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时谍路》 (一)剧情等提要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现在已完本,旨在大家同好们,所以书不入v,欢迎收藏的朋友,到度娘贴|吧“谍步江湖吧”来报道和互动。 剧情导视: 本文是架空历史,但虚构的故事是建立在真实的历史之上,剧情编设旨在追求一种感动和引人思考。 笔者最喜欢看的人“重视台词和剧情”,看得有共鸣的地方,大家讨论这些。 关于明朝皇帝、机构设施各种问题,不要争论,小说而已,觉得不同意,不看便罢,勿需在这里争论。 不熟悉明史的没关系,可当架空的新故事看,熟悉明史的自然好,便知道其中哪些时间、哪些是真实的事件。 总而言之,无须在意文中的历史时间,那是给主角设计的年纪和生肖线索,文中剧情会出现,为剧情服务的。 笔者对于明朝的各种看法,和《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当年明月基本一致,在本部小说中的剧情描写便是如此。 剧向小说风格,偶尔会必要的场景转换点出各类人物,但主次分明、主线明确。 围绕一对密侦兄妹展开的爱恨情仇,一部家国天下的《谍步江湖》。 不论是真实历史,还是虚构情节,那些或美好或丑陋、或忠诚或背叛、或坚持或舍弃、或快乐或痛苦、或光明或阴暗,是对人性善恶的剖析,对正邪真假的辨析,对是非黑白的解,这其中,也需要有真挚的情感为依托,才能激发共鸣、触动灵魂,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描绘,才是这血雨腥风中,最贴近心灵的存在。 若能觅得知己,能不能在一起?心战,江湖,朝斗,案子,各种一切不一一说明了,文中都会有很多剧情的,这里只说下文中的爱情。 若有若无的三角关系,是个更有趣的关系。 凌云冲对任青阳:想爱而不敢靠近——若即若离 何璧良对张无可:爱了却身份对立——志在必得 她与他从误解到了解,她爱得义无返顾,他徘徊黑白间,面对生死抉择,他只能若即若离。 她医人,他杀人,因谍情而邂逅,她不知自己救的是他的人更是他的心,他对她志在必得。 文中写到东瀛邪蟒,该蛇的毒的升级版名为‘血之亲’,写到的奇毒不只这一种,各有各的意思。 剧情中写有明朝,后金,日本的局势关系,以及人性、党争、家国历史。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参考第(三)条各角色介绍,来本条。 ……………………………………………………………………………… 第一回 如梦尘烟 楔子 1614年,明朝万历四十二年,甲寅年,十二月寒冬。m浙江,湖州府,德清县,史家庄。那一晚,雪下得很大,天气很冷,可是他感到很热,热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家四处都是火,熊熊的大火,把半片天都照亮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大火,冲天眩目。他在惊慌和混乱中,把她推进地窖,叫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听见任何声音,都不可以出来。他原以为他就这样和亲人们一样在大火中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他这条命连老天爷都不要,把命丢回来给他,大雪终究是扑灭了大火救了他一命。原本,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平静安乐的生活,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沦为孤儿。那一年,他13岁,她11岁。 1614年,万历四十二年,五月。福建,福州。商民奋起反抗多年横行不法的税监,百余人被杀伤,又遭施放火箭,民居烧毁无数。那一年,她11岁。 两年后,北直隶,河间府,肃宁县。深夜,没有月亮的院落显得异常幽暗,半支不明不灭的烛火映射在灶台的墙上。忽然两声连续的惨叫划破漆黑的死寂,被打翻的蜡烛火焰引燃了柴火。未几,一个大姑娘拉着一个小女孩从厨房夺门而出,一拐两弯,直冲到大宅后门,拉开门环便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已然到了郊外义庄,姐姐叫她在这里静悄悄的藏避,稍等便回,可是,她一直等到天明,姐姐也没有再回来。那一年,她13岁。 1614年,万历四十二年,七月。南直隶,扬州府,泰兴县。是年乡下遭逢水患,他的父母因此故去,他无依无靠流落他乡,随南下船只展转到了福州,被税监收留在府中,投入其门下为徒。那一年,他12岁。 正文 1627年,大明天启七年十一月。北京城东缉事厂,园中松柏梧杨林立两旁,所植的几株古梅间杂其间,花开如玉,苔须垂于枝间,长约数寸至尺余,横斜疏瘦颇有雅韵,暗香芬芳含蓄。 一阵西风吹过,如叹息般穿过园中,惊动了原本沉寂的树木枝桠,几片落叶随风而降,稀疏的散落于空中,摇摇荡荡地翩然飞着,掠过园内石阶衰草,飘向鳞次栉比的灰瓦房墙。景园之中,堂边石桥亭内,一抹青色的颀长身影站立于桥上,怆然仰首望向云霞所蔽的辽阔苍穹,轻声说道:“爹,杀你的那个人曾经是这里的主人,现在这里的主人,是我。” 天色已暮,残阳如血,他一人形单影只,映着这萧索的天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他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但目中却是少见的苍凉之意,怅然若失的神态呈现于俊逸的面庞。 忽闻啸鸣一声,划破万千沉寂,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只苍鹰,展翅回旋于天际,他的眼光随之翱翔,信步走到亭廊边,踏于前阶上,看着空旷的前方,脸上透出几分不屑,傲然说道:“紫禁城红墙碧瓦,别以为真的是天上人间,别无烦忧,帝王之家不过寻常人家,我凌云冲对你的位子没有兴趣。若我不是身中不治之毒,你会那么放心让我掌管神机营吗?纵然我想离开,你也不会放我走的,不是吗?”言罢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一丝苦涩,笑得坦然,笑得孤独,笑得苍凉…… 笑着笑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起来,身上流布起如虹的气韵,当下脚步轻移,飞跃而起,挥手一扬,摘下一枝树条,而后轻盈着地,带着冷寂的铿然,懒洋洋的提起树条,有如喝醉酒的模样,突然右手腕陡振,接连劈出三下,快如闪电,嗤嗤有声,恍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劈刺,每一砍削,无不既准且狠,倏忽之间数十招一气呵成的使了出来,十招似一招,手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带着豪情万丈自在的挥洒而出。 他以枝当剑,肆意舞动,脑子里浮现起方才在御书房的一幕…… 天启七年十一月,北京紫禁城,御书房。登基三月余的新帝崇祯朱由检正在召见新任东厂督主凌云冲。如今坐在龙椅上俊眼威严霸气天成的那个人,已不再是当初的信王,那是皇帝,他的王者霸气不可侵犯,他在金碧辉煌却空空荡荡的地方呆了太久,呆得他已经习惯了孤单,于是他便在那样的高处凛凛然成长了,他一步步逆风走来,在各种力量汹涌的波涛中凶险难料,波澜壮阔却赢得理所当然,一点一点将天下收入自己囊中,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惯用权术的帝王,驾驭在各种力量之上掌控一切,最终执掌天下权鼎在手的人,是他,崇祯,山河万里,是吾家天下。 只是,他的心地还是保持了一定的仁慈,即便作为一个帝王,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他想留用凌云冲,却也是因为凌云冲将死,而令他不用疑心。凌云冲心里明白,扳倒天启时代横行乱政的魏忠贤,他这个立下汗马功劳的暗桩不被当作东厂余孽灭口都是万幸了,他的身份不可能得到朝廷大臣们的承认和接受,也不可能封候拜相,朱由检就算提拔他到最高地位,也只可能是东厂督公这个位子,朱由检需要找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统御东厂的人,这个除了他,谁也顶不起来。 神机营是京畿禁卫军,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主管操练火器,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营编,是精锐中的精锐部队,营中兵士是从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神机营和东厂、锦衣卫一样直接听命于皇帝,受皇帝直属管辖。当初这些重要职位都有魏忠贤安插的爪牙,朱由检罢免和撤换了那些阉党残余,不曾想听臣下推荐换上的人手却是虚有其表全不中用,他准备将一些人撤职降职,另觅能人。 朱由检凝目瞧了凌云冲一会儿,惊异道:“那你不是只有这百日之命?”凌云冲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淡然道:“不错。” 朱由检感叹道:“没想到毒性竟如此之烈,就算最好的情况也会失忆失明。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吗?”凌云冲淡淡一笑,道:“在意又有何用?”朱由检似乎有点关心,问道:“有没有找御医看过?或许还有其它方法呢?” 凌云冲反问道:“难道皇上认为宫中还有比无可医术更好更高明的大夫吗?连无可也没有办法解的毒,难道那些御医能行吗?皇上不用为我费心,我于自己这条性命早已不怎么看重,生死有命,且由他去。” 朱由检闻言用欣赏佩服的目光打量着他,赞道:“生死置之度外,确是好男儿大丈夫本色。”口气一转,又道:“可是你就这么死了,朕真是有点舍不得。” 凌云冲一奇,问道:“皇上此话何意?”朱由检道:“目前神机营提督一职悬空,督造火器操练禁军都需要有人监管。朕决定由你来担任。待会儿朕就拟诏下旨,明天你便到此奉旨领命,及时到神机营去任职吧。” 凌云冲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言还未发,朱由检又道:“朕看过孙承宗传来的你的送卷资料,你是他派遣进东厂的秘侦,改名换姓忍辱负重。你本籍贯浙江,是湖州府人士,家在德清县史家庄。你妹妹张无可原名史无双,她的父亲史孟麟是万历朝内阁大学士。当年高寀作伪证,和魏忠贤勾结诬陷史大学士通倭,以至他含冤枉死。你原名史可鉴,你的父亲史孟麒是史家村村长。当年魏忠贤暗遣许显纯,假圣旨之名,以平息祸乱为由,放火烧毁了史家村,以至你家惨遭灭门。这些陈年旧案,朕会派人调查核实,为你们史家正名昭雪。你和你妹妹今后就可以恢复你们本来的姓氏名字。” 凌云冲道:“多谢皇上为臣思虑,臣万分感激。只是臣这名字都叫了这么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也不必再改回去了。名字也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史可鉴凌云冲都是我,我依然是我。” 朱由检笑道:“说得好!史可鉴也好凌云冲也罢,只是际遇不同,你就是你,不论走过多少风浪闯过多少凶险,你还是你。对吗?”凌云冲微微一笑。 想到此处,凌云冲停下了舞动,随手扔掉枝条,拿出怀中的那瓶‘醉心引魂丹’怔怔的瞧了半晌,耳旁回响起妹妹无可的话音…… “哥哥,你不要自责,谁让我们是兄妹呢,哪有累不累及一说,纵然为你灰飞烟灭,我也心甘情愿。” “无可,哥哥就算为你粉身碎骨,也义无返顾亦所甘愿。你不要害怕不要伤悲,我答应过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带你回我们家乡,我就一定会做到。你相信我。” 他曾对妹妹无可这样许诺,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那一天么。他抬首循着树木间透出的斜阳光线望去,仿佛看到当年江南光影中的美好画面隐约重现:想起在杏花烟雨中漫步,想起在湖上泛舟采莲藕,想起小桥流水青砖瓦,想起陌上飞花观落红,想起很多很多,再也不理江湖恩怨朝廷诡谲,再也不用与虎谋皮与狼共舞,那是何等逍遥自在?江南的小桥流水,江南的古道青砖,江南故园的一切,那段记录了当初平静生活和安乐无忧状态的生命在心底徐徐涌动出来…… 无可曾跟他说:“隐藏在黑暗里的陷阱并不可怕,可怕得是,陷阱是流动的。我只是觉得京城这片旋涡犹如流动的陷阱,很险恶很可怕,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没有任何人是值得我们信任的。” 他曾提点无可说:“密侦的命运其实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孤苦无依身不由己的棋子,但我偏不愿意遵循这样的安排,偏要活出自己的色彩,你要记住,你就是你,不要受任何人摆布,你是为自己而活,你要好好活下去,活自己的命,走自己的路。” 仿佛命不长久之时,回忆也就特别多,这些年来,他无畏的在风口浪尖闯荡,生离死别过,漂泊无定过,醉卧龙潭过,叱咤风云过,能得知己过,可还有憾? 不经意间,心底里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不,我不要你不得好死,你若背叛我,我就不得好死。”这个除了唯一亲人无可妹妹之外,他牵挂不已的那个她,飘然涌入脑海,这话好似魔咒一般,每每想起,他不由得心颤。 前路渺茫,生死难料,他想爱而不敢靠近,初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她的灵魂里来去自如,但他没有想到她是如此义无返顾,一念执着,一往情深,他解开了她的心结,她陷入了情潮的旋涡。 他问:“为什么要说这样残忍的话苛刻自己?”她说:“如果错看错信了谁人,只能怪自己有目无睹有眼无珠,如果心甘情愿被喜欢的人骗,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每当回想起她这话,他就心生莫大爱怜,“青阳,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更绝不会让你因我而死。” 她就像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梦,渴望拥有却又不能触碰。而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看淡生死,无惧生死,可他却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才能让她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她好好活下去,哪怕是骗。 凌乱思绪缕缕飘飞,一时间他想到他的那个老朋友,“凌兄,我有幸认识你这个朋友,咱们一见如故,那片竹林也是我最怀念的地方。” 他说:“对,咱们兄弟俩是总角之交,年少时就情投意合,情深意重。” “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这是我们的约定。” “像我这么守信用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他越想越黯然,渐渐觉有几分酸涩,喃喃说道:“正安,我还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去接近一个比魏忠贤更老奸巨滑的毒蛇。只怕这趟过后,你我兄弟真正反目,又或者兄弟自己先走一步,朝廷动荡,你自己保重。” 他不怕死亡,就怕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孤军奋战,热血空流,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直至一朝幻灭,那便比死亡更觉苍凉无奈。他的任务都是在与形形色|色的人玩心计中渡过的,透析别人内心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只要他正视某个人的眼神、注意某个人的说话语气,留心某个人的小动作,他就能准确地判断出此人所思所想,意欲何为,也许有人会以为这种能力如有神助,是祈求不来的好事,何其幸也。 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上天给了他一个多么残酷的能力,就好象给你可以预知未来,回望过去的本事,却不给你改变这一切的能力,所谓凡是我们能限制的,我们就称之为能力;凡是能限制我们的,我们就称之为命运。他一生都在和命运抗争,从来没有失望,也没有放弃,他从来没有认输,也不愿意认输,哪怕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哪怕在梦中解月兑清醒的苦,哪怕流浪在灯火阑珊处,只是心中默默怀念,人生若只如初见…… ------------------- 也说男人之间用情投意合这个词语, 《大宋提刑官》何冰的宋慈说:我和结义兄弟,情投意合。 这是一部历史正片,并且宋慈是在祭奠他的同窗之时那样说的。 所以笔者的小说里用情投意合这个词语,亦是合适的。 这是正宗的兄弟情,有观者若要yy成bl随便吧。 ……………………………………………………………………………… 第二回 京城救难 1627年,天启七年,初春。大明京城,北京西城区,兵部左侍郎李瑾府邸。 这日,天色灰暗,没有阳光,空中还有一团灰蒙蒙的铅云,阴沉压抑,天气冷飕飕的。府邸里一大片郁郁葱葱才发芽不久的槐树枝条在院中轻轻摇摆,绿油油的叶子系恋着生命的趣味。 “砰”的一声,李府那两扇偌大的朱漆大门被重重撞开,人影憧憧,一支锦衣卫众队直冲将进来,外面罩着黑色披风,个个腰间挎着短刀,眨眼功夫就已挤满了府中大院,瞬间整整齐齐分两列让路,随即两员锦袍悍将出现,盛气凌人,阴气森森,其中一名腰间的绣春刀最为出众,刀鞘乌黑光亮,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许显纯。 比站在他身侧的一名宦官模样的人年长十几岁,这人名叫陆超,在东厂掌管机要文书,为人低调谨慎。北镇抚司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独立侦讯、逮捕、判决、关押拘禁以及反间谍事项。许显纯是武进士出身,依附东厂督公大太监魏忠贤,为“五彪”之一,生性残酷,频兴大狱,毒刑花样繁多,并且喜欢割取犯人喉骨,所谓审讯,就是赤|luoluo的折磨。 众人正径直走向正间厅房,架势迅猛。就在这时候,忽然几扇门被一股气场掀开,门板散落,乱飞到院子当中,挡住了众人前行。许显纯和陆超都吃了一惊,一下停住了脚步,许显纯皮笑肉不笑的道:“听闻兵部左侍郎李大人精于养气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厉害!”后一个“厉害”语气拉长。说完,冷哼一声。 陆超侧头看了许显纯一眼,上前一步,躬身抱拳,恭敬的说道:“李老,我等大队人马涌入府上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督公请您到东厂聚一聚。” 只听见屋内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嗓门不大,却十分有力,铿锵掷地:“本官一向洁身自爱,从不踏污秽之地半步。”陆超又道:“督公之命,陆超不敢有违。”那老者强硬的回道:“李瑾身受朝廷恩泽,只听皇命圣旨,其他人一概不管。” 陆超只得又道:“督公想请你……”话未说完,只见一位花甲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步履稳健,边走边道:“督公何物?一个阉宦。”说着一丝冷笑挂在了他沧桑的面庞上,尽显鄙夷之色。许显纯怒道:“老头儿,你别敬酒,不喝,啊!” 李瑾冷笑道:“老夫从来就不喝酒。”许显纯狞笑道:“李瑾通敌叛国,快快束手就擒,随我等进厂受审,若是拒捕反抗,就地正法!” 李瑾怒不可遏,厉斥道:“魏阉草菅天下苍生万民性命,肆意残害朝中忠良,矫命逮捕,下诏狱,你们这些个阉宦走狗,沆瀣一气,就是贴在魏阉屁|股上的东西。”话毕,飞身直取许显纯。 许显纯扯着沙哑的嗓子下令:“拿下钦犯!”瞬间众锦衣卫围冲上来,李瑾与之一片混战,心中思忖:“锦衣卫和东厂都由皇帝直接管辖,其他官员根本无法对他们干扰,厂卫可以处理牵扯朝廷官员的大案,直接呈送皇帝,所以朝中官员多畏惧。上至藩王一品大员,下至平民普通百姓,都处于监视之下,稍有拂逆,便家毁人亡,死于酷刑之下者不计其数。 再加上东厂太监魏忠贤专权,独揽朝政,排斥异已,一批正直朝官被捕被杀,接连酿成震惊天下的“六君子”、“七君子”惨案。即使今日不死,也难逃日后狱中酷刑,更不妙的是,极有可能被阉党借机编造假供词,更广泛陷害诸多同道,这种栽赃嫁祸,无中生有,加诸莫须有罪名的伎俩,这帮狗贼早就得心应手,驾轻就熟。自己死了不算什么,却绝不能给阉党有可乘之机。今日能杀多少,尽力拼命杀,也算为天下除害,杀一少一个。”许显纯却在带了人马往李府中抓其余人等,陆超留下督战。 忽然,一人影从院墙外飞入战圈,先是一通眼花缭乱的剑法,大有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李大人!跟我走!”忽听得一年青男子大声叫道。李瑾正在战之际,但见他竹笠遮面,看不清来者到底是何人,但如这般事态,他还是听从那位男子的喊话。陆超见有人营救,随即一纵,跃入战圈,试图亲自拿下李瑾。那年青男子边打边退往李府侧门,李瑾正被陆超缠斗,攻守之间,也一同退往侧门。 后院走廊,许显纯见一丫鬟手中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欲逃命,马上准备扑将上去抢人,忽然屋顶角上又一人影飞下,劈头盖脸一剑向他横扫过来,众锦衣卫纷纷举兵刃挡格。可那人只是虚晃几招,扰乱许显纯视线,志不在取其性命,猛然抓向丫鬟怀中的那个小女孩,一把抓住后领,提了起来,小女孩“啊”的一声惊呼,这人得手后速跳上墙沿,抱着小女孩直奔向侧门。 这一连串招数急如风,快如电,干净利落。许显纯一路追将上去,方始看清,来者身材颀长,竹笠遮面,随即叫道:“弓箭预备!拿下此人!”这时,那名男子和李瑾也退到了侧门,忽听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朗声喊道:“哥!快走啊!”正是那名抢了小孩子的人,原来她是女扮男装。 此时她已将小女孩放在背后竹篓中,说话间,一条长绳已然甩下,劲道甚猛,往李瑾腰间一缠,随即提起,那条长绳绳头陡转,李瑾已被提到半空中,“杀!”许显纯大叫一声。 弦响处,弓箭齐发,“噗!”一利箭洞穿肩头,李瑾惨叫一声,在躲闪间,仍不幸被一支弓箭射中。那女子飞身跃起,护住小女孩,抬手挥剑,斩断箭雨,但见甩出的长绳已卷住了李瑾,霎时之间从围墙上荡出,稳稳的落在一匹马上,自己也跟着翻墙跃出在另一匹马上,打马扬鞭,两匹马一起直冲京城西门飞奔而去。 还在激战的那名男子一纵入云,然后从上俯冲下来,从七、八个弓箭手身边掠过时,他们的头颅已经离身体而去了。他随即冲门而奔,几个起落,已跳上门外九十丈外的马背,许显纯陆超等人骇然相顾,追出侧门,但听得马蹄声响,渐驰渐远,再也追不上了。由于李瑾府邸就在西城区,而且位置离城门很近,许显纯他们根本来不及叫守卫阻截,又因为东厂这次抓人根本没预料到会有人前来营救,根本没有事先预叫封锁城门,故而使得这两兄妹成功救人月兑逃。 三人一路急驰,转眼已进入郊外,经过一片树林时,李瑾身体不支,忽然从马背上跌落在地,这两兄妹各自拉住缰绳停住,翻身下马,跑到李瑾身边,扶起李瑾,急切的问道:“李大人,你怎么样了?”李瑾咬牙忍着巨痛,道:“这箭有毒。”这两兄妹随即明白是以李瑾为何跌落,看来他不能再在马上颠簸。 那男子道:“我知道山腰有座破庙,我们先到那里躲一躲。”说完和其妹一同扶着李瑾而去。 三人向树林中行了数百步,见树隙中隐隐现出一堵黄墙,正是那座庙宇。进得庙内,兄妹俩扶李瑾坐下,见李瑾面色苍白隐隐带青黑,一是失血过多,二是中毒。 那男子蹲下,正要说话,但听得李瑾先问道:“敢问两位侠士,尊姓大名?素昧平生,却得两位舍命相救。李某感激不尽。” 那男子道:“晚辈方正安。这位是我表妹,程雅言。” 李瑾见这男子形貌端方,庄容正色,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见这女子容颜秀美,冰姿雪魄,冷傲灵动,明眸秀眉端丽嫣然,含有一缕清雅高华的气质,思忖这两人势必出身名门望族世家门第。 李瑾问道:“阁下姓方?那请问前任首辅大臣方从哲你可认得?” 方正安点头道:“是我伯父,也是雅言母亲的嫡亲兄长。” 李瑾喜道:“原来二位是忠良之后。” 方正安又道:“雅言的父亲和我伯父是世交好友,早年曾任兵部尚书一职,在朝中为官多年,后来因鄙薄魏阉为人,慨然归田,辞官还乡之后,在山东登州安生。家父方行哲当年本是浙江巡抚,遭阉党迫害,多年前被魏忠贤派人暗杀。当时我年纪尚幼,承蒙伯父收养,教我书习武,自小本在京城长大,在十八岁那年,因为伯父家中出了事,他把我送到登州,从那时起,我和雅言就一直在一起。” 李瑾道:“方大人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你说的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当中原委。”他知道这是方家之事,也不必说出。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的第(二)条。 ……………………………………………………………… 第三回 天涯密令 万历四十六年,当时正处于党争大乱斗期间,方正安伯父的儿子,大明尚宝局丞被牵涉入一宗杀人命案,因此被巡城御史弹劾而撤职。此子此官位乃是凭上代功勋而获得的官职,故他伯父欲引咎辞职,但万历皇帝不允,并下旨令其继续留任,但此事使得他伯父的形象受损,威信大大下降,在万历四十三年救济山东大饥荒时达到鼎盛的内阁威望,于那年开始走下坡路。 尽管他伯父勉强想保持中立,但形势的变化让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得不陷入党争的旋涡。为了让他能有安宁的学文和习武环境,为了不辜负他早亡父亲的嘱托,他伯父决定把他送出京城到山东登州旧友处,在那里,他和程雅言不期而遇。 方正安道:“那已经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伯父已请辞,在家闲居,回到家乡浙江德清县。雅言的父亲接到伯父的飞鸽传书,得悉您的消息后,我们俩约定进京相救。”说着便拿出那封飞鸽传书交于李瑾过目。 李瑾看罢,点了点头,两手微微颤动,胸膛不住起伏,颤声道:“李某实在是大喜过望,我……我……是不成的了。在我孙女菲菲的衣服夹层里,缝有一封密函,是这些年来我在兵部查到的线索,东厂中有人私通辽东建州,就因为这个被东厂反咬一口,以至灭门之祸。此信藏在菲菲身上,东厂就算杀了我也找不到密函,哪怕他们连菲菲也不放过,这封密函他们也未必发现得了,他们只知我正在查,却不知我早已记下。我本以为这些线索将会石沉大海,幸得两位相救,劳驾务必将这封密函呈交关外孙承宗将军。”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应道:“李大人但有所命,晚辈自当遵从!”李瑾呼吸急促,喘气道:“还有一事,请二位日后多……多加照料菲菲。”他们交谈间,程雅言已从竹篓里抱出菲菲。“爷爷!”菲菲哭着叫道,奔了过去。 李瑾用镇定的语气对她说:“菲菲,不要哭!”程雅言应道:“李大人请放心!”李瑾断断续续的道:“多……多……多……”一个“谢”字终没说出口,闭目而逝。 菲菲跪下,低声直哭,程雅言也跪下,对菲菲道:“跟爷爷说再见。”菲菲抽泣道:“爷爷再见。”程雅言揽哭泣的菲菲入怀。 方正安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带菲菲走,我去引开东厂追兵。我们在月泉镇汇合。如果你先到五福客栈,以三日为限,三天后我还没来的话,你自行想办法出关,不要再等我。”程雅言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方正安道:“你表哥的武功不比你差的吧?” 程雅言道:“东厂有什么诡计不使?你别大意啊。”方正安那么说,只是想让妹妹安心,其实他从来就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于是正色道:“你哥什么时候吊儿郎当过?我自会小心。你自己也要保重。”程雅言点了点头,把菲菲抱入竹篓,策马而去。方正安在庙外安葬好李瑾,很快听见远处有马蹄声往这边急弛而来,他当下翻身上马,也往月泉镇方向而去。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京城,东厂,司礼秉笔太监魏忠贤办公室。 一盘围棋被砸得满地飞溅。“来人是男是女?”魏忠贤怒问,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在他面前跪着四个人,东厂四大档头。 许显纯回道:“来人有二,一男一女,竹笠盖面,那女子是男人打扮。” “年纪大小。”魏忠贤又问。 陆超回道:“都不大,男的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女的二十出头。” “武功。”魏忠贤再问。 陆超回道:“都使剑的。一个动作轻柔飘忽,一个出手刚猛凌厉,造诣不浅,看来。两个都不是一般的强手。” 魏忠贤起身,慢慢走到陆超旁边,骂道:“是一般强手的话,还能从你们两个手上把人给我抢!走!了?!”“抢走了”三字,一字一顿,杵在陆超耳朵根上吼道。 “是、是。”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声了,陆超不敢说话,直冒冷汗,却吓得黄坤连声答是。魏忠贤往手指上吹了口气,眼皮一抬,看向黄坤,道:“问你了吗?抢着开腔干吗?”黄坤不敢再回,只埋下脑袋听骂。“黄坤,你的情报系统好象出大问题了吧?啊!?”黄坤忽然又听见魏忠贤叫自己,猛的抬头,却听见这样严重的质问,吓得又把脑袋埋下去了。 魏忠贤声色俱厉的道:“你不是那么肯定的汇报,说李瑾家除了他和他孙女,再没有别人了吗?现在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最后这个“说”字,口气强硬火爆,威慑力十足。 黄坤当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回答不出来,只瑟瑟发抖,吞吞吐吐地回道:“督公,黄……坤,黄坤……黄坤一时失察。请督公……请督公降罪。” 魏忠贤听了并不理会。黄坤知道这次抓人失败,他管辖的情报这环责任最大,所以刚才魏忠贤责骂陆超,却吓得他条件反射似的就应承。 但听得许显纯道:“回禀督公,李瑾独子曾是孙承宗麾下大将,几年前在辽东战死殉国。以属下看来,这两人绝非李家的人。” 魏忠贤问:“你何以见得?”许显纯道:“属下和那名女子交过手,以属下之见,此人武功路数很像程家剑法。”魏忠贤疑道:“难道是山东登州程岱的徒弟?” 许显纯道:“听说程岱早年曾做过兵部尚书,武功了得,尤其以自家一套剑法著称,名号程家剑法。后来他和老婆归隐登州,有一个女儿,极有可能是今日劫走犯人的那名女子。” 魏忠贤一面听着,一面寻思中,听得陆超道:“禀督公,程岱和首辅大臣方从哲是世交,关系密切,一向走得很近,程岱娶的正是方从哲的亲妹。”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对!对!”黄坤终于找到个可以插嘴的机会,弥补一下他情报系统的过失,以便熄一下魏忠贤的怒气,赶忙说道:“启禀督公,方从哲当年虽然因为他儿子的事被牵连,可是他还有个得力的侄子,叫……叫方正安。这个人在十八岁那年通过乡试考取了举人,属下曾在当年的榜单上见过此人名号。据说方从哲准备让方正安接着连考会试和殿试,以便将来跻身首辅内阁大臣之列,助自己一臂之力。 不曾想方家后院起火,方从哲的儿子在狎妓时,牵涉入妓女坠马身亡事件。当时人们传言那妓女是被他打死的,因而议论纷纷。他儿子凭上代功勋获得尚宝局丞的官职,却牵涉入一宗杀人命案,因此被当时的巡城御史弹劾而被撤职。方从哲作为首辅大臣,位高权重,此事当时在京城之中被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他形象受损,威望大大下降。此后方正安也再没有消息。方从哲很可能当年就把他侄子送出京城,去了山东登州程家。他儿子沉迷于声色犬马,死得很早,他对他侄子方正安很是器重。” 魏忠贤听了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已有了些眉目,使劲一甩宽袍袖子,呼的一股风,又把他们吓了一跳,以为还要挨骂,哪知魏忠贤却说道:“都起来吧。” 一直没说话的赵小兴出列,拱手向魏忠贤道:“督公息怒。这趟虽然没抓到李瑾,但他中箭就是中毒,必死无疑。” 魏忠贤阴笑道:“差点忘了,我们东厂还有你这个制毒高手啊。”赵小兴回道:“多谢督公赞赏。”心中暗喜,眼里似有诡异的笑意一闪。 说到孙承宗,魏忠贤不由得想起天启皇帝曾警告过他:“若吾师有不测,即治汝之罪。”孙承宗曾为帝师,甚得天启皇帝恩宠,魏忠贤知道天启皇帝对他虽然信用,但对孙承宗也同样关心,这也就是他一直没敢正面与之冲突的原因所在。 魏忠贤对四个手下说道:“孙承宗这人不简单呐,他任辽东经略那几年,大败建州鞑子,屡建奇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很得皇上重用。两年前,因柳河一战小败,他被咱们拉下马来,回家养老去了。不曾想去年西北蒙古、鞑靼兵事紧急,战事骤起,他又得皇上重新启用,现下坐镇西北,镇守宁夏关。看情形,这只是暂时的,往后皇上不是没有可能调他回辽东。孙老头深得皇上恩宠,咱们这一趟再对付他,得费一番工夫,定要周密行事。方从哲跟程岱都是下野老匹夫,退养在乡下不修身养性,偏要参合朝廷中事。方从哲有个举人侄子,程岱又有剑术厉害的后人,再加上孙承宗的塞外大军,” 说道这里,“哼”的一声,“原来他们已经图谋已久,部署严峻。我差点儿以为我们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好戏刚刚开锣。”说道这里,突然怪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有意思!咱们走着瞧。”随即向四人下令道:“今儿那两人一定是逃往宁夏关,投奔孙承宗。你们给我接着追,不能放松,沿途把他们逼上困境就行了,千万不要逼上绝路,留住虎子,以待日后深入虎穴,引出孙承宗,趁此良机将清流一网打尽。哈哈哈哈!”随即命令陆超带大队人马,追击方正安到宁夏边关。 ~~~剧透一个,这里的剧情绝不只这么简单,并非东厂其实另有其人另有剧情。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 第十三回 是真是假1 待那几人酒足饭饱进房间安顿之后,约模过了大半个时辰,任青阳算准迷/药发作时间,带着福叔和初九闪身到那几人的房间外,倾听,无声,貌似都被麻翻了。任青阳轻轻推门进去,福叔和初九跟着进去。 走进倒在床头地上的各人,正欲探其鼻息,忽的耳后刀风声作响,任青阳一跃闪身,左手刀鞘一格,右手一刀便要砍在那人肩上,又背后风声一响,任青阳矮身向前一个翻滚,避过一刀,横里抡刀砍断一人的手,一刀穿胸。 福叔手中的大刀又沉又宽,把那几人看得似颗颗西瓜般,刀随身走,围着他们的身子劈砍剁刺,刀一闪一烁,砍瓜斩菜般,瞬间杀倒一片。 忽然,听得“啪”的一声火枪响,与此同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喊道:“小心!” 任青阳和初九躲过火枪射过来的子弹,同时看见几只石子飞出,打到开枪那人的眼睛,任青阳出其不意地甩出手里的刀,只见一个刀把没入那人胸口。所有东厂的人都解决掉了。 任青阳这时定睛一看,来帮忙的是凌云冲。 刚才三人正打斗时,他已从窗户跃进来,偏巧看见那人正要开枪,随即出手扔出飞石,救了任青阳等。 凌云冲见任青阳正十分诧异的望着自己,笑道:“刚才你那一刀内含二十四般变化,刀快、力劲、方向准,招式狠劲而轻灵,普通,果然普通。” 任青阳心中一惊,怒道:“你说什么?” 凌云冲笑道:“我赞你的刀法普通,我这个人不轻易夸人的,除非真的让我看上眼。” 任青阳冷笑道:“姑女乃女乃操起什么兵器就使什么,何分刀剑?”言下之意就是剑法她也会,“有种跟我过两招。”任青阳说着跳出窗户。 “好!”凌云冲笑着跟她一块儿跃出。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客栈外的空地上。任青阳摆起一个架势。 凌云冲见状,连忙手一挥,示意打住,笑道:“诶,我不是来跟你过招的。” “啪”的一声,任青阳把刀插在沙土里,嗔怪道:“凌公子,那么宽大舒适的房间不待,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凌云冲笑道:“反正在房间里,不过白睡一觉,倒不如来这儿看看任老板的不俗武功、听听任老板的渊博见识。开开眼界。” 任青阳心下暗忖:“刚才才说我武功普通,这儿又说开开眼界,分明是拿我当猴耍。自打他进来五福客栈我就觉得他太不简单,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查看,说什么渊博见识,看来昨天我们打探东厂那伙人的时候,他就在盯着听着了,不趁这次试探试探,更待何时?”随即冷笑一声,反问道:“照你这么说,你看到的东西还真不少了?” 凌云冲晃着两手,笑道:“我这个人只要合我心意、对胃口的事情,绝不会少看一星半点。” 任青阳冷哼道:“看得多,想得就多,晚上就难免睡不了好觉了。”凌云冲哈哈一笑,伸个懒腰道:“月黑风高多良宵,睡得越晚,就跟活得越久一样。总有意想不到的便宜可捡。嗯?” 任青阳讥诮道:“就只怕你到头来,捡不着便宜,却碰了一鼻子灰。”凌云冲笑道:“那是不上路的黄毛小子,才会碰上的倒霉事。” 任青阳叉腰道:“哟,看这样子,你是走惯了路的人咯?”凌云冲道:“任老板何必明知故问呢?” 任青阳道:“明知怎么会故问?故问又怎会明知呢?”凌云冲呵呵一笑,走近她跟前,道:“我心里有几句话,想跟你商量一下。” 任青阳道:“好啊,我任青阳什么话都听过,别人心里的话可不常听。你说啊,我洗耳恭听。”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的心里明眼光亮,只要真是好东西,自然逃不过你的法眼,嗯?” 任青阳斜他一眼,道:“话可别说的太满了,阁下的身世我倒是有点稀里糊涂的。” 凌云冲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一个出入边关的寻常旅客,何足道哉。” 任青阳没好气的道:“你这么说话就太没意思了,失陪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凌云冲急忙一个箭步追上去,拉住她手说道:“诶,任老板,任老板,你大人大量,在下一时失言,千万不要见怪。”任青阳嗔道:“见怪不惯,见惯也不怪,姑女乃女乃的客栈开在这大漠多少年了,从来就没见过你,居然敢睁着眼说瞎话,根本就当姑女乃女乃不是玩意儿嘛。哼。”说着走到一架板车上一坐。 凌云冲跟上去,道:“岂敢岂敢,在下一向是独来独往,行事难免要提防一点。任老板,大家都是明白人,道上一碗饭可不是容易吃的。” 任青阳道:“我任青阳眼里只有朋友跟敌人,管它哪门哪派,哪山哪寨,是黑是白。” 凌云冲抚掌大笑道:“说得好,有个性。怪不得你在这大沙漠上插了一支五福客栈的旗帜立久不倒,真有你的本事。” 任青阳不屑的道:“要你奉承。”目光扫过凌云冲头脚上下,别有深意地注视着他的脸,语带讥刺地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扮成这样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微服私访啊你?” 凌云冲哈哈大笑,道:“任老板可知江南漕帮?我走的是总瓢把子的山头,烧的是七十二路烽烟。” 任青阳轻哼一声,道:“哦?真看不出来你倒有这样的来头。江南山明水秀,丰衣足食的,你干吗要跑到这儿,混在这个白天见日头,晚上吹寒风的沙漠上?” 凌云冲呵呵一笑,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向裤头松,一个不留神,搞上了老大的女人,让他带了一顶绿帽子,结果落得没有立足之地。”话音未落,凌云冲察觉到任青阳本来平静的眼神中忽的闪过一丝寒光,够狠够怒,他不由得心中一凛,但眨眼间任青阳的眼神就恢复了。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 第十四回 是真是假2 她眸子里这丝一闪而过的寒光极不易察觉,却还是被观察入微的凌云冲看进了眼里。任青阳听得凌云冲大方自揭自己以前的糗事,毫不遮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笑话一样说,俨然春风得意又无比落寞,于是她半带嘲讽半带调侃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相貌堂堂,骨子里却过不了色字这一关。你倒也色胆包天,居然在七十二路大当家的香炉里插上一炷香,可真有你的。” 凌云冲淡淡一笑,道:“任老板,我凌云冲虽然色胆包天,但是也懂得渡河看风、过山看天的规矩。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请任老板睁只眼闭只眼了。”任青阳道:“怎么?你要在我的地方上干买卖?”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笑道:“不过现下这趟不用我动手了,任老板已经先在下一步做了。” 任青阳心下一怔,暗想:“原来这家伙以为我开的是黑店,刚才杀那些人是杀人越货。”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免得横生枝节,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东厂的,就让他以为我是杀人越货好了。” 凌云冲开门见山道:“任老板果然不愧是任老板,连锦衣卫和东厂的财也敢劫。” 任青阳心下微惊,问道:“你怎的知道他们是东厂的人?” 凌云冲笑道:“实不相瞒,我一路盯着那队人马,就怕引起他们的猜疑,本来想在沙漠里动手,谁知道遇到暴风雨,我怕夜长梦多,本来准备今天动他们。” 任青阳顺口说道:“如此说来,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一直盯着东厂那伙人的箱子么?”凌云冲口气赞叹地说道:“我真佩服,任老板在这等时分就敢动手,实在非寻常之胆色。” 任青阳心道:“他是才到这地方来的,当真不知道我在这里就算是白天杀人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何况此时已经天黑。过往的村民们都知道五福客栈只杀见利忘义、财色兼收的恶人,留着他们这种人在世上也是平添祸害。”随即意韵深邃地一笑,说道:“杀人还用选时辰吗?我也是怕夜长梦多嘛,能早一刻下手绝不拖到下一刻,谁让东厂那伙人进了我这五福客栈呢。”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抱手笑道:“听江湖传言,五福客栈是天堂的入口,也是地狱的大门,因人而异,果然所言非虚。不敢奢想任老板当在下是朋友,只但愿任老板不要当在下是敌人。” 凌云冲到这里之前怎么会没打听过五福客栈的事呢,这里龙蛇混杂,闹热非凡,满堂喧哗的江湖走客,能混在边关大漠的,哪个身上没几桩血案、哪个没有几分真本事。他们不怕镇关的那些官差大人,官走官道,黑走黑。道,只要不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闹事,每年银子不差,官府乐得睁只眼闭只眼。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当然知道任青阳不会平白无故的杀那些过往的普通商旅江湖走客,但是却也不清楚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毕竟自己是头一次来到这个客栈,没有亲眼所见,也难说这不是家黑店,也难保不会杀人越货,但是却没想到她会杀东厂的人,劫东厂的财。东厂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东厂的人,更别说得罪了,因此凌云冲倒有一点佩服任青阳的胆色,却不知当中另有原因,仅仅是为了劫东厂的钱财吗?凌云冲对此心存疑虑。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心想:“刚才幸得他及时出手相救,也算是一次过命的交情。”于是道:“暂且当你是朋友,往后成敌人还是朋友,就看阁下是什么心思了。” 凌云冲道:“一回生二回熟。不过刚才该看的不该看的在下都看到了,就怕任老板哪天实在情非得已的时候,我就……” 他还没说完就被任青阳打断,听得她嗔怪道:“喂,你这是什么话?当我任青阳是吃里爬外、忘恩负义下九流的角色?” 凌云冲见她脸现不悦之色,赶紧说道:“任老板千万别动气,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任老板冰雪聪明,天生丽质,心肠够软,面子也够大,脑筋够灵光,谁不说你是沙漠奇花,无价之宝。能交到任老板这样的朋友,在下三生有幸。”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听得凌云冲的声音清朗淳和,见他双眸明亮清澈,端详着他的俊脸一会儿,半正经的笑道:“仔细看看,凌公子倒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大美人一个啊。”话虽这么说,但神情中却大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之叹。 凌云冲看出她的眼神,心中大惑不解,因为他不知道任青阳其实不是杀人越货,他在想,她自己就是个贼,为什么对我这个贼却这么感叹呢?难道大家有什么不一样么?正疑惑间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个风流韵事,难道因为这个?再想到刚才任青阳那寒光一闪的眼神,思忖着可能真是因为这个,随即笑道:“以后各方面,还请任老板多多关照。”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心下暗暗好笑,说道:“腰上只要多把银两,哪怕没有好地方落脚,咱们这荒野小店只怕你住不惯。”意思便是你为什么偏要待在我这里呢? 凌云冲听出了话里的言外之意,笑道:“我这个人走南闯北江湖飘泊,在哪儿落脚都一样,就怕见不着任老板这样的人才。” 任青阳闻言,轻声一笑,道:“凌公子这话如果听在别人家耳里可是一个笑话。” 凌云冲呵呵一笑道:“管它笑话闲话,我说的是真话。”任青阳道:“嘴还真甜呢。”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你人玲珑,福气无穷,好运会跟着你一辈子的。” 任青阳淡淡笑道:“凌公子长相好,脾气更好,说话又面面俱到的,咱们这开店做生意的,碰上这样的客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凌云冲笑道:“呵呵,应该说是在下这个落拓之人打搅任老板才是。” 任青阳道:“凌公子语出不凡,跟你聊天,真是乐事呢。”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快人妙语,有趣的紧呢,哈哈哈……” 任青阳回以一笑,直觉这事远远未完。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十七回 是黑是白 月泉小镇外,五福客栈,后厨天井。方正安想要水洗脸,却四处不见任青阳和伙计的身影,他走下楼来,喊了一声任老板,听到任青阳在后厨天井答应的声音。 方正安刚一进去,就一眼看到伙计初九正在用稻草遮遮掩掩地往什么东西上面盖,任青阳的神色也显得有点慌乱,她见到方正安,马上换成一张笑脸凑了过去,笑问:“是方公子啊,有什么事吗?” 方正安道:“我想要些水洗脸,叫了半天没人应。”任青阳见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初九,道:“哦,我现在打给你。”一边答应着,一边从水缸里将水桶提起一桶水,抱着木桶故意跌倒。 方正安见状连忙上前去扶起她,任青阳道:“谢谢你帮我一把。”起来就撞到方正安,泼了他一身的水,嘴上却说道:“啊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方公子,来,来,我帮你擦干。”说着就用衣袖往方正安身上乱抹。 方正安见状,急忙拦住她手,阻止道:“算了,我自己去擦。”说罢转身而走。 任青阳见方正安走了,回头对初九道:“快把这箱金银装进酒坛里,明天福叔会运到月泉镇去。” 初九点头道:“好。”即刻行动起来。 方正安回到房间,一边擦着身上的水迹,一边寻思:“看来雅言说的真是没错,这个客栈果真有问题,任青阳表面上看似风骚,招揽客人做生意,在背地里,肯定和伙计们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刚才我进去之后,她故意泼我一身水就是为了让我离开,这其中定有蹊跷。” 方正安正想着,准备去找程雅言商议,一开门就看见任青阳拿着一小坛酒,一碰面就笑道:“我正要敲门呢,方公子你就开门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 方正安不便撵她走,只得道:“请进。”任青阳走进房间,把小酒坛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道:“方公子,我是为了刚才的事来向你道歉的。这是我们客栈里最好的酒,我拿来让你尝尝。”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道:“多谢。”任青阳媚笑了几声,走到方正安身边,直直地看着他,方正安被她这双盈盈笑眼看得的有些尴尬。任青阳笑道:“方公子还在生我的气?” 方正安道:“我没这个意思。”说着在桌旁坐下。任青阳笑了笑道:“那就好。方公子怎么不喝啊,是不是嫌我们客栈的酒不好啊?”说着拿起酒坛往酒杯里倒酒,方正安看着清澈的酒水,似有意似无意的道:“这个酒倒是干净的,不过这个客栈有些问题。” 方正安说完,任青阳刚在倒酒的手颤了一下,立刻正色道:“方公子,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些事还是少理为妙。” 方正安道:“任老板,我要你明白,你最好还是专心做你的生意,有些事你还是少做为妙。” 任青阳不悦,没好气的道:“哼,你以为你知道很多事吗?也许在方公子的眼里,五福客栈不过是个谋财害命的荒野黑店。眼前的人呢,也只不过是个杀人放火的母夜叉。” 方正安道:“我见到些什么,你心里都知道的。” 任青阳不屑的一笑,道:“你看到的,是你想不到的。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模底的。” 方正安点头,叹道:“我明白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我只是客栈的住客,也是一个过客,也许任老板客栈的这些事我管不着。” 任青阳反问道:“你被东厂的官爷们追捕落荒而逃,难道公子真是恶贯满盈、满手血腥的凶徒?” 方正安道:“任老板是不是觉得有些事我不该问?” 任青阳道:“明白的人自然就明白,不了解的人就让他永远都不了解吧。我任青阳从来不喜欢跟任何人解释。” 方正安道:“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了,烦劳任老板先算一算帐,还有上次那笔‘人情价’也一并算上吧,免得临走时还未算清,提早算一算。” 任青阳傲然道:“五福客栈从来不怕人算帐,只怕有人骗帐赖帐。” 方正安道:“我从来没想要赖帐,任老板的救命恩情在下始终铭感五内。” 任青阳瞧着他正儿八经的脸色,心道:“哼,我倒要见识一下你这个大名鼎鼎的方公子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于是扭着腰肢,故意拉下衣领,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脖子,来到方正安身边靠着他坐下,媚笑道:“铭感五内?那你想过怎么谢嘛?以身相许?”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心道:“看来她又想要戏弄人了,莫不是刚才我说的话有所得罪?”于是不冷不热的道:“任老板还真会说笑话。” 任青阳道:“谁跟你说笑话?我说的是真的。” 方正安道:“任老板,你太抬举我了。”说着从长凳上站起,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任青阳跟了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溢美之言中语气带着些许讥诮道:“听说方公子是当年朝廷首辅大人方从哲的亲侄子,还是举子出身,我任青阳今日有缘得见,真是福气啊。”说着用手点了一下方正安的脸,此话不留余地一语道破对方身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方正安的反应。 方正安心中一惊,心道:“看来这个任青阳并非只知道杀人劫财那么简单,单凭她刚才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就可以看出她的江湖阅历不浅,是个聪明人。看来她早已打听到我是什么来路,对我的身份心知肚明。”突如其来的露底感,令方正安有些无所适从,他有些拘谨地说道:“任老板知道的还不少。”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道:“你们方氏家族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公子只要报上你的大名,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方公子还有功名在身,论武功也非泛泛之辈。” 方正安道:“其实在下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任青阳咯咯一笑,戏谑的说道:“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了,都没碰到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男人,如果就这么让你走了,我会终身后悔呢。” 方正安平心静气的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你让我走吧,我不想连累任老板,我看你另选如意郎君吧。” 任青阳娇笑道:“那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方正安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怔了一怔,继而低头,沉默不语。 任青阳道:“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方正安听得这话,不得已抬起头注视着她,又见那张笑得无限妩媚的脸,不由得心中一颤,转眼间,见她拉下领口的脖子,想到当初刚见到任青阳时她穿的就是如此单薄,忽然道:“任老板,时至春末,天气尚未大热,何况今日阵雨阴凉,你穿得这么单薄,可别着凉了。”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的每一个眼神都在任青阳的注意之中,听了他这句话,更是哈哈一笑,讥诮道:“我以为方公子当真目不斜视呢,没想到……” 任青阳说着看向自己脖子一眼,随即拉起衣领。方正安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一本正经的道:“任姑娘不应该夤夜之时还逗留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我不想毁了姑娘的清誉。” 任青阳轻笑一声,站起来说道:“你要走是你的选择,我救你是我的选择,大家萍水相逢,你不用想得太多,我们也不要计较太多。”说完,哈哈笑着,飘然走出房去。 方正安又愣在那儿了,他在想,或许任青阳救自己真的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吧,但是他想不通的是,任青阳为什么又做杀人越货的事,她开的是黑店的话,为什么又做救人还倒贴这种事。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十九回 井边洗衣 第二天,凌云冲从初九那里得知,任青阳受了风寒,抓了草药自己在房间里煎药,他便上门主动关心,走到任青阳房间门口,敲门喊道:“任老板。”听得屋里任青阳的声音问道:“谁啊?”凌云冲应道:“是我,凌云冲。” 任青阳走到门边却并不开门,又问道:“什么事啊?”凌云冲道:“方便的话,可否让我进房一叙啊?”门开,任青阳让开一边,说道:“进来坐吧。”凌云冲见她口鼻包着一块白帕子,不由得笑起来。任青阳嗔道:“笑什么?这是大西北一带专治着凉风寒的妙法良方。少见多怪,真是。”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可真是个人才,就连对医术也颇有研究。听方兄说,他所中东厂那毒箭,就是任老板帮他解的。” 任青阳道:“略知皮毛而已,说不上研究,那解药是一个女大夫送与我的。” 凌云冲道:“那么精贵的东西,也要任老板肯舍得拿出来才行啊。任老板心眼好心肠热,屡屡助人救人,可是为什么自己玉体违和还要亲自煎药,却不吩咐初九他们帮你呢?”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道:“你没看见客栈人手不够么?那么多客人要这要那,没个人伺候怎么行啊?叫初九帮我煎药,不如帮忙赚银子吧。这个年头,人情冷暖,人心难测,谁都靠不住的。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呢,绝不假手于人。” 凌云冲主动关心道:“相见相识也算是有缘分,我们俩到底总算朋友一场,真有什么需要,不妨据实相告,在下自当竭力相助。” 任青阳不以为然的道:“咱们刀口上过活,算盘上度日的,大家各不相干,到头来还不是自顾自的,说什么竭力相助,那都是些废话。” 凌云冲走到她面前,蹲在火盆前,笑道:“听任老板的言外之意,似有难言之隐,所谓时移势易,任凭你只手遮天,总也有手累的时候,何况那来去无踪的神秘人,来头绝对不小,单是那天露的那一手,恐怕这里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现在依然莫测高深,既然身在此地,当然要明哲保身,以免殃及池鱼,自找麻烦。” 任青阳心道:“看来他是不知道那个人其实就是福叔,以为我为此事而烦心。要么或许他已猜到是福叔,专程跑我这儿来探口风。我便装作不知,看他却又如何?”随即扔给他一个不屑的笑,借机讥讽道:“你招惹的麻烦还少吗?也不在乎这一趟了。”暗指凌云冲讲的那个风流故事,是以亡命天涯。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呵呵一笑并不在意,伸手道:“来,让我帮你。”任青阳见他要自己手上的吹火筒,便递了过去。 凌云冲吹着炭火,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就喜欢看热闹,袖手旁观,隔岸观虎斗。可是这一回,我倒有点不忍心看你单独作战。” 任青阳微觉诧异,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凌云冲神色也有点不解,他自己也不知道情若起了涟漪,就再已难以风平浪静,思索片刻,似乎想明白了,兴高采烈地扬着眉毛,眉飞色舞的道:“我也这么问我自己,呵呵,也许……我是真的对你……” “啊嚏”,任青阳适时地有意的打了个喷嚏,阻止了他未完的话,“对不起啊,我抱病在身,实在是受不了北风刺入骨内,骨头发酸的东西。”说着就去端药罐,“这个药看起来好象差不多了。”走到桌边往碗里倒药。 凌云冲站起身来,说道:“那你自己躺一会儿,我呢就不打搅你了。”任青阳喝着药一边道:“不送了。” 凌云冲心里当然一清二楚,任青阳以为他想打歪主意,早有提防,她这是在主动回绝。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听罢,就准备走出房门。哪知他刚要拉门出去,忽听得任青阳叫住他:“凌公子,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帮我啊?”凌云冲心里一怔,他没想到任青阳居然会叫住他,立刻回头,但见任青阳正笑着看着自己,于是道:“非常乐意。只是不知任老板要在下帮什么?” 任青阳眼波流转,笑道:“那就有劳凌公子帮我把放在天井那里的一桶衣服洗洗吧。你知道我感染风寒,多有不便啊。” 凌云冲心中又是一怔,倒不是没辙,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竟如此机敏,本来自己想帮她查那个神秘高手,她却佯装店里需要帮手,有意岔开话头,既不要自己帮想帮的忙,反倒绕着弯的要自己去做不相干的事。 正思忖间,听得任青阳道:“怎么了凌公子?你刚才不是说如果我真有什么需要,不妨据实相告,你自当竭力相助的吗?现在我据实相告了啊,洗衣服这种小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难道凌公子也要推辞吗?那又何谈什么竭力相助呢?”她见他若有所思,立刻出言一激。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呵呵一笑道:“当然不会。只要任老板开口,我怎么会推辞呢?其实试试作伙计也很有趣呢。”任青阳道:“诶,我可没当你是伙计啊。”凌云冲刚才木然的脸色瞬时有了神采,走到任青阳跟前,笑问:“那你当我是什么?” 任青阳见他双眸中有些玩世不恭的眼神,再想到他讲的那个风流韵事,心下顿时明白他这话里有话,于是不动声色,装作不知,故意转题道:“口袋里装着银两,还用行乞吗?凌公子是咱们客栈里的贵客,怎么敢让你作伙计呢?我这客栈庙小,饭菜也不好,凌公子肯来咱们客栈落脚,真是咱们的福气。”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笑道:“这是哪儿的话,任老板的五福客栈字号响当当的,招呼周到,价钱公道,货真价实,一目了然。”这几句话字字说到任青阳心里,因为五福客栈确实如凌云冲所说的这般生意诚实,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任青阳听得很高兴很满意,忍不住地笑起来,说道:“凌公子还真是咱们客栈的有心客人啊,听你这么说,行了,我心安理得了,总算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笑道:“我们俩到底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任老板当在下是朋友,在下又岂能没有心呢?好啦,我现在就去洗衣服。你喝完药,记得躺一会儿啊。”说罢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凌云冲意想不到任青阳会叫他去洗衣服,可这恰恰也给了他一个好机会查探那箱银子的下落,他先在后厨逛了一圈,只见初九进进出出端饭端菜抱柴烧火,各种物事尚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在水缸旁看到那只装满衣服的木桶,不禁惊愣,要洗的还真不少。 凌云冲翻看了一下,见有女子的衣裙,还有一床绣花的铺盖面子,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这应该都是任青阳的衣物。这个女人啊,真会整人,竟然叫我堂堂大男人给她洗衣服。”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是喜色。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打好水开始洗,边洗边环顾后厨四周,扫视着到底那箱子银子可能被藏在哪里。凌云冲这些日子查探过任青阳和伙计还有其他客人的房间,都没有什么发现,客栈房间的摆设几乎一样,除了一个柜子一个桌子几个凳子一张床塌之外,没有能藏那么大箱子的隐蔽之处,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只有后厨了,所以他趁机特别留意。 凌云冲洗着衣服,忽然听见外面有“啪、啪、啪”的劈柴声,这声音不像一般人那样杂乱笨重,却像一个武林高人在练习刀法,井然有序。 凌云冲好奇之心大甚,寻声走去,但见正在低头劈柴之人正是福叔。 “好刀法。”凌云冲赞道,看一眼劈好放在一旁的柴,手中拿起一根,道:“柴根上的切口平帖整齐,没有一点凹缺,可见用刀之快。柴上的断纹涣散,没有一丝条纹,用刀之劲,刚猛至极。这个人绝对是一名用刀的好手。”把手中的柴一丢,走到福叔身边,笑道:“敢问阁下,是不是就是这用刀之人?”福叔抬起头,并不言语,只不动声色的盯着他,好象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一样。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笑了一笑,说道:“额……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一个客栈的客官不在房间里待着,怎么会在后厨这里洗衣物。”说着举起两手高高卷起的袖口示意给福叔看,“哎,这是你们老板叫我帮她做的啊,怎么?你不知道吗?那,那,那,”说着伸手指指那桶衣物,“你看,你看,这些全部都是她的衣服、被子。”福叔顺着他手指的木桶看了两眼,转过身去又再劈柴。 凌云冲道:“你劈柴的手法,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在这个荒僻的大漠,居然会藏着一柄好刀,诚然是一件难得的事情。不过宝刀埋土、烈士独舞,却是天下间最叫人痛心疾首的憾事。” 凌云冲见福叔似乎没有在听,依然只顾劈柴,又道:“既然阁下拥有一份帮助别人的心意,为何要藏藏掩掩呢?也许无法挽回过去的一些不公和不平,但从现在开始用尽一切的力气去阻止那些事情的再度发生和悲剧重演,终归是一件好事。”福叔仍然一言不发,抱起一捆柴径直朝厨房走去。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此话已明白的道出自己知道那天出手救任青阳于程雅言剑下的高手就是他,却又隐约觉得他有什么不平的过去,因而在此地隐居。凌云冲暗自揣测着福叔和任青阳之间的联系,他想任青阳当然知道福叔武功极好,他们是同事多年的主仆,任青阳当然知道救她的就是福叔,并没有别人,那日她装作追出去查看让大家以为客栈来了神秘客,其实只是想掩护福叔的身份,就算给大家知道了,她也不会承认,反倒绕了弯子让凌云冲去洗衣服。福叔是个武学高手,而且是非同一般的武学高手,这是凌云冲得出的结论。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二十九回 心语谁解 方正安望着任青阳离开,呆立当场,他想程雅言刚才那番话实在太过分,任青阳定然不快,他只希求任青阳不要介怀就好。 程雅言看他木然出神的样子,忿忿的问道:“你是不是受不住这样难听的话?”方正安了叹口气,心平气和的道:“我真的感到很难受,不是这些话不好听,而是我尊重你,重视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刚才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让它再出现。” 程雅言听出他口气中的责备之意,但语调却温和平缓,并且说是因为尊重自己,心头没来由一甜,气恼之情一缓,哼声道:“我刚才不过过分一试而已嘛。方脑袋,你这个人胸无城府,别人说什么你都当真话,我只是怕你被她给骗了。哼,现在我身边的人只管身外的事情,敢问表哥,你的那颗心真的还在吗?” 方正安正色道:“当然跟你一样,同在同行。就好象现在我们留在这五福客栈里面,虽然我们被困在这里,但是它根本困不住我的心,我的心已经上路了,是一直走到关外孙将军的大营,所以我在这客栈里面,不管碰见了什么人,遇上了什么事,都动不了我的心,也折不了我的斗志,更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程雅言道:“这个沙漠真的很大,而且也确实不好走,我现在怀疑,我们是否能够走出这个沙漠。”方正安道:“我不怕走不出这沙漠,我怕你走不出自己的心。” 程雅言一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正安道:“不管沙漠再怎么大,最后也一定会走出去的。但是驿动不安的心,却会让我们寸步难行,永远陷死在这里。” 程雅言冷言讥讽道:“这不就如你所愿了吗?”方正安摇摇头,淡淡的道:“我们不要再说下去了。” 程雅言哼了一声,气恼的道:“我偏要说,我就要说。”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跟她接触的时间也不少,可千万别说没领教过她的风骚迷人。虚情假意,花样百出,真笑容,假眼泪,是不是弄得你晕头转向神魂颠倒的了?” 方正安一本正经的辩驳道:“你说到哪儿去了?没有这回事。我倒觉得任青阳做事有几分男儿本色,豪情气概,不拘小节。”程雅言不以为然地道:“不拘小节?只怕是放浪妄为吧?” 方正安摇头道:“你这么说就太不近人情了。她不是那样的人。”程雅言没好气的反问道:“照这么说,你对她倒是刮目相看了?”方正安语重心长的道:“雅言,也许你把她看错了,她这个人其实并不坏的,她这番情谊跟胸襟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程雅言的口气缓和下来,恳切的说道:“方脑袋,我相信你,但是我却信不过她。但愿,但愿她真的如你所言吧。”方正安道:“我去看看她。你在屋里照看好菲菲。”说着走出门去。 任青阳睡不着,又坐在客栈房顶,喝着酒看月亮,但是没唱歌。忽的听见身后有脚步身,知道是方正安来了。任青阳头也不回的道:“夜深人静,干什么还不睡觉?”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走到她旁边坐下,一付内疚的表情,歉然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雅言性情耿直,她一向是有口无心的,我已经说过她了,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任青阳淡然一笑,道:“混在这个地方,流言蜚语还少得了吗?真要介意的话,我早就介意到死了。”方正安听得她似乎并不生气,只是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任老板海量宽宏,你真的不计较不介怀的话我就心安了。” 任青阳道:“难道你就是于心不安,所以专门跟上来陪不是的?”方正安赶紧认错道:“是的,我应该来道歉的。”随即岔开话题道:“我也是来跟你道谢的,任老板做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菲菲才能够平安的回来,这份恩情,我当然要亲自来道谢的。” 任青阳道:“别跟我说这样的话了,也许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买进卖出,只看一个利字。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就看你如何秉着天地良心,是不是真的相信咱们呢?” 方正安道:“任老板的人品自不必说,就凭五福客栈里有初九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在,单只这点,也可以看出任老板的风采和胸襟了,任老板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咯咯笑道:“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真的让我做她的表嫂啊?”方正安被这么冷不防的一问,顿时一怔,正眼瞄着任青阳的俏脸,心里是一惊一热。 任青阳察觉到他的窘态,心下暗暗好笑,又道:“这么算起来,你欠我的人情债倒也不少了?”方正安立时笑道:“非亲非故,萍水相逢,难得任老板多次相助,这实在是我的福分。” 但见任青阳这时正抬头凝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方正安道:“今天晚上月亮好凉,风好圆哦。”“啊?什么?你说什么?”任青阳诧异,随之噗嗤一声轻笑。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忽的才发觉自己竟然说错词儿了,对着这个女子自己居然会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刚才为了程雅言的事自己内疚,现在所以连说一句讨巧的话也紧张?还是自己真的如程雅言说的那样,心确有所动?也许只是自己在逃避罢了,言语无意之间,竟然流露而出? 也许是因为任青阳怎么说对自己也有救命的恩情,而且连番帮忙,但程雅言这次语出过分,自己心生愧疚是以手足无措,生怕在她面前再引得她不快,连说话也紧张得失误了。 方正安暗忖着,定了定混乱的思绪,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道:“呃,我是说今晚的月亮好圆,风好凉。”任青阳莞尔一笑,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识情趣的家伙。”方正安道:“我是的。” 任青阳道:“我倒觉得你是个也识情趣的人。”方正安道:“谢谢。”任青阳道:“你的嘴巴就好象一个绝世剑客手中的剑一样,出招的时候呢绝不含糊,而且一击必中,不动的时候呢就沉静的可怕,但也非常可靠。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方正安道:“是的。”任青阳道:“你到我房里好几趟了,你这双眼睛这么厉害,难道没什么东西让你发现过吗?让你感觉到奇怪的吗?”方正安心中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心想:“原来我去她房间搜索密道,她早就发现过了,却没有揭穿。”讪讪的说道:“来去匆匆,可能有什么好东西我错过了?” 任青阳直白的问道:“你敢说你没看过那盒翡翠吗?”方正安听得一怔,从怀里掏出那只翡翠,问道:“任老板说的可是这个?”任青阳从他手上接过来,拿在手心,看着翡翠道:“就是它们了。”方正安道:“是的,有看过。匆匆一瞥,让人觉得印象深刻。” 任青阳问道:“为什么印象深刻?”方正安怔了一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任青阳道:“你难道没有看见背面画的表情吗?”方正安道:“看见了,那表示任老板的心情吗?又或者只是不同的面具呢?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面具?” 任青阳道:“活在这个年头,混在这道上,少了一张面具就是少了一份本事,本事小的,遭人凌辱遭人白眼,本事大的,以强凌弱以大欺小。这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何况这天下谁人不是带着几张面具放在身上的。”方正安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可以明白你的初衷,但是不会选择你的做法。” 任青阳道:“那你有没有注意过这只呢?”说着翻过兔子翡翠的背面给方正安看,这只的背后却没有画表情。方正安大感意外,当时匆匆来去,他并没有全部看到,看到了很多画着表情的,惟独没有看见这只没有画的有的,方正安道:“倒是没有看到。原来真是被我不小心错过了。这只代表什么?和那些有什么不同吗?”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三十一回 若即若离1 凌云冲更是好奇,当即闪身进去,但见房里面没有上灯,只有屋顶上天窗投射下来的清幽月光。借着这点月光,凌云冲见这间房只有桌子和凳子,然后一个橱柜上放着一只紫檀木的箱子,这只箱子不大, 他快步走过去,见箱子并没有上锁,便打开箱盖,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白色的小坛子,再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任冯氏,忽的心里一惊,后面还有几个字还没来得及看到,却又听见身后有人,刹那间耳旁风声暗器声闪来,他连忙侧身躲过,直以查觉声音传来的方向,电闪而出,迅捷穿至背后发射飞镖的人身边,随即伸指在进来之人背上点了几下,封了穴道,登时动弹不得,歪倒在地。 其时这屋内没有上灯,凌云冲迎着外屋的光亮,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和衣着,不知突然来到、向他出招的是何人,加之情急之下,他出手快极,这一连串动作使完,这才注意到竟然是任青阳, 他瞬间惊讶万分的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的道:“是你?”适才任青阳回到房间便发现有人进屋,便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查看,看到密门被打开,走到门口便向凌云冲甩出飞镖。凌云冲这才发觉任青阳的轻功实在不俗,自己竟没听见她的脚步声,一时间心下暗暗称奇。 任青阳本来武功也是不错,竟无闪避抗拒之能,一招间便给凌云冲制住,其时她正跌坐在两屋间的密门口,心中暗忖:“上次在他房间就觉得他身手极快,却没想竟然被他一招而擒,这家伙身手真不是一般的快,绝非寻常之辈。” 任青阳瞪着他,理直气壮的嗔怪道:“他来过了,你又来。”刚才见凌云冲打开箱子已然看到自己母亲的骨灰坛,任青阳有意避开他可能的追问,先质问他。 两人心知肚明,这个他,当然是指的方正安了,凌云冲也早就猜到方正安早也有来过查找密道,所以他听任青阳这么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凌云冲笑道:“诶,我跟他可不一样,他是要走,我是要留。”说着单膝蹲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任青阳却不起来,依然坐在地上,一副誓不罢休的神气,嗔道:“哼,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们都以为五福客栈是黑店,有密道,一个两个都跑来我这里瞎模乱找。” 凌云冲也就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怎么会一样呢?他是找密道出关,是走,我是找密道和你一起做买卖,是留。至于黑店白店又有什么要紧?我在乎的是人。”任青阳道:“留?你还想在这儿待多久啊?”凌云冲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就算长久待下去,一直留在这儿也无所谓啊。”任青阳一奇,问道:“你留下来干什么?” 凌云冲意外被任青阳发现自己在找密道,已是无可掩饰,干脆直认了,只是现在必须要掩饰找密道的真正目的,他见任青阳发现他自谋出路了一点也不惊讶,便猜测来到这边关之地的客人当中,有些是要从秘道逃跑的,想自个儿找秘道的很可能也不在少数,所以她早已见惯不惊了,因此原因才保守这个秘密决不外泄。 他之前也编了借口要避祸,他想她开秘道也是为了赚钱,但转念想到她救治相帮方正安,既不希奇也没追讨银两,而且在他和她接触的时候和他平常对她的观察,他感到她虽然是个生意人,但却并不大看重钱财,如果真是这样,这就不好办了,就算自己现在立刻赔点钱来给她,也未必来得管用,可能反倒被她数落一顿。假若自己向她许以重金,以此来骗出密道,这能行么? 可是自己并非腰缠万贯之人,她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有那么多银两,如果她漫天要价,自己上哪儿去找那么大数额的银票给她?她不见实际银两,又怎么会凭空相信自己所言?如果到时候被她故意追着讨要兑现,岂不是月兑不了身吗?总不能一直哄骗下去吧?自露根底,反而不妥。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攻心为上,而且他感到她刚才的口吻很反感别人将五福客栈当作是黑店,既然是这样,不如顺着她意,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他开始有目的的胡说八道,有针对性的瞎扯一通,他想她之前就以为自己是个放浪妄为的家伙,所以他干脆现在将话就话,嘻嘻哈哈最是合适。 凌云冲呵呵一笑,缓缓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眼里只有朋友跟敌人,我想有没有第三种?你有没有考虑过第三种?”任青阳眸子一转,冷淡的道:“为什么要考虑第三种?还岂不是还要考虑第四种,第五种?有完没完?” 凌云冲笑道:“那倒不用那么多,我说的这第三种,是跟你长长久久走在一起的人。你总需要有个人照顾你,你有事的时候有人为你奔走,替你出主意,睡不着的时候有人陪你聊天。就像说我吧,如果没有两分本钱防身,怎么可以跟任老板走在一块儿呢。” 任青阳心念一动,淡漠地道:“你要跟我走在一起啊?我只怕路不够宽,走不了两个人呢。”凌云冲笑道:“这个我心里有数,地方是你的,人也是自投罗网,有缘相见,有份相聚,我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任青阳道:“我已经一个人走惯了,不习惯在旁边多一个人。”凌云冲道:“既然你是一个人,那就表示我还有机会。也许,说不定我们俩结伴同行,那么以后走起来会有另一番不同的感觉,不一样的感受。”虽然表面像是开玩笑,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真心话呢?以他的身份来说,朋友二字尚且珍贵得不可得,更何况知己、爱人呢? 任青阳转过头,见他正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眉眼笑成弦月的弧度,眼波流转,甜意弥漫,不禁心头一热,寻思:“他刚才说黑店白店又有什么要紧?他在乎的是人。说的倒是动听,如果他不是那种放浪妄为之人,这话倒也感人。可惜啊,未必他不是。” 与对方正安不同,尽管方正安也疑心五福客栈是黑店,但任青阳希望他这种正道人士不要误认为这里是黑店、自己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而凌云冲,从一开始任青阳杀掉假扮商旅的东厂那队人马时,两人谈话间,她便以为凌云冲已当这里是黑店,鉴于这个人来路不明,身份不清,而且他每每说一句话,只道出三分心意,何况他本身有可能就是个跑江湖的江洋大盗,所以任青阳并不在乎被这样一个人误解客栈和自己。 任青阳哼声一笑,道:“你什么时候不劫财,改劫人了?”凌云冲大方承认道:“我这个人就是个死心眼,要么看不上眼,要是真看上了眼,说什么也要痛痛快快的玩个够。” 任青阳嘴角一斜,讥诮道:“所以就是总瓢把子的女人,你都不放过啊。”凌云冲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敢想敢做,无所不能。” 任青阳薄怒道:“所以你就跑到我房间,无所不为?”她说这话时注视着凌云冲的神情,只见他将欲言又止,而化作唇边丝丝意味难名的浅笑,有如池水中绽放的月影,柔柔荡漾开来。 凌云冲亦是凝目回视,但见她杏眼圆睁似有怒意,尤其是她这一双妙目,初见时,他只觉明眸善睐顾盼神飞,盈盈灵动别有神韵。 在曾经的日子里,他见过多少的女子,然而她们要么妩媚有余,坚贞不足,要么俗态有余,清灵不足,唯有任青阳这一双眼睛,无愧是出尘而空灵,眸正而神清,仿佛望进了他苍凉而寂寥的心境,惊起点点涟漪,令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三十二回 若即若离2 任青阳见他这般眼神望着自己,哼了一声,随即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外屋去,倚窗而立。凌云冲也站起来,跟着走出去,坐在桌边,不羁的笑道:“我还没有为呢,你怕什么?” 任青阳沉下脸来,喝道:“你敢?!”凌云冲见她面有怒色,他没想到她连发脾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她发脾气的样子他也喜欢,戏谑笑道:“为什么不敢?”任青阳双眉一蹙,怒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跑来占姑女乃女乃的便宜。” 凌云冲笑道:“胆子不大,怎么敢来这五福客栈呢?”任青阳不甘示弱的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再怎么走,也走不出这五福客栈啊。” 凌云冲道:“我有说过要离开这里吗?刚才我就跟你说了,就算是一直留在这儿也无所谓。明月共,佳人伴,樽酒对,复何求。”他这句话带有几分调笑之意,任青阳蹙眉不悦,正色道:“你再疯言妄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云冲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别人跟我客气,尤其是女人。”任青阳见他眼中含笑,神色略带轻佻,随即想到那日他说起自己的糗事时,俨然很得意又无比落寞,嘲讽道:“哼,你这厚颜无赖的德行,真是世上少有!” 凌云冲哈哈一笑,道:“任老板这样的人才奇葩,也真是世间罕见。”任青阳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你这张嘴还真就是这么的赖皮!”凌云冲笑道:“谁叫任老板如此的美艳动人,我才能把我这赖皮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啊。” 任青阳秀眉微颦,嗔道:“你真是个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无赖!”凌云冲似有意似无意的道:“在这样一个假仁假义的年头里,像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地方,也只有无赖妄为才活得下去。”任青阳道:“恭喜你已修成正果。”凌云冲道:“还差点火候,要不然怎么会让你这样对我冷眼相向呢?”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道:“跟我来这套啊?悉听尊便,我没空跟你闹着玩,没闲工夫跟你扯,你不用再胡说八道了!”凌云冲道:“诶,说句真心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着你呢,就控制不了,胡说八道。” 任青阳道:“那你就不要看着我了,你干脆把眼睛闭上好了。”凌云冲道:“既然情不自禁,何必自欺欺人。相逢即是有缘,真没想到,天大地大,你我会在这儿相遇。”任青阳道:“你想跟我说这是缘分呢还是孽债呢?”凌云冲笑道:“都一样,只要可以和你扯上关系,我什么都不在乎。”任青阳看着他笑得竟如同孩子一般天真顽皮,不由得觉得很美,抓狂道:“凌云冲,跟你说话我会发疯的!无赖!无耻!哼!” 凌云冲笑道:“世道无常,无赖充君子,君子扮无赖,我不过一落拓之人,何必守身如玉?月夜旖旎佳人当前,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就算无赖无耻一次又何妨?”任青阳怒形于色,厉声道:“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杀了你!” 凌云冲心中一凛,随即想起那日自己跟她讲到搞上了老大的女人是以亡命天涯,任青阳本来平静的眼神中忽的闪过的一丝寒光,够狠够怒,让凌云冲铭刻在心,便知她此时对自己说这话绝非虚言,她的武功自己也曾见识,行事狠辣也是已知。不过见任青阳脸上有烦乱娇羞之色,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是了,刚才自己一出手即将她制住,她一定是想到她的武功非自己敌手,却嘴上依旧逞强。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忍不住笑道:“哈哈哈,我看你运气不太好,世上不怕死的人不太多,但是在下就是其中之一。我天生就爱胡说,这叫做无可奈何,看来命中注定,非给你杀了不可。能够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憾心甘情愿啊。” 任青阳冷着面孔,严厉的道:“别不信我说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她示|威般微微抬起头,柔软的颈项曲线在月色烛光交辉里若隐若现。凌云冲一摇头,表示不怕也表示不会越雷池,笑道:“我只是不想辜负了这碧天青辉、美人圆月。把酒问青天,举杯邀明月,多有意趣?好的东西呢,不一定要握在手中,就像好酒不应该常喝,这样才能保持好的感觉。”任青阳凝眉嗔道:“那你也该知道不应该搅了别人的好梦,你还不走?”说着走向床塌边。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浅笑道:“嗯……既然来了,我就不想走了,我看我就坐在这里好了。”任青阳横眉道:“你真的不走?”凌云冲笑道:“我的话你已经听见了,何必多此一问呢?”任青阳沉声道:“我困了,懒得跟你扯。我警告你,在我还没有发怒之前,你最好赶快从我房里消失。” 凌云冲道:“你别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不好?我见你颦眉怒目,已然是生气了,可是你还是没对我怎么样嘛,我怎么舍得走呢?不如让我再陪陪你啊。”口气颇为耍无赖。任青阳俏面一沉,怒道:“死皮赖脸!我要月兑衣睡觉了。你给我出去!”凌云冲笑道:“你敢月兑我就敢看。”任青阳哼的一声,坐在床塌边上,毫不示弱的道:“你敢看我就敢月兑。”凌云冲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很干脆,人却在发抖。” 任青阳一听气得倏的站起,这时她的怒意已是不受制的上涌,顿时觉得胸口烧灼,便有点想吐,想来定是刚才喝酒喝得太多之故,现在这一气,胃里的酒精全都给翻涌至喉头,当即觉得十分难受,不受控地阵阵干呕,不禁微微弯腰,一只手轻捂小月复,身子倚靠在床塌边缘,心想:“我要引他走近才好动手。我这样,他会过来吗?”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见她难受的样子,赶忙站起身走过去,关切道:“刚才你一定喝的很多,也喝的很急,像你这么个喝法,只怕是浪费心思。所以呢,终究你还是没能如愿一醉,却像现在这样意乱心烦。” 方正安那阵动听的箫声凌云冲自然也是听见的,所以大约也知道一点任青阳刚才喝酒的心情。适才任青阳受了几番委屈,和程雅言大吵一架,听出箫声中方正安尚且也有所怀疑,这时凌云冲一句话正说中了她的心事,她顿时心中一酸,不由得已然要想哭了出来。 任青阳见凌云冲走近自己,另一只手缓缓从背后床边暗格里抽出一把匕首,藏在身后。她想着凌云冲如果真有什么不轨之举,她会像杀那些之徒一样杀了他,在这个沙漠上,她不知杀了多少这样的人。 凌云冲走到她身边,只想一把扶住她起身坐下,刚刚一伸出手,就听得任青阳道:“你想讨便宜啊,只怕讨得一身血。”话音未落,手中匕首刺出,直逼向对方心口。 凌云冲吃了一惊,心想刚才她的飞镖已全数扔出,原来她走到床边是为了模出暗藏的匕首,果然真是必杀之招。 而自己本不是存心调侃戏弄,只想遮掩寻密道的目的,没想到一时情不自禁口没遮拦,真惹恼了她,当即左手挥掌格开那要命的一击,同时右手点在她肩上、锁骨几处穴道,任青阳不由惊怒交迸,愕然之余顿觉头晕,竟叫骂不得,颤声道:“你……”刹那之间,手里的匕首便拿握不稳,滑落在地,只觉身子一软,浑无力气,迎面倒在凌云冲怀里。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三十三回 红翡镌刻1 任青阳心知是被他点了昏睡穴了,逐渐,逐渐,整个人下滑,但头依然高高仰着,凌云冲见到她那双耀眼的眸子里闪闪烁烁,似是抑制住的将要滑落的眼泪,心中怜惜之情顿起,呵护之念油然而生, 忽地她的额头触碰到凌云冲的面颊,凌云冲蓦地一惊,感觉似乎很烫,心道:“她准是吹寒风受了点凉。m”凌云冲扶住她,一直蹲到地, 任青阳口中仍然含混不清的骂道:“凌云冲,你这个色心疯……我要宰了你……不要……你走开……不要……不要……”两手不停的推着凌云冲的手臂,却没什么力气,不一会儿说话越来越含糊,终于合眼睡去。 凌云冲把她抱上床塌,感觉到她清瘦的身子一身的骨头,把他的手臂格的有点痛。他把她平放在床上躺好,见她脸色微红,一模额头,果然有些发热,一把脉,发现她的脉博很凌乱,中焦闭塞,别的倒也没什么,一点小小风寒,对于习武之人碍不了什么,将风寒驱走,也就没事了。当即扶任青阳坐起,在她背心督脉几处大穴上推拿了数次。 任青阳嘤宁了一声,仍然闭目未醒,凌云冲正是要她好好睡上一觉,推拿过后,见她额头有些微微出汗,便扶她躺下,月兑掉她的鞋子,拉过铺盖给她盖上,又把房间里的火盆的火烧得旺起来。 忽然发现窗口好象有个人影闪过,他心中一惊,急忙奔过去一看,那人已走的无影无踪。凌云冲满月复疑窦,暗暗寻思:“好快的身手!会是谁呢?方正安?不像。初九?不可能。难道是……”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大骇:“莫非是福叔?是了,现下在这个客栈,没人是他的对手,应该就是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到的,原来刚才他一直在监视房间中的一举一动。当日凌云冲帮任青阳洗衣,见到福叔劈柴,并大赞其刀法厉害非常,而那日任青阳被程雅言剑指喉咙的时候,那个飞刀出手的神秘人想必也是他。 凌云冲曾就揣测着福叔和任青阳之间的联系,如今看来,他觉得不管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总之福叔是在暗中保护任青阳,这点可以肯定,就像今天,如果自己真是个之徒,见色起心的话,可能已经被福叔杀了。 凌云冲想到这里不禁笑了出来,转身走出任青阳的房间,到自己房间拿了治风寒的丸药又回来,倒好一碗热水,端了扶起任青阳送药喝下,放平她,盖好铺盖,让她好好安睡。 凌云冲把碗放回桌子上,回头之间,不经意地看见床边的地上掉了一块什么东西,便即拣起来一看,正是那只兔子的红翡,心道:“原来这只红翡她带在身上,怪不得那个红布袋的盒子里只有十一个。这个一定是刚才她挣扎的时候从身上掉出来的。” 凌云冲仔细端详着这只红翡,上面的兔子十分可爱,手工也非常精致,他忽的想到,任青阳大约应该就是属兔的吧,随即又想起他的那个聪慧温婉的堂妹妹,因为她的生肖也是兔,没想到任青阳竟然和自己妹妹是同一年同样大,他对这个女子的感觉似乎又亲近了一层。 翻过背面看,没有看见画的有表情,他不禁心波荡漾,会心一笑,瞬间就明白到,其实任青阳和自己的想法一样,生存需要而戴上过各种面具,但是终究自己还是不会忘了真正的自己,自己要做真正的自己。 凌云冲思绪如潮,心中一热,转头看着睡着的任青阳,霎时间感觉她好似自己的妹妹,亦似自己的亲人。随即又想到当年自己曾给他这个堂妹做过的一个饰物,也是和生肖有关,突的心里偶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拣起任青阳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在这个没有画表情的背面细致雕刻起来。虽然不似专业的雕刻翡翠师傅,他只是在上面刻下了浅浅的印痕。 当快完成的时候,忽听得任青阳轻轻说了一声:“方正安,你怀疑我。”凌云冲一怔,侧身向床塌上看去,烛光映射里,朦朦胧胧的看到她安静的脸蛋,见她双目兀自紧闭,呼吸匀净,知道她刚才是说梦话, 但是听到任青阳叫出方正安三个字,凌云冲心里“咯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一点点不是滋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想自己往日何等潇洒自在,从来没有过这种摆月兑不开,蓦然间只觉心头一热,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任青阳?也许,是吧,想到此处,不由莞尔。 这时听得任青阳又轻声说了一句:“方正安,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五福客栈不是黑店,是白的,五福客栈是白店,白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又睡着了过去。 小小窗外,明月如霜,凉风如水,凌云冲种种思绪一齐拥上心头,他随即想到那日程雅言将剑驾她颈项上,自己出手相救的时候,任青阳对方正安说:“我平生最不甘心人家冤枉我,我要你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过。但愿你能明白,我就甘心了。” 凌云冲觉得任青阳这般在乎方正安是不是相信自己,看来方正安在她心里不但重要,还很重视,重视他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一但误解,任青阳竟会如此难过,连说梦话都记得。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凌云冲想她在这种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抛头露面,受的冤枉、受的冤枉气,恐怕不计其数,甚至还要应对那些无赖流氓,山贼强盗,她强悍浪荡的外表下,却是柔和腼腆的内在,思及此,不禁更是心疼起她来。 凌云冲思索着任青阳的处境,不禁感怀身世,她和自己多像啊!自己从当年一个腼腆内向的小孩子,到如今八面玲珑胸有山壑之人,当中是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欺骗践踏和伤害才成长起来的。前路茫茫无人问,凄风苦雨无人知,现在自己身处龙潭虎穴,不一样的被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误解吗? 就像现在,自己不能不编造一个极不体面的故事欺瞒任青阳,就算自己已经被她误解,还得将错就错一直演下去,自己多想给她看到真实的自己,自己也多想做真实的自己, 可是,为了大局,为了任务,自己糟蹋掉自己也得挺过去,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只是他不希望被自己喜欢的人误解,却又不能告诉她自己真正的身份,想到这里,他嘴角边浮起一丝苦笑,有口难开,心头纠结,被喜欢的人不明就里而触及到心头兀自滴血的伤口,自己和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凌云冲一晚没睡,把最后一点刻完收工,已是天明时分,他将翡翠放在桌上,自己便下楼去到厨房,见初九已经开工,告诉他任青阳着了一点凉,自己照顾她便可以了,让初九忙自己的活计,只问他要了米粮,自己亲自煮了小米粥端上来到任青阳的房间。 凌云冲一晚上没休息,肚中早就空空,便乘了一碗先吃了,他将锅子放在火盆上热着,自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却觉得没有睡意,索性站到窗边,眺望着清晨的苍茫大漠。 任青阳前一晚又是骂架又是喝酒又是受了风寒,累的很了,加之凌云冲推拿让她睡得更好,她一直睡到辰牌时分,这才醒来。任青阳一醒便先吃了一惊,首先模模自己的衣服,完好,没事,放心了, 随即慢慢坐起,见凌云冲倚窗而立,便知他一晚守护在自己身旁,直到天明,始终不曾入睡。当下又觉得自己出过一身微汗,随即忆起昨晚自己迷迷糊糊感觉好象有人给自己在背上推宫过穴驱风寒,当时她还嘤宁了一声,这人就是凌云冲吧。 正当任青阳心中疑惑,思绪起伏之时,见凌云冲已经转过身来,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嘴上却依然不饶人的道:“怎么没有疯啊?”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愿意,就一万个成,要不愿意,那就万万不成。”任青阳道:“可惜你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凌云冲笑道:“只要留在这里,我就还有机会,耐心一点,慢慢等吧,哈哈哈……” 任青阳见他笑得好象春风得意,但眉宇间却波澜不兴,对他的身份来头越发感兴趣,这不像是一个所谓的跑江湖的混混所能拥有的气质。随即又想到凌云冲那日以飞石救自己和初九于火枪下,如果说以酒杯打掉程雅言的剑救自己那次,只是不想程雅言闹出人命,以免给他在客栈的某种计划造成不必要的波折和麻烦的话,那次却大大的不同,如果他真是一个四方跑路,劫财无数的飞贼, 不论按江湖规矩也好,还是以此为借口也好,他都会开口要求分那箱子银两,或者以这个为借口要挟一番而大捞一笔,但是事实是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根本没有提到那箱钱财的事情,这不太像一个杀人越货的飞贼的做法,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干那种买卖的,又或许是自己并没有干杀人越货的事,所以他找不着合作契机? 还有他说自己是个放浪妄为之人,似乎也不尽然。任青阳想起那日到他房里查探时,无意间拉垮了他的衣服,仿佛自己一语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的神情跟眼眸里竟有一种令人敬而远之之气势,跟平常嘻嘻哈哈说笑话的他大大不同,这也不是一个真正浪荡妄为之人装得出来、装得像的。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的第(二)条。 ……………………………………………………………… 第九十一回 一庭芳香 黄坤默然想了片刻,说道:“这本卷宗,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这本子上记载着凌云冲籍贯浙江,是湖州人,他父亲上无兄下无弟,他们凌家是单家独户。当年那个村庄确实发生过一次大的火灾,可是那次火灾确实是个意外事故,这些个调查记录,都在这本子上面记着的呢。” 许显纯听了之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十三年前,史孟麒史孟麟那桩案子。”黄坤沉吟一会儿,问道:“你是说内阁大臣史孟麟和他浙江的兄弟史孟麒?” 许显纯道:“不错。”黄坤道:“怎么不记得。督公让你亲自浙江湖州府德清县史家庄抓捕那几个肇事的地方官,也是一场大火。”说到这里恍然明白,惊讶道:“哎呀,你是说……那个小凌,小凌可能是……是……” 许显纯陡然脸色大变,道:“这时间上太凑巧了,又都在江南。凌云冲到底什么出身来历,这件事就麻烦你好好的去办一下,一定要搞清楚。”黄坤嘿嘿一笑,道:“我一定会办清楚。”随即从许显纯那里走出。 次日清早,凌云冲正在办公室工作不久,黄坤便来敲门。凌云冲知是黄坤来了,随口道“请进。”黄坤抱着一堆卷宗走进来,凌云冲微笑着打招呼,道:”四爷,大清早就到我这儿来,有何贵干啊?” 黄坤笑道:“这些个材料是我用了一整夜的给你找出来的,这可都是你写下来要的东西。”说着递上,凌云冲双手抱过,道:“实在是太辛苦四爷了,还要你跑一趟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黄坤笑道:“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亲兄弟嘛,以后可不要见外啊。再说咱们都是为厂里做事,不分什么疲劳,我分什么劳累嘛。”说着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凌云冲道:“四爷,你吃过早点没有?如果还没有的话,不如让我来做个东,聊表一点心意。”黄坤呵呵笑道:“不用了,我呀,实在是有点困倦,我回去小歇两个时辰,再说呢,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凌云冲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哦,晚上我再到你那里去找你,吃顿好的,顺道到瓦子巷去玩个痛快啊。”黄坤忽的脸色大悦,连声道:“好,好,好。我一定奉陪。”说着便告辞,凌云冲随即翻看这些卷宗。 是夜上灯时分,凌云冲请黄坤去到京城中一家大酒馆用过晚饭,两人走在街道上,虽然已是晚上,但街上仍然是人来人往,街边小摊小贩的叫卖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凌云冲道:“四爷,咱们现在去瓦子巷柳竹小舍玩吧。”黄坤笑道:“小凌兄弟,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凌云冲呵呵一笑,道:“我知道柳竹小舍的红人叶迎春正是四爷心头所好啊。” 黄坤笑道:“小凌兄弟说的是,那是我黄坤的相好。不过今晚咱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小凌兄弟意下如何啊?” 凌云冲心中一动,暗暗思忖:“说不定这黄坤和许显纯要耍什么花样,姑且顺水推舟去看一看。”于是笑道:“那就听四爷的。”黄坤呵呵笑道:“那就走吧,咱们去‘一庭芳’。” 凌云冲微微一怔,很快问道:“‘一庭芳’?就是京城中那个名气数一数二的花苑楚馆?”凌云冲进东厂卧底,什么瓦当巷子之类的倒去过不少,却还没去过这家青楼,通常他都不会去逛这些地方,除非任务所迫,去则必有所获,越是大的青楼越是不简单,绝不会也不能踩进去,哪怕只是为拉拢东厂手下而去消遣也不随便轻易去。 忽听黄坤说到,微觉诧异,而黄坤故意引自己去那里,想必有事要发生,心电一转随即想到,这几日察觉许显纯和黄坤在调查自己的身世,这趟事情可能就和这个有关。 凌云冲暗暗思忖,再看黄坤,那太监依旧是个笑脸,说道:“小凌兄弟是雅人啊,怎么能去瓦子巷那种小地方,那是我这种俗人去的。‘一庭芳’是京城的行院,行院不同妓院,妓院多以色娱人,行院是以艺娱人。今日小凌兄弟做东,我嘛就想跟你去见识见识,去风光风光,沾沾高雅之气啊。” 凌云冲笑道:“原来如此。其实这‘一庭芳’我也没有去过,既然四爷都这么说了,咱们就一起去见识见识了。”黄坤大笑,连连道:“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说话间,两人拐过一条巷子,又来到另一条大街,走了不久便见到一座两层的楼阁,建筑风格颇有雅气。走上门口,只见大门顶上挑着两盏大红灯笼,门楣上高悬一块牌匾,上书三个金漆大字‘一庭芳’, 和一般青楼不同的是,门口没有迎来送往的姑娘和老鸨,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群,有二人把守,进出的客人都秩序井然。 凌云冲心道:“青楼见得多了,但像这般不俗的还不多见,也许就这是所谓的行院。只是不知里面究竟如何?”心中猜测着,故意对黄坤说道:“这地方倒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啊,走,进去瞧瞧。”黄坤笑道:“是啊,是啊。进去瞧瞧。”一路嘿嘿笑着,跟凌云冲走了进去。 第九十一回一庭芳香刚进华堂,便有一中年妇女忙不迭的笑脸迎了上去,认得是贵客,接待得格外殷勤。凌云冲见她手摇团扇,浓妆艳抹,实在有些滑稽,忍着心底的发笑,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递于这名妇人。她立即揣下,满脸堆欢,叫来龟奴进茶,又说‘一庭芳’园子里面有雅院,这大堂里人太多,问凌云冲和黄坤要不要雅院,拼命的解说那里别有风致。 凌云冲扫视一圈,见这地方竟然这样热闹,华堂里宾客满座,满眼尽是客人和姑娘们的身影。凌云冲说喜欢清净,便要了一间雅院,在后院的二楼。 随即有一姑娘前来带路,凌云冲和黄坤跟着走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见高灯下,一堆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赌牌九,有的已经袒胸luo背,有的面色潮红,有的月兑鞋掷履,有的拍蚊驱蝇,有的抓起手边的大口碗,胡乱地闷一口酒,叫嚷几声嬉骂着。 凌云冲的眼光扫过这些男人,知他们是这青楼的护院。随即又走到一个大花园里,即是‘一庭芳’的雅院,这园子精致华贵,雕花窗格,屋檐下挑着一色的大红色纱灯,把所有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靡靡的气氛, 这里与他处房间颇有不同,均是独门独院,显得甚是雅静。清风如许,皓月当空,荷塘里已露尖尖的小荷,女敕女敕绿绿的,很是惹人喜爱。高耸着的柳树梢也随风而摆动,悠悠然的飘荡开来,伴随着阵阵花香,倒是一派清爽的景致。 凌云冲和黄坤上得二楼,进得房里,在一圆桌边落座,便有几位姑娘端上果品和好酒,随即退下。 黄坤对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姑娘道:“听说你们‘一庭芳’有位扬州府新到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在音律词韵方面也颇有造诣。可否请这位姑娘出来一睹芳容啊?” 那姑娘笑道:“这位爷说的可是咱们‘一庭芳’的新人无可姑娘吧?她可是咱们‘一庭芳’的大宝贝,色艺双绝,娇美可人。” 凌云冲听得此言,抚掌笑道:“无可,好名字。事无不可,无所不可,随性傲气,能耐非常。想必这位叫无可的姑娘,定然不同凡响。”话语之中大有赞赏之意。 ~~~剧透一个,这个艳丽的女子便是佟佳倩宁,她的身世可不一般哦,以后正式出场,和凌云冲有精彩对手戏。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九十二回 妙韵美人1 此时凌云冲随眼瞧了瞧眼前这个姑娘,只见她体态苗条,身材匀称,高发盘云,长眉入鬓,目如秋水,再把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但觉她长相艳丽,媚气勾人,心下暗忖此女并不简单,或许背后另有暗藏的身份。 黄坤转头看向凌云冲,笑嘻嘻的道:“这么说来,小凌兄弟也有兴趣?” 凌云冲转过头,盯着他道:“原来四爷这趟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位无可姑娘啊。”黄坤的表情僵了一下,谄媚的笑道:“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小凌兄弟,哈哈哈……” 那姑娘笑道:“咱们无可姑娘不仅貌艳如花,而且能吟诗搭对,虽说是新来初到,但满园之内皆推为翘楚。” 凌云冲看着她道:“如此听来,真是不简单啊。世间求才难,其实寻美也不易,这才貌双绝,技色皆具的佳人,就更是难得。这么个妙人儿我倒也想看看。” 那姑娘依旧一副笑脸道:“难得两位大爷有此雅兴,保管你们来咱们这‘一庭芳’乐而忘返,尽兴而归。” 凌云冲道:“你们‘一庭芳’闻名遐迩,想必这里的姑娘也是与众不同别有味道。去请你们的那位无可姑娘出来吧,让咱们见识见识她的不凡之处。” 那姑娘笑着应道:“好的,两位请稍等。”说着微一欠身万福一礼,便转身走去外面。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黄坤骂骂咧咧的,走出屋外,跑下楼去,找老鸨去问话去了。凌云冲无动于衷,仍悠闲地坐着自斟自饮,眼光看向窗外,但见月光似水,照得四周分外分明。 这时听见里面的房间中,响起了古筝的声音,曲调悠悠袅袅,有如远方飘逸来的阵阵花香,缭绕芬芳。凌云冲好奇心大盛,当即站起身来,迈步走上前去,这便发现此间房很大,里面还有一间,只见东端有一个琴台,心想:“原来这是一间琴房。” 寻着悠扬的古筝声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粉色轻纱,隐约看见纱帘后有一位身着翠绿衣裳的琴师正襟挺背,手拨琴弦,正在抚琴,琴姿十分优雅。凌云冲好奇心起,不由得走上前去细瞧,在离纱帘还有两三丈的位置站住,不再走近, 凌云冲心想要让这女子自己走出来,而不是自己闯进去,他不是单纯的想到冒然闯进有些无礼,而是他自信他有这个本事让她自己出来。 当下随眼四处打量,见此厢房的圆桌上也放有一架古筝。凌云冲悄然而立在纱帘外,静听那女子弹琴,看着月下她瘦影朦胧,头上的蝴蝶银饰随着头的轻动,耀出点点微光,在烛光之下越发闪闪动人。 碧衫女子古筝声初起,叮叮咚咚,琴音婉转,曲调明和轻快,令人似乎着春服置身郊外,沐暖风而舞衣。凌云冲精通音律,听得琴音中颇有暖意,寻思:“这女子琴艺精深,陶醉曲中,一心在琴上,不理身外之物了。不知我与她比起来,孰高孰低?” 但听得那女子曲风渐变,变作沉凝低回,似乎从春郊移到秋郊,令人闻之心有戚戚焉。凌云冲低头心想:“怎么这琴声渐渐悲怆起来,难道这女子有许多心事么?”忽听得琴台上琴声一变,那百转柔波终于又似将欲升温化作水了,琴音复变清扬平和,就似漫天乌云被缓风吹散,露出一片晴空。 一曲终了,凌云冲抚掌赞道:“好琴曲!妙极!闲坐明月夜,佳人弹素琴,姑娘琴艺惊人,在下大开眼界。只是这抚琴之道,有不适弹之机。听琴声之中,姑娘心绪似乎有些烦乱,也许此刻不宜抚琴。” 随即听得纱帘中的女子开口,缓缓说道:“没想到公子是位知音人啊,懂曲中之意,识琴中之音,能听得出无可琴声中的心事。常言道,来而无往非礼也,不知公子可否抚琴一曲,小女子洗耳恭听。” 凌云冲心里略微一惊:“原来她就是无可。”但听得她的声音如此纯净清澈,凌云冲陡然忆起自己的妹妹,恍然间又想到任青阳,忽的心中一动,脑子里倏地涌出她那种种曼妙美好,一挑眉,一浅笑,一回身,一凝眸,那个让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妙人, 只是刚刚想起她,凌云冲的嘴角就不由得笑意萌生,索性放纵的朗声一笑,说道:“正所谓世上知音难寻佳偶难觅。姑娘琴音雅乐,悦耳怡人,凌云冲有幸聆听,实为乐事。所谓礼尚往来,在下就献丑一曲,当是回赠。” 听得那纱帘中的女子轻声一笑,优雅的伸手比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示意他弹奏圆桌上的古筝,说道:“凌公子请。” 凌云冲在圆桌边坐下,头颈平正,挺坐如钟,整整胸前两绺垂发,弹起了桌上那架古筝。他双手虚放在弦上,以腕带臂,右手先动,轻轻一按,指下一挑一勾,复挑复按,琴弦发出铮铮铮几声清响,弹出的琴音清幽平和,碧衫女子心里暗暗惊叹:“没想到此人琴艺非凡啊。” 凌云冲左手几根手指清清楚楚在琴上徽位间往返。一会儿,犹似那足踏群叶于水上漂走一般,力不用大亦不虚浮,在弦上一点即起,右手同时只管弹弦,一地亮而不亢的轻脆泛音散了开来,听来似是到了一片烟波江上,泛音跳跃,好象引人进入了那万顷烟涛碧波之境,看见眼前红霞满天,江里碧波耀金。 那轻脆清亮的琴音,好似颗颗玉珠洒地似的跳来跳去,灵动轻盈,碧衫女子仿佛觉得自己坐在烟波江上的一叶小船上,正在伸手抓那碧水中的小鱼,心中颇觉舒泰畅快。其时已是夏日,天气已颇有些热,听了凌云冲弹的这琴音,她竟觉身上凉爽起来。 碧衫女子情不自禁望向凌云冲,仔细一瞧,但见月光下,他紫色的衣袖随着手腕左摆右拂,琴音如月光泻地,四顾朦胧,飘渺无边,碧衫女子此时感觉意旷神怡,身心一片祥和,不自禁地捂嘴无声地轻笑了起来, 她一心浸在琴音中,不作一声,任凌云冲弹奏,心道:“听他的琴声,清隽中略带疏狂,可知他是个洒月兑不羁之人。以他如此精湛的琴技,倒像是他让琴弦开口说话似的,这等才情绝非寻常人可比。” 这时凌云冲下指渐疾,初如快马奔跑,后来竟密如快鼓,声音却并不高亢刺耳,一声一调地弹得清清楚楚,琴上声调愈来愈高,右手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弹弦,忽而指下轻柔的泛音又起,先高后低,接着左手带出一片颤音,显得十分含蓄婉转,清雅温柔,如同远处楼阁里传来的阵阵忽隐忽现飘渺撩人的歌声。 碧衫女子不禁心生感叹,整整思绪,定定心神,轻轻唱道:“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磺。柏影桂枝交映,苁蓉起,弄水银塘。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黛粉,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这首词中暗含很多药名,又穿起深深情思。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九十三回 妙韵美人2 凌云冲听罢,心中一怔,手上却不停下,依然从容自若的弹着。这是辛弃疾的一首词《静夜思》,凌云冲听了这词,收敛起适才陶醉于自我弹奏的心神,琴音归为寂寥,他右手食、中、无名三指连动,一拨一剌,接着一个剌伏,右手盖在弦上刹住琴音,琴音立止。 凌云冲呆了片刻,说道:“唔,辛弃疾的《静夜思》。这首词很动听,你再唱一遍好吗?”纱帘中的碧衫女子笑道:“我不唱了,再念一遍,好吗?”凌云冲微微一笑,道:“好啊。” 碧衫女子将那《静夜思》又缓缓背了一遍,念到最后几句,她一边吟着一边便从粉色轻纱后走了出来,步履轻盈,仪态万芳,径直走近凌云冲,走到他跟前。 这是一个有着暖风般清香悠远、明月般轻灵美丽的女子,和煦清馨,雅致动人。凌云冲见无可明眸秀眉,肌肤胜雪,肩似削成,腰若约素,手如柔荑,颜如舜华,墨绦裁成的青丝,清溪漾成的眼波,三月桃花烂漫若她的颜,四月春水荡漾若她的眼,神态飞逸,莫可名状。 她身上穿的虽然不是锦衣华服,却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甚至感到她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娇颜中透露着尊贵,更难能可贵的是,尤其是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高雅气质,绝非是寻常女子所能拥有,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魄,让人为之所摄,凛然不可侵犯,冷傲清丽中透着雅致灵动,飘然出尘,傲然倔强,好一个佳人绝世而独立,超凡月兑俗难再得。 凌云冲心中大为一震,不由思忖:“此女气度高雅,端丽动人,更难得秀外慧中,想不到这青楼之中竟藏着这么一位才貌皆优,神形俱佳的美人,着实不负这无可之名。只怕她的来历也是非比寻常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无可,凌云冲的心底就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只朦朦胧胧的觉得这个女子和自己甚熟甚亲。适才无可念罢一首《静夜思》,凌云冲一时兴起,随口自编了一首无章无律的词,吟道:“月影婆娑一庭芳,莲开淡飘香,闲风轻吹慢拂,入梦别有相思处,长空万里独舞,寂寞歌无度,思起无休,几回无眠,琴音若浪,谁与徜徉。” 无可一一默记在心,抚掌赞道:“阁下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真是好才学,无可佩服。”她凝视着眼前这个叫凌云冲的男子,但见他清瘦高挑,气宇轩昂,他的声音清朗淳和,十分悦耳。 凌云冲爽朗的笑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在下只是随口胡言几句,让无可姑娘见笑了。终是倾城娇绝世,纵使半面也撩人。无可姑娘果真名副其实。”当即恰倒好处的回以一赞。尽管刚才无可身在纱帘后,不见真容,但是她动人琴声,曼妙之姿,也足以诱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无可盈盈笑道:“无可看凌公子应该是个洒月兑不羁之人,你所吟的这首词,不太像你的格调。”凌云冲笑道:“的确的确。我只不过听无可姑娘弹唱,有感于怀,有所感触,随姑娘的琴意遣遣怀罢了,随性所至,有感而发。不过看样子,无可姑娘倒是心事重重,你几时有这般多的心事,我倒是有兴趣听听。” 无可淡然笑了笑,并不回答,走到几案边,拿了文房四宝出来,在案上铺好一张纸,卷了袖子,把墨放在装了水的砚里磨着,凌云冲也走了过去,无可低下头,慢慢地磨墨,二人都不说话,心事各异,唯有磨墨声在二人之间轻响。 过得一会儿,墨已磨好,无可拿镇尺压住那宣纸一角,伸笔蘸墨,将笔在砚盘上转着圈儿,下笔就把刚才凌云冲编的那阕词一字不差的写了下来,放下毛笔,道:“阁下刚才已替我作答,又何须无可多说一次。” 凌云冲看看那字,字迹柔美飘逸,笑着点点头,道:“好。今天跟无可姑娘初次见面,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缘分,我送无可姑娘几句话如何?”无可颔首道:“多谢。” 凌云冲取过一张纸,拿起毛笔,在纸张上挥毫即写:“人生适意即为之,醉死忧生君自择。莫愁天涯无知已,共此明月赏我心。”无可看着这四句诗,那字写得工整、清秀得让人欣羡赞叹,跟凌云冲自己一样干净、伶俐,秀气飘逸如斯,又有一股凛然大气在其中,令人顿觉写者必不是甘心久居人下之辈。 无可眼望凌云冲,浅笑道:“凌公子的这四句话无可记下了。生尽欢,死无憾,知己者,千杯少,只不过酒这东西,适量可以遣怀,多则足以乱性,人生适意自是上好,但若醉死可就堪虑了。” 凌云冲哈哈一笑,道:“有酒不饮奈若何。我一向好酒贪杯,却从来没有醉过。”无可似有意似无意的道:“纵声大笑很容易,只是开心比较难些。” 凌云冲心里咯噔了一下,收敛了笑容,无可这句像是自言自语,却言外有心地说到了他的心事。无可轻叹一声,说道:“青楼满坐,谁懂寂寞,纵情声色,灵魂空落,难得遇上一位知音人,实为一件幸事。” 顿了一顿,对凌云冲嫣然一笑,又道:“常言道,诗以言志,歌以传情,凌公子古筝弹得生动绝妙,动人心魄,令人身临其境,置身其中。适才聆听凌公子雅奏,无可此刻心情大好,我再弹奏一曲,请阁下品评如何?” 凌云冲闻言兴致大起,笑道:“乐意之至。”无可随即走到圆桌边坐下,弹起了凌云冲刚才弹奏的那架古筝,琴韵又再响起,凌云冲坐在椅上聆听,这一次的曲调却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声吟唱,又似是朝露水润花瓣,晓风吹拂柳梢。 听得不多时,凌云冲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有些许昏昏欲睡之感,当即便竭力凝神,心中忖度:“这曲子原有催眠之意,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竟以功力注于琴声之中,处心积虑欲将我催眠,黄坤那死太监让她弄晕我到底有何目的?哈,莫非许显纯怀疑我进东厂另有目的,魏忠贤同意他查探我出身来历?只是和这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也许她只是个引线,我且装晕,看她下文究竟如何。”想到这里,凌云冲佯装瞌睡,慢慢靠在椅背上合眼睡了过去。 无可见凌云冲已然睡着,便止住了琴声,悄然无息地来到他身边,伸手欲解开他的衣领。凌云冲虽闭上眼,心下却甚明,他感觉无可走近自己,现在正触碰到自己身子,似乎要月兑掉他的衣服。 凌云冲迅速睁开双眼,敏捷无比地以一手抓住了无可的一只手,同时他另一只手点了她肩头两处大穴,而无可也在这一刹那,以另一只手挥出了一把白色粉末向凌云冲脸上撒去,凌云冲一惊,心里暗叫:“原来她走过来时早已有准备。” 同时急忙侧头避开撒来的白色粉末,即刻屏气不出不吸,但刚才事出突然,他不小心已吸已入一点,闻到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瞬间觉得有些眩晕,暗惊:“这是什么东西?” 闻到些微香气,刹那间猛然想到:“不好!这是天茄花,会使人迷幻晕厥的麻药。”当即调整内力,屏气运功,阻止这花儿的粉末散入血液和筋脉之中。不曾想这迷药药力如此之大,尽管他一意识到的时候,就在运功克制了,但还是觉得头晕起来。 无可先解他衣服,而不是先给他撒迷药,是因为要先试探他是否真的被催眠了。如果他是真晕,她才会再给他撒迷药,让他更晕得云里雾里,晕得不知所以,晕得彻彻底底。 如果他是装的,那么无可也可以掩饰,说这是调笑的玩法,他就不会怀疑这是计,就算他怀疑,也无从审问。此时无可被凌云冲点了几下,封了穴道,登时动弹不得,委顿在地。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九十四回 咬舌溅血 凌云冲定了定神,以内力克制住头晕,悠然站立,眉毛一扬、衣袖轻拂,目光里透出一丝邪魅,俨然一副又轻薄又傲慢的神气,对歪倒在地的无可不正经的坏笑,调侃道:“这是到底怎么样一个年头,女人居然急着讨男人的便宜。” 他知道这女子是有人指使来查探自己,却故意不说穿,除非最后不得不摊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拆穿她,免得自己卧底身份泄露,就当自己是来喝花酒找女人的,所以顺势就说了这样的话出来。 坐在地上的无可嫣然一笑,毫不示弱的道:“这就是‘一庭芳’的玩法了。难道凌公子你不知道吗?” 凌云冲轻挑眉锋,在她跟前蹲下,笑道:“是吗?这玩法倒是有趣得紧,可是我不喜欢,既然是我来这里找乐子,那你就得依我的玩法陪我玩。”眼神中尽显轻佻浪荡,直视无可双眸。 无可见他如此放荡妄为的眼神,心下不禁惊惧,脸上一红。凌云冲话毕,很快伸两手将她抱起。 无可吓了一跳,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无奈身体手足均无法动弹,只得用眼睛瞪着他。 凌云冲反而把她抱得更紧,笑道:“你说男人逛青楼能干什么?你待在这里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说着抱着她站起身来,欲走进里间的卧房。无可听他如此说,心下大急,嘴上却镇定的说道:“你着什么急啊?还有节目你没看完呢。” 凌云冲笑道:“我看到你呢,就什么也没兴趣看了,我就看你。”说着把脸凑近无可的脸,无可一惊之下把脸侧开,只感到他暖暖的鼻息扑面而来,回荡在自己耳边、颈间的肌肤之上,听得他说道:“乖乖听话,让我好好看看你。居然敢月兑我衣服,看我怎么惩罚你。” 无可闻言猛回头,冲着他厉声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凌云冲几步走进卧房,将她抱上床去,满脸笑意的注视着她,跟着坐在床边,靠近她身前。无可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像是要模自己的脸颊,又像是要解自己的衣服,吓得惊叫一声:“你走开!不要啊!” 凌云冲笑道:“不要什么?”无可因为无法动弹,心下十分焦急,只得连声叫道:“你走开!你走开!走开啊!” 凌云冲见她惊慌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嘴上依然调笑道:“你这个姑娘真奇怪,刚才那么急着月兑我衣服,现在却叫我走开?来吧,今儿我成全你。”说着作势要解无可的衣服。 无可慌忙叫道:“你走开!不要!不要!不要啊!”这时忽然似有风声异动,凌云冲敏感的觉察到三丈远的窗外有人在窥视,立刻便猜到:“定是黄坤。” 于是作戏要做到底,手下并不停下,而且翻身上了床,即刻一挥掌,一股劲风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又顺手一把扯落蚊帐放下,挡住了床内情况,不让窗户外窥视的人看到。 这间卧房很大很深,装潢很是气派,陈列的饰物也很辉煌,放床的位置到窗户的距离,约有三丈,只要放下蚊帐,不论声音还是屋内的情况,外面的人都不能再那么容易的观察到。 无可一直暗暗运气,现下终于冲开了一处穴道,便拼命挣扎大声叫喊。凌云冲刚才分心窗外,一时失手,加之无可乱动,只听得“噗”的一声,无可见自己的外衣被扯破了,更是惊慌,果断咬了舌头,两人相距甚近,一口鲜血直喷向凌云冲脸上。 凌云冲万万没料到她会如此做,当即敏捷的转头避开,可是仍有数滴溅入了他口中,瞬间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但见无可的嘴角也挂了血痕。 凌云冲猜想这女子多半不是东厂中的细作,但是仍然不确定,于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意思是让无可别在叫了,低声警示道:“嘘,窗外有人,如果你不想被外面的人知道,这趟咱们俩这戏可得演下去。” 无可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停手,但依然怒气冲冲的骂道:“没想到你是个衣冠禽兽,东厂果然没一个是人。”她声音不大,显然听从了凌云冲的提醒,看来她也不想被外面的人发现他们是在演戏。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心下明了一点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看着无可的神情,便已知她的心意,这下几乎可以肯定这姑娘是被逼迫的,随即解开她的穴道,似笑非笑的赔罪道:“在下刚才多有得罪,也许弄痛无可姑娘了,实在抱歉,抱歉。” 无可听得他口气温软,很有诚意,但仍是不依不饶,故意怒道:“是啊,是啊,你弄得我很痛很痛啊,你看你看,衣服都被你扯破了。” 凌云冲笑道:“喂,这不能全怪我啊,你刚才那么一动,我才失手的。是,是我失了分寸,可是我本无心扯破你的衣服,谁知道你……” 无可抢下他的话,冷哼道:“凡是有本事的女人都有点傲气。”凌云冲见她这时气韵如虹,回想适才和她斗琴斗诗时,她气度娴雅,言语得体,举止大方,真是温婉又英气,不禁心生好感,淡然一笑,跟着她的口气学道:“凡是有本事的男人都有点脾气,诶,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无可不屑的回敬一句道:“好女不跟男争,哼。”看无可脸色已然消了气,凌云冲试探的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无可别过脸不理他。 皎洁的月光从屋顶天窗照射下来,清辉如许,清光遍地。就着折射在房间里的月光,凌云冲不经意的一瞥眼,看见床铺上有一块东西,心想刚才无意扯破了无可的衣服,应该是她从身上掉下来的, 随手抓起来一看,是块椭圆形的樟木,不由得一惊,再一看上面刻着的正是一只牛背着一只兔子,心头不禁狂跳一下,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只木雕的?”激动的声音难掩喜悦之情。 无可见他拿了自己的木雕,脸色忽变,厉声道:“还给我!”说着就一伸手,势要从他手上夺回。 凌云冲侧身让开,把木雕紧紧握在手里,脸色大悦,试探的低声问道:“你属兔?”无可一惊,凌云冲见她这般颜色心中大喜,继续道:“这只兔子就代表你,而这只牛就代表你哥哥。” 无可惊诧极了,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凌云冲欢喜不已,道:“外人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跟她哥哥知道。”因为当时他做好这只饰物送给妹妹,不多久就家遭那场大火变故,他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个饰物。 无可惊讶无比,不由得睁了大眼睛,欣喜不已,颤声道:“你……你是……”凌云冲眼底发出惊喜的光彩,激动的低声叫道:“无双。”猛的恍然醒悟,原来刚才自己对她那种熟悉和亲近的奇特感觉就是因为她是自己妹妹。 ~~~剧透一个,无可咬舌溅血的目的在于杀死凌云冲,怎么能够杀呢?如何操作?以后的章节里会讲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四十二回 荷叶书签 任青阳见何璧良确是一表人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可恨他跟随高寀为虎作伥,实在是明珠暗投。她直视着他,冷傲的道:“我就是喜欢和山石树木飞鸟鱼虫说话,我这个人不喜欢到一个无一认识的地方,和所谓的人说话,醉生梦死的虚妄享受抵不过一朝梦醒的痛苦,清苦好过痛苦,自在好过羁束。” 何璧良又要开口说什么,见高寀对自己挥了挥手,便住了口不说。高寀从怀中模出一方白色锦帕,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对翠玉手镯。 任青阳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可能就是母亲让姐姐收好的那对手镯吧?她从来没见过这两只手镯,曾经只听姐姐说过,母亲留给她一件重要物件,直到看了姐姐的那封长信,才知道那是一对手镯,是可以证明姐姐身世的物件。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这时候高寀拿这个出来有什么企图?听得高寀说道:“这对玉手镯是你姐姐的遗物,也是你娘的物件,府里的丫鬟整理素玉房间的时候发现此物,交于我这里,我看不如物归原主,交给你吧。”说着递到任青阳面前。 任青阳伸手接过,平淡的道:“好啊,谢谢。”她对这手镯虽然重视,但对高寀不可能有好口气。从高寀手上接过手镯的一瞬间,有一叶附着在白色锦帕下面轻飘飘的物事飘飘扬扬的轻轻飘落在了地上。 任青阳觉得奇怪,随即低头一看,随手拾起来,只见那是一片陈旧的荷叶书签,上面绘着一朵红色的祥云图案,旁边写着一句诗‘花落随风子在枝’,落款是薛如忆,一枚篆字印章。 任青阳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那红色的祥云图案和凌云冲肩膀上的完全一样,形状样子丝毫不差,她一见之下不由得心惊肉跳,还有薛如忆三个字,那薛如忆正是姐姐之前跟自己说的高寀的妻子,再有那句诗,是白居易《母别子》中的一句,其状况正像姐姐说的那样,薛如忆生下儿子不久,便寄养在别处,刺绘在儿子肩上的云彩记号是她这个母亲留下的记认,以便留待他日相认。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她给儿子取的名字里有个云字,刚好凌云冲的名字里就有个云字,那朵云彩图案是他母亲亲手绘的,只有他母亲才知道绘的是什么样,不可能有别人在书签上绘成这般一模一样,全然相同的。 何况落款是薛如忆,又是从高寀怀里掉出来的,可见高寀是多么珍藏这叶书签。这么多线索都在告诉任青阳凌云冲是高寀的儿子,尽管任青阳千般不情愿万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么多都符合,真的这么多都是巧合? 她的心底又禁不住地喊了起来:不是他!为什么是他!一阵心痛悲戚袭来,任青阳盯着那书签怔忡半晌,惊愣无语,此刻只觉那朵红色祥云图案红得是如此眩目,格外刺眼。 高寀见她愣神的脸色,轻声叫道:“任姑娘。”他刻意掉落书签,意在测试凌云冲和任青阳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 他在想,如果儿子肩膀上的纹身都给她看到了,便从一个侧面可以推测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了,宽过衣解过带也说不定。他想对付任青阳,但又怕儿子不答应,所以想方设法的试探他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以便他采取不同的手段对任青阳的下手。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很快恢复了刚才冷漠的神态,淡淡问道:“这片书签怎么会粘在这方白色锦帕下面?”高寀道:“这只书签是我爱妻留下的,我一直揣在怀中,也许它轻轻粘在了这方锦帕上,方才不小心连同锦帕一起带了出来。请任姑娘还与高某。” 任青阳将那片书签递于高寀,高寀看着手中的荷叶书签,喃喃道:“我妻子已亡故十几年了,看到她做的这只书签,就像看到她一样,还有我们的儿子,也像看到他一样。” 任青阳顺势问道:“你儿子?”高寀道:“是啊,我终于找到我儿子了,我们父子失散了二十几年,我找了半辈子了,终于让我找到他了,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见面。”说着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任青阳想到姐姐说高寀虽然是利用她,但待她也算不错,她这个人质能受到高寀较好的待遇,算是奇迹,比起魏忠贤没有一点怜子之心护犊之意无疑强太多。姐姐说高寀说到他妻子时,神色凄惶声泪俱下,说找到了儿子时,他喜笑颜开欣喜若狂,现在自己亲眼看来也确然如此。 高寀为了他儿子,不追究姐姐毒杀他的事,或许是父子天性,他没有漠然不动的理,也或许他不是为了谁,只是为挽回他自己仅存的良知。大概真如姐姐所说,他自称无情,或许只是他虚伪的自尊而已。他还剩有那么一丁点人性。 任青阳想到这里,似乎对眼前这个杀父仇人的刻骨仇恨减退了一点,冷声道:“这里风景清幽,佛法浩荡,尚书大人应该多来多呆,清下心寡下欲,或许你会幡然悔悟,月兑胎换骨。” 高寀装糊涂的笑道:“任姑娘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吧?高某愿意听你说说话里的话,你不妨说一说。” 任青阳愤然道:“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装愚卖傻呢?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丑,尚书大人。”冷森的口气带着尖刺的讥诮,她故意把尚书二字说得重说得长,讥讽高寀高高在上的身份却行径低劣。 高寀面色自若,依旧笑道:“高某也希望自己焕然一新,可惜老朽行将就木,只怕是新不起来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老头子希望我儿子和任姑娘天长地久永新如初。” 任青阳听到这话,不禁想到凌云冲,霎时间心中一动,寻思:“我和凌云冲的事,他居然知道?居然还知道得这么细这么清楚?难道他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就是刻意来暗示吗?” 话已说到这么透彻的份上,任青阳冷冷一笑,漠然道:“尚书大人老糊涂了吧?你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素不相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两位,再见。”说罢一拍衣角,傲然离去。 高寀看着任青阳转身走远,脸上一直挂着难以言说的笑容,直到任青阳的背影消失在林中,这时他才将荷叶书签再揣回怀内。 何璧良瞧着高寀古怪的神情,一时模不着边际,恭谨有礼地问道:“不知高大人要如何处置那姓任的女子?”高寀道:“先不管她了。”说着移步往山下而行,何璧良跟上去,和他并肩而行,又问道:“既然大人不准备对付她,又何必多费手脚呢?” 高寀慢悠悠的解释道:“一来嘛,我不愿在未找回失窃的《江山社稷图》之前多生事端,二来,看在她是我儿云冲相中的女人份上,暂且先放她一马,我不愿在认回云冲之前,因为这个小妮子而坏了我们父子情分。”话到此处,转了阴险的口气说道:“不出状况最好,往后她若是不听话逼我杀,就别怪我高某人出手无情。” 何璧良听出了眉目,说道:“所以大人刚才刻意说她籍贯江西,不让她知道您其实知悉她是福建粮商任天明的女儿。” 高寀道:“不管她猜没猜到我已查知她身世,我这么说是能掩则掩,能拖则拖,让她把向我复仇之心缓和缓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迟早会找来寻仇,还怕以后没再见面的时候吗?”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 第一百四十三回 说恩谈义 何璧良想到刚才任青阳听他说这就是高寀的时候,她眼中闪出的那烈火一般恨意和杀气,自己发觉到了,高寀也一定发觉得到,说道:“刚才她那看了都让人心寒的眼神,我算是领教了。这个女人,真是一个非常难缠难惹难搞的女人,天下间只怕找不出第二个。” 高寀笑道:“这说明我儿云冲的眼光委实不错,哈哈哈……”口气甚是得意,转而脸色一肃,又道:“这小妮子眉宇间和任天明甚为相似,就是没查到她身世,看她这张脸也猜得出一二。妩媚英气,倔强傲气,呵呵呵,我还真有点喜欢她了。”说着又哈哈笑了笑,叹惜的道:“她的善良会毁了她的。” 何璧良猜到高寀掉落书签的用意,说道:“大人刚才故意将荷叶书签给她看到,是想试探她对少公子的情意到底有多深吧。”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道:“她刚才愣神的表情瞒不过我的。这下我倒宽心不少,还好我儿云冲不是一相情愿,否则我现在就会对她不留情。看今天她这个样子,她暂时应该不会找我报仇,咱们需要的就是这一点点时间,这样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现下先找人看着她,记住,只看紧不妄动,切不可自作主张私自行动,如若她有异动,一定要向我报告。” 何璧良应道:“是,属下遵命。”高寀转口问道:“嗯,王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何璧良道:“据他所说,少公子最近还在和方正安碰面,他们在静逸茶居商量下一步对付魏忠贤的计划。”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道:“崇祯皇帝这套谋划,恐怕魏忠贤也蒙在鼓里,直至今时今日,他还当云冲为心月复差遣,看来他东厂已无人可用。山雨欲来风先来,这世上的事说到底是人心的事,朝野上下,一众文武官员是何等的火眼金睛,洞察人心的工夫天天在做,身未动意先动,任何的风吹草动、风生水起、那是一眼便知。 听说一些主事、员外郎等小官小吏星岔五的开始上书弹劾魏忠贤,明摆着揣摩到了圣意,崇祯皇帝引而不发,模棱两可,不偏不倚,朝廷里那些有点眼力劲儿的老油条,哪个不是见风使舵,崇祯皇帝不愠不火,不急不躁,任他魏忠贤老奸巨滑也模不着底细,这种平静似于无声处听惊雷,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难熬啊,这段时间够他魏忠贤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了。” 何璧良道:“少公子现在还在魏忠贤身边,处境不是也很危险?” 高寀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暂时我们不能碰面,更不能相认,以免魏忠贤拿云冲要挟于我。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咱们再找云冲商量大事罢。”何璧良应道:“是。”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说着想到了不久前的情况,天启皇帝驾崩时,朝廷上下一片惶惶然,按天启皇帝遗诏,朱由检即位已是必然,魏忠贤不愿让一个难以摆布的人继承皇位,曾找过高寀商讨密反之事。高寀说,不成,恐外有义兵,大明朝廷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魏忠贤说,他有东厂有锦衣卫,高寀有兵权在握,怕孙承宗那些人干什么? 高寀说,我虽有调兵之权却无兵可调。天启皇帝生前找来他商量过整肃京营的问题,他事先已经了解过,京营吃空饷甚是普遍,冗员之多难以想像,十多万人马为数不少是老弱病残,知道症结所在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总不能眼下遣散京营人马,另行招募新军吧,远水救不了近火。魏忠贤说,难道束手待毙不成?我死,你也跑不掉。 高寀说,魏督公权势熏天,我有兵权在握,但如今新君崇祯登基,情势逆转,我们有权有势有兵,看上去好象不缺啥,可就是没有天子的宠信。没有天子的宠信,有者谓无,有了天子的宠信,无者谓有。 魏忠贤垂头丧气,对此,他体会极深。他之所以迟迟未开口、未行动,其原因也正在于此。高寀说,先观望一阵崇祯皇帝的态度再说后话。眼下这种情况不可轻举妄动,否则遭到灭顶之灾也不无可能。 宫内宫外都是魏督公指派调遣过来的人马,只要严密监视崇祯皇帝的一举一动,他就跑不出魏督公的手掌心,到时便仍可稳如泰山,享有富贵荣华,坐拥权势地位。魏忠贤思量,如果密反失败,定丢了性命,如果按兵不动,可能仍保有身份权位。 两只老狐狸各怀鬼胎,终是无法合作,最后魏忠贤只得悻悻离开。在朱由检刚刚回京之时,魏忠贤已经动用过暗杀的阴谋,王顺的胞兄王贲正是到信王府刺杀朱由检的那个刺客,王贲和凌云冲串通,他只是去送死的。 王顺得悉胞兄就这么被方正安杀死,自己和胞兄同在暗处,死了也没人知道是个义士,没得到或者说是得不到嘉奖封赏利益好处,而方正安却在皇帝身边大红大紫,平步青云,凭什么这么不公平,王顺越想越怨愤,对清流一派也越来越产生抵触情绪,他得悉兵部尚书高寀和兵部侍郎方正安不和,索性投靠了高寀,目的为的是倒掉方正安。 高寀通敌这事孙承宗以高度机密保密,以免打草惊蛇抓不到高寀的罪证,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王顺这样的下属当然是不知者,他现在成了高寀的手下,把凌云冲和方正安在静逸茶居碰面、凌云冲之前叫他打探任青阳的消息等等凌云冲的活动、方正安的动向,统统一五一十地通报给了高寀,所以高寀才知道凌云冲和任青阳的事,也掌握到凌云冲和方正安在静逸茶居秘密见面谈话的内容。 走着走着,高寀问道:“璧良,你还记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投入我高某门下?” 何璧良道:“我记得。当年我只有十二岁。那年我们乡下闹水灾,我爹和我娘都死了,我流落街头讨饭度日,幸好高大人收留我在府中,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高寀道:“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像亲生儿子一般对待。这些年来,不管我调任何地,升迁何位,都不曾让你离开我半步,对你悉心调导,教你习武,让你做我的贴身侍卫,擢升你为我府上的侍卫统领。从在尚书府那么多侍卫当中,你悟性最高,天资也最好,实为可造之材,其实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何璧良明白高寀一直对自己充满信任,宠爱有加,他得高寀提拔重用,更是倍感恩宠,道:“高大人待我大恩大德,犹如慈父恩师,恩情似海,恩重如山,璧良这辈子做牛做马给高大人效力。” 高寀道:“虽然过去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我的亲生儿子,可是找不找得到根本是悬乎又悬,所以我就当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从没有半分亏待。如果一个自己亲手扶持了十几年的人,都不肯为我所用,我还能指望那一个在别人家里养大的孩子吗?哪怕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倒感觉他不如你更像我的亲生儿子呀。璧良,我的苦心你可明白?”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四十五回 心底浮想 何璧良和无可相处日久,也知道无可确实只当自己是她的病人那样关心爱护,小心照料,自己和她相处之时,即使谈话投机,亲近接触,但从没有感觉到她对自己有爱意流露,也许自己确实是一相情愿罢了。 高寀看了看何璧良怅然的神色,说道:“孙老头安插一个女人来做探子,比起安插那些男人来高明多了,叫人麻痹大意,不易发觉,而且她以一个大夫的身份进入我府中,更是个绝好的掩护。别以为一个小小的女子,翻不起什么大浪,她若是对你投怀送抱,款款情深,你,能把持得住吗?” 何璧良一闻此言,不由得怔了一怔,听得高寀继续说道:“我很久以前就想帮你物色一个姑娘,让你能够娶亲成家。”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收敛了心神,说道:“多谢大人的美意,您又何必为我的亲事操心呢。”高寀道:“男人总是要成家的。自打无可进我尚书府来,给我瞧治头风之症,这丫头我第一眼就看着可心呐,样貌和品德都是出类拔萃,便想着她是你之良配啊。这丫头医术精湛造诣颇深,聪慧机敏知书达礼,通晓文理谙晓算法,着实是个可用之材,倘若不能为我所用,实在可惜。但是她的身份始终有些可疑,你要是喜欢了一个跟我们敌对的女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妥。何况保不准她会不会利用你的感情,反戈一击,你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何璧良一怔,道:“大人深谋远虑,属下没有想到这一层。” 高寀道:“这‘血之亲’制炼极为不易,只有身份可疑但却可堪重用的人才有资格服食。无可忘却曾经,开始崭新的人生,从此她不记得孙承宗的命令,也不记得她以前的身份,真真正正成为我们的人,不管她之前有没有意中人,她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她只记得你,一心一意和你相恋,岂不是一桩美事。我这么做,也是想撮合你们俩。” 何璧良也知道大明朝廷的规定,凡选进宫做女史者,要求必须是无夫,至于是未嫁还是寡居没有限制,无可虽未婚,但她之前有无恋人,不被人所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现在何璧良听高寀这么一说,心中登时一宽,道:“得遇无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多谢大人成全,璧良没齿难忘,必定全忠全义以报大人恩德。”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笑道:“我一直当你是半个儿子,给儿子物色佳偶,是我当为之事,不必言谢。我看你们俩颇有缘分,就此尽一份力,把该走在一起的人拉在一起。这份力量,会更大、也更有劲。再说,既然你喜欢,我也乐得成全啊。” 何璧良道:“多谢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赐告。”高寀道:“说,你说。” 何璧良道:“既然‘血之亲’有此奇效,为何大人不让任青阳也喝呢?这样她就不会再找大人麻烦,大人也不用花心思提防着她了。” 高寀道:“无可进尚书府不久,在没认识你之前,有一次我请她品茶,她已喝过‘血之亲’,这以后她才见到你,所以她会记得你。 但是任青阳早已和云冲认识,假若现在让她喝下‘血之亲’,她就会忘记云冲,到时候云冲追查起来问起这事,我无法交代,必然坏了我们父子情分,所以在我们相认之前我不打算动她。” 何璧良道:“可惜就算无可忘了以前的一切,她如今对我也还是没有爱意,她甚至没有喜欢过我。她对我的关切爱护,只是出于她的医者仁心。也许,也许她没把我看上眼吧。” 高寀道:“不要妄自菲薄嘛璧良。或许你有疑问,现在除了你之外,和无可亲密接触过、跟你旗鼓相当的男人,就只有云冲一个,你或许怀疑无可看上了云冲,所以对你视而不见。看来你对那晚‘一庭芳’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啊。” 何璧良道:“大人,那件事璧良明白大人的用意,无可奉命行事,执行任务,璧良没有怨言,也不会介怀。”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道:“那你以为无可和云冲一晚上就能产生感情?一晚上就能抵得过你和无可一年多两年来的感情?你要真这么想,那可太不自信了啊。” 何璧良道:“璧良没这么想过。这事和少公子无关,就算无可不曾见过少公子,她对我也还是一样,是我自做多情一相情愿罢了。” 高寀道:“这你倒放宽心,她只要没讨厌你,你就有机可趁,有的是机会。更何况她现在失了忆,她的生命如白纸一张,任你书写,只要你加把劲,假以时日,她自然会全心全意喜欢你,到时候就不是一相情愿,而是两相情愿,你就可达成心愿。” 何璧良不由心动,道:“多谢大人提点,璧良明白。” 高寀道:‘一庭芳’的事,无可只是去做事,她和云冲什么也没发生,否则她根本没命回来。要是她连这点事也做不妥当,把自己搭进去,那她就不够格再在我门下,也不够格做你的女人。” 何璧良这时明白到高寀欲试探无可能力之意,点头道:“是,大人。” 高寀道:“无可没让我失望,她做得很出色,我很满意,如此我便放心让你和她在一起。‘一庭芳’的事,或许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再记得。 你对她情根深种,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争风吃醋,何况这是无中生有的东西,绝不能瞎猜乱想,任意胡来。” 何璧良道:“璧良绝不会,大人请尽管放心。” 高寀道:“好。我信得过你。”何璧良道:“大人刚才说否则无可根本没命回来却是为何?” 高寀道:“要是她真有和云冲发生点什么,她就会毒发,至于什么时候会死,这可说不准,人与人不同,抗毒的时间长短也就不一样。‘血之亲’能致人失忆,却也能致人死地。” 何璧良心下大骇,惊问:“那无可不是随时会没命?” 高寀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无可现在宫中做女史,倒安全的很,崇祯皇帝也非之君,无可负责他的膳食饮品,见面往来,他都以君臣之礼相待。再有‘一庭芳’的事情以后,我给无可服食过解药,她现在是不会有事的,你大可放心。” 何璧良寻思:“中了‘血之亲’毒的人与常人无异,只是失去记忆而受制于人,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危险。”问道:“这毒唯一的解药不是自家亲人的血吗?大人何来的解药?” 高寀道:“这解药就是东瀛邪蟒的原毒,但只是克制住‘血之亲’的毒,并不能解毒。这毒唯一的解药确实是自家亲人的血,不过还有一个方法。” 何璧良急忙问道:“什么方法?”高寀诡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何璧良见他要说不说的样子,又道:“璧良不解,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高寀呵呵一笑,道:“今后你和无可成了亲圆了房,你就是她的亲人了,到时候你的血就可以给她解毒,往后她身体里再也没有这种毒,她忘记从前的一切仍然忘记,从此她心里只有你,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的和你在一起,你乐不乐啊?” ~~~大约再有三万字,何璧良和无可的对手戏就要开始了,在这前面一点,无可和凌云冲又见面了。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五十三回 月下舞剑 又过得好一会儿,凌云冲才把任青阳抱起来,小心的放坐在椅子上,让她靠着。他连喊两声王顺,王顺听到走了进来,看了看一眼椅子上的任青阳,向凌云冲问道:“小凌哥儿,什么事?” 凌云冲道:“去找辆马车,把这位姑娘送回方府。”王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兑口“啊?”的一声。 刚才他就躲在暗处,看见凌任两个人很亲昵的在一起,虽然没有听得清楚他们说的话,但是他什么都看见了。凌云冲又重复道:“送她回方府。”王顺瞧了瞧对方的脸色,迟疑着“哦”了一声,然后小跑着出去了。 凌云冲看着任青阳,心头翻起了舍不得的滋味。他知道她这些天都待在白马寺后山的木屋独居,这时天色已是很晚,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再回去,难道带她和自己回东厂?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显然不可能。他不能把她带走,所以只得把她送到方正安那里去,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十分不舍。小半晌后,王顺走了进来,说道:“小凌哥儿,马车准备好了。” 凌云冲点点头,让王顺扶着任青阳走到茶居外,上了马车,为防止东厂有人在茶居外面跟踪监视,所以凌云冲没有跟任青阳一同出得茶居,而是叫王顺扶着任青阳出去。 他站在窗边,目送着任青阳的身影离去,看着马车启动,听到马蹄声响,他目送她离开他的视野,陡然间一种莫名的空荡荡的感觉袭来,心中惆怅无限。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送走了任青阳,就像送走了他心底的一片彩云,即使是送到他自认为他最好的那个老朋友那里,他的心中却仍然很不是滋味,一股失落孤独之感顿时萦绕心头,只觉寂寂然,心神恍惚,心头空荡荡的,神色也随之一黯。 他两手撑着窗棂,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际出神,脑子里不自觉的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一幕,回想着刚才在这个房间里和她发生的一切一切,只觉恍然如梦,似真若幻,脸上神情时而喜悦时而忧伤,不知不觉悄然站立良久,茫然地也不知站了多久。 凌云冲迷迷蒙蒙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东厂居所的,小院里一片清幽,夜凉似水,深邃的天空中挂着半弯新月, 眼见月至中天,夜色已深,冷月照影,微风拂衣,他心思如潮,心绪不宁,木然悄立良久,一脸一身的孤寂落寞,仿佛失魂落魄一般,魂不守舍地举着一坛酒,随心所欲地往口中狂灌,不知不觉喝光了三大坛。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他从来没醉过,也许今天是个例外,此时他已有些醉意,“嗤”的一声轻响,他随手从摆在一旁的三弦中抽出长剑,醉醺醺的舞动起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没有招式,没有套路,他只是随意挥洒,排遣心头烦闷纠结的情绪,他也没有使上内力,只是运行纯粹的剑招。 他随手使出一剑,在空中转了个弧形,接着一剑连着一剑,轻轻巧巧连绵不绝,他别出心裁随手配合,潇洒轻灵任意所至,时而掠过头顶,时而划过胸前,时而削向背后,一勾一挑,一撩一刺,行云流水,飒然如风。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肆意舞了一阵,忽觉手上筋脉一僵,继而觉得胸月复间气血不畅,跟着心头一痛,体内真气翻涌,顿觉脑袋晕晕乎乎的,不自知地倒在了石桌边,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刚才送走任青阳之后,凌云冲在静逸茶居多待了一个时辰,那时王顺送任青阳已早到了方正安府邸,当时夜色并不甚深,所以方正安还在书房挑灯做事, 他坐在桌边研究着一幅仿制得天衣无缝丝毫不差逼真到极点的《溪山行旅图》的仿制品,这幅名画原作者是北宋范宽,但放在他面前这幅画不知出自谁手,总之是仿制品中的精品,不是内行难辨真伪。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当然他不是在搞古董鉴定,那日晚上,任青阳潜入高府看望冯素玉,另一边闯进书房的正是张无可。当她把这幅画交给程雅言的时候就告之她说,这是仿制品,重点是这幅画内有玄机,这才是关键,只要参详出来,或许就可能抓到高寀通敌的罪证。程雅言趁着出宫的时候,带了出来交与方正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这些天有空就在研究,他盯着这幅画看过无数遍,翻来覆去也愣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点。就在这时候,方府门口,管事的将扶着任青阳的王顺引了进来。 管事的认识京城静逸茶居的老板王顺,也因为任青阳之前在方府住过而认识任青阳,所以直接引他们去见方正安。 方正安听见有人走来书房,赶忙将那幅《溪山行旅图》卷了起来,只见王顺扶着任青阳已进到书房里来,便即站起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你把她扶回来呢?” 他想任青阳这些日子住在白马寺后山,要回来怎么没事先打招呼,还喝成这样才回来。王顺把任青阳放在椅子上,道:“刚才任姑娘在茶居里喝得很凶,也喝得很醉,碰巧给小凌哥儿遇上了,便吩咐我把她送回你这里。” 方正安道:“哦,有劳了。你先回去吧。”王顺道:“是。” 临走时他刻意留意了方正安的桌上,看见大大半被卷起来的一幅画,以露出的部分看,那是一幅山水画。 王顺算是自己人,所以方正安没防备他,但那幅图是机密,也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所以他刚才匆忙间只是随手一卷,而没有卷完全,那幅画还露了一小部分。 任青阳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方正安看她似乎有点醒过来,于是倒了一杯茶给她,道:“任姑娘,喝点茶,醒醒酒吧。” 任青阳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睛,模糊的看见自己面前有个人影,含混不清的道:“嗯,云冲,是你吗?”她以为自己还在茶居里。 方正安一愣,心想她真是醉得好厉害,当下也不回答,只将手上的茶杯端给她,道:“来,先喝点茶吧。” 任青阳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即吐了出来,她喝酒喝得太多现在连喝茶也吐,方正安见她呕吐难受的样子,便伸手拍拍她的背。 任青阳扔了茶杯,抓住他的手臂,醉蒙蒙的道:“让我看看你肩膀上的花绣,我不要它和那书签上的一样。” 当时在茶居,她就想问凌云冲再次看看那他肩膀上的花绣再确定一次,她希望当日在五福客栈时自己看得不仔细,记得不清楚,其实她看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她只是极不愿意承认那书签上的图案和凌云冲身上的相同, 只要不相同,她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凌云冲不是高寀的儿子,他们毫无关系,这样她就不必纠结痛苦了。 方正安大惑不解,暗忖:“凌兄肩膀上有花绣么?那书签又是什么东西?” 他和凌云冲少年时相交,而后分开,至今他们都不曾月兑衣服看过对方,他不知道凌云冲身上刺有东西,现在除了张无可任青阳知道以外,林清风和凌云冲洗过澡,他也知道。 任青阳说着就伸手去拉方正安的衣领,这把方正安吓了一大跳,连忙捉住她手,道:“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不依不饶,没有停下的意思,方正安一急,抓住她肩膀大声道:“你醒醒,我不是凌兄,你看清楚点。” 任青阳醉得晕头转向,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一意孤行以自己的想法去做,听方正安这么一说,她直接倒在他肩膀上,歪着头醉眼惺忪地看着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眼神把他看得忐忑不安。 方正安完全没料到自己说要她看清楚,她居然就这么看。 两人暂时都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方正安被任青阳僵直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拍任青阳的脸,小心翼翼的叫道:“任姑娘,任姑娘,你没事吧?” 他这一拍,任青阳猛然惊觉而醒,猛然看清自己眼前是一张不是凌云冲的男人的脸,酒一下醒了大半,既而感到自己还倒在那男人的肩膀上,错觉中以为那男人在对自己不轨,猛然两手一推,将那男人推开。 方正安完全没料到她会突击自己,也没料到她会用这么大的劲,冷不防被她推得后退几步撞到桌子边上,桌子一晃,桌上的茶壶倒了,茶水流了出来,流到了那幅画上。 方正安一直面向任青阳这边,他哪想到桌上的茶壶会翻,他被推得一下也没有回头看,只伸手模着自己被碰的腰,似乎撞得有点痛,轻轻揉了两下,便即站正。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本: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七十三回 风动翠竹 无可听他说得如此缱绻缠绵,陶醉至极,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动,回想起一年前有一次她到这里给他扎针,到了傍晚时分,在天黑以前,已然回去了尚书府里。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竟然都看在眼里,还记得如此清晰,就只是弹了一下琴罢了,他也观察到这么仔细。 无可定了定心神,淡然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酷爱玩刀剑的人,也会喜欢古筝古琴这些东西。尚书府里没有乐器,我待在那里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音律了,没想到那次在你这里居然看到了久违的古筝,忍不住就弹了起来咯。” 何璧良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缓缓说道:“刀光剑影打打杀杀,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久而久之心生疲倦,琴音静雅,刚好可以舒缓,自弹自听,别有情致。在尚书府里没有机会听见你弹琴,那天不该我当值,就像今天这会儿一样,我才有机会在这里见到你。”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明白他带自己到他的家来说话是为了安全起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既是宫中的女史又是高寀的眼线,在任何地方说话都不方便,惟有在他这里,他才可以尽情的说出来。无可只觉心头在跳,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何璧良没有回答,含笑凝眸注视着眼前这个让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但见她容色清丽,娴静优雅,风姿绰约,神采飘逸,望着她素淡的容颜,回思着她的灵动清秀、盈盈浅笑,那种种的曼妙美好,拨动着他浑身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隔了好一会儿,何璧良才道:“我知道你想着江南的家乡,其实我也是江南人,我是扬州人。柳浪闻莺竹溪岸,旖旎锦绣美无边,江南也是我一个永远不愿醒来的梦,有山有水,如诗如画,所以我在这里种了几株竹子,你看见这些绿竹,就像回到了江南家乡的竹林。千里之外,咫尺之中,寥以慰乡思,我希望你能喜欢。”他的声音底气温厚,此刻听来更如醇酒味浓。他这一番话情意深长,尤其说到家乡时,无可听得只觉心中冷静不了。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知道何璧良通晓音律,但她没有想到,他能听懂自己琴声中的思绪,他竟是个知音人。他刚才说他被自己眼睛里忽闪忽隐的幽思所吸引,其实那正是一缕幽幽的乡思,没想到他不但看出来了,而且看懂看透了。 就算一个精通音律的人,也不会有事没事的极有兴致特别专注的去聆听一个旁人的琴声。如果他不是对自己有心,怎会在自己弹琴的时候不但用心听音,而且还特别留意自己的眼神?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想到这里,顿时淡定不能,见他仍在注视着自己,不禁不敢再看他,于是把头扭向一边,只见月光下,那几株翠竹随风轻摆,碧绿盈动,摇曳生姿,不禁想到家乡那山明水秀的怡人景色,心中寻思:“他所知道我的身世就是我是浙江张族世家名医的女儿,我曾听他自己说过,他是被高寀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家本在南方。难怪他也会有一丝怀乡思绪。”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想到这里,不经意的一回眸,正好与何璧良深邃的目光交汇,无可在风中凝视他片刻,见他一直痴痴的望着自己,那目不转睛的神色,就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她被他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觉之间满脸绯红,嗔怪道:“你干吗这样看着我啊?又不是不认识,有什么好看的?”何璧良就像充耳不闻一样,眼光不变亦不动,嘴上也不说话,仍是那样怔怔地呆望着她。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见之忍无可忍,不轻不重地喊道:“喂,看够没有啊?”何璧良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会看得够呢?你真是越看越美,越看越好,就算我看一辈子我也看不够啊。” 无可脸上红得越发厉害,心下一阵欢喜,见他隐约勾起的唇角像是沉醉的笑,眸子里闪烁着倾慕的光,不自禁的想:“难道哥哥说他喜欢我是真的?可是我喜不喜欢他呢?”刚想到此忽的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心道:“不,他是高寀的心月复,我不会喜欢他的,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他的,他不可能让我喜欢得起来的。” 此时,无可处在一种十分混乱的情绪中,理了理跳跃的心神,淡漠的道:“你要没别的话要说,我要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何璧良急忙道:“诶,你不要走,我还有话要说。”说着同时一个箭步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恳求般地道:“不要走嘛。” 无可挣开他的手,冷淡的道:“现在很晚了,如果皇上夜间批阅奏折,忽然想到要我伺候茶水,在宫里找不见我,你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了?” 何璧良月兑口而出的道:“管他皇帝不皇帝。”口气是如此丝毫不放在眼里,昂然道:“他发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带你一起走。”转而柔声说道:“我不要你再做宫女,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此话一出,惊得无可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他这话直听得她惊诧无比,瞬间错愕失神,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对自己生出这样的念想,不由得惊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瞪大着眼睛愕然的看着他。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见她双目圆睁,惊愣无言的表情,正要开口再说,可是刚一动嘴,就被无可抢了话,听得她不冷不热的道:“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往常你不是这样的,今天你一定是喝多了,尽说这些胡言。” 无可怕他越说越离谱,看他还要说,马上抢先打断。何璧良向她走近一步,极为郑重的说道:“没有,我很清醒,我今天滴酒未沾,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是认真的,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后面这半句话说得甚是严肃认真。无可只觉心中悸动难安,直望着他的眸子,一言不发。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见她难以置信的神情,只得转弯而取,轻声问道:“无……无可,我可不可以叫你无可?”他以往一直都叫张无可为张姑娘,现在他想改叫她的名字。无可听得他这么问自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仍是闭口不言。 何璧良试探的叫了一声:“无可。”口吻极为温柔,只听得无可心中一颤。何璧良见她没有反对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很早就想叫你无可了,我不想叫你张姑娘,我想叫你无可,我很想叫你的名字。” 无可不咸不淡的道:“好啊,随你喜欢。”何璧良信誓旦旦的道:“无可,我不要你受半点委屈。如果你不愿意再待在宫里,只要你不愿意,我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回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听他说得铿锵有力,眼神里透着真诚,不由有些相信,但也不敢肯定,于是淡淡反问道:“你可以吗?”正想开口再说,难道你忘了是高寀派我进宫去的?你会得罪他吗?你会为了我背弃他吗? 但话到嘴边猛然想到,如果这样说不等于就是告诉何璧良,自己没有失忆没有受高寀控制么?当即住口不再说下去。转念想到,莫非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知道了自己和哥哥的关系,所以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试探自己? 哪知自己话音刚落,很快就听得何璧良坚定的答道:“我可以!我不要你受丝毫伤害,一丝一毫也不可以。”无可仍是半信半疑,凝视着他双目,心想他为什么忽然跟自己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真的是对自己动心,吐露真言?还是花言巧语,别有所图?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七十四回 你是我的 正当无可出神思索之间,何璧良只在静静的凝望着她,在他眼里,这个秀外慧中慧质兰心的女子,雅致清丽,温婉如月,犹如一叶沾满雨露的莲花,透着明月般皎洁的华章和水一样的轻柔,淡淡的灵秀气更是散发着如兰的幽香,骨子里的雅致,让他如同浸在一池馨香的花瓣里,澄明、馥郁、清新,那种悦目赏心令他沉醉。m 但见无可看着自己的神情多少显得有些惊奇,似乎并不相信自己,他又道:“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在我心里,你就像冬日的一片阳光,沙漠中的一泓清泉,让我得到心灵的慰藉,让我看到盎然的生机。你在我心里就是如此重要,你知道吗?” 他这番话说得情深似海,情致缠绵,无可听罢不禁心中一动,只见他又再走向自己,伸手要握自己的手,不由警惕地往后一撤,用半疑半惑的目光在他身上考量,似信非信的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话?” 何璧良重重的一点头,道:“绝无半句虚言,句句发自肺腑。”无可直视他的双眼,反问道:“是吗?你没有骗我?”何璧良认真的道:“当然没有,绝对没有,你相信我。” 无可从腰间拿出那张写着“凌云冲有难”的纸条,举在他眼前,理直气壮的诘问道:“你骗我!你敢说你没有?这是什么?” 何璧良蓦地一怔,颇感惭愧,一时语塞,心想自己故意改变字型,把字写得这么歪歪斜斜,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认出来。忽然一阵欢喜,如此看来,自己在她心目中还是有点分量的,不然她不会认得自己刻意掩饰的字,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写的,这说明,她是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就算没有喜欢自己,也很注意自己,自己在她心中还是有点地位的。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这么一想就想得沉醉了,听得无可又道:“你以为你把字写成这样,我就认不出来了吗?你的字迹我认得,无论你再怎么写得歪歪扭扭来掩饰,我也瞧得出,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得了我。你说,这是不是你写的?” 何璧良听她口气不快,知她是要自己跟她亲口承认,柔声道歉道:“对不起。这的确是我写的。虽然事情是假的,但我的心却是真的,我只是不想你被别人骗。” 无可随手扔掉那张纸,没好气的道:“你说谁是别人啊?骗就是骗,少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最恨人家骗我,当我傻啊?很好玩吗?” 何璧良歉然道:“无可,真的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无可冷冰冰的道:“不用了。多费唇舌有什么意思?既然你承认是骗,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何璧良一个大步抢上,拦在她身前。无可一惊,道:“你想干吗?我该回去了,让开。” 何璧良沉声道:“你听我说完,我会让你走的。”无可看他这般架势,确然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心想如果自己硬要走,恐怕会激怒了他,自己武功不及他,还是走不了,索性听他说下去,看看他是否真的要说他发现了自己和哥哥的关系,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何璧良听她这么问,蓦的胸口一热,决心今次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肃然说道:“我可以舍弃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些不过是表面的风光,并非我所渴求的东西,我并不稀罕。就算高大人从此倚重他儿子,不再重用我,这都无所谓,我都不在乎,可是少公子要抢了我心爱的女人,我绝不答应,我什么都可以舍弃,惟独不能舍弃你,我绝不让他把你从我手上抢走,我一定会和他一争,一争到底。” 无可听懵了,心中暗忖:“看来高寀已经告诉了他找儿子一事,听他这么说,高寀找回儿子之后,就算从此偏心偏信,不再重用他,把他抛在一边,他也不会因此和哥哥叫上劲,但是如果哥哥带走我,他一定不会忍让,一定会和哥哥过不去。”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发笑:“原来他把哥哥当作情敌了,而且和高寀一样,将哥哥是高寀的儿子这事信以为真。”故意装作迷惑不解的神情,问道:“少公子是谁呀?高大人不就只有你这个干儿子吗?” 何璧良以为她中‘血之亲’的毒,脑子偶尔会思维不连贯,提示道:“你上次去‘一庭芳’回来向高大人说,凌云冲肩膀上有高大人要找的云彩纹身,高大人告诉我说,凌云冲就是他失散的儿子。你记起来了吗?”无可眨了眨眼,做思考状,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高大人的儿子呀?” 何璧良道:“就是他。尽管高大人之前警示过我,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但我觉得自己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争强好胜之心作祟,而是我真的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抢走,不管那个人是谁。刚才我看见凌云冲从医馆走出来,看见你听说他有难,你就担心成那样,步履如飞,急成那个样子,当时我的胸口就像受了重重一击,我瞬间明白到我对你的感情,绝对不允许有另一个男人出现,你是我的,谁要敢抢,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无可见他目光深寒摄人,听他语气充满了狠绝之意,不由得一惊,但听他说自己是他的,顿时不悦,质问道:“什么叫我是你的?你根本当我是一件物事,抓在你手里,不能有一点自由。”虽然明知他不是此意,却有意挑他的刺。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说……”无可心念一转,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道:“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是揣测我和他在医馆幽会?”这句正中何璧良的想法,一语中的,他只呆愣地默默看着她,无法回答。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佯装气恼,嗔道:“没想到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见何璧良急得要张嘴辩白,偏不给他说话的空隙,不等他说出一个字,紧接着又道:“我不需要别人感受自己的委屈,也不需要别人体谅自己的难处,只求别误解,也别骗,你明白吗?” 何璧良心中颇感歉仄,柔声道:“我明白,因为你很真,也很容易受伤,你对我付出很多,我只怕辜负你半分,我很希望可以回报给你。”无可道:“医你的手是我行医该做的事,你不必记在心上,这从来不重要,我医过的人何其多,你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我不会刻意记得谁。” 何璧良道:“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唯一,唯一那个让我起死回生的人,我的命中人。”他这句话说得情深意重,颇为动情,无可心中一阵悸动,默默注视着他的表情,只见他眼眸里流露出温情脉脉的光芒,满脸洋溢着爱恋无限的神色,心想:他今番说的这些确是他的心里话,表情可以做作,但眼神却骗不了人,他说的确是真心话。 这是个精明强干的男人,长身玉立,心气轩昂,眉如墨画、目若朗星,神采奕奕、器宇不凡,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明媚光亮,高挑俊雅的身形,如一棵苍翠挺拔的松树,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俊朗倜傥,风仪堂堂。今次,无可总算正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爱慕自己的男人。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七十五回 是欲是爱 何璧良见无可不说话,只静静地端详着自己,目光温柔如水,不由得心中大为激荡,唇角边不自觉地荡漾起一丝愉悦的笑意,说道:“今晚不该我在尚书府里当值,我没想到这时散值回来居然能碰上你。m就我所知,义诊这事皇上本没有派你出宫,想来是他临时改变了旨意,没想到促成了我们相见。” 无可没有搭理他,他脑子里忽而又浮现起无可见了那张凌云冲有难的纸条,担心的神情和急步如飞的身影,转眼之间,他脸上的笑意立时一敛,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刚才真的没有在医馆和凌云冲碰上面吗?” 这个问题他不问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终于憋不住还是问了,就算可能会令无可不快,他也要求个答案,寻个明白。无可很憎恶被人猜忌,听他问的这个口气,显是在怀疑自己, 她想既然他不信任自己,何必又来问自己,她讨厌被人限制自由,连见了谁也要被管被问,一听他这话,心下很是不悦,没好气的道:“要你管?见到又怎样?难道我见过谁,通通要跟你汇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听得她字字清脆,语有怒意,见她冰冷孤傲的眼睛里充满了平静,给人一种倜然的感觉,心中不由得对凌云冲产生了一丝敌意,笃定无可和他必有纠葛,就算不是这次在医馆,也是那次在‘一庭芳’。 无可见他神情黯沉,默不作声,“哼”的一声,冷冰冰地道:“我该回宫去了。再见。”说着侧身起步,从他身边要走。 忽然她感到何璧良从背后猛地抱住了自己,不由得大惊,“啊”的一声尖叫,随即挣出两手去掰开他抱住自己腰间的手臂,连声叫道:“你干什么!放手!放开我!快放开我!”却感到何璧良用尽了全力抱着自己,怎么使劲掰他的手也无济于事,他的手依旧紧紧扣住自己的腰,根本纹丝不动。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只听得何璧良轻声说道:“我要定你了!谁也不能把你抢走!谁也不能!我不许任何人碰你!我不许任何人得到你!” 声音不大而且和悦,但语气却透着别样的狠厉,听得无可浑身一寒,惊惶失措,不由得惊叫连连:“放手啊!你想怎么样?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情急之下,奋力用臂膀撞他的腰胸和肩头,怎奈依然不起一点作用。慌乱挣扎间,被何璧良揽着腰转到面对面,无可的眼光无意间对上他的眸子,只见他刚才的一腔情已化成了当下的一股欲,如烈火一般燃烧,一触即发。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一见之下,不禁心惊肉跳,唯恐他侵犯自己,只想着该如何将他安抚下来,顿时凌乱的思路开始迅速地寻找起灭火的办法,她本想说,既然你喜欢听我弹琴,我现在就弹给你听。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那次在‘一庭芳’,她为了弄晕凌云冲,弹了一首极有催眠之意的曲子让他听,并以功力注于琴声之中,功效更是事半功倍,但即想到,何璧良现下这般走火入魔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随即又想到自己腰间藏有天茄花,这个是她随身携带的防备用品,在‘一庭芳’那次也给凌云冲洒过,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转念想到,现下被何璧良抱得死死的,根本没法取到天茄花,而且这东西是粉末,他武功又比自己高,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洒他还可以得逞,但是现在他一直那么瞧着自己,哪有机会洒到他,如果搞不好,那便适得其反,自己被迷晕,他不是正中下怀了吗? 就在无可思维飞速运转的刹那间,何璧良灼热的唇已突袭式地压了过来,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唇上,他疯狂地吻着他的心上人,不自控地伴随着狂野般的**,无可惊骇得直大叫:“你干什么!流氓!放开我!不要!” 同时用双手奋力推开他,奈何一点也推不动,不由得心下惊惧之极,却又无法可施,只感到他吻得更加痴缠,难舍难分。 无可的叫声断续不定,被封缄在他的唇间,而他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仍揽着她的腰肢,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欲焰燃烧,如痴如狂。 片刻之后,何璧良只感到无可的身子摇摇欲坠,推他的手也松了下来,但见她双眼合闭,身体渐渐下滑,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两手将她抱稳,搂在怀中,焦急的唤道:“无可,你怎么样?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他想到刚才无可惊恐万状的神情,隐隐觉得情况不妙,他以为无可中‘血之亲’,各种突发状况都有着不可预测性,在这个当口,惊吓过度,以至毒发,所以他也被吓呆了,他怕自己无心之失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语气中尽显惊悔之意。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他右手搂着无可,随即抬起左手,正欲轻拍她的脸颊将她唤醒,刹那间,只感到左边脖颈上一凉,完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佩剑被无可拔出,此时已架在自己颈项上了。 何璧良不禁有点郁闷,心想刚才跟她说那些情话时,就该先把这玩意儿解下来,放得远一点,不让她拿到,自己果然是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她,就心花怒放到丢了魂,眼睛里就盯着她,完全不记得搞好旁边的措施,真是失策。 但见无可显是安然无恙,他先蓦地一惊,转而喜道:“无可,你没事啊?”心头顿时一宽,蓦地想到她是在赌自己是否真的爱她,恍然明白她的用意,不由暗赞她的急智,心中暗暗生佩。无可电光火石般的身手,睁眼的同时已将剑架上了他的脖子。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适才无可奋力推何璧良时,不经意地触到他左侧腰上的佩剑,她便动了心思。只觉他吻着自己虽然疯狂,但却感到并不粗暴也不野蛮,反倒越来越轻柔温和。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瞬间她想到了一个险招,那就是装晕,她倒要看看何璧良对自己到底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到底是真情爱意还是只是一番欲念。 她脑中闪出这个主意,当即付诸于行动。假如何璧良对自己是真情真爱,自己算是更进一步了解了他对自己的心,假如何璧良是假意是欲念,那自己对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其实她对这个赌法没存太大赢的念想,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令她意外的是,何璧良真的肯放手。所谓柔能克刚,水能灭火。 无可将剑端指着他的喉咙,退后两步,不让他有抱住自己的可趁之机,凝剑不动,面若冰霜,怒形于色,冷傲的目光逼视着他,森然说道:“我只想告诉你,我能医你,我也一样能杀你。” 同时心中暗忖:“他没把剑事先移走,他怎会如此疏忽大意?如果他真的是预谋有序,定然会做足准备, 以他的心计,以我平常以来对他很大程度上的信任,他没有不能得逞的可能,可见他不是早有预谋。 如果他真对我心有不轨,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点我的穴,将我制住,可是他没有。刚才他见我晕了,听他惊惶的语气,大有懊悔之意,见我醒来,他不但不怪我骗他,也不生气,神情、话语都是掩不住的欢喜,也许刚才他出格的举动确实只是是一时情动,一时情不自禁。但愿他的人品,我没有看错。” 只见何璧良定定地凝望着自己,他的眸子里,不再似刚才那种火辣辣的眼神,渐转为柔和温润,一如平常。他的一双目光里深情无限,脸上现出温柔的笑,完全不在乎颈项上架着的剑锋, 见他如此模样,无可感到自己的怒气竟然渐消。何璧良见此时的无可气度冷雅,倔强傲然,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蓦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眼中、心底的那个温婉的她,其实是个刚柔并济的女子,所谓柔能克刚,有柔才会有刚的气势。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一百七十六回 慌中急智 何璧良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无可的脸庞,看也不看地随手解下了腰上的空剑鞘,潇洒的一抛,然后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小步。无可一惊,厉声警告道:“你不要过来!你再对我无礼,我真的杀死你啊!” 何璧良止步不前,站住了脚步,轻轻摇头,浅笑道:“你杀不了我的。”口气很是洋洋自得。无可心下一怔,想他这话倒是不假,自己根本打不过他,这时她只想溜之大吉,但想到适才他疯狂的举动,仍然心有余悸,此时只要自己一转身,或是有飞身跳墙的行动,完全预料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就算自己手上有把剑,也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只得定定的站着,没有轻举妄动,只怕他再肆轻薄,心下很是焦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凝视着她,只见她朱唇素手,肌肤胜雪,皓腕玉指执着长剑,英姿飒然里糅合了一点娇羞柔婉,透着动人心魄的美,难描难画。一阵风吹过来,她的几缕青丝随风轻扬起来,几分柔媚,几分寂然,淡雅秀色,清俊出尘,美玉莹光,纯净无瑕, 仿佛倚在水之湄、云之深处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带着淡然优雅的风致,不沾半缕尘烟的芳华蕴涵着无限诗意的月兑俗与纯净,千般可人,万般动人,令得他心醉神迷陶醉其中。月色如水,清辉照人,只见无可身形窈窕,身姿曼妙,皎洁的月光下,瞧得甚是分明。夜风中,他见她衣袂飘飘,秀发轻扬,那种若有若无的羞怯,伴随着缕缕的发香,让他为之醉倒,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腿脚不听使唤的又向前迈了半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凝神蹙眉,紧盯着何璧良的一举一动,正思绪混乱间,只见他莫名其妙的又往自己跟前走近,眼看剑尖就要撞上他的喉咙,他竟不闪不避。无可又是一惊,大声道:“不要再过来!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 她清清朗朗的声音,在听何璧良听来只觉甚是悦耳动听,全然不管语意为何,他的脸上荡起一丝笑,说道:“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要真的想要,就请便吧。”无可淡淡的道:“我医的只是你的手,没有救过你的命。” 何璧良道:“不,我说你救的是我的命,你就是救的是我的命。”口气极为坚持。无可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急道:“不,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不要再疯言乱语了好不好?” 何璧良一本正经的道:“我没有疯言乱语,也不是胡搅蛮缠。你医我的手,亲自开方,帮我抓药,替我扎针,费心施治,精心医治,千叮万嘱,悉心照顾,从来没有谁对我这么好,这么关心我。我本以为在这个假仁假义无情无义的世上,没有温情没有真情只有利益交换, 可是自从我见到你之后,我才恍然发觉,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起码还有一个人,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居然那样无私的为我付出,叫我不能不感恩,不能不心动。每当聆听你的细语柔声,我就感到很惬意很温馨。我开始欣赏你纯净的脸庞和圣洁的笑容,属于我的,独特的关心问候,我为此陶醉,难以自拔,我很享受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心的亲近。” 无可忽然打断他道:“不,不是,我是开方子,是替你针灸,帮你研药调敷,嘱咐你一些必要的禁忌,但是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没想到在你嘴里就成了千叮万嘱,你太夸大其词言过其实了。”语气里透着不知所措,口吻甚为焦急,明显想极力否认。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道:“不是在我嘴里,是在我心里,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款款情意无微不至,从没有过的感觉。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关心,难道我会感觉不到吗?你嘱咐我饮食和使力的禁忌,也是想我早点好起来,对不对?” 无可向来医人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对方早点康复,听他这么问,被问得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答不是,显然不是她的初衷,因为她确实是想何璧良早点好。但如果答是,那不是就等于承认自己像他说的那样,对他的关切之情无微不至。一时张了嘴,却无从言语。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又道:“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和最大的福气,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尽管高大人疑心你的身份,三番两次警醒我要我提防你,可我却不那么想,我只感到你心地纯良,医者仁心,并无所图,也无所谋,只是单纯的对我好,你那颗亮堂堂的心仿若和煦的暖风吹进了我的心里。我不管你当初接近我有没有目的、是何种目的,我通通抛之脑后置之不理,我就是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你, 你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女人,唯一的女人。我不想一个人在孤独、乏味中度过一生,我会拼尽全力爱一场,就算明知无结果,也在所不惜。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我所爱的人,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也许我无法驾御你的感情,但是,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除非我死。如果我死,能让你记住我,那我情愿一死,尤其是能够死在你的手上,我真是求之不得、死而无憾。” 何璧良这番话深情款款,意重情长,听得无可的心砰砰直跳,思维顿时陷入了极度凌乱之中,原来因为自己与他各种不经意间的接近,而使得他对自己情愫丛生。自己只是医他的手,但他这样一个爱武之人的手非同寻常人,他认为自己救的是他的命。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了解的何璧良,为人忠实热诚,崇尚自由奔放,颇有不理后果大胆行事的倾向。她不禁回想着与他的对话,刚才自己说:“医你的手是我行医该做的事,你不必记在心上,这从来不重要,我医过的人何其多,你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我不会刻意记得谁。” 没想到,他偏偏就记在了心上,还记得如此之牢固,如此的念念不忘。自己说不会刻意记得医过他,他却偏要自己记得他,哪怕是死。忽而她又想起当时凌云冲的那番话:“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废了手等于废了生命,所以对何璧良来说,你救回的不只是他的手,你救回的是他的命,他对你感激生爱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段时间,你对他悉心照顾,精心医治,他渐渐对你倾心,从此对你情根深种,但你却只当是自己医者仁心,关切爱护病人理所应当,所以你对他的爱慕之心恋念之情,懵然不知,浑然不觉,可他对你却已是刻骨铭心,相思入骨。” 此时此刻,她恍然发觉,看来真如哥哥所说,他对自己情根深种相思入骨,自己却懵然不知,浑然不觉。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中二百一十七回 计中有计1 朱由检注视着方正安,说道:“朕怎么会怪罪于你们两个呢?你跟小凌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刻,胜负成败还在一发之间,我们真的不应该疏忽大意。” 方正安道:“臣明白。臣这一阵子一直在暗中调查高寀的罪证,只是他掩藏得极好,臣查来查去,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除了前兵部侍郎李瑾大人留下的线索,找到二三封书信,疑似他通敌的函件,但是上面没有署名,很难指证他。” 朱由检道:“要知道叛变投敌并非几封书信往来就可以做成的事情,如何说服下属,如何解决反对者,都需要做一系列系统的安排。如果真要指证高寀谋叛,仅凭书信是不够的,他大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诬你栽赃陷害。所以仅有书信而无其他证据,不能轻下结论。你要考察他是否为叛变做过实际准备,然后揪出他的一干党羽,一网打尽。你查到的资料一定要高度保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后患无穷。” 方正安道:“是。臣以一颗忠心一缕忠魂,愿为皇上除此卖国奸贼。请皇上让臣继续调查,臣一定给皇上一个交代。”朱由检道:“你有空就和小凌多通通气,这样大家也好交心合作。”方正安道:“是。臣听说皇上准备将神机营交给他掌管,他现在的事务恐怕多了很多吧。” 朱由检道:“再多的事情也不妨碍你们兄弟叙旧谈天吧?”方正安道:“臣会多去走动走动的。请皇上放心。”朱由检点了一点头,道:“那就好。你快点回去办你该办的事吧。”方正安拱手道:“是。臣告退。”随即退出御书房。 方正安想之前他因为东厂问题存废和朱由检争执过,但听说凌云冲被任命掌管东厂,他便就此作罢,虽然他对东厂有异样的眼光,但对凌云冲他还能相信,但在当下这种情况,他暗暗有所怀疑。 曾经他对朱由检说,他怕凌云冲万一坚持不了,就很容易堕入魔瘴误己害人。在他眼里,东厂就是个魔窟,他揣度着现在凌云冲做了东厂督公,而且手握神机营大权,他还能像从前那样安分守忠吗?这么忧心忡忡的赶着就去到东厂。 明朝中叶开始,东厂与锦衣卫并列,常合称为“厂卫”。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东厂督公可调令锦衣卫下属听命。 方正安刚走到东厂办公府邸的园子里,就看见数个东厂档头和锦衣卫贴刑官正快步走去东厂督主的公干书房。他便远远地紧随跟去,见那些几个人进得屋子里去,他就站在门外倾听。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凌云冲的声音:“你们尽管放心,厂里头一切如昔。对于五指系统,我也仍然保留。你们虽然各自管辖五根手指,但是要密切合作,把每一根手指弄得更长更大更远,把整个天下也真正握在咱们东厂一只手掌之内。”然后听见一众下属齐声领命道:“是。”方正安听到这里,径直走进厅堂内,见凌云冲正斜坐在督公太师椅上对众人发号施令。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啪、啪、啪”连击三巴掌,大步大步走到凌云冲跟前。几个属下听见有人进来,转头齐刷刷盯着来人。凌云冲见进来的是方正安,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正安,是你。没想到,你会来这儿。”口气和善,表示欢迎。 他早听报方正安这时要到,所以故意对下属这番训示给他听到。方正安道:“今天是我的好朋友荣任东缉事厂大督公之位的好日子,我怎么可以不来道贺呢?”凌云冲道:“谢谢。”对一众属下一挥手,道:“退下吧。”众人拱手应道:“是。”列队退出书房。 方正安瞪着两眼诘问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凌云冲满不在乎的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很清楚。我没疯。”方正安道:“我一直希望自己推测错误,但事实摆在眼前。看样子,你这个督公倒是假戏真做,越做越入戏了,已经舍不得月兑下这身戏袍了。” 凌云冲不以为然的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只要找对了角色,何妨一直唱演下去呢?”方正安道:“听你这么说,好象你倒有一番真知灼见啊。难道你想跟我说,这就代表了你潇洒的个性,豁达的人生态度,可以大大体现你的智慧,体现你的超然思想?”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的嘴角浮起一丝不置可否的浅笑,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说道:“看来你倒也会开玩笑啊。方方正正抑或歪歪斜斜,还不都是你方正安这个人吗?承蒙你谬赞,实不敢当。其实我只不过是想把自己的人生演绎的更加精彩而已。人生就像戏剧一样,总有**低潮起起伏伏,有人如意有人不如意,有人哭有人笑,哭罢笑罢,生死往替,不过尔尔。这个道理,对谁都适用,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呢?”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道:“你以为你真的找对了角色么?”凌云冲道:“难道不是吗?”方正安道:“我听闻皇上要将神机营交与你掌管,我只怕你这个样子演不下去了。” 凌云冲自信十足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演不了?我只怕你低估了我演戏的能力。”方正安讥刺道:“看来你现在真的只知道怎么演戏,而不晓得怎么做人了。” 凌云冲反驳道:“人是做出来的么?那和演戏又有什么分别?人是活出来的,而且只活给自己看,不消理会旁人的眼光,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方正安道:“你怎么活,我不干涉,你爱怎么演戏,我干涉不了。我只是想叫你看清楚,现在台下已经没有观众了,你一个人唱独角戏,却要全天下的人受罪来听,这事情未免太可笑也太可悲了吧?”他的口气开始不善,言词越来越尖锐。 凌云冲从太师椅上站起,两步踱到他面前,针锋相对的道:“那也总胜过只懂得在台下喝倒彩的人呐,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就连刹那间的光辉也不曾拥有过。” 方正安用看陌生人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说道:“我万万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也许,在大漠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的童年好友了。你真的太会演戏,也太能演戏了,当时我也给你骗倒了,直到现在坐上东厂督公这个位子,你才揭下你的面具,露出你的真容,我看到了,可惜有点晚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在东厂这些年头,居然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被改变得面目全非。” 凌云冲摇头道:“你这话可说的不对。第一,我并非被改变,我本来就是如此,你若要怪,只怪你不曾真正明白过我。第二,面具对敌不对友,对你我可都是真容,我一直当你是知心好友好兄弟。第三,说到演戏,那我可是大方地跟你承认的,我可从不曾骗过你,你别动辄拿这个词说事儿。” 方正安道:“我本来以为,就算万一你坚持不了堕入魔瘴,但你也还不至于自甘堕落误己害人。我曾经以为,就算你任情任性我行我素,你也是个理直气壮的君子,分得清大是大非,有端正的做事原则,就算随心随性,率性而为,也绝不会任意妄为,肆意胡为。可是,现在我要改变我的看法了,我看见我的好友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莫非你曾经就是个小魔星?当年我认识你的时候没瞧出来?”说到这里,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审视着凌云冲。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中二百一十八回 计中有计2 凌云冲仰天大笑,笑声半晌不止,既而冷冷的道:“你这番话真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自以为是。在你眼里,东厂就是个魔窟,进了东厂就是堕入魔瘴?哼,对,我这个在东厂中打滚的人,怎比你方大学士品望高清,光鲜体面呢。难怪你看我不顺眼了。” 方正安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你说得不错,可能我是不曾真正明白过你,所以才中了你的道儿,让你登上东厂的位子,让你权欲心得逞,让你这个小魔星变成了大魔星。”口气忿忿之极。 凌云冲冷冷一笑,讥诮道:“天底下虚有其表的人多不胜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看透了几个?我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万变不离其宗,你又真正明白过我么?你干嘛这么迂腐,囿于世俗之见,为小节所拘束呢?我看你改弦更张迫在眉睫。”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严正警告道:“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手握大权荣宠得势,就得意忘形忘乎所以。我们也许已经不是走在一起的朋友,但还不是碰在一起的敌人,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们逼得走到这个地步。” 凌云冲冷笑道:“这句话从你区区一个侍郎嘴里说出来,根本没有任何分量可言,我只会把它当作一个笑话。”方正安肃然说道:“这是你的事,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个天下当作是一个玩笑,这个玩笑你开不起的。”口气里是异常郑重的告诫。 凌云冲轻声一笑,自信自得的道:“开玩笑说笑话是我的本事,我一向就比你出色。”方正安闻之一怔,问道:“到底你还要怎么样?”凌云冲凛然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你不用等太久。”方正安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说道:“凌云冲,你真的疯了,我原来只认为你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没想到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凌云冲冷笑道:“如果我是一个疯子,那你就是一个愚子。你活在别人的口舌间,活在世俗的眼光里,被所谓的纲常教条捆绑,自甘禁锢,一生受缚。我从不看别人的脸色做事,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总算你还有点明白我,我就是一个不拘小节,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无所不敢为的人。”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的心志在江湖,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快意人生上。但方正安的心志在朝廷在庙堂,在为臣在效忠帝王上。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和方正安分道扬镳。他这话是对方正安的真实写照,也是他借机暗劝方正安的规谏箴言,他希望方正安能听得懂听进去。 方正安见他邪气凛然,横眉问道:“看来你真的是改正归邪,决心入魔了?”凌云冲傲然道:“我从不畏世俗正邪。抓权掌势的人,跟拉马推车凡夫俗子不同,咱们做事跟做人一样,如果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没有中间路线可走,要不是成佛就是入魔,到头来佛魔一家,万法归宗。那时,权还在手里,势还在掌握之中,那也是如愿以偿。何为正?何为邪?是非只问实力。号令世间天赞颂,谁能去分个正邪?”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肃然道:“好,我听了你这番话,我真的可以安心的来拆你的台了。”凌云冲冷笑一声,右手一扬,随手指指一旁的楠木书案,森然道:“我这个台四平八稳,你来动它,不过螳臂挡车罢了。”方正安盯着他倨傲的眼神,大义凛然的道:“好,那我们就试试看吧。”说罢调头而走。凌云冲叫住他:“正安。” 方正安站住脚步,转身回头,看他还有啥话说。凌云冲向他走近两步,说道:“既然这个台已经搭成了,咱们总应该去演这场戏,你又何必执着要把它拆掉呢?说不定我们联手合作,演出来的是更好的东西。”方正安道:“我们不是同路人,不可能再合作。” 凌云冲道:“就算我们不是同路人,可是,我们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应该同舟共济,风雨同舟,不是吗?”方正安道:“船已经翻了,我们还是各自上岸吧。扳倒魏忠贤的戏已经谢幕了,我不会再跟你联手演任何剧目。” 凌云冲道:“这句话我只说一遍,你好好的考虑考虑。”方正安道:“我真该好好考虑考虑,你还能不能再坐在这个位子。我跟你说,我可以把你送上去,也可以把你拉下来。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凌云冲想到先前朱由检跟他说过,朱由检说让他接管东厂之位,方正安才不再在东厂存废的事上纠缠。关于驿站问题,方正安能纠集大臣上书,可见东厂问题他一样也能这样做。当下他和皇帝不和,他却不自知。 凌云冲旁敲侧击的劝告道:“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的的确确没这个本事。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侍郎了,就是六部尚书、当朝一品,我也没放在眼里,你跟你的那些同僚全部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权利不是祀予得来的,而是谋取过来的。 我这个位子不是你可以主宰的,你参得倒我吗?你当心徒劳无功,空手而返。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跟皇上闹来闹去,你这样下去,这种景况对你很不利,你没有意识到、没有扭转和纠正,任你这种官风继续恶化蔓延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给我安分点。我奉劝你一句,警醒一点,管好你自己吧,别到头来落得个自身难保,削职罢官。” 方正安冷冷的道:“你这是想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吗?”凌云冲摊手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拜托你长点脑子。”方正安道:“我怎么做,不用你来提醒。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再给你面子,坐稳了。” 凌云冲摇头道:“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方正安道:“因为我要用它来对付你的固执。”凌云冲挑眉道:“不惜一切与我为敌?”方正安道:“未尝不可。我不敢保证。” 凌云冲道:“看样子,你倒像有一种无畏无惧的英雄气概。可惜你着重那份拼死拼活的冲劲,没有横扫千军的气势。我这一路势不可挡亦无可挡,任谁也挡不住,包括你在内。你这样做法,不过是做了件蠢事,而不是什么义举。”方正安道:“在我看来这只是同一件事,不管你说它是蠢事还是义举,我说做就会做,而且做到底。” 凌云冲道:“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精明。”方正安愤恨的道:“我已经笨过一次了。”凌云冲反诘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蠢下去呢?”方正安道:“我认为这才是我真正清醒的开始。也许以后我们只能用刀剑说话了。” 凌云冲道:“我当你是好兄弟,你当我是邪魔外道,你想对付我?”方正安怅然道:“我还记得年少之时我们常去玩耍的那片竹林,还有我们一起找竹子做的那支箫。我还记得我们合撰过一首曲子,雅言说此曲犹如雨露滴竹,就取了个曲名,叫做雨竹调。我希望我们兄弟俩无论遇上什么事,始终可以如竹挺立,如雨清明。我还记得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长叹一口气,惋惜的道:“我们本来是知心好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绝二百一十九回 绝情藏义 种种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异常清晰,一幕一幕涌入两人的脑海之中,那些童言稚语好像很遥远,又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记忆的画面地冲击着凌云冲的心神,但他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和酸楚,摆出一副深沉的脸色,冷淡的道:“不要紧,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我们大家立场不同,最好还是保持距离。既然你不当我是兄弟,我更不屑高攀。” 他极重视莫逆于心的友情,可是当下却不得不表现冷酷无情,装作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方正安道:“我感觉跟你的距离已像是在千里之外。看着你正掉下去,我却拉不住你,但是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凌云冲道:“既然你无能为力,就不必逞强了。你要嫌弃东厂这块地方,你大可以离开,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兄弟情义从此了断。”方正安愤然道:“那么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帮我月兑离苦海,远离魔障?” 凌云冲昂然道:“不客气。那就让我独自沉沦苦海,深入魔障好了。”这话确是凌云冲的心声,也是他对自己的真实写照。所有黑暗的事他来担,所有光鲜的事让方正安得。可惜方正安不懂得他的苦心,也不会明白他这是在演戏,再一次卧底的演戏。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看昔日好友变成这样,心头早就有气,几回言辞交锋下来,更是怒火中烧气愤已极。此时他听到凌云冲这句话,在他听来,他认为他这是自甘堕落之语,在他看来,他这副神情是自我陶醉之色。他认为他已是执迷不悟不可救药,他恨不得一巴掌打醒他。 方正安怒气上冲,这时实在气得憋不住了,猛地甩出一拳头,“砰”的一声打在凌云冲脸上,下手有点重。 凌云冲一见方正安肩头微沉,便知他要出手打人,但他没闪没避,挨了他一拳,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歪了一下头。他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捂上被打的脸颊,微微侧头,泰然自若的盯着方正安。 黄坤刚才来向凌云冲汇报工作,但在外听见方凌二人大吵,没敢进门,一直立在厅外偷听。现在他看见督公被方正安打了,惊异得马上窜进书房,跑到方凌二人旁边,向凌云冲征求道:“督公,您……”他极怕凌云冲正在火头上,问得是小心翼翼之极。 凌云冲并没发火,朝他一挥手,示意他退下,黄坤识趣的退到门边站着,静观事态,听候督公发令。 凌云冲冷森森的斜睨着方正安,道:“这一拳,我会记着。”口气冷厉但很平静,显得处变不惊,气势沉稳。 方正安气得发抖,怒道:“我就怕你不记着。”说罢甩袖而去。凌云冲看着他走出厅门,心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恍恍然一**坐倒在书案边的一张椅子上。 黄坤见凌云冲揉了几下脸,立即小跑上前,躬身问道:“督公,您没事吧?”凌云冲一甩手,道:“没事。”黄坤道:“这个方正安,简直不知死活,竟敢跑到咱们东厂来撒野,咱们东厂是什么地方?督公是什么人?嘿,这姓方的简直不开眼。” 凌云冲冷森森的斜瞥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了嘴,赶紧把手上的一垛本子呈上,道:“督公,这是您交代调查南新仓的军卫统领的资料,请您过目。” 凌云冲从他手上拿过,往书案上一搁,随手取过上面的一本,翻开没看几页,已发现端倪。最近朱由检下旨查处各级官员违法乱纪贪污受贿案件,京城官员人人自危,就算没有干坏事的,也怕被政敌抓住把柄往死里整,那些真正干了坏事的更是心惊胆战。前一阵子,朝中有下级官员匿名举报掌管南新仓的军卫统领贪赃枉法吃空饷,朱由检命凌云冲调查。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这几个月以来,陕西山西两地一直闹灾荒,粮食几尽派发空无,宁夏附近的府城县镇的仓储存粮已现短缺,朱由检要调拨兵粮运送去宁夏,准备从京城储备粮仓中调拨一万石粮草过去。这个南新仓的军卫统领究竟有罪与否,查出证据指正他便能将他定罪。朱由检就是要在此次调粮之前搞清楚,然后改派他人任职军卫统领。 凌云冲看过这些调查材料以后,发现罪证确凿,对黄坤吩咐道:“把这些个材料拿下去理一理,装好放到书房里来。一会儿我进宫交与皇上。”黄坤躬身领命道:“是。督公。”凌云冲道:“今儿晚上,你跟我到‘一庭芳’走一趟。” 黄坤道:“督公那日吩咐说,等回到京城,让属下跟您到瓦子巷柳竹小舍走一趟,您说那个叶迎春,您要会她一会。这会儿督公怎么要去‘一庭芳’呢?叶迎春通常出没在瓦子巷,如果督公不去柳竹小舍,恐怕碰不到她。” 凌云冲道:“我知道叶迎春在柳竹小舍,但这次不是去找她,我要找的是无可姑娘,必去‘一庭芳’。”黄坤惊愕,完全猜不懂他的意思。 凌云冲看他脸现诧色,又道:“你已跟我说出无可是宫中女史,高寀还不知道你已经出卖了他,恐怕他还以为我只以为无可是‘一庭芳’的艺伎。我就是要他今儿晚上再把无可给我弄出宫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黄坤有点懂了,应道:“是,属下跟随督公前去,督公到哪儿,属下就到哪儿。”他的心里极怕被高寀知道他出卖他的事,但是凌云冲叫他跟着去,他也不敢不去。凌云冲道:“在去之前,你先去找高寀,把刚才我和方正安大吵一架的事说给他知道。”黄坤骇然道:“督公,您这是……” 凌云冲睥睨着他,森严的说道:“你不是说你忠心不二替我效命吗?那日给你春花散的解药,我怎么说来着?以后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你不用知道为什么。”黄坤一凛,想到凌云冲当时说:“这是一半解药,等你做完我叫你做的事情之后,再给你另外一半。”又想到高寀叫他查他儿子的身世,就查到了凌云冲,而且凌云冲有几条都符合高寀给的线索。 再者,他知道薛如忆这个人,知道薛如忆和高寀曾有纠葛,定然和薛如忆关系匪浅,他很可能是高寀的儿子,高寀就是要找他,这趟或许就是准备父子见面。怪不得他要和方正安翻脸反目,自己的爹当然比朋友重要了。黄坤知道‘一庭芳’是高寀的地盘,所以上次他把凌云冲带那儿去查他身世。现在凌云冲说,要在‘一庭芳’再见无可,其实是要引出高寀。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黄坤心想凌云冲将见面地点选在‘一庭芳’是出于安全考虑,当即点头哈腰的应承道:“是,是。督公不管差遣属下干什么,属下一定遵照您的命令,拼命做到您满意为止。”凌云冲道:“你在魏忠贤手下暗地里向高寀汇报消息,不露一点马脚,现在我叫你去做,你不会蠢到被人发现吧?”黄坤躬身道:“请督公尽管放心。属下还按老套联络渠道去找高寀报告情况。” 凌云冲道:“很好。你就还当是他在东厂的内线便成。”黄坤躬身领命道:“是。谨遵督公吩咐。”凌云冲一摆手,道:“先下去吧。待我晚上打点好了,叫你就随传随到。”黄坤一躬身,应道:“是,督公。黄坤告退。”抱起那一垛材料本子退了出去。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二摇百二十一回 烛影摇红 和雅园中其他楼阁一样,这里也是独门独院。只见小院分内外两层,前院布置得像一个小花园,园子里腊梅花开,自然清香。后院有座阁楼,阳台上挂的淡黄色纱帘随风飘飞,屋檐下挑着几盏大红纱灯,园子里笼罩着一层靡靡的气氛。 凌云冲感到一丝异样的气氛,不觉停下脚步,黄坤也跟着站在他身后不动。忽然听见一阵古筝的声音从二楼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凌云冲一听就觉得这曲调不似那日无可的琴声,此曲音声靡靡,风韵狎亵。而无可的琴音婉转悠扬,曲调明和轻快,分明是不同的一首曲子。那弹奏之人会是无可吗?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带着疑惑,上到二楼,只见门是关着的,但听得琴声依然连绵不绝的从里面传出来。从雕花窗子看过去,房间里烛火通明,远远看见房间深处,珠帘相隔的内堂之中,坐在桌边抚琴的一个女子的身影,面庞看上去的确像是无可。 凌云冲心下越来越奇,开口说道:“那日这时此门中,你的琴音不是这样哀婉幽怨,风韵不是这样靡靡绵绵。”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琴声立止,听得那女子说道:“数月不见,无可等候公子多时,难免思君情切嘛。” 因为距离有点远,凌云冲一听这女子的声音感觉还真有点像无可,只是音调有些妖媚,以自己了解的无可,不会有这种腔调,不禁心下大奇,自己妹妹怎么会这样呢?难道高寀在里面,所以不得不假装?于是礼貌回应道:“哦?是吗?难得无可姑娘久候。在下这不是来了吗?” 那女子问道:“凌公子,你听我的琴音中还有什么?”凌云冲心念电转,随口调笑道:“还有矛盾。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是拿好酒把我迎进去,还是放狗把我咬出去。”听得屋里那女子媚声娇笑道:“凌公子可真会说笑话,难怪惹得人家春心荡漾,害得人家对你心心念念的。” 凌云冲再多听两次这女子说话,仔细辨认,觉得这声音真是无可,故意问道:“这人家是谁啊?”把“人家”二字加了重音。屋里那女子娇声娇气的道:“一夜欢爱,难道凌公子这么快就忘记无可了吗?” 凌云冲听着这话别扭死了,毕竟那是自己妹妹,怎么假装成这个地步?难道高寀真在里面?难道他想要自己喜欢上无可,疏离自己和任青阳的感情,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对付青阳?继而想到当日听方正安转述,他推测到高寀设了个什么计,让任青阳看到了荷叶书签上和他肩膀上一样的纹身,以至于任青阳几乎以为他是高寀的儿子,伤心得在静逸茶居买醉。但他不知道任青阳以为他是高寀的儿子不仅是因为这个相同的图案,还有冯素玉转述给她的关于听高寀所说的凌云冲的身世。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暗忖高寀一计之后这又来一计,自己没和任青阳断绝关系,高寀就是不死心,企图用另一个女人把自己勾搭走,令自己移情别恋,这样他就可以放心的对付任青阳了。 不过,这么看来,高寀心里已认定自己是他儿子。凌云冲想到当日在医馆,无可告诉他的线索,高寀听说他肩膀上有和荷叶书签上相同的图案,他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凌云冲猜想,再加上薛如忆临死前对高寀说自己是他儿子,高寀已肯定自己就是他儿子。现在他用这种企图离间自己和任青阳的手段,更证明了他认定了自己是他儿子。 凌云冲只想了一瞬,便配合道:“这么说,是在下勾得姑娘念念不忘咯?那你还不快点请我进来,摆酒款待我啊?”那女子道:“公子请进。”凌云冲低声对黄坤道:“在外面候着。”黄坤微微躬身,应道:“是,督公。”凌云冲推门而入。 进得屋里,立时感到暖洋洋的,只见房中间生着一盆火,火烧得很旺。窗户紧闭,窗边花团锦簇,花香逶迤,一眼望去,满眼艳丽。房间里脂粉浓香扑鼻,令人骨头酥麻。身临此种场景之中,顿感千种媚气,万种妖娆。 凌云冲进惯风月场所,这种排场对他完全不起一点作用,虽有些许感觉,但无丝毫触动。他只觉得房间里气氛有些异常,纯粹是源自他敏锐的侦察力和判断力。不经意地一抬眼,望见琴案上摆放着一架古筝,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果品点心,杯盘酒盏,坐在桌边斟酒的女子正是无可,只见她身披淡黄色烟纱长裙,领口开的很低,春光倾泻,胸前着一片红艳的菱形锦缎裹胸,双肩**,皓腕呈于轻纱,半隐半现。整个打扮和上次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天壤之别。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心下不由犯疑,脚下却没停步的走了过去,一撩衣摆,在她旁边落坐,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浓烈的香气,眼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今天怎么想到穿成这样?” 无可娇媚一笑,说道:“一回生二回熟,还用得着在公子面前扮矜持么?”说着放下酒壶,两手一合,恭敬地把装满酒的酒杯递到凌云冲手中,媚笑道:“寒冬暖酒,请公子满饮此杯。”凌云冲道:“好。”随手一接。但见她脸上发出诱人的微笑,颇有挑逗意味,毫不掩饰一颗春心,**luo的勾人。 凌云冲接过酒杯,审视着面前的无可,只见她具有矫情意味的献媚笑容,不断溢出靡靡之色,给火光一迫,更为妖冶。她的一双眼眸如春水荡漾,不经意地顾盼间自有风情无数,以招摇的姿态,瑰艳的俗,引诱着自己,全然不似自己妹妹那般雅丽清纯。 无可见凌云冲不喝酒,只一直注视着自己,以为他被自己的**所迷,脸上不禁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娇声说道:“房间里这么热,我来替公子宽衣吧。”说着就起身,伸手欲解凌云冲的衣服。 凌云冲挥手一挡,道:“哎,不必了。”无可又坐下,望着他脸幽幽笑道:“公子怎么光看我,不喝酒啊?难道嫌这酒不好吗?这酒可比皇宫藏酒还要好几分呢,一般人可是喝不着的。无可特地斟给公子品尝呢,你快喝呀。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啊。”听口气,情意十分殷勤。 凌云冲手上捏着酒杯,眼光还是不离无可的脸,试探的随口说道:“你今天,格外,漂亮。”无可咯咯娇笑,媚声说道:“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的很啊,总逗得人家好开心呢。” 凌云冲只笑不语,仍是目光不移的瞧着眼前这个无可,但见她生得体态风流,如春后梨云冉冉,腰肢柔媚,似风前柳带纤纤,目光活泼好似秋水,肤成白雪异样娇妍,发如盘云银钗耀辉,青丝绦绦倍增光泽。 此时此地,他一看到自己妹妹这张脸,不免有些心神不宁,而致他的思绪有一点混乱,虽然这银质发饰,头发梳理,都和上次见到的无可全然一样,但是她这身暴露的衣服,实在和上次的文雅着装大相径庭。 凌云冲总感觉眼前这个无可的面容好象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这张脸确然是无可无疑,可是她的眼神似乎掩饰不了妖媚之气,而且这种妖媚有做作的成分。凌云冲只看这几眼,便断定眼前这个女子惯以美色迷惑人,驾轻就熟熟能生巧。虽然她具有自己本身的媚惑能力,但她刻意夸大张扬,以至表现得略显僵硬,反倒过犹不及适得其反了。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心二百三十三回 算心斗计1 凌云冲装作吃惊的神色,不慌不忙地说道:“没想到孙承宗竟然派一名女子潜进尚书府。m倒也没什么为难,我只是孙承宗的密侦,而不是他的部下,论交情论关系,根本都是无稽之谈。就算要对付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说无可是孙承宗的人,但是那天晚上在‘一庭芳’,我倒没觉察出她有什么目的,最后我睡在她的温柔乡里,那真的是很浪漫的一夜。她掩藏的这么好,我一点也没发觉,你是怎么发现的呢?我想当时你也不知道她是孙承宗的人吧?不然你也不会让她来查我。” 高寀道:“无可这丫头当然掩藏的很好,而且演技更好。你也是密侦,连你这么有经验的人也没发觉,何况是何璧良呢?这傻小子被她搞得神魂颠倒,对她痴心一片,无知无觉地栽在她手上,险些坏了我的大事。幸亏我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何璧良是我一手养大一手栽培的心月复,从来对我服服帖帖,唯命是从,我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他见无可和他亲近,他就满心欢喜,以为那丫头真是喜欢他,没曾想其实是美人计。今儿个我就要他自己去了结对那丫头的痴情。”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心下又惊又急,暗暗寻思:“看来我猜测何璧良喜欢无可真是没错。可是那日在医馆,我这么说,无可却不信,我看她惊讶的样子,她根本不知道何璧良喜欢她。那日皇帝临时改变主意让无可出宫参加义诊,我不知道,高寀更不可能知道。我在医馆碰到无可纯粹是偶然,想来高寀也不知情。他所谓的无可和何璧良亲近是指的什么?难道就是无可跟我说的她医治何璧良右手的旧伤?高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可根本不知道何璧良喜欢她,何来令他栽在她手上之说?那日我走后,无可从医馆回宫,是不是巧遇何璧良,又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他们的感情不会这么突飞猛进。高寀要何璧良今个儿去了结这段情,莫非他叫何璧良亲手杀无可?刚才佟佳倩宁说我要再想无可永远没有可能了。难道是真的?”凌云冲越想越怕,镇定了一下心神,从容的说道:“怪不得高大人今天没人陪同,一个人来此,原来你让何璧良去办别的事情。”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道:“本来我走哪儿到哪儿,都会让他随侍左右。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我早上才发现无可的真正身份,给他下了格杀令,下午黄坤就跑来跟我秘密汇报你晚上要到‘一庭芳’,而且说你今天和方正安大吵一架,还被他打了。我想你要来‘一庭芳’也许是要找无可,想要她再陪你一次。可是这女子不能再留,我不会再让你和她见面,既然你要来,正是我们父子相认的大好机会,我便让何璧良去把无可办了,我一个人来此和你见面,否则我会看着何璧良,看看他到底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对我不忠。” 凌云冲心头顿时一沉,不由得大急,想到无可果真要遭遇不测,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出‘一庭芳’,赶到她身边去救她。可是他此时走不了,只能在心中祈祷,上天庇佑。同时希望何璧良手下留情。他又存一丝希望,希望无可今晚没有出宫,那样就绝对安全了。他想无可不会不听他的话而出宫,但是他又不明白如果无可不出宫,高寀他们怎么让她出宫,怎么抓得住她。 他现在的思绪在无可出宫与否的猜想上徘徊。他得知无可可能有个三长两短,越想越心惊肉跳。凌云冲很奇怪高寀怎么一下子就发现了无可真实的身份,之前那么长时间,就算他怀疑,他都没有证据肯定。怎么今天突然就肯定了?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证明了无可的身份? 刚才凌云冲和佟佳倩宁说的话,高寀在墙壁门后都有听见,他听到凌云冲因为无可对佟佳倩宁甚是不客气,便觉得凌云冲也很喜欢无可,虽然不像何璧良那样痴迷,但是如果再多见一次面,就不好说了。凌云冲知道高寀故意在自己面前说要杀无可,是要试探自己的反应,他知道高寀仍存怀疑,一是怀疑自己和无可同为密侦,会不会早就认识,那晚会不会串谋什么的。二是怀疑自己对无可动了真情,这是他最不能允许的,何璧良就是一个例子。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暗暗冷静了一下,淡定的道:“那晚确实回味无穷,现在想来仍觉得温柔缠绵。何璧良和她接触的时间比我长,只怕他下不了手。难怪你叫佟佳倩宁去帮你看着他。”高寀道:“如果换了是你,你下得了手吗?”凌云冲道:“我这个人一向放纵,见到可心的女人,一时兴起,**一度,得到之后,也就没有兴趣了。我玩过的女人那么多,也不少她一个,况且她是咱们对头的人,我怎么会对她还有兴趣呢?” 高寀道:“那我想知道,你对任青阳是个什么态度?”凌云冲想到刚才佟佳倩宁说自己像傻子一样看着任青阳,不由寻思她在哪里看见过自己和任青阳在一起,绝不可能在大漠。若在京城,自己和任青阳唯一见过面、唯一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静逸茶居,难道自己的茶居里有高寀安插的眼线暗中监视?会是谁? 凌云冲再次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激灵:“王顺!一定是他!佟佳倩宁一定是从王顺那里听来的。既然佟佳倩宁知道我和任青阳见面的事,高寀也一定知道。我干脆坦白的说,打消他的猜疑。不过我得修饰一下,把爱的真情说成是征服的**。”凌云冲道:“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着实是一个非常难哄难搞难得手的女人,我想不出天下间还有哪一个比她更让人头疼的女人。越是难得手的东西,我就越是有兴趣。”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怀疑的问道:“你真的还没碰过她?”凌云冲理直气壮的道:“你以为想碰她那么容易吗?要碰得到才行啊。”高寀仍是疑心,又问道:“那她怎么看到你肩上的纹身了?”刚才他在墙壁门后听见佟佳倩宁和凌云冲的对话,佟佳倩宁说任青阳跟凌云冲有染,凌云冲冷声否定。他对此心存怀疑,很是不信。 凌云冲心头暗忖:“高寀刻意把书签给青阳看到,意在测试我和她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如果青阳没有看到过我肩上的纹身,那她看见荷叶书签上的图案就不会惊讶。高寀的想法是,如果我肩膀上的纹身都给青阳看到了,他就可以断定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了,宽过衣解过带也说不定。他想对付青阳,但又怕我不答应,所以想方设法的试探我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以便他采取不同的手段对青阳下手。他见青阳看到书签上的图案惊讶了,他已经知道青阳看过我的肩膀,他不相信我没碰过青阳。” 凌云冲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看过我的肩膀?”高寀道:“我见过任青阳,也和她谈过话,凭真心说,这个女人的确有趣,你的眼光委实不俗。不过我希望你弄清楚一件事,这个女人毕竟和我有杀父之仇,她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铁定不可能。纵然你看上她,你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不怕你放纵,就怕你情根深种。” 凌云冲这下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静逸茶居任青阳会那么伤心难过,果然是高寀搞的鬼挑的事。原来任青阳那天痛哭流涕,不只是因为她姐姐的死,还有高寀这厮跑去找她,说他和自己是父子关系。怪不得她那么矛盾痛苦,怪不得她说要离开自己,她误以为自己是她仇人的儿子。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心二百三十四回 算心斗计2 凌云冲道:“女人这回事,看不上眼的,我不喜欢,容易得手的,我没兴趣。m只要是我看上眼的,我就不会放过,越难得手的,我越有兴趣,一定要搞到手才罢休。任青阳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最初我以为她风骚放荡,慢慢才发觉其实不然。清冷孤傲如她,于大漠黄沙之中,还是像朵晶莹盛开的莲。当初这个傲性的美人愣是不屈尊看我一眼,好不容易她现在终于愿意凝神专注的看着我了。我要让她慢慢被我的魅力征服,让她心甘情愿献身才有意思。以前我玩别的女人都是速战速决,但是她不一样,我也想换一种玩法。到现在我还没有碰过她。我希望在我碰她之前,你不要动她。” 高寀用拖字诀,以凌云冲为屏障,拖延任青阳找他报仇的时间,甚至想让任青阳放弃报仇。凌云冲也用拖字诀,拖住高寀对付任青阳的时间,只要他一直没和任青阳发生关系,高寀就不能动她,她就一直是安全的。高寀道:“好,没问题。只要她不来给我找事,我也不会动她,就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天见面,我一眼就看出这小妮子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傲气灼灼逼人,要想让她心甘情愿,委实得很花一番工夫和心思。”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道:“连你也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对她的做法了?”高寀道:“不过现在不同了,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你。那天我设计给她看到荷叶书签,她见上面的图案和你肩上的纹身一模一样,尽管她再掩饰,哪怕是一闪而过,她那惊愣失神的表情瞒不过我的。也许曾经你无法碰到她,但你现在要碰她根本是易如反掌。你不要给我找借口推后延迟了,要做就加紧去做。” 凌云冲道:“你是故意拿那叶书签试探她对我是否有情是吧?可是这真的喜欢和真心的喜欢还有点距离,我不是没试着去做过,但都被她挡了回来。你何以能确定她如此个性的女人喜欢你就即刻会为你宽衣解带?何以能保证她什么时候愿意跟你上床?哪有那么快呢?也许她现在是有点喜欢我了,可是要她跟我大被同眠还差得远呢。 我是要加紧去做,更要加把劲去做,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在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是不会冒然去做的,否则就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得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这游戏是越来越有趣,越来越好玩了,干这种事,要的是高兴,图的是快活,这是我的兴趣所在,你别把我逼得这么急。难道我连玩一个女人也得被你管制?” 高寀道:“我只是提醒你,或多或少教与你几招。想要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你要先让她为你神魂颠倒,而你却以守为攻,让她患得患失,等时候到了,再一举出击,必定手到擒来。”凌云冲道:“唔,可以这么说吧。” 高寀道:“你对她打的什么主意,动的什么脑筋,我当然明明白白。当初你在五福客栈,你自有你的目的,你在那里遇到任青阳,有意无意接近她,一来为日后行事方便,二来可以亲近佳人,何乐而不为。可是接触多了,感觉来了,她的个性十足风情万种,对你充满了诱惑力,难免让你动了心。最初你可能只是想图个风流快活,就怕你现在真的堕入了情网,对她情根深种。当初你不知自己的身世,和她好上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不管当初你是怎么和她搞上的,你给我记住,玩玩就算了,千万别把她放在心上。”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听凌云冲这么说,他以为凌云冲是因为一直没得手,所以才对任青阳如此有兴趣,如此心心念念的。他在想,也许凌云冲把任青阳睡了,兴趣也就大减了,甚至消失了,那么儿子移情别恋也就指日可待了,儿子喜欢佟佳倩宁也不是没可能了,那么他要对付任青阳就不用再看儿子的脸色了。高寀在盘算,怎样让儿子快点如愿,他也就好早点除掉任青阳这个心患。 凌云冲冷冰冰的反问道:“你以为我会陷在儿女情长之中,羁绊于情情爱爱吗?我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更不是一个糊涂的人。”高寀听得他的口气颇为自信,伸手一拍他的肩头,道:“我没有小看你。我知道你的见识非凡眼光长远,心怀大志,是做大事的人。” 他把手放下,叹了口气,继续道:“何璧良何尝不是如此呢?偏偏还是过不了情字这一关。我之前三番五次提醒过他,可他还是栽了进去。像任青阳和张无可这样的女人,她们的杀伤力实在太大,远非佟佳倩宁可比。她们不像佟佳倩宁卖弄姿色、投怀送抱勾引男人,她们是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吸引男人,甚至于不惜以真情打动男人,可实际上却是另有目的、利用男人。何璧良不就陷进去了么?你现在就在情坑的边上徘徊了,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我担心你呀。”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不以为然的道:“那我看你这个担心又是多余的。我对任青阳只是兴致盎然,但非真情倾注。”他心里在想,高寀拿何璧良的情感历程来推断自己,真是想当然。无可哪是对何璧良欲擒故纵,她哪有对何璧良若即若离,她根本就是太善良太仁慈才会医治他的旧伤,其实这个与她本职的卧底工作不相干的事,她大可不必过问更不必去做。她根本只是尽医者的本分,她根本不知道何璧良对她动了心。再说自己和任青阳,更不是高寀所谓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他根本不了解自己为什么喜欢任青阳,那是知己的感觉,心的相通。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道:“但愿多余。不过我有此担心并不是平白无故。至少我晓得一次,就是那次你倒在张无可的温柔乡之中。你以为你跟她**一度,缠绵一夜,其实都是你的幻觉,她根本没有**于你。”凌云冲佯作诧异道:“怎么可能?我不信。你凭什么这么说?”他趁此机会要迫高寀说出‘血之亲’的秘密,他想也许解药除了自家亲人的血,也许可能还有别的方法。不管有没有,这是个机会,他会抓住追问下去。 高寀道:“如果她真的跟你缠绵欢爱了,她就不可能活着来见我。”凌云冲继续装作诧异的道:“这是为何?”高寀道:“因为她身中‘血之亲’这种毒。”凌云冲故作不知的问道:“‘血之亲’?那是什么毒?啊,对了,之前你没有查到无可的真实背景,今天怎么一下就肯定她的身份了呢?” 高寀道:“我起初只是怀疑这丫头是孙承宗派来的人,但没有抓到半点漏洞,所以我就让她喝下‘血之亲’,以防万一。这是一种可以令人失忆的药,然后我就可以让她彻底为我所用。一年多以前,她来到我尚书府,在我面前,我亲眼看见她把我加了‘血之亲’的茶水喝了下去。 我让她来查证你的身世,一是想试探她是不是真已失忆,真正成为我的棋子,看看她的办事能力到底有多强。二来,要是她是装出来的,或者她不够机灵,她都没命再回来。她的武功我了解,想也想得到,自然是不及你。要是她没有失忆,她便不会听从我的命令跟你上床,如果你逼她就范,以她傲气的个性,一定会自尽。要是她不够机灵,**于你,‘血之亲’就会致她死命。” 凌云冲强压下心底的怒火,脸上现出讥诮的神色,冷声道:“亏你想得出这个方法,你也真够毒的。”高寀阴毒的一笑,说道:“一个没有能力的棋子我是不会用的,死了也就死了。如果她真是孙承宗的人,我这个除敌之法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她为保清白,又要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她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让你中招。”凌云冲道:“愿闻其详。”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文: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倩二百五十八回 倩影入梦 何璧良径直走去府中书房去见高寀,穿过回廊,只见书房的门大开,高寀正低头坐在楠木桌边,似在阅览卷宗,又似在闭目养神,他知道高寀遇事凝思之时,便是这么一副形态,轻手轻脚跨进门去,拱手施礼道:“璧良见过高大人。”高寀抬头,见他脸色如常,随口问道:“回来了?” 何璧良道:“是。大人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属下回来复命。”高寀点了一下头,道:“做得好!倩宁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来跟我通报过了,你这趟做得了无痕迹,滴水不漏。很好!很好!”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见他精神勃勃,意气风发,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心下很是喜欢,道:“想不到你对张无可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前我还怕你下不了手,所以才让你喝下寒烟露,一是对你泄露机密小惩大诫,二是督促你办好此事。你埋怨我这样对你吗?” 何璧良微微颔首低眉,说道:“璧良不敢。璧良泄露机密,理应受罚。”既而抬起头来说道:“璧良对于感情的投入,只止于得到,一旦得到,也就满足了,岂会永无止境,纠缠不完,何况她是一个欺骗我的女子。大人如此处置,已是最轻的惩诫了。璧良自知有错,甘愿受罚,怎敢耿耿于怀。璧良明白大人想考验我,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了,并非想要璧良的命,只是要我证明对您的忠心。”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高寀捋了捋胡须,瞧着他平静的神色,满意的说道:“不枉我栽培你一场,你没有为一个女人耽误大事。该动手时绝不手软,无毒不丈夫,前途无量啊。你有这个狠心,也就是对我忠心。我当你是自家一份子才跟你说这番话。” 何璧良目光坦然地注视着高寀,说道:“璧良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对大人不忠?大人交代的事情璧良哪一次违令不办?璧良向来对大人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大人当璧良是自己一家人,璧良也认为大人是我的恩师慈父。璧良一向是如此遵从孝敬大人的,难道大人觉得不是吗?” 高寀微微笑道:“哪里哪里。我一手把你拉扯大,教你养你训导你,不但有师徒之缘,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就是我太信任你,所以才特别怕你背叛我,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何璧良道:“璧良明白。大人多虑了。璧良替大人效忠卖命从没改变。”高寀拍拍他肩头,满意的笑道:“好孩子!”说着从怀里模出一个瓷瓶,递与他道:“这是寒烟露的解药,你用干草浸泡,再用酒醋喝下,既可解毒。”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听他所说和无可嘱咐的一样,便知他没有撒谎,接过瓷瓶,拱手道:“璧良谢过大人。”高寀道:“昨儿我见过云儿了,商定了大计,咱们即将有所行动。你和他是我的左膀右臂,咱们父子三人同心同德共创大业。”何璧良点头道:“是。听凭大人驱策。”高寀道:“你晚上没休息,先回去歇息一天,稍后我会跟你详述大计为何。”何璧良道:“是。璧良明天再到尚书府见大人。”高寀点头道:“去吧。”何璧良道:“璧良告退。”说罢转身出了书房。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何璧良出得尚书府邸,刚才在高寀面前掩饰的情绪压抑的痛苦一发不可收拾,走得一阵,在一处小酒馆买了一大坛酒提上回家。回到家中,他连喝了往常买的几瓶酒,又喝光了今天买的这一大坛酒,一边狂喝一边对着发结出神,往事如梦如幻,一幕幕在脑子里浮现,他无边无际回想着和无可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心头越发悲痛越发酸楚,当他喝尽最后一滴酒的时候,已然是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他又酒醉又伤心,睡得非常沉酣,倒在桌上昏睡到半夜,醉梦之中,忽见无可拿着发结递在他手里,问道:“你会忘了我吗?”何璧良一把抓住她手,大声道:“不会!不会!就算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会淡忘!你去了哪里?不要让我看不到你,不要离开我。”无可道:“这发结是我用我们的头发编绾成的,你看着这发结就像看到我一样。你不要担心,我始终在你身边,我始终都陪在你身边。”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身影慢慢飘然远去,何璧良忙叫:“你别走!我有很多话跟你说。”叫着追将上去,伸手去抓,听见无可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我说,要说一辈子,这辈子说不完,下辈子接着说,你的话我是听不完的,我会一直听着。” 只见无可的影子忽然隐去,何璧良慌忙大叫:“你别走!不要离开我!”叫这一声,醒了过来。他感到自己惊得出了一头大汗,坐起身来,盯着手上捏着的发结,情不自禁地回思着这个梦,梦中无可说的便是那晚自己跟她说的真情真言,和她亲密的细节随之涌上心头,念想之时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无声滑落。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无可不在了,这只发结是何璧良唯一的寄托,他怔怔望着,呆呆想着,无可的音容笑貌不断在眼前出现,那些她对自己说的话句句在耳边回旋,只觉有难以言状的百般情味萦绕心间,不由悲从心生,一时间泪如泉涌。 他见还有一个时辰天大才亮,索性点起蜡烛,找来纸张,泪眼迷蒙中将自己曾经说给无可听的那些情话一字一句写了下来,然后一张张折成小船,他要寻个机会去到山上那条小溪边,将这些载着情话的小船放进水中追随无可而去,将他的思念之情眷念之意飘去说给无可听。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话分两头。凌云冲出得‘一庭芳’,没有回东厂,步履如飞地径直进宫,他要先找朱由检问询情况,看无可是否出了宫。此时已是卯时,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御书房外,守门的王承恩见凌云冲十万火急的赶来,走上前去,微一躬身,既是行礼也是阻拦,道:“凌大人来得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皇上?待奴才代为通报,您看可好?” 凌云冲不耐烦道:“我有急事要找皇上,片刻也等不得。你给我让开。”说着就往御书房里闯,王承恩在后大叫:“凌大人!凌大人!”凌云冲不理他,箭步如飞地径直走了开去,推开御书房大门,只见朱由检坐在龙案边,以手扶额,似在小憩,他前面堆放着一摞奏折。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王承恩的大叫惊动了朱由检,他见凌云冲进来,王承恩也跟了进来,微微一惊,皱眉道:“承恩,大呼小叫的干什么?”王承恩跪下禀报道:“奴才惊扰皇上罪该万死。凌大人直闯进来,奴才拦不住,请皇上恕罪。”朱由检神色一缓,右手一挥,道:“你先退下吧。”王承恩弯腰点头,道:“是。奴才告退。”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本书大名《谍步江湖》、追全本:先看‘作品相关’第(二)条。 第二隐百五十九回 信里隐语 凌云冲一拱手,说道:“皇上,我……”朱由检摆摆手打断道:“朕知道你为了什么事情这么一大早就来见朕。”说着从龙椅上起身,往凌云冲跟前走来。凌云冲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无可是否现在宫中?”朱由检道:“她不在宫中。”凌云冲闻言大惊,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的?” 朱由检从一边的书案匣子里取出一个木盒,交给凌云冲手上,说道:“她彻夜未回,朕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昨晚朕传诏她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女史居所。朕的侍卫在她房间里找到这个梳妆盒交来给朕,你看看,也许知道她去了哪里。” 凌云冲心急火燎的打开梳妆盒,见到一把木梳,一根女子的发带,一封家信和一瓶‘醉心引魂丹’,以及无可所著的那本《奇毒谱》。他一看到妹妹那熟悉的字迹,心头蓦的一热,只见信上说,她知道自己不要她出宫的叮嘱,可是她心里放不下一个人,所以还是出宫去了,并且要自己把她写给那个人的那封信转交给他。 朱由检道:“朕看过令妹这封信,已经派人出宫去找她了,朕叫他们不能放过城内城外一寸地方,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要太担心。”凌云冲见到信上所写的内容,已猜到一点眉目,无可说的那个人,可能应该指的是何璧良,而不是自己。发带是女子的装饰物品,很是平常,他没有很是在意,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瓶‘醉心引魂丹’上,说道:“这瓶‘醉心引魂丹’是无可留给我的,她怕我没有这药压制体内的剧毒,她怕再不能给我配制这药。我真的很怕她会出事。”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朱由检听他口气极为着急,试探问道:“她在信上说放不下一个人,让你把信转交给那个人,她说的是谁?”凌云冲听他问话的口气,便知他心头怀疑另有其人,于是掩饰道:“她是不放心我,到底还是追了出去。她故意将这信放在女史居所给内宫侍卫找到,但她要掩饰我跟她的身份,所以说那个人,其实是说我。她在信上只称哥哥,除了皇上您之外,宫里的人就算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是写给我的。这点书信小技巧,皇上不会瞧不出来吧?” 朱由检观他脸色听他言语都未有异样,便不再有疑,说道:“你们俩真是兄妹情深,让朕想起了自己和皇兄,也一样感情深厚,情同手足。你在宫外没有遇见她吗?”凌云冲一摇头,脸上露出惶惑之色,道:“要见着了,我也不会现在跑进宫找皇上您问询了。我看可能是高寀发现了她的身份,在她出宫之时将她带走了。这可如何得了?”他心下焦急万分,见无可信上言辞含蓄,外人看不懂真正的意思,朱由检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但他知道无可不是说自己,恍然明白她所说那个人的一定是何璧良。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朱由检拿过一封信,道:“在梳妆盒下面压着这封信。无可将探得的高寀和佟佳倩宁一伙欲火烧军粮的诡计都告诉了朕。原来南新仓的军卫统领已经和高寀勾结在一伙。你昨日查到他的罪证资料,朕都仔细批阅过了,此人确系贪赃枉法吃空饷,朕已下旨将他革职查办,派刑部取证落实,定杀不赦。南新仓军卫统领一职,朕昨日已决定另换他人担任。高寀的诡计自然不可能得逞。不过无可能查得的这个情报上奏与朕,实在难得,难得啊。你看看。” 凌云冲接过信,边看边寻思:“无可那晚从医馆回宫遇到了何璧良,从他嘴里套出了这个机密。她没有告诉皇帝她和何璧良的关系,也没有讲这情报怎么得来的。她的这封信函犹如臣子奏书,通篇只谈军事情报的内容,将之上报皇帝。高寀定是派何璧良负责此事,她想护着何璧良,她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何璧良。她说要我转交何璧良一封信,可是这信到底在哪儿啊?”他捧着梳妆盒,心下不由得思索还有的信放在哪里。谍步江湖起点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不怀疑是朱由检拿走了另外的信,因为如果朱由检看到那封无可写给何璧良的信,定然知道这事与何璧良有关,但听他所言,他显然不知道有何璧良这个人。朱由检道:“你这趟去见高寀,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凌云冲将信交还朱由检,道:“十分顺利。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皇上只管放心好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那便好。你妹妹在这信上告诉朕,‘一庭芳’是高寀的地下据点。为免打草惊蛇,朕暂时不会去动它。那个佟佳倩宁就是瓦子巷的叶迎春,也是这‘一庭芳’的幕后老板。姓佟佳的,只怕在建州身份不低。朕查知皇太极的侧妃有一个佟佳氏,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她跟高寀走得这么近,你这次去,有没有见过她?”凌云冲猜也猜得到,朱由检上台后着力对付建州,定然对皇太极身边的大臣和族谱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听得朱由检知道有个佟佳侧妃,他一点也不惊奇。 凌云冲道:“臣这次也是第一次碰到她,试探之下,查得她是咱们大明叛臣之孙,也是皇太极的侧妃,高寀的心月复。”当下便将自己之前查到的线索叙述了一遍,继续道:“这个女人极为狡猾,行踪诡秘,皇上想要拿住她恐怕得费一番功夫。况且,皇太极对佟佳一族心存芥蒂,本就只当她是一颗棋子。再者,佟佳一族自佟佳哈哈纳扎青死后便渐衰落,现在已不成气候。 臣以为,皇上倒不必再这个女子身上做文章,虽然她是皇太极的侧妃,但那只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的赌局,一场有名无实的游戏。一个女人,皇太极不会放在眼里,他既然派她到大明境内,也就没顾及她的死活。说穿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建州探子罢了,所以臣觉得抓不如杀,免得多费工夫,浪费精力。眼下咱们应该集中火力对付高寀,不宜分神针对一个探子。” 朱由检微一沉吟,说道:“此话不错。皇太极连自己的两个侧妃都可以送与臣侄,一个落入对手手中的侧妃他更是不会在乎,就算抓到佟佳倩宁也威胁不到他什么,他只消一纸休书便与这个女人了无关系。他不过是看佟佳倩宁还可利用而加以利用罢了。没想到,这个佟佳倩宁竟然是万历年间宁夏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