松了口气道:“有一层就好,等一下我拔毒的时候,你催动着一层真气,死死护住脑干。” 石源肃声道:“知道了。” 事关他自己,容不得有丝毫大意。 简单的商量过后,韩闯开始动手,双手抵石源后背,吸力进入石源身体,这一次不是向下,而是缓缓向上探寻。 他将先上部附近筋脉中的毒素拔去,这一点和拔去筋脉中的毒素没什么区别,所以进行的十分顺利,接着是脑干附近,也就是这一次拔毒的核心区域。 吸力行进到这里时,韩闯忽然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 石源感觉到这种犹豫,微微张开眼,低声说道:“放心去做吧,我相信你。” 一句话,令韩闯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催动吸力探入这片区域。 与筋脉和丹田之中不同,此处的筋脉更加细小,就像一条主干分出了无数支流,而这些支流又彼此纠缠,彼此缔结,有些甚至又融合在一起。 如此复杂的局面,对于拔毒者耐心的要求就更高,索性韩闯本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他小心翼翼的催动着吸力,缓缓在这写细小筋脉中前进。 每前进一步,就会吸收一些毒素,同时神木王鼎会将这些毒素炼化。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过程,机械而繁琐,但却不得不如此。这种事情没有所谓的捷径可以走。 “一切顺利。”韩闯轻声笑道。 石源也微微一笑,可就在这时候,韩闯惊呼起来。 “怎么了?”石源皱眉道。 韩闯道:“遇见一块截点。” 筋脉中有截点并不奇怪,人类不可能贯通所有筋脉,所以有些筋脉中是存在真气无法贯通的截点的。 韩闯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情况真正出现,还是让他心忧。 要知真气没有贯通过的筋脉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脆弱,他必须比之前小心几倍,精准的控制吸力,这才不会破环筋脉。 “我要开始了。”一切准备就绪,韩闯提醒了一声。 “开始吧。”石源道。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侵入大脑,心知这是吸力强行破开截点的标致,所以也不慌张。 但这疼痛却是如此清晰,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若非顾及到干扰韩闯,他恐怕已经叫了出来,便是没有出声,此刻他的表情也扭曲的如同狰狞的恶鬼。 韩闯看不到石源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身体的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心软,但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 他明白,事已至此,绝没有后悔的理由。 第五百九十八章 疼痛,剧烈的疼痛,说是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冷汗紧贴着后背,蠕蠕而下,浸透了衣衫。 那件染血的长衣,如同下水道的淤泥,仅仅贴在身上,绝难以用舒适来形容,石源现在在意的也不是所谓的舒适。 吸力要破开从未被贯通的筋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像摆弄新生的婴儿一样,你必须小心翼翼,只有丝毫大意,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任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若说石源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伴随着疼痛的加剧,他的紧张也在加剧,甚至连整个身体都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会给韩闯带来一个不好的暗示,但却完全没有办法,颤抖已经完全超脱了他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成为一种本能。 此刻,他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强忍着痛苦,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大约几分钟,他却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当疼痛停止时,他整个人就像从池塘里捞出的老猫。 韩闯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调笑道:“怎么样?不好受吧。” 石源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嘴上却道:“现在我肯定了,你不是来治我的,而是来折磨我的。” 韩闯笑道:“这就算折磨吗?那折磨才刚刚开始。” 脑干下方的筋脉复杂程度超过韩闯的想象,如此复杂的情况让他也感觉有些棘手,想要轻而易举的解决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同样的痛苦,石源还需承受更多,甚至是更加惨烈的痛苦。 “我看的,就还有三个截点。” “还有三个?” “要继续吗?” “继续吧!” “啊!” 石源终于忍不住惨叫出来,恐怕事到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忍住不叫,或许是叫声的舒缓,石源感觉疼痛仿佛轻了一些。 他低声道:“我感觉没那么疼了。” 韩闯没好气的道:“不是没那么疼,而是你已经习惯了。” 毒素被一点一点从脑干之下拔出,虽然疼痛不止,但石源却能感觉身体在一点一点恢复。 之前还有一种眩晕感,现在这种眩晕感已经完全消失,算是好转的一个标致。 石源紧咬着牙齿,声音从齿缝中发出:“韩闯,我发誓你真的不适合当一名医师。” 韩闯笑道:“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没什么,大多数武者都不适合。” “不,”石源打断他的话,“你下手就不知道轻重!” 韩闯哭着脸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这里有那么多截点,你自己没打通筋脉,毒素却进去了。” 石源只能紧咬着牙齿,心中腹诽。 大多半个时辰,玉姬回到庙中,来到两人身旁,开口问道:“怎么样?” 韩闯道:“还不错,再有几个时辰就完成了。” “还要几个时辰啊!”石源听到这话,忍不住大叫一声,“你杀了我吧!” 韩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还会开玩笑,看来效果不错啊。” 石源翻起了白眼,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韩闯都不会在意的。 玉姬低声问道:“韩闯,真的没事了吗?” 韩闯笑道:“放心吧,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石源也听到了这一点,不禁心花怒放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什么时候能恢复实力?” 韩闯摇头道:“这可不好说,依你这次受伤的程度,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 “不会吧,我感觉就是中毒而已。”石源叫道。 韩闯道:“中毒只是一方面,毒素侵入了筋脉和腑脏,虽然已经被我吸出,但依旧对筋脉和腑脏有很大的损伤,若不好好调理,别说更进一步了,就算能否恢复实力都犹未可知。” “这么眼中?”玉姬问道。 “不错,”韩闯道,“还不仅仅是中毒,还有外伤。”话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穆老头也真是厉害,能把你弄成这样。外伤虽然不致命,但却流了不少血啊。” 石源一听这话,立刻怒声道:“那老家伙若不是仗着渔网阵,绝不是我的对手。” 韩闯听过太多的若不是,此刻听见,只是不屑的撇了撇的嘴,说道:“你不也是仗着妖兽的天赋好,所以战斗力才在他之上吗?” 此言一出,石源立刻噤声。 没错,他若不是仗着妖兽的体质,就算有融魂后期的修为,恐怕也不是穆恒林的对手。 这就要涉及道家学渊源了,石源虽曾去人类世界系统学习过武技,但毕竟学到的只是皮毛,人类武技的真正精髓都掌握在世家和宗门之中,偏偏这两个地方,石源都不可能进去。 若非他天资聪颖,也不可能用简单的武技达到现在这种水平。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闷。 韩闯挑了挑眉头,轻声道:“总之这次北山妖兽是一败涂地,短期之内不可能再入侵北山郡了。” 石源和玉姬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一次与上一次妖兽潮不同,上一次他们虽然退去,但却是因为石源输给了李季甫,履行誓言而退,这一次却是真正的大败而回,妖兽的损失尚在其次,最主要还是六大王的态度。 从这次古木王带回神木战士和树精灵的做法,石源嗅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韩闯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你们妖兽之间怎样争斗我不管,只要别再入侵北山郡就好。” 这也是韩闯替石源治疗的条件。 石源摇头道:“就算我还想,北山妖兽也没有进攻北山郡的实力了。” “那不正好?”韩闯笑道,“妖兽与人类也可以和平共处。” 石源冷笑道:“虽然你救了我的命,但这句话我绝不敢苟同,妖兽与人类之间的仇怨是不可化解的。几万年来,来人猎杀妖兽,取妖丹和妖兽肢体铸炼魂宝;妖兽则以人类为食物,两个族群之间的关系绝不可能缓解。” 韩闯听着石源那认真的语气,不禁叹了口气。 第五百九十九章 从前,韩闯不知何为种族间的仇恨,他从未经历过那种不死不休,更没有亲见过那些耸人听闻,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书上,从别人口中,从那些不属于直接认知的渠道中得到的可笑的结果。 他试图将这些结果融合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并且洋洋自得,以为正确,但实际上,那却是大错特错的,从开头就是错误,而他值得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这种错误。 多么可悲的事实啊! 有那么几分钟,韩闯没有说话,再多的话语也是平白浪费口舌,起不到任何作用;过了几分钟,他开口:“好吧,不论仇恨如何难以化解,北山妖兽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绝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元气的,这就够了。” 玉姬和石源的脸上闪过一缕黯然,韩闯说的没错,即便不甘、不愿,但又能如何,以妖兽现在的力量,以北山妖兽内部的问题,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北山郡,顾及人类世界。 最好的结论是石源能够稳住北山妖族这个大族群,但真的如此轻松吗?就连石源自己也没有把握。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个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涉及这个话题,而是更多的谈论起了风月,谈论起了武功,尤其是韩闯和石源,一个是剑客,一个是武学奇才,交谈之中,两人竟发现了彼此之间有很多共同点。 这种共同点让两人交谈甚欢,就连一向与韩闯不是很对付的玉姬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之间确实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默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闯将最后一丝毒素从石源身体里拔出,终于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说道:“好了,完成了。” 石源也内视自己的身体,果真发现原本堆积的毒素清理一空,只剩下满目苍夷的筋脉。 他不禁苦笑一声,说道:“看来这一次真要调理很长很长的时间。” 韩闯笑道:“不单单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不好好调理,还会留下后遗症。” 尽管不甘,但石源仍然承认这一点,他看着韩闯欲言又止。 “怎么了?”韩闯问。 “没什么。”石源回答:“只是在想,既然你治不治我,北山妖兽都无力下山,那对于你来说不是很吃亏吗?” 玉姬也一脸疑惑的望着韩闯。 石源说的没错,对于韩闯来说,治不治疗石源并不重要,他的目的早在击败石源的那一刻就已经达到但他依旧医治了石源,这是让石源,也是让玉姬无法明白的事实。 韩闯笑了,低声道:“我无意于伤害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包括妖兽。既然你我在这座破庙里相遇,就是有缘,既然我正好能治疗你的伤势,那就更加有缘,治疗你对我又没有害处,我何乐而不为。” 听得好话,石源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傻的人吗?”韩闯调笑道。 石源哑然失笑。 “不,如果你都算傻的话,那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聪明人了。” 韩闯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石源神秘的一笑,道:“只是单纯的夸奖你是一个特别的人而已。” 韩闯道:“可我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即便是穿越者,韩闯也不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有多少区别,都是有血有肉,都是同一种物种,他不会把自己当成异类,也不会让人把自己当成异类。 石源笑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韩闯心中一突,脸色不变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难道还是其他世界的吗?” 石源笑道:“若不是知道不可能,我真要怀疑你是其他世界的人了。” 韩闯心中松了口气,暗道:“原来只是一句调笑而已,吓死我了。”脸上面色不变,沉声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应该走了。” 庙门外,雨丝编制而成的雨幕向东南的方向压来——此刻正是东南风。 石源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不禁皱眉道:“这么着急干什么?等雨停了再走。” 他和韩闯一见如故,两人之间又没有了直接利害冲突,自然愿意多待在一起。 韩闯笑道:“下次吧,现在我归心似箭。” 石源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明白明白,我明白了。”扭头对玉姬道:“替我送他出去。” 韩闯笑道:“送我出去?石源,你是把这里当成你的妖兽行宫了吧。” 石源哑然失笑。 最终,玉姬将韩闯送到了门口。 她看了一眼交织的雨丝,漫不经心的说道:“谢谢。” 虽然看韩闯不顺眼,但对方毕竟救了石源,就是对她有大恩,若是一声谢谢都不说,绝不是玉姬的做派。 但她又觉得石源落得如此下场都是韩闯的设计,心里有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只能在没人听的见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的一说。 旁人或许难以听见这声音,但韩闯又怎会听不见,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表示,仿佛假装听不见一般。 两人十分默契的没有谈论这个话题,就此分别,直到韩闯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玉姬忽然感觉身体被从后抱着。 她没有挣扎,会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只有一个。 “你怎么起来了?”玉姬道。 “我真当我是行将就木的病人吗?”石源笑道。 玉姬回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刚才你差点死了。” 石源摇头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那也不成。”玉姬道。 石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把,我没有问题。” 玉姬眉头微蹙,一双妙目在他身上扫过。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石源大笑道:“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语声稍顿,他又道:“放心吧,只是被毒素入体,腐蚀了一些筋脉和腑脏而已,刚才韩闯用真气帮我温养过了。” “他?”玉姬眼神迷离,“他会那么好心吗?” 石源收敛笑容,淡淡的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治好了我,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么说,我们还应该对他心存感激?”玉姬讥笑道:“别忘记了,如果没有他,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绝不会变得如此狼狈。” 石源大笑。 “你认为我狼狈吗?” “当然。”玉姬撇了撇嘴,“你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 石源轻抚着她柔滑的黑发,柔声说道:“换个角度来看,情况就会好的多。”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可是不破不立的道理?” 玉姬眼神一动,像是有些明悟,但嘴上却兀自道:“不知道,你也别告诉我。” 石源当然不会由着她的性子,当下开口道:“你就是太尖锐了。” “我尖锐?”玉姬没好气的道:“是,他治疗你是事实,但真的别忘记了,是他一手造成了你现在的情况,还有,他是人类,我们是妖兽!” 石源显然没想到玉姬会如此激动,不禁皱了皱眉,低声道:“人类和妖兽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说什么?”玉姬诧异的看了石源一眼,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样,“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石源吗?” “如假包换。”石源露出一个笑容。 玉姬摇头道:“从前的石源可不会说出这种话。” 石源苦笑道:“从前的石源也不会在与一名人类争锋中落于下风。” 玉姬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被他征服了?” 石源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样说。”玉姬追问。 石源叹了口气,淡淡的道:“你没感觉,他是一个如此特别的人类吗?” 玉姬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她试图阐明人类都是一丘之貉的观点,但却发现,韩闯在这个观点上竟然完全不适合。 他是一个如此特别的人,特别到让人忽视了他的人类身份。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诡异的沉寂。终于,玉姬忍受不住这种沉寂,开口说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石源故作莫名。 玉姬没好气的道:“古木王背叛了你,你打算怎么办?是回北山找他麻烦吗?” 她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古木王的所作所为,在他们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古木王竟然撤回了原本调拨而来的神木战士和树精灵。 若是有这两支强力妖族,石源绝不可能被渔网阵困住,妖兽大军也不可能受到人类的绞杀。 当然,这话涉及到石源的自尊,绝不可轻易说出。 石源笑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你看我傻吗?” “有时候,是很傻。”玉姬竟十分认得的说。 这样的答案让石源哭笑不得,好半天,他只能开口道:“玉姬啊玉姬,没想到你这么不了解我。” 玉姬不屑的道:“谁说我不了解你了,我要是不了解你的话,谁算了解你呢?” 石源笑道:“你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玉姬道:“那是什么意思?” 石源道:“我现在暂时失去实力,根本没法和古木王争锋,其他五大王的态度也十分暧昧,在弄清楚他们的态度之前,我不像挑战古木王。” 玉姬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忍?” 石源很认真的点头。 玉姬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烦闷:他们不是没有忍让过,但自从石源成为北山妖王之后,这种忍让就成为了过去,没有妥协,更多的是针锋相对,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这显然不是石源的做事风格,如此一来,理由只有一个,他的伤势真的很重,重到不得不对古木王忍让的地步。 石源像是看出玉姬心中所想,当下解释道:“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玉姬不屑的道:“还不是那个古木王和韩闯联合在一起,来那个人各的好处,陷害了你。那古木王说不定现在还做着北山妖王的美梦。” 石源皱了皱眉,沉声道:“古木王不是那样的人。” 玉姬接话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人类中有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玉姬所说的事实就是古木王突然抽回了神木战士和树精灵,在整个过程中,古木王不曾出过手,但却让玉姬恨得牙痒痒,只把一切的罪孽都归结于其身。 石源摇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古木王若真的在意北山妖王的称号的话,当年在我上门挑战之时,就不会避而不战了。” 石源说的正是当年他出道时,连挑了北山五大王,最后挑战古木王的时候,古木王竟没有应战,也成就了他北山妖王的威名。 玉姬心知内情,冷笑道:“那是这家伙在突破的关键时刻,不能动手而已。” 石源摇头道:“但他之后也没有动手。” 玉姬道:“那是因为怕了。” 石源道:“你认为古木王会害怕吗?” “我——”玉姬动了动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下意识就认为古木王是害怕石源,所以一直不敢挑战,但仔细分析,又觉得不太可能。 北山妖族结构复杂,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六大王所在的种族,其中阴阳王的种族稀少,可以不论,其他种族在北山妖族中,都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年石源并没有真正战胜古木王,所以六大王对这个北山妖王的称号并不心服,到现在也奉行的阳奉阴违的态势。 这个时候,只要古木王登高一呼,就算将他石源逐出北山妖族也不是不可能,但古木王却没有这样做。 他就像一个慈祥的老者一样包容的后辈,要说这样的妖兽对虚名有什么贪图,就连玉姬自己也不相信。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玉姬忍不敢确信,嘴上说道:“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把握,这次有把握了,定然会将你逐出北山。” 石源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看不太可能。”语声稍顿,继续道:“我觉得古木王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整片北山笼罩在阴雨之中,古木林里却没有雨水,那些耸入云天的高大枝叶彼此缔结,将雨水拦在半空。 古木林是整个北山最特别,也是最神秘的地方,就算石源也从不敢贸然进入其中,至于其他妖族,更加不敢侵入。 古木一族与北山其他妖族不同,这是一种十分特别的种族,其他妖族虽然修炼艰难,但从出生到产生真正的灵识,最多也不过百年。 简单来说,百年时间,只要妖兽不死,就能产生灵识,开始修炼。 但古木一族却需要千年的时间才能产生灵识,正式开始修炼,虽然他们的起点很高,几乎每一个族人都是凝神期以上的高手,但族群却稀少的很,每一个族人都族群来说,都弥足珍贵。 古木林中的古木殿除了作为古木王的宫殿之外,还是那些产生灵识的古木的栖身之地,是古木林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月苍生站在古木殿中央,一脸微笑的凝视着王座上的古木王。 “幸不辱命,将所有孩子带了回来。”月苍生说道。 古木王微微一笑,道:“干得好,我族人稀少,经不起牺牲。” 月苍生叹了口气,又对古木王说:“大王,我有一事不名。” 古木王笑道:“你可是不明白,我为何要抛弃石源?” “没错。”月苍生道:“石源虽然将北山妖族弄的乌烟瘴气,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妖族,而那个韩闯只是一个人类,您为何放弃一名妖族,而去帮助一名人类?” 这是萦绕在月苍生心中的疑团,他不明白古木王为什么会这样做。 要知道人类和妖族的仇怨是不可化解的。 古木王凝视着月苍生,那苍老的脸上显出无奈的表情。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月苍生心中一动,道:“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古木王看着月苍生,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认为我不敢帮助韩闯,是吗?” 这话说的平和,没有一丝怪罪的意思,可月苍生却低垂着头,躬身道:“属下不敢。” 古木王指着他笑道:“这世上有什么是你月苍生不敢的?”话锋一转道:“其实我帮助韩闯,也是为了整个族群。” 月苍生抬头,疑惑的望着古木王,“属下不明白,难道那个韩闯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依仗?”古木王笑了,道:“依仗倒是没有,只是一座靠山,大靠山。” “属下不明白。”月苍生愈发疑惑。 在他看来,靠山不就是依仗吗?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古木王像是看出月苍生心中所想,微微笑道:“依仗是依仗,靠山是靠山,韩闯并不知道有个人在暗中帮助他,所以只能叫靠山。” 月苍生皱着眉头,低声道:“那人是谁?能让我整个古木族忌惮?” “是谁?”古木王的视线忽然从月苍生脸上移开,落在头顶的森然壁画上。 “那是一个整个北山妖族都惹不起的人。” 第六百章 阴阳王走进玄冰洞。 玄冰洞是北山中的一处冰洞,位处北山中央,人迹罕至之地,表面有阵法围绕,普通妖兽不得其法,都不可进入。 阴阳王之所以能进来,因为这里是六大王秘密会晤的地方,但今天,此刻,玄冰洞里却只有五个人。 头顶是夜明珠,照亮了整片洞穴。 夜明珠仿佛并不放光,而是吸收黑暗,当黑暗被吸收,剩下的就是光线了。 其他四人见阴阳王进来,觉得有些惊讶,因为他很少参加类似的聚会。 虽没人喜欢阴阳王,但他毕竟是北山的妖王,怠慢不得。秃鹫王一见他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阴阳王!” 他笑着,但任谁都感觉到,那只是皮肉之上的笑容,皮肉之下,没有半点微笑的痕迹。 阴阳王冷冷的哼了一声,坐在习惯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口,闭口不言。 秃鹫王自讨了一个没趣,只能心中苦笑。 狮王皱眉道:“好了,老秃鹫,让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这场会议是秃鹫王召集的,自然,他应该首先说明为什么。 秃鹫王开口道:“你们可得知石源一败涂地的消息?” 石源败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山,虽然流传不广,但六大王哪个不是耳目众多,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狮王道:“没错,是听到了,不过这和你秃鹫王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孩子们可没去进攻北山郡,损伤的也不多。” 狮王没什么城府,想要有话直说,所有偶尔语气有些耿直,其他人都习惯了,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自然。 秃鹫王微微一笑,说道:“狮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秃鹫王道:“我的意思是说,石源败了,自己还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狮王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 旁边的狼王忽然开口:“他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兴趣驱走石源。” “这——” 此言一出,便是一向以胆大著成的狮王也不禁吓了一跳。 驱除石源?或许从前他想过这个问题,很认真的想过,但随着石源势力的日益扩大,他也打消了这个想法。 大抵是你不将手伸到我妖族,我就不和你纠缠。 此刻骤然听野狼王提起,狮王不禁心头一颤,诧异的望着秃鹫王。 “老秃鹫,你这是什么意思?” 秃鹫王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几十年前,北山可是六大王的天下,在六大王的治下,北山妖族虽然不敢说兴盛,但也没有衰落的迹象。石源十六年前,进攻北山郡,损兵折将,最后更是因为自己的失败而至使整个北山妖族一无所获,那时候北山妖族就有衰落的迹象。” 他停了停,继续道:“再说现在,现在妖兽大军溃败,北山衰败已成定局,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要重新选择一个首脑出来?” 胖子赤蟒王收敛起惯常的笑容,冷色道:“这么说,你秃鹫王是有意登顶那个位置?” 秃鹫王脸色一变,立刻道:“不,我绝没有那个意思。”语声稍顿,继续道:“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九头秃鹫一族对其他族群来说,还算实力强大,但若和狼族和狮族相比,就力有不逮了。” 野狼王皱眉道:“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狮王也道:“我也没兴趣。” 野狼王出生不高,若登顶自然不能服众,他虽然有野心,但也不屑去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首领。 至于狮王,那是真没有什么野心,反正无论首领的位置如何变换,他狮族北山妖族第一大族的位置都不会有任何动摇,正是因为此,所以他从不计较谁是首脑。 众人的目光落在赤蟒王身上。 蛇族虽不如狼族和狮族庞大,但势力也算不小,赤蟒王虽然不是蛇族的王,但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才更加容易让他站上那个位置。 赤蟒王一见众人的目光,脸色骤变,沉声道:“我绝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若是有,天打雷劈!” 狮王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回到秃鹫王身上。 “老秃鹫,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没人适合那个位置。” 秃鹫王笑道:“这里的人是没人适合,但不代表北山中没人适合。” “你的意思是?”狮王眉头紧皱。 “他的意思是古木王。”进来后久不说话的阴阳王忽然开口,点破了秃鹫王的心思。 众人一听古木王的名号,眼睛顿时一亮。 无论从任何方面说,古木王成为北山妖王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首先,他曾是北山的最强者,时至今日,依旧在北山妖族的一些老人中,占据不可替代的地位。 第二,古木族族群稀少,而且族人产生困难,就算让他当上了北山妖王的位置,众人也不担心古木一族做大。 第三,古木王曾经做过这个首脑的位置,采取无为而治的方略,也让北山妖族得到了极其巨大的发展。 综上三点,五大王心中已经认可了古木王,但还有一点是阻碍他们的桎梏。 狮王道:“但古木林却在这个时候封山了。” 赤蟒王也接话道:“没错,你们说这是不是古木王在向我们表态?” 的确,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封山,确实有不涉及北山妖族权利纠葛的意思,也很符合古木王的性格。 合情合理。 “不会。”野狼王忽然说道:“古木王封山是在石源失败之前,除非他提前预料到石源会大败而归。” 众人下意识摇头,就连他们也没预料到石源会失败,更不用说古木王了。 “那他为什么封山?”狮王道。 “恐怕是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吧。”赤蟒王道,“但如果他知道北山现在的状况,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此刻,妖族大军败退的消息还没真正传入北山,只有一些只言片语,许多妖兽都不相信,等到消息真正传来,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这是肯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外。 狮王也明白这一点,当下道:“没错,赤蟒说的对。古木王虽然无欲无求,但若北山妖族出事,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秃鹫王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打算,我们五个联合起来,去古木林,要求古木王出山,想要我们五个出面,他不会拒绝的。” 一边说话,秃鹫王一边环视四周,见众人依旧是一副犹豫的模样不禁开口:“还有一点各位不得不去考虑。” “什么?”狮王问道。 秃鹫王道:“那石源这一次被推而归,自己的嫡系部队损失惨重,而我们六大王的部队却没有损失,难免他不会产生一些想法。”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先找上古木王,由他出头,就算石源伤的不重,我们也无需怕他,然后在联合我们手中的力量,将石源和玉姬逐出北山妖族,彻底绝了他们念头。” 狮王犹豫道:“此事挺大,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其他人也做出一副需要考虑的样子。 秃鹫王叹息道:“你们这一考虑不要紧,要是被石源缓过劲来,那问题就严重了。”他抬起头,凝望着众人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平心而论,你们愿意各自的族群被石源插上一脚吗?” 秃鹫王之前的话虽然在理,但对其他四位却没有切肤之痛,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想到石源当年的所作所为,心中的怒火即刻被挑起。 狮王大吼一声,道:“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五个一起,上门去找古木王出山!” 白昼降临,韩闯回到了北山郡,同时回归的还有四千余郡兵,这时北山郡已经开始了庆祝,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军队,甚至那些世家,也都开始庆祝。 韩闯来到了穆家庆祝会的现场,见到了穆恒林。 老头依旧是从前的模样,但脸上却露出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笑容,那是一种雄姿英方的笑容。 韩闯微微一笑,敬了酒穆恒林一杯酒,说道:“我说穆老头,你这次也太狠了,那个石源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了。” 穆恒林眯缝着眼儿,轻声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也是他大意,敢以身犯险,不然我也奈何不了他。”话锋一转,老头又道:“不过韩兄弟你为何要救他?” 从郡兵口中,穆恒林得知韩闯救助石源的消息,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韩闯可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他加上渔网阵能对付石源,可未必就对付的了韩闯,对于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韩闯笑道:“穆老头是在埋怨我吗?” 穆恒林道:“我怎么敢埋怨你的?” 韩闯道:“听你的语气就是在埋怨。” 穆恒林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没好气的道:“没错,我就是埋怨了。”事到如今,他也不做隐瞒,自顾自的道:“我说你啊,我好不容易才将那个石源废掉,你倒好,把他治好了,这不是让我做了无用功吗?” 穆恒林这一抱怨也是有理由的,从前他因为受伤,不如石源,每一次都不敢和对方单打独斗,不知受了多少闲气,这一次总算发泄了出来,却被韩闯给破坏了,若说他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 更不用说石源还是北山妖兽的头领,若是头领阵亡,对北山妖兽震撼有多大,就不用说了——石源的死至少能让北山妖兽二十年内无法犯境。 虽然穆恒林表现的咄咄逼人,但韩闯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喝了两口酒,夹了两口菜,直到穆恒林看的都有些牙痒痒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说道:“石源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穆恒林皱眉道。 韩闯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若是北山妖族中没有和石源相当的人物的话,我会选择将他击杀,这样一来,就像你说的一样,北山妖族没有统领,至少二十年内不足为患。但北山妖族中却有一个只妖兽,比石源更加危险。” “谁?” “古木王。” “古木王?”穆恒林眉头紧皱,“我听过这个名号,出名尚在我之前,不过近些年来,却被石源压的有些势微。他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我亲自与他交过手。”石源道,“他的实力与我在伯仲之间,那一次战胜他,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石源回想起与古木王交手的画面,只觉自己实在胜的侥幸,若不是临场有些灵感,恐怕已经一败涂地了。 穆恒林皱眉道:“好吧,就算他厉害,但这和你医治石源有什么关系?” 韩闯微微一笑,道:“穆老头可知现在苍澜国的局势?” 一句话,让穆恒林摸不到头脑,但依旧回答道:“苍王和国王在争势。” “不错。”韩闯道:“正是两龙相争,不然以苍澜国的实力去锐气,绝不仅仅只是西北一小国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穆恒林心中升起一点明悟。 韩闯道:“没错,一山不容二虎,我将石源放回去,正是让他和古木王争锋,从前石源占据上风,古木王不敢有所作为,现在石源势力大损,古木王反占上风,但却不足以压倒石源,正是一个平衡的局面。” 穆恒林道:“所以你想让两妖争斗不休,内耗之下,就无暇顾及我北山了?” “好计谋!”听旁边传来一叫好声。 石源扭头一看,就见一熟人施施然走了过来。 “叶胜天,你过来干什么?”穆恒林冷着脸说道。 北山郡一战,虽然有叶胜天的功劳,但他云营明明早就已经到了,却偏偏等到妖族溃败时才大举出击,捡了不少便宜,还没受到任何损失,再加上两人之间的宿怨,也让穆恒林面对叶胜天时,更加没有什么好的脸色。 叶胜天倒是对此见怪不怪,微笑着对穆恒林道:“穆老头,还在计较我取了你的功劳啊?要我说,你这老家伙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功劳,反正你也不会厉害北山郡,倒是我现在对功劳是缺的很啊。” 穆恒林人老为奸,自然知道叶胜天的意思,当下也脸色缓和道:“这一次我就卖你一个人情,不计较了,以后北山郡若是出事,你云营定要第一时间增援。” 这本是一个普通的要求,但叶胜天却脸色一凝,苦笑道:“穆老头又在为难我了,恐怕过几天,我就不知道云营了。” “怎么会事?”穆恒林皱眉道:“莫非你犯了什么错?”想想他也觉得不可能,以叶胜天的资历和军中地位,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不可能被调离云营。 叶胜天苦笑道:“不是犯错,而是立功。” “哦。”穆恒林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拖长了音调道:“原来报应来的这么快,这下你叶胜天也快成光杆将军了。” 叶胜天笑道:“光杆将军倒不可怕,我也想早点离开云营这个位置。” 韩闯接话道:“叶大帅,你在云营做的好好的,为什么想离开?” “好好的?”穆恒林指着叶胜天大笑道:“你认为他希望待在这位置上?” “难道不是?”韩闯道。 “不是。”穆恒林忽然很认真的说:“不信你自己问他。” 韩闯将目光移到叶胜天脸上。 叶胜天苦笑道:“云营大帅这个位置,真不是人当的。我在那个位置上,就像被放在火上考!” 叶胜天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韩闯可非笨人,稍稍一想就明白其中缘由,当下忍不住笑道:“那要恭喜叶大帅得偿所愿了。” 叶胜天笑道:“是啊,是啊,得偿所愿,逃出樊笼啊!” 他这边在笑,那边穆恒林却笑不出来,只听穆恒林说道:“叶胜天,你走之后谁会过来?是苍王的人还是国王的人。” “应该是国王的人吧。”叶胜天苦笑道,“毕竟走的是正规路子,不是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叶胜天中毒的事情虽然是秘密,但却瞒不过穆恒林,他一听此话便明白。 “国王的人还好,还好。”穆家虽与皇室不睦,但陆伯贤却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穆家翻脸。 相反,苍王陆平则是另一个极端,能力过人,魅力十足,但无论性格和脾气都很张扬。 这种人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穆恒林道:“你叶胜天倒是一走了之,留下北山一个烂摊子给我。” 叶胜天笑了,道:“穆老头,别得了拍便宜还卖乖,北山可是你的地盘,谁不知道?而且这地方能叫烂摊子吗?” 穆恒林难得语塞。 北山还真不能说是烂摊子,虽然地处偏僻,但背靠北山,有数不尽的资源可以开发,光说每年妖兽内丹和皮毛交易,就让穆家赚了个底朝天,要不也不会引起皇室的妒忌。 两人这边说着话,渐渐将话题引到了韩闯身上。 叶胜天道:“对了,韩兄弟有什么打算?” 韩闯叹息道:“能有什么打算?此间事了,我就要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 “有了朋友失散了,我要找到他。” 叶胜天笑道:“这样感情好,不如过几天,等认命下来了,你就跟着我回苍澜国,苍澜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情报一方面却是一流,要在西北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也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第六百零一章 很柔和的光从苍王的书房里透出来,柔和的就像一只女人的手,绵软、纤细,又处处透露着温柔,抚在身上,给人以淡淡的温暖。 但这种温暖显然不足以驱走苍王身上的严寒,他的脸,就像凛冽寒风中,被冻结的湖面,森然的不可思议。 站在他旁边,也能感觉道丝丝寒气,绝不仅仅用刺骨就能形容。 越峰和夜离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他们都知道苍王的愤怒是因为什么,倘若仅仅是计谋失败,他绝不会如此,只有被对手抢先一步,才能让苍王如此震怒。 “啪”的一声,苍王将手中的文书重重拍在道台上,脸色阴沉如水。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书上写着叶胜天回调升迁的消息,但这并非主要,最主要的是,接替叶胜天,成为云营主帅的,竟是陆伯贤的人。 越峰和夜离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此刻的苍王需要的不是他们的回答,而是发泄,发泄掉心中的怒火后,才会一切正常。 有那么几分钟,房间里压抑的就像阴云笼罩的天空。 过了一会儿,苍王冷冷的道:“不解释是吗?那我就问了。”他冷冷的瞥了夜离一眼,不屑的道:“你不是说暗卫是苍澜国最优秀的情报机关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事先竟没有任何消息!”视线又落在越峰身上,“还有你,不是说料事如神吗?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 两人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以说是无妄之灾,情报机构就算再优秀,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何况这本就是徐妃的妙手偶得,陆伯贤当场就拟好了御旨,当时只有两人在场,根本就没有露出更多风声。 第二,陆伯贤这步棋走的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将自己的生死之交叶胜天换掉。 苍王怒视着两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眼神一软,口中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要怪罪谁,只是想找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们两个是我的左膀右臂,现在说说有什么办法。” 夜离看了越峰一眼,示意他先说,越峰身为首席谋主,自然不会相让。 “这件事情一定有人在背后为国王出谋划策,整个计谋并不是他的风格。”越峰顿了顿,继续说:“国王是理由自己乾纲独断的权利,出了一个阳谋,我们根本无法阻拦。原本还可以在叶胜天升迁这件事上做一些手脚,可现在不行了。” 没错,整个计谋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此次叶胜天率领营运击退最猛烈的一次妖兽潮,可以说是立下大功,若说得不到升迁,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伯贤正是利用叶胜天的功劳,将他升迁,剥离出了云营。若是叶胜天本人对此有异议的话,还能够改变,但看叶胜天接到御旨的当天就起身,实在看不出有任何不愿意的意思。 夜离也叹了口气,说道:“整件事情,暗卫完全没有得到任何风声,御旨到时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如今木已成舟,想要反对恐怕有些困难。” 苍王皱眉道:“如果我在朝堂上执意反对吗?”苍王在朝堂上虽然势微,但并不等于完全没有势力,若他一派突然发难,也能让陆伯贤头疼许久。 “不可。”越峰皱眉说道。 “为何不可?”苍王疑惑道,他并不恼怒,只是疑惑而已。苍王虽然雄才大略,但在计谋策划上却远不如面前这两人,所以他也乐的听从两人建议。 夜离接话道:“我明白的越峰的意思,也同意他的想法,此事万万不可。”他顿了顿,继续道:“首先,我们的主要势力在军队,在朝堂并没有多少势力,若是突然发难,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到最后恐怕也难以阻挡事情发生。” “不止。”越峰道:“我们在朝堂的势力虽然不大,但大多都在暗处,若此刻发难,无异于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为了一场必输的战役暴露全盘势力,实在不智。”、 “还有。”夜离看了越峰一眼,补充道:“刚才我也说了,要阻拦此事只有在叶胜天身上下手,但叶胜天此次功劳太大,不封不妥,我们若公然反对起回京,恐怕会招致清流的攻击。” 清流在苍澜国是一股独特的势力,大多由读书人组成,他们有些身居高位,独善其身,有些则在野,可声明隆厚,这些人一般不会对朝议发表过多的建议,但如果遇到不公的事情,他们也一定会发生。 这一群人,可以说是苍澜国真正有良心的一群人。 苍王听得两人解释,不禁眉头更皱,低声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成,难道就任由陆伯贤掌握云营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拳头,脖上的青筋迸似是极不想要这种结果。 越峰笑了,说道:“其实国王想要掌控云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怎么说?”苍王眼睛骤亮,眼神灼灼的凝望着越峰。 越峰笑道:“想那叶胜天在云营经营了十年,云营也从最开始战斗力低下的部队,成长为如今训练有素,站力非常的部队,其在云营中的声望不可当第二想。这样一个人离开云营,自然会造成权利暂时的真空,我们的人,可以乘虚而入。” 苍王正想叫好,就听夜离道:“有一个问题。” 越峰笑道:“什么问题?” 两人一为谋主,一为暗卫,一明一暗,辅佐苍王,可以说配合默契;夜离很少质疑越峰的计谋,但几乎每一次质疑都不是无的放矢。 越峰也不会嫉妒,他知道自己的缺点,虽然善于谋划,但往往好用险,远不如夜离稳重。 夜离歉意的看了越峰一眼,然后说道:“叶胜天此人名利心并不重,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将云营交给陆伯贤,既然要脱身,他必须在我们和陆伯贤中选一个,陆伯贤乃是他的生死之交,虽然十几年过去,两人的交情有些淡漠,但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相信他会选择陆伯贤的。” 夜离顿了顿,继续道:“在这种情况下,陆伯贤派出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在他的帮助之下就能很轻易的掌控云营,这时我们的暗子若要出头,非但不会有任何作用,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越峰皱了皱眉,心中不得不承认夜离说的有理有据,当下说道:“看来要阻止是真不可能了。” 苍王也叹了口气,说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吗?” “不然。”越峰道:“就算陆伯贤在叶胜天的帮助下控制云营,我们也并非全无办法。” “什么办法?”苍王问。 夜离也饶有兴趣的望着越峰。 越峰笑道:“陆伯贤一系的将军是什么人,王爷应该比我们清楚吧。” 苍王眯缝着眼,狭窄的缝隙里透出两道不屑的光:“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也就只有当年的岳启生是个人物,可惜啊——” 话到这里,苍王忽然眼珠一动,心中有了些明悟。 “你的意思是?” “没错,”越峰道:“虽然我们无法阻止陆伯贤派去的人接替叶胜天,却可以让他无法真正掌控云营。” 夜离也开口道:“据暗卫回报,这次接替叶胜天的人选是牛达。” “牛达?你确定是这家伙?”苍王瞪大了眼睛,眼珠里止不住的笑意流出。 “没错。”夜离笑道:“我更加肯定帮陆伯贤出谋划策的人并非是他的谋主了,若是谋主,或许不会想到这样的计谋,但倘若想到了,就绝不会用牛达这个人。” 苍王道:“是啊,牛达此人心比天高,可惜能力不足,见小利而亡义,干大事则惜身,作一行军参谋尚可,若是做一军统帅,还真实难为了他。” 夜离道:“不错,牛达此人确实有这样那样的性格缺点,但真正能指他于死地的却不是另外一条。” “你知道些什么?”苍王的眼睛里尽是笑意,他明白只要夜离这样说,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种东西足以置人于死地。 夜离笑道:“我们这位牛达将军可是苍澜国青楼楚馆的常客,不但家里养了几房妻妾,在还有一青楼女子替他生了一个私生子。” 越峰指着夜离笑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一定是这个私生子行为不检点。”苍澜国贵族拥有妻妾并不奇怪,就算拥有几个私生子也没什么,若是安分守己,少不得会有一番富贵,但若不安分,那可就。 夜离冷笑两声:“这家伙名叫牛进,整天打着牛达的旗号在苍澜国里横行,他也算有些小聪明,从不招惹那些皇族贵胄,只是商人和小贵族却被他招惹了不少。” 苍王沉声道:“你是想利用他?” 夜离道:“没错,牛进此人大可利用,我们可以诱导他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事情一出,再结合他身份,至少也可治牛进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到时就可趁他初入云营,根基不稳时,将他一举拔除,换上我们的人。” 苍王一听这话,顿时乐了起来,不足的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持家不严可不是小事,一个家庭都管不了,怎么管理一支军队。” 两人本是足智多谋之人,三言两语之下,就为牛进构建了一条计谋,可怜的牛进尚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一张大网中,依旧生活在浑浑噩噩之中,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不表。 烛火依旧温柔,苍王身上的寒气却去了很多,有了对此,他也不再烦心,反而对越峰和夜离说道:“对了,你们知道这此妖兽潮中谁立了第一功吗?” “难道不是叶胜天吗?”越峰惊讶道。 他身为谋主,主动屏蔽了情报,只有苍王问时,才会知道,所以并不知晓北山郡的消息。 夜离却对此知之甚详细,低声说道:“叶胜天只是最后的时候才出手,虽然斩首了不少妖族,当真正抵抗妖族的却另有其人。” “穆家?”越峰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苍王指着他大笑起来:“你这越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真是穆家,我会和你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吗?” 越峰也不尴尬,反而说道:“那会是谁?” 苍王与夜离对视一眼,笑道:“是一个叫韩闯的高手。” 越峰眉头紧皱,似是在头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处痕迹:“就是那个突然出现在北山郡的融魂期高手?” “不错。”苍王道,“正是那个融魂期高手。” “他怎么做到的?”得到肯定答复后,越峰愈发显得不可思议。 融魂期的高手虽然厉害,但也只可保证自己在妖兽潮中活命,在战场中,融魂期的武者毕竟也只有一人,威力有限。 夜离笑道:“这个韩闯可不仅仅是一个融魂期的武者那么简单。”他掌控暗卫,连续几次被韩闯挫败,自然对其上了心,将其近期的所作所为调查的一清二楚。 当他将一切说出来时,越峰已经瞪大了眼睛。 “我没听错吧,联合穆家,调来郡兵解了明溪村的为难,还顺手和北山妖王石源大战一场,两败俱伤;然后在这场战斗的第三天,和六大王单挑,站而胜之;还医治了穆恒林的顽疾,一手促成了妖兽在北山郡的溃败,这家伙还是谁人?” 越峰自认为在出谋划策上绝不次于韩闯,但也仅限于此。他自己知道,若将自己和韩闯易地而处,自己绝不可能扭转乾坤。 要知韩闯所做之事,很多都要求出类拔萃的武技与胆魄的结合,有些人武者武技和胆魄够了,但谋划却不足;有些是谋划足了,武技或胆魄却不够,偏偏要处理那种情况,两种缺一不可。 思忖到此,越峰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文武双全,真实一个妖人。” 苍王也叹息道:“没错,典型的妖人一个,几次坏了我的大事。不过痛击妖族这事情做的真实爽快。” 苍王之前还愁云满面,此刻却有些眉飞色舞,无论他和陆伯贤争斗如何激烈,始终都是苍澜国皇室内部的争斗,皇室对于北山妖兽的态度是一致的。 要不以这两人的势力,早就对叶胜天下手,不至于到如今才暗下计谋。 夜离也叹息道:“我夜离很少佩服人,但这个韩闯,却让我不得不佩服。不但足智多谋,而且还是融魂期的高手,最主要还有胆有识,真不知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培养出这种妖人。 他下意识的已经将韩闯划分在家族子弟中。 “听说他是从外域来的。”苍王接了一句话。他虽没有像夜离那样调查韩闯调查的如此彻底,但却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韩闯是从外域来的。 这一事实让越峰和夜离都皱紧眉头。 “外域啊”两个人同时喃喃道。 “怎么了?”苍王疑惑道。 越峰先反应过来,说道:“既然他是从外域来,那就是说没有投靠任何一个势力,不如我们拉拢他如何?” 苍王皱眉道:“可之前我们针对过他几次,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 夜离摇头道:“这点放心,他绝不是记仇的人,毕竟我们的针对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顺势。而且我管他出谋划策,擅长因势利导,绝不会轻易接下或推走我们伸去的橄榄枝。” 苍王一听两人解释,心中暗喜,嘴上却道:“就怕这个人傲气冲天。” 夜离笑道:“哪个有本事的人没有傲气,就看您能否收服他的傲气了。” 苍王一听这话,立刻大笑起来。 “我倒要看看,我能否收服那个韩闯。” 北山,古木林。 古木林是北山的禁地,只有古木一族的族人才能再次生活,即便是其他五大王要进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大多数时候,只需要通报一声,得到古木王的许可,五大王就能进入,但此时此刻,他们却被两颗神木战士挡在古木林外。 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两株神木战士,赤蟒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歹也是一方妖王,融魂期的妖兽,如今却被挡在古木林外,首先这面子上就过去。 他当下上前,对着两株神木战士大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赤蟒王,北山六大王中的赤蟒王,和你们古木王是同等级的存在。” 两株神木战士理也不理他,布满青苔上眼珠上翻,凝望着远方的天空,仿佛天空中有更加重要的东西似得。 赤蟒王怒火中烧,就要爆发,可还没等他说话,就被秃鹫王拉住。 “老秃鹫,你干什么?”赤蟒王冷冷的回头,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瞪着秃鹫王,那模样,仿佛秃鹫王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出手一样。 秃鹫王愣了愣,然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赤蟒王你先靠后,让我来事实。” 赤蟒王心中虽不满,但也没有拒绝,毕竟他可看出,这两棵神木战士是软硬不吃。若是平常妖兽,他早就一掌呼过去,但这可是神木战士,是古木一族的核心成为,古木一族的稀少大家都知道,自然由不得他呼来喝去。 秃鹫王上前一步,对神木战士说道:“在下六大王中的秃鹫王,此次携其他四大王前来摆放古木王,还请通报一声。” 或许是秃鹫王显得比较和颜悦色,或许是他长得比较人畜无害,两株神木战士终于有了动作。 其中一株弯下腰,望着秃鹫王,冷冷道:“古木林封山一个月,谁也不能进,谁也不可出。” 秃鹫王道:“小兄弟,我们是五大王联袂前来,你就进去通报一声。” 神木战士冷笑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谁也不能进,谁也不可出。这个谁中就包括了妖王。” “你!”这下就算秃鹫王脾气再好,也按耐不住出手,右手闪电般的挥出,犹如一把长刀,扫向神木战士腰间。 秃鹫王虽然不善于近身肉搏,但毕竟是融魂期的高手,对付一株凝神期的神木战士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恼怒这神木战士对他的态度,所以出手绝没有容情,一手之下,风声呼呼而来。 就在手掌即将扫到神木战士腰间出,忽然被一道绿色的屏障挡住,秃鹫王大怒道:“谁,是谁在挡住我。” “是我!”神木战士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两株神木战士即可从中分开,就见远处走来一青山男子,形容俊俏,身姿挺拔,颇有一番翩翩公子的风度。 秃鹫王一眼就认出来人,咬牙道:“月苍生,你总算来了。” 他自知月苍生在古木林中的身份,自然不敢大意,收敛了怒火,平静的道:“月苍生,你出来就好,这两个神木战士挡住我们去见古木王。” 说着冷冷的盯了神木战士一眼,却没见到,两株神木战士眼中的讥笑。 月苍生冷笑的盯了两株神木战士一眼,平静的道:“你们可告知了五大王?” 神木战士道:“告知了,可他们质疑要进。” 月苍生摇了摇头,对秃鹫王说:“秃鹫王,对不起了,现在我们古木林正在封山中,古木王不会见外人。” 秃鹫王还没说话,身后的狮王便嚷嚷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敢这样对我们说话,我们可是和古木王同级的五大王,难道连见一见他也不行?” 月苍生只是冷冷的看了狮王一眼,不再说话,仿佛所有的话,刚才都说的十分清楚。 狮王本不擅长口舌,见月苍生不说话,正合他意,右手握指成拳,一拳向月苍生头顶砸来。 这一群出的突然,就算身边的其他几位妖王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狮王对月苍生发起攻击。 月苍生像是早有准备,立刻和两株神木战士形成品字形,三人一体,挥出一拳,两道拳风在空气中碰撞,发出扑哧一声闷响,狮王一脸退后了三步,三人却巍然不动。 狮王大骇道:“月苍生,你竟隐藏的如此之生!” 虽然月苍生是三人合力接他这一拳,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道月苍生的强大,至少也是融魂期的妖兽。 月苍生冷笑道:“这是古木林,古木林中就算你是妖王,也撒不的野。”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打断,月苍生循声望去,只见野狼王盯着他冷冷的笑着。 野狼王道:“你月苍生的实力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别忘记,我们可是五大王,是五个融魂期的高手,你自认为自己能挡住五个融魂期高手的攻击吗?” 月苍生皱了皱眉,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才狮王那一拳,若不是三人一体,若不是在古木林中,他绝计不可能抵抗,更不用说五人一起攻击了。 可古木林的尊严绝不允许被践踏,月苍生面色肃然的道:“你们可以试试!” 野狼王冷笑道:“我正有此意!”说着和身旁的阴阳王、赤蟒王对视一眼,准备一同出手。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凿进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月苍生,让他们进来吧。”正是古木王的声音。 既然古木王开口,月苍生自然不会再阻拦几人,只是冷冷的看了几人一眼,便让开一条道路,说道:“几位跟我来吧。” 古木林中道路复杂、弯曲。 明明看着是一段不长的路,可几人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来到古木殿,古木王正坐在王座上,一脸凝望的望着来人。 “苍生,你先下去吧。” “是” 月苍生退出殿外,整个大殿中,只剩下六大王。 秃鹫王上前抱拳见礼道:“古木王,不知古木林为何要封山一个月。” 这也是众人疑惑的地方,古木林虽然是禁地,但甚少封山,上一次封山还是几十年前,古木王准备突破的时候,此刻再次封山,也容不得他们不浮想联翩。 古木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老夫有感于古木一族实力下降,所以特意封山,督促孩子们修炼。” 借口! 几乎所有人都听出这个一个借口,但偏偏却是一个让人无法质疑的借口。就像古木林封山之事一样,说到底,也不过是古木林的内务,别人不解释,也就不解释了。 事实上,古木王也根本没有解释。 秃鹫王皱了皱眉,沉声道:“古木王封山的不是时候,你可知道石源打败而回,妖兽大军损失惨重。” 古木王眉头一挑,笑道:“我虽封山,但还不至于耳聋眼瞎,是听到一些消息。” 秃鹫王笑道:“是啊,那石源贪功冒进,至使大军受到如此重创,作为北山妖王,实在不该如此啊。” 古木王皱了皱眉,说道:“的确,这事石源做的却是有失水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秃鹫王尴尬下来,他忧心将他们的计划说出,但又觉突兀,不是他风格,只能试探道:“那您就没什么想法?”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暗示,秃鹫王绝不相信古木王听不出来,但古木王只是说道:“老夫能有什么想法,先封好山门督促孩子们好生修炼才是正理,你们刚才不是见道了吗?苍生那孩子可是进步不小。” “的确,的确。”秃鹫王附和道,话锋一转,又道:“古木王,我的意思是说,人类一朝得胜,破会乘胜追击,倒时便是我北山妖兽的一场浩劫。” 古木王笑道:“秃鹫王又说笑了,人族虽然得胜,但我六大王的实力未有损伤,叶胜天和穆恒林只要不傻,就不会追入北山。” 秃鹫王听古木王如此说,心中暗道:“这老家伙还在推脱,看来要来点猛药。”当下咬了咬牙,说道:“古木王,石源已经不适合继续担当北山妖族的领袖一位了。” 古木王笑道:“我也觉得他不适合,不如就你秃鹫王来吧,我绝对支持。” 一句话,把秃鹫王呛的半死,他怎么也没想到,古木王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怏怏的道:“古木王,我们是希望由您来担当首领这一重要职位。”说着,还回头环视了其他四王,然后补充道:“这是我们五人共同的想法。” 古木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安静和凝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秃鹫王。” “自然知道。”秃鹫王不卑不亢的道,“其实就算石源不战败,我们也有此意,您看看石源当政这些年,将北山妖族弄的乌烟瘴气。除了他本族的大力猿猴之外,其他族群哪有什么大的发展。” 赤蟒王也接话道:“没错,石源此人刚愎自用,不听人劝,为一己之私,错误的发动战争,已经影响到了我北山妖族的存亡,我们商量过,他确实已经不适合继续再在首领这个位置上了。” “所以你们选择了我?”古木王眼皮微微垂下。 “不错。”狮王道,“如今北山妖族中,只有我们六大王能当此重任,而六大王里,只有你古木王能够服众。” 其实狮王也不是没动过野心,但第一,他所在的狮族乃是北山第一强族,若他再成为北山妖王的话,难免会有一家独大之嫌疑;第二,狮王知道自己无论是实力还是魄力上都不足以服众,比之石源尚且不如,更不用说古木王了;第三,他曾经正面败于石源之手,更没有脸面取代其,成为北山之王。 如此三点,也绝了狮王成为北山妖王的念头,所以此刻他说的话,绝对出自于真心。 就连一向与狮王不对付的野狼王,也开口说道:“古木王,若是别人当了这北山妖王,我野狼王第一个不服,若是你来当,我就服气。” 北山两大妖族的首领都如此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古木王身上。古木王脸色未变,话也未说,只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着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这些年石源做的确实有些过了,已经侵占到了我们六大妖族的利益。但这个北山妖王的位置,我是不可能去坐的。” “为什么!”赤蟒王大喊道:“为什么古木王你不能坐上这个位置,你曾经坐过啊!” 古木王看了赤蟒王一眼,说道:“此事不用再问,我也不会再说。” 赤蟒王摇头表示不解,其他人也一脸疑惑的望着古木王。 古木王叹息道:“此事、此事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脑海里不禁想到了那个黑衣人,想到了他的实力,已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苦涩之感。” 他原本以为黑衣人是要将北山重新洗牌,所以才让他封山;如今却是明白,黑衣人是让他辞掉北山妖王的位置,所以才要求他那样做。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足以让石源稳住失态,那时就算他再次出山,也难以和石源争锋。 一念到此,他不禁意兴阑珊,摆手道:“去吧,去吧,不要再来了!” 众人只觉得面前景色一变,就被送出了古木殿,回到了古木林外。 “刚才是怎么了?”阴阳王不可思议的道。 不光是他,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明明没感觉怎么样,可已经被古木王送出了古木林,众人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疑惑:同样是妖王,同样是融魂期的妖兽,古木王竟然已经超越了他们如此之多。 还是狮王见多识广,片刻恍惚后,便说道:“不用多想,古木殿中有玄机。”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同为融魂期妖兽,古木王就算比他们厉害,但也不至于厉害道这种程度,但若加上古木殿的加成,就不一样了。 古木殿的甚至比整座北山还要古老,其中的玄妙更是不足为外人道。 赤蟒王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秃鹫王道:“既然古木王不愿出山,我们也逼迫不了他,不如——” “不如什么?”阴阳王道:“别告诉我,你个老秃鹫要当这北山妖王,我第一个就表不答应。” 秃鹫王咳嗽了两声,尴尬的道:“我老秃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的意思是说,不如我们五个一起当这北山妖王。” “五个一起?” “没错,”秃鹫王道:“既然我们谁也不服谁,不如就五人共治北山,怎么也要将石源那个家伙拉下马才是。” 众人听的这话,刚开始还觉得不可思议,可后来却感觉并非没有可能。谁也没规定首领只能是一个人不是吗? 再说了,那石源实力强大,也非他们一人所敌,但五人联合,就算石源和玉姬联手,也不是对手。 思忖到此,狮王更是兴高采烈的道:“就是这样,古木王不当首领,我们五个一起当,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石源继续当下去了。”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算是完成了一个最简陋的社会契约。 特制的马车里,白色火盆中升着很旺的火。车厢重剑安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三种酒。 一种西北的烈酒,辣人咽喉;一种西域的葡萄酒,香醇中带着甘甜;一种江南的清酒,有一种属于江风的芬芳。 酒的味道不同,所以喝酒的器具也不同,烈酒用碗,葡萄酒用夜光杯,清酒用小杯。 酒不同,器具不同,喝酒的人自然也不同。 叶胜天是军人,军人喜欢烈酒,一天不喝就浑身不舒服;顾老爹是医者,医者讲究养生,喝的是葡萄酒;韩闯是年轻人,喝的是江南的清酒。 用从北山郡冰窟里钓出的鱼,配上青蒜,喝着清酒。 一口琥珀色的鱼肉,一口琥珀色的酒水,喝的好不快活。 身旁的顾喜儿叹了口气,懒懒的说道:“为何大山哥不和我们一起?” 叶胜天笑了,道:“喜儿姑娘这是在埋怨我吗?” 叶胜天提出让韩闯一同进苍澜城的建议后,韩闯就回到明溪村,和顾老爹商量了半天,就定下决议,两人一同去苍澜城。 顾老爹一方面担心韩闯,一方面也是静极思动,想要故地重游,所以跟着一起上路。顾老爹走了,自然不会留顾喜儿一个人,于是喜儿也感觉顾老爹进苍澜城,倒是大山,选择进云营服役,着实让顾喜儿恼火了一阵子。 顾喜儿听的这话,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猛地抬头,白了叶胜天一眼。 “叶大帅,原来您还知道这一点啊。” 叶胜天没想到顾喜儿会这样说,当下尴尬的笑道:“喜儿姑娘,这可不能怪我,是大山兄弟自己选的。” 顾老爹也跟着说道:“是啊,喜儿。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把他拴在身边,”刚开始还说的一本正经,到后来竟越发猥琐起来:“我说喜儿,大山又不会跑,就在云营里,你什么时候想他了,就去看看,我们又不会拦你。” “爷爷!” 顾喜儿狠狠的跺了跺脚,羞涩的低下头。 韩闯摇头道:“对了,叶大帅,我拖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叶胜天在韩闯买年前吹嘘了苍澜国的情报机构如何出色,韩闯也将寻找聂青青的任务交给了他,只是叶胜天并未得到消息。 他皱着眉头,说道:“还没有消息。” 韩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青青现在何方,过的好不好。” 叶胜天摇头道:“你也别担心,消息才传回苍澜城两天,没有回音也正常,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韩闯只能点头。 有那么几分钟中,车厢里沉重而压抑,只有三个男人一口一口灌酒的声音。过了没多久,马车忽然停下,叶胜天皱眉道:“怎么会事!” 立刻就有士兵说道:“大帅,有人拦住我们的去路。” “有人拦住我们的去路?是谁?”叶胜天皱眉道。 他是云营的大帅,此次回朝更是要领大将军的位置,想不到有哪个不张眼的家伙会挡住他的去路。 士兵说道:“大帅,那人自称是苍王的手下。” “什么?苍王?”叶胜天眉头紧皱。 第六百零二章 邀约与拒绝 越峰,男,三十岁,未婚。 作为一名三十岁还未婚的男人,他自然有风流的资本,善剑术,善诗词,并且凭借这两点,常年混迹于苍澜城的青楼楚馆之中,别人背地里都叫他苍澜城的花花公子。 他当然知道这个称呼,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连苍王也觉得,越峰什么都好,就是私生活太不检点。 但私生活检点越峰可就不是越峰了,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越峰微笑着凝望着缓缓走下马车的叶胜天,开口说道:“叶大帅,十年未见,您还如往昔一样。” “哼!”叶胜天冷哼一声。 事实上,当他看到拦路之人是越峰时,脸就阴沉下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年他在苍澜城里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和越峰看上了同一名青楼女子,两人年纪相当,才敢相当,相貌也相当,甚至连家世背/景也相当,最后只能各逞本事。 若是行军打仗,叶胜天自然技高一筹,可哄女孩子这种事情,就是越峰的特长了,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越峰抱的美娇/娘,叶胜天黯然远走。 可以说,叶胜天有今天的成就,也算是越峰一手促成的,当然这促成之法就不那么友好,所以一直到现在,叶胜天和越峰都有一些势同水火的意思。 当然,这火是叶胜天,他是军人,自然直白;水则是越峰,圆滑而柔和,却与火天生相克。 韩闯从马车上走下来,正见两人对视那一幕,只感觉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绽放出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虽然认不得越峰,但韩闯也明白伸手不打笑面人的道理,当下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叶大帅,这位是?” “这位就是苍澜城第一花花公子,苍王的忠实狗腿子越峰。”叶胜天的语气酸溜溜的,就像嘴边搁了一缸醋,呼出的气体都带着酸楚的味道。 韩闯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妙。”心想着这泥人还有三分火,你叶胜天这样说人,别人定不会给你好脸色。 没想到越峰只是微微一笑,似是完全不在意的上来抱拳道:“这位就是力挽狂澜的韩闯韩先生吧,在下越峰,久仰大名,今日的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 真挚的表情,温和的微笑,还有翩翩佳公子的气质风度,任谁面对越峰,也生不出厌恶之情。 韩闯道:“在下韩闯,不过可不是什么力挽狂澜的韩先生。” 越峰轻笑一声道:“韩先生客气了,如今苍澜城里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力挫北山妖王石源,一己之力战胜北山六大王,定下妙计,大败妖兽大军,这些可都在苍澜城里传遍了。” “这个——” 韩闯疑惑的望着叶胜天,只见他也露出同样疑惑的表情。 “越峰,这些你都听谁说的?”叶胜天没好气的问。 “苍澜城人所共知,不用特意去听谁说,因为谁都知道。”越峰的微笑依旧温柔而安静,就像夏季原野里的一阵清风。 而这阵清风吹进韩闯和叶胜天心中,却冷的刺骨。 (这是怎么会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一切?难道是穆恒林泄露出去的?不,绝不可能,穆恒林不是多嘴多舌的人,那是谁?是云营里的人吗?) 韩闯的眼神里射出两道寒光。 与韩闯的疑惑与猜测不同,叶胜天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一定是云营里有人泄露了消息) 他心中暗叹,只觉自己已格外小心,依旧没能扫除所有的奸细。其实这也怨不得他,毕竟苍王埋在云营里的奸细不多,而且平素里从不动用,更不会在暗地里使绊马索,所以一直都没有暴露。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心中明了。 韩闯正想开口寒暄两句,就听马车顾喜儿的清脆的声音传来:“原来我韩大哥的大名已经传出这么远了!” 越峰只觉得这声音犹如夏季夜风拂过的风铃,清脆悦耳,抬头一看,就见一不施粉黛的素颜姑娘从马车上跳下,那轻灵的身影一动,就溜到了韩闯身边。 便是以越峰的见识,也忍不住暗叹一声:“好干净的姑娘。” 顾喜儿出生明溪村,从未接触过花花世界,心灵干净的就像一颗水晶,让人骤见之下,难免心生喜爱。 再加上越峰平素里所见之女子,大多是青楼楚馆的红娘,红妆素裹,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姑娘,骤见之下,眼睛立刻一亮。 韩闯见他这眼神,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挡在顾喜儿身前。 “越先生,不知何故拦住我们的马车。”一句话,将直入话题,也不给越峰任何接触顾喜儿的机会。 越峰一见韩闯表情,心里跟明镜似得,暗笑一声,连忙道:“我是特意来此等您的。” “等我?”韩闯皱眉道,“我韩闯一介布衣,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越先生等待的。” 这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隐隐有逐客之意。若是旁人听了,大约会拂袖就走,可越峰却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听的这话,只是微微一笑,便开口道: “韩先生又错了,您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之前我说了,您现在在苍澜城里可是鼎鼎有名,说是当红的人物也不为过。” 韩闯失笑道:“那些都是谬传而已,韩闯并未做那么多事情,这次能一句击退妖兽潮,还是叶大帅和云营将士,以及北山郡守兵的功劳。韩某在其中的作用微不足道。” 顾喜儿不屑的努了努嘴,旁人不知道自己这个韩大哥的功劳,她怎会不知,刚想反驳两句,就见韩闯那锐利的目光袭来,本要说的话,也就生生咽了下去。 “是啊,是啊,韩大哥确实没做什么。”她低声说道。 越峰微微一笑,道:“没想到韩先生如此虚怀若谷,您的事情苍王都知晓,就不必推脱了。” 越峰一句话,将韩闯试图敷衍过去的念头击破,并且点出了他在苍王面前完全没有秘密。 这一句话,若是旁人听了,少不得会心慌,但韩闯却兀自镇定的道:“难得苍王能关注韩某,还请越先生代在下说声谢谢。” “不如韩先生亲自向苍王道谢如何?” 越峰一句话,令周围的空气忽然一凝,不但韩闯眉头紧皱,便是叶胜天也忍不住开口:“越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峰笑道:“叶大帅,在下现在是苍王手下的谋主,您说这话能有什么意思?”转头对韩闯说道:“韩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苍王对您是推崇有加,有意邀请您成为苍王府的入幕之宾,或许之前您和苍王府之间有些不愉快,但我在这里代苍王给您一个保证,只要您答应,所有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 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着,像是烟尘,锁死了所有人的咽喉。有那么几分钟没人说话,无论是顾喜儿,叶胜天,还是韩闯,都没有说话。 而三个人噤声的原因又各有不同,顾喜儿是因为害怕,所以紧抓着韩闯的胳膊;叶胜天是因为好不容易逃离漩涡,不像在深入;韩闯则是单纯的审视,目光在越峰身上扫过,试图将他从上到下看个通透,然而让韩闯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透越峰这个人,这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道吸收了所有光芒的黑洞,叫人看不出究竟。 就在这时,韩闯忽然笑出声来。 “苍王实在抬爱。” “您同意了?” “不同意。” 越峰脸上喜色退去,代之以肃穆和冰冷。 “我能知道理由吗?” “我不希望苍王这个人。” “你还没接触过苍王,现在下断言未免太早了。” “正是因为我没接触过他,就断定自己不会喜欢他,所以才不像和他接触。” 韩闯微笑着从越峰身边走过,悄悄送出一句话:“替我带个口信给苍王,我韩闯只是个局外人,不像入局,但如果他逼我,就别怪我入局玩一玩。” 话一说完,留下越峰一人站在原地,韩闯径直向前走去,走了没多久,他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叶大帅,与我步行进城如何?” 叶胜天笑着摇了摇头,大声应和道:“正有此意。”说完,冷冷的盯了越峰一眼。 是夜,无风,却冷的刺骨。 这刺骨深寒并非由风送来,而是源自于一个人,坐在道台后的一个人。 苍王,他面沉如水。 有人生气的时候,会笑,会让别人感觉温暖,然后在温暖中摸出一把刀,这叫笑里藏刀;有些人生气则会面沉如水,会让人感觉刺骨深寒,再从深寒中掏出一直冰锥,狠狠的凿进别人的脑门,这种人叫做冷酷无情。 苍王年轻的时候,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冷酷无情;但在中年之后,他又学会了笑里藏刀,只在外人面前笑里藏刀,在自己人面前,决无必要。 “越峰,那小子是这样说的吗?让我别找他麻烦,不然他会入局陪我玩一玩?” 越峰皱了皱眉,他能清楚感觉到苍王身体里潜藏的怒气,就像冰原之下的即将爆发的火山,这绝不是一个他所希望看到的苍王的状态,但作为一名下属,他绝不会隐瞒。 “虽然句子有所不同,但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 “哼!不识抬举!” 苍王将手中的玉狮子形状的镇纸,狠狠的按在道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 这一声声响,将处在放空状态中的夜离惊醒。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 越峰一脸古怪的望着他,却没有出言提醒。 苍王刚刚积郁的怒火骤然一泄,没好气的道:“夜离,你刚才到底听是没听。” “没听,当然没听。”夜离理直气壮的道。 越峰双眼望着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上有着动人的美艳似得。 苍王见得自己手下两大谋士的态度,不禁摇头指着两人道:“你们俩啊,就不会给我出出主意,打击一下这家伙的嚣张气焰吗?” 越峰依旧不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弧线。夜离则肃声说道:“虽然不知道王爷要灭的是谁,但身为属下,理应为王爷分忧,依我看,不管是谁,就从暗卫从抽出一支暗杀小队,将其人头取了献于王爷如何?如果暗杀不行,那我们就走官道,王爷您身为皇亲,总不至于连一个平民小子都对付不了。” 苍王一听这话,哪里不知这是夜离在说反话。派人暗杀?也不是没有试过,被对手轻而易举的化解;至于说走官道,也要拿的道对方的把柄才行。 现在的韩闯在苍澜城里可是英雄一样的人物,出现的时间又断,哪里有什么把柄留下。 思前想后,苍王只能无奈的道:“难道我堂堂一个王爷,还奈何不了一个平民吗?” 越峰开口道:“王爷,韩闯可不是平民,而是一融魂期的高手,按照我国法律,融魂期的高手只要愿意,都可成为苍澜国供奉,这地位,可不比普通的皇亲差。” 苍王此刻恨死了指定这条规矩的人。简单来说,只要韩闯愿意,在官方地位上就能与他这个苍王平起平坐,当然势力是无法比拟的,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对付韩闯。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苍王不甘心的问。 “办法倒是有。”夜离道。 “什么?”苍王眼睛骤亮,他记得每一次当自己无计可施时,面前的这两个谋士都能给他策划出几种不同的计谋供他选择。 “想必这一次也是如此。”他想。 然而这种美好的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就听夜离说道:“不如我们给他安插一个外国探子的罪名,让国王将他逐出苍澜城如何。” 苍王苦笑不得。 “夜离,夜先生,夜大才子,要是事情这么简单,我还需要你们吗?” “那臣下就没有办法了。”夜离拱手道,“要对付一个人,无法就是这几种办法,现在几种办法都行不通,只有放弃。” “放弃?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苍王狠狠的瞪了夜离一眼,“还没有人敢对我如此不敬!” 越峰忽然笑了起来。 苍王扭头道:“你笑什么?” 越峰道:“我笑王爷您。” “我有什么好笑的?”苍王丈二摸不到头脑,不过他也习惯如此,手下的两位谋士都是智谋过人之辈,而智谋过人之辈都有个毛病,不喜欢直接说话,说话都说一半,或一半都不道,剩下的要人去猜,你猜的到还好,若是猜不到,就只有原地抓瞎,现在苍王就在原地抓瞎。 他试图冷静头脑,整理出一条合理的思绪,抓住灵感,但却忘记,倘若灵感并不存在,那再怎么抓,也无计可施。 越峰是聪明人,聪明人懂得点到即止。 “我是笑王爷像个小孩子一样。” 苍王怒道:“你敢说孤王像孩童!” 苍王私底下对两位某种十分尊敬,从不用孤这个称呼,此刻竟用出了“孤”,说明心中已有了些怒气。 夜离不禁对越峰使了个眼神,越峰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现在王爷您就像个小孩一样。” “孤王哪里像个孩童,越峰你若不说清楚,孤定不饶你!” 越峰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道:“难道不是吗?只有小孩子才会因为对方一句挑衅而争斗,真正的成年人是不屑争斗的。” “孤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苍王没好气的道。 此刻,他其实已经明白越峰的意思,只是身为苍澜国的苍王,他拉不下脸面承认而已。 越峰就像野狼一般穷追不舍:“我的意思很明显,苍王您就像一个被挑衅了一定要争回面子的小孩,其实面子这东西,有什么好争的。” 夜离也接话道:“不错,那个韩闯虽然没答应归顺,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置身事外,不偏不倚,如此一来,就算他是融魂期的高手,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招惹我们。” “可他留在苍澜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苍王沉声道。 夜离摇了摇头。 “就算是隐患,也并非一定是针对我们,也可能是针对国王,当然在我看来,这个隐患是针对于我们双方的,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一样,韩闯这个人,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来招惹你。” “那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孤的面子就这样丢了?”苍王的语气里满是不甘。 夜离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或许是王爷唯一的缺点。” 苍王此人,雄才大略,又不刚愎自用;集纳贤言,又不优柔寡断;身处高位却礼贤下士;实力雄厚又懂得隐忍,正是完美的地王之才。 不然夜离和越峰这种谋士,也不会投靠他,但是有一点却是苍王致命的确定,冲动易怒。 若只是个普通人,冲动易怒谈不上什么缺点,甚至夜离认为,有些热血是好的;但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冲动易怒却是致命的缺点。 有他和越峰在,苍王多多少少会收敛一些,但若两人都不在了,苍王就会彻底失控。 第六百零三章 徐茝 这就形成了一种悖论,在某些情况下,苍王是一名完美的领袖,但在另外一些情况下,则糟糕透顶。 夜离认为自己和越峰存在的最大意义不是为苍王出谋划策,而是将这种糟糕透顶的状态,减少到最少。 当然,在某些时候,这又是不可避免的,好比现在,苍王展现出了于其身份明显不符的执着,试图报复一个人的执着。 “孤不相信孤奈何不了一个融魂期的武者,就算皇宫大内的供奉,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孤说这种话。” 夜离和越峰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他们明白,倘若不让苍王发泄出来,那他就不会恢复正常,不会恢复正常的苍王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领袖,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就算那些试图狡辩的人,也终归会败在狡辩之下。 好吧,夜离和越峰都不准备辩驳了,他们准备认命。 “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吧。”夜离平静的说。 刚若无法阻止一件事情的发生,那不妨将它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至少,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变故,自己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样就好,夜离你能出手,我也放心。”苍王欣慰的说,或许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夜离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帝王与臣子间的一场小小的博弈,而自己就是那个最后的胜利者。 好吧,他欢喜,至少此刻如此,那欢腾的心里就这样清楚明白的挂在脸上,任何人都能看的出来。 越峰和夜离同时微不可查的摇头,退出书房。 明月当空,可两人却丝毫感觉不出月光的温暖,反而有一种清冷的味道。走出书房是一条长廊,没有灯,漆黑一片,两人在漆黑的长廊里缓步前行。 夜离忽然开口:“韩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越峰皱了皱眉。 什么样的人?他在思索。 老实说,越峰并不认为自己就看透了韩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难以被人看透,韩闯就是这些难以被人看透的人中的一员,越峰也试图在短短的一次接触中就看透这个人,但他失败了,败的十分彻底。 他没能看透韩闯,一点也不能,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回答道:“一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在哪里。” “特别难对付。” “连你越峰也觉得难以对付吗?” “你夜离也会觉得他很难对付的。” 越峰在笑,他肯定夜离看不见自己的微笑,所以笑的肆无忌惮,他知道夜离无论在心里谋划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注定失败。 有些人,天生就超脱了阴谋所能控制的范围,好比韩闯,不知为何,越峰觉得他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你怎么了?”夜离忽然问。 “没什么。”越峰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你看今天的月亮不错,喝酒吗?”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一天而已。” “一天都不行。” 越峰一直认为夜离是无趣的,这直接导致两个智谋过人的谋士无法成为莫逆之交,或许两个人惺惺相惜,甚至心有灵犀,但却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朋友,原因很简单,夜离不会喝酒。 并非他的肝功能已经坏到了无法支撑任何一点酒精的驻留,而是他的精神天生就排斥任何酒精,再加上性格又及其自律,所以越峰才觉得,他和自己并非一路人。 当然,这并不妨碍自己邀请他喝酒,只是他从没有赴约过而已。 “天晚了,暗卫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先会去了。” “嗯,一路走好。” 简短的两句话,两人正好在苍王府后门告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向东的去青楼,那是他的第二家;向西的去坟场,那是他的基地,两个人就像两条相交过后,永不会再次见面的直线,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他们走的很慢,但却一路笔直的走去。 没有风,但有月。 每个无风但有月的夜,都格外寒冷。 特别在苍澜城,无风有月的夜晚,就代表着一场寒流逼近,每当这个时候,陆伯贤都会选择在徐妃的寝宫里留宿。 他爱徐妃,这点毋庸置疑,但作为帝王,自有一番统御后宫的哲学,他不会长期留宿于某个妃子的寝宫,也不会让人看出他特别宠爱某个妃子,所以只有在无风但有月的寒夜里,他才会在徐妃的寝宫中留宿。 按照他的理由,这里有炭火,能让他忘记寒冷。 让男人忘记寒冷的永远不是什么聊胜于无的炭火,而是女人的身体,陆伯贤在享受了徐妃的身体之后,大汗淋漓。 他平躺在床上,任由徐妃枕着他的手臂,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相互对视着,仿佛在寻觅着对方眼中的温柔。 “看着朕干什么?朕脸上有花吗?”陆伯贤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因为疲倦与兴奋的余韵而变得沙哑,但这沙哑而低沉的声线对于女人来说,却不吝与任何毒药。 “喜欢大王,所以看,”徐妃说,“像把大王印在心里。” 陆伯贤笑了。 许多女人都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他知道那因为他的身份,不是真正的爱;倘若他是一名流落街头的乞丐,所有女人都会对他不屑一顾,除了徐妃。 虚情与真心,他分的清楚,一个女人是否说谎,就要看她的眼睛,传说当一个女人的眼睛里出现男人身影的时候,那她说的就是真话,反之则是谎言。 陆伯贤从徐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是从前那条矫健的身影,而是如此这本诸般国事滋扰,早衰的身影。 没当上国王时,他向往这个位置,愿意为它付出一切;但当他真正登上大宝,却发现自己也变成孤家寡人,被繁重的国事压的喘不过气来,每日殚精竭虑,不敢有任何携带,若不是徐妃—— 陆伯贤忽然笑了起来,若不是徐妃,恐怕他根本体会不到任何成为国王的乐趣,但他不得不将这个传自父亲的权柄,牢牢握在手中。 他记得父亲说过的一句话:“我将王位传给你,不是因为你适合当国王,也不是因为你的才能超过了我那个弟弟,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未来某一天,你也必须将王位传给你的儿子,无论他是否适合成为国王,无论他是否有足够的才干。 那时的陆伯贤意气风发,自然不会同意父亲的话,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才干要超过苍王许多,是最适合成为国王的人。十几年执政生涯并未增强他任何才干,他依旧是从前那个陆伯贤,唯一的区别,他认清了自己,认清了自己真的不如苍王,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上。 (但那又如何,我不会放弃的!)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徐妃像是感觉道陆伯贤的异常,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大王又在想苍王的事情吗?” 陆伯贤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和徐妃说话有个好处,她总能让你无所遁形,总能抽丝剥茧的找到你内心的软弱,若是别的帝王,绝不会允许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但陆伯贤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所以他有资格,也有理由留着这样一个女人,或者说,他需要这样一个女人。 徐妃笑了,说道:“其实大王并不必担心苍王,虽然苍王掌控了国家绝大多数的军队,但最精锐的御林军和云营如今都在大王手中,只要苍王不傻,就不会动手。” 陆伯贤看了徐妃一眼,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也只有徐妃敢和朕说这句话,其他人都只会和我说,‘苍王势大,必须铲除’,朕也知道苍王势大,也知道需要铲除他,可如何铲除,从何入手,那些人从来提不出好的建议。只有徐妃你,仅仅一条计谋就让朕在逆境中取得优势。” “其实,还不算取得优势。”徐妃犹豫的道,“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伯贤诧异的看了徐妃一眼,说道:“徐妃有话直说就好,为什么不算取得优势?” “因为大王派的那个人。” “你是说牛达?你认为朕不该派他去?” 徐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陆伯贤,就这样安静的盯着,一句话也没有。 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徐妃虽然得到了陆伯贤的宠爱,但她是个聪明人,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永远不能在一个帝王面前表现的太过聪明,就算那只是一个不合格的帝王也是一样。 从他穿上皇袍那一刻起,就没有所谓的不合格与合格一说,他就是一个帝王,毋庸置疑。 陆伯贤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牛达是我的心腹爱将,对我绝对忠心,只有他去云营,我才能放心。” 徐妃摇了摇头,柔声道:“大王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忠心的将领。” “不需要忠心?唯一他背叛了呢?” “无论派谁过去,他都不会背叛大王的。” 陆伯贤眉头紧皱。 “朕不明白。” 徐妃笑了,道:“单纯的忠心永远不可能束缚一个人,就算再忠心耿耿的将军,也不可能将帝王放在第一位,他们心中总有一个比帝王还要重要的人,一件比帝王还要重要的事情。那可以是一个人,一条原则,甚至可以是一件死物。当有人威胁到最在意的这个人或这见东西时,他会奋起反击,当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对手时,他会选择妥协。” “徐妃的意思是说?牛达并不可靠?” “牛将军是大王亲选的人物,又是大王的亲信,自然可靠。” “那你为何还这样说?” 陆伯贤摇摇头,明显不相信徐妃所言。在他看来,徐妃虽然聪慧,但毕竟身处后宫,对于朝堂之事并不了解,之前的那条计谋只是聪慧使然,并不完整,而要提出一个完整的计谋,或是看破一条计谋,需要的不仅仅是聪慧,更多的还是经验,而这恰恰是徐妃所缺乏的。 但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没有经验的聪明人也比一个经验丰富的笨人强得多,至少聪明人知道应怎么做,而笨人则只会按照经验,做出错误的事情。 “牛达将军就是我说的那种人,对大王您忠心耿耿,但他心中一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或东西。” 陆伯贤心中一动,说道:“爱妃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一说我想起来,这个牛进是个顾家的人。” “他的家人如何?” “家人。”陆伯贤愣住了,声音卡在了咽喉里。 他艰难的扭头看着徐妃,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道:“他的妻子早逝,留下两房女儿都已经出嫁,但朕却知道他还有一个私生子,这个私生子实在是——” “烂泥扶不上墙对吗?” 陆伯贤叹息一声。 徐妃蹙眉道:“这个牛达的儿子就是他的破绽,他溺爱而已,一旦儿子出了什么事,他必定会受他人的胁迫。” 若是徐妃不提,陆伯贤大抵会忽略这一点,但徐妃一旦说起,陆伯贤越想月越觉得是如此,当下从床上跳下来,大声说道: “不行不行,朕要立刻下旨让牛达回来!” “万万不可!”徐妃一把将他拖住,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口人影一闪,一个阴鸷的声音传进:“大王,有什么吩咐。” 说话的正是陆伯贤身边的太监总管桂公公,陆伯贤所有的私生活,几乎都是他代为安排,太监总管的品级虽然不告,但无论宫中还是朝野,无人敢小看于他。 陆伯贤看了徐妃一眼,沉声道:“没什么,你退下吧。” 人影走远。 陆伯贤压低声音对徐妃说:“爱妃方才为何拉住我。” 徐妃道:“大王,此刻万万不能换人,而且就算一定要换人,也不能如此大张旗鼓。” “这是何意?”陆伯贤皱紧眉头。 在他的字典里,帝王做事就应该风风火火,拖泥带水,藏着掖着,不是他的风格。 徐妃也了解陆伯贤,当下解释道:“苍王势力颇大,就连宫中也有不少他的暗子,若是让他知道了大王想要换人的话,定会在某天早朝先下手为强。” 陆伯贤一听也是,心中虽然不悦,只能说道:“那我就偷偷下一道御旨,着心腹带给牛达。” “不妥。”徐妃眉头微蹙,“臣妾觉得,这时不应该再换牛达了。” 陆伯贤皱眉道:“这牛达不是有个破绽吗?朕应该换个毫无破绽的人才对。” 徐妃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毫无破绽的人,只是有些人的破绽容易被看出,有些人不容易而已。”她停了停,继续道:“既然大王已经派出了牛将军,那此刻就不要换人了,若临时换人,牛将军难免心生芥蒂,若是有心人利用挑拨就不好。” 陆伯贤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怎样?”说话间,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搂住徐妃。 徐妃惊叫一声,想要躲开,却被陆伯贤搂的死死的,白皙的面颊立刻扶起两朵红云。 “大王——” “爱妃就教教朕吧。”陆伯贤道。 徐妃望着陆伯贤,叹了口气,说道:“为今之计,调回牛将军已不可能,只有尽量弥补这个破绽。大王不妨派人保护牛将军的儿子,一来想牛将军示好,而来未尝没有掌控的意思,只要牛将军的儿子在大王手中,那一切祸端就消弭于无形了。” “我怎么没想到!”陆伯贤一拍脑门,兴奋的说:“还是爱妃聪慧,只要朕掌握那个私生子,就不怕牛达会背叛。” “大王事不宜迟,臣妾看的出这一点,苍王那边的谋士自然也看的出来,若是让他们走在前面,就大大不妙了。” 陆伯贤一想也是,连忙穿好衣服,咳嗽了两声。 门口人影又现。 “大王有何吩咐。” “摆架太清殿!” 陆伯贤扭头对徐妃道:“爱妃也一同前来。” “我?”徐妃指着自己,不可思议的道。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为陆伯贤出谋划策过,但若说亲自参与这还是第一次。瞬间的惊愕过去,徐妃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喜意,她明白陆伯贤的意思。 从前她徐茝就算再聪明,也只是陆伯贤后宫中的一个妃子,现在,她在陆伯贤心中,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妃子的位置。 她和陆伯贤之间的关系,也从简单的男人与女人的灵肉关系,变成了一种相互扶持的盟友的关系。 虽然现在看来,这个盟友关系是不对等的,陆伯贤明显占据了支配地位,但徐妃却自信终有一天,自己能站在与陆伯贤同等的地位上。 她是一个女人,传统意义上来说,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而上位;但她同时又是一个聪明人,一个聪明的女人。 聪明的女人永远不会她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即便这个男人已经是苍澜国的王,也是一样。 “容臣妾梳洗一番。”徐妃扭身将自己美妙的胴/体藏在一件白色薄纱轻罗中,缓缓走向屏风。 她走的不快,但却没有任何犹豫。 第六百零四章 无风,有月,天很冷。 寒冷的天气下,人最需要的就是一口酒。酒能暖身,酒能暖心,酒能让人将那些压抑在胸中的东西发泄出来。 当然,倘若积郁良多,便是喝再多的酒也没有作用。 韩闯就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从最开始尚有一些矜持,到现在几乎完全忘记了矜持为何物,他喝的很快也很急,这样喝酒最容易醉倒,可他却像毫不在一样。 他的对面,顾老爹也在喝酒,小口小口的品唑,若非知道他手中的只是普通白酒的话,恐怕韩闯都会认为他在喝着什么名贵的酒。 他的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会溅出一些酒水一般。 叶胜天坐在两人中间的拐角,也在喝酒。 与两个用杯子的人不同,他会的是碗——大碗。绝非普通人吃饭用小碗,而是真正的大腕,大约有普通碗的两倍大,酒水导入其中,尚且能看见底部的纹理。 碗是普通的碗,就也是普通的酒,但三个人却喝的热火朝天,只是三人热火朝天的状态并不一样。 一个是闷声喝酒,偶尔言语;一个是一脸陶醉,不时赞叹;最后一个则在不停的说,说着苍澜城的过去,说着现在,甚至还说着一些未来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韩闯认为叶胜天前世一定是个姑娘,只有姑娘才会如此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告诉你,这苍澜城里可是卧虎藏龙,虽然整个苍澜国明面上的融魂期高手只有一个,但事实上,哪个苍澜国一流世家里没有融魂期武者,皇宫大内,融魂期的武者更能是不止一个。” 话到这里,叶胜天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吗?当今的国王,陆伯贤,还有苍王陆平可都是融魂期的高手。” 咔嚓一声,酒杯落地。 顾老爹怏怏的拂去溅在胸口的酒水,装出了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这两个人不是凝神期的武者吗?” 叶胜天笑了,嘲笑。 “您老人家是太久没到苍澜城,知道的都是过去的老黄历吧。” “好像是几十年了。”顾老爹不紧不慢的说。 事实上,他非但是几十年没有来过苍澜城,就连走出明溪村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几十年前,陆伯贤和陆平倒真实凝神期的武者,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以两人的天赋再有突破也不奇怪。” “你知道?”顾老爹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从中透出两道晦涩的光。 叶胜天不知是没看到这两道目光,还是故意忽视,仍然大大咧咧的说道:“这可不是传言,而是我亲自看到的。” “亲自看到?” 顾老爹显然不信。 叶胜天见顾老爹的表情,心头火起,大声喝道:“顾老头,你别不相信,大约就在几年前,我曾偷偷遣回过苍澜城,就在皇宫大院中,见识了一场这两人的比武。” 他不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性格使然,话到这里,他竟压低了声音:“你们真别不相信,之前我也不信,但亲眼见证了两人的比武后,我才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是融魂期的高手。” “怎么说?”说话的是韩闯,同为融魂期武者,他自然知道,融魂期武者想要隐瞒自己的修为,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在比武中,凝神期的武者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叶胜天低垂着,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魂宝,两个人都亮出了各自融合的魂宝,苍王陆平的是一支金鞭,陆伯贤的则是一方龙纹玉玺。” “最后的结果呢?”韩闯又问。 他并非对两人的魂宝全无兴趣,只是明白,以叶胜天的实力,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想要明白魂宝的妙用只有自己亲自去体验。 叶胜天道:“平手,最后的结果是平手,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韩闯笑了,道:“看来这两人倒是势均力敌。” 叶胜天摇头,“修为上苍王要厉害一些,但魂宝上,似乎陆伯贤要厉害许多,所以才能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便是如此,我也觉得再打下去,陆伯贤会落于下风。” 韩闯没有再问,只是自顾自的灌了口酒,辛辣的气息冲击着味蕾,带来一种前所有为的刺痛感。 一口酒咽下去,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忍不住吐出来,可他终究没有吐,而是咽了下去。 顾老爹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说,要比说上什么好上许多。 不安的静寂在空中漂浮,如同烟尘一般阻塞了所有人都的咽喉,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喝酒,不停的喝。 终于,叶胜天耐不住这诡异的静默,开口说道:“对了,韩闯,你今天为什么要拒绝苍王的邀约。” 韩闯看了一眼顾老爹,回答道:“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苍王这个人——不好。”他斟酌了半天,像出了这两个字眼。 叶胜天笑了,道:“你是觉得他不应该对我下毒?” 韩闯皱了皱眉,道:“这只是一方面。” “那你是看不惯他不择手段的做事方式?” 韩闯沉默。 叶胜天笑道:“其实这样做本没有什么错。”他挥手止住想要争辩的韩闯,继续道:“我说的是朕的,他这样做真没有什么错。” “虽然我和陆伯贤是生死之交,但有一句说一句的话,苍王比陆伯贤更适合当这个国王。” “魄力?”韩闯口中突出这两个字眼。 叶胜天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样说,苍王的魄力确实在陆伯贤之上,老实说,当年我甚至怀疑上任国王会将位置传给他的弟弟苍王陆平,没想到最终还是给了陆伯贤。” “这不是很正常吗?”韩闯冷笑,“陆伯贤就算再不适合,也是他的长子,长子继承王位天经地义。” 叶胜天摇头道:“那是世家,这是皇族。” “皇族就是一个巨大的世家。” 叶胜天听的这话,竟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摇头道:“若是让外面的人听到这话,你就有麻烦了。” 韩闯大笑道:“你这里环境不错,一眼望去也不是藏人的地方,而你叶胜天嘴巴又严,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泄露出去。” “那是。”叶胜天笑道,“别的不说,我的嘴巴是很严的。” 一番相互恭维之后,话题似乎走到了尽头,场面又陷入了静默中。这一次,结束静默的是顾老爹: “小叶子,听你这么一说,怎么像偏向苍王继位。” “叶胜天绝没有这种想法。”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代之以肃穆。 顾老爹笑了,道:“可你一直都在推崇苍王,却没有说陆伯贤半句好话。” 叶胜天摇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苍王确实是陆伯贤适合,但陆伯贤现在已经是国王了,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 “可苍王正在试图改变。” “他不会成功的。” 叶胜天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陆伯贤或许在各方面都不如苍王,但他的出生就决定了自己的正统,有了正统的身份,苍王奈何不了他。” 韩闯讥笑道:“他可以篡位,就像他现在正在做的。” 叶胜天看了韩闯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认为他能成功?”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韩闯摊了摊了手,“我虽对他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苍澜国大部分兵马都握在他手中,有了这种实力,他就算自立国王也对他没有办法。” “但他没有自立。”叶胜天道。 “那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韩闯笑道,“他想要的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叶胜天没有接话,只是大口的灌下一口酒。 正是因为野心,所以他不可能成功。“他说。 韩闯笑道:“我不明白。” 叶胜天道:“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总想得到更多,也纵认为自己能够得到更多,在贪婪的驱使下,他们总会忘记时刻衡量自己的能力,或许之前他看的清楚,但现在——” 韩闯皱眉道:“你认为苍王已经迷失了?” 叶胜天脸上露出讥笑。 或许是三人谈论的话题过于沉重,或许是韩闯初来乍到,实在没有其他的话题好谈论,总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过量摄取酒精的后遗症如约而来,韩闯感觉有些眩晕,他站起身,对叶胜天道:“我出去走走。” 不等叶胜天回答,就向外走出。 叶胜天看着他的背影叫道:“你不熟悉路!” 韩闯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声音飘来:“放心吧,谁不知道你叶大将军的府邸。” 叶胜天和顾老爹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叶胜天道:“他这样出去真的没事吗?” 他的担心是有理由的,毕竟韩闯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苍澜城两大巨头之一的苍王,苍王的势力有多大,如不亲临其中,你永远也无法知道。 顾老爹摇摇头,沉声道:“放心吧,他既然自己出去,就表示心中有数,不会有问题的。” 叶胜天也放下心来,对顾老爹道:“顾老头,我家里还藏着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要不要尝尝。” “要,当然要!”一提到女儿红,顾老爹的眼睛就放光。 “刚才你怎么不拿出来?” “拿出来给那家伙喝?”叶胜天不屑的道:“你看他牛角牡丹的样子就知道不会品酒了,在他口中,次酒和好酒根本就没有区别。” 顾老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韩闯真不会品酒吗?事实恰恰相反,他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会品酒,只是喝过太多的好酒,对那种味道有些麻木。 不过叶胜天有句话说的没错,无论好酒烈酒,在他心中都是一样。 寒风,高墙,灯笼。 苍澜国的居民似乎特别喜欢高墙,就算贫苦人家,只要有些闲钱,都会筑起高高的一堵墙,就像在自己身边隔绝出了一个完全自我的空间。 当然,苍澜国居民对高墙的挚爱,如同他们对灯笼的喜好一样。不是节日,可街面上都是灯笼。 大灯笼,小灯笼,橘色的灯笼,粉色的灯笼,除了丧葬所用的白灯笼之外,韩闯在大街上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但其中却有一只灯笼格外特别。 那是一只闪烁着橘色光线的灯笼,挂在一处面摊前,形状并非普通灯笼的形状,而是一个长条形。 树在哪里,就像面馆的招牌。 唯一的遗憾是灯笼上没有写字,半个字也没有,即便试图的涂鸦也没有一点,继续主人家特意忽视一样。 面摊的主人是一个男人。 大多数小吃摊的主人都会是男人,虽然女人更加擅长烹饪,但若说钻研一门烹饪技术,还要看男人。 男人能将烹饪技术精确的就像杀人一样,并且日复一日的重复,年复一年度过,很少会有失误。 大多数小吃摊的主人都会是一个中年男人,不高,一脸和善,能说会道。 但这个面摊的主人却是一个年轻人,很高,僵尸脸,沉默寡言。 韩闯之所以知道他沉默寡言,是因为他已经坐在这里小半天了,可主人家却没有任何动作,连招呼的打算也没有。 他双眼盯着锅,怔怔的出神,仿佛锅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一样。可事实上,锅里除了面汤,什么也没有。 面汤也很清,看的出来,面摊的生意并不算好。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面?”韩闯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怔了怔,像是反应过来,但却没有任何热情的表现,只是冷冷的盯了韩闯一眼。 “桌上有。” 韩闯在桌上找到一张纸,一张满是污迹的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一行字,阳春面。 没有价格,没有其他品种,就只阳春面三个字。 阳春面也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面种,只是最普通的面,但出现在西北苍澜国,又并不普通。原因无他,阳春面是江南一带的面食。 在这个物资流通并不算发达的世界里,西北一带竟能吃到江南的面食,也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韩闯微微一笑,放下字条。 “给我来一碗阳春面。” 没有回应,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一般,静静的站着,若不是他的手正在笨拙的运动,韩闯恐怕认为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刚才自己的声音。 阳春面是一种普通的面食,但普通的面食并不代表简单,当年轻人将自己做的阳春面端道韩闯面前时,韩闯下意识眉头紧皱。 面不对。 阳春面是汤面,面汤应该用圆面作为主料,可年轻人却用了扁面;阳春面的烫汁应该清澈见底,可这碗面的汤汁却无比浑浊,和酱料混在了一起,一看就不够均匀。 葱也不对。 阳春面的葱应是清新的小葱,可这碗面条里的葱竟是大葱,大葱也就算了,还没有切断,都藕断丝连在一起。 面条的整体卖相显然不过关,直接导致韩闯食欲大减,但已经点了,他也准备尝一尝,毕竟这世界上,卖相尴尬的美食也不在少数,或许面前这碗面条就是其中之一。 可面条刚一入口,他就皱紧眉头。 面柔了。 阳春面的口感柔滑,可不代表面是柔的,面条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足够筋斗,有嚼劲,只有有嚼劲的面条只是好的面条,可这一碗面条,许是过水的时间太久,已经完全柔了,口感全无。 韩闯显得兴趣款款,将阳春面推到一旁。 年轻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韩闯的动作。 “味道不好?” “不好。”韩闯如是说道。 倘若面摊的主人是个老人家的话,他一定说上一些好话来安慰老人;但主人却是个年轻人,倘若一味的好话,只会纵容。 韩闯没有说好话的意思,直言指出了这碗阳春面里所有的不足。 年轻热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在身下握紧了拳头。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真正的阳春面不是这个味道!”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暗道:“我不会是遇到自我感觉良好的神经病吧。” 神经病本就可怕,因为他们无理取闹,自我感觉良好的神经病就更加可怕了,因为他们除了无理取闹,还绝对自信。 一个绝对自信的人,本就惹人厌恶了,更不用说他还是一个神经病。几乎一瞬间,韩闯就想转身离开,可他的袖子,却被年轻人紧紧拽住! “今天你不说清楚,就不许走!” 幸好韩闯所到的街道偏僻,没有多少人,不然一准会引得围观,但即便没人围观,韩闯也不习惯被一个男人拽住衣袖。 “好了好了,这碗面多少钱,我付钱不行吗?” 老实说,他本不打算付钱,因为这碗阳春面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乐的感觉,反而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但此刻他急于脱身,暗想这年轻人应是过的不如意,才会摆摊卖面的,只觉得支持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却不像这年轻人倔强的摇头道:“我不要钱,只是知道,为什么这面不对,真正的阳春面是怎么样的?” 韩闯一脸诧异的望着这个年轻人,稚嫩外表,坚定的眼神。 他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手掌光滑,绝不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少年。 (什么情况?这是富二代体验生活吗?) 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你不许走!” 年轻人抓的更紧了,仿佛感觉道韩闯身体的力道增加,他整个人都向韩闯偏去。 韩闯无奈的摇头道:“我说小伙子,你到底像怎样?” 年轻人正色道:“你说我坐的不是真正的阳春面,那就现在做一碗真正的阳春面出来,就在这里,材料都是现成的!” (我去,真是疯子!) 韩闯无奈的摇头道:“小伙子,我只是食客,不是厨师,你让我做一碗阳春面,未免强人所难了。”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拽着韩闯的衣袖,不然他离开。 若是平常,韩闯早已拂袖而去了,可当他接触到年轻人的眼睛时,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武者的金光,也没有聪慧读书人的狡黠,只有倔强,让人心中一动的倔强。 “好吧,我来试试。”韩闯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到灶台前。 他从未正式学过厨师,但阳春面这种简单的食品还是会制作的,他的前女友最爱面食,他也因此学会了不少面食制作,而这阳春面,就是其中一种。 首先从做面开始。 少年之前做的都是扁面,而阳春面最好是用圆面,所以原来的面条是不能用了。索性灶台上还有不少面粉。 一定比例的水加上面粉,放在面盆里混合均匀。 和面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了学会这门手艺,韩闯还特意在一味高级面点师门口蹲守了几天,最后对方可怜他,才教会了他这一门手艺。 阳春面所用的面不能和的太硬,也不能太软,是最考校和面功夫的一种面食,但这项工艺对于韩闯来说,并不陌生,再加上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而是一名武者。 对身体的控制力自然绝非之前所能比拟,所以和面的工序很顺利的就完成。 年轻人站在一边看着,时而做恍然大悟状,时而皱眉,倒是让韩闯想到了当年自己求学的模样,心头一软,也就开口解释道:“所有面点都是从和面开始的,你别看和面简单,但却是面点最基础的一环,如果这一步的功夫不到家,作出的面食味道和口感就会有所欠缺。” 这是那个大厨说给他的话,现在他鬼使神差的原话告知了年轻人。 和面完成,接着是做面。 虽然不是陕北的拉面,但这圆面的制作也需要拉,只是不单纯的依靠拉而已,将面拉成细长的条,然后用刀切。 这一点也十分重要。 必须保证面条粗细均匀,倘若粗细不均匀,口感就会不一,韩闯一边做着面,一边给年轻人解释,看着年轻人不住点头的模样,心中自有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当老师的感觉吗?) 与上一次教导大山武技不同,虽然韩闯有融魂期的修为,但当不起一个武技大师的名号,可在厨艺上,特别是在白案上,他却有这种资本。 显然,在教导中,他也获得了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 面条很快做好,年轻人发现确实与自己的面条不一样,俊秀的脸上露出两朵红云。 “后面呢?”他开口道。 韩闯终于听道了他正常的声音,就像想象中一样,是一种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声音。 “之后事情才是关键。”韩闯笑着说道。 就见他将一只鸡蛋磕入碗中,用筷子打匀,又拿过一只只小号炒锅放在火上,倒入一些油。 本来应该用花生油为好,但神州大陆没有花生这种东西,所以就用普通的油来代替。 之后将蛋液倒入其中,摊成蛋皮取出切成细丝。蒜苗洗净,切成小段。 “这是配料。”韩闯笑道。 接着将锅中水烧开,将鸡蛋面条煮熟,捞出盛在碗内,撒上蛋皮丝、蒜苗段。 最后将高汤倒入炒锅中烧开,撇去浮沫,添加调味品。 一系列并不复杂的操作过后,一碗阳春面完成,韩闯将面条摆在桌上,对年轻人道:“尝尝看。” 年轻人看了韩闯一眼,显得有些犹豫。 韩闯鼓励道:“我虽然很久没做了,但自认为做的不是那么难吃,还是可以一尝的。” 不知是韩闯的鼓励起了作用,还是这碗阳春面的卖相实在诱人,年轻人终于拿其筷子尝了一口。 这一口尝下,他眼睛立刻一边,下手的速度越发迅捷起来。韩闯注意到,吃面的时候,他的眼眶中竟擒满了泪水,到后来泪水滚落,混合着面条被一起吞下。 年轻人却仿若毫无知觉一般。 很快,一碗面条见了底,年轻人抬头看了韩闯一眼,许久,终于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不过是一碗面条而已,说什么谢谢。”说话间就准备厉害,却被年轻人一把拦住。 “等等!” “还有干什么?”韩闯疑惑的问,他已打定主意,若是年轻人还要一碗的话,他就立马离开。 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断了,若再长一些,叶胜天等人也会担心。 就见年轻人抹了把嘴,忽然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师傅,收我为徒吧。” (拜我为师?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份吧。) 后来韩闯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牛进,拜他为师也不是为了学武,而是学那一手阳春面的制作手艺,至于他为什么要学,他没有说,韩闯也没有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谁都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韩闯待在叶胜天的大将军府中,很少外出,就算外出,也只到牛进的面摊里,教他做阳春面的手艺。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在某些方面有过人的天赋,而有些则在这些方面天赋全无,毫无疑问,牛进就属于后一种。 简单的一道阳春面,他一连学习了几天,仍然没有收获,不禁让韩闯感觉头疼,甚至对自己心生怀疑。 “是不是我教导的方法有误。”他总是自言自语。 这件事情让叶胜天知道了,还紧张过一段时间,因为这个牛进竟是接替他的牛达的私生子,虽不闻名于世,但苍澜国高层的人,大多是知道的。 韩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将军的公子会在半夜里,在街头摆上一个简陋的面摊,于是就去问叶胜天其中缘由,叶胜天只是说:他的母亲是江南人。 一句话,让韩闯有了一些眉目,但他并不打算深究,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好,倘若深究,就会不美了。 每日喝酒,等待,无所事事,韩闯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悠闲的融魂期武者,当然,他也对这种悠闲的生活甘之如饴,至少对于叶胜天和顾老爹七天一大宴,三天一小宴的日子,要轻松许多,就连顾喜儿也暗自嘲笑两个繁忙的家伙。 “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忙的!”喜儿总是这样说。 每当这时,韩闯就会忍不住笑道:“谁让你叶大叔将顾老爹回到苍澜城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些王公贵胄可以说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你爷爷恰恰是少数几个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他们性命的人,他们能不巴结吗?” 没错,人都怕死,所以人都会巴结顾老爹,反而是韩闯这个融魂期的武者,变得无人问津,当然,也不是完全无人问津,至少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韩闯都能从将军府里抓出几个黑衣人。 按照国际惯例,点晕了扔出墙外。 他知道那是什么人,苍王府暗卫的腰牌他已经收集了一达,按照顾喜儿的话说就是:可以拿出去拍卖了,这可是全套暗卫腰牌。 当然,韩闯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是在某个时间,亲自潜入了苍王府,将这些腰牌放进苍王妃子的首饰盒里,然后—— 然后再没有人找他麻烦,他悠闲的生活也得以继续,直到——直到某一天,一个女人找上门。 一个很特别的女人,这是韩闯对她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妖兽潮中力挽狂澜的韩闯?” “不错。” “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没空。” “如果你想找到你的女人,就跟着我。” 一句话,点中了韩闯的死穴。只要事关聂青青,就算龙潭虎穴韩闯也准备闯一闯。事实上,他去的地方真实龙潭——皇宫大内,还是皇宫大内中最核心的禁宫,禁宫之中最重要的清河殿。 通俗点说,苍澜国国王的书房。 只有熟悉的人,才会被领到对方的书房,韩闯和很清楚自己和陆伯贤并不熟悉,他被领到这里的唯一原因是,陆伯贤想让别人认为他们之间非常熟悉。 想通了这一点,韩闯不禁眉头紧皱,环视了一眼清河殿。 老实说,作为书房来说,它实在太过巨大了,说是一间庞大的图书馆也不为过。以中线划分,左手边是书架,右手边则是陆伯贤平常办公的位置,道台后有一张王座,就是陆伯贤的座位。 此刻,座位上空无一人,但韩闯知道,这个人很快就会出现,或许,就在几分钟过后。 果然,几分钟过后,陆伯贤的声音传来:“我的书房如何?只要苍澜国里有的书,这里都能找到。” 韩闯转身,就见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站在身后。他极为英俊,可以说是俊美,脸型就像天公造就艺术品,没有任何瑕疵。 他发色漆黑,皮肤平滑,呈现出优美的小麦色,唇边留有两撇硬挺的胡须。他肩膀很宽,超过一米九的身上,随意的套着一件便装。 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陆伯贤,也是现在苍澜国的王,令韩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穿着龙袍,只是一件普通而低调的黑色锦袍,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在下一刻,这种感觉荡然无存。 他越过韩闯的身子,坐进了龙座里,威严的凝望着韩闯,仿佛在提醒着韩闯,他是苍澜国的王,即使没有穿着龙袍,他依旧是苍澜国的王。 “韩先生,久仰大名。”他的声音不如想象中那样洪亮,而是沙哑而低沉的,但这沙哑而低沉的声线并未有损他的魅力,反而为其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韩闯微笑一声,算是回应。 陆伯贤眼睛缓缓向上,目光落在韩闯身上时,似乎有了些许笑意。 “韩先生终于肯来见朕了,朕还一直等着您主动前来。” 韩闯笑了,道:“韩闯不过一介草民,怎么能得大王如此挂念。” 陆伯贤眯缝着眼,狭窄的缝隙里射出两道金光。 “韩先生可不是什么平民,按照我国法律,只要是融魂期的高手,都能得到伯爵的头衔。” 不要小看一个伯爵头衔,说来不高,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苍澜国中,只有那些为开国立过汗马功劳的臣子,才能被敕封国公,之后的臣子,无论功劳有多大,都没有敕封国公,最多也只是侯爵,而这伯爵就在侯爵之下,算是极高的一种荣誉。 “那就谢大王隆恩了。” 韩闯微微一笑,颇有一些视名利如粪土的名士风范。他却不知,此刻陆伯贤正心生疑窦。 (这个韩闯真的是融魂期的高手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身上属于融魂期高手的气势,难道他的实力已经超过我了吗?不,绝不可能。) 陆伯贤是融魂中期的武者,自然知道突破融魂期需要生命之力和时间的沉淀,这两种要素矛盾,所以突破融魂期的武者才会如此之稀少。 而像韩闯这么年轻,就突破融魂期的,更是凤毛麟角,甚至在陆伯贤的记忆里,就没有一个。 他记忆中突破融魂期的高手,最年轻的一个是百年前,一个自号剑疯子的道人,自那之后,就再没有人能在三十五岁之前突破。 而韩闯才多少岁?二十五岁?还是二十岁? 韩闯稚嫩的外表告诉陆伯贤,他绝不可能超过二十五岁,但成熟的风范却像一名三十岁以上的武者。 如此矛盾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陆伯贤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天纵奇才,当然,这话他是不会付诸于口的。 场面显出了一种诡异的静默,有那么几分钟,两人只是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韩闯开口,没有什么寒暄,单刀直入:“大王,应该知道我在找一位姑娘,如果有了那姑娘的消息,还请告知一二。” 陆伯贤笑了,之前的沉默只是一种策略,他在等待着韩闯的态度,想看看那个“人”,在韩闯心中的地位如此。 结果很满意,他看出那个“人”在韩闯心中的地位十分之高,高到他可以利用的程度。 他不禁想到徐妃之前的一句话: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这个韩闯的弱点,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 陆伯贤沉吟着,道:“韩先生,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为了得到这条消息,我苍澜国的情报部门可损失不小。” 韩闯皱了皱眉,心中自己太过着急,让对方看出破绽,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明白,这道破绽是不可弥补的,迟早会被人看出。 “明人不说暗话,大王想要什么。” 陆伯贤笑了,道:“朕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双眼死死盯着韩闯,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一般:“朕要你。” “大王说笑了。” “朕没有说笑,朕要的就是你。” 韩闯凝望着陆伯贤,嘴角露出冷笑。 “你认为这可能吗?”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陆伯贤的强硬让韩闯始料未及,他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动摇,但道到最后,看到的也只有坚定,从始至终的坚定。 “我需要先知道她的消息。” 陆伯贤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白吃的午餐,韩先生,你是融魂期的高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高手的厉害。” 韩闯皱眉道:“那你想怎样?” “成为苍澜国的供奉一年,一年之后我会告诉你关于那个人消息。” “一年?”韩闯皱眉,“一年太长。” 对付分割的恋人来说,不要说一年,就算一天都是漫长的时间,如果有可能,韩闯愿意现在就去到聂青青身边,当然,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前这个人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韩闯冷笑道:“我可以选择和苍王合作,相信他会提出更好的条件。” “请便。”陆伯贤讥笑道,“告诉你一点,苍王手下的暗卫只在苍澜国内有情报网,苍澜国外的情报网只有我有,而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在苍澜国。” 韩闯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看着陆伯贤。 “她安全吗?” “绝对安全。” “我指的是一年后。” “放心,这点我可以保证,就算在一年后,她也绝对安全。” 第六百零五章 风起 生活有些时候充满了意外,明明不愿意,却不得不深入其中。就像眼前的一团漩涡,明明已经躲开了,却被四溢的气流重新卷入。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闯度过了一段悠闲的时光,每日不是在将军府里饮酒,就是出门教牛进做阳春面,要不就是被顾喜儿强迫着拉到街上。 老实说,苍澜城并不算一座十分庞大的城市,相比起韩闯所见过的那些超级城市来说,苍澜城不过是一躲细碎的浪花。 可即便只是浪花,那尖端的美丽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即便以韩闯刁钻的目光来看,也是如此。 当然,倘若不是陪着顾喜儿逛街的话,他一定会更加欣赏苍澜城的美景。 女人,总是麻烦的。 特别是沉浸在逛街状态中的女人。 “这个怎么样?”顾喜儿总是这样说,无论抽中拿着的是一件成衣还是一支棒棒糖,她总是征求意见。 不过你若以为女人是真心征求意见那就错了,绝大多数,她们只是随口一说,希翼着你对她们眼光的赞美。 每当此刻,韩闯是不吝赞美之词。 “不错,非常好。” 他总是这样说,一次一次,一句一句。 你从这一句夸奖中几乎听不出什么毛病,这也正常,好话总是毛病极少的。 顾老爹适应了将军府的生活,来是有节制的推到一些邀约,按照老头的话说:“老子还不是阎王敌。” 是啊,那些王公贵胄需要的不过是他的医术而已,一旦某一天,发现他的医术对自己没有作用时,就会变换出另一张嘴脸。 理所当然。 令人奇怪的是,叶胜天这个王朝新贵,在进如苍澜城后,也开始偃旗息鼓。除了开头几天参与了几个以他名义而开放的活动之外,剩下的日子就和顾老爹一样,憋在家里。 或许用“憋”这个字显得不太恰当,因为这个字眼听起来有些强迫性,有些不愉快,而这两个人却甘之如饴。 也型号将军府酒窖中藏酒颇多,这才能承受两人如无底洞一般的消耗。 苍王在经历了一系列打击之后,再一次消声遗迹,但韩闯知道他不会放弃的。一个习惯高高在上人,不会在仅仅经历了几个打击之后就放弃,此刻的平静,不过酝酿着一种更猛烈的暴风雨。 但韩闯认为,他与这一切都无关,至少暂时无关吧。 一个月圆之夜,他又来到了牛进的小摊,品评着牛进奉上的阳春面。 牛进已不是最初见到的那个清冷少年,接触久了韩闯才知道,他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而已,一旦接触多了,就会感受道他的活泼。 他一脸认真的盯着韩闯,从眼睛到嘴唇,审视着他吃下阳春面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判断着每一个嘴角笑意和眼角皱痕的意义,但如果他知道,韩闯表情复杂,根本不是因为他的阳春面的话,不知如何去想。 “味道、味道怎么样?”他颤声问道。 时至今日,韩闯依旧不知牛进为何对一碗阳春面如何执着,就算母亲是江南人,也不必如此。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韩闯不会多问,只是履行着自己作为食客和师傅的职责。 “味道不错,可以出师了。”他笑着说。 “可以了?”牛进的身体有些颤抖,就连声线也变得极不平稳,有那么几分钟,韩闯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但很快就见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涌出。 按照通俗的说法,那叫夺眶而出。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 牛进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对着韩闯鞠了个大躬。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韩闯随口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极其重要。” 韩闯又笑着摇摇头。有时候,他觉得牛进太过执着,不可否认,执着有时是件好事,但很多时候又是一种坏事,好比此刻的牛进,韩闯就觉得执着未必就好。 当然,他也不会点破什么,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这就够了。 “如果你打算用这种阳春面去开店,我劝你算了。”韩闯忽然很认真的说道:“味道一般,真的一般,只是刚刚能入口而已。” “入口就好,入口就好。” “好吧,其实餐饮业也未必是食物味道好就红火,你将面摊摆在这里,阳春面的味道再好,也不会有人的。” 韩闯不过是一句善意的提醒,牛进却笑了起来。 “我不是为了赚钱。” “那是为了什么?兴趣?” 牛进摇头。 韩闯笑道:“人做一件事情的理由不多,要么为钱,要么为兴趣,你既不是为钱,又不是为兴趣,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师傅,别问好吗?”牛进坐到韩闯身边,“有些事情,是说不听出的。” “我同意一点。”韩闯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道:“有些事情,的确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的又何止有些事情而已,事实上,大多数人类的行为都无法用言语来解释。 韩闯的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一次异样的声响。 “你最近得罪人了?” “没、没有啊。”牛进诧异的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为何会忽然问这么一句,但依旧如是说道。 牛进虽然不成器,但也不是十分乖张之人,平素里也没有得罪多少人。 韩闯皱了皱眉,道:“那就奇怪了,我肯定是找你麻烦的人来了。” “找我麻烦的人?” 牛进慌张四望,却连半个人也没有看到。 “老师你说笑了吧。” “你老师我从不说笑。” “可我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啊?” 牛进四下张望。 面摊背后是一面高墙,高墙。 高墙的尽头有家茶馆,普通的茶馆。茶馆已经关门,一只野狗立在紧/合的门口,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乍一看,四周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胡同都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韩闯却从这一样中,嗅到了疑似不同寻常的味道。 “出来吧。”他冷声说道。 第六百零六章 名号 这世间的事往往都出人意料,就像韩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苍王府的暗卫一样。 人没出现,也没有发出声音,可韩闯从不依靠眼睛和耳朵窥视周围,周围有人,不止一个,这是他感觉到的。 “既然你们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了。” 但凡面摊都会有筷子,筷子就插在每一座的筷筒里,筷筒只是一只普通的竹筒,插上筷子就是筷筒,插上箭矢就是箭筒。 若是插上一筒子的飞刀,那就是装飞刀的筒子。 可现在,竹筒里插着筷子,那就是筷筒。 韩闯将手伸进筷筒中,闪电般的抓出一把筷子,随意向外一掷,筷子就如箭矢一般向着虚空激射而出。 牛进就在旁边,不可思议的看着韩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傅,竟然还是一名武道高手。 牛进也会两手功夫,平素也自诩为小高手,但若像韩闯这样释为,别说是他,就算他的父亲也做不到。 筷子射进草丛和树上,两个地方同时传来了两声呻吟,两道黑影从树上滚落下来。 韩闯笑道:“你们这些人,就算躲在下水道里,我也能嗅出气息来。”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从树上又跳下两人,从草丛里也走出两人,加上被射中的两个人,来的一共是六个,六个黑衣人。 “阁下是何人?不要妨碍我们办事。”一名黑衣人说道。 韩闯轻笑一声,道:“我并没有妨碍你们办事。” 黑衣人皱了皱眉,道:“那就请阁下让来。” 韩闯摇头。 “我就坐在这里,不妨你们,也不碍你们,你们凭什么要我让来。” 韩闯已经看出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牛进,虽说不知道牛进为什么会招惹苍王,但作为他的师傅,虽然只是厨艺上的师傅,韩闯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观。 话已至此,黑衣人若再不明白韩闯的意思就是傻瓜了,他冷笑一声,阴恻恻的说道:“阁下好功夫,但我也奉劝阁下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去管,你也管不了。” 韩闯也跟着冷笑。 “之前有很多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自己他们最后的结果吗——都死了,没一个活着。” 黑衣人没有说话,但却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完好的四个人,四把黑色的剑,向韩闯激射而来。 韩闯心中冷笑。 风吹发动,他的右手轻轻一扬,一只折落在地上的枯枝飞入他手中,这是一跟枯枝,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一根枯枝,它可能躺在地上已经两三天都无人问津。相比起普通的树枝,它更加脆弱,更不要说和锋利的刀剑相比。 牛进见了,只觉得就算是他,也能轻松削断这一根枯枝。 可当枯枝飞到韩闯手中的一瞬间,一切都变了,原本温顺平和的师傅,仿佛变了一个人。 锋芒毕露吗? 牛进下意识摇头,这不是锋芒毕露,最多只是小试牛刀,他有这种感觉。 枯枝为剑,这把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简陋的剑,竟比当年莲花手中的竹片还要简陋,但就是这简陋的一把剑,却给人以说不出的感觉。 你很难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枯木逢春,或者说,从没有所谓的枯木,仿佛从头到尾,韩闯手中握着的都是一把剑似得。 暗卫没有犹豫,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但长期的训练令他们忘记犹豫。剑一出手,若是犹豫就输定了,若是坚定下去,尚且可能有一线生机。 忘记犹豫的四个人,抛弃犹豫的四把剑,如同舍生忘死的烈士一般,来到了韩闯身前。 很诡异的,人先到,接着是剑,剑被人送出,递到韩闯胸口,四把剑。 四把剑都刺向胸口,但刺的位置却各有不同,有的剑是左肺,有的是右肺,有的咽喉,最后一把刺的是心脏。 无论那一把剑刺中,韩闯都非死不可,他只是武者,不是超人,更没有所谓的钢铁之躯,更不会束手就擒,所以他手中的枯枝,或者说手中的那把剑动了。 手先动,接着是剑,手腕控制着剑身,在空中化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这弧线有多美妙?看看牛进那目不转睛的表情就知道,这是超乎人类想象的一种和谐与美妙,就在这一瞬间,这早已衰败的枯枝好像重新焕发了生机似得。 韩闯的眼睛里寒光闪烁,一剑横扫,四剑落地。 落的是剑尖,四名暗卫手中,只握着半把剑,四个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之前的一幕,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完全没有反应。 那真的是一根枯枝,而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众人眼神复杂的望着韩闯,一时竟忘记了攻击。 或许在他们潜意识里,就只有一招的机会,机会一过,再无生机。 风声呼啸,长街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韩闯依旧坐在椅子上,甚至没有挪动过半点步子。 他对面的四个人,则一副失魂落魄的站着,仿佛四尊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雕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领头的黑衣人终于艰难的开口:“阁下、阁下到底是谁?” 韩闯笑了,就像冰雪初溶的那一抹璀璨,他笑的如此自然,自然而然,有那么一瞬间,领头的黑衣人觉得自己都被这笑容所吸引。 但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冷汗淋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打牛进的主意,他是我的学生。”韩闯随口说,忽然像是想其了什么似得,补充一句:“我叫韩闯,你家主子认识。” 当黑衣人相互搀扶着离开,牛进终于反应过来,一脸惊愕的望着韩闯,颤声道:“您、您就是那个、韩、韩闯?”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说道:“如果苍澜城只有一个韩闯的话,那就是我了。” 一句话,让牛进本就紧绷的心脏彻底被震撼。 韩闯,师傅,两个毫不相干的名号仿佛在这一刻融为一体,变得彼此紧密,密不可分。 要知道,现在整个苍澜国,可没人不知道韩闯的名号。 第六百零七章 牛进的安全 人的影,树的皮,人有影子,树有皮。 如果说韩闯是一棵树的话,那他的皮一定非常非常的厚,躲在将军府的他,很难想象自己在苍澜城的名声已经隆厚到了何种程度。 不知故意为止,还是放任不管,陆伯贤并未对韩闯的名声又任何压制,反而在背地里帮忙,有了官方的宣传,韩闯在苍澜城里,几乎已经成为了英雄的代名词。 没错,就是英雄的代名词,没有夸张,也没有嘲讽,而是理所当然的。 对战北山妖王石源,两败俱伤,以一人之力力挫北山六大王,保住国土;又设下计谋,打败妖族大军,如果这都不算英雄的话,那什么才是呢? 所以当牛进听到韩闯的名字时,才会显得如此惊讶,而当韩闯这个名字和面前的师傅融为一体时,这种惊讶已经变得成了激动,完完全全的激动。 “您、您真实韩闯?”他又问了一句。 “真是。”韩闯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现在的状态是,他想要否认也不可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如他这样的实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韩闯体会了一把明星见粉丝的无奈,在这个粉丝肆无忌惮的轰炸之下,时间竟不知不觉的过了一个时辰。 韩闯看了看天,明月已经升上了中天。 “好了,现在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放过?”牛进愣了愣,接着大声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放过你!”他一把抓住韩闯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师傅啊,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你怎么也应该教我两手才是。” “等等!” 韩闯猛地挥手,打断了牛进的话。 “两点,第一,我只是你厨艺的师傅;第二,我并没有打算教你功夫。” 其实也不是韩闯小气,若他真的小气,也不会指导大山了,真正的情况是他眼光颇高,以他的眼光来看,牛进是不合格的,十分明显,他年纪超过了二十岁,身体已经定型,天赋也不好,至于武魂。 韩闯用入微能力一看,好悬没有背过气来,就是一只碗。 好吧,真的是一只碗。 别人的器武魂非刀即剑,他倒是好,居然是一只碗。 一只碗怎么战斗,韩闯也没有见过。 牛进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刺激一样,抱紧韩闯大声喊道:“我不管,我已经拜你为师了,你总不能看着徒弟我受欺负吧。”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虽然不知那些黑衣人从何而来,但他身处于危险之中又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就连韩闯也无法狡辩,只能无奈的道:“放心吧,那些人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他和陆伯贤之间,有过约定,暂时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与苍王还谈不上直接对手,只是相互之间有隙而已,但这点间隙远不至于生死相搏,毕竟他已经趁着某个月黑风高无人夜,用缴获而来腰牌警告过苍王,只要苍王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在两人关系恶化之前再对他对手。 所以虽然不知道苍王为什么找上自己这个厨艺上的徒弟,但他现在却是安全的。 可牛进显然不这样认为。 “师傅啊,您若是不教我两手功夫,若是我将来受了欺负,还是不落了您的面子。” “没事,我明天可以公告出去,说自己收了一个厨艺上的徒弟,保证不教他任何武技,这样就算日后你被人欺负了,也不落下我的面子。” 韩闯说的理直气壮,却把牛进气的半死,他本打算从韩闯这边学道功夫的,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结果,他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停的叹息。 韩闯见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道:“怎么了?不就是不教你功夫吗?” 牛进叹息道:“师傅您也不教我,父亲也不教,难道你们让我做一辈子的废人吗?” 韩闯诧异的看了牛进一眼,见他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便知此时不假。 他沉吟片刻,说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但他和我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他盯着牛进,仔细斟酌了语句后说道:“老实说,你并不适合练武。” 一句话,就将牛进打入了地狱。之前被迫无奈,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他兀自不信,以为那只是父亲的推脱之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我是牛达的儿子。” (牛达?) 韩闯眉头紧皱,他忽然响起,此次接收云营的将军就叫牛达。 (他和牛达将军是父子?) 韩闯不敢随便确认,毕竟明面上,牛达只有两个女儿。 牛进见韩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以为他不相信,连忙说道:“这是真的,我真的是云营大帅牛达的儿子!只不过是一个。” 前半句牛进还说的理直气壮,后半句气势就卸了下来。 一句话,没有掩饰,表情真挚,绝非谎言。 (看来他真实牛达的儿子,苍王为什么对付牛达的儿子?难道是想用我这个宝贝徒弟来威胁牛达将军就范?) 虽然韩闯是被逼迫的成为苍澜国的供奉,但在其位谋其政,他不禁为陆伯贤担忧起来,心想:“这件事情要早点告知于他才是。” 思忖到此,韩闯望向牛进的目光又有了不同,之前他认为自己这么警告一番,牛进就已经安全了,现在看来,真未必是安全的。 别的不说,就是牛达儿子这个身份,就让韩闯不敢大意。 若是平常,还可坦然处之,但现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就有些难办了。 韩闯思前想后,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你父亲在云营,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过去?” 牛进之前还很激动,听的这话,忽然显得有些怏怏。 “师傅,我、我是私生子。” 韩闯一看他扭捏的姿态便已明白。私生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称呼,至少苍澜国的法律里就明确有一条,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 私生子见不得光,所以牛达不带牛进赴任也情有可原,但如此一来,就有一点不好。 牛进的安全。 (难办啊)韩闯心中叹息。 第六百零八章 龌龊事情 事情的处理结果让牛进欢喜,让韩闯无奈。死前想去,韩闯只能将牛进带入将军府,心想在将军府中总不会受到什么袭击。 当然,也免不了遭受顾喜儿的一番口诛笔伐,最后更是约法三章,签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 一旁的牛进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谁会想到,苍澜城坊间传闻的大英雄,会有如此尴尬的姿态。 韩闯白了他一眼,无奈的道:“还不都是你。” 摸清了韩闯脾气的牛进笑着说道:“师傅,这可怪不得我,而且我不也比人低了一辈吗?” 一听这话,韩闯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没错,牛进确实平板低了一辈。 顾喜儿虽然比牛进年纪小,但她和韩闯兄妹相称,牛进却是韩闯的徒弟。却不论这徒弟的身份究竟如何的不正式,但徒弟终究是徒弟,顾喜儿理所当然的比牛进高一辈。 若换一个识大体的姑娘,大约不会这样纠结,但顾喜儿毕竟年幼,径直将辈分这事挂在嘴边,弄的无论是韩闯还是牛进都尴尬不已。 当然,两人也没有气恼的意思,毕竟在他们心中,顾喜儿还是个小姑娘。 牛进道:“师傅,我待在将军府里合适吗?” 韩闯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合适?” 牛进道:“这毕竟是将军府。” “将军府怎么了?”韩闯大声喊道。 牛进扭捏了半晌,说道:“将军府毕竟不是师傅的地方啊,若是偶尔居住还好,常住未免就太——” 他话未说完,便被韩闯打断:“这点你放心,一会儿我排个人回去,和你家里说一声,随便带回一写东西就好,将军府里,我也能说的算。” 牛进看着韩闯那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他明白自己这个师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倘若换了一个人,恐怕根本就不会如此在意他。 有那么几秒钟,他梗塞着说不出话来。 韩闯以为他是因为苍王的威胁,立刻说道:“放心吧,将军府里没有苍王的眼线,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将军府要人,就算他想搞什么暗杀之类的,别忘了还有师傅我。”韩闯拍了拍胸脯,“别的不说,你也见识了师傅的厉害了。” 一句话,随即树立起他在牛进心中高大威武的形象,就算几十年后,牛进位居苍澜国高位时,也不敢忘记。 当然那,这都是后话,甚至是后话的后话。 黑暗的天空中盘踞着一只月亮,月亮不会发光,只会吸走黑暗,黑暗被吸走了一些,光亮自然填充了进来,照亮了整片天空。 苍王府,苍王的书房里也有一片光,微弱的光,像是一根红烛,或是一盏油灯。苍王坐在光下,面色阴沉。 夜离就站在他的下手。 “事情就是这样,韩闯出现,坏了他们的计划。” 夜离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苍王,苍王那张威严的脸上布满怒容。 “韩闯,又是韩闯,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猛地抬头,盯了夜离一眼,“我不是让你给他一点教训吗?” “给了。”夜离摊开两手,“结果您也看到了。” 苍王一时语塞,只要想到妻妾首饰盒的暗卫腰牌,他就一肚子怒火。他当然明白韩闯的意思,这一次是将腰牌放进你老婆的首饰盒里,下一次就能取你性命,你苍王府的防卫在我眼中不过如此。 苍王不是没想过亲自出手,给韩闯一个教训,但他不敢。 向来无所畏惧的苍王竟然不敢? 没错,就是不敢,他不敢和韩闯交手,不敢与他硬碰硬,他根本摸不清韩闯的底细。苍王的防备虽然不及皇宫大内,但若说一个融魂期武者潜进来还无所顿觉,根本不可能。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无论苍王怎样处罚侍卫,事情就这样清楚明白的展现在他面前,容不得任何辩驳。 好吧,就连他这个融魂期武者也没感觉到韩闯的存在,再联系到韩闯以一己之力战胜北山六大王的故事,那事情就更值得商榷了。 (他到底只是融魂期的武者,还更厉害的高手?) 苍王看不出来,所以不敢赌。 “现在我们怎么办?”苍王道。 夜离皱了皱眉,说道:“牛进此人,我们必须要弄到手,就算有韩闯维护,也要弄到手。” 苍王道:“你不是一直不主张和他对持吗?” “此一时彼一时。”夜离说,“之前他和我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所以我主张不和他发生冲突。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有了直接冲突,那就无所谓了。” “可牛进在将军府中,韩闯又护在他身旁,我们如何动手?” 夜离叹了口气,道:“事情是有点麻烦,谁也没想到牛进和韩闯搅在一起。”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什么办法?” “韩闯在牛进身边时,我们自然无计可施,但如果韩闯不在呢?”夜离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苍王眉头紧皱,思考着一切可能性,过了一会儿,他摇头道:“我不明白。” 夜离道:“韩闯在明溪村结交一个很要好的妹妹,这次也跟着他来到苍澜国,如果他妹妹出事呢?” 苍王看了一眼夜离,“你的意思是?我们动手?” “不。”夜离摇头,“我们不能动手,我们动手的话,会成为韩闯疯狂报复的目标。”他停了停,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韩闯的那个妹妹长得颇为标志,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之间的事情是最弄不请清楚的。” 苍王并非笨人,听的这里,已经大概明白夜离的意思。 “实施的可能性有多少?” “百分之百。” “你肯定?” 苍王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夜离的信心从何而来。 夜离笑了,道:“暗卫在各大王孙公子府邸里都埋有暗子,一直都没有暴露,这一次正好可以利用起来。”语声稍顿,继续道:“听说三太子刚刚回到了苍澜城。” 第六百零九章 应对 这一夜,月正当空。 太清殿的灯光依旧没有熄灭的意思,黄公公不知添加了几次灯油,大约有三次还是四次,他已记不得了。 每一次进入殿中,那个人都伏在案上。 黄公公今年五十岁,上一任国王在任时,就负责太清殿的工作,如今几十年过去,他从未见过如此勤勉的帝王。 当然,他也明白,有时候勤勉并不代表一切。 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他抬头一看,是个黑衣侍卫,径直向太清殿走来。 “站住!”他用尖锐的声音大喊道。 太清殿是国王办公的地方,寻常大臣都不可轻易进入,更加不用说一个侍卫了,虽然这侍卫的衣衫看起来很特别,但黄公公可不是那种被吓大的人。 “这里是太清殿,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他尖锐的声音竟生出一种豪迈的感觉。 侍卫抬头,露出一张脸,一张根本就看不清的脸,黄公公不知怎的,明明这张脸映入了他的脑海里,可他就是看不清楚,就是想不起这张脸的模样。 侍卫向前走,走的不快,却义无反顾,黄公公试图拉住他,却忽然看到他腰下挂着的金牌,整个人微微一怔,收起步子,恭顺的站在一旁。 皇宫里尔虞我诈的生活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他惹不起。 脚步传进太清殿,陆伯贤喂喂皱眉。 “是谁!”他抬头,视线正与这名奇怪的侍卫相遇,原本的怒容消失,代之以微笑。 “你来了,我不是派你去保护牛进了吗?” “他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什么!” 陆伯贤眉头紧皱,他有些不明白侍卫的意思,当一个人不需要保护时,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他的能力已经强大道足以自保的程度;第二,他已经死了。 牛进显然不属于前者,所以陆伯贤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侍卫道:“他没死。” 陆伯贤放下心来,“那你为什么回来?若是这段时间他出事了怎么办?” 侍卫道:“他不会有事。” 陆伯贤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侍卫道:“一个时辰前,苍王的人出现了。” 陆伯贤心中一惊,顾不得威严,走下王座,走到侍卫身边,站在他面前,冷冷的道: “结果怎么样?” 侍卫道:“我并没有出手。” “什么意思?”陆伯贤眼睛猛地一睁,死死的盯着侍卫。 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空寂的大殿中回荡着一种不安的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卫终于开口:“他被人救走了。” “被谁?你为什么不跟上去?” “不需要。” 一句不需要,令谈话戛然而止,陆伯贤做回王座,冷笑的凝望着侍卫。 “你是我最放心的侍卫,说说吧,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完成任务?” 他显得并不焦急,仿佛认可了侍卫的话。 “因为救走他的是自己人。” “自己人?是谁?” 陆伯贤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名字,但没有一个能和此刻的境况等同。他想不出有谁会去主动关照牛进。 毕竟牛进的事情还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侍卫忽然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他是被韩闯救走的。” “韩闯?”陆伯贤心中震惊,但表情不动声色,“韩闯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和韩闯有关系。” “什么关系?” “师徒!” 一句师徒震惊的陆伯贤说不出话来,如果说之前他还不了解韩闯的厉害的话,见过一面之后,他已经深刻的了解道韩闯的实力。 绝非普通的融魂期武者,这是他对韩闯下的定义。 一个普通的融魂期武者在苍澜国中,甚至在整个西北,已算难得,更不用说一个并不普通的融魂期武者。 陆伯贤庆幸韩闯的弱点是如此容易被掌握,庆幸自己有能力掌握韩闯,可即便是这样,他对韩闯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忌惮。 “韩闯不是才进苍澜城没有多久,怎么就成了牛进的师傅?” 侍卫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其来。 陆伯贤皱眉道:“到底是什么?” 侍卫道:“不是你想象中的师徒,而是另外一种师徒关系。” “另外一种师徒关系?我不明白,难道师徒关系还有许多种吗?” 侍卫道:“两个人不是武学上的师徒,而是厨艺上的。”接着他将自己这几日所见之事告知了陆伯贤。 他对两人本没有恶意,所以在一旁监视时,韩闯还认为他是牛进的护卫,毕竟牛进气质不凡,衣着名贵,让人一眼看下,就知道是一名贵公子,这样的人,有一个护卫并不奇怪。 陆伯贤听了侍卫的叙述,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韩闯一个融魂期的武者,会对厨艺感兴趣。” 侍卫叹了口气,说道:“或许这就叫做触类旁通吧。” 陆伯贤一听这话,也收敛了笑容,仿佛在思考着触类旁通几个字。过了一会儿,他摇头道:“我是不可能明白这种心里的,从我坐上了国王的位置开始,触类旁通就与我绝缘了。” 陆伯贤说的没错,在他即位之前,还算一个多才多艺的王子,但继位之后,繁忙的公务让他荒废了许多,包括那些才艺甚至武道,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所享受的资源,绝不仅仅只会是一个勉强进入融魂期的武者。 侍卫没有理会陆伯贤的感叹,自顾自的说:“韩闯击退了苍王的护卫,并且将牛进带进将军府,以将军府的防卫力量和韩闯的实力,苍王应该无能为力。” “应该?”陆伯贤眉头紧皱,“我要的可不是应该,而是万物一失。” 侍卫道:“韩闯已经发现了我,我再结果,有些不合适。” 陆伯贤道:“是啊,是有些不合适,这件事情还不合适让韩闯知道。”虽然两人已经达成协议,但韩闯说到底也是个外人,陆伯贤并不敢完全相信。 “这样,你从麒麟卫中抽调出一批好手,我下旨给将军府增加守备,你们过去保护好牛进那个家伙。” 第六百一十章 出事 突然增加的侍卫数量,只是风平浪静生活里的一点涟漪,即使韩闯看出其中不乏高手,也没有说什么。 他并没有感觉到敌意,这就够了。 生活继续按部就班,除了在教导牛进厨艺的同时,多加了一些对他武技的训练而已。 只是训练,按照韩闯的话说,你的天赋虽然不好,但刻苦训练也只能够提高的。这直接导致了牛进成为喜儿嘲笑的对象。 当然对此,牛进是甘之如饴的,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不断的变得强大,再强大。 乏味的生活令韩闯有些郁闷,但他觉不会刻意寻找刺激,按照叶胜天的话说:这家伙就是懒,懒得去招惹麻烦。 对此,顾老爹也表示同意。 但有些时候,生活里的麻烦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招惹,他自动就会找上门来。 某一天,一个“光天化日”的清晨,将军府的车夫拖着满身伤痕,出现在韩闯面前。 “大、大人,小姐出事了!” 将军府只有一个小姐,就是顾喜儿,车夫口中的小姐自然是顾喜儿。顾喜儿出事了,韩闯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快说!出了什么事!” “是三王子,三王子带人把小姐被绑走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一个光天化日的清晨,顾喜儿的马车和三王子的马车不期而遇,一场并不友好的碰撞,让三王子看见了清纯干净的顾喜儿。 喜儿或许不是苍澜城里最美丽的女人,却是男人最想占有的女人。男人最想占有的并非魅惑入骨的女人,而是清纯的就像一朵水莲花的姑娘,且不论是想呵护,或是想摧残,三王子那色兮兮的眼睛让顾喜儿感觉极不舒服,破口大骂: “流氓!让开!” 一句话,算捅了马蜂窝。 即使三王子知道自己真是一个流氓,但从未有人感在他面前指出这一点,王子的身份除了给予他优质的生活,还能让他肆无忌惮。 至少在苍澜城中,除了少数几个人,他可以任意招惹。 三王子身边的小厮低声道:“王子,她是将军府的人。” 三王子刚刚会苍澜城,又怎知将军府已经重开,事实上,就算知道,他也未必在意。大将军只是一个荣誉性的称呼,即没有权利,又没有士兵,完全只看国王的宠信。 国王是谁?那是他爹,当爹的能不帮着自己的儿子吗? 再加上顾喜儿嗔怒的模样实在清新可人,饶是三王子这个花丛恶鬼也难以自持,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什么将军府不将军府的,给我绑了!” 手下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可怜将军府的车夫忠心护主,本生生打了一顿,若不是看在他是将军府的人,恐怕直接打死也未必没有可能。 顾喜儿出生低微,就算现在在将军府居住,也不习惯前赴后涌,出门时就带了一个车夫,两个护卫,车夫不是对方的对手,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瞬间被放翻在地。 三王子摇晃着身子,淫笑的走道惊慌失措的顾喜儿面前。 “姑娘,别害怕,等下我会好好疼你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出手,右手闪电般的探出,在顾喜儿脖子上重重的一磕,顾喜儿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三王子自然不会放过占便宜的机会,将她搂在怀里,抱上马车。 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简单明了,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以三王子在苍澜城的势力,就算叶胜天也需顾及几分,就在他打算进攻联系一下自己的生死之交时,韩闯已经冲了出去。 “韩闯,别冲动!”叶胜天大吼。 韩闯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放心吧,我会留他一命的。” 叶胜天一听这话,暗叫一声“糟糕”,连忙对身边的车夫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被骂,老子要进宫。” 将军府鸡飞狗跳。 与鸡飞狗跳的将军府不同,王子府此刻正是一片平静。当然,这平静里也夹杂着一些闲言碎语。 两名侍女在廊柱下交谈着各自的心得,不可避免的谈到了今天的事情。 “听说没有,三王子今天又绑了一个姑娘。” “别听说了,那姑娘我见到了,还是我大姐负责安排的房间。” “你大姐把她安排到哪儿去了。” “东边的厢房啊。” “这下可糟糕了,东边的厢房可是侍寝的妃子才待的房间,又一个好姑娘要被那家伙糟蹋了!” “嘘,小声一点,隔墙有耳。” “我知道,这不是只有你吗?” 同样的交谈在王子府的各个角落里发生,几乎所有下人都哀叹着顾喜儿的悲惨命运,但若说因为这一点哀叹而去救她,那也不可能。 人类都是这样,动动嘴巴,无伤大雅的指责他们或许会去做,可一旦要赌上生家性命,玩真格的,就怂了。 但也有一人,听到传言之后,立刻气冲冲的找上了三王子。 慕容秋,三王子的剑术老师,隐藏在王子府里的融魂初期高手,也只有他能在三王子的宴会开始之后,还怒气冲冲的冲进大厅。 “王子,我要和你谈谈!” 三王子好不容易得了个可心的姑娘,正想开个宴会庆祝一下,突然被人打断,自然怒火中烧,可一见来人是慕容秋,那中烧的怒火就被迫熄灭,整个人都萎了下去。 “老师。”他无力的叫了一声。 他自信自己能在苍澜城里肆无忌惮,却不敢在自己这个老师面前肆无忌惮,苍澜国本就重视师生之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连他这个王子也不例外。 再加上慕容秋生性方正,就连陆伯贤都要让他三分,更不用说他三王子陆江了。 好在,慕容秋还知道给他留一些面子,没有进来就大吼大叫。 三王子也不是愚笨之人,知道能让自己的老师不顾利益闯进宴会大厅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小事,稍微尴尬之后,便挥了挥手,对左右道:“停,都给我停下来!” 乐声止,舞蹈停,跳舞的姑娘和奏乐的乐师自觉下去,就连参加宴会的贵族们也一个个灰溜溜的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陆江和慕容秋两人。 第六百一十一章 慕容秋的担忧 陆江眼神散漫,他也没有办法不散漫,因为他的老师,慕容秋正好刀子一般的眼神,凝望着他。 他在试图躲闪着慕容秋的眼神,但最后发现,无论怎样躲闪,那目光都如影随形。 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老师,究竟是什么事情劳您大驾了。”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绝非普通弟子向老师请教的说法,但考虑到他王子的身份,若真让他像普通人一样,是绝不可能。 慕容秋皱了皱眉,说道:“你是不是从大街上绑回了一个姑娘?” “姑娘?没有啊。”陆江神色慌乱。 任何一个人,在正在做坏事时被人抓到,都会露出如此神色,即使他的身份是二王子也不例外。 慕容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陆江,有那么几分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因子。 “好吧,是有一个姑娘。”陆江的无奈的道。 “你把她怎么了?”慕容秋平静的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陆江道:“没怎么,人还在东厢房躺着。” 慕容秋松了口气,柔声说道:“没怎就好,还有回旋的余地。”语声稍顿,又道:“你现在就去把她给我放了。” “放了!”陆江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惊叫起来。 “怎么了,不愿意?”慕容秋眉头一挑,冷色道。 陆江道:“我废了那么大的劲才弄来的,还没尝到鲜,怎么能就这样放了。”话音逐渐转轻,就像喃喃自语:“就算要放,也要等到明天,等我今天晚上给她——” “啪!” 响亮的一声脆响,陆江的脸上出现一道殷虹的掌印。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慕容秋,先是愣在原地,接着忽然爆发:“慕容老头,老子是敬你是老师才这么说,你要不是老子的老师,老子理都不会理你。” “啪!” 又是一声脆响,陆江的另一边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掌印。 这下陆江老实了,慕容秋的眼神让他明白,如果继续对抗,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以慕容秋的身份,就连他的父亲陆伯贤也要小心应付,更不用说他了。 他低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身体因为压抑着愤怒而颤抖。 慕容秋又怎会不知陆江的愤怒,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愿意掌捆一个王子。慕容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掌捆一个王子这种事情就是不能做的事情,但若和另外一件事情想必,这也就没有什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秋忽然开口:“你现在一定很恨我?” 陆江没有说话,但身体抽动了一下。 慕容秋叹息道:“不用掩饰,我知道恨我。” 陆江抬头,眼神里尽是愤怒。 慕容秋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道:“但这件事情真的非同小可,就算你恨我,我也要让你放弃。” 陆江冷冷的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已经猜到是那个绑回来的女孩给自己招惹的麻烦,但若要承认,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慕容秋皱了皱眉,沉声道:“那个女孩,女孩的背后不简单。” “不就是一个将军府吗?”陆江冷笑道:“我知道,叶胜天是苍澜城的英雄,是抗击妖兽潮的将领,也是父亲一种争取的对象。可您别忘了,他现在不是云营统帅,而是大将军,自从岳启生死了之后,大将军这个位置有多鸡肋,您应该比我清楚。” 自从岳启生死了之后,大将军的职位虽然依旧保留,但权利却被几大势力分割,沦为了一个虚衔。 没有调兵的权利,因为是武将,也不能干涉朝政,除了亲兵,手下更没有其他士兵,可以说是光杆司令一个。 旁人只道大将军这个名号威武,事实上,军界中的大多数将军,都对这个将军的称号避之不及。 一旦成了大将军,就是半退休的状态,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陆江当然明白,他根本就不怕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将军,更不用说,这个大将军还和自己的父亲有些间隙。 慕容秋失望的看了陆江一眼。 “看来我真的只教会了你剑术,其他的东西,你一点也没学到。”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慕容秋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大将军而掌捆你?” “难道不是吗?”陆江感觉道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语气愈发倔强。 慕容秋叹了口气,怜悯的望着陆江,摇头道:“你真的什么都没学到,一点都没学到。”语声稍顿,他又用一种冰冷的,几乎毫无感情的语调缓缓道:“叶胜天是没什么可怕的,但你也不想想,既然他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外面王公贵族会争先恐后的邀请他赴宴。” 陆江心头一颤,有些明悟,但偏偏又抓不到重点,只能支支吾吾的道:“他、他毕竟是大将军。” “大将军?”慕容秋冷笑,“连你这个草包都没将他大将军的虚衔放在眼里,其他人会吗?” “那是因为什么?”陆江大喊道。 慕容秋冷冷的盯着他,仿佛要洞穿他的心灵。 “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在叶胜天背后,还有一个人。” 陆江终于害怕了,不是因为这个不知身份的人,而是因为慕容秋的语气,他从未见过慕容秋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和他说一件事情,从来没有。 在他的印象中,慕容秋就是一个方正古板,但无论对谁都不卑不亢的人,但此刻,他冰冷语气中的恐惧,任谁都听的清楚。 “他是谁?” “韩闯。” “韩闯是谁。” 陆江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特别是当韩闯这个名字出现中,记忆中仿佛有了一点点回忆的影子,但只是一点点,很少的一点,他根本记不起韩闯这个人,记不起他做过什么,记不得自己在何时何地听过这个名字。 慕容秋望着他惶恐的眼神,不禁叹了口气。 第六百一十二章 醒来 夜深,月黑。 东厢房里有些光,微弱的光。这光有多微弱?让人觉得并不是灯火在发光,而是某件东西吸收了房间里的黑暗。 顾喜儿在这微弱的灯光中醒来。 她四肢无力,手脚冰冷,尚有一些被打晕的后遗症——有点头晕,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她首先观察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见只是有些凌乱,身体也没任何不适,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华丽的房间,双人雕花的木床,精制的家具,铺着红色丝制桌布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油灯的光很微弱,房间里非常显得非常灰暗。 “我怎么会在这里?”顾喜儿皱了皱眉。 她虽然天真,但不代表愚蠢,反而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片刻就明白自己此刻的状态——被绑架囚禁了。 这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就是一间硕大的囚笼,甚至对女人来说,比普通囚笼更加危险。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难免惊慌,惊慌就会想到逃跑,可当她跑到门口时,忽然透过窗户纸,看到了两条人影。 那是两个男人的背影,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从人影的形状中,顾喜儿看到了凸起的刀,当然,或许那是一把剑,但效果都是一样的。 一个弱女子怎可能突破两名武者的封锁,她立刻打消的逃跑的念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顾喜儿心中一惊,立刻窜回床上,犹如受伤的小猫一般缩成一团。 继续伪装昏迷是个不错的主意,她闭上眼,心脏却在不停的剧烈挑逗,她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进来的是那个可恶的男人,就奋起反抗! 至于武器? 女人的指甲和牙齿,就是最好的武器。 门打开,进来一人,脚步轻盈。 喜儿听见关门的声音,心头不禁一紧,接着是一阵靠近的脚步,心脏更是紧张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脚步忽然在距她半米远的位置停住,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好了,别装了。” 喜儿皱了皱眉,心想:“她怎么知道我是装的?难道是在诈我?”于是依旧没有睁眼。 房间里响起一阵女人的轻笑:“难道你还要我亲自请你起来吗?” 女人在靠近,顾喜儿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在缓缓的靠近,终于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喜儿无奈的睁开眼,目光冰冷。 入眼是一个姑娘,很漂亮的姑娘,青衣罗衫,似笑非笑,两只眼睛就像天空的弯月。 有那么一瞬间,顾喜儿觉得她是个好人,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下。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顾喜儿冷冷的说。 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陌生的姑娘,顾喜儿只有将自己冰封起来。 女人轻笑:“你被人抓来,居然还不知道这里是何地?” “为什么我被抓来了就一定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顾喜儿冷笑道,“好吧,我知道这里是一个令我讨厌的地方,是一个该死的地方,是一个我想要立刻离开的地方。” 女人拨开顾喜儿散落在额前的碎发,眼睛自然流露出怜惜的神色。 “多漂亮的姑娘,连我看了都会心动,也难怪那个家伙会心动了。” 那个家伙? 顾喜儿脑海里出现那个三王子的嘴脸。 女人笑道:“看来你想起了什么,没错,这就是三王子的府邸。” 顾喜儿挣扎的想要起身,却被女人一把推倒。 “我要离开!” “恐怕你离开不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三王子的府邸。” 顾喜儿冷冷的凝望着女人。 “你是谁?是那个那个家伙的女人?” 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 “他?他还不够资格。”这一笑当中,带着千娇百媚,就连顾喜儿这个姑娘也不禁被吸引。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冷色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顾喜儿惊讶的道。 “怎么?很奇怪吗?”女人的嘴角抿出一条圆润的弧线,“我那就是那个人的妹妹。” 顾喜儿冷色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又笑了,顾喜儿朕的觉得女人笑的很美,特别是她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像两颗宝石,笑的时候,又像两弯弯月。 甚至顾喜儿觉得,就算弯月也不及她笑容的美丽。 “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你。” “救我?” 顾喜儿冷笑道:“你能放我出去?” “不能。” “那凭什么说救我。” 女人又笑了,她似乎特别爱笑,也特别善于笑,每一个的笑容的含义又各自不同,有些顾喜儿能看懂,有些则似懂非懂,有些干脆完全不懂。 此刻,她的笑容就是顾喜儿完全不懂的一个笑容,她明明是在笑,却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女人毫无预兆的开口:“我若不来,你怕会被我那个无耻下流的哥哥侵犯,我来了,虽不敢说救你出去,却能保证你不被侵犯,至少也能让你等到能把你救出的那个人。” 一提到能把自己救出的人,顾喜儿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韩闯的身影,她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女人抿嘴一笑,说道:“怎么了?想情郎了?” “不是!”顾喜儿立刻否认,“是大哥。”她忽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她不否认自己对韩闯的好感,但也很清楚的知道,这种好感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好感,而是妹妹对哥哥的好感,从头到尾,自己都将他当成一个大哥,从没有过多的想法。 她明白,韩闯心中早有一个姑娘,有那个姑娘的存在,无论她多么优秀,都不可能进驻他的心底。 女人摇头,说道:“真搞不懂你,明明喜欢,却不知道争取。” 顾喜儿的脸又红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噤声,而是反驳道:“我和韩大哥只是妹妹和哥哥的关系。” “妹妹和哥哥?”女人轻笑,“那他这个哥哥对妹妹还真好,一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就疯了一样向王子府杀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冰冷刺骨 王子府如临大敌。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在大王子夭折,二王子天分有限,其他王子又年幼的情况下,三王子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者。 就是这样一个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王子府,今夜却如临大敌。 侍卫将府邸包围,三王子的老师慕容秋亲自坐镇大厅,就连王子府的许多老人,都没见过这种阵势,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听说是三王子绑了个姑娘回来,结果踢到铁板了。” “不是吧,苍澜城里还有三王子奈何不了的铁板?” “谁说不是,我也不相信,可听他们说的,这姑娘背后的势力大的吓人。” “那咱们王子还不赶紧给人放了。” “放?到嘴的肉王子怎么会放下。” “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别人杀上门?” “废话,不等着能怎么样?我们可是王子府的护卫,若是王子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一样要死。” “这——这晦气啊,早知道就留在宫里了,我还想着宫中凶险,没想到宫外比宫里还有凶险。” “谁说不是呢?总之我们这次就做做样子,相比对方也不会为难我们。” “是、是,就是这个道理。”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话语,在不同的角落发出,几乎每个人都质疑陆江的决定,但慕容秋却没有质疑,他知道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是平息那位的怒火,不过想象自己徒弟那一副模样,就觉得不太可能。 易地而处,若是自己早已爆发了。 他走道门口,看了一眼墨色的天空,对外喊道:“什么时辰了。” “丑时。”一个声音回答。 “丑时了。”慕容秋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是时间了。” 一道人影从大门施施然的走来,没有人拦住他,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原地,径直让他走进了大厅,来到慕容秋身前。 灯光映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孔,非但是年轻,而且年轻的过分,距慕容秋的观察,这个年轻人绝不超过二十五岁,甚至做多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不禁心中叹息,想到了自己二十岁时的模样。 还在军队里,为了一个队长的职位而努力,若不是被现在的国王陆伯贤看中,恐怕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慕容秋将回忆驱出脑外,冷静的看着对面的青年人。 “你就是韩闯?” “不错。” 这冰冷的,没有一丝感觉的回答让慕容秋眉头紧皱。 “你不该来的。” “你不该将我妹妹掳走。” “掳走你妹妹的不是我。” “却是你的徒弟。” 韩闯绝不是一个逞匹夫之勇的人,来之前他已调查了王子府的情况,认识面前这人,王子府的首席教席,对外宣称是凝神后期的剑客慕容秋,但韩闯却看出,他可不是凝神后期这么简单。 融魂初期的剑客? 韩闯笑了,有些意思。 剑客身上往往会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在同类眼中,这种气质是难以掩藏的,韩闯清楚的感觉到慕容秋身上的那种属于剑客的独有气质。 但他没有退缩,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让他退缩,别说只是一个融魂初期的剑客,就算是生死期的高手,他也会拼死一搏。 “交出陆江。” 冷冰冰的一句话,让慕容秋眉头紧皱。韩闯没有说放掉顾喜儿之类的话,只说交出陆江,这就阐明了他的态度,三王子必须得到惩罚。 但这绝非,慕容秋所愿意看到的事情,理由太简单了,他是陆江的老师,无论愿或不愿意,此后的前程都将与陆江绑在一起。 不要小看权势对于武者的重要性,倘若陆江最后能成为国王,慕容秋这个老师也会水涨船高,自然能享受更多的资源。 虽不肯定能突破生死期,但晋升融魂巅峰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即便看出陆江身上有种种不是,他也一定会和这个弟子站在一起。 “我可以做主让陆江放掉那个女孩,并且给予补偿,她现在也没受到任何伤害,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如何。” 在慕容秋看来,这是两全其美的一个主意,此事就这样揭过,可以免于一场冲突,再没有这更好的处理方法。 但韩闯所要的显然不是这个。 “交出陆江!” 慕容秋脸上的微笑消失,代之以冰冷的肃穆。 “韩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别忘了,这种是苍澜国,是三王子的府邸,还容不得你撒野。” “如果我一定要撒野呢?”韩闯冷笑着上前,脚步声就像鼓点一般,敲打着慕容秋的心脏。 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油然而生。 有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有紧张过,好像自从晋升为融魂初期的武者,他就没有过紧张的情绪。 即便苍澜国的最高权力者,都对他客客气气,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慕容秋冷冷的盯着韩闯,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右手悄然握住腰间的剑柄。就在这时候,韩闯忽然停住脚步。 慕容秋以为他要和解,情绪稍松,就听韩闯说道:“你是剑客?” 慕容秋愣了愣,不知韩闯为何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仍然如此回答:“没错,我是一名剑客。” 韩闯笑了,道:“你用剑的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慕容秋心中一震,凝望着韩闯,冷冷的回答:“右手。” 韩闯笑道:”大多数剑客都用右手使剑,所以右手对于剑客来说,是最宝贵的手。”语声稍顿,继续道:“只是不知,如果右手没了,你还能不能用剑。” “你——”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韩闯在威胁他,用右手威胁他,对于一名融魂期的武者,对于一名剑客来说,这无异于侮辱。 慕容秋就算城府再深,但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愤怒。 有些人的愤怒来的早,有些人的愤怒来的迟,慕容秋属于来的迟的那一种,但此刻仍然安奈不住。 “这么说,我们之间就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你说呢?”韩闯笑了,笑的冰冷刺骨。 第六百一十四章 有些人的笑生来热烈,热烈到能将人融化;有些人的笑生来冰冷,冰冷到能将人冻毙,顾喜儿面前这个自是三王子妹妹的姑娘的笑容,就是那种足以让任何人冻毙的笑。 顾喜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喧闹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男人响起:“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认识我吗?我是三王子陆江!” 接着是一个冰冷的男声响起:“对不起,三王子殿下,公主吩咐,谁也不许进屋。”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她陆湘儿有什么资格将我拦在这里。” “三王子,不好意思,请不要让我为难。” 顾喜儿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刚才、刚才是那个家伙的声音?” 陆湘儿笑了,道:“你不是听过他的声音吗?难道听不出来?” 顾喜儿的脸红了红,喃喃道:“只是听过一次,而且根本没有在意。” 陆湘儿打断了她的话:“那我就告诉你,门口的真是他。” “他来干什么?是不是要——” 顾喜儿下意识抱紧双肩,望着陆湘儿的目光里,多少带着一些警惕。 陆湘儿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放心吧,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来放你出去的。” “放我出去?”顾喜儿明显不信。 陆湘儿笑道:“没错,就是放你出去。”她顿了顿,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要等的那位应该已经来了。” “韩大哥!”顾喜儿眼睛一亮,接着目光变作了慌张,“不行,那是三王子,韩大哥要吃亏的!” 说着就要向外跑去,却被陆湘儿一把拦住。 “你干什么?”喜儿怒视着她,那凶狠的目光丝毫没有之前的干净。 女人都是这样,一旦触及了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最珍惜的人,就会化作愤怒的复仇女神。 陆湘儿笑道:“放心吧,你的韩大哥不会有事的。” 顾喜儿还想说话,却被陆湘儿打断:“你的韩大哥毕竟是融魂中期的高手,整个三王子府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如果韩闯真出了事,你不会这么快看到陆江的。” 一句话,让顾喜儿稍稍安定,嘴里喃喃道:“是啊,若是韩大哥出事,我不会这么快看到陆江,难道啊真是来放我的?” 下意识的,顾喜儿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既然他是来放我的,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让你走?”陆湘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得,大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放你走。” “你不想我?”顾喜儿的眼神愈发疑惑,她突然生出一种才出狼窝,又进虎穴的错觉。 陆湘儿摇头道:“我当然想放了你,但不是现在。”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喜儿一脸凝重。 她虽天真,但不代表完全不谙世事,陆湘儿的表现让她起了疑心。 陆湘儿摇头道:“实话告诉你,我和我哥哥的关心并不好,这一次他囚禁你,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 “你想利用我?” “为什么不呢?”陆湘儿笑道:“这么好的搬倒三哥的机会,我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呢?” 顾喜儿冷冷的凝望着陆湘儿,试图从这张漂亮的面孔上看到羞愧的表情,但可惜,不知是陆湘儿掩饰的太好,还是她心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羞愧,她的脸上依旧洋溢着之前那种几乎能匠人冻毙的笑容。 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陆湘儿没有说话,只是迎上顾喜儿的视线,有那么几分钟,两个女孩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移开视线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湘儿终于开口:“不要这么看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女人,女人不会伤害女人。” “那也未必。”顾喜儿冷笑,“在我看来,你比你那个色狼三哥更加危险。” 陆湘儿笑了笑走到顾喜儿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声音飘来:“哦?我怎么不这样觉得,我到底危险在哪里?” 顾喜儿深深的看了陆湘儿一眼。 “你的三哥,我知道他要什么,而你,我却看不出来。” 陆湘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一刻不停的笑着,在这深寂的夜离,她的笑声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大厅。 韩闯和慕容秋在对持。 慕容秋是剑客,他用剑,用一把三尺长,半寸宽的阔剑,就插在他腰间的剑鞘中,只要手指用力,就能脱壳而出。 阔剑不同于重剑,也不同于细剑,更与普通长剑截然不同,是一种很特别的剑。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形容的话,就像双锋的刀。 阔剑的用法也似刀,重势。 以往,慕容秋出剑之前,都会蓄势。当气势积累到一定程度,骤然爆发,让对手无可抵抗。 就算许多实力高过于他的高手,也难免在这蓄势完整的一招下饮恨,可在韩闯买年前,他连最基本的蓄势也无法完成。 对面的男人,或者说大男孩,就像一个人形黑洞一般,将那所谓的势吸收一空。他试图争夺,却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你不是我的对手。” “还没动手,你怎么知道?” “你很清楚,已经不用动手了。” 韩闯温润的笑容在慕容秋心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穿透了他的心脏。怒火从胸中涌出,属于愤怒的红色,从在脖颈上出现,一路蔓延到面颊。 “我要杀了你。” “你做不到。” “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韩闯又笑了,同样的讥讽,同样的冷酷,这次多了一点点惋惜,仿佛不忍一名剑客就此陨落,但瞬间,这种不忍就被冰冷所代替。 “我要刺你咽喉。”韩闯说。 “你可以试试!” 慕容秋盯着韩闯,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剑客出剑并不需要太大幅度的动作,往往只是一耸肩。 慕容秋的注意力击中在韩闯的肩膀上,那是一双修长而消瘦的肩膀,看起来给人虚弱无力的感觉,但在慕容秋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杀器。 第六百一十五章 有些剑客用剑,一身功夫都在剑上,离开了剑,他们甚至不如普通武者;有些剑客也用剑,一身功夫同样在剑上,但他们却可以离开剑。 韩闯就是一个能够离开剑的剑客,所以他这一招并没有动剑,闪电般的出手,指头探出,剑光闪烁。 只是那么一瞬,就只有那么一瞬。 一剑刺在了慕容秋的右手上,慕容秋想要拔剑,却发现手臂绵软无力,这时才发现自己被刺中。 鲜血淌出,染红了整只手,慕容秋试图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或许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你输了。”韩闯开口。 慕容秋的脸上露出衰败与颓废的表情,就在刚才,就在前一秒,他经历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他甚至不知道韩闯是怎么出剑的,对方的剑气就已经洞穿的自己的手。 右手,那是一只握剑的右手,就这样被洞穿了。伤口虽小,但剑气顺着伤口流入,摧毁了这只手上的筋脉。 毫无疑问,这只手往日里杀人如草芥的手,已经废了,并且再也不可能恢复往日的荣光,甚至他慕容秋也会就此消沉。 一时间,他心灰意冷。 韩闯说道:“陆江在哪。” “在后花园。” 这一次慕容秋回答的十分爽快。 韩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叹息了一声,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人有两只手。” 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慕容秋的眼睛里又恢复了一些光彩,只是一点点,但星星之火也是可以燎原的。 韩闯没有在意慕容秋的变化,甚至目光都没有片刻驻留,他越过慕容秋的身体,径直向后花园走去。 那里有一个人,有一个被层层保护在中央的人,韩闯笑了。 “陆江,你认为这样就能保你安全吗?”他喃喃自语。 通往后花园的路并不平静,许多侍卫试图阻拦他,可韩闯就这样径直向前走,根本没有在意这些挥舞着刀剑,试图将他擒杀的人。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这些人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刀剑还未触及到他的身体,他们的人便被定在原地,牢牢定住,就像一尊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继续向前,来到后花园,后花园里有花,梅花。 被风一吹,梅花坠落,在空中盘旋成一片花雨,馨香扑鼻。 可韩闯根本就不在意这些馨香,不在意漫天的花瓣,径直向前,就在这时候,花瓣中忽然探出了一支剑,一支薄如蝉翼的剑。 剑锋透过花雨,直刺他的咽喉。 韩闯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在击败了慕容秋之后,居然还有高手自不量力的想要阻拦他。 这是一个融魂初期的高手,比慕容秋要差上一些,因为突然出手,所以才能出手。 这是一个自信的杀手,并没有隐藏面孔,一个女人,白衣女人。轻罗薄纱之间,隐藏着阵阵杀意。 韩闯笑了,在细剑破开他护体真气的瞬间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右手探出,将本应刺穿他咽喉的剑夹在两指之间,任由对手如此挣扎,只是挣脱不得。 “放开!”清脆的女声响起。 “凭什么!”韩闯冷笑。 不可否认,即使没有露出真颜,面前的女子也是一名美轮美奂的女子,甚至正是因为半遮面孔,才给人一种摇曳而魅惑的美。 有些人的美后天之美,美的俗气;有些人的美则是天生之美,美的脱俗,这个女人身上,就具有一种天生的美,若是换一个男人,少不得会被她迷惑,但韩闯不会。 他坚如磐石。 手腕用力,牵动手指向一边撇去,铛的一声,细剑折断。女子怔怔的望着自己手中,折断的半截细剑,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连韩闯从她身边走过,也没有反应。 韩闯摇摇头,不去理会,一个女人而已,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要你身上有任何一个优点,女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 甩掉剑尖,继续向前,韩闯看到了那个被侍卫保护在中间的目标,他面色不自然的苍白,衣衫凌乱,头发素乱,身体在不停颤抖。 很好,完全符合一只猎物的形象,韩闯抿嘴一笑,向前走去。 陆江看到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第一时间就退到了所有侍卫最后,接着一声像是被掐住了咽喉的公鸡的声音响起:“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侍卫们向前。 即使他们不甘不愿,也不想,但却无可奈何,从他们成为侍卫的那一天起,就将自己的命卖给了主子。 从前他们是皇宫的侍卫,主子是陆伯贤,现在他们是三王子的侍卫,主子是陆江。如果有的选择,他们宁愿继续待在皇宫,做陆伯贤的侍卫,也不愿意出来。 但他们没有选择,也不可能选择,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向韩闯扑来,真正的扑来,带着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气势扑来。 任何一个人都会被这种气势所震慑,就连韩闯也不例外,但他只是微微一怔,就摇了摇头。 自不量力!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不量力的人,有些人可恶,有些人可悲,但无论是可恶的人还是可悲的人,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死,说来遥远,却近在眼前。 韩闯并不想大开杀戒,但有时候,杀一个人能震慑百了个人,那就去杀吧。 闭眼,剑光闪烁。 陆江只看见一条剑光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过,他所依仗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他们大睁着眼,死不瞑目。 当剑光落下,最后一名侍卫挡在陆江身前,他是一个忠心的侍卫,忠心让他超越了自己的极限,看清了韩闯的最后一剑。 他选择用身体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剑。 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不是为了陆江而死,而是为了他的家人。侍卫护主而死,家人可以得到抚恤,若是主人被杀,侍卫还活着,家人也会受到连累,侍卫是为了家人而挡住韩闯的剑气。 韩闯也没有让他失望,一剑穿心,没有痛苦。 他倒下,嘴里尚且冒着血沫,但眼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变成了一种衰败的灰色。 韩闯负手站在陆江面前,两人差不多高,所以只是平视,但陆江却有一种对方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羞耻。 “你就是韩闯?” “不错。” “你知道我是谁吗?” “掳劫我的妹妹的凶手。” 一句话,让陆江刚刚提起的气势彻底退去,从韩闯的话语中,他得到一个信息,韩闯根本就不在意他只谁,只在意他的犯下的罪。 死罪! 一股淡淡的杀意从韩闯身体里发出,杀意由淡转浓,直到最后,浓郁的几乎肉眼可见。 陆江虽是凝神期的武者,但何曾讲过如此庞大而骇人的杀气,他的双腿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苍澜国的三王子!” 杀意继续在积蓄,就像积蓄着一种气势。 原本,三王子的身份在苍澜国,就是一面免死金牌的,但却对韩闯没有任何作用。三王子是什么? 韩闯笑了,或许陆江现在还是三王子,但他死了之后,就什么也不是。 韩闯慢慢逼近,他并没有一剑刺死陆江的打算,而是想让陆江体会到什么叫死亡的恐惧。 他在笑,或许在外人看来,是一种和煦的微笑,但在陆江眼中,却不吝于恶魔的狞笑。 “别过来!别过来!我是苍澜国的三王子,我父亲是陆伯贤!”他已经口不择言。 第六百一十六章 死亡从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体会死亡的过程。 韩闯从未有如现在这样像要杀死一个人,从未有如现在这样,想了解一条性命,当陆江的触手伸到他的亲人和朋友时,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死! 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陆江已经完全崩溃,在如潮水一般的杀气面前,他渺小的就像沙滩上一粒傻子。他已经抛弃了所谓的王子尊严,跪倒在地上,痛苦流涕。 “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很可怜,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本就是可怜的,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死,看起来已经不可避免。 韩闯微微闭眼,抬手。 这只手在高悬在半空,掌心凝聚着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真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你不能杀他!” 韩闯缓缓转身,看到了之前那个女子,半截断剑并没有在手上,看来已经丢弃了。 白色纱巾隐逸的面孔上,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他是我师傅看中的人!”女人一脸坚定的说。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当他杀意已决时,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包括那个不知深浅的师傅。 回身一指,剑气洞穿了陆江的额头。白衣女子顿时气的浑身颤抖,可没有办法,陆江已经死了。 他兀自大睁着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至今还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一个看上的女子而死。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是苍澜国的三王子,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而死,多么可笑的事情。 但这不可思议的、可笑的事情却在此刻清楚明白的发现,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和陆江之间有什么仇怨,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雪域剑宗的敌人,我师傅会亲自找你的。” “谢谢。” 韩闯看着女人,微微一笑。 他不在意吗? 当然不是,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是一名融魂期的武者,那她的师傅的实力有多高?是融魂巅峰?还是更恐怖的生死期。 韩闯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因为杀死陆江,而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敌人,可他没有后悔,如果再做一次选择,他一样会这样做。 陆江死了,虽然又些死不瞑目,但终归是死了,他的尸体就躺在地上,刚刚逝去的生命像气息一样覆盖在身上。 女子看着他的尸体,微微蹙眉。 “你等着吧。”她转身离开。 韩闯无奈的摇头。一个神秘的女人,一个神秘的雪域剑宗,一个令人不安的“师傅”。 他想抽身而出,却发现自己不得不进入,并且越陷越深,毫无办法。 可悲、可笑、可叹、可恼,但此时此刻,却是可喜可贺的,因为陆江死了,再没有阻拦他寻找顾喜儿。 打开入微能力,将感知放出,整个三王子府都在他的感知之中,很快他就找到了顾喜儿所在。 他皱了皱眉,(喜儿的房间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他跟着感知来到东厢房门口,门前的两名侍卫早已离开,此刻的东厢房,仿佛一瞬间衰败。 韩闯刚想进去,忽听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里跑出,如乳燕归巢一般,钻进了韩闯怀里,嚎嚎大哭。 许是太猛,韩闯感觉胸口一疼,但瞬间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熟悉的香味让他识别出怀里女人的身份。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一手轻抚着顾喜儿漆黑的柔发,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可她的哭声全越来越大,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句子。 “韩大哥,你怎么才来。” “韩大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你再不在我都准备自尽了。” …… 韩闯皱了皱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顾喜儿的心理阴影有多大,不禁对自己轻轻松松就将陆江杀死有些后悔。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目光落在门口的一个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处处透露着妖冶的女人,优雅的身段,令男人热血上涌的身材,偏偏又张着一张纯真的脸,让韩闯分不清,魅惑与纯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就站在门口,盯着韩闯,没有厉害的意思。 韩闯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但他猜测顾喜儿一定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 “好了,喜儿别哭了,还有人看着。” 喜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从韩闯怀里挣脱。她扭捏的看了韩闯一眼,俏丽的面颊因为羞涩而浮起两朵红云。 韩闯用温和的声音笑道:“好了,喜儿,还不给大哥介绍一下。” 喜儿的脸红了红,低声道:“大哥,这位是苍澜国的公主,陆湘儿。” “苍澜国的公主?陆湘儿?”韩闯疑惑的望着陆湘儿。 在他的记忆里,苍澜国并没有一个叫陆湘儿的公主。虽然韩闯不太关心时政,但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陆湘儿看出了韩闯的疑惑,上前一步,说道:“我是陆湘儿不假,但不是苍澜国的公主。” “啊,姐姐不是国王的女儿?可你刚才说了那个家伙是你哥哥啊!”喜儿瞪大眼睛,气鼓鼓的道。 韩闯也对陆湘儿投来询问的目光,老实说,他并不怀疑喜儿说的话。 顾喜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是陆湘儿,也是陆伯贤的女儿,但却是他的私生女,所以不是公主。” 原来是这样。 韩闯恍然大悟,私生子在苍澜国的地位极低,普通人家的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就连国王的私生子女也不可能有封号。 顾喜儿听了陆湘儿的身份,不禁有些为自己刚才和她的针锋相对而后悔,低垂着脑袋,走到陆湘儿身边,喃喃道:“湘儿姐,我不知道——” “不用说了,我习惯了。”陆湘儿笑道:“还要多谢韩大哥了。” 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陆伯贤的女儿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保护顾喜儿不受伤害,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韩闯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不需要理由,就对陆湘儿产生了好感。 陆湘儿笑着摇摇头,“韩大哥可不用谢我,我保护喜儿妹妹也是为了自己。”语声稍顿,她继续道:“若是喜儿妹妹受到损伤,你一定会迁怒到整个皇室,到时就算我那个自以为是的父亲也难以面对你的怒火。”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抿嘴一笑,这个动作代表了对陆湘儿的认可。顾喜儿没受到伤害还好,若是真受到任何伤口,他可不会管什么和陆伯贤之间的交易,定会让苍澜国血流成河。 不用怀疑他的实力,他虽然只是一名融魂中期的武者,却有不下于融魂巅峰武者的实力,而且他要报复起来,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一个融魂期高手,的确能让苍澜国皇室血流成河。 韩闯道:“那也不用感谢我。” 陆湘儿抿嘴一笑道:“自然要感谢,我那个哥哥恐怕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吧。” 她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丝毫没有兄妹之间的情谊,还韩闯感觉冰冷。 陆湘儿笑道:“我和我那个哥哥没有半点亲情,和整个苍澜国皇室也么有半点亲情,所以你杀了他,我不但不会伤心,还会开心,毕竟又少了一个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对手。” 第六百一十七章 “你不是没有继承权吗?”韩闯脱口而出,立刻明白自己说这话是不合时宜,当下道歉。 但陆湘儿却摇摇头,说道:“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先生也无妨。我是陆伯贤的私生女不假,没有继承权也不假,但那是之前,陆江还在的时候。” 韩闯疑惑道:“难道陆江死了,你就能得到继承权吗?” 陆湘儿抿嘴一笑,道:“陆伯贤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这一点。”语声稍顿,她接着说道:“陆伯贤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大哥夭折,二哥公认天赋不佳,不堪大任早已被放弃;三哥陆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胜在天赋不错,又被雪域剑宗看中,所以成为王位的继承人,而四弟和五弟弟生母身份低微,年纪又小,所以没有继承权。” 韩闯并没有在意其他的,完全被雪域剑宗四个字吸引。 “这雪域剑宗是什么门派?”他问。 陆湘儿诧异的看了韩闯一眼,道:“韩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韩闯道:“刚才在杀陆江的时候,有名自称雪域剑宗的女子阻拦我。” “那一定是李素梅了。”陆湘儿的嘴角抿出一个圆润的弧线,“她一定没有尽全力阻止你吧。” 韩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是没尽全力。”那个叫李素梅的女子虽然与他斗了一场,还被他弄断了佩剑,但他看的出来,对方并没有动用全力。 一个融魂初期的武者,连魂宝和武魂都没有动用,怎能说是用了全力呢? 陆湘儿笑了笑,说道:“这李素梅可是陆江的未婚妻。” “未婚妻?”韩闯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他之前看李素梅的所作所为,已经感觉有些矛盾,只是没想到,李素梅竟然是陆江的未婚妻。 陆湘儿笑道:“韩先生不必担心,这个未婚妻并非李素梅愿意的,而是她师傅强加给她的角色。” “她师傅?” “不错。”陆湘儿道:“李素梅的师傅是雪域剑宗长老尹雪姬,雪域剑宗是西北雪山一袋的四品宗门,在西北算是一流门派。” “那尹雪姬为什么要将李素梅嫁给陆江?难道她不知道陆江的性格?”韩闯疑惑的问。 韩闯不禁想到了李素梅身上那种神秘的气质,易地而处,他绝不会将这样一名弟子嫁给陆江这样的人。 陆湘儿撇了撇嘴,不屑道:“还能因为什么?韩先生莫以为雪域剑宗就是铁板一块?” “难道不是吗?”韩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陆湘儿初时有些惊愕,但很快想到了韩闯外来者的身份,立刻解释道:“还真不是,雪域剑宗虽然是四品宗门,但宗门内部却分成了五派,这五大派别相互压榨争斗,在西北一带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尹雪姬正是其中一派的主人,她将李素梅嫁给陆江,也是想借用苍澜国的势力。” “四品宗门的长老要借用苍澜国的势力?”韩闯只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之前在东南域,六品宗门邪月宗和丹鼎派之流就已经可以不必理会什么国家势力了。 在韩闯看来,皇室不过是大一些世家,虽然大,但终归还是世家,无论底蕴还是势力,都远远不及宗门。 陆湘儿道:“韩先生一定是想是苍澜国实力低微,怎么可能被尹雪姬看中?” 韩闯尴尬的笑了笑,想要否认,看着陆湘儿那笃定的眼神,否认的话语就这样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是有那么一点。” “那先生就错了,”陆湘儿扬起头,自豪的道:“我苍澜国在西北虽然算不的什么大国,但先生可知为何仅仅立国两代人就站稳了脚跟。” 韩闯摇头表示不知。 陆湘儿解释道:“因为我爷爷的存在。” 韩闯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早听说苍澜国皇宫里有一位高手,想必就是陆湘儿的爷爷了。) 陆湘儿没有注意韩闯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我爷爷叫陆靖宗,是苍澜国的开国帝王,几十年前,将王位传给陆伯贤,就隐居在皇宫大内,世人都说我爷爷是融魂后期的武者,其实不对,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突破了融魂巅峰。” 韩闯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苍澜国皇宫里还有这么一位。他现在虽然说堪比融魂巅峰的武者,但也仅仅是堪比而已,真要都斗起来,就算最弱的的融魂巅峰武者,他也不是对手。 并非真气上的差距,而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境界不够,就算真气再如何雄厚,也不可能弥补。 陆湘儿没有注意韩闯的眼神变化,仍然自顾自的说:“宗门争斗和我们国王争斗不同,国王之间的争斗看的是部队质量和数量,融魂期高手一般只起到威慑作用,西北宗门的斗争则要看融魂期高手的质量和数量了。我爷爷乃是融魂巅峰武者,自然在宗门眼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原来是这样。”韩闯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尹雪姬的实力如何?” 陆湘儿眉头微蹙,说道:“雪域剑宗的长老一边都是融魂后期的武者,这个尹雪姬的实力在长老中也排在前列,应该有融魂巅峰的实力。” 融魂巅峰! 韩闯松了口气,若是别人面对融魂巅峰的高手,恐怕会压力巨大,但韩闯面对这样一个高手却轻松了下来。 融魂巅峰总比生死期好,虽然他一样不是对手,但融魂巅峰的武者想要杀死他,也不可能,相反,他在生死期武者面前,则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弄明白这一点,韩闯脸上也浮现其一抹微笑,对陆湘儿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要小心一些,击杀了陆江,一下子就招惹了两个融魂巅峰武者。” 陆湘儿笑道:“韩先生放心,我爷爷是不会出手的。” “死的可是他孙儿?他不会出手?” 陆湘儿微微一笑,面露不屑:“若是你杀掉的是我那个听话的二哥或者年纪很小的四五弟的话,我爷爷说不定会出手对付你,但是二哥?” “陆江怎么了?” “我爷爷早就看二哥不顺眼了,若不是已经宣称不干涉立储的事情,说不定早就亲自动手,除掉我这个二哥。” 韩闯不禁额冒冷汗,暗道:“果然是帝王家。” 帝王家最不讲亲情,如果陆江的存在阻拦了国王的延续,陆靖宗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现在有韩闯动手,陆靖宗还不用背负骂名,自然不会再找韩闯麻烦。 韩闯也从陆湘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这个姑娘之所有对继承之位信心满满,是因为背后站着的正是陆靖宗。 韩闯不知道陆靖宗为什么会选择一个皇室私生女作为继承人,但想必是陆湘儿身上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韩闯盯着陆湘儿,嘴角自然勾起一抹弧线。 陆湘儿见韩闯一定盯着自己,不禁脸红了红,低声道:“韩先生!” 韩闯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 “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想到了一些事情。” 顾喜儿见两人的状态,不禁眉头微蹙,对韩闯道:“韩大哥,天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了,是了,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韩闯对陆湘儿道:“那么陆姑娘,在下就告辞了,这里的事情——” 陆湘儿抿嘴一笑,道:“韩先生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牵连到先生。” “嗯。” 有了陆湘儿的保证,韩闯也算少了一桩麻烦,至少不用向陆伯贤解释太多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凌晨。 酒馆里全是人,各式各样的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喝酒的、聊天的、嬉戏玩乐的。 对于没有消夜的苍澜城来说,凌晨才是夜生活的开始,而酒馆则是夜生活开始的地方。 阿虎坐在酒馆里,双手捧着一碗酒在喝。他的眼睛没有看着酒,而看着对面,酒馆对面就是大将军叶胜天的府邸。 自从叶胜天得胜而归,晋升大将军之后,他就住在这个地方。 阿虎的桌上不止有酒,还有菜,不是传统的下酒菜,而是油炸的面饼和汤包。他很饿,饿了一整天,一整天都饿着。 饿了的人是无法完成好监视工作的,所以他一定要吃,汤包是一口一个,面饼一口撕下一大片,就像撕下一大片牛肉似得。 这只是最基本的吃食,下等人的小吃。作为苍王府的暗卫,他本不至于如此拮据,但考虑到此刻的衣着,粗布麻衣,若是大鱼大肉,就惹人怀疑了。 汤包和面饼不但管饱,还是掩藏身份的绝妙道具,这间并不奢华的酒馆里,有一半顾客都点了这两种小吃。 阿虎笑着将一只汤包塞进嘴里,忽然怔住。 大将军中走出一人,一副白衣秀士的模样,不是他监视的目标牛进又是何人。 (这下你跑不了)阿虎想。 深夜,安静。 安静的大街上缓缓走来一男一女,正是韩闯和顾喜儿,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刺激,喜儿牢牢抱住韩闯的手。 “韩大哥,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陆湘儿了?”喜儿忽然开口。 一句话,让韩闯无语应对,过了半晌,才在顾喜儿埋怨的目光中开口说道:“哪有的事情。” 的确不可能,他的心已经被聂青青所占据,再不可能容下第二个女人,更不用说是一个初见的女人。 他只是觉得奇怪,奇怪一个女人为何会如此热衷于名利。 顾喜儿自然不知道韩闯心中所想,见他迟疑,以为被她说中了,立刻鼓起两腮,怏怏的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上陆湘儿了,她是国王的女儿,实力又强,又聪明漂亮,哪有男人不喜欢他。” 韩闯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啊,陆湘儿是国王的女儿,聪明漂亮,很少有男人不喜欢他。” “这么说你承认了?”顾喜儿忽然扔开他的手,拦在他身前,一双宝石一般的眼睛凝望着他,牢牢抓住他的视线。 韩闯温柔的望着顾喜儿的眼睛,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可你刚才一直都在和她说话。” “和她说话并不代表喜欢她。” 韩闯说的真挚,顾喜儿不禁眼睛一亮。 “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是假的吗?” 韩闯摇摇头,越过顾喜儿的身子,径直向前走。 “她确实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姑娘,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顾喜儿跟在韩闯身后,似懂非懂的问:“那韩大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韩闯笑了,轻点了一下喜儿的额头。 “你韩大哥当然喜欢漂亮的,”他脑海里浮现出聂青青的面孔,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越漂亮越好。” “哼,男人都是这样!”顾喜儿不屑的撇了撇嘴,偏向一边,做出一副对韩闯不理不睬的模样。 韩闯失笑,心知这不过是女儿家的一点小脾气,也不去劝慰,只自顾自的向前走。 顾喜儿见韩闯不理会她,狠狠的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你也不知道哄哄人家。” 韩闯笑道:“我为什么要哄你?” “你是我大哥啊。” “大哥就要哄妹子吗?” “当然!” 顾喜儿扬着下巴,眼睛里闪烁着微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韩闯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们走快一点吧,再外一点,你爷爷又要唠叨我了。” 顾喜儿惊呼一声,问道:“我爷爷知道今天的事情吗?” “知道什么?”韩闯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顾喜儿的脸红了红,低声道:“就是我被掳劫的事。” “这么大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吗?” 顾喜儿脸色一变,道:“这就糟糕了,爷爷知道了一定又会唠叨我。” 韩闯看了顾喜儿一眼,忍不住笑道:“放心吧,顾老头很担心你的。” 顾喜儿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我爷爷那个人——我回去后一定又要被他说教上半夜。” 韩闯笑着摇摇头,只觉得顾老爹祖孙两人的关系格外有趣,有时是爷爷害怕孙女,有时又是孙女害怕爷爷。 “韩大哥,要不今天晚上我们不回去了。” 韩闯回过神,正好迎上顾喜儿可怜兮兮的目光。 “不回去?那可不行,顾老头和叶大帅还在家里等着。” “我们找个人报平安就行。” 顾喜儿自以为得计,就像欢快的向前跑去,却不想被韩闯一把纠了回来。 “等等、等等!”韩闯道,“这事不可能,跟我回去。” “韩大哥!” 顾喜儿鼓着包子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惹人生怜,特别是眼眶中那欲落未落的泪水,只叫心疼,恨不得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可韩闯不是普通人,只是稍作犹豫,便肃声说道:“好了,喜儿。别闹了,再不回去你爷爷真要担心了。” 别看顾喜儿平常没大没小,但只要韩闯板起脸,她就知道自己这个韩大哥生气了。 当下低垂着头,怏怏道:“好吧,好吧,我们回家。” 之后的路程里,顾喜儿琢磨着如何脱逃顾老爹的魔掌,竟没有搭理韩闯一句,韩闯也乐的清闲,两个人一路无话的走过一片长街,来到大将军门口。 两名铁骑卫士一见是韩闯和顾喜儿,立刻让开兵器,放两人进门。 两人刚一进门,叶胜天的声音传来:“韩兄弟,你回来拉?” 韩闯抬头一看,就见叶胜天和顾老爹一脸忧心的走来。 “是啊,回来了。” 叶胜天走到韩闯身边,径直给了他胸口一拳,喝道:“我说韩兄弟,这种事情怎么不等我,一个人就去了。”顾老爹则直接拉着顾喜儿在一边开始说教。 韩闯笑了笑,他清楚的感觉到叶胜天担心,心中不禁被一种感动的情绪所充满。 “叶大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叶胜天看着韩闯,想着他可能经历的血雨腥风,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叶胜天忽然道:“对了,陆江怎么样?那家伙就不是一个好人,老子早像教训他了。” “死了。”韩闯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叶胜天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道:“死了就好,便宜了这小子——等等,死了!”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 “你是说陆江死了?” “不错。”韩闯微笑着回答。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可叶胜天依旧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是说陆伯贤的三儿子陆江死了?” “不错,死了。”韩闯平静的道。 叶胜天双目茫然的望着前方,嘴里喃喃道:“他怎么就死了。” 韩闯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叶胜天,再怎么说,他韩闯在外人看来,也是大将军府的人,他贸然将陆江杀了,很可能让陆伯贤迁怒到叶胜天的身上。 “叶大哥,我——” 韩闯想说些什么,却被叶胜天打断。 “好了、好了,人死了就死了,陆伯贤还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动我。” 人都说帝王家最无情,一个死去的王子,再怎么也比不上一个活着的大将军。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交谈似乎显然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中,到底有多诡异,看看叶胜天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在笑,可这笑容有多少出自于真心,值得商榷了,有那么一瞬间,韩闯甚至觉得,这笑容就像燃烧的鸡尾酒。 “别太在意,陆伯贤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叶胜天说道。 听起来就像为了安慰韩闯而特意说出的句子,突兀而意外。 “我知道。”韩闯笑了,道:“我遇见了陆湘儿。” “陆湘儿?”叶胜天皱起眉头,看的出来,他认识这个女人,或者至少听过她的名字。一个男人听过一个女人的名字并不奇怪,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艳名远播,但若结合上她皇室私生女的身份,就有些不可思议了,毕竟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是皇室的秘密。 叶胜天脸上的皱纹簇拥在一起,就像一只满是褶子的包子。 “她可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我知道。” “她和你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让我放心的事情。”韩闯摆了摆手,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说的格外认真。“听起来,他和陆靖宗有些关系。” 叶胜天露出惊容,“你也知道陆靖宗?” 韩闯诧异的看了叶胜天一眼,显然是惊讶于叶胜天直呼其名。大多数王国中,对开国帝王都格外遵从,更不用说叶胜天本就是军界中人,虽未必和陆靖宗并肩开奖破土,但多少也会有些后辈对于前辈的崇拜。 可从他的表情里,韩闯看不出任何崇拜的意思,反而隐隐有些敌视。 “这个陆靖宗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试图用舒缓的语气让这个话题平稳过渡,但显然,他低估了陆靖宗在叶胜天心中,那并不崇高的地位。 “他就是个小人!” 这还是韩闯第一次从叶胜天脸上看到赤裸裸的嘲讽,没错,就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嘲讽。 “小心隔墙有耳。”韩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叶胜天冷笑道:“放心吧,就算陆靖宗知道了,也不敢动我。”他倨傲的表情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背/景深厚的人,但实际上,韩闯知道他并没有多少深厚背/景,所以不明白这种倨傲从何而来。 但作为朋友,韩闯显然不会去打断一个朋友展现自我气概的瞬间,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 “陆湘儿背后站着的可能是陆靖宗。” “不错。”叶胜天看起来并不意外,“陆湘儿背后确实是陆靖宗那个老家伙。”他的语气愈发不善,韩闯从这张阴晴不定的脸上看出了一种与爱意的怒火,就像埋藏在冰川之下,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谈起这个人,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老爹和顾喜儿也被吸引,怔怔的看着门口。 一名侍卫出现,若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即使他出现的不合时宜,也不会引起这里的人太多在意,但这却是一名满脸血污的侍卫。 非但满脸血污,韩闯还注意到,他受了不小的伤,若不及时医治,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韩波,你怎么了回来了?”叶胜天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韩波在苍澜城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相比起那些苍澜城中响亮的名号,最多算是一躲细碎的浪花。可韩闯却知道,这个韩波在云营可是鼎鼎大名。 叶胜天的贴身护卫,如果这个身份还不够的话,那多吃挫败敌人针对叶胜天的刺杀,多少拯救叶胜天的性命足以让他在云营之中家喻户晓。 叶胜天明白牛进的重要性,所以特意见韩波派在牛进身边,贴身保护。 现在他一个人回来了,还受了重伤,叶胜天的心脏一下子紧绷起来,就像一根紧绷的牛筋,随时都可能断裂。 噗通一声,韩波径直跪在地上,还未等众人发话,自己就大叫起来: “大帅,属下有负重托。牛进被劫走了!” 一句话,叶胜天如坠冰窟。 寂静无人的深巷,一道白色的人影显得如此突兀。那是牛进,牛进在跑,跑的是牛进。牛进正用一种从未出现在他身上过的速度奔跑着,这本是超越了他极限的速度,根本不可能维持长久,可他却保持这种速度跑了整整两刻终。 危急时刻,总能激发人的潜能,此刻的牛进就激发了自己的潜能,有一队侍卫为他拖延时间,可他的对手依旧如影随行。 他看不见那个人,也感觉不到那个人的存在,但却知道,他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同样在奔跑。 他没有动用全力,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静静的等待着自己耗尽气力。他要用最小的气力将自己制服。他是一个恶魔,一个潜藏在阴影里的恶魔,没有人能逃过他的追杀。 牛进试过,甚至为此牺牲了一队侍卫,但结果却依旧如此,他逃不掉了。 无论是气力还是意志,都在被一点一点消灭,他仿佛听到了对方狰狞的笑声,仿佛就在耳畔间回荡。 没有亲自体会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种恐惧的感觉,就像整个身子都在对方影子的笼罩之下,没有光,也看不见光,更看不见任何逃生的希望。 牛进依旧在向前,在奔跑,可脚步却不可避免的滞涩,每一步都向在泥潭之中跋涉一般。 他已经精疲力竭,若不是那一点可怜的意志在支撑,恐怕已经倒下。 (不行,我要坚持,我不能让那些人白死。) 忽然,前方有光线闪烁,那是灯笼的光,白色灯笼的光。白色灯笼一般用作丧葬,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死人的光,可就算是死人的光,也为牛进点其了希望。 他鼓起最后的气力,向着光线的方向奔跑。 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只能手脚并用的向前,他的手磨破了皮,地面上那些凸起的石块划破了手掌的皮肤,鲜血淋漓。 不断有沙子渗入伤口中,疼痛令他麻木,可他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依旧向前。他知道,若不是向前,只有死。 没有人想死,就算只是牛将军府的一个私生子,他也不想死。 拼尽全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活下去的方法。 可就在这时,前方的光忽然被一道人影遮蔽,一道熟悉而危险的人影。 牛进不会忘记,就是这道人影,从空中滑落,瞬间绞杀了三名护卫,根不会忘记,剩下的护卫在他面前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下一刻就同时倒地。 所有人身上都只有一道伤口,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最开始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血线,让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直到鲜血如泉涌一般喷出,牛进才意识到,这些侍卫必死无疑。 回忆就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侵占了他的脑海之中,又瞬间将他冻醒。 他停下脚步,不打算跑了。他知道就算再向前,也没有任何用处,这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绝不会让自己逃掉。 刚才只是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他准备收网。 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可牛进偏偏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只能仍有对方摆布。 他冷冷的凝望着这道呻吟,声音从咽喉的缝隙中冒出:“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向前,露出面孔,这是一张中年人的脸色,英俊,甚至称得上俊美,面部的弧线柔和而完美,透露着一种阴柔的魅力。 他微微一笑,躬身见礼道:“牛公子,我并不像杀你。” 第六百二十章 分析 “那你想干什么?”牛进丝毫没有放下警惕,虽只是牛将军府的一个私生子,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了一些尔虞我诈。 当敌人不想杀你时,意味着他们想从你身上获得更多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显然比你的性命更有价值。 牛进除了一条命,唯一的径直就是他牛达的儿子。 男人看着牛进警惕的表情,了然的笑了笑。 “牛公子果然聪颖,想必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他停了停,继续道:“既然猜到了,您也应该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您的。” 的确不会伤害,但却比伤害更加令人不安,更加令人不愿。 一瞬间,牛进想到了死。 他不愿意有人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父亲,更不愿意父亲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被人威胁,所以他想到了死。 死有很多种方法,有些需要工具,比如上吊,需要一根结实的绳子;比如抹脖子,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再比如服毒,至少也需要一种致命的毒剂,牛进身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绳子,没有刀,没有毒剂,甚至他的功力都不足以自断经脉,但没有这种东西,并不代表着他不能死,一个人若要想死,有很多种办法,使用工具会减少痛苦,还有一种不用工具的死法——咬舌。 咬舌未必就会死,但若将舌头吞下去,梗塞了咽喉就一定会死,不过在死之前,会经历一段并不愉快的窒息过程,且并非是那种让人忘记了窒息痛苦的机械性窒息,单纯的梗塞咽喉,俗称就是噎死。 牛进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让对方得到或者的他,所以准备咬舌自尽。 可他太高估自己,又低估了对手,一个合格的劫掠者绝不会让猎物在自己面前自尽而亡,咬舌也不可以。 就在牛进准备做出咬舌这一动作时,对面的男人忽然掠出,身子就像一只在空中飞掠而过的蝙蝠,瞬间就掠到他身边。 两根细长的有些诡异的指头闪电般的探出,在他胸口下腹几处要穴上轻轻一点,他顿时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动也不能动弹一下。” “你对我做了什么!”牛进大声吼道,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人活捉,但事实往往是残酷的,现在他连死也做不了。 男人冷笑道:“只是怕牛公子做出一些对大家都不利的事情,所以封住了您的穴道而已,不过您放心,我的封穴方绝对专业,不会对您造成任何身体上的损失。” 男人说的漫不经心,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说越是漫不经心,牛进确实怒火中烧,属于愤怒的红色从脖颈爬上了面颊,他的脸上青筋突起。 牛进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当他露出鲁莽的一面,代表着他另有所图——他在尝试用真气冲开穴道,一种最简单,最常用,也是对身体伤害最大的解穴方式,很容易震伤筋脉,不过现在的情况,牛进根本不在乎筋脉伤与不伤,反正他是一定要死的人。 男人不屑的一笑,说道:“牛公子不用费力了,我的点穴方法一般人是解不开的,只有我自己的独门解穴方法才能解开。” 牛进试了几次,真气果然冲不开封锁的穴道,不禁有些悲哀。 男人笑道:”牛公子,好好与我们合作,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损伤。” 牛进冷笑,理也不理。 一个威胁自己的人,一个敌人,一个令他作呕的人,他为什么要理会这样的人。他理也不理。 男人摇摇头,说道:“这样也好,我也懒得和你多费口舌,反正说服你的事情又不归我管,我只负责将你带回去就是了。” 话一说完,也不管牛进是否乐意,径直背负起他的身体,窜上了弧顶,接着用一种让牛进分不清是跳跃还是低空滑翔的身法,在屋顶之间穿梭。 半个时辰后,韩闯赶到了事发现场,同行的还有叶胜天。顾老爹并没有来,他还要医治韩波,按照他的说法,这小伙子能回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若再不医治,只有死路一条。 韩闯不知道他的话几句是真,几句是假的,但想想看,大约应该是真的,他也看出韩波受伤不浅。 韩闯在地上捡到了一条腰带,白色镶金边的腰带,正是牛进惯常佩戴的腰带。 “他应该是在这里被掳走的。”韩闯手托着下巴,低声说道。 叶胜天看了一眼腰带,点头道:“没错,应该是这里。”他在地上看到了脚印,很奇怪,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韩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这些脚印,他俯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是牛进的脚印,看的出来,他当时跑的很急,”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奔跑的动作,“像是被人追赶一样。” “可现场只发现了他一人的脚印?”叶胜天提出了不同看法,理由也很充分,一个人的脚印,代表着现场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并不能说明什么。”韩闯看了叶胜天一眼,“你没听说过一种叫踏雪无痕的身法吗?就算在大雪中也不会留下脚印。” “踏雪无痕?”叶胜天深吸一口气,“我好像听过这门身法。” “在哪里听过?” 韩闯眼睛骤亮,他见过这门身法,却只是在书上见过,并没有见谁真正使用过,书上说,这门身要诀其实并不难,也不算难找,难的是要求。 非天赋异禀之人,不能习练成功。 韩闯清楚的记得这一点,他自己也算在武道上天赋异禀,也曾找到这门身法的要诀习练,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他根本学不会,从一个侧面也反应了这门身法要求是多么之变态。 从前韩闯曾抱怨这门身法的要求变态,现在却十分欢喜这一点,要求越多,习练的人越少,像这种要求变态的身份,习练之人恐怕更是凤毛麟角,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到幕后的凶手。 叶胜天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记得苍王府的暗卫里有一个叫踏雪无痕的夜白眉的家伙,就是不知道这家伙的踏雪无痕是不是因为习练有这种功法。” 苍王? 韩闯笑了,如果是涉及到别人,韩闯恐怕还会犹豫,但苍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认定了这个凶手。 不是因为苍王长得面目可憎,像是凶手,而是如今这个苍澜城里,有能力且有动机捉拿牛进的,只有苍王一人。 平常自己陪在牛进身边,苍王的手下没有机会,这一次自己因为顾喜儿的事情离开,给了苍王机会。 但是——一切都太巧合了。 韩闯眉头紧皱。 (难道三王子的事情也是苍王谋划的?) 韩闯越想越觉得可能,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意外的事情,任何意外都有迹可循,比如顾喜儿为什么会遇到陆江?她经常走哪条路,但从遇见过,为什么这一次会遇见?听说是陆江一个门下提议走那条路。 还有一点,为什么顾喜儿的马匹会忽然受到惊吓,是否是有人从中作梗? 韩闯原以为陆湘儿和陆靖宗在其中扮演了不可告人的角色,毕竟陆江死了,对陆湘儿的益处最大,但现在韩闯却发现陆江的死,还有一人会从中得利。 那就是——苍王。 韩闯的脑海里浮现其苍王的面孔,他没见过苍王这个人,但见过他的画像,即便只在画像上,他也是个眼神锐利的老者。 没错,给韩闯记忆最深的就是他那双眼睛,锐利的就像两把刀。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陆伯贤的态度 徐妃不喜欢陆江,甚至厌恶。 她厌恶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厌恶那在她身上流连的淫/秽目光,但她不希望陆江死。陆江就算再不成器,也是国王最合适的继承人,现在这个继承人死了,对陆伯贤的打击可不小。 不要以为是儿子死了对父亲的打击,徐妃了解陆伯贤,就像陆伯贤了解她,她知道陆伯贤绝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伤心,他受到打击的理由只有一个,国王需要继承者。 一个国王若没有继承者,会受到臣下的刁难,若是平常还好,但在陆伯贤和苍王陆平争夺最紧张的时刻出现这种事情,绝非徐妃所愿意看到的。 她不禁有些担忧的凝望着陆伯贤,这个男人,一国之主,正端坐在王座,低垂着头,面沉如水。 如果说一个动作和表情还无法阐明他此刻的心情的话,那他持续同一个动作已经半个时辰了如何? 半个时辰,噩耗已经传来的半个时辰,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徐妃甚至希望他破口大骂,或者将身旁那只名贵的花瓶砸碎,也不愿意他将一切闷藏在心里,但他却真的这样做了,只是面沉如水,一动不动。 徐妃终于奈何不住开口:“大王,节哀吧。” 她不知如何安慰陆伯贤,甚至觉得陆伯贤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安慰,但她仍然说了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话,这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陆伯贤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最爱的女人。 “茝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陆江成为继承者吗?” “他是您的儿子。” 徐妃的回答中规中矩,中规中矩到没有任何特色,同时也没有任何错误。是的,她可以很轻易的做出一番精彩的陈述,可以自作聪明的揣度出陆伯贤的心理,但她知道,陆伯贤并不是要一个答案而已。 “茝儿还是这样小心翼翼,没必要的。” 徐妃摇摇头,低声道:“臣妾不是小心翼翼,而是真的不知,所以只能说出一个人所共知的理由。” 陆伯贤笑了,惨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仍然笑了出来。大约人都是这样,悲到了极处就会笑。 “他是最像我的儿子。” 徐妃惊呼了一声,很轻微的一声,但依旧被陆伯贤捕捉到了。 “茝儿很惊讶?” “臣妾不敢。” 徐妃立刻跪倒在地,她瞬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身为一个妃子,是不应在这件事情上发表意见的,就算一切已经尘埃落地,也不应该如此,但她却说了,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惊呼。 “茝儿,放松一下。” 陆伯贤走下王座,将徐妃搂在怀里,鼻尖贴着她修长的脖颈,轻嗅着乌黑柔发上的芬芳。徐妃身上的味道是极好的,即便陆伯贤嗅过数不清的女儿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迷恋徐妃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类似茉莉/花的体香,令人沉迷。 徐妃身体僵硬,陆伯贤虽然喜欢她,但从未对她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喜怒无常的帝王是危险的,而他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做出反常举动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忽然从龙袍里抽出一把刀,冷静的的刺向自己的胸口。 徐妃心惊胆战,但依旧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她的脸,就像小女儿家一样,面颊之上,漂着两朵诱人的红云。 终于,让徐妃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陆伯贤放开她,重新坐回了王座。此刻的他,冷酷、孤傲、高高在上,与徐妃想象中的帝王形象重合在一起。 她不禁有些恍惚,心中想到:“原来你并不是没有帝王气质,只是从不轻易表露而已。” 有那么几分钟,徐妃没有说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伯贤也没有说话,他似乎忘记了说话。空气中漂浮着不安的因子。 过了几分钟,陆伯贤终于开口:“徐妃,说说应该怎么做吧。” 徐妃松了口气,她听的出来,陆伯贤终于恢复了正常。 “大王,臣妾恐怕不应在这件事情上发言。” 陆伯贤瞥了她一眼,目光如同冷箭,令人心颤。 “朕让你说,你就说。” 短短的一句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没有任何波动一般,但徐妃却从中听出了冰冷的味道,这种冰冷,足以将任何一个人冻毙。” 她吸了口气,沉声说道:“韩先生虽然有些鲁莽,但整件事情毕竟是又陆江所引起,既然陆江已经死了,事情就应该过去。” 她望着陆伯贤,咬了咬牙,终究说道:“我建议,立刻修复与韩先生的关系,绝不能让他对我们产生任何不满。”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也是最正确的做法,一个王子,即使身前再如何荣耀,死后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一具失去权利地位的冰冷尸体,远不如一个融魂中期的高手来的重要,徐妃很清楚这一点。 “修复与他的关系?”陆伯贤冷笑:“朕为什么要修复?他杀的可是朕的儿子!” 徐妃再次跪下,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如果说之前得到陆伯贤的许可后,她还敢说的,现在她半个字也不敢说。毕竟她不是陆江的母亲,没有资格站在父母的角度说话。 大殿里回荡着陆伯贤粗重的呼吸,愤怒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灼烧他的大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声逐渐平息下来,陆伯贤也恢复了正常。 “徐妃说的没错,是要修复与他的关系。”陆伯贤无奈的说。 如果说对陆江完全没有亲情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陆伯贤毕竟是苍澜国的国王,他很清楚什么事情更加重要。 “这件事情不宜宣扬,徐妃就又你去做吧,记得,切不可将整件事情宣扬出去,我需要听到任何一点风声。” “是。” 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久,陆伯贤盯着徐妃,像是在等待着她开口,但徐妃只是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许久,陆伯贤安奈不住,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大王请说。” “关于立储。” “这是国事,臣妾实在不敢敢于。” 后宫不得干政,在苍澜国虽然不算写入法律的金科玉律,但也算是一个约定成俗的规矩,只要陆靖宗还在,这条规矩就不可能被破除,就算徐妃再怎么受到陆伯贤的宠爱,她也明白,有事情自己不能越界。 越界者死。 尤其是对于一个来自民间,没有背后势力的嫔妃来说,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陆伯贤叹了口气,说道:“朕也知这件事情徐妃不应参与,但现在的情况,除了徐妃你,朕信不过任何人。” 徐妃脸色未变,平静的道:“大王可以和父王商量。” 陆靖宗虽早已经退位,但地位崇高,就算陆伯贤也要尊称一声父王,徐妃自然也跟着陆伯贤称其为父王。 陆伯贤一听“父王”这两字,脸色骤然变,冷声道:“朕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和他商量。” 徐妃暗暗叹了口气。 陆伯贤和陆靖宗父子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当年陆伯贤和苍王陆平争帝位,虽然陆靖宗传位给了陆伯贤,却并没有帮助陆伯贤打击苍王陆平的势力,反而直接下旨准许苍王开府。 这一做饭,直接导致了现在苍王一脉尾大不掉的态势。陆伯贤有时也会想,如果当年父亲帮着自己打击苍王,苍王恐怕早已失势,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分庭抗挣。 因为这一点,陆伯贤竟怨恨上了陆靖宗,这些年来,父子两人表面看来风平浪静,但其实关系却早已不重当初。 第六百二十二章 告知 徐妃自知失言。如果说立储是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的话,那陆伯贤和陆靖宗之间的关系,就是陆伯贤心中的禁忌。 现在她犯了这个禁忌,心中惴惴不安。 可陆伯贤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中一种冷峻的眼神凝望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一般。 忽然,徐妃感觉陆伯贤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像是越过了她的身体,望向后方,她回头一看,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姑娘。 看见陌生姑娘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皇宫之中,太清殿里见到,要知早知道之前,陆伯贤就下了命令,闲杂人等不能进入,但这个姑娘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共两种可能,第一,侍卫将陆伯贤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显然不太可能,徐妃虽和那些特别的侍卫不熟,但也知道,他们绝对终于陆伯贤;第二,就是这个进来的姑娘是侍卫们无法拒绝的人,甚至连通报一声也不可能。 不得不说,来人是个漂亮的姑娘,一头令她都嫉妒的柔滑长发自然的梳在脑后,眼睛就像两颗夜空里最明亮的星。 她薄衣轻纱,身材婀娜多姿,缓缓走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徐妃下意识将其与自己想必,竟得出了一个令她沮丧的结论。 可即便沮丧,徐妃也不会让她再靠近,上前一步,拦住她,说道:“姑娘,你是何人?” 姑娘笑了,看了徐妃一眼,笑容里有些不屑,有些冷酷。 “我是谁?他最清楚。”姑娘指着王座上的陆伯贤。 徐妃的目光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落在陆伯贤身上,这一瞬间,她生出一种想要开口询问的冲动,但终究忍住了。 她知道,如果这是自己能够知道的事情,陆伯贤一定会告诉她。 陆伯贤深吸一口气,对徐妃说道:“徐妃,你先下去吧。” 徐妃脸色黯然,但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丝庆幸。有些事情你必须深入其中,但有些事情,你绝不能陷入其。 “是。” 她施施然离去。 陆伯贤面无表情,直到徐妃的背影消失,才缓缓开口道:“陆湘儿,是谁让你过来的。” 原来来人正是从韩闯那边回来的陆湘儿,在匆忙见过陆靖宗之后,就来到太清殿。有陆靖宗的腰牌,没有任何侍卫敢阻拦她,甚至连通报一声的胆量也没有。 陆湘儿冷笑道:“陆伯贤,看来你并不希望见到我。” 陆伯贤脸色阴晴不定,沉声道:“陆伯贤三个字也是你叫的吗?” “那叫你什么?父亲吗?”陆湘儿笑出声来,不过瞬间,笑容消失,代之以冷酷。 “我没有父亲,因为那个男人从不敢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我的存在。” 一句话,陆伯贤竟然出奇的没有愤怒,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孰是孰非已经说不清楚了,我也不想谈太多,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湘儿摇摇头,陆伯贤说的当年的事情就是关于她认祖归宗一事,本来是有希望的,毕竟她的母亲身份特殊,但陆伯贤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逃避,否认她这个女儿。 陆湘儿永远忘不了陆伯贤当年冷酷的眼神,永远也忘不了其他人不屑的脸,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没有了父亲。 陆湘儿吸了口气,平静的说道:“听说陆江死了。” 陆伯贤皱了皱眉。 “你应该叫三哥。” “他配吗?” 陆伯贤竟无言以对,当年陆江虽然年轻,但在其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陆湘儿对其心存恨意也怨不得别人。 “没错,他是死了。”陆伯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仿佛死的并非他的儿子一样。 “你不打算替他报仇?” “不打算。” 陆湘儿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多少年了,陆伯贤你还是这样,冷酷的不可思议。自己的儿子死了,想的竟然不是报仇,可笑,太可笑了。” 她走进了一步,这让她更加清楚的看着陆伯贤的眼睛。 “如果陆江地下有灵,恐怕也不会原谅你这个父亲的。” 陆伯贤面沉如水。 “如果你只是来确定这个消息,那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陆伯贤说。 陆湘儿摇头,“我可不是来确定什么消息的,”她眼睛一睁,眼珠里射出两道寒光,“我是来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你应得什么!你只是个私生女而已!” 若是换一个人,早就因为帝王之怒而战战兢兢,可陆湘儿不怕,非但不怕,她还在笑,冷笑。 她的笑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陆伯贤的身体。 “我知道了,陆江的死一定是你在背后操纵!”陆伯贤自以为看透了真相,怒气宛如积郁无穷的雷霆,终于喷薄而出:“我就知道,江儿虽然平素里荒唐,但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惹上那个人,一定是你,对了,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人,他一直都不希望江儿,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痛下杀手啊!” 陆伯贤终于表现的像个父亲一样,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随时都可能落下。 陆湘儿冷笑道:“陆伯贤,不要把你的想法加注在我和爷爷身上,我们可没你那么下做。整件事情都是陆江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陆伯贤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陆湘儿不会说谎。因为洞悉人性,所以陆湘儿从不会说谎。 虽然知道一切与那个人无关,但陆伯贤的对其的厌恶却一点也没减少,他顺手拿去桌子麒麟卫承上的奏疏,翻看了两眼,忽然两整本奏疏重重的摔在道台上。 “你为什么还不走,待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吗?好啊,那你成功了,你看到我的笑话了,看到我因为失去陆江而愤怒的表情了。”陆伯贤摇摇头,冷笑道:“那么请你走,立刻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包括你!” 最后三个字,陆伯贤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他不是没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最终却失败。 积郁已久的雷霆,绝不是理智就能控制的了的。 陆湘儿没有走,依旧站在道台下,冷冷的望着陆伯贤。 “陆伯贤,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说什么!” 陆伯贤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属于融魂期武者的滔天气势破体而出,向陆湘儿压来。 陆湘儿蹙眉,但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挺直身体,一股不下雨陆伯贤的气势破体而出,迎了上去。 陆伯贤眼睛一睁,射出两道寒光。 “融魂期!” “没想到你竟突破了融魂期,看来那个老家伙真是待你不薄!”陆伯贤冷笑着坐回王座,顺势将气势收回。 当发现陆湘儿与他站在同一层面时,他不会白费功夫。 他坐在精致的王座上,安静、内敛,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冷的就像一块镶嵌在王座上的冰。 陆湘儿冷笑。 她上前一步,来到道台旁边,死死的盯着陆伯贤。此刻两人之间仅仅间隔了一座道台。 “我要王储的位置。” “不可能!” 陆伯贤想要没想就拒绝了,先不说王储之位是否能传与一个私生女,就说陆湘儿绝没有任何让他喜欢的地方。 他宁愿将王储的位置传给毫无帝王天分的老二,或者年幼的老四和老五,也不愿意传给这个无论实力还是手段都超人一等的女人。 他害怕,害怕王储超脱自己的控制,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被所立的王储推翻,所以他绝不会选择陆湘儿,绝对不会。 就在这时,陆湘儿的声音传来:“我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告知你一声,这个王储的位置,我要定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信 陆伯贤坐在王座上叹息,试图调整情绪,可波动的情绪就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侵袭着他的神经。他试图将这种波动从身体里剥离,但到最后,却发现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他没有平静,远远没有平静,至少远没有看起来那样平静。 空寂的大殿里,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谁!”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 来人是一名普通侍卫,何曾经过如此姿态的陆伯贤,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王!” 陆伯贤冷冷的盯跪倒在地上的侍卫,面沉如水。 “你不懂得规矩吗?” 陆伯贤的规矩,任何事情都必须事先通报,绝不可如此慌张的进门。 侍卫哆哆嗦嗦的说道:“大王,出事了,牛进出事了。” “什么!” 牛进凿进了陆伯贤的耳朵里,他噌的一声起身,三步跨到侍卫面前。 “你说什么?”他的表情阐明了内心的波动,绝非普通的波动。 侍卫颤声道:“大王,牛进、牛进在一个时辰之前,被人掳走了。” 苍王府。 苍王府的密室里看不见月光,因为密室在地下十米的位置,不要说月光,任何自然光都不可能透下,唯一的光源只是一盏昏暗的油灯,灯光映出了一张威严的脸。 苍王。 苍澜城中见过苍王的人不多,但不认识他的人却很少,早在几年前,苍王的画像就已家喻户晓,牛进很轻易的就认出,面前这个面沉如水的中年人的身份。 苍王,苍澜城的苍王,一个代表着权利的神秘名字,一个代表着不安与恐惧的名字。 牛进盯着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微微冷笑。 有那么几分钟,他没有说话,苍王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像是在比试着耐性一样,只是相互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苍王那积郁已久的声音终于从口中发出:“牛达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过奖了。”牛进冷声道。 他不知道苍王这是在恭维还是在讽刺,虎父无犬子吗?他的牛进在苍澜城的名声可不好。 苍王冷笑。 “老实说,孤本来打算用利益收买你,不过现在,孤改变主意了。” “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吗?”牛进的眼睛里都是冰冷的笑意。 “恰恰相反。”苍王摇了摇头,“你的价值比我想象中的更大。” 在见到牛进之前,他以为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见到牛进之后,他觉得自己被那些室井留言欺骗了。 面前的牛进非但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反而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 苍王盯着牛进忽然笑了,他能轻易感情到牛进心中的恐惧,但牛进的表情却没有泄露分毫,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有些过分。 “你想怎么样?”牛进说。 苍王笑道:“牛公子这段时间就住在孤这里吧,孤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什么也不缺少,相比牛公子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就算我有意见,你会听吗?”牛进冷笑着打量了一写四周,除了光线昏暗,这座密室里还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与其说是一座囚笼,倒不如说是一间厢房,一间被当作囚笼的厢房。 苍王心满意足的一笑,平静的道:“牛公子喜欢就好,孤保证让您宾至如归。”他停了停,忽然用一种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不过孤王要你替孤做一件事情。” (来了吗?) 牛进忽然感觉到悲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关在这间密室里,他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谁都知道这一点,所谓的请求,不过是一种威胁而已。牛进见的多了,见怪不怪。 “什么事?”他冷声说道。 苍王笑了起来,嘴角抿出了一个圆润的弧线,两撇胡子微微上翘。 “我要公子你写一封信给牛将军。” “办不到!”牛进断然拒绝。 他可以安心被关押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但绝不会给自己的父亲写信,他明白两面三刀的人,最后会是一种什么下场,他也知道,倘若这个信写了,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他知道父亲虽然不常见自己,但爱却不会少分毫。 所以他不写,并且准备迎接最严酷的刑法,他相信苍王一定会这样做。然而让他惊讶的是,苍王并没有任何气恼之意,甚至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是伪装,牛进感觉的出来,苍王的那一张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神秘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就近。 “牛公子真的不写吗?” “不用说了,苍王想用我威胁父亲就威胁吧,这封信我是绝对不会写的。” 若是普通人这样说,以苍王的暴躁脾气早就对他用刑,但牛进这样说,苍王却不恼,非但不恼,反而有些欣赏的意思。 一个在生死之间还能保持坚韧的人,终归是让人心中敬佩的。对于牛进,苍王虽谈不上敬佩,但欣赏之意却是不少。 他不怒,也不火,只是笑,神秘的笑,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这种静寂令人牛进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苍王忽然开口:“如此也好,让你做出背叛自己父亲的事情,孤心也是实在不安,这封信不写也罢了,只希望牛公子能在这里安心的住下。” 牛进一时间搞不明白苍王的意思,但依旧冷笑道:“我有的选择吗?” 苍王摇头。 “就这样吧,天晚了,孤就不打扰牛公子休息了。” 话一说完,他转身离开,根本不给牛进任何思考的空间,直到背影消失在阴影之中,牛进才皱起眉头,暗道:“这个苍王到底打什么主意?” 他想不明白苍王的主意,但却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但却并不担心。第一,苍王似乎没有杀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暂时是安全的;第二,他知道韩闯若是得知他被掳走的事情,一定会查到苍王身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韩闯有着莫名的信心,相信他一定能将自己完整的救回。 牛进微笑,有些苦涩,但多少包涵着一种按铃的安宁,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厚重的墙壁背后,有一双阴鸷的眼睛,始终在盯着他。 苍王离开房间,却并没有离开密室,牛进的房间只是苍王府地下密室的其中一间,密室还有很多,多到牛进无法想像。 苍王走出他的房间,就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密室,夜离早已等在密室里。 “夜离,你说这样就可以了?” 夜离笑道:“没错,这样就可以了。” 苍王皱了皱眉,说道:“可我觉得,让这小子写一封信给牛达会更有说服力。” 夜离摇头道:“您认为他会写吗?” 苍王苦笑。 “这小子哪里是什么浪荡公子,我看他城府极深,性格极其坚韧,就算动用重刑恐怕也不会就范。” “没错。”夜离道:“就算动用重刑,他也未必会写这封信,而且万一在动刑过程人,出了什么纰漏,牛达那边就和我们不死不休了。” “是啊,”苍王他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就带回来这么一个人,打也打不得,放也放不得。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养着他?” 夜离大笑起来:“养着?您也不缺这一点米粮,养着他又如何?” 苍王面色古怪。 “好了,说正题吧,我可不想和你打哑谜了,你到底想怎么办?” 夜离笑道:“其实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你的意思是?” “暗卫里有不少模仿笔记的高手,再加上他的随身信物,想必牛进是不会怀疑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夜探 上 午夜,寂静无声。 寂静无声的午夜,就连月亮都躲进了云里,街道上没有光,可大将军府里却灯火通明。 没有人知道大将军府邸里今夜灯火通明的原因,甚至没有人在意这一点,只是一封封密封的线报被送进府邸里。 大厅中,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检查着线报,希望从中得到一些线索,一个时辰后,顾喜儿率先甩开线报,说道:“不用再看了,要我说绑走牛进的那个人,一定是苍王,只有他才有动机和能力。” 叶胜天也点头道:“喜儿姑娘分析的没错,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苍王最为可惜,还记得踏雪无痕吗?整个苍澜城里,只有苍王府的暗卫会这门身法。” 说着话,他将手中的线报扔给韩闯,韩闯翻看线报,里面是一则关于暗卫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了踏雪无痕夜白眉这个人。 韩闯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不够,到现在为止我们得到的都只是一些作为推论旁证的证据而已,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苍王做了这件事情。” 叶胜天急道:“还证明什么?这不明摆着是他做的吗?而且苍王此人我知道,做事向来点水不漏,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直接证据。” 韩闯道:“没有直接证据,根本奈何不了苍王。” 叶胜天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才道:“难道就看着牛进在苍王府受苦吗?”此刻他已经知道苍王掳走牛进的用意,虽说在这场争位大战中,保持中立,但叶胜天宁愿最后的胜利者是他的老相识陆伯贤,而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苍王。 韩闯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夜探苍王府。” 此言一出,立刻招致了反对。 “不行!我绝不同意!” 说话的是顾老爹,脸上尚残留着激动的红润,“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你去冒险。” 被苍王陷害,过了几十年隐居生活,虽然现在沉冤得雪,但顾老爹的人生可以说是被苍王毁掉了。 要说他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他可以不恨莫有玄,因为莫有玄只是一把刀,一把身不由己的刀,但不可能不会那个在背后握着刀柄的苍王,苍王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可即使对苍王已经恨意滔天,顾老爹依旧没有报复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和苍王之间的差距,即使韩闯已经是一名融魂中期的大高手,即使有叶胜天这个大将军的帮助,想要搬倒苍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用说韩闯要夜探苍王府了,这里之前的夜探有着本质的区别,之前韩闯曾潜入苍王府,将暗卫的腰牌放入苍王姬妾的首饰盒里,但那是女子的闺房,不是苍王府的禁地,那时苍王或许根本就没将韩闯放在眼里,更不会特意防备他,所以才被他得逞。 现在,苍王一定会料到他想夜探苍王府,早已做好了防备,韩闯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韩闯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有些事情,就算知道是陷进,也必须一头钻进去。 他深吸一口,平静的对顾老爹说:“顾老头,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们可以找陆伯贤帮忙。” “陆伯贤也无能为力。” “那我可以找其他王公贵胄帮忙,这些日子我和大帅拉了不少关系。” 韩闯苦笑着摇摇头,他第一次发现,顾老爹在政治上竟如此白痴。 “你认为他们可信吗?” 顾老爹的声音戛然而止。没错,顾儒之或许结实了不少王公贵胄,这些人或许会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中,绝不包括和苍王直接对抗,甚至和苍王粘上任何一点边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去做。 人是一种无利不起早的动物,这些王公贵胄如此追捧他,只是因为他的医术高明,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但倘若招惹了苍王,顾老爹绝救不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不会帮忙,甚至还会和顾老爹划清界限。 顾老爹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希望打消韩闯夜探苍王府的念头,不过却被韩闯一语点破。 韩闯看着顾老爹欲言又止的神情,叹息一声道:“此事不用再说了,不过是一个苍王府而已,就算龙潭虎穴我也去得。” “可是实在是危险。”顾老爹瞪了一眼身边的叶胜天,“叶大帅,你说是不。” 叶胜天瞬间反应过来,说道:“是,真的是。”扭头对韩闯道:“韩兄弟,不是大哥我说,这件事情你要考虑清楚。” 叶胜天了解韩闯,知道他再怎么劝说也是徒劳的,但仍旧希望进自己最后的努力,毕竟夜探苍王府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危险了。 韩闯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这次去只是去打探一下,不会深入其中,若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我就和陆伯贤联系,由他出面。” 顾老爹听的这话,也稍稍放下心,说道:“这样就好,我就怕你小子一定要将牛进找出来。” 叶胜天看了韩闯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顾喜儿见事情已定,虽然心中不舍,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起身喃喃道:“我去准备一下夜行衣。” 夜探苍王府自然不能穿一身扎眼的白衫,夜行衣是必备的,韩闯身材标准,大将军里有现成的夜行衣。 大约半个时辰后,韩闯换上了一声装备。 叶胜天上前对他说道:“苍王府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我虽然不在苍澜城,但也听过传闻,传闻苍澜府地下有一座地宫,纵横交错,宛如迷宫,里面机关重重,就算融魂期的武者贸然闯入,也会有危险。我想以牛进的重要性,苍王一定将他关押在地宫里,你切记不可贸然进入。” 韩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纵身一越,越上了屋顶。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阴影之中,顾老爹才对叶胜天道:“你和他说地宫的事情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若是不知道有地宫还好,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探究一番。” 叶胜天苦笑道:“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会去吗?”他摇摇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以为韩兄弟的能力和手段,定然能探出地宫,到时候一样会下去,我现在说出来,只是让他有个准备而已。” “可你这准备。”顾老爹苦笑着摇摇头。 叶胜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放心吧,韩兄弟有让我们失望过吗?” 顾老爹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叶胜天叹息道:“别想那么多,人都已经去了,想那么多也是徒劳,现在我们应该想象如何救出牛进才是正理。” 顾老爹回过神,道:“如果牛进真被关在地宫中就麻烦了,没有地宫图纸,就算韩闯也不可能硬闯过去。” “图纸?”叶胜天眼睛一亮,“我想到有地方有图纸了。” “什么?”顾老爹惊讶的道:“什么地方?” 叶胜天微微一笑,说道:“顾老头还记得追杀你几十年的岳家吗?” “当然记得?”顾老爹叹道:“当年我被苍王陷害谋杀了岳启生,岳家追杀了我几十年,那段日子,真是——几次都险象环生。” “你提岳家干什么?” 叶胜天笑道:“你说图纸,岳家就有。” “怎么可能?那可是苍王的府邸!” 叶胜天解释道:“是苍王的府邸不假,但却不是苍王修建的。这整个苍澜城大多数王公贵胄的府邸,都是岳家修建的,当年的岳家先祖可是前朝负责工部的大臣,手中自然留有图纸。”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就赶到岳家。”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夜探 下 韩闯用绝世身法闯入了苍王府。 他匐在苍王府的屋顶,没有惊动任何人。已是深夜,苍王府的下人人大多安歇,只有负责守卫的侍卫,依旧在府邸里巡逻。 韩闯并没有急于进入,而是看清楚侍卫们巡逻的轨迹和时间,找了一个空隙,身体从屋顶一掠而过,轻巧的落在花园里。 刚一落地,一个灵巧翻滚,滚入对面的草丛中,正好,一队侍卫整齐的走过,韩闯看着这队侍卫走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要杀人不难,但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找人,要找人就不能惊动守卫。 叶胜天口中的地宫在他脑海里盘旋,虽然他百分之八十肯定牛进一定被关在地宫里,但依旧从苍王府的地牢开始找起。 地牢不是地宫,而是之后修建的,用来囚笼囚徒的监牢,虽然苍澜国明令禁止刑,但几乎没有贵族在意这一点,每个贵族府邸中,都会地牢,大多是用来囚禁一些不方便公开处置的犯人。 地牢在花园的后面,东南边的角落里,需要经过另一处小院,韩闯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人在小院门口守着,若是平常,翻墙便可,但经过前一次的教训,苍王府的防备更盛,墙壁埋藏有啐毒的玻璃,韩闯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看来只有将这两人引开了.) 他也不慌张,先观察了一阵,才从怀里摸出一颗棋子,抛到对面的假山上,噼啪一声,两名侍卫被吸引。 “什么人!” 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另一个笑道:“小郭子你实在太紧张了,这里是苍王府,可没有外人敢进来,许是什么猫啊狗啊之类的。” 说着拉着那个小郭子走过去,韩闯曾经从两人身边掠过,顺势探指一点,两人顿时昏了过去。 韩闯看了一眼左右,确定左右无人,这才将两人拖进草丛里,扒下其中一人的衣服换上,同时扯下其腰牌。 腰牌是铜制的牌子,上面刻有郭从阳才个字,韩闯想这一定是腰牌所有者的名字,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昏迷的郭从阳,运起真气,催动面部肌肉,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郭从阳的样子,虽不是一模一样,但骤一看去,也有八分相像。 “这样就好了。”他自言自语。 他能这样做,还要多亏了对易容术的研究和多年来对身体的精准控制,让他能自由变化面部肌肉。 至于声音更加简单了,他刚才听过这郭从阳的声音,就能很轻易的模仿下来。 换装过后的韩闯也没有隐藏身形,大大咧咧的向地牢走来,地牢门口有两个守卫,见他走来,立刻将各自手中的兵器一横,拦住他道:“来者何人,不知道这是地牢重地吗?” 韩闯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两位大哥,我是小郭子啊,你们认不得了吗?说着将腰牌向上一递。“我封了大人的命令,要提审一个犯人。” 他只说大哥,并没有叫出姓名,只是大人,也没有说哪位大人,换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可能会听出其中的异常,但守护地牢的两名侍卫,显然谈不上心思细腻,见得腰牌,又见这熟悉的面容,立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小郭子,今天怎么这么见外。” 韩闯笑道:“今儿不是大人吩咐的有事吗?我就想要正式一点。”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就进去吧,快点出来。” “嗯。” 韩闯应了一声,走进地牢。 刚一进地牢,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地牢也有狱卒,韩闯依样画葫芦,以小郭子的身份轻易骗过他们,就进入了监禁区。 监禁区一共有二十五间牢房,其中单独的牢房只有五间,韩闯仔细探查了一翻,并没有见到牛进的身影,不禁心头一颤,暗道:“难道真在地宫里,这里麻烦了。” 首先,他只是知道地宫的存在,并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入口在哪里。第二,地宫里机关重重,就算融魂期高手进入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韩闯虽然有勇气,但也并非鲁莽之人。 他不动声色的退出地牢,又换上了夜行衣,向苍王府的内院走去。 内院是苍王和女眷居住的地方,韩闯觉得要想找到地宫入口,还要从内院着手。 一路上也遇见了几只巡逻小队,都被韩闯小心翼翼的避开,算是沿途无事。内院自然不可能像地牢那样明目张胆的戒备森严。 虽然明面上的防卫并不严密,但韩闯注意到,至少有十几出暗卫在监视。 入微能力让他轻易发觉了这些暗卫,自然能选择出一条避开所有暗卫视线的道路,很快,他顺利进入内院。 他并非第一次进入苍王府内院,可与之前一次相比,这一次戒备要严密的多,特别是苍王的书房,就有就有两队侍卫在四周巡逻,并且门口还配有六名凝神期的武者宿卫,这还不算,韩闯注意到,最后还有许多陷阱。 (看来要进书房是不可能了。) 韩闯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候,忽听的远处传来一声叫声:“抓刺客!” 他心头一紧,暗道:“暗道是那两名侍卫被发现了?”可看骚动的方向,不是东南方,而是北方。 他连忙躲入树丛中,看着一对对侍卫向苍王府北方疾驰而去,抬头一看,就见一道人影在北方的屋顶上跳跃。 “白痴!”韩闯暗骂一声。 就算是他,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 果然,那黑衣人很快就被人围在屋顶,韩闯注意到,他最多只有凝神后期的修为,想要在匆匆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会是谁?难道是陆伯贤的人?”韩闯心中一动。 牛进被掳走虽然只过了几个时辰,但在苍澜城高层中,并不算什么秘密,陆伯贤知道也不奇怪,他知道了自然会派人夜探苍王府,想必这个人就是排出的探子。 可惜! 韩闯暗叹一声可惜,可惜陆伯贤排出的探子就要折损,心中思量着是不是要出手相救一番,就在这时,那探子已经与一群侍卫战在一团。 凝神后期的实力虽然不强,但也要比这些侍卫高上一筹,探子虽然不能掏出,但侍卫暂时也奈何不了他,只见他困在中心。 如此下去,那探子只有死路一条,毕竟他挣脱不得,人的体力又有限,韩闯心知不能再等,立刻跃上了屋顶,喝道:“看剑!” 为了隐藏身份,他并没有使用重剑,而是用了一把普通的长剑,虽是普通长剑,但在他这种用剑高手手中,却如银蛇一般,随意一扫,立刻便有几名侍卫毙命。 侍卫的包围出现了一道空隙,韩闯趁机杀入,拉着那探子的手,说道:“跟我走!”不知为何,入手竟感觉柔软,他再定睛一看,就见这探子裸露出来的眉宇竟极其柔美。 “原来是个姑娘。” 他哭笑不得,不知陆伯贤发了什么疯,竟用一名姑娘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不过情况危机,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径直将姑娘抱在胸前,说道:“还能动用身法吗?”他足以道姑娘的脚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姑娘微微蹙眉,说道:“没问题。”声音有些低沉,但听的出来,确实是个姑娘。 韩闯点头道:“我在前开路,你要跟紧一点。” 他倒不担心姑娘的安危,虽然有伤在身,但凝神后期的实力未损。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夜斗 剑长三尺,宽两支,短柄,剑格大而精制。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是打造的技法高明而已,但在此刻,在韩闯手中,却成了收割人命的利器。 一件挥出,至少就有一个侍卫倒下,甚至有些时候,剑气所到之处侍卫成片倒下,紧跟在韩闯身后的姑娘不禁看呆,若不是此刻还没脱离危险,她恐怕早已开口相询。 就在他们即将逃离包围圈时,忽然有一人挡在韩闯面前,韩闯停剑,侍卫门也没有上前。 韩闯停剑是因为他能清楚感觉到,面前这人是一名融魂初期的武者,侍卫们停手,是因为这个人来了,他们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出手。 在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中,一名融魂期的高手就足以扭转占据,更不用说,侍卫对其有绝对的信心。 来人转过身,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脸色蜡黄的就像病夫,但韩闯却知道,这并不是因病的蜡黄,而是修炼了一种特别的功法。 “你是何人?”韩闯变声道。 “南宫林!”来人冷笑道。 “没听过,”韩闯随口应了一句,不要说在场的侍卫,就算身后的姑娘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尽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韩闯。 南宫林,四十五岁,老牌融魂期高手,曾为苍澜城第一帮派长乐帮的帮主,后长乐帮给陆伯贤剿灭,他也投靠了苍王,成为苍王府的客卿。 南宫林也是一代奇人,武魂只是最普通的金系武魂,但却修炼有一种奇门功法,能结合武魂,将肉体力量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境界,正是因为这种功法,他才能一路普通融魂期。 一个高手。 韩闯只看出这一点。 或许他不知道南宫林是谁,但绝不会小看面前这个人。 南宫林并不知道韩闯心中所想,只道知道自己久未在江湖上露面,被江湖人遗忘,于是冷笑道:“没想到我苍澜城里还有不知我南宫林大名的武者,看来我是太久没有露面了,很多人恐怕都以为我南宫林已经死了。” 韩闯大笑道:“我是真不知道南宫林是谁?很出名吗?为什么我没听过。你若真的除出名,我自然会听过你的大名,可我却没听过你的名号,那只能证明你已经过气了,连浪得虚名都算不上。” 南宫林脸上的笑容消失,面沉如水。 “听你声音,你是个年轻人,没听过老夫的名号不足为奇;老夫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话声中,他已掠到了韩闯面前,目光灼灼,瞪着韩闯。 韩闯心想:“你瞪着我干什么,就算再瞪我我也不认识你。”这时,身后的姑娘配碰了碰他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他是长乐帮以前的帮主,融魂初期高手,厉害非常,你有把握吗?” “没有。”韩闯随口回答,他没有半点把握,因为对付一个融魂初期的高手还需要什么把握话,那就实在太可笑了。 姑娘却没听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以为韩闯自认不敌,当下脸色一白,颤声道:“那这样,一会儿我拖住他,你赶紧走,我们能逃一个是一个。” 韩闯笑道:“能在苍王府遇见就是有缘,我又怎会独自逃生。” 这姑娘只当韩闯是义气之中,当下劝慰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我都说了能逃一个是一个,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两个人都被抓住。” 韩闯笑道:“姑娘放心吧,我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一个融魂初期的武者还能应付。” 姑娘心中一惊,正像让韩闯不要逞强,就听南宫林的声音飘来:“你们俩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还不快快受死。” 韩闯大笑道:“就怕死的是你。” 南宫林怒气冲冲的瞪着韩闯,那锐利的目光,即像狼,又像是鹰。 良久,南宫林才冷笑着说道:“好好,老夫久不在江湖走动,还不是江湖上出了你这种少年英雄,你到底是谁,快快报上名来!” 韩闯自然不会报上真名,冷笑一声道:“我叫张王李赵。” “什么张王李赵!”南宫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闯大笑道:“我打的就是张王李赵。”话音未落,一剑递出,宛如刺破秋水的一泓水剑,向南宫林的胸口刺来。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南宫林之前的小觑,在这一剑之下,荡然无存,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他发觉了韩闯的强大,没有任何犹豫,运转功法。 “不败金身!” 他的皮肤辩证赤金颜色,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铛的一声,长剑刺在他手上,却没有刺破皮肤,反而荡起了一阵火星。韩闯见状,微微冷笑道:“果然是一只乌龟壳。” 南宫林也不答话,只是合身扑将而来,他已经看出韩闯是一个不下于他的高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韩闯也纵剑而上,两人剑来拳往,战做一团,不过几分钟便对了一百多招,不分胜负。 其实这里的不分胜负也是有水分的,南宫林几乎已经动用了全力,而韩闯却为了隐藏身份,既没有动用魂宝,也没有动用武魂,纯粹以真气和武技与其抗争。 一番争斗之下,南宫林也看出这一点,心中又气又惊,气的是韩闯没将他放在眼里,惊的是韩闯的实力竟如此强大,在没动武魂和魂宝的情况下,竟能于他战个平手。 他却不知,韩闯此刻正暗暗皱眉。 (这个该死的家伙,还真是一只乌龟壳。) 南宫林的武技并不算厉害,真气也不算强大,就是一身肉体不下于普通的神兵利器,韩闯的长剑即便灌注真气,刺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效果。 就在刚才的一番争斗中,韩闯一连刺了他三十六剑,其中有十六剑刺中他身体要穴,可他偏偏就像没事人一样。 一番打斗之下,韩闯也明白南宫林的厉害,若不动用一些本事,恐怕很难胜他,于是剑法愈快,招招不离南宫林的眼睛。 这变体之术虽然能加固身体,但有个地方却不可能加固,那就是眼睛,南宫林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见韩闯招招刺他眼睛,不敢大意,直把双手挥舞起来,使出一手大开碑手。 大开碑手最多只算是黄级上阶的武技,并不厉害,断由南宫林使出,却颇让人头疼。他身体不惧刀剑,力量重的惊人,正适合大开碑手这种大开大合的武技,甚战到后来,完全放开对眼睛的防御,这要韩闯一剑刺来,他就一掌派过去,只想用一只眼睛来换掉韩闯的命。 韩闯不是傻子,自然不愿,一时间,竟被南宫林压制。南宫林见自己占据上风,一边出招,一边冷笑道:“小子,这下知道你南宫大爷的厉害了吧。” 韩闯微微冷笑道:“如果你就这点功夫,今晚必败无疑。”他感觉周围正有几股强大力量赶来,其中甚至还有融魂中期的高手。 知道不能再拖,顾不得许多,将武魂亮出,紫色漩涡盘踞在他背后,南宫林只感觉自己的真气不受控制的流向那漩涡之中。 “这是什么!” 他的不败金身本就是由真气为基础,现在武魂吸收了他的真气,不败金身自然被破解,从这个角度来说,韩闯的吞噬武魂可以说完克这所谓的不败金身。 没有任何犹豫,韩闯一剑刺中南宫林的手臂,正要补上一剑,结果性命时,忽听得姑娘的声音传来:“小心背后!” 没有犹豫,韩闯反手就是一剑,只听铛的一声,剑锋触到了一柄飞刀,韩闯顺势将这柄飞刀挑落在地。 第六百二十七章 乐清先生 “这可麻烦了。”韩闯心中暗道糟糕。 虽然这飞刀的主人还未出现,但只从这一把飞刀上,韩闯就感觉来人的不凡,虽不至于强于他,但也相差不多,至少也是一个融魂中期的高手,这飞刀不过是他魂宝的影响,长剑接触的一瞬间,却能让韩闯感觉一阵心悸。 若是换一个心灵修为差一些的武者,非得吃亏不可,也是韩闯,这才没有吃亏,但就算没有吃亏,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 恨恨的看了南宫林一眼,韩闯扭头对姑娘道:“还不快走。” 姑娘还在愣神,就见韩闯一个箭步上去,拉着她的手,腾空而起,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南宫林有意阻拦,但刚一起身,便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 “大人!” 两旁的侍卫立刻就想要上前,却被南宫林拦住。 “没事。” 他强自打起精神,望着韩闯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就在这时,只见一青衣秀士施施然从东南边走来。 这青衣秀士三十岁上下,眉目清秀,气质高雅,施施然仿佛踏云而来。一路走来,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微笑。 “大人。” 众侍卫见得来人,立刻拱手见礼,就算南宫林也不清不怨的应了一声。 “乐清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就没命了。”这个被叫做乐清先生的秀士笑了笑,随口说道。 南宫林老脸一红,有心反驳,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怏怏的道:“终年打雁,今儿却被燕啄了眼,真是晦气。” 南宫林感觉丢脸,因为他在乐清先生面前丢了脸。当年他贵为长乐帮帮主,何其风光,可就是招惹了这个李乐清,先是自己被对方几招擒住,接着是长乐帮灰飞烟灭。 许多年过去,他也看淡了不少,同殿为臣,心知报仇无望,但要说心中没有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晋升为融魂期之后,明里暗里的总会和乐清比个高低,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落于下风而已。 李乐清又怎会不知道南宫林心中所想,嘴角自然抿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南宫帮主,你输的不冤。” 南宫林虽早不是长乐帮的帮主,但李乐清依旧喜欢称其为南宫帮主,这可不是什么尊敬,而是无伤大雅的嘲笑,至少在李乐清看来是这样。 南宫林一听这称呼,气势立刻为之一泄,但听得“不冤枉”三个字,却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厉声道:“我不过是一时大意,若再打过,他定不是我的对手。” 李乐清轻笑一声,不屑的道:“你可知那人的真实实力?” “真实实力?你说他没动全力?”虽然早有意识,但真听到这一切是,南宫林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刚才一番争斗可不是假打,而是货真价实的生死相搏,他自问已经用出了全盘功夫,对手竟然还有保留,端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即便是这样,他也输了一招,险些丧命,若是对手用出全盘实力,他能支持多久? 南宫林不敢想象。 “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南宫林兀自嘴硬道。 李乐清摇摇头,轻声说道:“南宫帮主,我说的你别不相信,他的实力远在你之上,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发挥出来而已。” “我倒是知道他为什么隐藏实力。”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一看,只见越峰缓缓走来。 南宫林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越峰,就像他不喜欢李乐清一样。不喜欢李乐清还有原因,但不喜欢越峰则有些莫名,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理由的。 大概是天生气质相克吧,南宫林总是这样认为。 李乐清一见越峰前来,微微笑道:“越先生,你来了。” 越峰上前见礼道:“李先生,你不也来了吗?” 两人互称先生,关系又比南宫林近了许多。 李乐清道:“越先生,你说知道那人隐藏实力的原因?” 越峰微微一笑,说道:“没错,我非但知道原因,还八层知道他是谁?” 李乐清嘴角抿出一道弧线。 “如此就好,我还说谁接我一记飞刀,这下有名有姓就好找了。” 越峰一听这话,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李先生对他有兴趣?” 李乐清笑了,道:“兴趣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些想法而已。” “兴趣不就是想法吗?”越峰心中腹诽,但嘴上却说道:“要说这人,还与苍王有些过解。” “什么过解?”李乐清一脸狐疑。 他虽是苍王府的客卿,但这个客卿又比南宫林不同,南宫林还要受苍王制约,可苍王却根本至于不了他李乐清,别说是苍王,就算陆靖宗也制约不了他,可以说他在苍王府只是挂了个客卿的名号,就算苍王府真被人铲了,他也未必会眨一下眼睛。 这样一个人也颇为让苍王头疼,有心折服,但却实力不够,只有任由他。 难道他对一件事情感兴趣,越峰心中自然欢喜,只道能利用李乐清将韩闯铲除,于是将韩闯和苍王之间的事情告知李乐清。 李乐清听了,微微摇头,不屑的道:“陆平这个家伙,做的实在太过了。” 他直呼苍王名号,但在场的越峰南宫林,包括那些忠心耿耿的侍卫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意思,李乐清有资格这样称呼。 越峰看了李乐清一眼,试探道:“这个韩闯说不定是苍王以为的大敌。” 李乐清是聪明人,一听越峰这话,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我说越峰啊,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能有话直说吗?” 越峰微微一笑,躬身道:“如此就有劳乐清先生了。” 他心知有些事情未必要说出来,只需让李乐清心中有数便可。 越峰满以为李乐清已经答应,却不像他竟皱了皱眉,沉声道:“老实说,这个人不简单。” “哦?连您也说不简单?”越峰心中一惊,他也看出韩闯的不凡,但没想到,李乐清竟有同感。 第六百二十八章 李素妍 李乐清看了越峰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把飞刀。 飞刀看起来就和普通的飞刀一样,金铁铸成,三寸长,锋利异常,握在手中就能让人感觉丝丝寒气。 这飞刀一出来,便是南宫林这种高手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时至今日,他也记得这飞刀的厉害,当初他贵为长乐帮帮主,在苍澜城黑道中,也算首屈一指的人物,可就是这个人,这把飞刀,将他从王座上生生击下,同时也击碎他的自信。 若说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对他影响最深的话,南宫林一定会说:是李乐清还有他手中的那把飞刀,无坚不摧的飞刀。 李乐清见得南宫林的表情,微微摇头道:“我的武魂是一把飞刀,魂宝也是一把飞刀,武魂与魂宝的契合几乎完美,所以才能以融魂中期的实力,发挥出融魂后期的战斗力,刚才南宫林你危在旦夕,我只能以魂宝飞刀的投影攻击韩闯,便是仓促出手,普通融魂期的武者也不可能接下来。” 他并未言明,飞刀上还凝聚着一丝精神力,普通融魂期高手即便能化解飞刀本身,也会被刀上的精神力所伤。 虽然如此,但无论是南宫林,还是越峰,都很清楚李乐清的实力,也认可他说的话。 李乐清继续说道:“我以为至少能重伤他,没想到他竟然完好无损的接下了这把飞刀。” 南宫林疑惑道:“或许他已经受伤了,要不为什么要跑?” 李乐清摇头打手:“他不是跑,而是不想和我纠缠。”话到这里,李乐清停了停,仰头望着天空,“刚才听越峰说,他的年纪不过双十,只是不知道这少年天才为何会出现在苍澜城,难道是上天对苍澜城的考验吗?” 此言一出,三个人一齐沉默,越峰之前之后考虑到韩闯和苍王的敌对,却没有李乐清考虑的这么深远,不禁叹息道:“无论如何,此次他夜探苍王府,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想缓和已不可能了,他是苍澜府的敌人,而且是我所遇到的最危险的敌人,还请乐清先生出手,帮苍王府铲除这个敌人。” 李乐清叹息一声,盯着越峰,半晌才开口:“你认为我能除掉他吗?” 越峰微微一怔,他不知道李乐清这话的意思,但却从中听到了一丝不自信。这可是苍澜城的乐清先生,虽不闻名与世,但苍澜城王公贵胄里却没人没听过他的名字,就算陆靖宗当年也不能让面前这人产生任何不自信的感觉。 越峰记得,有一次苍王和自己谈道李乐清时,曾经说过:“陆靖宗和李乐清从未交手,不是因为陆靖宗不像,而是没有把握。” 短短的一句话,就充分说明了李乐清的厉害,陆靖宗是谁?融魂后期的高手,李乐清只是融魂中期的武者,却能让陆靖宗没有把握,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现在,李乐清却成了那个没有把握,或者说不自信的人,越峰不禁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忽然响起了李乐清的清冷的声音:“我可以一试,但不知成与不成。” 越峰的眼睛里骤然见闪过一缕动人的神采。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下去的。” 云挣脱了积厚云层的束缚,露出一点青色的微光。 韩闯牵着姑娘的手,一路出城。他自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只是想着做戏做全套而已,出城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城外,小树林,月光透过树叶的空隙,透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姑娘挣脱了韩闯的手。 韩闯回头,诧异的望着这个女人。 “你怎么了?” 女人揭开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韩闯惊呼起来,他有想过陆伯贤动用一个姑娘来探查苍王府,但没想到,这姑娘竟不是陆伯贤的人,而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雪域剑宗弟子李素梅。 李素梅很漂亮,面如白玉,肌肤如雪,长眉似画。她可以说是韩闯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几个女人之一,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韩闯也希望能与她再次相见,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间竟如此之短。 几个时辰? 或许还没有。 几个时辰内,他与李素梅两次相遇,第一次是在三王子的府邸,第二次却在苍王府邸,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两次相见,李素梅的实力竟有天翻地覆的变化,第一次见她是融魂初期,第二次竟然变成了凝神期。 这真是——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韩闯想着自己牵着李素梅的小手,一路从城里来到城外,脸上不禁也有一些燥热,支支吾吾的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姑娘。” 李素梅微微蹙眉,目光在韩闯身上来回扫过。 “我们见过?” 韩闯猛地抬头,惊讶的道:“几个时辰前,在陆江的府邸。”一说这话,韩闯顿觉不对,那次见面可以说并不愉快,毕竟自己宰掉了她的未婚夫,虽然两人之间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多少会有一些兔死狐悲吧。就算为了做做表面功夫,提刀替未婚夫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李素梅摇头道:“陆江的府邸?你见到的一定是我的大姐。”她微微一笑,朱唇请启:“我叫李素妍,是李素梅的双胞胎妹妹。” 什么!不是吧!双胞胎!这么狗血! 韩闯一脸憋屈的望着面前这个自称是李素妍的女孩,仔细寻找着她与李素梅的区别。别说,还真被韩闯找到了。 虽然与李素梅只是短短的一面之缘,但韩闯却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痔,而面前这个女孩却没有。 一想到面前的姑娘不是李素梅,韩闯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抱拳道:“原来是素妍姑娘,之前我与令姐见过一面。” 李素妍抿嘴一笑,道:“恐怕不是见过一面这么简单吧。” 韩闯笑容顿时僵硬,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还是李素妍说道:“你杀了我姐夫?” 一句话,空气骤冷。 第六百二十九章 雪域剑宗 从苍王的书房里看出,月光绝没有多少灿烂的意思,甚至可以称之为冷清的。冷清的月光透过窗棱,泰然自若的落在道台上,正好避开了苍王的眼睛。 苍王隐藏在阴影之中,声音传来:“事情证实了吗?” “没有。” 说话的是夜离,他连夜赶来,还未喘上一口气,便被安排了重要的工作,鉴定夜探苍王府的两个黑衣人的身份。 老实说,其中一个他几乎可以肯定是韩闯,但若说拿出证据,却是半点没有。 理由也很简单,韩闯没有留下半点证据,与石源和六大王战斗时标志性的重剑没有用,那种诡异的身法也没有用,用的只是最普通,最无奇的身法和剑法。 夜离没有忘记两个被韩闯打晕的侍卫,可审问过后,他发现两名侍卫根本没看到韩闯的脸。 没有证据,一点也没有。 至于另外一个女性黑衣人,就更没有头绪了,作为暗卫的首领,他对大将军里的高手了如指掌,根本没有一个女性高手。 所以他才疑惑,甚至对之前的推论产生了怀疑,只觉得第一个黑衣人是否真是韩闯,还值得商榷。 苍王见得夜离疑惑的表情,皱了皱眉,说道:“都这么久了,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夜离躬身道:“来人非常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苍王道:“那大将军那边的动静呢?” 夜离道:“韩闯没有出现,但叶胜天和顾儒之却连夜离开了大将军府,不知道去往何地。” “离开?”苍王皱眉,“我们的人没跟上吗?” “没有机会。”夜离平静的说。 他是暗卫的首领,不是天神,不可能万事皆知,顾儒之和叶胜天的去向,暗卫显然探查不到,他也不可能知道。 “继续探查吧,有消息再回报。”苍王平静的说。 夜离张了张嘴,没有退下,苍王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 夜离道:“牛进他。” “牛进很好。”苍王道:“关在地宫里,非常安全,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从地宫里带出来。”苍王脸上露出一抹自傲的微笑,苍王府的地宫声名远播,就算融魂期的武者陷入其中,也难免脱困,对于地宫,他有绝对自信。 夜离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应该放心,但不知为何,心脏却好似悬在半空一样,仿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得。 苍王诧异的看了夜离一眼,说道:“你怎么了?” 夜离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不相干的事情。” 苍王皱了皱眉。 “不相干的事情少想,现在我需要你集中精力。” “是。”夜离没有争辩,作为暗卫的首领,他明白在苍王面前,争辩是没有作用的。 过了一会儿,苍王忽然开口:“笔记的安排的如何?” 夜离道:“已经派人潜入牛将军的府邸,拿到了牛进的笔记,暗卫正在练习牛进的笔迹。” “如此就好。”苍王道:“有几分把握。” “十分。”夜离回答的十分肯定,因为模仿笔迹这种事情,本就万无一失。 一阵微风拂过,摇曳了烛火,映出苍王的脸。他面沉如水,看不出表情。 “最快需要多久时间。” “三天。”夜离说,“要想笔迹模仿的毫无破绽,最少需要三天时间。” “三天?“苍王皱了皱眉,“三天就三天吧,越快越好。” “是。”夜离皱眉道。 他已经喜欢将每件事情都安排妥当,然后给出一个肯定的时间,苍王也从未干涉过这一切。但这一次,苍王却说出了一句越快越好。 事情远不是越快就能解决,夜离深知这一点,但面对苍王的要求,他却提不出任何反对的意思,因为就连自己心中,也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苍王忽然开口:“第二个黑衣人可能是韩闯,那第一个人?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 夜离的表情很严肃,但很镇静从容,仿佛不知道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也正常,他想便了所有人,包括大将君府和麒麟卫中,也没有一个功夫如此之高的女人。 具参与围攻的侍卫说,那个女人至少也有凝神巅峰的实力,这样一个女人隐藏在苍澜城里,他不可能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第一次,夜离对暗卫的情报产生不满。 “你看会不会是雪域剑宗的人。”苍王忽然开口。 “雪域剑宗?他们也参与其中了?”夜离震惊的道。 他没法不震惊,与雪域剑宗这个庞然大物想必,苍澜国只是一颗小小的芝麻,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雪域剑宗要对付苍王的话,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当然,夜离不认为雪域剑宗会参与此事,他们根本没有理由。 是这样的,没有理由。 可苍王却说道:“一定是他们。” 夜离皱眉道:“我不明白。” 他何止不明白,简直感觉不可思议。 苍王苦笑道:“放心吧,不是整个雪域剑宗,只是其中的一名长老。”他停了停,望着夜离,看起来有些犹豫。 如果面前是越峰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的闭口不言,越峰虽然对他忠心,但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喝酒,喝花酒。 喝酒本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他自己也会偶尔小酌一杯;喝花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男人总需要发泄一下;但像越峰这样夜夜笙歌,却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宿醉的时候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伺候的他的姑娘会知道一些什么。 所以越峰只适合当谋主,只有遇见重要的事情,苍王才会请教他。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苍王对两人的亲疏之别,只有一点点,但已足够分出高下。 苍王道:“是尹雪姬,尹雪姬将李素梅许配给了陆江。” 夜离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那不是说——” 他本像说尹雪姬支持陆伯贤这话,却被苍王打断:“放心吧,雪域剑宗不会支持我或者陆伯贤的,他们支持的只是陆靖宗而已。” 第六百三十章 麻烦和登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夜离和苍王因为雪域剑宗而坐立不安,这边韩闯也因为雪域剑宗而坐立不安;苍王和夜离因为雪域剑宗里的一个女人而不安,韩闯也因为雪域剑宗里的一个女人而不安;苍王和夜离因为一个老女人而不安,韩闯却是因为一个小女子。 小女子有些时候,可比老女人麻烦的多,特别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子。 “哦,原来你杀了我姐夫,你完蛋了完蛋了。” 李素妍指着韩闯的鼻子大笑起来,脸上丝毫没有悲伤的情绪,仿佛死的陆江不是她的姐夫,而是她的大仇人一样。 韩闯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谁让他做出这种事情。” 李素妍收敛了笑容,跟着说道:“没错,还是我姐夫呢,居然去沾花惹草,活该被你杀掉!” 话一说完,她又紧皱着眉头道:“你杀了我姐夫,姐姐那里倒不会有什么,师傅那里就不好摆平了。对了,对了,师傅,师傅肯定会来找你。” 李素妍自顾自的说着,过了一会儿,竟又笑了起来:“不过师傅来找你也是白搭,你这么厉害,师傅未必奈何的了你。” 韩闯不知尹雪姬奈何的了还是奈何不了自己,只知道,面前这个李素妍绝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因为她接着说了一句话。 “你杀了我姐夫,师傅一定会杀掉你,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让你死呢?” 她看了韩闯一眼,嘴角抿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不如你当我的丈夫如何?你娶了我,师傅就不会杀你了。” “你——”韩闯张大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素妍撇了撇嘴,气鼓鼓的道:“怎么了?难道不愿意吗?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给你当老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韩闯望着鼓着包子脸的李素妍,无奈的摇头,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远离这个家伙。 “好了好了,素妍姑娘,你也安全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话一说完,转身就要走,谁知刚迈出一步,李素妍就挡在他身前。 “你干什么?”韩闯皱眉道。 李素妍笑道:“我可是想救你,你杀了姐夫,师傅一定会来杀你,你若不娶我,就只有死。”话到这里,她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只有当我的丈夫才能活命。” 这一笑,就像百花丛中绽开的牡丹,说不出的艳丽与娇羞,便是韩闯对她没有邪念,也不禁愣了愣。 李素妍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头,喃喃道:“笨蛋,人家这是给你活命的机会,还不好好抓住。” 若是旁人,此刻说不定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能活命还赚了老婆,何乐而不为,但韩闯一心只有聂青青又怎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 “你师傅要来就来吧,我又没说怕她。” 一个融魂后期的武者,他打不过,还不会跑吗?他又不是傻子。 李素妍听的这话,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猛地抬头,怒视着韩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不答应。” “我为什么要答应。” 韩闯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他为什么要答应?虽然他承认无论李素梅还是李素妍都给他一种惊艳的感觉,但若说爱上她们,那实在是笑话。 而且虽然接触不多,他也看出李素妍那小恶魔一般的性格,与其忍受这样一只小恶魔待在自己身边,还不如等尹雪姬找上门。 拒绝的话语终归是无情的,特别还是韩闯这种正面拒绝。 李素妍怒视着他,一字一字的道:“大叔,你要想清楚,如果不娶我会有什么下场!” 大叔! 韩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溜溜的,没有毛;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柔和华润,绝没有中年人的苍老,就这副面孔怎么也称不上大叔啊! 而且看看李素妍,夜行衣也包裹不住的火辣身材,怎么看也不像小姑娘。 韩闯咳嗽两声,尴尬的道:“大叔是叫谁呢?” “叫你!还有谁?”李素妍怒瞪着他,“谁要你不要我的,你都牵了人家的手了。” 牵手! 好吧,韩闯承认自己更加混乱了,如果说牵手就要娶对方为妻子的话,那他现在恐怕有很多妻子了。 委屈的看了一眼委屈的李素妍,韩闯忽然觉得两人同样的委屈。一个一定要嫁,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娶,两人尴尬的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韩闯想到了解开这个死结的唯一办法,那就是走! 他拔腿就走! 可还没走出两步,李素妍又挡在他面前,他以为只是意外,换了个方向,没想到依然如故。 李素妍大笑,道:”大叔,不用跑了,我功夫虽然不怎样,但是逃跑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你甩不掉他的。” 韩闯皱了皱眉,刚才他没在意李素妍的身法,现在他觉得试她一试。蛇形瞬步使出,韩闯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人已经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就在一瞬间,李素妍的身影同时而动,紧跟在韩闯身后,韩闯一停,她又瞬间窜到了韩闯身前。 不过这一次没有刚才那么轻松,停住时,李素妍微不可查的喘息了一声。 韩闯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身法?” 他见过的身法很多,但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身份,但凡身法都需要一个启动的过程,又快如蛇形瞬步的,也又慢若梯云纵的,但无论快慢,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可李素妍的身法却连这加速的过程也没有,仿佛一瞬间就到达了速度的顶峰。 但若说跟上韩闯,还力有不逮,毕竟韩闯可是融魂中期的高手,催动蛇形瞬步时,绝非李素妍就能够跟上,但韩闯却从这一个小小的身法中看出雪域剑宗的恐怖。 李素妍只是雪域剑宗的弟子,只是凝神期的武者就如此厉害,那尹雪姬呢?韩闯第一次觉得,不可随意对待雪域剑宗。 李素妍还以为韩闯在身法上认输,眼睛弯成了两撇月牙儿,微微笑道:“这可是我们雪域剑宗的不传之秘,不过大叔你要娶了我的话就是自己人了,我就告诉你这身法的奥秘。”说完话,抛出了一个媚眼。 “大叔,考虑一下咯。” 韩闯大笑,道:“不用考虑了,我承认这身份玄妙,但未必就快的过我。”话音未落,韩闯身形闪出,李素妍立刻追上,却惊讶的发现,韩闯的背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什么情况,师傅不是说雪域剑宗的身法天下第一吗?”李素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雪域剑宗的身法的确厉害,但韩闯学自易筋五拳的蛇形瞬步绝对不差,经过韩闯根据自己身体的长期改良,已经有不逊色于天下间任何一种顶级身法的实力。 雪域剑宗的这门身法名叫凭虚御风,施展起来,身形融入风中,自然没有加速的过程,可以从一开始就保持最快速度。 而韩闯的蛇形瞬步或许在瞬间加速上略有不如,但胜在节奏变化和爆发力,少了一些逍遥之意,却多了许多诡异。 再加上李素妍实力毕竟有限,追不上他也不足为奇。 很快,韩闯的背影就消失在李素妍的视线中。 “大叔,跑得可真快!”李素妍狠狠的跺了跺脚,“人家不过是要保你一命,竟然跑这快。”她的语气逐渐转低,最后变成了喃喃细语,“看来这次要去见见师傅了。” 便是白昼,苍澜城岳家门口也门可罗雀,更不用说午夜了。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算是稍稍缓解了冷清的气氛,而门口的两座一寸不变的大石狮子,却将这冷清,演绎成了寂寞。 没错,岳家已经寂寞了太久的时间了,已经到了,苍澜城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将他们遗忘的时候。 叶胜天没有忘记岳家,顾儒之也没有忘记,两个不忘岳家的原因各不相同,相通的是遇到不可解决的问题时,他们第一个就想到了岳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岳家根本没有瘦死。 还为走到门口,就见门里走出一青衣老者,身形佝偻,却慈眉善目,无论是叶胜天还是顾儒之都没有小看他,岳家出来的人,没人敢小看。 老者看着两人,微微一笑,道:“家主等待许久了。” “家主?”叶胜天心中一喜,一个普通的称呼却让他欣喜若狂。岳家是苍澜城里最古老的家族,也是最讲规矩的家主,自从岳启生死后,岳家就没有家主,只有代家主,现在这老者说了家主两字,就意味着岳家有了主人。 没有家主的岳家最多不过是没有头狼的狼群,虽然厉害,却不会让害怕,有了家主的岳家,等于狼群有了头狼,光是一说起,就会让人感觉恐惧。 当然,无论是叶胜天还是顾儒之都不怕,他们不怕岳家,因为他们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岳家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不尊敬岳家的地方,所以他们不需要害怕。真正需要害怕的,应该是苍澜城里那些将岳家遗忘在角落里的家伙,真正应该感觉恐惧的,应该是这些人。 叶胜天笑了,上前说道:“老丈请带路。” 两人跟着青衣老者走进岳家,穿过一片幽静的院落,来到会客大厅。岳家会客的地方并不算大,但并不因不常使用而懈怠,依旧干净整洁。 两人刚刚坐下,就有丫头奉上茶水,茶还是热的,却不烫,说明已经沏好有些时间了。 叶胜天不禁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难道岳家料到我们会来?) 接着心下释然。 苍澜城里的事情,瞒不过岳家,只要他们想知道,就能知道。 两人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熟悉的老者走出,正是岳家大长老岳无痕。 叶胜天一见岳无痕出来,立刻起身迎上道:“大长老,深夜叨扰,实在抱歉。” 岳无痕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叶胜天身后的顾儒之身上。他叹了口气,说道:“顾儒之,我们又见面了。” 顾老爹叹息道:“没错,三十多年,再次见面却已物是人非。” 顾老爹是见过岳无痕的,非但见过,还很熟悉,当年他治疗岳启生,就是岳无痕作保,因为这件事情,岳无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遭受到家族的刁难,以至于到最后,岳无痕为求自保,不得不旗帜鲜明的要求追杀顾儒之,这一追杀,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间,两人之间的宿怨越积越深,直到前些日子,真相大白才放下。 当然,要说顾老爹心中没有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三十年的流浪生涯,可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清楚。 但此刻有求于人,他也不好表露,只是一声叹息,算是将之前的恩怨揭过。 岳无痕并非愚笨之人,当然明白顾老爹意思,目光回到叶胜天身上说道:“两位这次前来,是否是为了牛进被掳劫一事。” 叶胜天道:“不错,我们怀疑是苍王下的手,却没有证据。” 岳无痕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苍王手下的暗卫出手。” 叶胜天面色一喜,道:“岳长老可有证据?” 证据,说破天就是证据,只要拿到苍王囚禁牛进的证据,就可以扭转败局。满朝文武都知道陆伯贤和苍王之间的斗争,甚至默许了这种斗争,但如果事情关系到他们各自的家人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有人愿意家人遭受到威胁,只要苍王掳走牛进的事情一曝光,等待苍王的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可岳无痕却苦笑着摇头。 “夜白眉名义上是六扇门的捕头,你应该知道六扇门属于谁。” 叶胜天苦笑,他当然知道。六扇门是陆伯贤手下直属的势力,专门负责普通士兵难以对付的武者的缉拿,如果夜白眉掳走牛进的事情曝光而又不能证明他和苍王的关系的话,那大臣们第一个怀疑的应该是陆伯贤。 毕竟,知道夜白眉是苍王的人的,只有少数几个。 第六百三十一章 沉默像一种不安的因子,堵塞了所有人的咽喉,有那么几分钟,没人说话,一个人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接这种不安几乎凝固时,才听叶胜天开口说道:“早听说苍王做事点水不漏,这一次算是领教了。” 他也知道,想要反身一击的机会微乎其微,就算能救回牛进也是艰难的事情。 岳无痕微微叹息道:“是啊,苍王做事,的确点水不漏,当年启生——”他说着话,竟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岳启生的死就像一根锋利的刺,卡在他的咽喉,当年若不是岳启生忽然身故,他岳家绝不可能落到如此境地。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也仅仅与马相比而已,岳无痕真正在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狮子。 苍王,陆伯贤,还有隐藏在人群之后的陆靖宗。 叶胜天看了一眼岳无痕,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隐瞒我们的来意了,听说岳家祖上曾经设计出整个苍澜城,我需要苍澜城苍王府的设计图纸。” 岳无痕微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这话,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叶胜天冷笑道,“这种事情,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岳无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或许他觉得根本就不用发表意见,就像爱那个叶胜天所说的一样,这种事情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半晌,岳无痕笑道:“图纸我有,但我凭什么给你。” 一句话,显示出岳家大长老的强势,岳家可以衰落,但绝不会丢失尊严,更不会成为某些实力手中的棋子。 以他的经验,当然看的出来,此刻的事情,其实并不关叶胜天的事,只是陆伯贤和苍王之间的斗争而已。 苍王出招,陆伯贤并没有应招,而是在等待,等待着更多的人入局,而这第一个入局者就是面前的叶胜天,即便他竭力排斥,为此甚至主动辞去云营大帅的位置,但仍然逃不脱那个漩涡。 若是几十年前,岳家鼎盛的时候,岳无痕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其中,凭借岳家的势力搅扰出一番动静,但现在——岳家已经势微,再经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虽然他岳无痕从不妄自菲薄,但也不会盲目尊大,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局面什么。 可以说,距离那团漩涡越远,岳家就越是安全,不见就算是陆伯贤下旨让岳家主导岳启生被杀一案,岳家也没什么大的动作吗?死的可是他们上一代家主,可岳家就这样生生忍下一口气,便是叶胜天也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岳无痕几乎不打算进入这个漩涡,虽然他并不是不想将图纸交给叶胜天,但绝不能毫无理由的交出,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且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顾儒之就是这个理由。 顾老爹不是笨人,一见岳无痕那若即若离的眼神,便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来之前,他们早已料到岳无痕不会如此轻易的交出图纸,所以早已想好了说辞。 “岳长老,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情是我顾儒之请你拿出图纸的。” 岳无痕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缝隙里透出两道微光。 “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不给,但是你顾儒之,我可以给你,因为这是岳家欠你的。” 顾老爹微微一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没错,是你岳家欠我的,只要你给我苍王府的图纸,那从今往后,岳家就不欠我任何东西,三十年的恩怨一笔勾销。” “好!”岳无痕等的就是这句话,相比起其他东西来说,岳家这种大家主最不愿意亏欠的还是人情。 欠债还钱,那亏欠的如果是人情呢?倘若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一辈子也难以还清,但人情又不能不还,特别是对于岳家这种人家来说。 岳无痕正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借此机会,了结与顾老爹之间的恩怨。 “来人!去图纸!”他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送来一只红色锦盒,表面雕花,制作精美,让人一见之下,就能看出它的名贵。 但这只是一只盒子而已,再名贵的盒子也只是盒子,只是用来盛放东西的器具,相比起盒子来说,真正有价值的是盒子里的东西。 岳无痕当着两人的面,打开锦盒,一卷旧羊皮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岳家就是这样,但凡重要的图纸,都会用羊皮来书写,经过特殊处理,能够保存许多年,只有那些不需要保存的,或不重要的东西才会写在纸上,纸相对于羊皮来说,更加便于书写,成本也更加低廉,但若说保存,至多也不过百年时间。 羊皮则不同,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羊皮,就算千年时间,也不会腐朽。 就像这锦盒里躺着的羊皮,苍澜城存在了几百年,这羊皮也存在的几百年,相比其当年的容颜,不过看起来老旧了一些而已。 岳无痕没有打开羊皮卷,而是径直将他交到顾老爹手上。 “这就是你要的图纸,时至今日,图纸和实物可能有些区别,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就是我岳家保存的图纸。” 顾儒之将羊皮握在手上,也没有打开。他心中岳无痕既然这么说了,就绝对不可能有错,如果说错误,也只能是地貌变迁而已,而他在意的并非是地上的建筑,而是地下的。 是深藏在苍王府地下的纵横交错的地宫,是一个不可能因为时间而有任何改变的东西。 “如此,就谢谢了。”顾儒之说。 他有些不甘,有些不愿,有些痛恨自己三十年的苦楚就换到了这一张羊皮,但他又甘心,又愿意,又欣喜于换到了这张图纸。 至少,韩闯不会因为没有图纸而去冒险。 岳无痕叹息一声道:“顾老头,我提醒你一句,就算有图纸,苍王府的地宫也不是好进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危险密布,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知道,”顾老爹笑道,“反正冒险的又不是我。” 岳无痕撇了撇嘴,心中想:“就是因为不是你,我才担心。”嘴上却说:“那你转告韩闯一声,让他小心了。” “我知道。”顾老爹笑道。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顾儒之和叶胜天才告辞,走出岳家府邸时,叶胜天忍不住叹道:“果真是曾经的苍澜府第一世家,这种底蕴绝不是陆伯贤和苍王所能比拟的,恐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岳家里还有藏有他们住宅的图纸。” “是啊,”顾儒之叹息道:“恐怕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时刻生活在危险之中。” 不要小看这一张图纸,比如皇宫大内的图纸,会标注许多隐秘的道路,这些密道就算陆靖宗也未必知全,更不用说是陆伯贤了。 有了这些东西,只需要一只精锐部队,就可以直捣皇宫,控制帝王。苍王府的图纸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差距不大,若是陆伯贤拿到这张图纸,肯定直接派兵以雷霆之势拿下苍王府了。 当然,无论是顾儒之还是叶胜天,都不准备让这卷图纸面试,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图纸里的一个地点,一个深藏在地下,与世隔绝的地点。 陆靖宗看了一眼天空,暗淡。 月亮像是又躲进了云层之中。 “好了,时间不找了,韩闯那小子应该回去了,恐怕他这一次是无功而返了,我们若再不带回一点东西,他肯定会疯掉。” “没错。” 一想到韩闯可能会疯掉这种事情,顾老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这小子做事风风火火没个计划,若是能静下心来听我们说说,说不定就不用大费周章了。” 叶胜天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个家伙,就是不让人省心。” “他什么时候让我们省过心?”顾老爹大笑道:“可正是因为他从不让我们省心,所以会做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不过那些事情是好还是坏就没人知道了。”叶胜天接话道:“我只希望这次能安安稳稳的将牛进救回来,对了,还有陆江的事情。” 一提到陆江,叶胜天恨得牙痒痒,你说你一个三王子,那么好色干什么?好色就算了,还欺负到大将军府的头上,欺负大将军府也就算了,他还可以忍,没想到竟然拿欺负到顾喜儿身上。 别说是韩闯,就算叶胜天他自己也安奈不住,若不是韩闯提前出手,他恐怕也会杀到三王子府。 不要小看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大将军,他若真发起火来,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王位继承人所能抵挡的。 不过现在好了,我也不用发火了,反而要头疼。 他当然头疼,因为陆江死了。 他恨不得抢在韩闯之前发火,杀上三王子府。被他的怒火吞没,陆江最多被吊打一顿,现在好了,直接死了。 死了还不算,还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叶胜天收拾,叶胜天打断,现在坐在皇宫里的那位一定将韩闯恨得牙痒痒,但没有办法,他根本不会报复。 作为一个以利益为重帝王,他根本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儿子而去报复一个融魂中期的武者,更不会冒着得罪大将军的风险,和大将军府对立。 但说他心中没有半点芥蒂,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死的是他儿子啊。 顾老爹也沉默下来,良久良久,才开口说道:“陆伯贤那里真的没有事情吗?” 叶胜天苦笑。 “怎么会没事,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仇恨没有表现出来,并不等于没有仇恨,只是将其潜藏在内心之中,潜藏在心脏的背后。 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诱因,就会爆发,而那时的爆发则会是不可抵挡的。 叶胜天开始盘算其自己的退路了。 “不过放心,陆伯贤这个人我了解,对韩闯虽然恨意不少,但两人现在毕竟是合作关系,整件事情又是他的儿子挑起的,所有我肯定他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最多——”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最多在这件事情不做表态而已。” “不做表态?”顾老爹皱起眉头,“再怎么所也事关他对云营的控制?他能不做表态吗?” 叶胜天苦笑道:“我算准了我们能解决这件事情,所以不会做出任何表态。” 顾老爹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朝廷中人。” 叶胜天大笑,道:“有时候我也搞不懂我们这种人,但没有办法,有事情你在那个位置,就必须这样做。或许陆伯贤也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用想太多,可以一怒之下,提到杀人。” 皇宫,太清殿。 陆湘儿早已离开,但陆伯贤身边依旧站着一个女人。 徐妃,或者称她为徐茝。 徐妃代表着她的身份,而徐茝才是真正的她,一个聪颖到不可思议的女人。有些时候,陆伯贤会感觉悲哀,因为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让他放心的人,只有徐茝,这个枕边人绝不会害他。 理由也很简单,他们的利益的是一体的。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共通的利益让彼此亲密无间,利益的分歧产生矛盾,进而分崩离析,最亲密的关系也终有分崩离析的那个一天,但至少现在,徐茝和他还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是徐茝还是他自己,都不会背叛对方,因为背叛了对方,就等于背叛了自己。 所以当徐茝提议袖手旁观时,陆伯贤并没有大怒,只是故作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现在还不是正面对抗的时候。”徐茝是这样回答的。 这让陆伯贤有种刺痛的感觉,不是针对徐茝,而是针对他自己。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到最后却发现被陆靖宗和陆平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很难适应。 “袖手旁观就完了?” 徐茝摇头,摇曳的灯火映出她的脸,没有之前的娇媚,只有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 陆伯贤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徐茝若不是女人,恐怕会他更适合成为苍澜国的国王。 “立陆湘儿为继承人。”徐茝忽然开口,却说出了一句让陆伯贤瞠目结舌的话。 “这不可能!”他立刻反驳,“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一点,绝没有商量的可能。” 陆伯贤不喜欢陆湘儿,因为陆湘儿的存在,完全是一个错误,他和陆湘儿的母亲根本没有任何爱情可言,却珠胎暗结,生下了陆湘儿。 他不愿承认这个女儿,甚至不愿意她继续存在,若不是那个女人和陆靖宗给他的压力太大,他早已让录像这个“女儿”消失。 这并非冷酷无情,而是他所理解的帝王心术。 苦笑。 徐茝在苦笑。 身为陆伯贤的枕边人,她又怎会不知道陆湘儿的身份尴尬,要立她为继承人,就必须承认她的身份,这无异于对陆伯贤本就不太光彩名声的一个巨大打击。 有时候名声不重要,那是给下边的人看的东西;有些时候,名声却至关重要,因为那代表着你能否真正成为人生人。 陆伯贤恰恰处在名声至关重要的时刻,可以说,一旦承认陆湘儿的身份,将会是对他沉重的一次打击。 所以,他不愿,也不想,不甘心,不就范,试图回避着这个问题,试图拖延这个问题,但却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被自己的争辩人重新提起,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徐茝苦笑道:“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陆靖宗和陆平给你下了个局,但这两人又是相互对立的关系,所以我们可以利用两人这种对立的关系做一些文章。” “那也不用承认陆湘儿的身份,更不用说将她敕封为继承人。”陆伯贤用少有的严肃语气说道:“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就是这件事,绝无可能。” 他态度坚定,就像一刻磐石。 徐茝摇头道:“现在在您面前的就是两杯毒药,一杯喝下就会死,那是苍王,只要让他掌控了云营,恐怕最多一年,他就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你认为一只御林军能够抵挡的住他的吗?” “他敢!”陆伯贤怒视着徐茝,“朕乃天子,是正统!” 徐茝叹了口气,道:“大王,如果这个时候您还抱着这种想法就大错特错了。”她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天子,当年父王将王位传给你,但又准许苍王开府,就是让你们两个争,让你们两个抢,谁争赢了,谁抢赢了,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最后的国王,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统一说。” 陆伯贤沉默下来,他不是看不出这一点,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徐茝继续说道:“父王那一杯,则是一杯慢性/毒药,而且我感觉,虽说是毒药,但不如说是对你的考验。” “考验?”陆伯贤冷笑,“难道朕经理的考验还不够多吗?还需要他继续考验吗?” 徐茝收敛笑容,肃声道:“大王经历的考验当然多,但这是站在您和我的角度来看;站在父王的角度来看,您稚嫩的像是一只婴儿。” 陆伯贤的怒火如同积郁已久的雷霆一般,终于破云而出:“徐茝,你大胆!”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徐茝,嘴唇颤抖的像是说些什么。 徐茝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了解他,就如果他了解她一样,每当有人以下犯上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叫让人将那个以下犯上者,拖出去砍了。看起来有些暴力,有些无法无天,但徐茝知道,那是他在维护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尊严。 从前她只是冷眼旁观,现在她却成为那个以下犯上者。 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过了好久,陆伯贤终于开口:“徐茝,你难道就不怕死吗?朕像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茝咬了咬嘴唇,沉声说道:“大王要杀臣妾,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臣妾也相信大王有这个魄力,但这句话依旧不得不说,大王应该立陆湘儿为储君。” “混蛋!”陆伯贤将一本疏奏狠狠的扔在道台上,双眼怒视着徐茝:“徐茝,你有几个脑袋,你知道自己说这句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徐茝笑道:“可相比起我自己的性命,我更在意大王的性命。” “你——” 一句话,竟然让陆伯贤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知道徐茝对他的好,也不是不知道徐茝是为他好,但有些事情,确实是他难以忍受的,就好像承认陆湘儿。 每当看到陆湘儿时,他就会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如何毅然决然的离开自己。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太清殿里回荡着粗重的呼吸,之前的喊声已经惊动了殿外的武士,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 “滚!滚下去,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陆伯贤怒吼。 还未迈入殿内的侍卫施施然走开,走的小心翼翼,绝没有引起任何响动。 大殿又恢复了平静,不平静的却是陆伯贤的心,他冷冷的望着徐茝,脸色阴晴不定。 徐茝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如平常一般低垂着头,她抬头平视着陆伯贤,眼神里尽是安静。 陆伯贤终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徐茝啊徐茝,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说你傻你聪明,说你聪明,你现在又表现的如此之杀,万一我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怎么办?” 徐茝听到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她明白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大王,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在我心中,大王就算再愤怒,也会保留有一丝理智,而一丝理智就如意让我保住性命。” “所以你肆无忌惮?”陆伯贤又一次拿出了帝王的威严,冷冷的盯着徐茝。 徐茝却笑了,一如御花园中的那一朵盛开的牡丹,让围绕着它的所有名花都失去了光彩。 “大王会容忍我的肆无忌惮,不是吗?” 陆伯贤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徐茝一样,良久良久,终于开口:“除了册封陆湘儿为王储,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为今之计,大王只有与父王联合,才能有一线生机。” 陆伯贤叹了口气,如果说他最忌讳什么,就是他那个父王了,没人知道陆靖宗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就像没人能预料到他在忽然退位,将王位传给陆伯贤一样,就像没人能预料他将王位传给了陆伯贤,却还扶持苍王陆平开府一样,就像他此刻又突然出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一样。 陆伯贤还在犹豫,但不得不说,他已经动摇了,已经因为徐茝的话而动摇了。 “但是,但是你不是说父王会不偏不倚吗?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站出来与我联合?这不是违背了他一向的原则吗?”陆伯贤所处了自己的疑惑。 若陆靖宗真想帮他的话,苍王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虽然苍王掌控了军队,但不要小看陆靖宗在军队中的声望,就算现在立下盖世奇功,如日中天的叶胜天,在军中声望上,可能还不足陆靖宗的百分之一。 陆靖宗就是苍澜国的军神,是战无不胜的神,军队士兵对他的崇拜甚至已经将他鬼深化,就算苍王掌控了军队,只要陆靖宗一句话,也能轻易收回。 陆伯贤的话很有道理,一个平常保持中立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偏向一边,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其他人会这样想,但徐茝绝对不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和你合作,并不是陆靖宗的打算,而是陆湘儿的打算。” “她?”陆伯贤冷哼一声,“没有陆靖宗在背后,她配和朕合作吗?” 徐茝摇了摇头,心知陆伯贤的倨傲脾气又上来了,只能叹息着道:“无所谓配与不配,她背后站着的是父王,这点确证无疑,而且就她刚才的表现来看,就算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但却也得到了父王的首肯。所以在父王看来,这并非一种偏袒,而是一个意外。” “意外?”陆伯贤冷笑道:“既然是意外,那朕为什么要答应。” 徐茝道:“就因为是意外,所以大王才要答应。陆湘儿忽然跳出,是父王所没有料到的事情,虽然不知何为,他没有阻止陆湘儿,但没有阻止就是默认,只要我们答应下来,就会给苍王一个错觉。” “一个我们与陆靖宗已经达成协议的错觉?”陆伯贤终于露出了笑容,玩味的笑容。 “不错。”徐茝也笑道,“就是一个我们已经与父王达成协议的错觉,不怕苍王不上当,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找父王求证,就算求证,父王也不会告诉他内情,因为父王是不偏不倚的。” 如果说之前陆伯贤还只是动摇的话,听了徐茝的话,动摇就变成了彻底的偏向,他已经彻底偏向徐茝。 “看来明天,我要亲自去见一见陆靖宗了。”他轻声说道。 皇宫大内有一处破落的别院,真是破落的别院而已。 门前的草地因为无人打理,而杂草丛生,两颗高大的梧桐,早没有往日的枝繁叶茂,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黄叶落了一地,那是最表面的一层,表面的一层黄叶之下,是混合着淤泥的腐败落叶,若是有人走近,便能轻易嗅到一股属于草木腐朽的衰败气息。 梧桐树后是一座土坟,不高,也不大,至少相比起普通的坟墓来说,不算高,也不算大,更没有皇家陵墓的宏伟气质,只是一座小小的坟墓,小的不能再小。 没人知道坟墓里埋的是谁,因为没有墓碑,不知道是墓碑因为经年累月的腐蚀而消失殆尽,还是这种东西从不曾存在,总之,现在坟墓旁,没有任何墓碑的痕迹。 别院是一所房子,看起来有四个房间,但只有一扇门,一扇破旧不堪的柴门,虚掩着,足以杜绝过路人的视线。 没人敢向内望一眼,自从陆靖宗隐居于此开始,此地就没有太监宫女和侍卫出没的痕迹,就像一片死土,完全死亡。 而现在,却有一名宫装少女,施施然的走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陆湘儿,她刚才太清殿回来,就迫不急的的想回到这间茅屋,她或许是苍澜国中,唯一可以随意进出茅屋的人。 没有敲门,径直走入,陆靖宗就坐在茅屋中央。 茅屋从外面看着很大,里面却很小,但容乃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茅屋,除了两只枯草编制的蒲团和一把挂在墙上,许久无人问津的剑以外,别无一物。 蒲团对立而放,陆靖宗就盘坐上靠里的一只蒲团上,微闭着眼,像是根本注意陆湘儿的闯入。 陆湘儿看着这个名动苍澜城的老人,看着他那篆刻着毕生荣耀的脸,而今却是满面风霜,心中升起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知该说什么,所以只是安静的盘坐在蒲团上,一个字也没说,半个字也没说。 良久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陆湘儿感觉双脚发麻,几乎盘坐不住时,陆靖宗才开口:“你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句问候,但更像是一句责难。 陆湘儿低垂着头,轻声道:“孙女来了。” 陆靖宗的声音很特别,乍听之下,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抿嚼了一会儿,又觉像是个年轻人,直到沉淀进了心中,又冒出像是个中年人的想法。 声音模糊的他的年纪。 而事实上,陆靖宗约莫有七十多岁,以一个普通人的年纪来说,算是极老的;但站在融魂期武者的角度来看,不过是个中年人而已。 所以你可以说他老,也可以说他不老,他究竟是老或不老,根本无从辨别。 但无论是老还是不老,他都是陆湘儿的爷爷,陆湘儿虽不认陆伯贤这个父亲,但却认这爷爷,陆靖宗可以说是陆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一念及此,陆湘儿嘴角抿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爷爷,我已经告知了陆伯贤。” 陆靖宗微微睁开眼,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陈旧道袍,盘坐在蒲团中央,不偏不倚,就像一个遁世的隐者。 陆湘儿接触到他的目光,忽然心头一颤,想要说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 良久,陆湘儿终于低垂下头,平静的说道:“爷爷,非常抱歉,我还是去了。” 苍澜国够资格和陆靖宗说话的人不多,陆湘儿却是其中一个,也是身份最低的一个。 陆靖宗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叹息之意:“你终归还是去了。” 一句话,听不出悲喜,只有叹息,无穷无尽的叹息,仿佛这天下间所有的叹息都一并而出。 一句话,不是褒奖,也不是斥责,语气中却隐藏着爷爷对孙女的宠爱,虽然只是那么晦涩的一点点,但也足够了。 在陆伯贤子女之中,能得到陆靖宗宠爱的人不多,陆湘儿是那些不多的人中的唯一一个。 人老了就会宠爱孙子辈,这叫隔代亲,不过显然,陆靖宗并不是这样的人,从他对陆江的厌恶就可以看出一二。 但对陆湘儿,他却有一种特别的宠爱。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你的选择。” 陆湘儿眼睛一亮,探声道:“爷爷不怪罪我?” “怪罪你?”陆靖宗笑了,“我为何要怪罪你。” 是的,他没有理由,任何人都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权利,就算他的亲生孙女也不例外。 陆湘儿叹息一声,说道:“可陆伯贤并没有答应吗?” 的确,她走时虽然说的言之凿凿,但对陆伯贤是否允许却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她和陆伯贤之间的宿怨实在太深,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化解的。 陆靖宗笑了,说道:“放心吧,伯贤会答应的。” 陆湘儿没有接话,陆靖宗却接着自己的话头说道:“伯贤这个人,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也不笨,他会看出答应你的好处。” 陆湘儿微微蹙眉道:“他会放下宿怨支持我?” 陆靖宗摇头道:“他会支持你,但不会放下宿怨。” 陆湘儿皱眉道:“我不喜欢猜谜。” 这本是极不友好的一句话,甚至可以说是放肆的,但陆靖宗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解释道:“陆伯贤已经会认为我站在你背后,为了自己的王位,他一定会答应让你成为王储。” 陆湘儿展颜一笑,说道:“我这不是狐假虎威吗?” 陆靖宗摇头道:“谈不上狐假虎威,毕竟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出面,你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因势利导? 陆湘儿苦笑一声,“原来是这样,那爷爷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我。” 此言一次,茅屋里立刻陷入了沉默,不安的静寂漂浮在空中,好久好久,陆靖宗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会支持任何人。” “如果是因为我的母亲呢?” 陆靖宗深深的看了陆湘儿一眼,“同样不会。”他摇了摇头。 陆湘儿惨淡的一笑,说道:“原来我在您心中,还不如一个原则。” “这不是原则的问题。”陆靖宗道。 “那是什么?”陆湘儿紧追不放,倘若她觉得自己完全无望得到陆靖宗的支持,那她根本就不会说些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作用。 但现在她能够清楚的感觉陆靖宗对自己的支持,就希望他将这种支持表现出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自私,甚至是下作,会去算计一个对自己很好的老人,但为了生存,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明白若不在陆伯贤或陆平取得权柄之前,获得一定的身份地位,自己就死定了。 并且这两个人,对自己来说,都是敌人。 陆靖宗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我可以允许你借势,但不能支持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靖宗道,“这世界上有许多没有为什么的的事情,而这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件。” 话到这里,他忽然又开口:“明早伯贤应该会到我这边来,你也一起来,相信这一次,你会得偿所愿的。 陆湘儿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陆靖宗一样。 是夜,无人入眠,韩闯摆脱了李素妍,正遇到顾老爹和叶胜天归家,三人一见面,跳过了寒暄,直接开始交流起来。 “我遇见了一个雪域剑宗的人,她同样夜探苍王府。” “我们找到了苍王府的地图,地图里有地牢的图样。”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现在三个人的脸上。 顾老爹和叶胜天是疑惑,他们疑惑为什么雪域剑宗的人会夜探苍王府,韩闯则是欣喜,因为有了地图。 “拿来我看看!”韩闯没有给人继续询问的机会,直接说道。 顾老爹将羊皮递到他手上,说道:“你怎么遇到了雪域剑宗的人?” 韩闯疑惑道:“你知道这个门派?” 叶胜天也一脸疑惑的望着顾老爹,在他看来顾老爹应该不会和这种门派拉上什么关系才是。 顾老爹看到两人不信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你们俩真别不信,我和雪域剑宗确实有些关系。” 韩闯眼睛一亮,道:“什么关系?” 顾老爹道:“我的师傅正是当年雪域剑宗的药师。” 韩闯继续疑惑,经过顾老爹的解释,才渐渐明了,原来雪域剑宗的并不善于制药,所以外聘药师,地位相当于宗内长老,只是没有长老的权利而已。顾老爹的师傅就是当年雪域剑宗的一名药师。 “那这雪域剑宗的实力如何?”韩闯又问,他可不会忘记李素梅走时说过的话。 顾老爹和叶胜天对视一眼,最后顾老爹开口说道:“雪域剑宗算是西北这一片顶尖的宗门,据我所知,门内长老都有融魂中期,甚至融魂巅峰的实力,怎么,你得罪那个雪域剑宗的姑娘了?” “那倒没有。”韩闯笑道,“别这样看我,真的没有。” 第六百三十二章 你真不该招惹他 韩闯不找麻烦。 麻烦都喜欢找他。 所以有韩闯的地方,就会有麻烦。 很多时候,有人会问他,到底如何解决麻烦,他会告诉那个人,将一切扼杀于摇篮之中。这并非说说而已,而是确确实实的想要付诸实践,然而事实总不能如人愿那样,种种意外,种种不可思议,就这样一次次的发生,搅扰着他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风平浪静。 对于韩闯来说是风平浪静的一点,但对于苍澜城的每个居民来说,这一天却充满了惊涛骇浪。 陆江死了。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陆江这个名字,但若加上三王子的称呼,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三王子的名号在苍澜城里家喻户晓,当然,这并非什么善名,善名往往出不了家门,只有恶名才容易远播。 三王子恶名远播。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三王子恶名远播的话,那现在就是陆江恶名远播了,陆江就是三王子,从前人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种种议论也就有了土壤。 在茶馆、在酒肆、在青楼楚馆、在阡陌的小巷之中、在大街上,甚至于在所有人的口中,脑海中,陆江都深深印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死了。 一个普通人的死,在苍澜城里就像一躲细碎的浪花,但一个三王子的死,却如同惊涛骇浪。 第一个倒霉的是苍澜府尹,上天破案,这是上头给他的要求,也是最后的期限。天知道到哪里去寻觅这个杀人凶手,三王子这些年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谁也数不清楚。 更不用说,能一夜之间杀入王子府,将三王子斩杀在府中的高手,绝对是融魂期以上的高手。 那可是融魂期的武者。 苍澜府尹已打算告老还乡,没错,就是告老,他不得不这样做。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事情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不光三王子死了,所有负责王子府护卫的侍卫也死了,就连传言中和凶手交手过的王子府教席也消失了。 虽然上头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捉拿凶手,但苍澜府尹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他当然知道,这是上头对自己的警告:别查下去。 至于那个三天期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当然,对他来说却是一道催命符,即使是做给别人看,也需要一个凶手,他抓不到凶手,那就负责咯,很简单,也很倒霉,谁让他苍澜府尹志呢? 第二个受到波及的竟是一名叫陆湘儿的女孩,在此之前,没人知道这个名字,就算与皇室息息相关的一些大贵族,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就在一天之内,这个名字却家喻户晓。 原因无他,这个此前籍籍无名的姑娘,竟然成为了苍澜国的王储。 没错,就是王储,说简单一点,就是王位的继承人,从前陆江的位置。虽说老国王一天不退位,这个王储就没什么实权,甚至可以被随时废掉,但一旦老国王出了什么事情,她可就成了实实在在的国王。 好吧,一个女人,甚至谈不上女人,只能称之为女孩的生物,将会成为苍澜国的国王,怎么看也让所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自然,以一圈大贵族为首的势力,公开在朝堂上反对这个决议,公推出来的一名族老,甚至在朝堂上/将唾沫星子喷到了陆伯贤的眼睛里。 好吧,陆伯贤什么也没说,他也不敢说什么,面前的这个族老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认真来算,比陆靖宗还要高一辈,辈分摆在那里,无理都变成有理了。 甚至陆伯贤还暗暗在其中推波助澜,只希望阻力更大一些,大到陆湘儿身后的人都顶不住的程度,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收回这个决议。 可他的如意算盘注定是打不成了,当陆靖宗的御旨出现在朝堂的时候,争论停止。不要小看前国王对于朝政的影响,这满朝文武有谁不是陆靖宗提拔起来的,又谁不惧他,敬他,又有谁敢于违抗他的命令,就算那个之前还振振有词的族老,此刻也闭上嘴。 他没法不闭嘴,一个普通人是无法与融魂期武者争锋的,更不用说这个武者还是苍澜国的开国帝王。 于是乎,陆湘儿的事情就随理成章了。 对于苍澜国的居民来说,整件事情涌入惊涛骇浪,但对于韩闯来说,这些事,就像一朵细碎的浪花,很快就会过去。 他真正担心的,还是牛进与牛达这对父子,还有云营的动作。 就在昨天,牛达府上传来消息,遭了贼。 这小贼出人意料的没有碰任何贵重的东西,而是在牛进的书房里取了几封家书和字画,消息也并未传开,只是在小范围内扩散。 小小的一件事情,本应是浪花一样,很快退去,却在韩闯和叶胜天心中留下了印记。 “你怎么看?”韩闯对叶胜天道。 “模仿笔迹。”叶胜天叹息道,“没想到苍王手下还有这种奇人异士。” 不要小看模仿笔迹这种事情,你要模仿的像,模仿的让最亲近的人都看不出来,可不简单,就算苍王手下的暗卫,也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成形。 韩闯皱眉道:“绝不能让这封信送出去,今天晚上我要再次夜探苍王府。” “今天?”叶胜天惊讶的道:“今天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昨天才夜探了一次,今天苍澜府必定会戒备森严,你这样过去,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叶胜天不笨,相反还很聪明,他自认为在被夜探过一次自己的府邸之后,也会加强防卫,更不用说苍王,可以说今天再次夜探的困难程度,还在昨天之上。 虽然他不愿意让苍王掌控大权,但更不愿意让韩闯冒险。 韩闯笑了,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叶胜天苦笑道:“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数,我才不放心,你这个人——” 话到一半,并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韩闯摇摇头,沉声道:“牛进怎么说都是我的徒弟,做师傅的不能看着徒弟身陷囹圄。” 韩闯的理由冠冕堂皇到叶胜天根本无法拒绝,只能苦笑一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再怎么说你也不会取消行动的,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记得——”他脸上笑容消失,代之以肃穆: “一定要活着回来。” “放心吧,我保证。”韩闯微笑着拍了拍叶胜天的肩膀。 这一天夜里,月上中天,丑时,一个大多数人都在梦里的时间,韩闯再次夜探苍王府。 这一次他没有穿上夜行衣,经过叶胜天和顾老爹的分析,他也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被揭破了,既然被揭破,那就没必要再次伪装,倒不如换上一件平常的衣服。 嗯,没错,白衣。 白衣如雪。 白衣如雪的韩闯站在比雪更白的梅花林中,鼻间充满了梅花特有的清冷而潮湿的香味,脚下的泥土中尚且残留着为腐朽的花瓣。 这是苍王府里的一片梅林,地宫的入口就在梅林之中。 在外看时,梅林只是普通的梅林,但深入其中,韩闯才知晓,这梅林绝不简单。 淡雾轻飘,弥漫与枝叶花朵之间。 这是一个阵法,困人的阵法。 阵法有很多种,有战场所用的战阵,也有绝杀所用的杀阵,还有辅助的辅助型阵法,面前的这片梅花林,则是一种困人的阵法,迷阵。 迷阵不杀人,却比杀人更加恐怖,任何不识阵法的人,都难免被困其中,与绝杀之阵想必,迷阵少了一份杀气,却多了许多缠绵,没错,就是缠绵,在缠绵之中,要了你的命。 韩闯静静的站在迷阵当中,一脸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在迷阵中,就连他的感知也受到压制,原本能轻松笼罩整座苍王府,现在却只能延伸几步的范围。 他没有轻易向前或者向后,破解迷阵也不是简单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就能成功,许多人还没弄明白阵法,或是一知半解,就在阵法中来回穿梭,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困死。 韩闯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明白以静制动的道理。 他在等,等一个人来,虽然感知无法放出,眼睛也看不见,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向他走来。 雾里走来一个人,一个男人,大雾弥漫,看不清楚来人的衣着和面孔,但肯定是一个男人。 女人,即使再大大咧咧的女人,也难免会有妩媚之态,可这个来人却丝毫没有妩媚的姿态,他施施然走来,走的不快,但腰板挺得笔直,就像一把刀。 一把刀? 韩闯的嘴角抿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如果是一把刀,那就对了。、 雾中人影终于走进,是个中年人,头发半灰半白,脸上却莹润如玉,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模糊他的年纪。 韩闯只能从气度上揣测,他应该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来了,青衫绸带,脚下是一双贵族才穿的官靴。他头发整齐的梳理在脑后,结成一个读书人惯常的发髻,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微笑。 是的,他在笑,可韩闯却丝毫感觉不到这笑容的温暖,他整个人就像一块冰山,或者更准确的说,就像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刀。 飞刀! 韩闯眯缝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来人正是苍澜府的最散漫,最自由的客卿李乐青。 李乐清是一个人,更是一个传奇,能够同时具备了人和传奇两种属性,说明他是一个传奇的人。 有些人无论武功有多高,实力有多强,一生过去,都没留下什么印记,而这个李乐清,即使在西北一带,也是赫赫有名。 二十岁出道,以化元巅峰的修为,战胜凝神期高手朴有天;二十五岁,晋升凝神后期,同时以一把飞刀,连挑九环山十八山寨,逼的十八山寨的首领对他磕头认错;三十五虽晋升融魂期,是西北一带融魂期武者中,最年轻的一个,同年挑战融魂中期的武者叶沧海,战而胜之,甚至让叶朝海发出了“此刀不可胜”的言论。 以上种种,只是他光辉事迹里一些事情,诸如绞杀长乐帮这种小时,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韩闯面前,韩闯虽不认得他,却能认出他身上的刀气,那种一种冰冷到骨髓里的刀气。 “昨天的人是谁?”韩闯皱眉道。 李乐清又笑了,与之前的笑容不同,这一次笑容里,多少有了一些温度。 “没错,昨天的人是我。” 他没有问韩闯是不是昨天那个黑衣人,他知道韩闯一定是,一个会问出之前问题的人,一定是昨天和他交手的人。 想到整个苍澜国里也只有一人能配与他交手,但那个人从不和他打,现在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又怎会让他不兴奋。 李乐清主动承担起对付韩闯的职责,可不是因为苍王的邀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韩闯这个人,这个人让他感觉到了淡淡的威胁,这是他自从三十五岁之后,就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一个人,就像一把剑。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把顶天立地的剑。 “我没兴趣知道你哈苍王之间的恩怨,也没兴趣知道你们之间孰是孰非,我只想找一个对手。” 李乐清一出口,就堵住了韩闯所有想要说的话,堵住了所有的话头。他不是为了解决恩怨,只是单纯的想要和韩闯打上一场。 这世界上有很多武痴,有些人会为了一场比武,奉献出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面前的李乐清,他根本就不怕输,也不会死,眼睛里闪烁着汹涌的战意,一种潜藏在体内,本寒冷刀气所包围的战意。 韩闯皱了皱眉,看着李乐清,良久良久,终于笑了起来。 “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你也是。” “我不想和你交手。” “可我想。” “这么说是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当然。” 一番简短的对话过后,韩闯也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并且彻底打消了和解的想法。他不是一个怕事的人,特别是被对方都欺负在头上的时候。 “这片梅花林倒是一个不错的埋骨地,风景优美,花香四溢。”韩闯走了两步,笑着说道。 “你这样认为吗?”李乐清眼睛一亮,“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埋骨地,你喜欢就好了。” 韩闯笑了,道:“我以为是你自己选择的坟场。” 李乐清大笑,道:“我的坟场早已经选择好了,不是这里。” 韩闯笑道:“虽然我很喜欢这里,但是——”他撇过眼,目光落在李乐清身上,“作为我的埋骨地,它还不够资格。” “是吗?”李乐清的眼睛眯缝着,两道寒光激射而出。 韩闯毫不在意这锋芒毕露的眼神,自顾自的向李乐清靠近,两人靠的很近,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鼻尖。 “当然。” 最危险的战斗,往往是从客道开始,最危险的敌人,往往与你相敬如宾。 苍王和夜离静静的矗立在梅花林外,审视着梅花林中的风景,他们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大雾遮蔽了凡人的眼睛。 “你说李乐清能胜吗?”苍王忽然开口。 夜离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不能。” “为什么?” 李乐清是苍澜国最厉害的人,如果说他也胜不了韩闯的话,那韩闯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对于这个忽然冒出的对手,苍王可是非常看重的。 “如果李乐清胜不了他,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夜离笑着看了苍王一眼,“您不是早有决断了吗?” 苍王沉吟着,道:“可我不甘,也不愿。” 夜离打断苍王的话:“这世界上有很多不甘不愿的事情,但您必须要去做,不是吗?别忘记您的目的了。” 一句话,苍王哑然失笑,过了好久才说道:“我们这是在说什么?是对李乐清不信任吗?别忘了,他从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夜离忽然收敛了笑容,遥望着不远处的迷雾,仿佛目光能洞穿这厚重的迷雾一般。 “我不知道,只是有种感觉,他这一次会失败。” 苍王皱了皱眉,道:“孤却认为他能成功!” 夜离看了苍王一眼,笑道:“或许吧,比武这种事情,在没最后结束之前,两个人的机会是一半对一半。” “我们也是一人支持一个。”苍王忽然说道。 夜离笑道:“不是支持,谈不上支持,只是信心的多寡而已。” 苍王看着夜离大笑起来,道:“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了,因为夜离你从来都没有猜错过。” 夜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猜,我从没有猜过,只是分析,从前的分析都对了。” “那这一次?” “这一次不是分析,而真正的猜。”夜离的目光落在苍王身上,“没有任何资料和论据的猜想,就算是你和我,正确的概率也未必会比普通人大。” 苍王看着夜离,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也是融魂期的武者,但却感觉到和这两个人的差距极大,这种差距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晋级生死期了,或许整个苍澜城中,只有陆靖宗那个老家伙能与这两人对抗。” “陆靖宗?”夜离道:“陆靖宗那边的态度如何?” 此言一出,苍王立刻皱起眉头。 “陆靖宗支持陆湘儿这个丫头,”他失笑着摇摇头,“太不可思议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向来都保持中立吗?”夜离道。 “没错,”苍王叹息道,“没想到他这一次会选择支持陆伯贤。” 夜离摇头道:“应该还谈不上支持,只是交易而已。”他停了停,继续说:“只是用支持换取了陆湘儿的地位。看来他对这个孙女还是十分疼爱的。” “那是自然。”苍王道,“陆湘儿的母亲可不简单。” 夜离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她的母亲是谁?” 苍王深深的看了夜离一眼,没有说话。 夜离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当下眼观鼻,鼻观口,沉默下来,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着,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摸索着夜离的后背。 冷汗淋漓。 就在这时,苍王忽然开口:“夜离,你是我最看重的属下,不过有句话你应该听过。”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空气稀薄,稀薄的就像难以维持人类最基本的呼吸,可韩闯依旧在呼吸,他的呼吸很有规律,并不粗重,也不轻微,是一种很有韵律的,如同音乐一般的呼吸方式。 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酝酿着一种音符。 此刻他距离李乐清有十步远。 十步是一个很玄妙的距离,退后一步,飞刀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射,向前一步,韩闯又能轻易的近身;十步可以说是最好的距离,也可以说是最坏的距离,好在绝对公平,坏在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李乐清忽然笑了笑,对韩闯道:“主动拉开十步的距离,你就这么有自信吗?” 韩闯笑道:“这不是自信,而是习惯,我习惯了公平决斗,不习惯占人便宜。” 李乐清笑道:“那我们在这迷雾中决斗,不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吗?这里可算的上我的主场。” 韩闯大笑,不可抑止的大笑:“可以这样说吧,不过我这人只吃亏,不占人便宜。” 李乐清忽然低下头,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吗?” 韩闯收敛笑容,深深的凝望着李乐清。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不无不可。”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积蓄已久的杀气如同雷霆一般倾泻而出,向韩闯压迫而来。 韩闯没有动,甚至没有运气真气相抗,他整个人就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有倾斜的可能。 李乐清皱了皱眉,冷笑道:“看来你真的很有自信,连势都不争取了。” 韩闯大笑,道:“我需要吗?” 李乐清没有说话,尽管不忿,但他自己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他决定用真正的实力来让韩闯知道,什么是自信,什么是狂妄,他要让韩闯输,要战胜对手。 李乐清五指聚拢,立在胸前,手火种出现了一把透明的飞刀,向外散发着惊人的寒气。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李乐清说道。 韩闯摇摇头,不屑的道:“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认输两个字。” 李乐清摇头道:“你真是一个固执的人。” 韩闯笑道:“固执是我的优点。” 李乐清不屑道:“这个优点会要了你的命。” 不知是不信还是不屑一顾,总之韩闯没有再接话,只是用一种玩味的笑容看着李乐清,这种笑容让李乐清感觉极不舒服,就像小时候,师兄们的嘲笑一样。 “既然你要死,那就死吧。” 那只握飞刀的手忽然动了,挥动。微不足道的一记挥动,飞刀飞出,却在刚刚脱离手掌之时消失不见。 当它再次出现时,已到韩闯额前。 整个过程说来复杂,但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一眨眼的时间,韩闯即将死去。 韩闯没动,这个时候不动,就意味着死,从没有例外,李乐清的脸上露出兴奋与遗憾交织的表情。 兴奋因为他即将杀死对手,遗憾以为报以希望的对手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以为韩闯死定了,但就在这时,韩闯动了,他的眼皮动了,原本睁开的眼睛,忽然闭上。 (他要干什么?认命了吗?) 很快就有了答案。 在韩闯闭上眼睛的同时,额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不需要准备,仿佛它早已在那里。 飞刀撞上了屏障,化作了水花溅开。直到刀柄与屏障同时消失,韩闯才睁开眼。 “看来你奈何不了我。”他笑着说道。 李乐清也笑了,笑的兴奋而精彩,他许多年都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大多数人,都死在这第一刀之之。 第一刀,他会使出全力吗?当然不会,那只是武魂的一缕虚影,真正的比武现在才开始。 “飞刀现!” 一把散发着惊人寒气的幽蓝飞刀,出现在李乐清头顶,与此同时,他手中也出现了一把飞刀,不是虚影,而是一把真正的飞刀,韩闯可以肯定,这把飞刀就是他的魂宝。 重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手中,当李乐清看到这重剑的第一眼,不免有些失神,这是一把怎样的重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一人高,两掌宽,说它是剑,只是因为它有着剑的形状,在李乐清看来,倒不如叫它为门板。 通体黝黑,剑身上篆刻着狰狞的花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好剑!” 李乐清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他用飞刀,不代表他不识剑,相反,他可能是西北最识剑的人,又怎会看不出玄铁重剑的不凡,虽然只黄级的魂宝,但因为和韩闯心意相通,血脉相连,韩闯使出,绝不下与玄级的魂宝。 可以说就是这样一把剑,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就连李乐清也不例外。 但他没有害怕,他根本就不知害怕为何物,反而心中兴奋异常,同时兴奋的还有他手中的飞刀,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发出阵阵尖锐的嘶鸣。 “这是什么剑?” “玄铁重剑!” “好一把玄铁重剑!” 短暂的称赞之后,李乐清出手,那把飞刀如同银龙一般激射而出,向着韩闯的胸口飞来。 韩闯微微一笑,将重剑挡在胸前,只听“铛”的一声,两着碰撞,韩闯退后半步,飞刀也被震飞,李乐清腾空而起,人在半空,距离飞刀半米的位置,右手一指,飞刀好像被他控制一般,绕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最后立在他身前,摇摇指向韩闯。 “果然厉害,不过下面就没有这么轻松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如同弹簧一般弹出,窜到韩闯面前。 近身肉搏? 一个使用飞刀为武器的武者会和人近身肉搏?怎么看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不可思议的事,却在此时此刻发生。 李乐清真的打算和韩闯肉搏,那把飞刀仿佛受到了他的牵引一般,长长的嘶鸣一声,跟着他飞向韩闯。 一人一刀,配合亲密无间。 韩闯一边抵抗着李乐清的招式,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有意思,没想到你还有这招。” 李乐清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拉开距离的飞刀手吗?” 韩闯摇摇头,“我早感觉你的不凡,但没想到竟如此出人意料。” 的确出人意料,李乐清的人,飞在空中的飞刀,彼此之间像是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联系,韩闯可以肯定,这把飞刀所有的轨迹都是由李乐清控制,当他近身肉搏时,飞刀变得如同一只长鞭,甚至想必长鞭来说,更加的灵活。 果然,李乐清竟用飞刀使出了鞭法,而且还不是普通鞭法,韩闯虽没有见过这门鞭法,但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鞭法至少也是地级武技。 地级武技,加上出人意料的兵器,一时间之间,倒是压住了韩闯的重剑。 但也仅仅是压制而已,韩闯的防守依旧做的点水不漏,直叫人找不到任何一丝破绽。 李乐清心知遇到了敌手,精神一震,更在鞭法中加入了一些飞刀特有的手法,飞刀毕竟不是鞭子,若纯用鞭法来使难免显得死板,加入了飞刀特有的手法之后,犹如画龙点睛一般,让这武技的威力更上一层。 就见飞刀如同银龙一般,他的身体,不时探出攻击,疾若闪电一般。 韩闯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一时间落于下风,但一把重剑舞的如同深海蛟龙,构造的剑网端视水拨不进,密不透风。 两人一斗就三百招,李乐清的攻势越发凛冽,韩闯的防守则愈发沉稳。 “好厉害的防守。”李乐清心道。 其实斗道此处,他心里已是暗暗焦急,一方面,攻击之人所消耗的真气远在防守之人,另一方面,他感觉韩闯那便存在这一股吸力,将他的真气吸走,虽然他已经竭力控制,但这种吸收依旧在进行。 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可一旦长时间相持,他难免力有不逮。 (看来要换个方式才对。) 思忖一定,李乐青开始转变打法,刚才还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现在则采取守势,飞刀围绕着自己身子,含而不发,像是在诱惑对方出手一样。 若是普通武者,此刻定会认为他力有不逮,必定反击,那就中了他的计谋;韩闯自然不是普通武者,虽然在这迷阵中,他的感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但依旧感觉到李乐清绝不像看起来这样无以为继。 所以也不着急进攻,只是继续稳住防守。 李乐清见诱攻不成,心知只有一举拿下韩闯这条路可以走,当下大喝一声,飞刀一动,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而去,竟仿佛平地卷起了惊涛骇浪,飞刀裹挟着一圈又一圈的劲风,向韩闯席卷而来。 这一招正是他改良后的飞刀绝技——龙点头,将真气,武魂,魂宝和武技,四者完美结合,也正是因为这一招,他才能以区区融魂中期的实力,让融魂巅峰的陆靖宗心生忌惮。 对于这一招,他有绝对信心,他相信只要这一招发出,韩闯绝不可能挡住。如果不挡就只逃,可一旦逃了那就——呵呵。 李乐清心中冷笑,若是韩闯真的逃了,等待着他的将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这种进攻将会压的他毫无喘息之地。 李乐清已经在头疼中构建出了一副美妙的画面,可事实却并未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韩闯没有躲,非但没有躲,反而迎上两步,重剑一挑,径直向飞刀刺来。 “他疯了吗!”李乐清心想。 他这一招威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正面对上,便是融魂巅峰的武者也讨不了好,像韩闯这种融魂中期的武者,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难道他看出我的后招,觉得无路可退,所以拼死一搏吗?) 李乐清下意识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拼死一搏能带来意外的收获,有时候却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毫无疑问,韩闯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就是一种让自己死的更快的做法。 但韩闯是这样想的吗?当然不是。 韩闯的想法很简单,重剑之法,威力巨大,虽然他感受到了飞刀身上的力道,但绝没有后退的可能,若是真退了,他也就失去了重新迎上去了勇气,甚至可以说,失去了他重剑的根本。 韩闯不是傻子,若真不可为,他或许会退,但他觉得自己的重剑不会输。李乐清的一招是武魂、魂宝、武技和真气的完美结合,是融魂中期武者所能发出的最猛烈的一招;而他的重剑则是魂宝、肉体、真气和武技的结合,有着绝不下于李乐青的攻击力。 不,不应该仅仅是不下于,韩闯感觉自己的重剑要更强,更强。 没有花哨的招式,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真气控制,只有最原始的,也是最振奋人心的碰撞。 如果说李乐清的飞刀是一条从天而降的白色银龙,那韩闯的重剑就是一只拔地而起的黑色巨蛟。 蛟与龙终于碰撞在了一起,李乐清脸上自在的笑容瞬间消失,代之以震惊。 没错!就是震惊! 如果说韩闯的勇气还不足以令他震惊的话,那加上最后的结果呢? 银龙虽然被巨蛟撕碎,飞刀倒飞了回来,原本银光闪闪的飞刀,此刻竟失去了光泽;李乐清只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 飞刀本是他心血寄托之物,如今受到重创,他又怎会不受伤,甚至可以说,他受到了极重的伤害。 “咣当”一声,这把为他带来毕生荣耀的飞刀终于落地,失去了魂宝特有的光泽,看起来就像一把普通的飞刀。 它静静的躺在地上,如同死去一般。 李乐清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身影。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说,语气有些不甘,有些不愿。 烟尘散去,露出韩闯的脸,白衫上有些破碎,头发有些素乱,就连脸色也有些苍白,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胜利的喜悦。 “最强点即是最弱点。”韩闯说道。 “最强点就是最弱点?”李乐清双眼失去对焦,喃喃的念叨。如果有人之前对他说,龙点头的破绽在于正面,他一定不会相信,因为那是龙点头的最前点,是威力最强的地方,旁人避之不及,又怎会掠其锋芒。 看面前就有这么一个疯子,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李乐青平静下来,沉声说道:“你知道吗?你有可能会因此死去。” 韩闯大笑,道:“我输了不是一样会死?” “所有你在赌?”如果是赌的话,李乐清或许会释然一些,毕竟赌是有可能赢也有可能输的。 但韩闯却道:“我从不赌。”他停了停,看着手中的重剑道:“最强点就是最弱点,我早已看出了这一点,并且相信重剑的威力一定会在你的飞刀之上。” “所以并不是赌博?”李乐清痛苦的闭上眼,“所以说你有绝对的自信战胜我?” “正是。”韩闯没有犹豫,自信的回答。 他当然能看出李乐清的颓然,但他不是圣人,不会去安慰一个对手,而且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对。 李乐清也不需要旁人安慰,他摇了摇头,睁开眼,说道:“你赢了。” 韩闯笑道:“现在我可以过去了?” 李乐清深深了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 “通向地宫的路在哪里?” 李乐青想旁边走了一步,指着身后,对韩闯说:“顺着这条路走,走到尽头。” 他没有多说,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地宫所在,但苍王让他在这里布下阵式,就说明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闯笑了,道:“如此,就谢谢了。”话一说完,走迈步向前,从李乐清身边走过。 李乐清看着他远去的背后,不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陆平啊陆平,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不该招惹他。” 第六百三十三章 搏杀 地宫的入口在梅林尽头的一片土坡上,被枯枝和残叶所隐藏,这整片梅林最肮脏的地方。 有谁会想到,在这肮脏的地段之下,会隐藏着苍王府里最重要的东西,有谁会想到,每当苍王进入苍王府的心脏,都必须走过如此肮脏的一段路? 或许没有人,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至少韩闯来到入口之后,还兀自不相信的反复研究了地图许久,直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或许地图所标注的一切都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苍王府最重要的地方,就隐藏在最肮脏的地段之下。 用树枝挑开淤泥,果然看见了入口,一个快木质的门板,向前在上坡上,表面有一个突出的拉手。 韩闯一拉拉手,门打开,鼻间立刻就嗅到了一股草木衰败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抗拒。对肮脏的地方有着天生的抗拒,似乎任何人都会这样,但理智很快战胜了抗拒的心里,韩闯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下。 一段阶梯,有多长他不知道,大约走了几分钟,才走下阶梯,此刻感觉他的顾及,距离地面已经有十多米。 地宫里有光,光源是镶嵌在墙壁两侧的火把架上的火把,橘红色的火光映红了整条通道。 一眼望不见边。 韩闯小心翼翼的向前,他不得不小心,就算手中有地图,但谁能保证经过这么多年,这个地方会没有一丝变化呢? 很快,他就来到地图上所标注的第一个陷进,就在脚下。 脚下是青灰色的石板,上雕刻有花草的纹理,并不精制,但有种粗狂的美感。所有地板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地图上标注了危险的信号,只要踏错一步,两侧就会有利箭射出。 韩闯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按照地图的标注向前,同时不时的注视着两遍,他不敢完全相信地图,想必地图这种东西,自己的感知更加可靠。 果然,墙壁上有一些细小的洞,感知的力量透过洞/眼,让韩闯看见了潜藏在石壁背后的弓弩,那绝非突破的弓弩,而是军队专用的,用来对付武者的劲弩。 他不仅暗暗咂舌,心想:“若是这东西万箭齐发,恐怕连我也难以逃脱吧。” 没错,他是难以逃脱,但有了地图,一切都变得简单。 布满危险的道路就这样被他战战兢兢的走过,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走下最后一块石板时,即便以韩闯的冷静,也不禁深吸一口气,暗叹一声:总算过了。 一个危险过了,还有一个,他不敢大意。 还记得聂妄心说过,这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强大的武者,而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机关,而最强大的机关,往往是有心算无心,若是对方有了准备,机关就没有什么用了。 韩闯被一面墙拦住,一面银光闪闪的墙。 面前的墙壁是用一块块银色的金属片垒砌而成,每一块金属片都有巴掌大小,呈箭羽的形状,表面经过开锋,绝不下于任何刀剑。 按照地图上的说法,这面墙叫做生死墙,一念生而一念死。 若是没有地图,韩闯肯定会强行破开墙壁,那就中了机关,这面生死墙只要受到攻击,立刻就会解体,锋利的金属片会如箭羽毛一般向他激射而来,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没有什么抵住之物,而金属片本身还有一种奇怪的特性,能够破开武者真气,如此一来,再厉害的武者也不可能活命。 听起来很厉害,甚至就像一个死局,但想要破解生死墙,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聂妄心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机关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设计机关的人,因为他们设计的不是别的,而是人心。 韩闯笑了笑,走到生死墙面前,出人意料,在远处显得晃眼的生死墙,此刻却并不晃眼,仿佛它本身并不会发光,只会吸收黑暗而已。 韩闯在墙壁表面摩挲,手掌触及到了一块不规则的突起。 “就是这里!” 他微微一笑,用力将这突起下来,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声响,生死墙忽然从中分开。 韩闯小心翼翼的从中间买过,走出十几米后,才松了口气,暗道:“还真是折磨人。” 有些时候,即使你早已知道了结果,依旧会担忧,就好像此刻的他,明明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依旧担忧。 继续向前,通道仿佛永无止境一般,但事实上,韩闯知道它存在着尽头,只是这尽头有多远,他无法探究而已。 眼中出现了一排石像。 石像是很普通的石像,并不狰狞,也不恐怖,但突兀的树立在甬道中间,却给人一种突兀而恐怖的感觉。 石像一共有四座,皆是人像,无论衣服还是表情,都雕刻的十分精美,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但你若只感觉到它们的精美,那就大错特错了,韩闯知道,这石像是能杀人的。 石像怎么杀人?如果只是石像当然不可能,但若是傀儡呢? 这四座石像就是四座傀儡,是修建地宫之人,用来剪除闯入者的杀人利器,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的手上,血腥的味道如果气息一般,覆在石像表面,让那本来温和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 韩闯迈着一种特定的步伐,在石像之间穿梭,他注意到,当他刚刚迈入范围之内时,这些石像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亮了,向外散发着一种慎人的寒光,仿佛隐藏着杀气的人类的目光一般。 韩闯看了一眼,便没有关注,任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就像一名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的武者,没有怯场,优雅而自然。 他的身子顺利从石像之间穿过,那目光忽然断绝,韩闯回头一看,只见石像的眼睛都暗淡下来,恢复了从前的浑浊与死气沉沉,仿佛它们从不曾显现与人前一般。 韩闯松了口气,继续向前,甬道最后走道了尽头,尽头是一扇门,一扇看起来普通的铁门。 说它普通,因为在任何人看来,它都只是一扇铁门而已,说它只是看起来普通,因为铁门上竟没有锈迹。 经历了无数时间的侵蚀,但铁门却没有半点锈迹,仿佛时间从不曾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韩闯皱了皱眉,拉开铁门,一阵寒风拂过,像是冰冷的手,刮擦着他的面下,他下意识遮蔽了眼睛,直到适应,才放下手。 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那种能明显感觉到物体存在的漆黑,饿是一种空虚的黑暗,仿佛面前是一片虚空一般。 即使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韩闯仍忍不住心悸,这也正常,没人能在如此状态下,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有那么几分钟,韩闯就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他的所有勇气就像消失了一般,他举步不前,显得局促不安。 地图上说,这是一门阵法,一门很特别的阵法。 阵法有杀阵,有迷阵,有战阵,而面前这阵法不是杀阵,也不是迷阵,更不战阵,它是一种很特别的阵法。 能杀人,能困人,也能让人感觉到战阵的气势磅礴。 这阵法有个十分美妙的名字——星空。 星空的开始就是一片黑暗,漆黑尚且存在光,光在漆黑之中,而此刻星空的黑暗则是完全没有光,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一般。 韩闯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上前一步,景色忽然变了,原本的黑暗仿佛在瞬间被打破,远处亮了星星点点的光。 又好像不是光,而是吸收了黑暗的某种东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最重要是,韩闯竟然站在虚空之上。 没错,他的脚下明明是一片黑暗,可他却站在这片黑暗之上,他看起来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星空,星空啊。”他嘴里喃喃念道。 这世界上最难的阵法是与自然结合的阵法,面前这个阵法,这个机关,就是与自然完美结合的产物,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只可能出现在这地宫里,在这个地方。 脚下是有物的,只是看不见,只是感觉不到,但那件物体确确实实存在,因为正是它托举着韩闯的身体。 而这条“桥”,姑且称之为桥的东西,只有细细的一条,韩闯必须顺着这细细的一条“桥”走到对面,只要踏空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紧张? 有些吧,但更多的是平静。 即使紧张,韩闯也会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来,因为此时此刻紧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只有平静才能让他安然度过危险。 他向前,小心翼翼的控制脚下,按照地图所标注的信息前进,他不确定地图上的标注是否正确,更不确定这千百年来,是否有东西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但在这个目视和感知都丧失了应有作用的地方,地图上的标注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不知道这种依仗是否绝对正确,但只有按照标注去走。 小心,再小心,前所未有的小心。 他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一下,直到确定脚底踏实,才会前进,短短的一段路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当他迈下“桥面”时,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一般。 “真不知道苍王每次进入的心情是怎么样。”他暗想。 走过“黑暗”,光明又回归,这一次韩闯看清了自己左右,左右都是门,门后是石室,韩闯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石室中,找到关押牛进的地方。 他没有贸然叫喊,因为他明白叫喊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这些石室都隔音,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但若一个一个进去找,也不知会找到什么时候,但并不代表着韩闯束手无策。 “地图上标注,石室一共有一百间,编号从一百到一。其中一百道五十关押的是普通犯人,牛进如此重要的一个人,不可能被关押在这种东西。” 韩闯直接排出了从编号一百到五十的石室。 “接着是编号一到十,这十个石室密不透风,是死牢,关进去的犯人只有死路一条,苍王并不想要牛进死,所以不可能是一到十。” 韩闯排出前段编号,走到了石室的中断。 “编号,四十九到三十,是用来关押高手的地牢,牛进并非高手,应该不会被关押在这些地方。” 韩闯将目标锁定再了编号二十九到十一的石室。 本来一百间石室,如今没剩下几间,韩闯一间一间的寻找,终于在编号十五找到了关押的牛进。 当牛进看到韩闯走进石室时,整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大长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韩闯微微一笑,道:“小子,不认识我了吗?” “师傅!”牛进不可置信的说了一句,接着脸色骤变,急道:“师傅你也被抓进来了吗?” 韩闯翻了翻白眼,道:“你看我像是被抓进来的吗?” 牛进下意识摇了摇头,很明显,韩闯是自己走进来的。但他为什么要自己走进来?牛进不明白,眼神愈发疑惑。 韩闯摇头道:“好了,别猜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您是来救我的?”牛进的眼眶里,泪水在滚动。 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像个姑娘一样。”接着说道:“苍王没吊打你吧。”韩闯下意识看了看他,衣衫还算整齐,精神也不错,不像是遭受道虐待的人。 牛进抹干眼泪,说道:“没有、没有,他们没对我怎么样,只是想让我写一封信给父亲,但被我拒绝了。”话到这里,他忽然露出自豪的表情:“怎么样,师傅,徒弟没给你丢脸吧。” 韩闯对这缺心眼的徒弟已经无语了,只能沉声道:“丢脸倒是没有,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暗卫的人已经在模仿你的笔迹,准备用你的笔迹写一封信给牛达。” 牛进脸色一变,惊道:“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干?” 韩闯冷笑道:“他们能把你抓到这里来,自然也能模仿你的笔迹给牛达写信。放心,只要我们能出去,在苍澜城里露露面,信件的事情自然不足为题。” “那还等什么,师傅快带我出去,晚了徒弟我就被人陷害了。” 韩闯摇了摇头,算是对这个心急火燎的徒弟无语了,但仍然带着他出去。 两个人原路返回,回到了地面,一走出梅花林,便被苍王带领护卫团团围住。 “韩闯,没想到你竟然夜闯我苍王府,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吗?”苍王冷笑道。 韩闯大笑道:“苍王啊苍王,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演戏呢?大家都明白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 苍王冷笑道:“韩闯,既然你明白,也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我只求能登上王位,对于你绝没有敌意,这样,你叫你身后的人留下,我任你离开如何?” 在苍王看来,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若不是看在韩闯连李乐清都能击败,他绝不会做出这种退让之举。 融魂中期的武者虽然恐怖,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击败,至少在苍王身边,就有四名融魂初期的客卿,还有几队铁甲侍卫,这些人一起摆出战阵,就算融魂中期的武者也未必能逃脱。 苍王已经吃定了韩闯,所以并不紧张。 真正紧张的是牛进,即使出生大家族,即使也见过不少市面,但牛进却从未遇见过如此阵势,被数不清的侍卫围困在当中,所有人都刀剑出鞘,排山倒海的杀气向他汹涌而来。 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师傅,你留下我,自己走。” 说着话,牛进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徒弟,他绝不会让师傅为了自己丢掉性命,如果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师傅的命。 但他显然低估了韩闯的坚决。 “放心吧,这些人,你是否我还不放在眼睛里?”韩闯眼里射出两道寒光,若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大开杀戒的先兆。 虽然在苍王府中大开杀戒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但那又如何,他从不介意成为所有人攻击的目标。 苍王冷笑。 当听到韩闯看自不量力的语言时,他冷笑。只能冷笑才能表明他此刻的不屑,对韩闯的不屑,这种不屑就如此显而易见的写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也没有任何人否定。 因为苍王有冷笑的资格。 有那么几分钟,无论是韩闯还是苍王都没有说话,良久良久,还是苍王率先开口:“韩闯,你就有这个自信,从我这一群武士中杀出去吗?还带着一个人。” 苍王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牛进身上,似是在提醒着他某些事情。 韩闯冷笑道:“这个就不劳烦苍王您费心了,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 他微微一笑,玄铁重剑出现在掌心之中,重剑在手,韩闯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之前,他还内敛着锋芒的话,现在——他锋芒毕露。 薄雾、花香。 花香顺着薄雾,钻进了韩闯的鼻子里,他早已想到今夜会是一场血战,但没想到血战会是在这个时间。 一个人,一把剑,将牛进护在身后,韩闯仿佛不知畏惧一般,他的眼睛在放光——一种夺目的光彩。 即使被苍王府的侍卫围困,即使被至少一排几十中弓弩所指,韩闯的眼睛依旧在放光——冷峻的光。 正是这种冷峻的光,让在场众人感觉到了危险,他们敏锐的感觉到,有人会死。 如果不是他,就是自己。 苍王面沉如水。 之前他并没有将韩闯放在心上,认为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现在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韩闯很危险,即使站在四大高手之间,即使为侍卫层层保护,他依旧觉得到危险。 就像一只冰冷的小手,摩挲着自己的后背,冷汗顺着额前的发线,蠕蠕而下。 “放箭!”咬了咬牙,他冷声哼道。 “噌”的一连串声音响起,弓已放,箭已出。 黑色的天幕之下,亮银的箭矢编织成网,向韩闯压迫而来。有多少支箭?大约已经数不清了,数不清的剑对准韩闯一个人激射而来,足以将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洞穿。 他将支离破碎,将死,将死无全尸。 这好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没见他身后的牛进,已经紧张的紧贴着他的后背,没有办法不害怕,这是箭矢,不是玩具,是足以夺取一个人性命的箭矢,只需要一箭,洞穿咽喉,人就死了,逝去的生命将像气息一样覆在躯壳之上。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即使那些射出弓箭的冷血射手,此刻也忍不住心潮澎湃——他们对付的可是一个融魂期的高手,换言之,一个融魂期的高手即将死在他们面前。 苍王陆平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就和他第一次打猎,空手撕碎了一只野鹿的表情一样,同样是那么畅快淋漓。 韩闯笑了笑,忽然动了。 手腕一动,手中的重剑跟着挥动,只是最简单的挥动,却给人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一剑,搅动的气流缔结成肉眼可见的气旋,穿向空中,迎向那些破空而来锋利箭矢。 一瞬间,这些箭矢倒飞了回去,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射出这些箭矢的射手,个个中箭,有些卷缩如虾米一般,有些直挺挺的躺下,有些被射中了四肢,有些则直接被洞穿咽喉。 没有任何理由,甚至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原本的死人者,此刻竟被人所杀。如果你没亲眼看见,如果你没身临其境,绝不可相信世上有如此可怕的事情,但事实就发生在苍王面前,容不得他一丝一毫的抵赖。 苍王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狰狞笑容的片段,但嘴角的余韵却被惊愕所替代——就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身边的四个高手,更是个个瞪大了眼睛。 “还要继续吗?”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冰冷的好像没有丝毫表情。 “杀!” 一声喝叫令人惊醒。这世界上总有不知死活的莽汉,以一名肌肉大汉为首的侍卫,向韩闯冲来。 刀剑出,喊声起,誓要将韩闯毙于当场。 只是很多时候,理想与现实的距离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当那镶嵌着冰冷杀意的目光落在这队侍卫身上时,他们的死亡,早已注定。 一剑!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一剑,卷起了一阵无可匹敌的飓风,搅动气流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剑。冲上来的侍卫被卷入气流当中,惨叫声连成一片。 没有人敢动,没有人一个人敢去营救他们的同僚,只能看着这群侍卫在飓风里哀嚎挣扎,声音从痛苦的高亢,变成奄奄一息的低缓,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当飓风退去,人们所看到的只是一具具躺在地上的,血淋淋的尸体。 没有人活着,即使无人上前检查尸体,他们也知道,没有人活着,因为韩闯绝不会留下活口。 “怎么样?苍王阁下,还要继续吗?” 魔鬼的声音如同一枚钉子,凿进了苍王陆平的耳朵里,他浑身颤抖,冷汗不可抑止的蠕蠕而下。 虽然身处匆匆保卫之中,但他却居然感觉致命的危险。 他身边的四位高手也是同样的表情,即便曾经见识过韩闯厉害的南宫林也露出一副惊愕的模样。 他不是没想象过韩闯全力以赴的样子,但他绝不会想到,韩闯全力以赴时,竟然如此可怕,可怕到他们死个,根本不敢出手。 别说出手,连动一动也不敢。 至于牛进,已经完全震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凝望着韩闯高大的背影,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厨艺上的师傅而已。 没有人说话,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阻塞了所有人的咽喉。就在这时,韩闯开口:“如果你不说话,我就走了。” 一句话,将苍王陆平从惊愕之中拉出,他咬了咬牙,冷峻的说道:“击杀韩闯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许诺,从苍王的口中说出,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就像没有人怀疑苍王在苍澜国的实力一样,只要他说过的话,就一定能成真,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 听到这句话时,就算四名融魂初期的客卿也忍不住心生野望,黄金万两尚在其次,最主要是那个万户侯,代表着从今而后,你就能够进入苍澜国,甚至整个西北的贵族结成,你所享用的资源会更上一步。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韩闯。 韩闯冷笑道:“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你们真认为自己能够拿到这笔钱吗?” 有些人凶光散去,很明显,他们没有足够的自信,或者说,之前韩闯的威势给了他们太大的冲击。 动摇。 大多数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动摇,他们自己能杀死韩闯的机率微乎其微,却不愿就此放弃机会。 少部分人,应该说少数的几个人,只有这几个人没有受到韩闯的影响,眼睛里凶光依旧。 南宫林上前一步,冷笑道:“其他人让来,围成一圈,别人他跑了。” 韩闯的目光落在南宫林身上,嘴角抿出一个赤裸裸的讥笑。 “南宫帮主,你还真有自信,难道不知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的道理吗?” 南宫林大笑道:“韩闯,我承认你很厉害,也承认自己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别忘记了,这不是一对一的比武,苍王要杀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陈琦、肇源、龚志,我们四个一起出手,我就不相信他韩闯一个融魂中期的武者,能同时抵抗我们四个的攻击。” 陈琦、肇源、龚志正是和他一起护卫苍王的四名融魂初期武者,陈琦是一名须发花白脸如蜡像的老者,使一口龙头拐,武魂雷鸣闪电,曾经是纵横北境的响马,后被苍王陆平收为客卿。 肇源和龚志是一对师兄弟,武魂皆是轻罗扇贝,两人又都同用盾牌作为武器,原本是苍澜国附近的一个宗门子弟,后宗门被灭,流落成为苍王的客卿。 这三人都有融魂初期的实力,虽不如南宫林,但也相差不远。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站出,配合南宫林,将韩闯困在当中。南宫林冷笑道:“韩闯,我若是你,现在立刻就投向,绝不抵抗,也免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韩闯冷笑道:“你南宫林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也敢如此说话?有本事你们来吧!我韩闯一人,又有何惧。”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而出,挺剑直刺想南宫林。龚志和肇源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从左闪出,一个从右闪出,手中各持一只半人高的大盾牌,挡在南宫林身前。 两人本不擅长攻击,防守之事自然由他们来做。 铛的一声,重剑撞在盾牌上,盾牌竟未碎裂,只是激荡起一片火花,韩闯被反震之力震退了两步。 龚志和肇源只觉手腕一麻,几乎要握不住盾牌,但即使这样,龚志依旧冷笑道:“果然是融魂中期的高手,佩服佩服,不过您认为自己能破掉我们两人的防御吗?” 龚志和肇源本是一对师兄弟,武魂相同,武器相同,就连修习的功法也相同,两人更是练有一合击之术,重在防御,虽然进攻乏善可陈,但只论防御,普通融魂中期的武者也未必能击败他们。 就像刚才,韩闯那一剑虽然猛烈,但终归被两人挡住,若是韩闯能连续出剑,终归会打破两人的防御,但南宫林绝不会给韩闯这样的机会。 只见他眼中冷光一闪,一条剑丝从两面盾牌的缝隙中刺出,不知道是三人早有配合,还是心有灵里,龚志和肇源瞬间向旁边一闪,南宫林整个人如同利剑一般,想韩闯扑来。 剑在人前,细细的一支,闪烁着寒芒。 没有多少人看出这支细剑是如何刺出,它好像凭空出现,凭空递到了韩闯身前。 “去死吧!”南宫林大喝道。 “死的是你!”韩闯微微冷笑。 他正是那少数看清剑势的人中的一个。身子不躲不闪,重剑径直向南宫林头顶压来,视胸前的细剑如无物。 南宫林就算计算的再精确也没想到韩闯会有这么一招,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一定要将他格杀于剑下。 他虽想杀掉韩闯,但也绝不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和疯子同归于尽,所有他撤剑躲开了。 韩闯真的是要和他同归于尽吗?当然不是,南宫林只看见的重剑压来,却不知其中的计算,就在南宫林细剑递到他胸前的一瞬间,韩闯已经计算完成,如果两人招式都不变化的话,一定是他的重剑先击碎南宫林的头颅。 只要南宫林一死,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秒,那细剑也伤不到他,所以南宫林若想两败俱伤,他是举双手欢迎的,但南宫林最后却退缩了,也算捡回一条性命。 不过就算一时未死,也让韩闯占得上风,让重剑占得上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接踵而至。 可怜南宫林只有一把细剑,想要挡住重剑之威无异于痴心妄想,只能不停闪躲,韩闯早已算出他闪躲的轨迹,根据他的计算,最多二十招,南宫林必死无疑。 就在他将南宫林逼到山穷水尽之时,忽然听的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他立刻知道有人在背后偷袭,不用说,一定是一直未出手的陈琦了。 陈琦,曾经的北境响马,能或到现在自然不是光靠一身武技,眼力也绝少不了。他早已看出韩闯不是易与之辈,所以并未跟着南宫林出招,只等两人战作一团,他好从中取利。 就在刚才,他觉得韩闯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付南宫林时,忽然催动龙头拐,使出疯魔杖法,向韩闯后脑砸来。 他的武魂乃是自然系武魂中的雷鸣闪电,龙头拐上自然带着蓝色的电弧,滋滋响声如同死亡之音一般,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 韩闯见乱不慌,身体违反人体定律的反身折叠,竟在分毫之间,躲过了这必杀的一招。 “这怎么可能!” 陈琦忍不住惊呼。 他又怎知道韩闯从六大王那里学来了瑜伽塑体之术,身体虽然不能像野狼王一般,如面团似得折叠,但类似这种折叠,却还能做到。 躲过这必杀了一招,韩闯自然不会放过这出招之人,控制身体旋转而出,重剑借着旋转之力,如鞭子一般,抽向陈琦身侧。 陈琦连忙用龙头拐挡格,只听咔嚓一声,龙头拐折成两段,重剑余势未剑,重重的扫在陈琦腰间。 “啊!” 陈琦惊喝一声,倒飞出去,人在半空,突出一口血线。 “陈琦!”龚志和肇源的喝道。 虽然不齿陈琦的为人,但四人同为苍王座下四大客卿,骤见陈琦受此重创,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两人顿时红了眼,望向韩闯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我杀了你!”两人一左一右,同时窜出,将两只半人高的盾牌挥舞的如同大刀一般。 韩闯微微皱眉。 折断龙头拐,重伤陈琦,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却是因为陈琦的龙头拐不是神兵,而肇源和龚志的盾牌却是货真价实的神兵利器,即便玄铁重剑再厉害,也伤不了其分毫。 更不用说,两人含怒而出,招式更是凶猛异常,说是同归于尽也不为过。 韩闯只能避其锋芒,采取游斗。 三个人如同走马灯似得站了三十多招,南宫林也加入了战团,两只盾牌,一把细剑,围着韩闯,让他拖不得身。 苍王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对左右说道:“你们谁去将那个小子给我抓来!”右手探出,正指向牛进。 立刻就有一七尺大汉上前一步,抱拳道:“某愿往!”却是一名凝神巅峰的武者。 这武者自认为要捉一名凝神初期的武者是手到擒来,却不像牛进和韩闯学过几天功夫,虽然没学到什么精髓,但就算是皮毛,也不容小视,再加上这武者不敢伤他性命,一时间,两人竟僵持下来。 苍王皱了皱眉,挥手道:“你们一起!” 从左右各走出四名侍卫,具是凝神期的武者,若让他们去对付韩闯,自然不敢,但若说抓一个凝神期的小子,自然手到擒来。 可就在八个人将牛进围在当中之中,只听韩闯那边喝叫一声:“谁敢!”话音未落,就见八枚棋子破空而来。 四黑四白,正从八人百汇穿过,从颅脑之后射出。八人应声倒地,和牛进对战的那名侍卫见状,吓得手脚冰凉,几乎要脱身而逃。 他原本只能和牛进战个平手,现在遭此惊吓,略一分神,立刻就被一掌拍中胸口,牛进再补上一掌,立刻就这人击毙。 苍王见了又气又怒,大喝道:“谁与我拿下此人!” 半晌,无人应声。 这些侍卫虽然忠心,但不是傻子,知道上去有死无生,自然不会有人去送死,任凭苍王如何鼓动,侍卫们只是不上,苍王也没有半点办法。 此时力战三大融魂初期武者,已经占得上风,见苍王仍在鼓动属下,忍不住嘲讽道:“既然苍王这么想拿下牛进,不如自己上去如何!” 一句话,倒是把苍王呛的半死,半晌才怒声喝道:“龚志、南宫林、肇源,立刻将此燎给我格杀了!” 三人听的这话,心中暗暗叫苦。 韩闯厉害,绝非他们之前所想。若是陈琦还在,可能还有一拼之力,此刻陈琦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只凭他们三个,实在难以与韩闯争锋。 此刻虽然是攻多于守,但却不是占据上风,而是不得不攻,只要他们的攻击稍有停滞,就是韩闯反击的之时,那个时候,韩闯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绝非他们所能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