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嫁纱(GL)》 第1章 .聚会恐惧症 坐在副驾,我把胳膊支在车窗上,目光随着车身的移动在路边的景物上漂移,感觉有点困顿。 正在开车的死党汪眉长卷发一甩,斜了我一眼,“哎,我说萧宁,怎么回事,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啊!以前你爱说爱笑,可是我们一中阳光美少女的代表,怎么现在话变得这么少?难道你是想修炼成那个沉默的思想者?” 我被汪眉很靓的声线拉回了神思,懒懒地应道:“我这不是累了吗?这几天都在收拾屋子,才弄出个样子,又被你这尊大佛拉来逛街,汪姐姐你当我铁打的啊!” “呵呵,是吗?没事儿!这次聚会姐姐我犒劳你,你的费用全包我身上!” 听汪眉又提到同学聚会,我的心一抽——汪眉不会知道我对同学聚会存着恐惧,而这恐惧是因为一个人。我知道自己是期盼见到那个人的,可是,这份期盼被恐惧压过了……因为这份恐惧,吃不惯面食的我选择去北方念大学,因为这份恐惧,大三下时我答应了老乡司明的追求,开始了我四年半的恋爱,因为这份恐惧,毕业时我选择留在那个北方城市,同样因为这份恐惧,最近几个月一向和平的我和司明就是否回益城爆发了多次争吵,最后在双方父母的联合重压下被迫随司明回来…… 尽管心里抽痛,我嘴上却不减调侃,“唉,我这‘摘花种草’的园丁和你这富二代就是不能比啊。不过汪姐姐,我周六真有事儿,三中还有点事儿让我处理,恐怕去不了!” “是周末呃?你那个什么破三中,周末也要折腾人?不管你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天大的事也给我往后推!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以前和我们玩得多好啊,没想到一上大学就像蒸发了一样。这同学聚会一次也不来,对我和伽岚都爱理不理的。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啊!哪天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家司明的魅力,居然把你变得这么重色轻友六亲不认!” 我自知理亏,“呵呵”赔笑。自从上了大学,对七班的同学我是能淡就淡,能躲就躲,气得那伙人在群里每次提到我都怨声载道的。至于原因,我只说“陪男朋友”,弄得司明在七班“大名鼎鼎”,我自己对老同学和男友也很愧疚。而真正的原因,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此时见一旁的汪眉已经动气,我连忙安抚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都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改!” “哼,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你回头是岸的第一步,就是周六来参加聚会!你要是敢不来,我就带人去你和司明的窝闹个天翻地覆!然后和你一拍两散!” 我无语苦笑——看来真的躲不了了,该来的,都会来吧…… 我转头看向窗外,看着这个七年来我一直在逃离却又眷念的城市,心里苦涩蔓延…… 周六三点,我打开衣柜,目光在一排衣服上巡梭,然后定在了一套白色的运动服上。那是一件白色运动t桖加白色运动短裤,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就在九年前,我穿着这套衣服,跳完叫做“阳光美少女”的啦啦操后成了益城一中的名人。 本来我在七班还算有点名气,但是在整个益城一中差不多就是一无名小卒。而死党汪眉和谢伽岚却赫赫有名。汪眉长得很漂亮,眉眼精致,是个小富二代,谢伽岚的外貌虽然没有汪眉那么打眼,但是特立独行气质出众,给人一种想靠近但又不敢的疏离感,很容易让人记住。而我呢,长得还算清秀,以前性格也算阳光,羽毛球打得很棒,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色了,所以除了七班以外没几个人知道我萧宁是谁。但这种情况自我高二上学期参加完全校的舞蹈比赛以后就改变了。 比赛时我们七班跳的是啦啦操“阳光美少女”,走青春洋溢正派健康的路线,没想到得了一等奖。颁奖时作为领舞的我站在评委主席即体育老师中的元老蒋老大伯身边,听他对着台下一千多号人说道:“我没有多的话,只有四个字,青春无敌!” 那本来就中气十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响彻整个益城一中的操场,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和起哄。从此我变得跟汪眉和伽岚一样出名,被一起“封”为“三朵金花”,成为课余被八卦的对象。最让我郁卒的是,在此后的高中生涯中,汪眉介绍我时总忘不掉调侃道:“知道不,这就是‘青春无敌’!蒋委员长亲自认证过的!”让我恨不能拿块豆腐拍死自己! 想起那个搞笑的场面,我无奈地笑笑,看了看挂在那里的衣服,纠结一番后我选了一件米色短袖衬衣,一条纯蓝五分牛仔裤,换好后又穿上一双黑色搭扣凉鞋,再拎上黑色宽皮包站到镜子前看了看。 不错,低调,平常,但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我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看到了我那习惯性高高扎起的马尾——这是我曾经的标志之一,人家都喜欢把马尾扎得很低,我却总喜欢扎得很高,因为那会给我朝气蓬勃活力无限的感觉。 我把马尾放低,终于满意了——今天我要的效果,不是曾经的青春无敌,不是当下的靓丽新潮,而是低调平常,最好低调到不会给那个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生活也许又可以重新归于平静…… 车离high吧越来越近,我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越来越不正常,好像收缩得过度了点儿。 “到了。”司机提醒道。 我知道自己该下车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那么渴望这车继续开下去。我自己的腿很僵硬,根本动不了。 司机见我迟迟没有反应,转身看了我一眼。我挤出笑容,“马上!”,在我被人家当成有听力障碍前付钱下车。 走到high吧的玻璃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没事的,不过是一次聚会而已,你难道想躲一辈子?加油,萧宁!” 我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再次深呼吸后走了进去。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一群人站成一圈正聊得火热。汪眉朝我招手,留着暗棕色短卷发的伽岚站在她旁边,目光也转向我,紧跟着一群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哟?我没看错吧,这难道是蒸发了七年的萧宁?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跑爪哇国去了呢!”一个脸部线条很酷的男人走了过来,在我肩上一个狠拍解恨。 “好久不见,康锴!当年的班草还是这么帅啊!”见到老友,我心里的一块儿亮堂起来。 “你们家那位呢,听说你们是一起回来的,我可是早就想见见那位把你迷得从来不参加我们七班聚会的大神长什么样子!” “肯定比你康锴帅!不然人家萧宁怎么可能不来看你呢!”另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白净男人走过来,挑起了曾经的暧昧。 “呵呵,他怎么可能有康锴帅,也没有你邹远科有才!都是我的错,我自罚!”我拿起边上的一杯酒,一口喝干。 “一杯不够,至少三杯!”一群人开始起哄了。 我只好又喝了两杯。如果三杯酒就能消除七班这伙人的怨气,我酒量再差也愿意喝。 “好啦好啦,你们别把人整醉了,待会儿就没得玩了。”伽岚走了过来,揽住了我往前带。“可见到你人了,这下看你跑哪儿去!”她并不习惯和人肢体亲密,但是于我和汪眉却例外,而此刻的语气虽然淡,可对一贯云淡风轻的她来说已经是怨气十足了。 “跑不了了,落到你手上了!”我给她一个拥抱,然后把包往空着的位置上一扔,站定后面对大家。 汪眉挑眉,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伽岚护着你也没用,待会儿有得你受的!” 我只好再次赔笑。 康锴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哇,我们七班的‘三朵金花’终于聚到一起了!鸡冻啊!来,大家干一杯!必须的!” 二十多号人干了杯,清脆的碰杯声此起彼落。大家边喝边聊,恨不能把我这七年来的往事挖个底儿朝天——几时恋爱啦,几时同居啦,准备几时领证啦,几时要为人类繁衍做贡献啦,等等等等。最后邹远科总结道:“我们七班的‘青春无敌’啊,就这么被司明那小子霸占了啊!” 我“切”了一声,“都二六了,奔三了,你就别一口一个‘青春无敌’了,搞得我都不敢看镜子了!” 邹远科接过话来,“怎么会呢?我打赌你穿上当年的衣服跑到台上去跳‘阳光美少女’,蒋委员长还送你这外号!” 我赏给邹远科一记白眼。 旁边有人起哄,“邹远科你别心动不行动,人家人都回来了,你要追赶快追,别怕司明那小子,我们七班的都给你撑腰!” 我很想再翻白眼——当年那些小暧昧果然是会发酵的啊。又见邹远科两眼双光,我只好故意不屑地说:“姐马上快姓司了,别打姐主意了啊!” 一群人哄笑。 而在哄笑声中,我看见一个娉婷的身影走来。 第2章 .再相逢 那个人就是程笛,她还是那么清丽,还是把长长的直发系在后面,还是表情清淡,一如她九年前…… 九年前快期末的某个晨读课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带着如今没有的青涩,站在讲台上看着我们四十多号人,开口说:“我叫程笛,16岁。”然后再没了语言,漂亮的眼眸里平静无波。 班主任顾老师按住程笛的肩,用她习惯性的方式来表示亲切。而程笛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又僵硬地站在那里。 “从今天开始程笛同学就是我们高一七班的一份子了,大家欢迎!” 而大家对于新出现的同学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看见她的头微微低了下去,悄悄地攥住了自己裙子的边,于是带头鼓掌,喊道:“欢迎噢,程笛!” 程笛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眼睛如黑夜里的星星,有了一点波澜。 而此时,她的目光很平静,扫过大家,也扫过我身上。我的心脏一紧,似乎停止跳动了,而我的眼睛只能呆呆地望着她。 可是她的目光一扫而过。 我的心落了下去。我在期待什么呢?我能期待什么呢?难道希望和她还像当年那样,只是目光痴缠就觉得幸福无边?真是可笑,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那个陌生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是她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我手机号的,但是她说,“我要结婚了”,没有句号。 我坐在广场的花坛边上,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捏着手机在那里发呆,意识进入了混沌状态,什么也想不起来,直到一个阿姨叫我,“小妹妹你怎么了?”我才发现自己一脸的眼泪…… 我想我该怎么办,她为什么专门找到我的手机号告诉我这件事,她是在期待我做点什么吗?还是只是想告诉我一个事实? 我是不是该冲回去找她,像电影里反复上演的桥段那样,在婚礼上出现带走新娘?可笑,如果我出现,那会是一个笑话,而不是一段佳话。《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穿着喜袍要嫁给牛魔王前却带着甜蜜说:“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五彩霞衣来接我”,而我,不是谁的盖世英雄,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而已,所以我回她,“祝你幸福!” 这就是我此前四年和此后三年里与她唯一的联系,七年一次的联系,却让我的心变成一地碎片。 我也不知道她看到我的回复时是怎样的表情,极其失望?还是如她惯常的反应,淡漠? 但铁的事实是她结婚了,是的,她嫁为人妇了,我还在期待什么? 我在心里自嘲,告诉自己镇定一点,然后换上礼貌性的微笑。 心里平静一点儿后我才看清楚她今天的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白色皮包,脚下一双浅白色凉鞋,清纯和成熟在她身上奇异地融为一体。 然后我听见她对大家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声音还是那么清淡,脸上的微笑也是那么清淡,这就是她的风格,不,其实变了,以前的她,很少会和大家打招呼。七班联欢或者聚会时她会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甚至根本不来。而现在,她熟知并运用这个社会的交际规则,变得成熟了。 汪眉俨然是聚会的主人,笑道:“不晚,你只比今天的大神晚到了那么一点点。”说完眼睛扫向我。 程笛的目光顺着她转过来,落到我身上,我的心又是一颤。 我听见她对我说,“好久不见。” 这是我七年来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虽然我在梦里也听过。 她还是维持着温柔浅淡的微笑,好像我们之间是一般的朋友。 我的喉咙有点哑,发不出声音。汪眉用胳膊肘顶了顶我,“看见美女说不出话来了?” 美女吗?我从来没有想到用“美女”这个词来形容程笛,觉得那个满大街都漂着的词会亵渎了程笛。以前的程笛虽然有点淡漠压抑,但是清纯干净。如果说汪眉是热情的海棠,伽岚是傲立的雪梅,程笛就是山谷里暗自盛开的幽兰。 “当然了,你不知道我是颜控吗?”我被汪眉一激,喉咙里冒出一句。 程笛不再说话,看对面张媛媛在朝她招手,于是走到那边的空位坐下,离我大概三米远。 我知道我的目光不该跟她过去,但是我的眼睛有点不听使唤,只看得见她淡绿的背影。等她转过身来面对大家,当然,也包括我的时候,我的眼睛却像做贼似地自动地调回来不去看她。 “好了,要来的差不多都来了,我们先来干一杯,庆祝我们七班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而且今天我们蒸发好久的萧宁也回到人间了,所以我们也欢迎她!” 汪眉的话里嘲讽味很浓,情意也很浓,我只能自嘲地笑。 二十几号人的酒杯都被注满再次碰杯。酒杯碰撞时我和程笛的目光交错。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是一潭没有波动的湖泊,但唇角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点儿,萧宁你激动什么?” 汪眉放下手中的酒杯,“今天我们来玩什么?”说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好像赴了鸿门宴。 “k歌,强烈要求萧宁和邹远科情侣对唱!” “不对,和康锴情侣对唱!” …… “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汪眉其实已经有了主意,根本不需要民主投票。而大家也会了她的意,一致决定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心里哀叹,求助似地看着伽岚,伽岚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恐怕她心里也有要整整我的恶趣味,毕竟我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 于是汪眉叫来服务生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服务生竟然拿来一面鼓和一朵绸制的红花。 “我们来击鼓传花,鼓声一停,花落在谁手里谁就得说真心话或者来大冒险! 天哪,要是那击鼓的人故意整我专挑花落到我这里时停下来怎么办!而且,汪眉自告奋勇要第一个击鼓! 汪眉起身时,我拉住她,可怜兮兮地说:“手下留情……”汪眉妖媚地笑了一下,转身就抛弃了我。大家围坐成一圈,汪眉则坐到高脚椅上,手里拿起鼓槌,宣布真心话大冒险开始。 果不其然,第一轮我就中了彩。 汪眉挑着眉毛,“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我不知道他们会问些什么太过*的问题,而程笛就在旁边,于是犹豫过后,我选了大冒险。 “萧宁选择了大冒险,大家说,让她做什么?”汪眉问众人。 “舌吻!” “月兑衣舞!” “学芙蓉姐姐!” omg,你们还能再狠点吗?我心里哀嚎。 伽岚此时站出来说:“还是先来点容易的吧。”我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我的亲姐姐啊,哪天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却听她补了四个字,“循序渐进……”由易到难…… 什么叫月复黑?我算见识了。看着大家会意的眼神,我知道自己真的赴了一次鸿门宴,成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我接到的所谓容易的任务是,跟马上第一个跨进high吧的人说,“知不知道,我是猪变的!” 等我深呼吸后跟那个红衣男忸怩着说完这句话时,他张大嘴瞪了我几秒,然后说,“没看出来啊!” 我身后一阵哄笑。 我走回去,黑着脸看着大家,他们又是一阵哄笑。而程笛坐在边上看着我,表情还是很淡,唇角的微笑若有似无,时不时与身边的张媛媛攀谈几句。 第二次还是我中彩,我选择了真心话,因为我可不想和谁舌吻或者跳月兑衣舞。 “你曾经喜欢过我们这里的哪个人?”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汪眉的问题就霹雳一样劈下来。 我下意识地去瞅程笛,她的目光也正对上我,幽幽然然,像月光下泛着波光的湖水。 “我……”我吱吱唔唔答不出来。 “快说!”汪眉瞪着我,像在审一个嫌犯。 难道要说我喜欢过程笛吗?如果说出来估计会成为本年度七班最大的新闻,而从此我和她的家庭恐怕也不再平静。但要违背游戏规则否认吗?我不想欺骗这些岁月流逝后留下来的老朋友,而且程笛会怎么想?那曾经的缠绵厮磨只是一场梦吗? “我……”我急中生智,对汪眉一笑,“如果你说的是周年对你的那种喜欢的话,那答案是没有。” 汪眉一听我听到周年,柳眉倒竖,“你还敢提?”当年那个已经上大学的周年对还在上高二的她死缠烂打弄得她全校“闻名”,她提起来就肝疼。但是汪眉一点不笨,拒绝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很快就朝我吼道:“问你呢!别扯我!” “我已经说了啊。”是的,我打了个擦边球,周年对汪眉是男女之情,而我和程笛却是同性…… 康锴却装出失望的表情,“你确定没有?确定你没有喜欢过我?” 我把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扔过去,“你以为你长得地球人都喜欢啊!” 第3章 .花缠绕的深情 第三次还是我中彩,我还是选择了真心话。 康锴记着我扔他抱枕的仇,问我,“你的初吻年龄?” 我清楚他是想套出高中时我是否和谁发生过底下恋情然后乘胜追击。以前他们打趣时我总说没有,没人相信,现在逮住机会又来折腾我。 但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心里出现了程笛的身影,目光却不敢再去看程笛。 我想起我的第一次,在她暂住的那套公寓,那间宽大的客厅里,我和她在捉迷藏,我蒙着眼睛,一步一步逼向她。 “程笛你别跑!” 我知道她就在我前面一米处晃荡,因为她刚洗完澡,沐浴露的清香钻入了我的鼻孔。 她“嘻嘻”地往后退,“你来抓啊,你来抓啊,你抓不到我!” 我小小翼翼地往前挪动,手臂乱抓,“被我抓住了有你好看!” “好啊,不过你能抓住我吗?” 她故意挑衅的话语激得我往前一扑,没想到把她按在了墙上。 “嘿嘿,抓住你了。” 我用力抱住她,怕她耍赖跑了。隔着睡衣,我的手感觉到她柔软的腰肢,脸上是她呼出的温热气息。 她却定定地看着我,眼波中流动着我不清楚却又模模糊糊能感知的情愫。而我呆呆站在那里,抱着她一动不动。 她的脸慢慢凑近,唇贴到了我的。 刹那间我失去了时空的概念,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剩下温柔的触感,从此陷落…… 我不知道程笛是否也在回想那小心翼翼又让心房涨满甜蜜的初吻,但我知道我的神情变得不自然。 “嘿嘿,在想什么?”康锴不怀好意地问。 “没,没想什么……”大家又是哄笑。 还好我知道我的脸不容易红,否则这会儿洋相出大了。 “快说,答案呢?”汪眉在催促,伽岚也看好戏似地盯着我,偶尔抿一口唇边的酒。 “我……”我吞咽了一下,“十岁。” 众人目瞪口呆。 “没想到你还挺早熟啊!”汪眉笑得奸诈,“说,给谁了?” “那个……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 他们已经石化了。 在他们准备说“原来你喜欢女的啊”之前,我赶紧补上,“她只有六个月……” “你有恋童癖啊!”一片声讨。 “什么恋童癖!我只不过是看那个小孩的嘴粉女敕女敕的特可爱,忍不住亲了一下……” 他们一脸失望。 为了不让往事被连根拔出,我决定采取主动。“那个,你们就别折腾我了。我知道你们有气,所以今天也是特地来向大家赔罪的,大家都饿了吧,今天我请,你们吃什么我都买单!” 一群人脸上露出惊喜,然后是不怀好意的笑。 “是吗?吃什么你都买单?”康锴笑眯眯地问。 “当然!”我心疼钱包,但是更怕他们问出什么让我尴尬的问题来。 “哈哈,走!去饕餮食府!”不知道是谁提议。 饕餮食府?妈呀,那里的酒席最少三千一桌!但是我不敢反悔,只能说:“大家走吧,我出血请大家还不行吗?” 汪眉左边拉着伽岚,右边挽上我,笑得妩媚,“走,去把我们的萧老师吃穷!”我就这样被拽走了。 一群人吃得非常欢乐,一顿饭下来,两桌饭菜外加酒水,七千三百块,差点就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但是我还得赔笑招待他们,一脸谄媚地说:“谢谢大家手下留情啊,没把我往死里宰……”做人做到我这份儿上,多可怜! 快吃完时我很识时务地去柜台付账,却发现借记卡上只有四千五百块。我正在想是问汪眉伽岚她们借呢还是打电话给司明让他送钱来,突然旁边一截素净的手腕递过来一张卡,“我借给你吧。” 我微微转身,果然是程笛,她的声音我想忘,却记得太清晰。但是我不想和她有太多的交集,刚要开口推却,却听她说:“我们是朋友,普通朋友,不是吗?” 呵呵,朋友?普通朋友?我和你,现在是这样的关系? 是的,就是这样的关系,不然又是什么关系? 刻意就是心虚,自然反而能掩饰一些东西,所以我接过卡说:“谢谢,哪天还你。”然后做普通朋友…… 付完帐我和程笛往吃饭的房间走,她走在我的右手边,转头看我,轻轻地问,“你过得还好吗?” 我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温柔,我曾经迷恋的,如春天微冷的风般的温柔。不是对每个人她说话都是这个语气,所以我有点懵了,心里想:你还是对我冷淡点好…… “还不错,你呢?” “也不错,就是结了婚的人的生活。” 结了婚,是的,结了婚。时隔三年,面对眼前的人我心里还是钝痛,但脸上却要微笑。 “那也不错,生活安稳。” “你呢?准备回益城发展了?”她错过了康锴他们挖我老底的时候。 “对,准备在三中做园丁呢。”我本科学的不是师范专业,但我清楚我的个性会让我成为很好的老师,而且我也喜欢这个职业,所以毕业时选择了做老师,而且已经做了三年的高中英语老师。这次回益城我通过公招进入了益城三中,和我的母校一中势均力敌的学校,但现在才办好入职手续,要八月底开学才上课。 “不错,也是个安稳的工作。我在市政府。”程笛说。 我“哦”了一声,我和她之间这样的寒暄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这又是目前最自然正常的方式。好在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口,不用继续这样的谈话了。 吃晚饭便去k歌,我还是主动说请他们,反正也不差这些钱了。他们见我认错态度良好,没再故意折腾我。 唱歌是伽岚的拿手好戏,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推她先唱。她也不推迟,点了歌拿起话筒,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妥帖的短卷发和修身的白色西裤衬得她利落清爽。凄美的旋律响起,她的表情也染上点凄凉,接着富有磁性的歌声响起: “花缠绕的深情/寻觅/你像蒸发的背影 我垂坠的心情/摇曳/不出声音 精彩没结局的戏/我们像不像电影 当看着我的人都散去/我才看见我自己……” 伽岚很投入,拿捏地很好,把其中的悲凄演绎地淋漓尽致。而我暗道不好,心里涌起曾经的痛,到后来我的心痛得绞在一起,但脸上还要维持平静。 我曾经听过这首歌,很多很多遍,然后流泪,满脸的泪。有一次室友筱楠“啪”过来关了我的音响说,“萧宁你想死啊!”扔给我一条毛巾,“你这是自虐!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失恋了吗?他值得你这样做吗?司明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试一下!一段新的恋爱是治愈伤口的最好办法,你不知道吗!” 是的,从高中毕业后,我所谓的开朗所谓的阳光都渐渐离我远去,人前欢声笑语,转身却无声哭泣。没有地方可以发泄悲伤,没有人可以倾诉苦恼,我很想程笛,很想,哪怕三年过去了我还是很想,想起来心就痛。司明是个不错的人,我们大二时在老乡会上认识,然后他开始以各种名义约我出去玩,接着联系越来越多,有一天他说“你给我换个身份吧……”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后来我说你等等,他一等就是半年。 那天后我不再听这首歌,那天后我跟司明说“我们开始吧”,那天我用各种活动来填满自己的时间…… 可是此刻一听到这首歌我还是想流泪,为什么已经过了七年我还是这么没用? 我看向程笛,她距我两米远,和张媛媛正在谈笑。我看着她绽开的笑容,越来越难受,那笑容,不属于我,不属于我…… 我对身边的汪眉说去卫生间,就拿起了包离开了房间。我想离开这儿,离开那悲凄激烈的旋律,离开那感伤凄美的歌声,离开距我两米远和张媛媛谈笑的程笛,离开我鲜血淋漓的回忆,离开我烟花般绚烂而凄凉的爱情…… 经过程笛身边时她看了我一眼,而我不想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然后发短信给汪眉说突然肚子痛想先回去了。汪眉打电话过来说送我,我说不用,代我给大家道歉,希望大家玩得高兴。 挂断电话,我落荒而逃。 第4章 .冻结 一路打车回到我住的屋子,扔了包,再把自己扔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于是把自己蜷成一团。据说这样的姿势是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最让人感觉安全,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想哭呢? 再次见到程笛,什么都没做,只说了几句话,自己就要溃不成军吗?那以后那么长的日子该怎么办?在同一个城市要见面的话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何况我们还有七班这个共同的交集,可是我能躲到哪里去?我后悔自己最后还是答应回益城了,我该坚持自己的意见,哪怕司明爸妈和我爸妈一起劝我…… 我把自己闷在床上,手机短信的铃声却响了。我懒得去拿,但是立刻回复别人的习惯又让我挣扎起来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打开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身体不舒服?” 一如三年前一样,我仍然凭直觉猜到这来自程笛。我苦笑不已,我这里为你这么纠结痛苦,落荒而逃也是因为你,你却主动借给我钱付账,问谁要了我的号码关心我,你不知道我想躲你吗,躲得远远的,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见……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也许汪眉说我身体不舒服后她只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发来短信关心一下呢?但就这样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特别的温柔。她不是一个喜欢关心别人的人,相反,她有点淡漠,可对于她在意的人她的关心却是无微不至的,所以哪怕七年不曾见面,我也能感觉到她对我的特别。 可是能不能不要对我特别,能不能不要对我好,我早已无法承载你的温柔,让我耽溺的温柔…… 所以我回她,“亲戚来了而已,多谢关心。” 是的,我想用疏离的语气来冷淡我们之间的关系,最好冻结这段关系。 我想起林俊杰的那首《冻结》 “冻结那时间冻结初遇那一天 冻结那爱恋冻结吻你那瞬间 …… 冻结那空间冻结有你的世界 冻结那画面冻结不让它溶解 ……” 我多希望我和程笛的关系能够冻结在七年前痛苦来临之前,或者冻结在我和她没有重逢之前。可是,没有这样强大的发明…… 回复后我删了短信,把手机扔得远远的,觉得那是病毒似的,可以深入我骨髓如巫蛊般控制我的病毒…… 晚上司明打来电话,说明天去他家里吃饭。我说好,但语气恹恹的。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不舒服,他说你等等。 半个小时后他来了,买了我喜欢吃的各种零食。我们之间已经存在这样的默契,我说我不舒服时他知道其实是我心里不舒服,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后来他发现,只有陪着我喂我吃零食可以让我好受一点。 我一直觉得他真的特不错,对我温柔体贴到一个女人的程度了,有的事我不想说他自己憋着难受也不逼问我,总是在我难受时想办法缓解我的痛苦,如果嫁给他,肯定也会幸福的吧…… 我想起了程笛的老公,那个男人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知道他叫郭建祥,长得不会像明星一样帅气但端正耐看绝对配得上程笛,而且是个准富二代。 我本来想屏蔽一切和程笛有关的消息的,但她告诉我她要结婚后我还是忍不住留意了七班群里的动静,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名字,然后百度。益城发展网挂着他公司的简介和他参加会议的资料和照片等等。我很佩服程笛的眼光,也或者是她爸爸的眼光,也安心了,因为终于有对的人去守护程笛,给她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不是该开心的吗? 我也不挪窝,在床上慢慢吃着零食。司明把电视打开,转到一个正在放《喜洋洋灰太狼》的台,我斜了他一眼,他不换台,说“这个不错!”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轻松一点,也就跟着看。慢慢地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有人躺倒我身边揽着我的腰,然后给我盖了凉被。 我很想唤一个名字,那个深藏于心左右我爱恨的名字,但我知道我不能,我现在能汲取的温暖,只能来自身边的人。 第二天我到了司明家里,司叔叔和李阿姨都在准备饭菜,我过去帮忙。司叔叔是个公务员,马上退休了,业余时间喜欢作画,李老师是中学的音乐老师,所以说司家也算是一个艺术之家了,熏陶得司明内在也有些艺术细胞,能画中国画会拉手风琴,但他偏偏迷上了软件设计,选了软件这么一个专业。 我一边帮李阿姨打下手一边和她聊天。她说哪天请我和我爸妈来吃饭,我应下来。其实每次春节回家两家人都要聚上几次,现在已经比较熟络了,我妈还说有时间要到李老师担任教练的业余舞蹈队跳舞锻炼身体,过得乐呵得很。 吃饭的时候司叔叔说,回来就对了,不用在两个地方来回折腾,两家人想聚随时都可以,放个小长假还可以一起去郊外农家乐玩之类的。我停下筷子,说叔叔你说得对,心里却因为这种无形的羁绊感到难受。 我看重家庭,但对结婚并不向往,对老一代所憧憬的老少同乐的生活没有他们那么强的期盼,而我也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那是因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没有得到满足…… 过了几天我想起来要还程笛钱,可那天的短信被我删了,我没有她的手机号码,于是打电话给汪眉要,汪眉给了我号码,我便发短信说给我个帐号我打钱过来。 程笛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声音淡淡的。她说:“帮了忙不报答下吗?周日陪我逛花市吧,顺便给我钱。” 打钱是最安全而且便捷的方式了吧,难道要我带着四千块的现金陪她逛完花市再给她? 我默然,想拒绝,但觉得太过冷淡刻意会伤到她,那不是我想要的,她心里的伤太重了,我曾经想付出所有保护她的…… 但是答应吗?又一次见面?我不想和她有深的交集。 在我沉寂了大概二十秒后她说:“星期天十一点昆南路花鸟市场大门见。”然后挂掉了电话。 于是周日我去了,在花鸟市场大门口见到了她。她穿了白底淡红花的雪纺短裙,尽显女人味。我看看我自己,白色印花短袖t恤和浅蓝色休闲五分裤搭配着,特别随意。不过我不是来约会的,也不在乎这个,挂上笑容迎过去问:“你想买花?” “家里有一盆死了,想换一盆。” “想买什么花呢?” “看看吧。” 我们进了花鸟市场。她边走边看,问我:“你觉得什么花好?” 我对花了解不多,答道:“我不太清楚,你看你自己喜欢什么。” 她走到一排花旁边,指着一盆包着花骨朵的花问:“这花怎么卖?” 卖花的老板忙说:“你眼光不错,这茉莉花可是我从台湾买的种子栽的,开了花会非常好看!还很香!还有你看这花盆,青花瓷的,多配这花!所以价格嘛,有点贵,三百九十八……” 她回头问身后的我,“你喜欢吗?” 我诧异,心想不是我买花吧,但还是答了一句,“喜欢,感觉开了会很香。” 她买下了那盆茉莉让我抱着往回走。 出了花鸟市场的大门,她在前面领我朝一辆银灰色的车走去,我才发现她竟然开了车来。不过其实也不该吃惊,她虽然做公务员工资一般,但她爸爸和她的夫家却是很殷实的。而我,一个工薪族,每月拿四千左右的工资,对于车暂时是没有概念的。 她打开车门,说:“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你花也买了,我这带了钱,还了你就回去。” 我想把花递给她伸手从挎包里拿钱,她却不接,只是盯着我看,我被看得发毛。她突然问了一句:“我是病毒吗,你避之不及?” 我呆住了,她的表情很淡,但已经罩了薄霜,而且依我对她的了解程度我很清楚自己的话在她心里已经划了一个口。 “是不是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面也最好不要见?老死不相往来?” 我知道我做得太刻意了,我不想伤害她的…… 我低头看手里的茉莉,深吸一口气才抬头,“是不是这样你会比较高兴?普通朋友?” 她的目光瞟向别处,转回来后问:“你以为呢?我和你还会是别的什么关系?” 是的,不会有别的任何关系,那怕我们曾经亲密如水与鱼。如果做普通朋友会让你高兴,那么,就如你所愿,做普通朋友吧。 于是我说:“那好吧,我们去吃饭,我请你,当是谢谢你借钱给我。” 我想把茉莉放进她车的后备箱,但她阻止了我,说让我拿着,我只好托着一盆花进了她的车。 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意,她便带我去了一家烤鱼店。她爱吃鱼,我也爱吃鱼,而且爱吃烤鱼,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第9章 .完美伪装 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起来,洗漱完毕时程笛也从隔壁房间出来了,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 我扬头异常灿烂地对她笑,“早!” 她怔住了,没有想到我的态度会是这样。 是的,我想让自己显得灿烂,想她的记忆里定格下我新鲜美好的笑容,而不是这段时间来的阴郁不振。原谅我,程笛,我还是想你记得我美好的一面…… 虽然昨夜我冷静下来后就发现她离开时并没有洗澡时的不利索,我还是问她,“你腿怎么样了?” 她说没事了。 “洗漱的都准备好了。”我指了指洗手间,她点头。 她洗漱的时候我做早餐,她以前最爱吃的早餐——荷包蛋,再加上清粥。等她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时我叫她:“吃早饭喽!” 她坐到桌子旁,妆容已经完美,黑眼圈消失无踪。 看见荷包蛋她又面露惊讶,我把勺子放到她碗里,再递给她筷子,说:“吃吧,难得你还能吃到萧氏牌荷包蛋,”脸上仍然灿烂,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接过筷子,脸上的讶色才渐渐褪去。 我往自己碗里放了不少糖,以免我吃不出甜味儿来…… 她挑起一个蛋,看了我一眼,慢慢地吃起来。 “好吃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和你以前做的一样好吃……”语气清淡,我却清楚她此刻肯定不平静。 “那你都吃了吧。”我笑,心里却涩得很,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做东西给她吃,而现在又有了,只是,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的你,会恨我的吧…… 她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闲杂是不是经常给司明做东西吃?” 司明?我和他在一起他下厨的时候比我多。而我,不太想重复以前只为程笛做过的事,常常偷懒。 我摇摇头,“他厨艺比我好,我就偷懒了。” 她又微微吃惊。 “别说他了,你呢?这几年进步成大厨没有?” 她停下筷子,“偶尔做,手艺一般。” “噢?需要加糖吗?”为什么我的荷包蛋加了那么多糖吃到嘴里还是苦涩呢? 她摇了摇头,我把糖推到她面前,“不够就加噢”,十足热情。 吃完早餐,我说:“今天我没什么事,要不我陪你逛街吧。”其实已经和司明说好去他家了,我却发短信说有事推掉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才答:“好啊”,片刻后,问:“为什么?”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问为什么一夜之间我变化那么大,昨晚还冰冷无情,今早却热情欢快。 我不想这么早告诉她原因,我希望她今天能够快乐,哪怕只有一天…… 所以我伸伸腰,说:“就是无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和朋友混。” 她盯住我的眼睛,想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然而我披上了伪装,完美伪装。 “你不想去吗?” 她不接话,还在琢磨我。 “那就这么定了,你等等我,我换衣服。” 我到衣柜里捣鼓了一阵,选了一件带民族风刺绣的短袖衬衣,一条淡蓝的牛仔热裤,搭一条深蓝色细皮带和一双蓝色凉皮鞋, 穿好后站到镜子前一看,十分满意——衬衣下摆的刺绣花边差不多要罩住热裤,兼有裙子和衬衣的特点,整个人看起来既舒雅清爽,又时尚靓丽。我又把长发放下来,仍它张扬地散落。 打开门她看见我,眼里亮了亮。 我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她点头。 我应该高兴的,可心却抽痛,因为这样的美以后再不会为她而展示。 我却忽略那痛楚,揽住了她的胳膊,“那我们走吧,逛街去!” 出门时她看见我端过那盆茉莉花,眼神变黯。我装作没看见,关上门和她下了楼。 坐在她的车里我们朝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进发。商店里都是夏装,也有的店进了新款的秋装。我们在人民百货等一些大商场里一个点一个点地逛,然后把中意的衣服都试一遍。她看中了一件宝蓝色衬衣,穿出来问我怎么样。 我一看,那件衬衣设计得简洁而别致,把她的气质凸显出来,显得低调而月兑俗,素净而清雅。我毫不吝啬地赞,把她夸得笑容变浓。等她换了衣服出来,我说已经付过帐了。 她又是一惊,我笑,说一件衬衣而已。我只是,想在今天尽可能地对她好…… 后来又买了一些东西,中午还去吃了泰国烤肉,我们俩自助烤,烤得不亦乐乎。 下午我问她想去哪儿,她想了想,说天热,去海洋馆吧,又去了海洋馆。那里有大片大片纯净的蓝,的确让人感到凉爽安宁,却也让我觉得悲伤凄凉。 晚上她问我是不是累了,我摇摇头,说还想玩呢,问要不要去看电影。 她说好,我们又去了电影院。进去时我买了爆米花,她看我,眼神不解。我想她肯定是想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我只是灿烂地笑,说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吃爆米花的吗。 大屏幕上开始上演一对俊男靓女的爱情,相识,相爱,误会,分手,两年后一次异国旅行又再次相遇…… 我吃着爆米花,看着光影流转,想起七年前也和程笛看过几场电影,那时青春飞扬,不考虑未来,只知道把感情都掏出来给对方,小误会,小吃醋,小打闹,全都是美好,完全没想到高考一结束噩梦就来临…… 程笛坐在我右手边看我吃得欢快,自己却不伸手。我抓起一颗朝她嘴边送去,“喏?”示意她张嘴。 她没有表情,亮亮的眼睛看着我,终于张嘴。我把那颗爆米花再往前送一点,她的唇接住了,也含住了我的食指指尖。 我没有收手,她也没有松口,凝视着彼此,一动不动。 我的手指感受着她嘴唇的绵滑温软,而我的唇很想吻她,很想,在这里,在黑暗之中,也在光亮之中,在前后左右都有人的时空之中,无所顾忌地,狠狠地吻她。 可是没有,尽管心里的冲动如海潮般拍过来将我全身浇个湿透。而她,也终于松口。 我把右手收回来,笑:“爆米花很甜吧,你要不吃我都吃光喽!” 她慢慢嚼着那颗爆米花,光影在她的脸上流动,照亮她幽幽的眼眸。 我撇过头去,“你看这两个人,闹来闹去,还是在一起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分手嘛,真是的,浪费两年的时间!” 她转过头去,看着大屏幕。 电影散场,我们走出影院,已经是晚上九点。我陪她走到停车场,车里副驾上是我放在那里的茉莉花,那上面有骨朵已经迎着夜色在绽开,在这暗夜里如同天使,娇柔,纯洁,易折…… 她转身拉车门,说我送你回去。我笑着摇头,把要流出来的泪逼回去,在她还没有转身时,说:“你回去吧,以后,不用再联系我。” 她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住,半响不动,最后终于转过身来,眼里的泪在夜色下显得那么凄美。 “你今天陪我一整天,就是想以后都不要见面?” 我看着她的脸,说:“是。没有必要,再不见面。” 她眼里有泪却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你是这样的打算,断绝了七年音信,回来见了三次,然后说,再也不见面?” 我知道她心里的痛,因她的痛心里更痛,但我的选择只有点头。 “很好,萧宁你够狠!”她盯住我,吐出一句。 我扯出一个笑,我知道那笑淡得接近于无,接近于苦涩,但我还是笑,除了笑,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做什么。 她一直盯着我,眼神越来越冷,终于她拉开车门,将座位上的茉莉花端出来,“哐当”一声抛在地上,“如果我以后再联系你,我就不叫程笛!” 我看着那青花瓷的花盆裂成几块,但又被土粘着无法散落,就好像我的心,已经碎裂却还要用理智把碎片粘在一起,多么残忍,连痛苦,都得不到痛快。 而刚刚绽开的花朵已经折掉,将断未断地垂着,也痛苦不堪。 程笛看了地上的茉莉花一眼,又盯住我,泪滑下脸庞。 我迎着她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庞,那么清丽的脸庞,七年后褪去青涩更加美丽的脸庞,把它,变成新的记忆,镌刻在我的心脏。 她看着我长久地默然不语,终于绝望,钻进车门,“咵”地一声关上,很快车子呼啸而去。 我看着银灰色的车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感觉到她在退出我的生命。 凉凉的夜风迎面吹来,而泪,却逆着风飞落…… 第10章 .排山倒海 地上的茉莉花在哭泣,我不忍看,但我也不舍得把它丢弃在这里,于是我把它抱回了家。 我用宽大的胶带缠住花盆,让它在窗台慢慢疗伤,就像我的心脏,虽然破碎也要努力缝补起来…… 第三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寄信人那一栏一个字都没有。回家打开一看,是我给程笛买的那件衬衣。我苦涩地笑,你竟然不想留下我的任何东西么,那么以前的那些小卡片,那些小礼物,是不是都已经被丢到垃圾场焚化…… 这以后的一个月里果然没有再联系,就好像我的世界从来不曾出现过一个叫程笛的女子。我仍然恪尽职守地扮演着属于我的角色——司明的女朋友,爸妈的好女儿,司家的准儿媳……每个周末要么在司明家,要么在我爸妈家,有时其它时候也陪他们。 爸妈见我回家总是很高兴,觉得在外飘荡七年的女儿终于回到他们身边了,其他亲人见到我也很高兴。女乃女乃住我家,我回去就和她睡一张床,夜晚她总是给我掖凉被,说要不盖好不然你牙又要痛了,然后给我絮絮地讲以前的旧事。 我又到乡下外婆家住了一个星期,外婆和外公都健在,七十多了,但身体健康,有时还下地。外婆的孙子孙女不少,但似乎最疼我,听见我要去就把院子里熟了的葡萄摘下来放表哥家冰箱里冻着,专等我去吃我爱吃的冰冻葡萄。外公平时不苟言笑,但开心时冷不丁地就来个笑话,一次我去山上玩下了大雨专门跑去接我。 外公外婆伯伯舅舅表姐堂哥都问我的婚事,我挤出笑容说,快了,快了…… 和他们在一起我才能一次又一次地肯定我的选择是对的。那么多亲人,都那么疼我,我怎么能够伤害? 闲的时候我又会想起程笛,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还是对我已经变成恨?还是决定忘掉我,从她的记忆里删除我? 看着窗台边上的茉莉花,我和她一起买的茉莉花,她费尽心思要我养着的茉莉花,我像是看到了我们曾经的感情,被这世俗生生折断的感情,被懦弱的自己生生掐死的感情…… 但是花竟然比人要坚强,虽然折断了一枝,但其它枝叶还慢慢生长着,吸收阳光,吸收雨露,还有我定时给它浇的清水和液肥,在这炎热的夏季努力回复生机…… 看着花儿,我只能嘲笑自己,那么懦弱的自己,那么胆小的自己,那么自私的自己…… 好在到了八月下旬要开学了,我开始投入工作——熟悉新同事,熟悉学生的资料,备课……好在,还有汪眉和伽岚,和她们在一起时,我还能找回原来的我。 有一个周末伽岚约我和汪眉吃饭,我们三个聚到了一家饭馆。 吃着吃着,我发现伽岚的神色有点烦,正想问怎么回事,汪眉碰我的胳膊,“喂萧宁,你还是不是朋友?” 我诧异,“当然是啊!” “那朋友有难你是不是该拔刀相助?” 说得像我是江湖女侠似的!我笑,“想让我做什么你就说吧!” 汪眉朝伽岚看去,“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伽岚问。 汪眉朝我努了努嘴,“萧宁啊,让她装成你女朋友!” 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伽岚看我的样子,笑,“你吓着她了!” 汪眉瞪我,“是吗?她不是学英语的吗?难道脑袋还没有我开化!” 我学英语的你也要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死党突然变成了les,和自己一样对同性有感觉,叫我怎么不吃惊! 我看了看汪眉,又看了看伽岚,“喂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汪眉正想说话,伽岚止住她,示意她自己来说。原来伽岚在大三去法国做交换生的时候和一个女生彼此有了感觉,但回来就分了。前段时间她在一个酒吧友情替驻场的朋友唱歌,没想到被台下的一个叫陆丽莉的看上了,正在追她。本来潇洒如伽岚是可以干脆地拒绝地,而且也这么做了,但那个陆丽莉却不屈不挠一直追求。 我目瞪口呆,伽岚怎么会涉足les呢?虽然她性格独立剪了短发,但人还是有妩媚细腻的一面,看不出来啊!我以前也从来没听她或者汪眉说起过啊! 汪眉拿着筷子作势敲我脑袋,“你说你,蒸发了七年,你关心过我们吗,啊?” 我缩缩脖子,“我的错我的错。”转念一想,不对啊,于是说:“上次打球你不是还问我伽岚和康锴配不配吗?” 汪眉撇嘴,说伽岚也不一定就要喜欢女的啊。 原来伽岚是个双,还说是死党,我这个死党做得也太惭愧了!而且看伽岚那么大方地谈她的同性恋情,哪怕旁边的人看她她也毫不在意,我真是钦佩又羡慕——也只有特立独行如伽岚才有这种潇洒。 话题又转向我,“你到底帮不帮啊?”汪眉问。 “我帮什么?怎么帮?” 汪眉说了她的主意——就是让我假扮成伽岚的女朋友去示威,借此摆月兑那个陆丽莉。 我不服,“你怎不主动献身呢!” 汪眉又瞪我,“你罪孽滔天还没恕完呢!” omg,我犯下的罪还罄竹难书了我! 于是在汪眉的强力推动下一个甩人计划就新鲜出炉了——下周五我们一起去陆丽莉约伽岚去的d调音乐酒吧,由我这个伽岚的“女朋友”当场给陆丽莉一个下马威。 其实我心知汪眉在打着帮朋友的名义看我的热闹,伽岚也清楚这个主意既可行也有汪眉的玩闹心在,但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估计大家日子都过得无聊了,需要点刺激。 三人分开时汪眉还斜着眼瞪我,“穿得靓一点,别给伽岚丢脸!” 我说汪大小姐我知道了,扮靓我还不会吗! 周五晚上果然我们三个就在d调音乐酒吧外见了面,伽岚和汪眉看见我都是眼前一亮。 “哈哈萧宁,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汪眉时刻不忘调侃我。 为了配合伽岚的艺术家气质,我特地穿了件黑色衬衫裙,还配了亮闪闪的链子,头发弄个临时卷让它张扬起来。 汪眉绕着我转了一圈,“要是配个墨镜就有明星范儿了!” 我笑,“这会儿要天黑了好不好!” 汪眉让我挽上伽岚装亲密,三个人就这么进了音乐酒吧。 这音乐酒吧装饰得不错,亮与暗的布置很巧妙,不管客人是想让别人瞩目还是忽略都能找到很好的位置,舒缓的音乐如流水般流淌着。 但我一进去就发现不妥了,原来这里清一色的女人,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处,或品酒,或聊天,或打牌。 我转向伽岚和汪眉,伽岚笑,汪眉脸上是狡黠。 “你以为陆丽莉那种人想约会会约在一般的酒吧?”伽岚说。 我哑口无言,只是心里有些慌乱——我从来没来过这样的酒吧,这种把女人之间的暧昧公之于众的酒吧。 好在不是我一个人。 我瞪汪眉和伽岚,“你们出气了吧!”神色恢复了大方,心里却叫苦——我这滔天罪孽要什么时候才恕得完呢! 汪眉撇撇嘴,不以为然。 我们选了一个比较亮的位置坐下,再叫了几杯酒。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我问伽岚。 “只来过几次。” 汪眉眼里闪着新奇兴奋的光,“我可是第一次来!” 我无语,姐我也是第一次来好不好? 三个人就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几分钟后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我抬头看她,她棕黄色的头发卷在脑后,一身淡粉的超短裙,看起来是个俏丽时尚的女孩子。 但是很快我印象就变差了。 “伽岚你来啦!我还怕你不来呢!”那女孩子坐到了伽岚左手边,而我在她的右手边。 汪眉掐了我一下。我朝她眨眨眼,意思是看我的。 我立刻挽住了伽岚的胳膊,腻腻地说:“新朋友吗?岚岚介绍下?” 伽岚会意地笑,朝我这边贴了贴,“这位是陆丽莉,这位是我女朋友,萧宁。” 陆丽莉转向我,目光冒出刺来,“你是伽岚的女朋友?” “不然呢?”我挑眉,“伽岚跟我说起过你,说你在追她,我说现在的小妹妹都怎么回事,人家有家有室的人了还缠着不放……” 陆丽莉盯着我上下打量,“呵呵,那又怎么样!在中国同性又不能结婚,你们有法律保障吗?就算我追她,也算不上小三。” 够嚣张。 “你说得也对,人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不过,我们家岚岚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对吧岚岚?” 这台词腻得我自己都要吐! “当然只喜欢你一个!”伽岚捋了捋我散在肩上的长发,手指轻动间,情侣的暧昧散发出来。 “所以说小妹妹,你还是另外找一个好了,岚岚不会喜欢你的。”我把下巴搁在伽岚肩上,装个小鸟依人。 汪眉想笑,但又拼命地忍住。我看她忍得那么辛苦自己差点也要破功。 “你也看到了,我有女朋友了,而且她很漂亮很优秀,我凭什么要喜欢你呢!” 陆丽莉想用目光把我吞噬,“那又怎么样!我不漂亮吗!优秀,你哪点优秀!” “我优不优秀与你无关,只要岚岚觉得我优秀就对了,是吧岚岚?” 没等她答话,我又说:“你说你对我们家岚岚一见钟情,你大概不知道,岚岚那天那首歌是对我唱的,你说你,明明岚岚心里有人了你还死皮赖脸,有没有点自尊啊!” 又转向伽岚,“岚岚你那天唱歌我都没听到,你再给我唱唱嘛!就唱给我一个人!” 伽岚看我,知道我是在以牙还牙,发泄对她和汪眉整我的不满。 她潇洒地一笑,“好啊!宁宁你想听我就唱。”暧昧的眼神递过来,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伽岚站起来,也不理陆丽莉,直接走到吧台服务处。 很快整个酒吧就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前奏。 伽岚站到了表演台上,拿起麦克风说道:“大家好,今天很高兴站在这里,我想给我的女朋友唱首歌,《排山倒海》,希望大家捧场。”她暗棕色的短卷发在灯光下流转着光影,身上是黑白条纹蝙蝠衫搭黑色五分铅笔裤,神色坦然大方,很有歌星的范儿。 酒吧里掌声响起,四处的目光都转向她,看伽岚的目光投向我,又转向我,连灯光都故意地晃到我这里。 我尴尬得不得了,但是看大家看过来,只好露出大方的笑容供大家欣赏。 而我稍微转头时却看到了一个人——程笛!她和一个长发女人坐在一个接近角落的位置,那女人一身艳丽红裙,端着红酒喝了一口,又凑到程笛耳边说了什么。程笛的目光投向我这边,眼里的情绪我看不清楚。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程笛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举动暧昧…… 汪眉也看到了程笛,附耳问我:“程笛不是结婚了吗?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她也是拉?” 我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她不是,应该只是陪朋友来的。” 汪眉撇撇嘴,“那可不一定噢!” 而伽岚富有穿透力的歌声已经响起: “以为断了这份爱 就能笑着醒过来 但不明白你在我心中 地位无可取代 恐惧永远都会在 只能想着你的脸 记取那灿烂 汪洋之中谁来守候你寂寞的帆 晴空之下谁来垂怜你眼里无声呐喊 爱情只剩一丝呼吸 排山倒海也为你而来 桑田沧海也等你回来 ……” 这个旋律我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我很熟悉它的原版——thereyou’llbe。伽岚站在台上边唱边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而我却知道她的目光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我强迫自己看着伽岚而不是另一个方向的程笛,还露出陶醉而感动的笑容。 等伽岚唱完,热烈的掌声响起,还有人发出尖叫。就像我的实力在羽毛球场上超人一等一样,伽岚的实力在这个时候也展露无遗,像明星那么耀眼,难怪那个陆丽莉会对她一见钟情。 她放下麦克风朝我走来,而我也很应景地起身走向她,在大厅中央来了一个深情拥抱。四周又是掌声和嘘声。 伽岚放开我时我说,“你都当众表白了,我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她愣了一下,我附耳说麻烦去帮我调“thereyou’llbe”,她笑,转身离开,而我则走向表演台。 第11章 .thereyoullbe 我倒不是想出风头,实际上这个主意是我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因为我看到程笛旁边的女人伸手搭在了她身上,而她竟然听之任之…… 我来到舞台上,发现视野开阔很多,程笛和红裙女人就在对面,边说笑边品着红酒。 程笛穿了一件很修身的白色衬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长发散在耳际,在知性中显出几分风情。 知性中的风情,程笛的这一面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来不及见识。而此时她坐在那里,手里的酒杯微微晃动,把这一面展现给她旁边的女人。 旋律又响了起来,还是和刚才同样的旋律,我开口说:“刚才我女朋友唱了一首《排山倒海》,我歌声没有她好,但我也想唱一歌给她,让她明白我的感情……”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伽岚站在台下站着我,坦然接受众人的目光。 “歌的原名是thereyou’llbe,中文名是,有你相伴。” 我唱歌远不如伽岚专业,音色也没有她那么富有磁性和穿透力,但我有一个优势,就是我会唱英文歌,而这首《排山倒海》的英文原版“thereyou’llbe”正好被我唱得烂熟于心,大学里每次k歌都唱,我甚至在班上联欢会时用这首歌献过丑。 我刚唱完第一句,台下就响起了掌声。但我并不关心这些,朝伽岚的方向看去,目光却越过她看向后面的程笛。 “whenithinkbackonthesetimes,andthedreamsweleftbehind 当我想起从前还有那些我们没有完成的梦想 i-llbed‘causeiwasblessedtoget,tohaveyouinmylife 我很高兴因为在我的生命中有你是多么幸运 whenilookbackonthesedays,i-lllookandseeyourface 当我回忆过去眼前就会浮现你的脸庞 youwererightthereforme 你总会在那守候着我 …… inmyheartthere-lwaysbeaceforyou,forallmylife 在我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i-llkeepapartofyouwithme, 我会珍藏对你的记忆 andeverywhereiamthereyou-llbe 不论我到哪里你都会如影随形” 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痛苦,太多的时候,你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太久的时间,你占据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管你在哪里,我总是想着你,你像我的影子,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如影随形…… 而程笛在不远处望着我,她身边的女人也看向我,优雅地品酒。 唱着唱着,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因为我唱的这份爱,太过刻骨铭心。 九年前,我们在青葱校园中相遇,慢慢占据彼此的心,从此再不曾离去。 然而热恋之中的感情被生生掐断,那份热烈很久才被时间冷却,但仍然烫伤了心脏,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如今再次相逢,你已为人妇,而我也将嫁与他人为妻。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很爱你,却要冷漠地转身离去。 唱到最后我已经情不自禁,眼前只有程笛,只有,程笛,而伽岚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邃。 歌声落下,我感觉自己的生命都被掏空了。伽岚走上台来,抱住我,说:“iloveyou,baby……” 我看着她的眼神,明白了她说的意思,也说:“iloveyou,too”,然后任她拥着我,托着我无力的身体,靠在她的肩膀上去看程笛。 台下掌声和嘘声四起,我的心却沉入无涯深海。 伽岚揽着我回到位置上时我看到程笛站起来对旁边的女人说了什么,两人就拿起包朝酒吧门口走去。 我的目光跟过去,汪眉和伽岚的目光也跟了过去。 她们走时要经过我们的位置附近才能到门口,而那个红裙女人和程笛走过来,靠近我们时突然喊了一声:“伽岚。”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红裙女人,她竟然认识伽岚。 伽岚答应:“菱姐。”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红裙女人说。 伽岚点头,并不说我们都认识程笛,虽然她自己无所谓,但她很懂得别人需要掩饰。 “呵呵,这是你女朋友吧,挺漂亮的!你们一个唱中文,一个唱英文,一唱一和,羡慕死别人啊!” 我看清了那个“菱姐”,她一头长卷发,鹅蛋脸,妆容精致,艳丽性感。 “菱姐过奖了!” “我今天还有事,既然她们都是你朋友,下次到我的会所来美容啊,会员价再打折!” 伽岚微笑,“好啊!” 红裙女人转身对程笛说:“我们走吧。”语气从爽朗转为温柔。 程笛看都没看我,点点头就和红裙女人离开了。 我站着发愣,突然汪眉锤了一下我的肩,“你还说程笛不是,我看就是!” 伽岚说:“算了汪眉,我们管不着。” 汪眉“哦”了一声,又瞪我,“你唱歌竟然唱得这么好了!不过怎么唱得一脸哭相?” 我扯出一个笑容,看到陆丽莉还站在旁边,就抱着伽岚的胳膊说:“那是因为想到我和岚岚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啊!” 陆丽莉看了我和伽岚一眼,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迎着夜风散步。我想起今晚看到的程笛,那么漂亮,那知性而风情的一面,和她旁边的“菱姐”相得益彰,我的心在痛,觉得无法接受。 我放手是为了不伤害我的家人,也是为了成全你的幸福,可是你,却不要我的成全,而是转身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这要我如何接受? 伽岚看我沉默,开口说:“今天可要谢谢你,帮我成功地打发了陆丽莉。” 我无力地笑了笑,“没什么。” “那个菱姐是我去她会所按摩的时候认识的,她叫洪菱,开了家美容会所,也叫红菱,红色的红。” 我转头看她,她这会儿说起那个菱姐是什么意思,我正想问那个菱姐呢,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伽岚接着说:“她也是les。” 汪眉凑过来,“伽岚你觉得她和程笛是什么关系?” “她可能看上程笛了吧。她二十八岁,有能力,有外表,有钱,还单身,两人还挺配!” 一句话像大石头一样砸在我心脏上,我本能地就反驳。 “配什么!程笛已经结婚了,也许她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伽岚轻笑,“结了婚又怎么样,这个圈子结婚了的les也不少。你肯定觉得在法律和道德上都说不通,但你也知道这是在中国,虽然你是同性恋没人把你浸猪笼,但是家里的压力,社会的压力……所以很多人会选择结婚,而结了婚又喜欢不上男人,有时候就会混混圈子……而且,结了婚遇到喜欢的再离也是可以的……” 我一向佩服伽岚的特立独行,但这件事上我没有办法像她那样轻松看待。程笛结了婚,再和女人搅在一起那算什么?婚外恋?我提出不再见的原因之一不就是害怕逾越这道德的界限吗? 程笛不和我在一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一样的性质,只是,我会很心痛,而且,很气愤…… 汪眉啧啧两声,“看不出来程笛是这样的人啊!虽然她不爱和人打交道,一向不冷不热的,但我一直觉得她挺清纯的,不刻意去附和什么!” 我抿着唇不说话,心想汪眉说的程笛是哪样的人,喜欢女人的人?还是脚踏两只船的人?也许都是吧。 伽岚看着我,“萧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和汪眉?” 我明白她从我唱歌看出了什么。 汪眉跳过来,“对啊对啊,萧宁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们,你和司明感情挺好,才不会是为了他哭的!” 我不想隐瞒她们的,而且她们也能坦然地接受同性恋情,可如果我此时告诉她们我和程笛的故事,加上她和那个菱姐今晚在les酒吧出现,我无法预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平静的生活是不是又会出现变数?所以我选择了隐瞒,但我也不想对我的挚友撒谎。 “算了,我这会儿不想说,你们别逼我好吗?” 她们听到我语气颓丧也不逼我了。 “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只强调一点,不管你做过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汪眉都会是你的朋友……”伽岚弦外有音地说。 汪眉也凑过来,“对啊对啊!只要你别说你是外星人!”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朋友,眼眶再次湿润了,我这辈子是多么幸运,竟然能够认识汪眉和伽岚这样的朋友! 回到家里我心里绷着,在想着一些事情——洪菱是不是真的在追程笛?洪菱看起来是个那么有魅力的女人,程笛会喜欢她吗?她这会儿在做什么?还和那个洪菱在一起吗?她们会做些什么? 越往下越不堪,越不安。实在无法想象到程笛和那个女人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暧昧?已经开始谈情说爱?还是已经发展到了,床上? 想到程笛和那个女人亲热的画面就觉得无法忍受!我的程笛,那么美的程笛,虽然亲密我们也没有到最后一步的程笛,这会儿会不会和另一个女人在床上,痴缠? 心里难受到极点,我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 是不是要打给她?也许她们一起离开后就分开了呢?也许她们只是普通朋友呢?就算不是普通朋友也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呢? 自己不是那么绝情地说不要再联系了的吗?不是决定从此退出彼此的生命了吗?如果我打电话过去那又算什么? 我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心里的煎熬却越来越深。 又看了看手机,已经到了十一点。这个点儿的话,是不是该发生什么了? 想起程笛的美好完全在另一个女人眼前绽开的画面,我忍不住了,飞速地按脑海中的那个号码——她的所有短信和来电都被我删了,电话号码更是删了。但是我却清晰地记得那个号码,那个我越想忘记越记得清楚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然后自动断掉了。我心里更急,她在忙什么?连电话都忽略了! 又马上按了过去,铃声在响,我的心急到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必须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终于,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喂?” 是程笛的声音,我一颗心回到身体里面。 “是我。”我想她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传来衣服磨蹭的声音。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感觉很漫长,周围的一切都停滞,只剩下电话那头的气息。 “有什么事?”毫无感情的语气。 衣服磨蹭的声音还是在继续,而程笛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我想到什么画面,心里一急,月兑口而出,“程笛你可结婚了!” 那边沉默了,噬人的死寂,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声音。 “我结没结婚自己还不知道?我的生活不用你来干涉!”非常恼怒冷淡的语气。 “你准备做道德家吗!教好你的学生就行了,我下地狱也不用你来管!”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我看着手里的手机,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忘记了呼吸。 是啊,我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的生活,即使她和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又关我什么事?她要是理智起来比我还强大,她的婚姻,她的感情,她自己知道负责。而我这样去干涉去指责,只是因为我无法忍受我放手以后她仍然选择女人,而且那个女人不是我…… 第12章 .1﹢1 此后的生活过得索然无味,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程笛的气息变化,无法忘记那天晚上她恼怒冷淡的语气,无法忘记她的话: “我的生活不用你来干涉……我下地狱也不用你来管!” 可笑的自己,明明说了放手,明明自己单方面要切断联系,看到时她自己却又不平静了,尤其当看到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那种涩与痛,无法言喻……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遇到程笛,潇洒就离我远去。哪怕我现在看起来仍然热情大方不缺朋友,但是程笛给予我的东西,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实质的联系?她没有干涉我的生活,也没有背叛我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 算了吧,让一切都随风而逝,我有我的路,她有她的桥,我们的人生,现在就该是两条平行线,不相交,不干涉…… 就这样进入了九月,学校开学了,我开始投入教学,无论我的心是不是能全部投入,至少我要努力投入,不去想程笛,不去想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和谁在交往,又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老师退休了,我接手了她留下的两个高二的班级。第一次上课,看着下面四十多张青春洋溢的面孔,我不由得感叹自己老了,脑海中又浮现出九年前的一幕…… 那个清晨我停好自行车一路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往二楼的教室冲。这是高二开学第一天,我可不想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四十多双眼睛走进教室。 “嗙”,谁知道我走得太急一下撞上了拐角处的人,对方抱着的书掉了一半。我立马捡起地上的书连说了三声“对不起”,抬起头时才发现是程笛,那个上个期末转到我们班基本不怎么说话的新同学。 她的眼神有些恼怒,但是很淡。铃声就在我们的目光交汇时响了起来。 “快走要迟到了!”我喊了一句,然后不管我们熟不熟就拉着她冲进了教室。 “萧宁你差点就迟到了!”同桌汪眉说道。 我没时间回她话,连忙坐下,朝讲台上一看,“哈,薛嬷嬷还没来!”然后打开书包抽出英语课本。 “人家说新学期新气象,你看你,毛毛躁躁的……” “要你管!”我斜了汪眉一眼。 “来了来了!”有人小声说。 我赶紧坐好,打开英语课本翻到第一页。 薛嬷嬷穿着她典型的青色套裙走了进来。 “大家暑假过得还不错吧,新学期开始了,大家可要收心了。我呢,有一个计划要跟大家说,就是我希望我们七班的同学在英语学习上能发挥互帮互助的精神,成绩好的帮助成绩不是很理想的,大家一起进步!至于谁和谁结成对子呢,双向选择!” 我和汪眉互看了一眼——又是什么馊主意啊! 薛嬷嬷接着解释她所谓的“1﹢1”计划,就是让一个英语成绩好的同学和一个英语成绩不那么好的同学结成对子,一起学习,提高英语成绩。她又说了一大堆“1﹢1”计划的好处,最后来了句:“必须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 此话一出,全班大眼瞪小眼,我和汪眉都去瞄班上明显很失望的两对,然后默契地偷嘴笑。 下课铃声刚响,全班像水烧开一样沸腾起来。 汪眉转过身来“深情”地看着我说:“萧宁,我就是你的了……”说完还想拉我的小手,我做了个吐血的动作。 “不行,汪眉你霸占萧宁那么久了,想问问题多方便啊,你还是把萧宁让给我吧!”我左手边的罗佳琦马上反对。 “不行,萧宁是我的!”后排的马倩倩喊。 “停!我受不了你们几个了!我知道我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轱辘见了都要爆胎,你们也不用这么捧杀我吧!你们几个大小姐就饶过我吧啊!上学期我让你们陪我去英语角,一个都不去,说什么要买衣服,要看电影……这会儿要找我啊,算了吧,还是让我清静一下吧,你们哪个我都得罪不起……” 我可不敢答应她们之中任何一个的邀请,不然我的周末就泡汤了,肯定是这周末拉着我要去城西逛那个小吃街,下周末拉着我去市中心逛女人街……就算我真板起脸来说我们该学英语了,我自己也别扭得慌。 “我内急,去wc了!”扔下一句话后我脚底抹油开溜。 晃了一圈回教学楼时看见程笛走在前面,她正往薛嬷嬷的办公室走。 我发挥自己脸皮厚的特点,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程笛!” 她僵了一下,回头看我,脸上微有恼怒。我敏感地意识到她不喜欢我这样自来熟,但是对她这样的人不自来熟的话恐怕半年都不会说上几句话。 “不好意思,才把你撞了,这会儿又吓到你了……” 我诚恳的道歉让她的恼怒消了下去。 “有事儿找薛嬷嬷?” 她点了一下头。 “什么事呢? 她想了想,吐出一句,“我不想参加那个1﹢1……” “哦?为什么呢?” “不喜欢。” “噢?这个恐怕有点难,薛嬷嬷的脾气可不好。她辛苦想出来的计划你不执行后面可能不好过……”我头脑一热,蹦出一个主意,“不如我和你一组怎么样?我知道你英语成绩其实不差,我就是烦了我那几个朋友,不如你和我一组,算是帮我一个忙?”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和你一组?” “对啊?要不要和我1﹢1?” 程笛幽幽的目光看着我,半天不说话,我只好耐着性子等她。 她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而且做决定的时间之漫长让我感觉我是在求她似的。就在我的耐心快要消失前一秒她终于答了一声“好”。 我想我萧宁又不是魔鬼,至于让你这么犹豫么?当然脸上没表现出来,而是再一次自来熟地拉起她的手,“走吧,不用去见薛嬷嬷喽”,然后朝教室走去。 程笛手上的清凉传到我手中,在这还很热的初秋让我不想放开。我偷偷地瞄她,心里在想这是个怎样的女生呢,长得挺好看,但是话太少,冷冷淡淡的,是她天生就是这种性格还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教室,汪眉几个正等着我。我本来正要松开程笛的手,看见那架势便紧紧握住不放了,也不管程笛想要从我手里抽出她的手。 “哎呀,大家在等我啊。”我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当然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答案!” “亲爱的们,我已经,”我双手抱住程笛的肩,感觉她身子一僵,“和程笛同学结成对子了……是吧程笛?” 程笛仍然没什么表情,只点了一下头。 “好啊萧宁,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竟然宁愿绑架人家新来的同学也不愿意和我们结成对子!”汪眉马上声讨我。 “呀,你说说,我选你们其中哪个都要得罪另外两个,还不如都不选,多公平!” “你!……” “好啦好啦,我给大家赔罪,放学请大家吃冰淇淋好吧!” 一群人又闹了一会儿才放过我,我却哀叹这周的零用钱又打水漂了。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当初偶然地闯进了程笛的世界后来我们会是什么关系,或许只是一般的同学,碰面时打个招呼,甚至不打,不碰面时绝不会有交集。只是没想到,后来的发展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此时台下四十多个花季少年看着我,青涩未褪,让我的心隐隐作痛。似乎,我不应该选择在高中当老师,因为这里时时刻刻都能提醒我程笛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在我最美好的的那段青葱岁月里…… 新班级教得还算顺利,都是些为了高考受苦受难又努力的孩子,而我下了讲台也没什么架子,一个星期后就跟他们熟悉起来。活泼的几个课下开始跟我八卦,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啊,是不是结婚了啊,要给他们发喜糖啊……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工作重新成为我生活的重心,把我前进的脚步推入人人赞成的正轨。 一天伽岚打电话来。 “去按摩?红菱美容会所?” “对啊!我每个月都去,那里按摩师手法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实话说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按摩,我更习惯用打球来放松身体,但是我答应了伽岚,因为我想去见识一下那个菱姐,出于某些明显而我不愿细想的原因。 于是我按照约好的时间去了。跟着伽岚跨进红菱美容会所一种舒缓的气氛就笼罩过来,温柔的灯光,轻缓的音乐,青绿的植物。 伽岚很熟悉这里,我跟着她办好手续后就和她往按摩室走。前面一个淡蓝色的背影闪过,马上又消失在拐弯处。 程笛?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萧宁你肯定眼花了,以为哪里都能看到她啊。”于是继续往目的地走。 我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要我月兑了衣服按摩还真是有点难为情。但是看伽岚那么自然,我也只好努力把不安压下去。 幸好按摩师是两个女孩子,不然我就得钻地缝里去了。给伽岚按摩的那个女孩慧佳看我不自然,说道:“阿莹可是菱姐亲自教的徒弟,手法很好,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以后你还点名找她呢。” 菱姐的徒弟?难道那个菱姐也会按摩? 已经趴在按摩床上的伽岚给我答疑解惑,“菱姐是这儿的金牌按摩师,不过很少给客人按摩。” 这个我理解,她已经是老板了,怎么还会和下属一样亲自操劳呢。但是阿莹的一句话让我心一跳。 “菱姐是很少出手了,不过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 如果是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如果我并没有眼花,如果我看到的背影真是程笛,那她在这儿做什么,很好的朋友菱姐就会出手,那么程笛算其中一个吗? 我看了看伽岚,她的裹了大毛巾,头上也是,但是背部全部**出来,再看看站着的自己,毛巾遮住了胸部及其下部分,但还是很暴露了。 想象到程笛也这个样子和那个菱姐待在一起,我脑袋轰地一声。 “萧小姐?” 阿莹的一声喊才终止了我杂乱的思绪。见她指了指按摩床,我只好顺从地趴到上面,把毛巾从背上放下去只遮住。 阿莹的手法应该很好,然而我僵硬地趴在那里没有什么感觉,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让我无法专心享受按摩。 月光嫁纱(gl) 第17章 .月光女神 而这完美配对在接下来的十一游玩里更是被证明了…… 十月一号那天下午六点我和司明到了名桂度假山庄。车刚靠近山庄,桂花的香气就扑鼻而来,下车进了山庄,只见葱茏的桂树上黄色的桂花若隐若现,芳香浸入心脾。 “好香!”司明开心地喊。 我也笑,真的很香。 有服务生迎上来,带我们去了山庄的宴客厅。宴客厅布置得很西式,两边有长桌,雪白的桌布上全是各式美食,瓜果点心等。 “派对七点才开始,两位要不先去房间休息一下?” 我和司明便随服务生沿着宴客厅旁边的通道去房间。到了一个房间前停下来,服务生说就是这里了。 我一愣,叫住他问:“我们两人一个房间?” 服务生把单子拿出来看了看,“对,你不是司先生的家属吗?所以你们公司安排你们两人一个房间……” 还只是准家属而已啊! 我想让服务生增加一个房间,司明却拉住我说:“就一个房间吧,你还怕我吃了你?”脸上是好笑的表情。 我叹了一口气,和司明进了房间。环境很好,光线不错,窗外还有桂树,但是里面放着一张双人床…… 司明从背后揽住我,“好了,我们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说得这么含糊暧昧,我真想拿锤子敲他脑袋。 司明放开我,打开手提箱,说:“先换衣服吧,我们家宁宁要在派对上美美的。” 我无语——不就是个公司的派对吗?还特别叮嘱我要穿得靓丽。 “那你先出去。” 司明耸耸肩,一脸无奈,离开了房间。 我翻开箱子,找出自己的裙子换了,又散了长发,站到镜子前——裙子刚盖住膝盖,清新而靓丽的黄色,肩上是精致的褶皱,腰间是和裙子合为一体的蓝色收腰褶皱。 可还差了什么。 我把水晶色高跟鞋翻出来,叹了口气,还是穿上了。 型是有了,但是脚上不怎么舒服。平时我不怎么穿这么高跟的鞋子,因为不适合在教室里走动,周末在家更是不用穿。 但今晚没有办法,穿就穿吧。 开了门,司明一进来眼睛就发亮,“宁宁你好漂亮!” 我瞪他一眼——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不好! 他却伸开双臂抱住我,“我都不想让别人看到你了!” “那我换身别的?” 他松开我,“算了,他们看得见模不着!” 我笑起来,觉得他真是可爱。 只是,程笛会以什么样子出现呢?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在想。 七点快到了,司明也换了白衬衫和西裤,穿得绅士一般,和我去了宴客厅。 大厅里已经有了五六十个人,散在各个角落,有的聊天,有的吃点心,有的喝酒。 我看看旁边精美的挂钟,正好七点,而众人都转向一个方向。 宴客厅旁边的门口出现了一对璧人——程笛和郭建祥。 程笛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鱼尾抹胸,蕾丝点缀,显出修长而流畅的曲线,长发盘得精致,白色的珠链在颈上灼灼生辉。 我呼吸一滞——此刻的程笛,不张扬不华丽,却像白色玉兰般典雅,又如月光女神般高贵。 此刻我才这么清晰地意识到,程笛,当年穿白色连衣裙的青涩女孩儿,如今已经是如此优雅清丽的女人了。 只是,这么美丽的女人却不属于我,而是她挽着的男人,郭建祥。 郭建祥穿白色丝织衬衫,黑色西裤,也优雅成熟。 真的很般配…… 掌声响了起来,那对璧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中央。 郭建祥脸上是大气的笑,开口说:“大家最近辛苦了,难得今天有机会,大家都好好放松,和自己的家属、同事、朋友,玩得高兴!” 看来他不尚高谈阔论,走亲民路线。 “我们大家先来干一杯,然后是舞会,大家跳得高兴,吃得高兴,喝得高兴!” 他和程笛端过服务生送来的酒,其他人也端起酒杯。 “干!”他豪迈地举杯,转向身边,微笑着和程笛碰杯,又和身边的员工碰杯,然后一饮而净。 程笛也端着酒杯优雅地喝起来。 一片碰杯声。 司明和我碰了杯,他也一饮而净,而我小口小口地抿着酒,目光看着程笛。 程笛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到我身上,幽幽然然。 我的呼吸又滞了一下,因为她的目光,那如湖水般清澈而深沉的目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如涟漪般荡开,却又很快消逝…… 音乐响起,郭建祥牵着程笛滑入舞池。 不少人也和自己的伴侣进了舞池,有的则在旁边看着,一边欣赏舞池里的俊男靓女,一边喝酒或者聊天。 司明微微弯腰,伸出手来,笑,“美丽的萧小姐,我能请你跳舞吗?” 我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程笛和郭建祥,没有什么兴致。但看司明目光期待,我只好把手伸出去,放在他掌中。 我的交际舞跳得一般,司明小时候就在他妈妈的指导下练过舞蹈,反而更擅长。 在优美的音乐中,在司明的带动下,我慢慢找到了感觉,开始旋转起舞,在舞池中滑动。 不期然间,就与程笛和郭建祥相遇。 郭建祥投来笑容,程笛脸上也是淡淡的笑。 司明回以一笑,我也会回以一笑,只不过他是真笑,我是皮笑肉不笑,因为那么美的程笛,曾经属于我的程笛,如白色玉兰般,如月光女神般,动人心魄,现在却属于揽着她的男人…… 我和程笛的目光交错又滑开,小虫子开始噬咬我的心脏,让我的心狠狠地涩,嘶嘶地痛,却无法驱除。 一曲跳完,我离开舞池找了个沙发坐下。 “不跳了?”司明问。 “不跳了,这鞋子我太久没穿,弄得我脚痛。你去跳吧。” 我知道他其实喜欢跳交际舞,就推他去舞池。 “你不吃醋?”他看着我,笑。 我心里想,我吃醋,而且吃得很厉害,但不是吃你的醋,嘴上却说:“你去吧,有什么好吃的,难道跳个舞就有什么了?” “宁宁你一向这么大方,就不能小气一次?” 我斜他一眼,“你还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啊?我可是新时代的新女性!” 司明笑,离开我朝舞池走去。 第二曲又响了起来。 司明在舞池中和一个女同事跳着,程笛和郭建祥也没有离开舞池,再次翩然起舞。 程笛的手搭在郭建祥肩上,郭建祥的手在她腰际,两人进退旋转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男人的目光都落在程笛身上,不少女人的目光也落在程笛身上。 我的目光,也黏在程笛身上。 这么美好的画面,我该好好欣赏的,可是看着舞池中的璧人,我心里却在冷笑——真是默契,这默契可不是跳一两次就能有的,敢情你们经常在家里跳吧,还真是有情调!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长桌上的点心还真是丰盛,香橙果冻,糖果烤肠,蛋黄酥,慕司蛋糕……馋得我掉口水。我端着水晶小托盘一样一样地吃,借口月复之欲来转移注意力。 正吃着慕司蛋糕,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很饿吗?” 我转身,程笛站在我面前。 我笑了笑,“对啊,我还没吃晚饭呢,本来以为来这里就有晚饭吃,谁知道没有,只好吃点心充饥了。”说得自己可怜兮兮的。 她没答话,却从桌上扯了张纸巾,抬手抹我的唇角。 我愣住了,因为她突然的宠溺,好像我是只乞食的小猫咪。 然而反应过来后我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还好,这是角落,没人注意到。 她看我的表情,冷笑一下,转身离开。 来无影,去如风。 看着她优雅的背影,我心里叹气——都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这样的暧昧有点过火。 我又去端香橙果冻,司明回到我身边,笑着说:“我完璧归赵了!” 我递给他一盘蛋糕,“知道了,哪儿也没缺,吃蛋糕吧。” 他笑得开心,“你变成馋猫了啊!” “我是馋猫你不一直都知道吗?”我瞪他,“你去跳你的吧,和你的新同事多聊下,我吃得很哈皮,不用管我。” 他撇了嘴角,“宁宁你这是体贴还是冷淡啊?” “你就当是体贴吧啊。” 看我专心对付美食不想理他的样子,他无奈地叹口气走了。 美食在喉,可是心里却不痛快,因为厅里另一边正碰杯的那对璧人太过扎眼。 郭建祥温柔地笑,程笛回应,一颦一笑都情意绵绵。 真是的,非要在人前秀你们的恩爱吗!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端起香橙果冻,离开舞池,朝休息的房间走去。 然而我心里气恼没留神脚下,快到房间时竟然崴了右脚。我一手托着果冻,一手撑着墙壁,看着自己的高跟鞋,真想月兑掉直接光脚走人,但又怕被人看到毁掉我撑了一晚的形象,只好慢慢地挪。 后面蹬蹬的声音响起,我心里想:千万不要是你…… 却真的是她,程笛…… 她走到我身边,并不说话,而是拿过我的果冻扔到垃圾桶,然后扶着我走。到我和司明的房间了她却不停,扶着我拐到另外一个角落。 “我的房间是126……” “我知道,到我的房间。” 我和司明的房间是126,程笛却把我扶到了129。 她扶我坐到床边,然后打电话给山庄服务台,说送冰镇矿泉水和红花油来。打完电话,她低身去月兑我的鞋子,再月兑去我的丝袜,把我的右脚放到床上。 她的手触到我脚上的皮肤,我心里跳了一下,觉得十分不妥,于是说:“借我手机用一下,我打电话给司明。” 她扫了我一眼,“你确定他带手机了?” 我才想起来出门前因为不方便我和司明都把手机留在了房间。 她脸上罩霜,冷笑着说:“你离开他一会儿都不行吗?” 又带上刺了,可我心里的火还没地儿发呢。 正在犹豫要不要顶着她的火气再让她找司明过来,她却坐到我身边,轻轻抬起我的脚放在她腿上,用指月复按揉我的脚腕。 我呲牙咧嘴,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抬头看看我,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只是放轻力道揉着。 她打扮得如月光女神般,却在专注而轻柔地揉着我的脚腕。这样的温柔,我似乎承受不住…… 我想起上次我骑自行车带她,她装作闪了腿后我的表现——我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也没有做。而她此时却可以如此关切,没有语言,却用温柔将我笼罩…… 又想起这些急救措施还是七年前她因为我去学的,因为我常打球,她就买了本《运动急救常识》,每天复习完功课后看。 可现在才派上用场…… 我胡乱想着别的,疼痛也减轻了些。 突然有人敲门,是服务生送了冰镇矿泉水和红花油来。她用矿泉水浇湿了帕子,然后把帕子放在我的脚踝上,疼痛慢慢又减轻了些。 我看她额头渗着薄薄的汗,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抹汗。 她一动不动,凝视着我。头顶微弱的光打过来,她的轮廓那么美,让我想吻她。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就那么对视,仿佛天长地久…… 她的身子慢慢前倾,向我靠近。 她的动作让我瞬间惊醒,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停下来,看着我,没有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说:“你帮我找司明过来吧。” 她盯着我,寒气逼人。 但我不屈服,倔强地看着她。 终于,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月光嫁纱(gl) 第18章 .年少轻狂 司明很快来了,发现我没有大碍后松了口气,忙向程笛道谢。程笛只说没什么,便不再说话了。 司明转过来对我说:“我应该守在你身边的。” 我淡淡一笑,说:“送我回房间吧。” 司明便俯身来抱我。 我的脚崴得没那么严重,还能行走,他的动作让我吃了一惊,但看程笛在一边,我没有阻止他。 司明便抱起我走出了129,出门前我越过司明的肩膀去看程笛,她站在那里,抿着唇,目光幽深。 回了126,司明将我放到床上,问我需要什么,我说想洗澡。他把洗澡用的东西放到浴室,又抱我过去。 我推他出去,把浴室的门关上了,自己慢慢地月兑了裙子,慢慢地淋浴,再慢慢地穿好睡衣。 开门时司明过来了,又要把我抱回床上。我拉住他的手说:“没那么严重,别弄得我像个大熊猫一样。” “你一直都是我的大熊猫啊,不,小熊猫。” “小熊猫丑死了!” 我在司明的搀扶下走到床边,坐到床上,又吹干头发,便扯过被子躺下了。司明也洗了澡吹了头,躺倒我身边。 “宁宁……”他抱住我的腰,低低地喊。 我知道他的意思,推他,“我脚痛,别挨着我。” 他看看我,叹了口气,“我一定要赶紧把你娶到手……” 我呵呵一笑,“那你加油吧。”然后转过身睡了。 第二天起来我的脚差不多好了,换上蓝色格子衫、牛仔裤及运动鞋,和司明随大家去赏桂花。 这名桂度假山庄后面是一个山丘,被开发成了桂园,种着各种观赏用的桂花树,有红色的朱砂桂,金黄色的金球桂,乳白色的四季桂…… 安达公司一行几十人慢慢朝山上走,一路欢声笑语,相机咔咔地闪个不停。我和司明掉在后面,程笛和郭建祥离我们不远。程笛将头发挽在脑后,白色衬衣的袖子倒扣到肘部,亚麻色九分裤,黑色平底皮鞋,走在郭建祥左边。郭建祥和她说了什么,两人笑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我不想去看他们的,可是他们就在我们前面不远,我不能总歪着头。等我将头转到正前方时,恰好看见程笛走到一颗朱砂桂下,扯住一枝较低的红色桂花,装作在嗅的样子,郭建祥咔嚓几声,给她照个不停。 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他们旁边,郭建祥叫住我们,“来照个相吧!”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让我和司明给他和程笛照相,谁知他示意我走到程笛身边,让我和程笛合影。 “你和小笛好久没合影了吧,正好来一张。” 我只好站到程笛身边。 郭建祥说:“你们靠近一点啊。” 我往程笛的方向挪了一下,程笛看我一眼,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脸庞凑近我。 她的发丝和我的挨着,她的呼吸就在我咫尺之处,如此亲密的距离让我的身子僵硬。 好在很快就照完了,程笛也松开了我。 郭建祥把相机移到司明面前,说:“不错吧。” 司明点头笑,“两个美女照出来的效果就是不一样啊,换成我和郭总站在那里,效果就不一样了。” 郭建祥哈哈一笑,“你说得对!” 郭建祥便和司明走在前面聊着,剩我和程笛走在后面。 我看看程笛,见她脸色如常,我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便说:“这里桂花不错,我以前都不知道益城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 她把手放在裤袋里,边走边淡淡地说:“你离开七年,不知道很正常。” “噢。”听她这么淡的语气,我也没有了继续说话的兴致,便抬头去看前面的人,或者去瞅树上的桂花。 很快安达公司的女员工走到了我们身边,说让我给她们拍合照,我于是借机离开程笛,和她们混作一堆,程笛则走到了郭建祥身边。 一路桂花很香,大家的兴致也高,但看着程笛,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和她,本来应该没有的交集不是么?我曾说“没有必要,再不见面”,然而遇见她和洪菱我自己却因为妒意联系了她。后来去按摩,又是因为妒意,我约她去酒店,还激吻,又落荒而逃。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司明却又进了她老公的公司,阴差阳错地又见了面,还定下了这次十一游玩。 这哪里是游玩?根本就是找罪受!看着程笛和郭建祥郎才女貌郎情妾意,我的心就是打翻了的五味瓶;昨夜崴了脚,她又对我温柔体贴,甚至要吻我,我却又推开了;这会儿她离我并不远,却又远在天边,让我无法触及……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呢?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偏要让人心痛心碎…… 赏完桂花回来安达公司全体聚餐,大家吃得不亦乐乎,一派热闹。吃完饭后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泡温泉的时间。 我在更衣室穿好泳衣正要出去找司明,突然程笛出现在我面前,不由分说就拉住我朝另一个方向走。 “做什么?” 我对她这行为很不理解,而且有点生气。 “你非得穿成这个在大家面前晃吗?” 我低头看自己,是很正常的比基尼泳衣啊,泡温泉不穿泳衣穿什么! 她却不说话,只是拉着我绕来绕去进了一间宽大的木屋。 一跨进门,我就惊呆了——里面很宽敞明亮,而且除了一面是落地窗外都是全木结构,连地面都是漂亮的木材纹理,正中是一个直径大概五米的圆形温泉,水面上飘着气。 这大概就是名桂度假山庄广告上的室内温泉,但我记得泡一次的价格就够我吃半个月了! “你带我这儿来做什么?司明还在等我呢……”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啊!我只能哀叹了…… 她转到屏风后开始换衣服,很快穿着蓝色比基尼出来,优美的曲线让我一览无余。我的眼睛下意识往别的地方转。她扫了我一眼,走到墙边,打开墙上的一个格子,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又把红酒和杯子放在池边,然后入了温泉。 她在里面坐着,抬头看边上的我。我只好也下了水,温热的泉水立刻包裹了我。 她将红酒打开,倒进了杯子中。 “你坐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司明昨天也这么说,程笛这会儿竟然也这么说。我只是习惯对你温柔而已,还真当我是温顺的小猫了啊! 我把心一横,移到离她一米处。她把盛了红酒的杯子递给我,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心里感叹:还真是小资啊…… 她也抿了一口酒,看着漂浮的雾气,轻轻地说:“还记得么?你说过要去法国看葡萄园……”语气淡淡,意却幽幽…… 我的确曾对她说过我要去法国看葡萄园,我还说我努力学好英语不是为了分数或者工作,而是为了周游世界,而法国那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就是我憧憬的胜地之一。 “以后会去的。”我摇了摇杯中的酒。 “你对你的梦想总是那么笃定。”她又喝了一口酒。 “是啊!”我笑了笑。 “可是对我们却那么悲观,连试都不敢试一下……”她幽幽的目光扫过来,“因为这从来就不是你真正的梦想吧……” 不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梦想? 但我嘴上却说:“都过去了,那只是年少轻狂而已。” “年少轻狂?”她唇角浮现嘲讽的笑,“原来在你眼中,那只是年少轻狂……” 我被她刺痛,心想自己犯了什么贱,要来这里看她和她老公秀般配秀恩爱,这会儿又乖乖地跟着她,陪她在这里泡温泉,然后等她把刺竖起来,将我刺伤。 于是我沉默了不说话,但也知道自己脸色有点冷。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转,也默然无语。 我便闭上眼睛,装作养神的样子,努力去感受温热的泉水带来的舒畅。 正当我真的要进入养神的境界时,突然耳朵里飘进她一句话,“七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头一惊,睁眼看她。 她盯住我,接着说:“不要重复当年的理由,那些你说过了,而且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但是我想还有别的原因……” 当年的理由?别的原因?我的思绪光速般倒回了七年前……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高考我和程笛都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心里都很高兴,昨夜还和程笛逛街到十点才回家,一路说说笑笑开心死了,脚底像踩着云彩般飘忽。 今早爸妈上班去了,我美美地睡到了九点,然后出门买早点。谁知刚跨出小区门口,就发现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透过摇下来的车窗,我能看见里面的人——程笛的爸爸。他一身休闲装扮,隐约看得出年轻时的俊雅。 我的眼皮一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伸出触角挠我的心。 程笛的爸爸在车里看着我说:“我想你不会忘记我,我们在小笛生日时见过。” 我当然不会忘记程笛的爸爸,那个给她带来灾难的爸爸,但这会儿我不能不礼貌地走过去叫“程叔叔”。 “上车来吧,叔叔有点事和你聊。” 我上了车,他开车将我带到了一个高档的餐厅,并要了一个包间。 到了包间,他坐在我对面,盯着我。 “高考结束了,听小笛说你考得不错,叔叔恭喜你。” 他在恭喜,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喜意。 “谢谢程叔叔。”我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 “知道叔叔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但直觉告诉我决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果然他说:“你和小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和程笛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和程笛平时在人前的举止并不过份啊,他怎么知道的! “你很奇怪吧——小笛说在家里没办法专心复习,我给她租了套公寓让她单独住在那儿,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的。”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震惊——“那是因为我在那套公寓里安了录音设备……” 录音设备?说得真委婉!分别就是窃听器吧!你没有安摄像机我是不是该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这个涉及*,而我作为父亲不该这么做。当初安录音设备只是为了了解小笛的情况。你也知道自从我和她妈妈感情破裂以来,她就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变得内向自闭,也不怎么和我交流。我承认这点是我对不起小笛,但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爱小笛的,所以我只好通过其它方法来了解她,谁知道,它会让我发现小笛和你竟然……” 我的脑袋里轰地一声——在那套公寓里我和程笛说了多少甜腻的情话,接了多少次缠绵的吻,甚至差点走到最后一步。那些,只要有声音,竟然都到了她爸爸的耳朵里…… “那些录音我让月嫂每个月收集一次,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小笛在安心复习,你偶尔过来,可是后来,我竟然发现你们……”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可是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所以我只好忍下来,到现在才来找你……” 原来是这样!她爸爸几个月前就发现了,只是为了高考才纵容我们到现在。那么我和她的悲剧,实际上早就埋下了伏笔,而我和她还不知情,以为可以瞒过父母,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继续我们的爱情…… 那程笛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心里焦急起来——是不是被骂了打了,还是关起来了? 但实际上程笛的情况好过我,因为她爸爸接着说:“我还没有和小笛谈这个事情,但是我想先和你聊聊。我知道小笛为什么喜欢你……”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因为你是个阳光温暖的女孩子……” 我苦笑了一下——阳光温暖有什么用?事到如今,阳光温暖可以帮我实现对程笛的承诺吗? “我还没有和小笛谈,是因为我清楚她的性格。以前的小笛还听我这个爸爸的话,可是现在的她很倔强,我和她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修补起来,不想这么就毁了。” 不想毁了你和她的关系,就来毁我和她的关系? 程笛的爸爸看起来温润儒雅,却不是个简单的人,而是个手段厉害的商人,因为他接着说:“但就算再毁一次,我也不能让你和小笛在一起。因为你们,是两个女孩子……” “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儿,成绩好,性格好,长得也漂亮,何必要走这条路。小笛也是,她会进入一个不错的大学,交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有一个不错的家庭,何必要走那条路……” “我程家丢不起这个脸,我也不会让小笛走上这条黑暗的路,所以叔叔来找你,希望你主动断掉这种不合适的感情……”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反对,但是你认真想想,你真的可以给小笛幸福吗?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能走多远,能够像男女那样一辈子吗?小笛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她最想要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如果你爸妈知道你的事情又会怎么样?他们可能同意吗?你愿意让他们伤心吗?” “如果你一定要坚持和小笛在一起,叔叔也只有找到你的爸妈,让他们帮忙,然后把小笛送出国去,让你们再也无法见面,叔叔说得到做得到……” 多么温和得体的语气,却多么霸道而无情,将所有的路都封死,只留下唯一的选择…… 月光嫁纱(gl) 第19章 .梦断 程笛的爸爸走了,我走在街上,心里一片地震后的狼藉。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和程笛的美梦,是不是到此就要终结?我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然后存钱去周游世界…… 可是这些美梦都要一一破灭了…… 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比如说,我爸妈能够接受我和程笛的感情…… 但似乎是奢望。我爸妈平时对我很好,但并不纵容我,会在我犯错误时及时纠正我。我和程笛的感情,在他们看来是不是一种错误?他们对我管得并不严厉,算是比较开明,有没有可能,也比较开放,能接受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感情? 整整三天我都在思来想去,心里一团乱麻。程笛打电话来说去逛公园,我说家里有点事儿去不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笛,她的爸爸来找我,却为了维护他们的父女关系,希望我主动断掉我和她的关系。如果告诉她她爸爸找过我,以她的倔强,她会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面对灾难,可是有什么用呢?如果他告诉我爸妈我们的事情,我爸妈阻止我,然后程笛再被送出国去,我能怎么做?她和她爸爸的关系毁了,我和她的关系又能继续吗? 目前的关键,恐怕在我爸妈那里,如果我爸妈能够接受,也许事情会有转机,起码我能大胆地和程笛站在一起面对一切,就算她被送出国去,我也可以等她。可是,如果我爸妈反对,就算她留在益城,我也不能看着我的爸妈和其他亲人因为我而伤心绝望。 我的亲人们,对我太好,六岁那年妈妈整夜整夜地守在我病床边的情形我还记得,那场病好后爸爸每天早起陪我打羽毛球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上班的背影我还记得,女乃女乃在闷热的厨房给我熬骨头汤补身子的伛偻样子我还记得,外婆给我早早准备好冰冻葡萄等我的热切我还记得,外公踩着泥泞的小路带着伞来山上接我的样子我还记得…… 我怎么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懵懂的爱情,把他们都伤害…… 但是我就这么放弃了程笛怎么办?我和她,在高一期末时相识,高二越走越近,然后慢慢发现对彼此不止友情,高三时她租了公寓复习,我便时不时在她那里留宿,后来更是如胶似膝,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感情上。我们俩,就像是水和鱼,不能分离,否则,都会伤得奄奄一息。 我眼前的路,要么就是听程笛爸爸的话,断掉我和她的感情,要么就是让我的亲人接受我们,然后再想办法。 于是挣扎痛苦了三天之后的晚上,我看爸妈和女乃女乃在看新闻,在一边想着怎么开口告诉他们我和程笛的事,然后说服他们。 我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我要试一下,万一可以呢?万一我爸妈在这件事情上也能够开明地处理呢? 我反复斟酌着我要说的话,想着怎样才能将冲击降到最低,怎么才能让他们觉得我和程笛的感情也是正常的…… 正当我要开口时,电视播到了一个新闻——一个二十多岁的差点看不出男女的女孩儿躺在病床上,说她要变性,因为她的女朋友最终还是跑了,嫁人了…… 我很清楚地记得我爸妈和女乃女乃脸上的震惊,和接下来的鄙夷。 新闻刚播完,我爸开口说:“这女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妈接过来,“不是吃错药,是变态……” 变态…… 这两个字如惊雷一样劈下来,将我劈得心神俱裂! 我不是不知道同性之间的感情在很多人看来是变态,但是这两个字从我妈嘴里说出来,而且用那么鄙夷的神情,我才清晰地认识到,我和程笛,竟然真的是怪物,是变态,而我原来的计划,是多么的不可行。 只需开口说我和程笛彼此喜欢,这两个字肯定会如像霹雳一样劈到我的头上,然后是程笛头上。 我可以辩解说我和程笛都是很正常的女孩子,不但看上去就是女孩子,心理上也是女孩子,从来没有想过变性什么的,但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退五十步也是逃跑,退百步也是逃跑,性质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我正惊骇着,我妈转过来问:“宁宁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回过神来,哑着开口,“没,没什么……” “噢。”我妈正要转过头去看电视,又转回来,“你和那个程笛没事儿吧?” 我心头更为慌乱——我妈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们的关系正常吧?你们走得那么近,可千万不要像电视里这个人一样……” 我慌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那就好。女孩子就应该和男的在一起嘛,怎么可能和女的在一起呢,做了手术也还是女的啊!真搞不懂这些年轻人!” 我妈转回头去,和爸爸女乃女乃聊起来,说什么世风日下,这个社会越来越乱套了。 我在旁边坐着,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呆得厉害。终于我说我累了,进了房间。 关上门,我趴在床上大哭,却不敢哭出声音。枕头很快湿了,我死命地捂住嘴唇,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听着自己的心裂为碎片。 没有可能了,没有可能了。 那些甜腻的誓言,那些美好的设想,全都化作了空气。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儿光亮。 我和程笛,没有路了…… 后来的三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沉默着不说话,痴痴呆呆的,吓到了我爸妈和女乃女乃,差点要被拉去医院。我说我只是复习累了,休息几天就好。 但我却陷入了地狱,看不到光亮,闻不到花香,被无边的黑暗和痛苦吞噬…… 而程笛她爸爸的一通电话更是将我逼入绝境。 “你考虑好了吗?马上就要填志愿了,叔叔希望你能给我个答复……” “我希望你能选另一所大学,当然,你也可以选你和小笛说好的那所,不过那样我会通过教育局的关系改掉小笛的志愿……” 我拿着听筒,默然无语,半晌才回答:“我知道了,我会选另一所学校,你别,改她的志愿……” 虽然不能在一起,可是我仍然希望程笛你,能够完成实现我们无法完成的梦想…… 第二天,我收拾好了所有与我和程笛有关的东西——各种礼物,包括她亲手制作的世界名胜的相册,我们的照片,交换的文具,我们给彼此写的小字条,漂亮的信件……都放在了一个大纸箱里,然后约程笛在一个僻静的公园见面。 程笛来了,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裙,水晶色的鞋子,长发披在身后,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美得像公主。 我知道她是穿给我看的,而且等着我的夸赞,但我却抱着箱子放到她面前,用死寂的语气对她说: “对不起程笛,我们,分开吧。”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却不能不看。 她的眼睛里,是震惊。 “发生什么事了?”半天后她才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开口问我。 “我骗你很久了。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 “都是女生,能走在一起么?别人怎么看我们?家里能同意么?” “只是为了高考,我才等到现在说……” “现在好了,我们都考得不错,以前说过的那些话,你忘了吧。” 我知道我的这些话会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将她的心割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可我的心也像马路中央的玻璃瓶,被卡车砰的一声碾成碎片,细屑四溅…… 她的眼眸里伤痕裂开,身子也站立不稳,却强自撑着问我:“你说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不合适,就是说我们都是女生,不该有这样的感情。上了大学,我会找个不错的男生做我的男朋友,我想,你也会……” “原来你一直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那之前那些都算什么?那些话,那些吻,那些……” “我只是,敷衍你而已……” 我只是,敷衍你而已……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我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让你恨我,让你忘了我,让你得到没有我的幸福…… 她的脸色如死灰,盯着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她已经将我凌迟千百遍了。 而我只能说:“对不起……” 这次的“对不起”换来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我脸上,痛在我心里…… “萧宁你混蛋!” 是,我混蛋,我辜负了你,我伤害了你,而我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帘,剩我站在那里,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很快我们填了志愿,我没有填那所大学,我以为她会填那所大学,那所离海很近的大学,那所我们约定去看海的大学……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没有填那所大学…… 整个暑假我们没有再见过面,我很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可我却拼命克制住想去见她的*,用眼泪来恕自己的罪…… 一次给女乃女乃买药时我站到药店的体重称上,竟然整整掉了七斤…… 女乃女乃说你可不要减肥,我笑得很涩,说女乃女乃我没有减肥呢,只是天太热,我没有胃口……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走了,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去北方那所大学,但程笛却来找我了。 那正好是我要走的前一天,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打电话给我,说在我家楼下。 我披了衣服下去,她站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我能看出她比上次见时消瘦了不少。 我很心痛,她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 可是我压住关切的话语,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 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泪痕未干,目光悲切。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你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声音都是哑的。 我笑,“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自己的决定……” 是的,是我自己的决定,被迫作出的决定,伤害你的决定,让我们两人走回正轨的决定…… 她的眼神的伤被冰冷代替了,又渐渐转为绝望。 我们沉默着,无言以对。 很久之后她才说:“那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好像是言情剧里经常出现的剧情——一对恋人分开了,其中被甩的那个人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难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不能让你感觉到我的爱吗?我每天绕远路去接你上学,送你回公寓,为你下厨,为你洗衣,和你讲情话,亲吻,抚模…… 如果不爱,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可我却说: “爱?其实我觉得我们还小,还不懂爱。就算爱过又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 “你!” 我很想说的是,如果有下辈子,我会投胎成男生,来爱你,希望你,在大学里找个不错的男生,代替我爱你…… 但话一出口就变成——“我不想再说对不起了,我知道我欠你的还不清了,所以,不还了。希望你忘记我,在大学里找个不错的男生,好好爱你……” 她盯着我,用凄厉的目光,然后突然冲过来,抱住我,吻我。 虽然是晚上十一点,可左右都还有人走动,她的举动让我惊慌。 我用力推她,却推不开,她有点疯狂,很快缠住了我的舌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她索取,心想,就这样也好,最好天塌了,世界毁灭了,我和程笛,也就没有痛苦了…… 我也没有回应,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让她知道我真的爱她,很爱她,比爱我自己还爱她…… 过了一会儿,我的唇上一痛,她退了出去,留我鲜血淋漓。 她看着我的唇,恨恨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是,是我应得的,如果这样你会好受点,那我愿意承受…… 而她盯着我,用异常凄厉的神情。 那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是一瞬,也许是永远…… 她跑了出去,横穿过马路,不管街上的汽车。 她的背影,如零落的树叶般被夜风挟着跑远。 我终于支撑不住,像我身上的外套般滑落地面,用心脏来哭泣…… 第二天上火车之前,我把那个箱子寄了出去。我不能让那些东西留在家里,爸妈也许会看到,我也不能把它们扔了或者烧了,因为我舍不得,我不想否认那段感情,那么纯,那么美的感情。所以我把处置它们的权利交给了程笛,她要烧也好,要扔也好,都是应该的…… 然后我坐上了去北方的火车,一路呼啸着离开了益城,离开了这个有着我刻苦铭心的回忆的城市,去翻开我人生新的一页,而那一页没有程笛…… 月光嫁纱(gl) 第20章 .烟花 此时她问我,七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我该怎么回答? 的确有别的原因——她爸爸的干涉,我亲人对同性恋的反应,但我当年告诉她的原因和这两个原因是一致的,从这一点来说,我没有骗她。 而且,告诉她那两件事又怎么样?就算能够穿梭时空倒回七年前,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和程笛,还是会走上同样的路,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各有各的感情,如同两条平行线。 所以,有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说得那么明白呢? 于是我回答她:“就是那些原因,不然还会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一个性别,社会和家人都不会接受,这些原因,还不够么?” 她盯着我,欲言又止,终于别过头去,端起红酒一口喝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我想说你别喝了,红酒再好喝多了也对身体不好,可是这样的氛围我却不宜开口关心,只能看着她又喝尽了一杯。 也好,这样冷寂的气氛也好,起码心里沸腾的感情可以暂时凝结成冰,不用死命克制。 然而她突然转头,盯着我,说:“你知道吗,你是个胆小鬼。” 最后那三个字被她咬得特别重…… 胆小鬼?呵呵,混蛋,胆小鬼,这些词竟然会用在我身上…… 不过我的确是混蛋,的确是胆小鬼,这样你会满意么? 我微微一笑,“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再这样待下去已经没有意思,我起身从温泉中出来,也没有擦干身上的水,就湿漉漉地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却说:“虽然司明在你老公的公司工作,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少联系的好,这样对你对我都好。”然后走出了房间,刻意忽略自己心里的痛,和给背后的人造成的殇…… 我已经不想在这名桂度假山庄待下去,因为我和程笛已经形同陌路人。我瞥见她会立刻移开目光,她瞟过我会漠然地转头。 好在只要把今晚的篝火晚会坚持过去,然后再过一晚就能离开了。 晚上七点,安达公司在桂园中一片较平坦的空地上举行篝火晚会。 熊熊的篝火点燃,五六十人围成一个大圆,节目陆续上演。 先是唱歌跳舞,中间穿插一些我来比你来猜、踩汽球之类的小游戏。大家都很活跃,气氛很热烈。 司明想拉我去参加游戏,我坐着不动,说看别人玩就好了。程笛和郭建祥坐在我们右手斜对面,看着场中兴致高涨的人,脸上都是笑意,又时不时与旁边的人聊上几句。 踩气球的游戏完了,那个穿红色短裙的主持人小冯说:“现在我们进入最后一个游戏,成语接龙!不过,”她狡黠地笑,“这可不是普通的成语接龙噢,这是夫妻版的成语接龙……” 原来这次的成语接龙是夫妻或者情侣两人一组,可以商量答案,但在三十秒钟内接不上去的话,两人要接受大家分派的任何任务。 我暗想,这还真是整人,有的字根本就没有以它开头的成语嘛!但大家听到游戏规则都很high。 游戏开始了,小冯说了一个成语——“众志成城”。然后她随手指到研发部主任,那个主任和他的老婆商量了一会儿,接“城门失火”,后面的人接下去——“火树银花”、“花好月圆”…… 但很快就有人卡住了,被小冯抓起来表演节目。看着那一男一女扭扭捏捏地在篝火边跳草裙舞,大家笑得掉出了眼泪。 “草裙舞”结束,第二轮开始。这一次是程笛和郭建祥卡在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上。两人不得不站起来,走到主持人旁边。 小冯问:“大家想让我们的郭总和郭夫人表演什么节目啊?” 郭建祥和程笛看着大家微笑,脸上倒没有不自然。 众人一看是自己的老总和老总夫人中了彩,不像刚才那么起哄了。 有人提议说:“让郭总和郭夫人讲讲他们的爱情史嘛,我们都很好奇噢!” 一片附和声。 小冯也是一脸的八卦,将话筒对准自己的老总,“不知道郭总和郭夫人愿不愿意和大家分享下呢?我们公司所有人都很期待噢!” 难怪那些影星歌星的*被挖得片瓦无存,果然人人都有八卦精神。 不过郭建祥却接过话筒,笑得开朗,“大家真的很想听吗?” “当然想听!”众人喊。 郭建祥微笑着看程笛,“我还要问下我家夫人的意见……” 众人看两人对视,立刻起哄。 程笛将双手插在裤袋里,笑了笑,“那就尊重大家的意见……” 郭建祥点头一笑,“我家夫人同意了,那就讲讲吧。” “我是在小笛的爸爸,也就是我岳丈大人的介绍下认识小笛的。那是她大一的暑假,我刚毕业。我到了她家,她正在弹钢琴。她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坐在钢琴前面,弹《月光曲》。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后来就约她出去玩,看电影,送花……” 小冯装作惊叹,“原来郭总对郭夫人是一见钟情啊!” 郭建祥点头微笑。 小冯又问:“那郭总为郭夫人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郭建祥笑着看程笛,“那要问我家夫人了。” 小冯立刻递了一只话筒给程笛,问:“那郭夫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吧,请问郭总为你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程笛接过话筒,温柔地笑,“他呀,为我做过不少浪漫的事……” 我的心情本来已经十分低落,这会儿更是跌到谷底——原来你和他,有着那么多浪漫的故事,那你还留恋我做什么?你只是留恋过去而已吧! 程笛接着说:“如果非要说最浪漫的,大概就是求婚了。那时我刚毕业不久,他放下工作,陪我毕业旅行。我们到了厦门鼓浪屿,在海边的酒店,他定了最豪华的房间,将整个房间布置成了花房,然后把戒指藏在玫瑰花里,在晚上九点零九分向我求婚……” 她说得并不详细,但已经足够引人遐想——鼓浪屿,豪华套间,鲜花满屋,九点零九分,玫瑰花中的钻戒,跪地求婚…… 还真是奢侈又浪漫的求婚!而且求婚成功后,还可以在布满鲜花的房间接着完成情人间的仪式,享受缠绵的*…… 我抓起旁边的啤酒喝了一口,嘴里充斥着苦涩,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两人的浪漫秀终于结束了,游戏接着进行。 又经过了两轮之后,到了我和司明这里。 我们左边的人说:“后知后觉”,我和司明左思右想,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以“觉”开头的成语。 小冯和众人一起数数,“5、4、3、2、1!” 竟然是我和司明中彩了…… 我们被旁边的人推到了中间,只好笑着看着大家。 “大家说,让司明和他女朋友萧宁做什么好呢?”小冯笑得奸诈。 除了对程笛和郭建祥手下留情,前面几对都被整得很惨——跳草裙舞,学猩猩捶胸,表演第三者插足后两人吵架…… 我和司明互换一眼,心里忐忑,不知道自己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小冯则说:“我听说司明和他女朋友谈了五年恋爱了,很快就要结婚了,那感情应该很好喽!”然后把话筒递到了司明面前。 司明笑着说:“那是当然!”却不知我们被推下了一个陷进…… 小冯问众人:“那大家希望司明和萧宁做什么呢?” 下面和司明耍得好的一个同事,也就是我去安达公司时问什么时候发喜糖的平头男人,竟然提舌吻! 司明指着他,“卢晓刚你!” 卢晓刚却笑得开心,“为你创造机会呢……” 众人又开始起哄,喊“舌吻,舌吻……” 我和司明面面相觑,脸烫起来。 小冯凑过来,还是狡黠地笑,“两位就从了吧……” 我瞟了程笛一眼,她没有什么表情,倒是郭建祥笑着看我们,似乎对这么活跃的气氛很满意。 司明看大家呼声很高,只好一摊手,意思是同意。 而我,也无法抗议,因为这是游戏规则,因为我和司明是将要结婚的恋人。 小冯装作很知趣地退后,司明挠挠后脑勺,走近我。 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只是游戏而已,就算程笛在旁边又如何?她和郭建祥,比我和司明的尺度大多了吧…… 司明抱住我的腰,将脸慢慢朝我靠近。 我知道自己这次怎么都逃不过了,只好把眼睛一闭。 他的唇触到我的,开始只是轻触,然后变成舌忝吻,然后进入我的城池,找到了我的舌头。 他的手臂也越箍越紧,我知道他慢慢进入了状态,然而我尽管闭着眼睛,也知道五六十个人在不远处看着,程笛在不远处看着…… 我不知道此时程笛是什么表情,也许还是那浅浅淡淡的样子,但我知道我自己很不自然。 当着这么多人接吻,当着程笛的面接吻,还是舌吻,真的是,尴尬异常,明明就是受罪,哪里有什么花前月下的快乐。 终于结束了,司明放开我,有点喘气,我也呼吸着夜风中的空气。 众人一片热烈的掌声和高涨的起哄声。我和司明互看一眼,尴尬地笑着回了我们的位置。 其间我的目光扫过程笛,她低着头,我看不到表情。 也许她其实并不在意的吧,她和郭建祥之间,浪漫的事多了去了,比舌吻更大尺度的也做过了…… 反过来,如果她会伤心,这倒未必不是个契机,让她,彻底绝望…… 回到座位上,司明凑过来,在我耳边说:“我好久都没这样吻过你了……”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心想你倒是挺投入,我可亏大了!却肉不笑皮笑地说:“你刚才表现还真不错,临危不惧啊,要不要我给你颁个最佳接吻奖?”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起啤酒灌了几口,将口腔涮了一遍…… 很快到了十点,晚会临近结束,郭建祥走到中间,笑着对大家说:“今晚大家都玩得很高兴啊,尤其是刚才司明和萧宁的节目……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个节目,放焰火!” 他们竟然准备了烟花!大家都站了起来,郭建祥率先点燃插在地上的冲天筒,然后捂住了程笛的耳朵,程笛偎在他怀里,那笑容,十分娇艳…… 一排烟花冲上夜空,绚烂绽开。 看着那四散的烟花,感受到司明从背后伸来的双臂,看着依在郭建祥怀里的程笛,我笑起来——我和你的爱情,不就是一场烟花吗,如烟花般绚烂,如烟花般悲凄…… 而今,你在别人怀里,娇笑如花,我在别人怀里,巧笑如画…… 我在灿烂地笑,眼角却湿了…… 月光嫁纱(gl) 第25章 .等待 我和司明的冷战持续着,谁也不联系谁;我的感冒持续着,一直不退;我的痛苦持续着,失魂落魄,萎靡不振。 我前面的路,曾经以为光明的前路,突然变得崎岖难行——和不爱的人朝夕相对,心里想着别的人,转过身无声哭泣。如果这样过一辈子,我今后几十年的光阴都充斥着痛苦,黑洞般能够吞噬我的痛苦…… 黑暗的日子过了一周又一周,终于我受不了了,我要见程笛,我要看到她的微笑,我要感知她的温度! 我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来,抓过包掏出手机拨了过去。话筒里传来流水般舒缓的钢琴曲,同一个片段重复了三遍,然后自动断掉了。 我毫不犹豫地按了重拨键——还是钢琴曲,但是第一遍没完就断了。 她不愿意见我,连电话也挂断了,看来真的不想和我有任何联系了,我该怎么办? 我努力攒积勇气,告诉自己不能退,然后第三次拨了她的手机。 仿佛漫长的等待后,那边终于接了。她的声音穿越我们之间广袤的大洋,钻入我的耳膜,冰冷冻人。 “有什么事?” 我深呼吸了几下,才说:“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见见你……” “既然没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见我?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我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真的想见你。今晚七点可以吗?在那个缘木咖啡厅……” 她知道我说的是哪儿,以前我们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但她却说:“真是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喝咖啡,或者更清楚点儿,我不想见到你这个人,所以抱歉了!” 我的心被锥子刺了个窟窿,好不容易才稳住声音,“我等你,七点缘木咖啡,不见不散!”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电话就被挂掉了,剩我呆呆地举着手机。 她说她不想见到我这个人,她说她不会去,看来我,已经成为她要删除的病毒…… 可我还是要去,托着星火般渺茫的希望,等待她的救赎。 于是我去了,点了一杯咖啡,加了不少糖,好冲淡心里的苦涩。 我在靠窗的位置坐着,手里捧着杯子,咖啡是热的,但是程笛不出现,我的心暖不起来,手脚也冰凉。 七点到了,七点一刻,七点半,八点…… 夜色早已降临,我呆呆地看着窗外车来人往,任时间的洪流把我冲走,最好将我带到无尽的混沌中,不用思考,没有想念,没有爱恨,没有痛苦…… 八点半,九点,九点半,十点…… 我看了看表,真的就到了十点,而程笛,一直没有出现。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闷闷地痛,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但我还不能呼救,只能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心流血。 可我不能这样回去,回到我空荡荡的小屋,舌忝舐我的伤口,因为伤口太深太长,血流不止。 所以我打了电话给伽岚,问她方不方便,我想过去住一晚,她说欢迎。 我打车过去,半个小时后到了伽岚住的小区,门铃响后伽岚一身睡衣开了门。 我抱住她,眼泪沾到她的蓝色珊瑚绒睡衣上。 伽岚大概也被我吓到了,却没说什么,只是抱住我。 哭了一会儿,我才吸吸鼻子说:“打扰你了。” 她牵我坐到沙发上,“朋友就是用来打扰的!”然后冲了杯热茶递到我手里,“你想哭就哭,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端着热茶喝了两口,感觉稍微暖和了一点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但我心里的伤口已经溃烂了,需要撕开它找人来上药。目前除了伽岚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工作,所以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伽岚如我所料并不惊讶,只是喝了一口茶,说:“那个人不是司明吧,不然你也不会痛苦。” 我无力靠在沙发上,伽岚端着茶坐到我旁边,“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所以很痛苦。” “你们之间有你无法克服的问题是吗?” 我还是只能点头。 伽岚笑了笑,“很多问题都和心有关。” 我苦笑了一下,的确都和心有关,如果我不喜欢程笛,或者我不在乎家人的感受,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ta也喜欢你吧?”伽岚又问。 我点头,又摇头,“她已经放弃我了,现在对我,只有恨吧……” “有爱才有恨,ta还恨你,就还爱你。”伽岚窝到沙发一端,“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最大的障碍?”我苦笑,“家里人。如果和她在一起,我爸妈无法接受,觉得,觉得我不正常,丢了脸……” 伽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么说你是害怕伤害你爸妈,害怕别人的眼光……” 我点头。 “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你爸妈对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他们,大概是希望我这辈子过得平安快乐。” “但是你现在不快乐,对吗?” 我沉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你不快乐,不是没有顺从他们最大的心愿,没有孝顺他们吗?” 这逻辑听起来有点奇怪,我想辩驳却找不到话说。 “我曾经仔细考虑过一个问题——宇宙已经存在了130亿年,而我们能活多久?六七十年而已。其实我一直觉得,能够生而为人,比中百万大奖的机率还小,如果过得不快乐,就是在浪费生命。” 伽岚突然将话题拔高,让我措手不及,但我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把她的同伴带到她站的高楼之上,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体察人世变幻。 我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她又问:“汶川大地震后四川的离婚人数全国最高,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茫然摇头。 她淡淡一笑,“一方面是因为四川人口本来就多,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些原来凑合过日子的人死里逃生后,突然发现生命原来这么脆弱这么短暂,都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凑合别人了。” 生命的脆弱和短暂我明白,但是我的感受恐怕没有伽岚的深。 果然她的眼神黯了下去,“你知道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爸爸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我知道伽岚家里的事。她妈妈在她出生不久就因病过世了,她爸爸是个哲学学者,研究做得出色,还有一副好嗓子。但他的心脏有点小问题,又一直忙得没有时间去做手术,本来想等暑假到了再去医院,结果暑假没到,他却因为压力过大太过劳累在睡梦中突然走了。 那年伽岚刚初三,此后她就和她姑妈住在一起。她姑妈也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离了异,没有孩子,却看得很开。 我猜得到伽岚现在的性格和她的成长分不开,她兼具艺术家和哲学家双面气质,她的大气开朗,都受她亲人影响。而她此刻,正在为困在沼泽地的我指点逃生的路。 “人生这么短暂,为什么要为别人活着,为别人的偏见为别人的狭隘活着,而不是争取自己的幸福,同时去说服别人,让他们改变看法?” 我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一点勇气都没有,但我的确没有伽岚那种天生锐意。 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你知道我比较独立,但当我发现我喜欢同性时还是经过了挣扎。我告诉姑妈时也以为姑妈再开放都会有点接受不了,但没想到姑妈对我说,‘一辈子很短,开心就好’。” 我真的羡慕伽岚,这会儿更羡慕,羡慕她的独立她的潇洒,她亲人的理解。 可我的家人呢?他们是善良而庸碌的小老百姓,恐怕没有她姑妈那样的开明。 伽岚显然也了解这点,“当然我算是很幸运,你的情况比我复杂,只是道理没变——生命可贵,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同时也努力去说服你重视的人。” “如果不能说服呢?”我坦白自己的担心。 伽岚不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你试过了吗?” 我摇头——我曾经想尝试,却在最后一刻退缩了。 “那就去试一下,为自己争取一次。” 伽岚看着我,表情安静,但眼神中有殷切的鼓励。 我被她的眼神打动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坚持我自己的意愿,和程笛在一起,然后说服我的亲人,让他们知道我和程笛在一起才会真的幸福? 七年前我没有问过爸妈的意见,却被他们对同性恋的反应吓退了,如今的我已经足够成熟,我是不是可以张开我的羽翼,飞望我向往的那片天空? 近一个月的煎熬让我的心蠢蠢欲动,想尝试一下那看似崎岖却充满诱惑的险径。我不知道这次冒险的结果如何,但我真的想去试一下。 伽岚看我默然不语,也不打扰我,起身去给我准备洗漱的东西。我梳洗完毕,换上她的睡衣,躺在她柔软的大床上沉思不语。 我正郁结着,伽岚悦耳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今晚有美女侍寝,真是美好啊!” 我才发现伽岚已经进了卧室,而且正掀被窝钻进来。 她的调笑让我暂时甩开了心结,嗔她一眼,“怎么不是你给我侍寝?” “因为这是我的床啊!” 我笑起来,“那好吧,下次你去睡我的床,给我侍寝!” “好啊,有机会再说!” 次日清晨,我在暖和的被窝中醒过来,秋日的阳光洒在米黄色的被子上,将我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我走出卧室,发现饭桌上放着两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两碗香喷喷的热豆浆,突然觉得肚子空得厉害。 我很不客气地吃起来,伽岚止不住笑,“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啊!” “最近都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很少。你要不饿都给我!” 伽岚翻了一下白眼,却把她那笼包子推给我,“你记得欠我两笼包子!” 我呵呵地笑,笑完看着伽岚,真诚地道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你的任务可不轻,加油!” 我点点头。 吃完早餐,我告别了伽岚,坐公交去爸妈那儿。 我坐在公交车上右边靠窗的位置,支着胳膊随着车身的移动扫视着路边的景物。突然车停了下来,我止不住前倾了一下。 我扫了一眼窗外,目光被站台上两个女孩子吸引了过去。她们大概十六七岁,都一米六几的个子,偏瘦的身材,一个扎着马尾,脸庞清秀,斜斜的刘海,背淡黄色书包;另一个是短卷发,皮肤很白,背青色书包。 卷发的女孩子乍看上去像个清秀的男生,逗弄同伴的表情生动可爱,又显出女孩子的温柔妩媚来。她的同伴被逗得笑个不停,伸手捶打她,却不料被她揽在了怀里,两人顿时变得沉默而温柔。 我看着在站台上拥抱的两个孩子,嘴角弯起来,心想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开放啊。 我也不由得羡慕她们——当年我和程笛在朋友面前一直克制,而眼前的两个孩子却很放得开,完全看不到别人。 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开放了,而痛苦了七年的我,还要继续畏首畏尾? 月光嫁纱(gl) 第26章 .无赖 26.无赖 回到家里,妈妈上上下下打量我。 “呀,怎么回事!好像瘦了很多?不是说不减肥的吗?” “没有减肥,就是胃口不好,所以回来蹭饭来了,妈妈做的饭最好吃了。” “那你天天回来,天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跟妈妈撒完娇,扶女乃女乃坐好,爸妈也坐下,一家四口开始吃饭。 吃着聊着,我夹起一块土豆,状似随意地问:“爸,妈,你们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要过年了,我看我能不能满足你们,呵呵。” 妈妈看了我一眼,笑道:“过年还早呢,我要座金山,你能搬来吗?” “把我卖了也换不来金山噢!” 爸爸把筷子靠在碗沿上,“其实我和你妈前两天还说呢,现在人老了,无非是希望我们身体好,你女乃女乃身体好,自己不痛苦,不给你添麻烦。你呢,成了家,小两口感情好,不吵架,生个孙孙,我俩给你带,看着他长大,健健康康的,就知足了。” 我一边为爸妈的体贴感动,一边惴惴不安。爸妈的心愿,有一半不就是看着我按部就班,得到所谓的幸福吗? 我想起了伽岚的话,稳了稳心神,回道:“你们现在身体这么好,女乃女乃也还可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要有问题了我肯定也会照顾你们。” 停了停,我才继续,“那另外一个心愿,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们想看着我过得开开心心的,从心里面开心的那种……” “当然啊,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当然希望你一辈子高兴。是真正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比如说和司明吵了架,明明难受,在我们面前还笑哈哈的,就不是真的高兴。”妈妈话里有话。 “对。人这一辈子,其实短得很,我和你妈都过了大半辈子,高不高兴也就过来了。你才二十几,以前都开开心心的,但是回来了反而感觉不太高兴,是不是工作压力大,学生调皮?” 原来爸妈有所感觉,我还自以为佯装得好呢。 我掩饰地笑,“不是,都是一些小事情。” 说完就沉默了。爸妈都看出来了,我是不是该和他们交心呢?还是继续伪装下去? 我的确不开心,而且是非常不开心,好像自己是泥巴捏的,太阳再烤烤,就要四分五裂了。我多想把让我痛得烧心烧肺的东西挖出来给他们开,让他们知道我有多痛苦。 可是爸妈能理解吗?七年前我的世界变得天昏地暗时我就选择了隐瞒,此刻我能坦白吗? 我抬起头,看到爸爸耳鬓的花发,看着妈妈眼角的纹路,还有身边缓慢地给我夹菜的女乃女乃,我的眼角湿润了。 我自己一个人的痛苦,如果演变为我最亲的三个人的痛苦,会是怎样的场景?我是不是该坚持原来的决定,让痛苦留在自己心里,哪怕它已经长成了毒瘤,让我日痛夜痛,寝食难安。 我明显的异样招来了妈妈的怀疑。 “宁宁,是不是和司明吵架了,跟我们说说,不要憋在心里面。他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有小三?”妈妈语出惊人。 我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过来,“不是不是。” 但是“小三”几个字却让我心惊。司明没有任何问题,却是我,把心交给了别人,要不回来…… “真的没事?”三双眼睛看着我。 “宁宁,这两个人相处呢,会有很多问题,我相信你会和别人处得好,司明看着也不错。但是如果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妈妈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你这是电视看多了。”爸爸笑着嘲讽妈妈,“你妈呀,她这两个月都在看什么《回家的诱惑》,电视看多了。” 我扯出一个笑容回应爸爸。 勉强吃完饭,我又赶公交车回自己的小窝,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小憩。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我的脑袋有点昏昏的,胸口很闷。 我好想见程笛,可又怕见到她。我只能在脑袋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自回益城后见到的她。 七年后第一次相见,在同学聚会上,她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向我走来,浅淡温柔的微笑,幽幽然然的眸光。 七年她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避在厨房煮粥,她那温温凉凉的声音像春天微冷的风穿透我的身体,击中我的心脏,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夜半她来到我的房间吻我,让我意乱情迷差点不能克制,我拒绝后她破碎的眼神…… 我说没有必要,再不见面,她将茉莉扔在地上,初生的花朵折断,她的泪滑落脸庞…… 看见她与菱姐眉目传情和“亲密接触”,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嫉妒和愤怒,随后在酒店房间的争执,激吻和痛楚…… 名桂山庄宴会上她夺目的光彩,如白色玉兰般典雅,又如月光女神般高贵,她和郭建祥的般配。 我生日那晚她吹着冷风等我三四个小时,她的强势狷狂,我的胆小懦弱…… 终于她说,萧宁,你真的让我,绝望了……她说,你的一切,都再与我无关。 一幕一幕,如此清晰。原来她的一颦一笑,都镌刻在我心上,我们的一点一滴,都成为我难以抹去的回忆…… 带着这样的回忆,我如何去过所谓的新生活? 我不能,我做不到。 没有程笛,我的内心,永远是一片狼藉。我需要她,我想见到她,此刻,现在…… 我披上外套,拎上包迅速出门。在楼下招了的士,半小时后,来到了政务中心。 政务中心一共五层,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办公室,只能自己去模索。我一层一层地开始找。 一楼是办事大厅,我一个柜台一个柜台找过去,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来到二楼三楼,都是办公室,我做贼一样去瞄开着的房间。 左顾右望,她却始终不出现。我的脑袋有点昏沉,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必须要见到她! 终于在第四层,我透过半掩的门见到了她。 她一身职业套装,正拿着一叠纸和一个同样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讨论着什么。 她的神色清淡,间或微笑,显出柔和,又指着纸上的东西看了看,脸色开始冷凝。中年男人说了什么,有些许讨好之意,她的脸色才渐渐放晴。 我从未见过程笛工作的样子,现在瞧见,又再次意识到她不是我当年初见的柔弱少女了。她的家世,容貌,她的温柔,清冷,如果她愿意使用,便成为她的利器。 我苦笑了一下,那又如何,她是程笛,一直都是。我想汲取她独一无二的温柔,想见识她所有的风采。 然而脑海里再次想起她的话, “既然没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见我?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真是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喝咖啡,或者更清楚点儿,我不想见到你这个人,所以抱歉了!”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知道因为冷还是因为她的话。见角落处有几个便座,我走过去坐了下来。 见到了人,我该说些什么?我还能面对她的冷漠吗?伤人至此,我却还恬不知耻地过来。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只眼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走出房间,程笛站在门口客套相送。 程笛离我仅十米远,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我又想迅速找个地方避开,身体却没有挪动。 她的目光扫到了我,我心中一紧。她的脸上绽出一丝惊讶又随即恢复正常。 我想她的目光仅在我身上停留了1秒便移开,人也转身进门。 “程笛!”我慌忙站起身来。 跟进门,里面还有一个很年轻的妹子,见我进来,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该答什么,转头看程笛。她抬头扫我一眼,面无表情。 “这里是人力资源中心办公室,你有什么事要办吗?具体事务的办理请到一楼大厅。” “我……我能找你谈谈吗?” 旁边的妹子面现惊讶。 “我刚说了,要办事请到一楼大厅,我们这里很忙,听不明白?” 这次年轻妹子转头看她。她眸中毫不掩饰的冷锐刺中了我。 我尴尬地说道,“你先上班,我在楼下等你。”说完急忙退了出去。 从四楼下到一口到后来坐到鲜果水吧的过程中,我几乎是慌不择路。 直到果汁入口才缓过来。我的确是太鲁莽了,别人还在上班我就冲了进去,而且完全不知道要谈什么。 想起程笛那冷漠的目光,我既羞愧又难受。我理了理外套的领子,让自己暖和点,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点。 从下午三点到五点多似乎并不久,我却等得难捱,撑着昏沉的脑袋几乎要趴在桌子上。 终于她出来了,驼色的呢衣罩在身上,拎着一个黑色的包。 她并没有试图去找我,直接走向停车场。 我只好跑过去,但是来不及了,她已经启动了车子。 我调头去出口。车向我缓缓驶来,却没有停的意思。 我就站在路中央,透过车窗盯着她,好像用目光就能抓住她。 “你在做什么,想拦车?信不信我叫保安?” “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我固执站在那里,并不挪步。 她按了几声喇叭,我还是不动。 突然她的手机响起。 “哦,今天不想去逛……嗯,下次载你去……” 中间她还探出身看了看四楼。那里正是她的办公室,那个年轻小妹在冲她招手。我想她也看到我杵在车前了。 “没什么事,遇到了一个疯子。” 程笛挂断电话,盯着我,面色极冷。 “上车!”她突然发话。 我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后面!” “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我魔怔似的不动身。 她扫我一眼,目视前方,车开了出去。 我很少用这么无赖的办法,但如果不是这样死皮赖脸,恐怕程笛是绝不可能给我机会谈的。 可是要谈什么?我其实心里完全没谱。我只是单纯地,想靠近她,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隔了这么久才恢复更新,让大家久等了,非常惭愧和抱歉,也谢谢还在看文的乃们的支持! 11号和12号再各更一章,这次会把坑填完,更新也会比较勤,可以保证一周更5章左右。 月光嫁纱(gl) 第27章 .决绝 坐在程笛的车里,我不知道该谈什么。我侧头看她,她似乎在专心开车,但冷凝的脸色告诉我她非常不开心。 发现我在看她,她转头直视我。 “你想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前面有个路口,你在那里下车,我没有义务做你的司机。” 我知道自己必然面临这样的诘难,决绝如程笛,怎会一次又一次容忍我践踏她的温柔。 但是既然来了,见到了她,靠近了她,我心里却不知哪里生出来些勇气。 “我想见你,想看到你……”我望着她的侧脸,似在喃喃自语。 她没有料到我的直白,有些微的惊讶,随即冷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不是你说的,没有必要再不见面?”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有夫之妇,而你很快就要和相爱五年的男朋友结婚了?” 她稍稍缓了缓情绪,冷冷吐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她的那些话,全部化作利箭刺向我。是啊,是我说过没有必要再不见面,是我三番五次地伤害她,而且我的确打算和司明结婚的。 现在,我又试图挽回些什么,我真的是很可笑。 可是,自生日当晚她含泪离去,我已经痛苦得太久了。层层的痛苦将我包裹,我已经无法承受了。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想做点什么。 “程笛,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结婚,生小孩儿,像很多人一样。可我,我,很痛苦……” 我半掩面颊,想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没有用。 她一个急刹车靠在路边。我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狼狈,却感觉得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吐出一句一句冷静却带着杀伤力的话。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向我展示我有多痛苦?” “你追我赶的戏码很好看吗?这不是电视剧。” “我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人,你的事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以为这世界缺了你萧宁就不转了吗?你以为我缺了你萧宁就会痛苦一辈子?” “不会的,你太高估自己了!我有我的生活,不管我怎么过,和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都会比你幸福!” 她给人的印象是不多话的,记忆中无人赞她的口才。可是此刻她目光漠然,声音清冷,句句都嘲讽得我无地自容。 而曾经参加过演讲比赛的我,却难以应答。 当然我没有高估自己的斤两,我只是,无法放下她,所以,我只能选择迎接她的利箭。 “我知道你很生气,对我很失望。我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我很懦弱,不敢对抗世俗,不想伤害我爸妈,所以选择伤害你,可是,我自己却没有一天好过。” “七年了,我努力忘记你,却从来做到。七年后再见到你,我发现,我发现自己跟以前一样喜欢你。可是我又害怕接近你,这一个月以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七年来痛苦对我缓慢的侵蚀和这一个月以来它的铺天盖地已经让我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不由得坦白出心底的想法,“我,我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葬送在这样状态里……” 程笛盯着我,我迎上了她的视线,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也许也只有一瞬,一声轻嗤溢出她的唇角。 “你是,想回心转意了?” 她盯住我的眼睛,“如果是一个月前,我会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些,我会为你而努力,现在,”她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我们只是曾经认识的陌生人。”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她忽视我紧盯她的眼睛,发出逐客令,“请你下车。” 我唇角抖动,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看着她美丽的面颊,多想伸手拂去上面的寒霜,看她为我绽放出温柔的笑颜。 可是我还有什么资格?我可以倾诉什么?我可以要求什么?一切都是枉然。 在世俗的压力下,我只是个试图遮住自己真面目的小丑,用夸张的微笑面对众人,而内心伤痕累累,眼中流出的泪弄花了妆容,却无人知晓。 那么程笛呢?七年前我的辜负,七年后的拒绝,而期间她的痛,她的苦,我并不能真切地感知,可一张张的照片,一页页的日记告诉我,她过得,很不快乐。 想到程笛因为我所经历的,想到我自己所经历的,我内心生出一股冲动,这冲动让我抓住她的手,说道:“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是的,我终于听到了心底最深处的声音。它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坚持遵从自己的意愿,和程笛在一起,然后面对世俗,努力抗争? 七年前我选择了放弃,如今我已渐渐成熟,我还要一直退缩,将幸福推开 我的心蠢蠢欲动,那看似崎岖险径向我展示出它绝美的风光,让我有了冒险的念头。 我满怀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她。她看着我眼睛,似乎在搜寻什么。 她微凉的手被我握在手里。我在心中祈祷,程笛,请不要打击我七年后第一次试着鼓起的勇气,请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她看了我良久,而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突然她唇角一弯,笑道:“很动听,给你一次机会,可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很痛苦,想解月兑而已。” 她抽出手,“方法很多,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找个心理医生。谈几次心,做几次催眠,你就会发现,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了。” “好了,到此结束,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交集。我还有我的事要做,下车吧。” “程笛!” 我听出了她嘲讽后的意思,尝试着挣扎。 可是她的脸色又迅速变冷,“人总该有点尊严。” 话已至此,在她冷锐漠然下,我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冻住,包括心中刚刚生出的危险的想法。 我只能强撑了不让自己崩溃在他人面前,即使那个人是程笛。 人是可笑的生活,一切都丢了,还会念着自己那点尊严。 所以我动了动腿,捡起自己仅剩的尊严。 “我知道了,你,小心开车。” 我迈出车门,银灰色的车绝尘而去,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 我站在路边,恍恍惚惚向前走去。天色阴暗,渐渐落下雨。沿途除了树,没有避雨之处。 我想雨滴能让我清醒一些,只裹紧了外套,默默地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找到一辆的士,将我带回了小窝。 半夜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滚烫,而且咽口水喉咙都感到刺痛。我艰难地爬起来找出温度计给自己量了体温,39.3度。 看了看时间,是夜里两点。怎么办?找点药吃,自己去医院,还是求助。 我决定自己先吃点备用的感冒药,还敷了块毛巾在头上,只期待早上起来这病痛能消除。 只是我没想到,早上醒来时,我晕得更厉害。好在是周末,我于是求助伽岚。 伽岚半个小时后就到了,看见我吓了一跳,再一量体温,升到39.8度了。 “不行,马上去医院。”她扶着我出了门,坐车到了最近的益民医院。 我昏昏然坐在那里,任由伽岚去给我排队挂号,又折腾了半小时,医生说我心情压抑,睡眠不足导致身体虚弱加上淋雨,得了急性感冒加扁桃体炎,并且还要拍片看是不是有肺炎。 最后输上液时,我已经被头痛和咽痛折磨得想哭,尤其是咽喉已经痛到我说不出话来,只能靠手势和伽岚沟通的地步。 为了减轻我的痛苦医生决定给我雾化治疗。机器推过来,一根管子被我含在嘴里,药水变成水雾喷出来。 咽喉清清凉凉的好受了些。可是三次雾化下来,因为长时间一直张着嘴,加上精神上的压抑,我的眼泪滚出了眼眶。 前后耽搁了三个小时,我以为在医院所受的折磨该到此结束。谁料医生走过来说,“你感染了细菌性肺炎,要住两天院。” 我愣了愣,伽岚问:“一定要住吗?” “不住也可以,但是像你这种情况,如果在家出现胸痛,呼吸困难,昏迷,出了问题我们就不负责了。” 伽岚看看我,“那我替你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我没想到这一个月竟然把自己折腾这种地步了,只能无奈地翻包,示意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等,又把手机递给她,想翻个电话出来。 可是打给谁呢?爸妈?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操劳。司明?正在冷战。汪眉?麻烦汪眉和麻烦伽岚是一样的,我怎么好拖着她们。 伽岚在旁边看我在手机上乱翻一气后盯着屏幕发呆,说道,“你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住院,但是也不像那些折了腿动了手术的病人那么麻烦。我这几天不是很忙,要不我问问汪眉,我们轮流陪着你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动,又说不话来,只能用眼神表达。 “行了行了,朋友就是拿来麻烦的。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 月光嫁纱(gl) 第28章 .病痛 于是我就留宿医院了,不敢告诉爸妈不愿告诉司明,只有死党伽岚和汪眉轮流陪我。 当天我喉咙好了很多,能沙哑地吐出一些话,但是体温退不下去,头也痛,还恶心想吐伴着胸痛。 人生病会变得特别脆弱,而且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病痛上。说句难听的,就算印度洋海啸加地震死上十几万人此刻对我来说也是远在天边和我毫无关系的事。痛得厉害时,我会冒出死了更好的念头来。 晚上我高烧不退,烧到了40度以上,本来只想让伽岚送个饭陪聊解闷儿的,却吓得她陪了我一整晚。我都佩服我的责任心,烧得迷迷糊糊时还不忘模出手机让她帮我跟年级主任请假,不然出了教学事故可真不是小事儿。 只是难为她第二天早上本来光洁的面容变得萎靡,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走时她说,“我看你这也算是心病,要找你的心药来医,不然出院了也要反复。” 怎么不盼我点好?不过我没力气反驳,含糊地应了一声,发热的大脑里浮现出我的“心药”程笛来。她昨天批得我体无完肤后把我赶下车,是失望透了,恨透我了吧。 我也不争气,就算被批得那么惨还在想她这会儿在做什么,是对着电脑写文件,还是和同事谈话?也没意识到作为公务员的她,上班比我这个要带早读的老师晚多了。 中午汪眉带着南瓜粥来了,见我衰得卧床不起,竟然还甩着风情的卷发一脸笑容。 “哎呀呀,我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了。我记得你身体挺好的啊,看我这个小身板这么弱都活蹦乱跳的。” 本来麻烦了别人我的是不好意思的,听了她的话,我勉强坐起来,没好气地回她一眼。 “你以为我是钢铁侠还是变形金刚?变形金刚也有衰的时候。”听着我“磁性”的声音,她竟然笑出了声。 “哈哈,你真是美国大片的忠实粉丝。”她打开饭盒,香气吸引了我。 “还能自己动手吗,要不要我喂你?”她暧昧地凑过来。 “铭记在心”的高一七班的班训立刻浮现在我眼前——“不蒸馒头争口气”,我抢过勺子喝起粥来。 “小样儿!”她哼一声,“我还真以为你动不了了呢!” 吃完她收拾好饭盒,我还是说了声谢谢,虽然有点别扭,但不掺水分。 “呵呵,真想谢我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她顺着杆儿往上爬,“说,怎么回事,我听伽岚说你长期心情欠佳昨天还淋雨。亲,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找不到地方躲雨?” 我扯出了个笑容,“你听我这声音。我昨天扁桃体发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刚好,您老就放过我吧,等我病好了再说。” “你!”汪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算了,你爱说不说!” 我带着歉意继续打哈哈。 生病只有一点好处——病号最大。汪眉没再追问,但我知道了她也有所怀疑。我的反常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不是朝夕相处,可稍微敏感亲近的人都能察觉到。这就是我上大学就人间蒸发,回来也不敢和父母住一起的原因。 汪眉陪了我一个小时,又回公司上班了。好在她在亲戚的公司时不常地利用中午休息时间“不务正业”,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汪眉走后剩我一个人。虽然这个病房里我病算是轻的,但头还在发热发昏,伴着阵阵胸痛,我还是感觉到非常难受。 为什么我病了只能麻烦朋友,一个人躺在这里呢?爸妈呢,我好想他们在我身边。我的男朋友呢?已经冷战一个月了。以前也会吵架,但总是他先低头。 他也受够我了吧。长达五年,明知自己女朋友心里有个抹不去的人,却不愿放手,一次次地迁就和忍让,以为时间可以让自己取而代之,结果才发现,自己从未赢过。 我感觉得到司明的委屈和不甘,更恨自己的混帐,为什么当初要答应他呢?以为新恋情能够让我忘记伤痛,却是把另一个人拉进了不幸。五年时间,十几二十的美好时光,葬送在我这里。 早料到结局是这样,我应当拒绝他,让自己一个人在痛苦中,变得锈迹斑斑…… 又或者,我不应该回益城。留在求学的城市发展,等结了婚,生了孩子再回来,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模样。没有谁受伤,就连我自己的伤口,都能在时间的手术刀下缝合,然后新生。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想起《情深深雨蒙蒙》里傻傻深情的杜飞要送如萍一堆水果当“如果”,场面欢乐闹腾,可哪种水果能变成真的“如果”?要是有,我愿意用我所有的存款换!好歹也有5位数! 可是没有,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封闭,让精神上的崩裂刺伤身体,最后住进这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两个字,活该。 自怨自艾中,我沉沉睡去,一堆圈圈变大又变小冲我飞过来,砸进我的脑袋,让我沉浸在浑噩中。我变成天使了吗?昏想当中,一双手拍着我的脸。 “萧宁,萧宁……你是不是昏死过去了?”我该感谢她把我从浑噩中拉出来,还是控诉她对病人的粗暴? “好了好了,我还没死。”我翻过身来面对她,依旧光鲜亮丽妩媚动人的大小姐汪眉。 “吓我一跳,我正准备叫医生过来呢!喏,晚饭!今晚就由我舍命陪你了。话说我还没陪过床呢!我未来老公都没你幸运!” 汪眉的咋咋呼呼将病房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哎呀,你未来老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说起汪眉的恋情,我身残志坚,8卦的心开始动了。“最近没有新收获吗?” “咳,别提了,最近康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黏上我了。” 我本来暗沉的两眼冒出精光,“什么,康锴黏上你了?”康锴不是一样走含蓄路线喜欢旁敲侧击的吗?怎么最近开始正面进攻了? 汪眉看出了我火热的8卦之心,“切,我不稀罕。” “人家暗恋你这么久了,现在好男人不多,尤其是又帅又有钱又深情的,你不考虑一下?我都替你可惜。” “你喜欢甩了司明嫁给他好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否决,谁料汪眉补刀,“我看你也没有多喜欢司明!” “得得得,算我没说。”随后我沉默了,专心消灭我的豌豆肉末稀饭。汪眉这个吃货带来的东西还真不错,不知道是在哪家店买的,下次请她和伽岚去扫荡。 “咦,我问你个问题哈,”我不说话了,汪眉却凑上来。 我咽下一口饭,“说!” 她突然忸怩起来,声音也压得很低。 “你说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比较,比较“有趣”?” 我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就是问问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你肯定不知道,那个陆丽莉为了伽岚,头发也染回来了,超短裙也不穿了,整个了长裙,变成了小清新,每天变着花样的追伽岚。什么短信问候啊,送爱心午饭啦,下雨天还撑着个伞等伽岚啦……” 她眨眨眼睛,故作神秘,“所以我看啊,有戏。” “昨天伽岚让我来照顾你的时候,手机里飘过来陆丽莉的声音,说伽岚,如果汪眉姐没空,我去照顾宁姐。” 听汪眉捏着嗓子说话,我毫不吝啬地笑了。 不过我也好奇,我不是已经帮伽岚狠狠地拒绝了那女孩吧,竟然还没打击到她?她是怎么看出我不是伽岚的正牌女友的。就冲她追伽岚的劲,我膜拜她! “那你觉得伽岚是个什么态度,答应了?” “她说没有。不过我可以用我的第六感向你保证,伽岚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坚决了!陆丽莉有戏。”汪眉还神情古怪地说,“据我所知,陆丽莉有一晚还成功地让伽岚收留了她,哈哈。” 啊! “话说,”一个地雷才爆炸,汪眉又丢过来一颗炸弹,“女人和女人之间,怎么做呢?” 我真想不到汪眉的兴趣点在此。我心虚地看四周,叹了口气,“大姐,你问伽岚去!” “噢,对啊,你比我还晚知道伽岚的事,看样子也是个直的,问你有什么用?对了,我去问度娘!” 我额头一串黑线。我还是病人呢,虽然有颗8卦的心,但是不要这么惊悚好吧! 而汪眉真的就去问度娘了。当晚,不是她在照顾我,而是现学现卖,在给我普及某方面的知识。 虽然我二六了,虽然我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经验,但还是无法阻止耳朵烧起来,更不要说她的淳淳善诱让我想起从前的意乱情迷产生强烈代入感。 而且,汪眉那颗心,不是一般的开放,花了半小时把一篇技术贴高楼看完了,还专门注册要去留了个言,“lz,您的普及很到位,我完全搞懂了,敬礼!”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大概五更的样子哈~ 25章“作者有话说”新贴了“前情回顾”,忘了前面的朋友可以回头瞅瞅哈~ 月光嫁纱(gl) 第33章 .分手 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这房子,没有换人吗?” 程笛看我一眼,“你想知道什么?想证明什么?” 她这么说,我无法再问。 她拿起自己的包,朝门口走去。 我看着她的身影,又看着四周,无法当这一切不存在。 那个橙色果盘是我买来的,那张兰花挂图她选的,卧室的玉兰花台灯是一起挑的……太多的细节,我即使闭上眼,还能看见它们一幕幕闪过……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发涨,呼之欲出。 程笛已经打开了门,侧身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等我离开。 我朝程笛走去,没有穿过门口,而是抱住了她。 “程笛……” 她的身子没有动,任我抱着。我不愿放开她,我想这样任性地,霸占着她,再也不放开。 “你原谅我吧……”我轻声说道。 她用力推开我,“如果不是喝醉了,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 我在她的注视下,说不出让她失望的答案。 “所以你对现在的结果满意了?” 她的语气变成了质问。 我偏头,避开她的目光。 再对上她的目光时,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我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平静的面具。 “程笛,我很恨我自己。我明明那么喜欢你,却要把你推开,明明很痛苦,还要装出很幸福的样子。我恨自己那么软弱胆小,害怕这个那个。” “这七年,我从无时无刻不想你,到克制自己不敢去想你,回来看见你这么幸福,却离我很远。” “我恨自己丢了你……” “我不想再失去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紧紧抱住她,不愿再放开,将她牢牢圈在我的世界。 她的泪沾湿了我的脸庞,我的泪打湿她的脖颈。七年了,我终于感觉自己漂浮无依的心有了着落,在程笛这里,安全地着陆。 于是我将唇印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顺着耳际,到侧脸。 她的身子一僵,接着就要推开我。 我却入了魔怔,不愿放开。我抱紧她的腰,将她箍在我怀里,也找了她柔软的唇。 她的眼波晶亮,我像从前那样,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嘴唇一点一点磨着她的。 我感受着她温热的鼻息和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酸胀和钝痛包裹着我的心,火焰腾起来,炙烤着理智。 她在我怀里扭动,我将门合上,双手环紧,用力地吻她。 我最后一点理智告诉我,我最心爱的人在我怀里,她也爱着我,否则她不会保留着这里,保留着我们曾经相守的领地,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 她的牙关紧闭,我慢慢碾磨,四周的温度在升高,我的热血也都冲到了脑门处。 我不再满足于唇瓣,手开始往衣服里探入,模到了她温热滑腻的肌肤。 “程笛……”我喃喃地温柔地唤她,那个我刻在心底的名字。 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着魔于这样的结论,手往上游走,她的呼吸渐渐凌乱,身子绵软婀娜。 我的手开始触及她的柔软,从前至后,手指触到那金属的带扣。 啪嗒一声,带扣月兑落。我的心狂跳,浑身燥热。 然而这燥热陡降成冰,我被猛然推开。 “萧宁!”程笛看着自己的衣服,怒气勃发,表情几经变幻,似乎想说什么,又最终咽了下去。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程笛。我做了什么? “我……” 程笛迅速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手搭在把手上,甩我一句,“你走还是不走!” 我不敢触她逆鳞,点头跟了出去。 从下楼到上车离开,她只留给我冷凝的侧面,然后钻进车中,绝尘而去。 我不可抑制地失落,混乱的思维终于归位。 天,我是怎么了,我的理智跑哪儿去了! 我狠狠敲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 没有用,程笛已经离开,就算她在,我能给出什么解释?慰藉?情不自禁?*?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回到自己的小窝,回想种种,我想自己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一开始程笛也没有坚决地推开我,也许她也是有感觉的不是吗?那房子她还留着,说明她还怀念着从前的一切。所以我应该再接再厉,把程笛追回来! 可该怎么做起呢?我一筹莫展。而且程笛还是有家室的人,这一点让我尤其烦躁,做什么都不能专心。 就在我烦恼之时,手机亮起,司明的头像出现在上面。 我眉头一皱,接了起来。 “我不联系你你就不准备理我了吗?” 司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让我越加心烦。 “我最近很忙,生了场病,刚好。” “什么?你生病了?怎么回事?” 司明着急的语气让我心头的烦闷化作歉疚。 我咬咬牙,说:“司明,我们出来谈一谈吧。” 他很快答好。 “剪不断理还乱”,我正处在这种困境当中。但我清楚,如果我真的想和程笛在一起,这一步是迟到的事,所以择日不如撞日。 第二天下班后我刚出校门,就看见司明走了过来。 旁边同事调侃,“男朋友接人来了。” 我笑笑,朝他走去。 “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 他的脸上有着担忧和委屈。 我们到了一家中餐馆,点了东西开始吃。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司明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对于我一个月的不联系,他显然有着不满,但听我说生病住院了却压下了自己的不快。 饭桌上气氛渐渐正常,我的心里却焦躁起来。 说还是不说? 司明为我添着肉,说我瘦了要多吃点。 我的眼前浮现起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老乡会上的初识,他腼腆地过来要我号码,他第一次请我吃甜点,第一次请我看电影,笑呵呵地帮我洗衣服,照顾肚子痛的我,榕树下深情表白说会对我好一辈子…… 直到现在,他也在纵容着照顾着我。 我的眼睛有了涩意,这是陪了我五年的人啊。五年,不短的时光,他陪着我走过春夏秋冬,用他的热情温暖我破碎的心,给我带来了多少快乐…… 就在此时,他还小心地抽了鱼刺,才把肉放到我碗里。 “怎么不吃?味道不好?” 我摇摇头,停下筷子。 “司明……” “嗯?”他看着我,面带微笑。 “你头发长了,该去剪了。” “你才发现啊……”司明脸上带着委屈,像孩子似的,“你终于肯关心我了,”表情又明朗起来。 我不忍直视,压制出心里的眷念不舍,撇开头,说:“我们分手吧。” 他的笑容僵了,“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们在一起,我难受,你委屈。” 他的眼睛睁大,不敢相信。 “我没有你想象的好,你以后会遇到更喜欢,更适合你的女孩儿。”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分手?”他的脸上涌现怒气,抓住我的手,“你还想着那个人,你想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我不摇头,也不点头。 “他是谁!五年了,你还放不下他!” 四周有人侧目过来。 我懊恼自己挑了这么个地方。 “你说得没错,我一直喜欢她,从来没放下她,我以为和你在一起能忘了她,可是不行。所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让自己表现出最大程度的冷淡说完这些话,离开了餐厅。 夜风迎面吹来,我加快步子跑了起来,让泪水被风吹走。司明,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请恨我吧。 跑得走不动了,我终于停下来,外套已经敞开,凉风灌进来,我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呼吸。 抹干泪珠,我调整好呼吸,打电话给伽岚约她出来,还让她叫上汪眉。 当我们三人坐在茶餐厅里时,已经快晚上八点。 “约我们出来有什么事?说起来你是该请我们吃饭哈,你生病时可是我们照顾你的,你男朋友人影都没见到!” 我挤出笑脸,推过去菜单,“随便点,我犒劳你们。” 汪眉兴奋翻着菜单,“为你一顿饭我饿到现在,肯定不能放过你!” 我再难受,也因为汪眉的表情而不自禁地微笑。 伽岚无奈地看着她摇头,然后转向我,“说吧,有什么事?” 我摊摊手,“我和司明分手了。” 汪眉停了下来,“啊?” “意料之中,不过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伽岚却很淡定。 这下汪眉盯着伽岚了,“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肯定对我隐藏了什么!快说,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汪眉柳眉倒竖,要扒了我皮似的。 我模模眉尾,不知从哪里说起。 “快点!” 汪眉催我。 我只好一句话概括,“我喜欢程笛,所以和司明分手了。” 汪眉眼睛瞪圆,说不出话来。 伽岚轻笑,拍了她一下,“是你太不敏感了,你难道不觉得,她和程笛一直不对劲吗?” 汪眉从石化状态慢慢恢复,“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她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汪眉再次表示震惊,说我太不厚道竟然瞒着她,然后开始威逼利诱套情报。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她叫道:“天啊,你们该去做地下工作,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我都没发现!” 伽岚笑,“她保密工作做得是不错,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发现。” 我无奈地笑笑。 “那你们现在呢?”汪眉继续追问。 我叹气,“她一直不怎么理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才搬走司明一座大山,后面还有很多山。不过,先让程笛回心转意才是硬道理。” 我点头,赞同伽岚。 “从她来医院看你就知道,她对你还没完全放下,只是要让人家回心转意,你任务艰巨。” 我笑笑,伽岚不知道我这两天的举动,不然该赞我还是批我一顿呢。 “什么!程笛还来了医院!你们让我错过了多少好戏啊!”汪眉插进来。 “好了,不用一惊一乍了,汪眉你点子多,你帮她想想办法吧!” “我?”汪眉指着自己,“我能有什么好办法!难道我还能把程笛绑过来啊!” 她刚说完,眼睛一亮,“绑过来不行,可以请过来啊!” 笑意爬上她的眉眼,她得意洋洋。 “汪姐姐……” “那你求我。” “好吧,我求你!” “为美女真是舍得!好吧,看在你终身幸福的份上,我帮你一把!不过我只能帮你把她请过来,其它的,要靠你自己了!” 我点头,感激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两章还在写,今天是创造“奇迹”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