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颜红》 悲愤交加 时过七百年,弑心之剑的惊悚之气早已被悠长的岁月所泯湮,就只剩下一个传说,并不足以令人为之而胆寒。之令场中诸人暗自心惊的是那个黑大汉子的死。这黑大汉子绰号“黑旋风”,乃九省绿林中声闻最为响亮的一个好汉,曾经一身独带两个板斧迎对南蛮一支犯境的千人兵队,大战一日,斩杀四百,生俘二百。令敌大队兵马心惊胆裂,不敢再犯疆城。由是声震朝野,天子进加其爵,封为偏将军,是欢乐子铁打的哥们,钉铆的兄弟,现在府中做侍卫总管。他这一死,麾下夹道而立的八百侍卫个个惶若惊弓之鸟,不由自主的往道两旁退却,本来丈宽的夹道一下子展宽了两倍。兵刃出鞘之声,一时不绝于耳,白甲雪映霜照刀枪,两边排起列成方阵,恍若两座寒铁打铸的冰城,杀气滚滚,无风自动。­;;; 弑心之剑飞月兑出手,破风而啸,沉若潜龙之吟,刃上抹过一缕寒凉,光闪之际,割向欢乐子的喉咙,绝姿曼妙,仿若有神。那是随手的一丢,也是神来的一丢,丢的妙不可言!­;; 欢乐子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很幸福,每一寸的光阴里都洋溢这欢乐与美好。从古至今,所有的人都迷恋着“美好”,美好的事物自然都是谁也舍不得撇开的。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手抬起来,在空际拽出一双金环,左手一只磕开袭往颈前的剑端,右手一只砸向横摆过来的剑身,“砰砰”的两声铁响,火花迸射,弑心之剑掠往斜里,倒飞回去!­;; 能够混到这个份上,欢乐子委实也很不容易,世情险恶,人心难测,风雨路上,杀机隐伏,能够一路走过来,单靠头脑的灵活,显然是不足以凭恃的,那得具备些许实力,武功自然是不能太差了。欢乐子的武功算不上绝顶之高,然也够得上一流高手的资格,尤其是手中双环,亦属一代奇兵,极具灵性,至坚无比。作为一种武器,“环”怕是最牵强的一种了,没三十年的修为,谁也不敢轻易把它挂出门楣。而他欢乐子,年尚不过二十一二就恃之招摇于武林,想必所学技艺自然是有些独道之处。 此环名曰“多情”,与当世六大神兵并称“七珍”其它六珍分别是“长生剑”,“碧玉刀”,“离别钩”,“系情丝”,“月精轮”和“九光釭”。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弄人,“七珍”咸集一堂,与群英一并荟萃在智侯府。­;; 凄凉长啸了声,纵身扑了上前,窜起丈余,双手抓住反震回来的剑,拖起一道寒光,照着欢乐子的脸,劈面砍下。眼里血丝爆满,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恼怒了!­;; 欢乐子觉得凄凉向自己寻仇很没道理,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况且一向不怎么看得起这个书生,现如今却被他欺负到了头上,怎能忍受,倒是要看看这个懦弱的书生到底有什么能耐,到底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喝道:“你既如此执迷,那本郡就成全了你!”冲迎上前,双环并扣,压在左手肘上,荡了出去。环与剑锋相撞,恍与雷电交击,听得一声震耳大响,半边身子顿时麻木,膝下一酸,差点没跪下去……­;; 没有一个女人肯舍得让心爱的男人受伤害,更没有一个妻子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身犯险境而无动于衷,欢乐子的六位夫人素来都把他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怎可能接受得了凶险之名世传已久的弑心之剑的锋刃指向他,一起亮出手中神兵,上前助战。 多情环抵住了弑心之剑的锋刃,欢乐子却没挡住凄凉的气势,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第一个赶上来救驾的是他第六位夫人飞凤,她的武器是长生剑,当世的一柄传奇之剑,据说它拥有不灭之灵,可以寻到隔世的主人,锋芒无可拟比。并着长生剑之锋,一并展出其刃的是一把刀,也是当世奇物,名作“碧玉”,亦属七珍之一,灵性极为洁净,刀光之铺陈,流若清泉,绿光无痕,未见半点杀气不说,反荡出许多温存,气息暖人肺腑。弑心之剑一触到这气息,仿佛触到厉电,一下子就击穿了凄凉那因为激愤而已渐迷乱的心境,他只觉得心被掏去了一样空虚,一样无力,感觉想要哭,长笑了声,抽身而退,还立原处。­;; 值时,智侯六妃已全将兵器亮出。长生剑与碧玉刀固然有爱,只是有些太寒人的心了。亦柔的情丝最长,缠绵绕处,已织成网。网前瑰华流溢,光彩浮动,长寂中仙子翩然临世,月精之轮是神话,欢愉却不是传说,一改其往日嬉皮,素颜敛起,寒逾三秋。­;; 剑聆公主擎起了九光釭,玉君却收起了离别钩,古来佳人惜离别,谁忍轻弹离别泪?玉稹郡主经历了太多的离别,也不想轻易的把离别勾起。 当世七珍,凄凉听闻过,亦有所见识,之对六位佳人,先前的相惜,此刻化转成了悲哀,为何她们偏偏对这个泼皮倾心,而且如此的痴迷。悲哀化转成怨恨,剑在手中,性灵感知,嘶声长啸,飞扬而起! 在多情环与弑心之剑的一次短暂碰撞中,欢乐子感知到了凄凉的心境,那是一种怨怒无比的妒恨,并不是仇恨,于是很生气,一百个不服:“你自己处世低能,得不到老天的垂怜,凭什么找上我来泄愤?”怒然踏着大步走了上前,伸臂展开把几位夫人挡在身后,说道:“他是个疯子,他之要杀我并不是为了给风儿妹妹报仇,而是单单为了泄愤。他把他的失意全归结到了我的得意之上。他谁也不爱,他是个变态,他的心灵已经严重扭曲。你们任何一个人给于我的爱怜,都会化转成他的怨恨,激荡起他因扭曲而充满仇恨的心灵之火,给他手中的弑心之剑添加上数以百倍的疯狂。就让我一个人来迎接他的挑衅吧!”双环举起,奋勇上前。 情若连环,环连多情,多情环处,情亦自多,情系双环,环环相扣,心心相印,连成一线,生生不绝! 欢乐子说得没错,凄凉的心灵的确扭曲了,而且变得有些黑暗。岂不正是黑暗蘖生了孤独吗?与孤独并相依存的除了清冷以外,就是无尽的寂寞和忧伤。本已偏失的心理,则会因此而更加的扭曲。这正是弑心的可怕之处,无穷无尽的反复只会加重心灵的扭曲程度,痛苦也会因此更加深重。一种事物赶至极端,那就是灾难。 灾难已经形成,短短数日之间,几百人众无故丧命,谁知多少家庭为之而残破,一夕之间失去了圆满。 真理是永恒的,欢乐子坚信这一点,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可是这并不能帮助他些什么,因为凄凉的无理取闹非常的理直气壮,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在无理取闹,而是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必须做的:杀了这个下流胚子,让那些被他迷惑而陷入迷途的女儿们觉醒。 一个坚定执著,一个狂暴不测,生死对绝,谁更勇猛?各自据守着自己所信奉的真理,绝然不退。杀了三四百回合,弑心之剑渐渐透出了它的魔性,那是一种无比的忧伤,一种可以浸染一切性灵的忧伤。一碰触到那忧伤,多情环的性灵也为之惨黯,泯失其志,成为伤情之环。 这一次欢乐子真的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多情环为何性灵沦丧,莫非弑心之剑真如传说之中的那般具有令众生屈服的魔力? 想那凄凉不过一介书生,如何就在不到半月里变成了一个绝世高手?若说他天资聪敏,进步神速,如何寒窗苦语十数载,仍屡试不第,潦倒路前? 若说他本就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人,一直隐而不露,那他也真够沉稳了,藏山掖水,不见其形,如此胸怀非得如长天瀚海般高远与深沉而不能包容,若然,又如何会丧心至此,像个疯子一样颠狂,不要命的狂砍滥杀? 要么在狂暴里死去,要么在狂暴里重生。欢乐子不想死,顶风冒雨,一心向前,他只知道重生之路就在脚前,死神必将远去。可他那里明白要得重生,必得先有死的觉悟。眼下,他陷入了绝境。弑心之剑的锋芒因为他顽强的抵抗而愈发凌厉。一开始的时侯,尚有往来,可以攻出几招,现在已经全然被那剑光裹住,连连负伤几处,素白的孝衣,己染成了艳彩夺目的“红装”! 在世人眼里,书生凄凉和智侯欢乐子是没法比的,即便是现在,欢乐子仍然是场上诸人心中的“神”,凛然不可侵犯。这也正是凄凉心口的悲哀。欢乐子的几位夫人却知道,这悲哀正是摧毁她们心中的“神”的源泉。所以她们焦急万分,眼见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死亡边缘挣扎,而不能靠前一步,甚至连一句关爱的话都不能说,还有什么样的痛苦比得这种煎熬更让人寸心难管? 凄凉怀着无比失落的心情流连在这个世间,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勇气,迷茫的徘徊在这已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孤单的寻找着在生命将要结束之前所该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他寻上了欢乐子,一想起这个整日无所事事,品性恶劣的痞子一样的人,却享尽人间乐事,一种莫名的仇恨充塞胸间。便决定要一手结束他的快乐时光,把他给予自己的痛苦还赠于之。并没有杀他之心,只是要让他痛苦而已,要让他尝尽失去所以一切亲朋之后,一无所有的痛苦。在看到多愁那万般情迷的眼睛之后,心绪更加惘乱,所有的只是无限哀伤而已。今日此时,这样的歇斯底里,疯狂砍伤砍杀,至多也不过是已极的愤怒的渲泄,狂乱固然狂乱了些,总是能遮可挡的,一旦杀机萌生,弑心之剑狂暴之后的不测就会展将出来。至于是何样的不测,有人说是山崩,有人说是海裂,却无人肯定。因为无论是山崩,还是海裂,都是人力所不能抗拒的灾害。 智侯六妃未敢轻举妄动,就是怕引动凄凉的杀心,打开那灾害之门。却有人按捺不住了,听得一声长啸,只见**道寒光掠地而起,射进中场,原来是**柄奇门兵器,俱都挟着万钧之力,齐整整的指向凄凉,厉如玄电,杀机那是着着实实的又狠又重! 欢乐子是凄凉所恨的人,但他更恨欢乐子身边的人,他恨着欢乐子,同时又最大限度的容忍着他,毕竟他是风流所爱的人,多愁所嫁的人。凄凉一生,孤独半世,未曾感受到谁的丝缕温心。殇花仙子以知己之心相引,青女多愁亦以爱人之心相惜,使他一生感动。而这两个人,他生命中唯一所有的慰籍,都因欢乐子无耻滥言的诱骗,卑鄙下作手段的捉弄而相继离去,所以他伤悲,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寂寞,恨然之余,捉起了弑心之剑。 弑心之剑感受到袭来的杀气的冲荡,立时为之而振,一道寒气掠过凄凉的心境,他的眼神变得极为冷凝,因为愤怒而涨红的眼睛,恢复了如初的清透,清透如水,水如冰,冰光结而泪华落。 他哭了,又一次哭了,丢开疲于挣命的欢乐子,把剑指向了一齐杀奔上来的九大高手! 这九人号称“智侯九手”,是欢乐子最得力的心月复干将,也是生死相托的结义兄弟,无一不是修为了得的血性汉子。眼见着欢乐子身陷囹圄,险象环生,顾不得许多,一齐出手,想要把他抢出来,故而都把锋芒露尽,由是杀机极其浓重又非常霸道。 却是没有细细体悟过流着泪的却仍未上前一步的六位夫人心中的思量,等她们想要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们一齐唤出的“不要”的声音尚犹未落,血光已经溅起。凄凉心下杀机已动,剑光撩处血肉横飞,笑傲江湖一时,名闻满载天下的“智侯九手”,只在弑心之剑一起一落之间,尽数折毁,死无全尸! 欢乐子月兑出了险境,他们却献出了生命,士为知己者死,亦不枉然! 可欢乐子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站在边旁,看着如花一样绚烂飘飞着的血,如雨一样纷然而落着的碎肉,呆在那里,泪光只在眼里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谁也没有想到事实会是这样的残酷,弑心之剑竟是那样的冷绝。 “魔鬼,你这个魔鬼!”欢乐子疯了一样,指着凄凉大喊大叫:“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一定要杀了你!”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挽起双环,又要冲往前去。 他的夫人们已经见识到了弑心之剑的可怖之处,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再往前一步,一齐动手死拉硬拽的把他拖了回来,退进厅堂之里。夹道而立的侍卫们立时涌上,用钢枪铁剑和血肉之躯为墙,堵在门前。所有的人没说一句话,就都动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把凄凉围在七尺核心。 事情该怎样解决呢?倍受打击而情绪失控的欢乐子显然没有可行的办法。几位夫人把他拖回来,只知道不能让他去送死,至于后来怎么办,想也没想。被众兵围裹着的凄凉,提剑兀立,举目扫望,浅浅而笑,垂落了最后一滴泪后,眼中的悲哀之情仍难以抹去,低下头来,几乎是在哽咽着问:“为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一语未了,忽然抬脸起来,面上表情变得极为狰狞,吼叫着说:“不要以为我流了泪就会心慈手软!我是为不幸之人伤悲过,可不幸之人已经很多了,并不会在意多加上你们这几百个可怜虫!” 被荡毁的四大名门,被踏平的狼山七寨,被踢翻的二十八城,罹难者少说也有九百,伤者更是无数。其中真正开罪于他的屈指可数,之罪当死的根本没有。他却把他们全杀了,就仅仅因为他们和智侯府交谊深厚。 他怎么会杀这么多无辜的人呢?难道说他天性嗜杀,得了弑心之剑,由是魔性大发? 灵魂觉醒 壮士的一腔热血,只酬于知己,智侯府上八百武士,全受过欢乐子的恩义之惠,情知前面就是死亡之渊,也没有一个皱下眉头,想要退后半步。踏着号角,雄赳赳气昂昂的迎着死神冲上。呼声雷动,豪气万丈! 英雄无畏兮,一去不复返,长歌当哭兮,忠烈永流传。 凄凉眼睛眨也没眨,就“哧啦哧啦”的把八百壮士割得一个全尸未留,真比砍瓜切菜来的还利落,要么身首异处,要么拦腰裂断,要么被劈两半,心肝脾肺抛丢满地,肚肠手脚比比皆是,血集成潭,没过脚面,腥膻荡开,天地动容! 智侯府整个变成了人间地狱! 短暂的沉静之后,杀声又起,过以七千的人呼喊着,又冲了上来。凄凉妄屠武林,震动大江南北,下书智侯府,传遍江湖,三日以来各路豪雄纷纷奔赴于此。三教九流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名门大派的掌门人,恶贯满营的江洋大盗,名满一时的绝世高手,学艺尚浅的未代弟子,与智侯府结有深情的有,素无瓜葛的也有。其中更不乏四大名门,狼山七寨,二十八城的留存之人。不管在这之前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情,这一刻却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驱除这个魔鬼,这个人间灾害! 凄凉已如同七百年前的弑心之剑,完完全全的被世人遗弃了!他的心也彻底的死了,变成了一个黑洞,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冷冷一笑,长天色改,剑在手中,杀机旋转,血光卷起,仿佛天上的星云,缀着剑的冷芒,又洒着泪的缠绵,点点如花,闪闪似雨,至极的美丽,至极的邪异! 长天色改,百里惊悚,皇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那个旋转着的血云换变成一个巨大的旋涡,直入中穹几十丈! 皇廷举震,一城惶恐,群臣无措,只好连夜遣散城中百姓,一时间老幼相扶,争相奔走,路喊道哭,乱成一片。当朝天子乃令近侍护着后宫眷属出城,自己亲带三万御林军赶往智侯府,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至引发了天变。城外两座大营的统制接到檄召以后,立时点起本部兵马火速开往城边,二十万大军狂潮一般,裹向了智侯府。 值时,举国而动,烽火连城,千里长明。皇城更是彻夜未眠,照得如动白昼。智侯壮士无畏,江湖侠客无惧,三万御林军尽忠效命,那又能怎么样呢?依然改变不了智侯府要被夷为平地的结局! 二十万雄兵开来了,铁骑踏着号角无所畏惧,就像当初智侯府侍卫的豪迈和江湖侠客们的大义凛然。御林健儿们望见他们头也不回的向着死神冲去,怀中激情涌动,齐声高呼:“男儿志气比于天齐,精忠报国,虽死何惧!” 擂响战鼓,旗帜招展,迎风飘动。步着他们印下的脚迹,继续往前冲去,心下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誓不退缩,那怕就是把骨头碾碎了,把皮肉刮净了,把热血流尽了,也要将这个通向人间的地狱黑洞堵住! 凄凉忘却了杀戮,一个人站在雨里暗自伤神,早已干了的泪残留着的痕迹,映照出了血的颜彩。哀意潇潇,悲风呜咽,捉剑四顾,不见人烟,仰面望际,云光涌起,雷声隐动。脚下是不知深几许的血海,浪潮翻滚,腾腾的冒着热气,一个旋涡挨着一个旋涡,仿似一张张饥饿的大嘴,贪婪的吮吸着血的干露。 “这是在哪里?”连他自己也惶惑了,一个人站在风头浪尖,随波逐流,不知欲将何往,最后终于迷失到了这血的汪洋之里…… 天际云动,血气变幻,化聚中穹,在长空间现出了一个面容,眉目清迥,高鼻削颊,棱痕分明,一脸峻气如剑之寒光,往复流移转变着他的表情。看得凄凉傻了,呆在那里,干张着嘴,良久不知该当如何。缓过神后,鉲uo碌奈柿艘痪洌骸澳闶撬?课艺馐窃谀抢锇。?amp;shy;; “我是你的朋友弑心啊!”那个血光幻变而成的面容长天俯望,说道:“你在血宙里呀,你力量的来源之地!” “我的朋友弑心?”凄凉似懂非懂,低头看手中,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无,忙的举头再看,那面容果真极是熟悉,眉目之间闪烁着剑的光芒。仔细看过之后,方知是灵光的化聚,便问他说:“血宙又是什么,我怎么会来到了这里?”四下望望,就是找不到路。 天中面容说道:“当人性堕落到极点之时,曾经闪耀在大地之上的圣贤之光,将彻底的被永无休止的贪欲所泯没。随之邪恶就会迅速的滋生,遍布于整个世界。盗窃、欺骗、掠夺、杀戮将像洪水一样席卷三界众生。致令神明落泪,降下灭世之灾。为了不使这种情况的发生,先世的圣贤们把最真的祝愿刻进至纯的圣器里,封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用以净化世风,在最后的时刻由一位心怀大爱的人祭起,切除邪恶之源,使大地之上重新亮起希望之光,让神明为此释怀,不在问罪于众生,好保留生命之根源。 我是星辰的碎片,镌刻着先世的圣贤们最深的祝福,一切邪恶寄生的躯体在这光芒的照耀下都将消亡。你就是先世的圣贤们所选中的人,所以你才能来到这里。这里是碎之心房,你性灵的归往之处,力量的来源之地。我是你的剑,在你心中,你的心神与我的性灵共会,具成一魄,而独立出一个天地间只体现我们自己意志的小宇宙。这个小宇宙是你我共生的世界——血之宇宙。你不是‘怎么到这的’,而是性灵的归还,你回到了你心灵的最深处!” 凄凉听着似乎懂了,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四下,问:“为何我们的小宇宙是血色的呀,又如此的诡异!”那面容空中说道:“因为我们的心在滴血,我们的心上刻满了伤痕。之所以如此的诡异,是因为我们心中都有太多的恨,我们伤悲,我们哀怨,各种情触互又纠缠,结成怨息,往复冲荡,纷繁乱杂,以至于连我们自己也弄不清什么是什么了,所以才呈现出了这般的迷异!” 八百侍卫淌下的血已没过脚面,七千豪雄的血淌尽之时,已深至膝前,三万御林军的血泛滥开来,涌及腰身,淹了整整半条街。二十万铁骑,就涉着这齐腰深的血河,继续往前! 凄凉就立伫原地,进也未进,退也未退,只是位置一直的在升高。脚下踏着的不是轻风也不是浮云,而是尸骸骨肉。弑心之剑光影寒闪,周边三丈近前之人俱都难留全尸。骨肉堆起十丈,俨然成山。 他不曾推倒智侯府的半堵墙,或是踢翻一扇门,侯府的门墙已经都让豪侠义士们的激情冲断撞翻了。无论昔日的雕梁画栋,抑或顶绣的玉瓦,藏娇的金屋,今时踏在御林健儿的脚下,与灰土碎木无异。 待至从城外两座大营赶赴来的二十万铁骑到时,脚下踏着的只有血与肉而已,甚至看不到一具像样的尸首! 杀了整整一夜,尸山一座接着一座,血河一条连着一条,可执迷不悟的人一个比一个痴狂,这令已然忘情的凄凉愈加难以自制,对世人的痛恨愈加深重。 皇城动乱,驻守在附近州郡的军兵、民团纷纷勤王而来,涌入四门就地集结,一时间城中军兵以满为患,摩肩擦踵。与大营铁骑合为一处,为数超过四十万,还有数以十万计的援军正从八方围来。当朝天子立身高处,看着三万御林军就那么“哧啦哧啦”的被报销完毕,瞪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被诸位夫人拖到这里的欢乐子的面上表情与他更是绝致无二,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下没一点感觉,整个人都僵直了。 凄凉任由心下的不满恣意的渲泄,在怨恨之情的摧生下,化变成形,从他身后旋涡的空洞里爬了出来,浑身淌着粘稠的血液,把无以数计的触手探往人间。山堆一样的头颅之上,一颗大到山头一样的眼睛突出额前。嗅到血的气味怪异的目里立时泛起了渴切的**,兴奋已极,张开了巨蟒一样贪婪的大口,足以吞下半个皇城,生在嘴两边的獠牙伸出,看看都有几十丈长。 仰天嘶啸,嗓门大开,低头之际,吐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从尸山上滚下摔散开后,只见一群面目可憎的邪灵从里蹦了出来,怪叫着迎面冲进了杀奔上来的热血勇士堆中。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人见过,异世的来客,带着数百年前的诅咒,开始了对世人的惩罚。 传说中被众神封印的血兽,拥有灭世的力量,在异世的次元空间因为禁止的力量,被永久的幽囚。这刻,却不知在怎样的力量召唤之下,又将重生于世! 它所失去的自由光阴何止几千年,充斥在它不知有多大的体躯之里的愤怒,想必也不会少过凄凉胸怀间的不满,一旦渲泄开来,所要毁灭的恐怕可就不值整个皇城了。 杀不死的邪灵在受到攻击之后,变得更加残忍,撒烂人的身体轻易的就像撕烂一片纸。而它们的生就原本不过是血兽的一口浓痰而已。在圣贤和神明的脚下,也只如同垃圾,但对于出生于此世的人来说,凶险的就像盯上才蹒跚学步的小鸡的饿狼,不是能够单凭一己之力可以对抗的敌人。 它们的动作快得不容人想象,只要钻进人的怀里,它们血肉粘连的肢体马上就会勒进那人肉里,呲出尖牙照头就啃,贪婪的咀嚼着生命之息尚在跳动着的血肉,任由骨髓和脑浆溅出嘴外。每一个的面目尽不相同,只是可怖程度都一样的令人觉得连灵魂都在颤抖。 凄凉徘徊在血宙里,觉得无比的痛苦,过去的千百种记忆,又历历呈现在眼前,与风流的初识,与多愁的相伴,同途路上,欢笑几多,现如今都已不寻。怅望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住里面的情楚,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弑心之剑的灵光从长天逝却,忽又化聚在他面前,仍是那副面孔,问道:“你要到那里去?”凄凉头也不回的说:“我要回去,这里充满了伤逝之情,令我难以呼吸。” 听了他的话,灵光复又闪动,落射在他身前,重新幻起,化作一个人形,说道:“你已没有了回头的路,这里的气息固然哀悲了些,可你出了这里,等待着你的除了无尽的痛苦之外,就只有撕心裂肺的无奈而已。你已被世人所遗弃,被仇恨着并被追杀着。可以说你在世间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身形挪开,下面的世界立时映现在他的眼前,尸积如山,满地的肚肠横流,整个一座皇城都浸在了血里,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还有数不清的仍抵死往尸山上爬,挥舞着刀剑,嘶声呼号,怒不可遏,悲壮之气,充塞天地,场面惨烈无比。 入目这些,揪得凄凉心下一阵绞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阵冷过后,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畅亮,风虽然依旧在刮,雨虽然是夹着血花在飞,影象却已不在模糊,他看得真真切切,整个人完全从恍惚的幻境中醒来,理智也亦开始恢复。 随着灵魂的深度觉醒和理智的渐渐恢复,凄凉已由当初肆意逞凶的狂徒,蜕生为拥有异世之力的真正强者。他心中念想略变,天上的云光已经开始离散。举目望了望眼前这现实的世界,内心之里呈现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嘴角边卷起缕笑意,身后转动着的星云淡然褪去,空间之门随之断裂,仍未完全把身子挤进此世的血兽又坠回到了无限深的次元空间之里。良久之后,仍然能够听到它那愤怒的、充满怨恨的咆哮之声,就这样被驱逐,肯定是极其的不甘心。 只一个眼神,那些仍在尽情杀戮的来自异世界的难以数计的邪灵们,瞬间焦枯,燃起诡异的幽暗之火,片刻之间烧成了灰烬化为乌有。 神之临世 凄凉闪开舞到身前的枪刺飞矛,扫望了一眼那些接近颠狂的军兵,充满不屑,收起长剑,飘身而起,长衫抖动在烈烈风中,一种莫测的气息油然荡开,围拢到近前几丈的数千军兵,“哗”的一声,倒飞出去,往后被远远的抛到了尸山之下。他本立身在尸山的最高处,现在飘飞起来,身外笼罩着一种裂人心魄的气息,使人难以靠近到他身前十丈之处。 居高临下,俯瞰于世,面上表情极为恬静,仿佛临世的神般洒月兑自如。说话的声音,也充满了难以表述的威严之态,穿透了一切的性灵,远隔在千丈之外的欢乐子在乱军喊杀中也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如刻。 “欢乐子哟,你可知道如此之多的无辜之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最终之原因,仅仅就是因为你的懦弱呢!” 听到他的讥诮,欢乐子才从良久的惊骇之中缓过神来,此时二十万铁骑已经沦亡殆尽,后来赶赴的军兵也填进去了大半,连绵的尸山逶迤数里,峰峦起伏,串连的血河聚成湖泊,浪花翻卷。整座王都已面目全非,城垣残破,楼墙坍塌,街倾巷埋,支离破碎,使人不忍相望。 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是啊,都是我的错。”一睁开眼,意气顿长,指着飘身空际的凄凉说道:“你要杀的人是我,这么多无辜之士却因此而死,你纵然残忍了些,可错仍是在我,我本该只身与你一战。你停手吧!”振臂高呼:“城中三军听令,即刻收兵,退出皇城,休要再往前厮杀!” 然而,却没有人退却,相反,军兵的斗志更加激昂,面对着这个如同死神样的人,没有人肯退却,他们的意志无比坚定,就是一定要诛灭他,那怕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高呼着,重整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成批成批的往前冲击,怒如奔流。即便经历过了邪灵之厄,那也不足以使他们动摇最初的信仰。 置身于死亡的世界,死亡就在跟前,目睹过了太多的死亡,于是死亡也不在可怕。没过几刻时间,丧亡在邪灵爪牙之下的军兵已过十数万。死去的人支离破碎,尸骨不全,活着的人也忘却了伤悲,甚至于恐惧也连同对同袍们的痛惜一起丢失在了这死亡充斥的世界里。他们狂呼着似已颠狂,举着刀枪冲向死神所据守的尸之山峰的最顶端。一个个手舞足蹈,明明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自我,像当初儿凄凉那般的痴狂,还喊着要维护人间正义,灭除邪恶杀死此刻已然明透的如同秋水那般清澈的凄凉。 看着他们的奋勇进取,凄凉笑了,笑得非常舒心。 有谁见过恶魔的笑容? 恶魔,这个让人避讳莫深的字眼,叫人听见,无不胆颤心惊,知道它残暴凶狠,之对于它的生就,几乎无人顾问。 那么他又是因何而诞生的呢? 恶魔临世,大地一片喧腾,众生惊恐愤怒,因为他要用鲜血来清洗大地。 神明临世,大地也一片喧腾,众生欣慰欢悦,因为他会用大爱涤荡邪恶。 可是世人那里真就明白了神的心意。看着大地之上满布着的邪恶,他真的就会像世人期许的那样,流下痛惜的泪后而使光明普降? 怎么就知道他涤荡邪恶的方法不是用犯罪者的鲜血来清洗的呢? 不正是由邪恶生养了恶魔吗? 邪恶不正是由于人性的腐朽而滋生出来的吗? 要说罪过啊,就在人类本身呢! 恶魔的临世,也说不定正是神明降下的意旨呢,惩罚罪犯,不正是防范犯罪发生的常用手段吗? 对于血气冲进脑门的勇士来说,欢乐子的命今完全等同于过耳的秋风,闻也未闻,只管自己往前冲。 都到了这个份上,欢乐子知道是唤不回来,长啸了声,跃下高台,投身滚滚的洪流中,大声呼喊着奔向凄凉。他的妻子们没再拦他,只是默默的注望着他,每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继承了先世的圣贤们意志的我,此刻有很多重要的事得去完成。跟你在这里纠缠,实在是一种时间上的浪费。”凄凉瞧着涉身血河之里拼命往这边赶来的欢乐子,用一种甚是大度的语音说道:“不过因为宿怨未了的关系,仍然有些和你瓜葛不断心情不爽的感觉。我想,这刻的你若不和我做个了断,心中会更加的不爽。做为对你的眷顾,吾将在此多做逗留,以偿汝之心愿。” 说着,飞身下来,挟着王者归来的气势迎向欢乐子。朗声大笑中,所经行之处的路道两旁,军兵离散,凌空飞扬,被抛得满天都是,好似天女正在散花呢。从觉悟的那刻起,已没再断送过一个人的性命,不是不忍心,多半是觉得有些太不屑吧。 亦柔把袖轻展,素手扬间,“情丝”飞旋,灵光闪处,正在欢乐子的胸间,缠绵绕紧,织成一套战衣,护住了他的每一寸体肤。欢乐子感受到妻子的温存,不禁回头相望。与他四目相对时,亦柔只是点了点头。 值时,玉凤夫人举起了剑,剑光如射,直入中天,长生如电,纵在云端,精光魄化,照彻寰宇。欢乐子感慰到爱人的心,也把手中的多情环抛了出去,十丈高空,自旋而飞,光魄敛起长生之剑的流影,形成两个光圈,错交相扣。 月精之轮只是一弯半月,魄光绕起,环在欢愉的身外,流光如银,皎华清丽,拔尘而起,合化为一,成为一轮满月,籍着长生之剑的玄息把多情之环的真灵纳入神念之中,于是两道光圈就绕在月外,缠着剑的隐锋,游弋在欢乐子身旁,化成一颗闪亮的明珠,为他照路。 欢乐子托它在手心,泪自垂落。 “情丝”系在亦柔的心上,她是在用心来遮护自己啊,自己每被击中一下,她的心就伤一次。而长生之剑又连着飞凤的命脉,剑不会折,她人怕承受不来弑心之剑的劈斩。欢愉用身与魂成就了月精之轮的圆满之力,一颗明珠聚和了两个生命的光魄,一旦不抵弑心之锋,二人香魂只有依着缠绵的情丝和亦柔一起化归到灵界。 “长生在天,碧玉沉海,月精瑰华,多情相环。离别之端,钩在一线,情丝绕处,泪如雨下。长夜更寂,残焰一釭,要得光发,血亦相加!” 当初之把欢乐子拖回来,只是想他不被伤害,怎曾想到对夫君的这一点怜惜,竞至造成如此惨烈的灾难,使几十万人为之尸骨不全。 水灵儿呆呆的站着,怔怔的望着眼前翻动着的血光,心绪涌动,低下头来,珠泪盈落,有一颗挂在她手中的刀上,刀声凄凄,郁郁而震,泪之敛处,玉染其色,深深一泓清碧,清如流泉,碧如海蓝,转盼之间铺展千倾,长天亦因而易色,眼下血气一时泯没如无,不闻半点腥膻。 当世“七珍”已有五件把灵神展出,真魄归入幻境。见状,凄凉倒是来了兴致,拍着手很有些赞赏的意味,连声夸奖:“哟哟哟,还真是不一般的宝贝呢!”一顿之后,又说:“只是和弑心之剑比拼,仅是聚合起这五件神兵之力,很难相与争锋哦!”说着,抖出长剑挑起一缕浅红之痕,抛洒开来,只见血气飘散,分向四边,百种缱绻随之怒情盛放,寄如望帝不甘之心,化作杜宇啼出的难尽之血,染得千里碧水红透一半。展目望间,大河滔滔,滚滚浪潮,随着他袖风的招展,如狂如怒,卷起千堆血! 一个站在海的边际,一个站在血的浪头,对面相望。欢乐子终于知道轻语侮人的后果,十分感伤的说:“你只为了当初我不经意的几句不恭言语刺痛了你的心,就把一生不遇的悲哀,迁怒于我,我悔恨之极!” 凄凉问道:“汝今因何而悔恨,悔恨什么?悔恨当初不该侮辱于吾,还是悔恨当初没有屈尊下驾把吾身杀了,杀掉吾身这个你认为没有资格死在汝之手下的无用之人?” 欢乐子低眉道:“不,我悔恨当初自己太浅薄了,不懂得去尊重别人。即便是一个残废的乞丐,或是一个埋在荒冢里的先亡人,都应该被尊重,因为他们活着,生命存在过。生命本该被尊重,不是吗?” 凄凉面上笑意不减反增,眼中色彩更见不屑,叹道:“原本以为你觉悟了呢,谁知道只长了这点见识。还好,总算是在长进。汝多言语,是想让吾身因此也作忏悔吗?” 听问,欢乐子盯着他的眼睛说:“难道你不该忏悔吗?你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凄凉瞟了一眼下面,哼道:“真是个可笑的提议。生于此世之人,灵魂多半已被流毒所沾染,那些个痴心疯狂如同争穴蝼蚁的家伙,就是此类中人的典型代表,早已是邪恶的寄生体。余之长刃,戮其形体乃为渡其灵魂,使之早月兑苦海,去往极乐。你只拘于形体的存亡与否,实在是有够目光短浅的。余之看来,你之与他们并无殊二,执迷程度似是更甚,天生的下流胚子,果然就算是得到了神器之力的庇佑和圣灵之光的洗涤,也仍然难以有所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呢。” 欢乐子听着,知道他的心已难再用言语来打断,长出口气,平复好有些激动的心绪,准备决死一战。碧海明天,路已不需再照,遂把“明珠”托在手间,意念稍动,其形立变,光影掠闪,在手之中成就了一柄长刀。刀光映入目里,面色立时寒如玄铁。大喝了一声,迎着他的眉心劈下:“即是如此,那就亮出你的剑吧。本郡倒要看看,你这个口口声声,自诩为圣贤的人,所使用的到底是那种力量,神明的还是恶魔的!” 凄凉笑道:“汝早些如此勇敢的站出来,你所在意的那些个你认为是很无辜的人,就不必死的如此惨烈了。不过终究还是要死的,只是迟早而已,因为他们的罪行已入吾目,而且难以被原凉。”纵剑而起,迎击上前。 看起来这是一场很公平的决斗,事实上并非如此,在欢乐子的身后,有六个女人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全身心的投入了他的战斗之中。而凄凉仍只是一人一剑而已。所以他内心的哀怨并未因为心绪的平复曾有过削减,反倒是在胸怀之间冲荡得愈加猛烈。他痛恨欢乐子,就是因为这些美人把芳心毫无保留的全托付给了他这样一个无赖一样的人,她们越是甘心情愿的为欢乐子付出,他就愈加的痛恨欢乐子。暗暗的咬牙切齿,诅咒他一生不得安宁,其后百年不幸,九世沦落难得好报。心下怨气越深,弑心之剑的锋芒越利,只杀得流风回旋,飞云散乱。 觉察到自己内心这些情绪的波动,凄凉很有些在意,皱了皱眉头,对欢乐子说:“余之心中,因你之恨,生发不绝,使吾心潮起伏,难以静绝。看来余之心念仍掺着杂欲,未得开解出最终之觉悟的奥义。想不了结与你的世情纠缠也还不行呢!” 曾几何时,欢乐子也认为自己是老天的宠儿,真正的幸运之星,怀着不可一世的心情做了好多事,并以此为骄傲。然而,此刻无论如何也寻不出这殊荣里的半点优越,手中的刀不可谓不利,只是勉尽全力也挡不住弑心之剑的寸许锋芒,在它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里,无力的就像一片飘离枝头的叶儿…… 弑心之剑的锋芒本是无坚不摧,几番劈斩落到亦柔编织的情丝之甲上,始终切割不断,若不然便有十个欢乐子也已经饮恨血海之畔。给人感觉,二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对手,凄凉太强了些,欢乐子又太弱了些。 情丝之长,何止千里,情丝之柔,正如女儿们牵慈的心肠,端的又坚韧无比,无形也无质,只有一种感念系在心底,把所爱之人所该承受到的打击转至自己的心上,一刀一剑,真真切切。至于被弑心之剑击中过多少次,欢乐子记不得了。美人站在风前凝望,清影修长,颜容仍如先前,平静而又甜美,额旁,眉畔,嘴角,唇边,无处不洋溢着幸福的温情。 与她并肩共相守望的玉稹郡主,则是一脸的清冷,映着她手中离别钩的艳光,显得非常凄切。她在想离别之钩是为何而成就,是为制造离别,还是为守望相守,莫不然这“离别”,就是与命运共相依存着的? 性情向来焦燥的剑聆公主再也等不下去了,她不能眼见着夫君在死亡边缘挣扎,也不忍望着情同手足的好姐妹心一点点的碎去,终至神灭而无动于衷,奋力举起九光釭,咬破手指,把血甩进盏中,一缕焰火“篷”的跃起,灵光直照,彻入中天几十丈,九色相渲,染得长空如描锦锈,灿然灼目,使人叹为观止。 七兮之歌 “九光釭”又名“神龙盏”,乃皇室第一奇珍,釭火点燃,须得以血相引,灵光化聚,龙神飞升,九魄并具,神异无比。血河翻涌,决荡千里,沉沉碧海,已渐被染红,欢乐子也退至绝地,再往后就只有爱人们的胸口相接容。恨声长啸,奋力跃起,扑杀往前,希冀能够创造奇迹。忽见碧海之底,辉华透射,九彩并发,知道剑聆把九光釭的灵力也尽发挥出来。心潮澎湃,脚下怒海翻滔,龙声嘶啸,就在身后九大神龙一同腾跃而起,张牙舞爪,卷着雷电扑向对面凄凉,势不可挡!­; 迎对其势,凄凉冷冷的付之一笑,丢手撇开欢乐子,捉剑斩向他们,九大神龙又待怎样,未及展开其势,已浑然被弑心之剑刮得鳞落大半,腰断身折,又一起沉下海去…… 龙神被毁,釭(gang)火灭熄,剩得一缕青烟飘散。剑聆公主当然不甘心,再次用血把釭火点燃,召出龙魂,龙腾出海未建功业,又被斩落,如是几番,直令她恼羞万分,恨不得把胸膛剖开,将九光釭塞到心窝子里面,使之长照不灭。奈何终是志气难酬。情急之下,甩手把它丢到了脚下血河之里,看它陷落进去,一咬牙关,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往左手腕上用力一划,鲜血立时从脉门喷涌而出,她就干脆的跳到了齐腰深的血河里。 “九光釭”的灵异自有一段痴处,非得皇室一脉的骨血才可引燃它的魂光。剑聆把血沥进血河之中,一河的血流都融进了她的血气,九色之光立时勃发万丈,交相辉映,照彻四野,龙魂嘶啸,从血里腾起,神力倍增。屡番被他挫折,月复中早已怨恨深积,身形展开,巍巍几十丈,现出九首之象,百爪并舞,扑向凄凉,来势之比先前猛上千倍,一副不报仇雪恨,势不罢休的模样。 凄凉之对美人的怜爱胜过对自己生命的关怀,如今美人要沥尽心血为欢乐子赎命,芳魂将殒,本已凝止的心,又绕起缕缕感伤。用高傲的声音,很是寂寞的说道:“如花似玉的美人哟,缘何如此的执迷,或是因为出生为人而沾染上了难以去除的愚顽和痴狂么?为这个蘖生于肮脏之地的下流胚子甘愿抛洒热血,或是因为被世俗的尘雾蒙蔽了双眼,而作出了如此失去理智的动作呢?” 向来骄纵惯了的剑聆公主,最是忍受不了别人的教训,何况是一个以临世之神自居的落魄书生,令她气愤难平,开口就是一通乱骂,一点都不可气:“闭上你的狗嘴,你才是个浑身上下霉变发臭的下流胚子!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茹毛饥血的怪物,只要能让你回到地狱里头去,别说是放点血出来,就是叫姑女乃女乃把心掏出来,你姑女乃女乃我也毫不犹豫!” 如此无礼的言语冲撞,对于个平常的人来说,也很难让自己找出个会不生气的理由来。再看凄凉,他仿若未闻,面上表情并无丝毫的动荡,只是满目的怜惜变得更加哀伤:“痴迷的人哦,因为你容颜的美丽,像那盛开的花朵,使余之心中充满怜爱之情。只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变换,吾不得不掩藏起这与生俱有的慈悲心肠。作为对汝及与汝一同将逝的如花美眷,试遣余衷,谨此‘七兮之歌’,以为祭奠,算作对汝等的致挽和悼念。如此,余之心中也好无憾。” 抬起手来,轻叩长剑之衽,节拍声里,盘桓在他胸间的那缕顾惜之情绕着潜藏在他内心最深之处的那份情感,牵连成曲,经由唱出,倍感其殇:“青山隐隐兮绿水长长,深情款款兮别情依依,我心哀哀兮此恨绵绵;芳魂悠悠兮一去渺渺,佳人怎寻兮旧梦沉沉,我心含悲兮泪自涟涟,我心含悲兮泪自涟涟!”声声如诉,摧人肝肠。如此三番,哀莫能言。 他的音声之中寄宿着的情思啊,如是破碎了的梦,仿佛几千年不曾有过动摇的守望,到了最后仍幻作一无是处的空。一种能把灵魂生生辗碎的沉重,夹在其中,之令闻者心下顿生共鸣之情。前一刻仍把愤怒燃烧成痴狂的几十万军兵,不由自主的止住了脚步,心中恨意也无由的化变成了凄切满天的哀思,就那样默守原地,顾望之时无不泪垂。 曾记当初,凄凉之试弑心之剑的锋芒,必先落泪,为不幸之人将遭屠戮感到伤悲。就那样挥着泪将四大名门,狼山七寨,九省二十八城,智侯府八百侍卫,七千江湖豪雄,三万御林军合计四万人众杀了个片甲不留。他的泪呀,敢情是要夺人魂命的先提呢! 今已收起眼中之泪,把心冰封,拾回高傲之心,视生命如尘芥,因为不屑而不再杀戮。作此七兮之歌,把顾怜美人之心,表露得尽显无二。莫非也如他的泪般,是夺人魂命的先提,在这歌声之后,也要抛却对那些个如花般娇嫣的人儿们的最后之眷恋和顾惜的心,欲将绝情相摧吗? 果然,长歌声里剑亦飞起,划过他的左手掌心,血色纠缠拧做长练,坠落下去,落入脚下的血浪花里,深海咆哮,浪花分开,波涛之里浮出一个面孔,因此召唤,孤独之灵聚化成形,在暴戮之欲的催生下,以血为身,独立而出本神之灵,迎战九首龙神,目放电光,呼声雷震,鼻息成云! 水灵儿泪已将枯,碧海亦渐干涸。别的兵器划在情丝之甲上给亦柔心上留下的伤痕,能够即刻愈合,弑心之剑却是个例外,因为它的意境太哀伤了,充满绝望之情,它之伤人,不是用锋刃,而是用气息,用那撕人心肺、裂人肝脾的哀恸气息,试看一下那堆积成山的尸首,又有那一具不是心碎肝裂,肠断脾烂? 玉稹知道已经和亦柔、剑聆公主作了离别,闭上含泪的眼睛,奋然挺立,举钩而起,值时,两道电光直从天庭扯下,离别相交,**倾动。当世七珍灵神悉数展出,神元合一,魄化魂归,纳入一心。情丝之甲灿然生辉,焕出新彩,锃光闪亮,欢乐子一身上下行头顿改,甲胄坚固,勾带鲜明,只觉体内平空添增了无数的气力,整个体躯轻灵了许多,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充实。长刀举处,化成一柄铁枪,指着凄凉说道:“你觉悟吧,回到你来的地方去作忏悔吧!” 凄凉说道:“吾之重生于世,乃为渡化你们邪恶的心灵,并教导地上的爱与正义。何错之有,要作忏悔?”欢乐子大声叫道:“你杀人如麻,双手沾满血腥,单为泄一己之私愤,陷众生于血海之中,还说没错?救世之主是你这样作的吗?今日,本郡就要以地上的爱与正义之名,灭除你这个魔障!” 闻言,凄凉嗤之以鼻:“冥顽不灵的家伙,只会怨尤别人,殊不知道邪恶寄生的躯体,受不得圣贤之光的照耀,他们的死也正是灵魂得以涤清的唯一途径。余之所为,在汝等愚钝之人看来,或许是丧心病狂,即便是如此,那也是因为你犯下的错,太不可原凉!” 欢乐子道:“你不肯原谅我,我无话可说。而如今整个天下的人不肯宽恕你。既然你不肯忏悔,那么本侯只有送你下地狱了!” 凄凉冷冷的笑道:“汝之愚昧,实非一般,以为有了七珍神元的护恃就能够与弑心之剑的锋芒对抗了吗?汝可知道七珍灵神共会须得以原念之力为牵引,灵力合化,归做神元而具性灵,而这性灵之成就却便是佳人们的芳魂香魄的化归。汝已失去了五个爱你的女人,汝之幸福时光也将从此一去不返呢。呵呵呵呵!” 欢乐子的心痛之处,正在于此,怀中的愤怒在他的笑声中终于迸发出了无尽的仇恨冲出胸膛,火山喷发一样暴虐,听得一声大喝,只见铁枪飞攒,一道玄电直插了过去! 七珍灵光具成一魄,神犀已合入欢乐子的神念之中,共会一心,可以随着他的意愿改换为任何一种兵器,而具神威。凄凉现在真的舒心极了,他的个人目的已经达到,欢乐子家破人亡,友朋丧尽,爱侣分飞,痛苦万分,生不如死。冷峻的面上轻浮而笑,立伫在血煞的额上,弑心之剑从容撩拔,应对着欢乐子怒如江翻河倾般的狂攻猛打,方寸不动半分。弑心之剑破穿不了情丝之甲,七珍神元也难伤得他分毫。欢乐子试遍了能在意象中成就的所有兵器,都无济于事,什么金锏蛇矛,什么巨斧大越,什么钢叉画戟,自不用说,更有许多奇门兵器连自己都叫不上名来,而在别人哪,恐怕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凄凉的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尽的仇恨所包围着,无时无刻不在冲突决荡。欢乐子每一次的攻击都似与奔雷相争,攻到他身外几尺远处是再也寸许难进。始才知道一个被怨怒充斥的灵魂是多么的不可臆测,难以抗衡! 那来的这么大的仇恨呢,会使得他如此的怨怒深沉,连天下最精锐的,有着神话传说的兵器都难以穿透。自己真的就那么罪大恶极,让人难以原谅?欢乐子怎么也想不通,反省吾身,固然有些自私,或许也有些贪,但也并不是私欲熏心,贪得无厌啊。所得都是用付出换回来的。金银本是身外之物,不足以论。美人的心委实是拿自己的心换回来的呀!虽然说是惯用了一些骗欺的小伎俩,可爱本身就是自私的呀,谁不想身边多有几个漂亮的妹妹陪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就招致了他凄凉如此大的激愤。 没错,富翁惯来是有些薄视穷人的心态,正好象是穷人们都向往得到富足的生活一样自然。自己是富翁,有一点富翁的小情绪,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他没有错,可凄凉有错吗?凄凉也没有错呀!穷人的妒富心理也正如他们向往富足的心情那般自然。 既然都没有错,为何事情的开端是这样一个巨大的灾害? 那该怪谁呢?怪书生凄凉的肚月复太窄,不能容物吗?是为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也是该有情有感有自己的情绪呀。因为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起恨生怨,难道不应该吗? 为什么富豪可以巧夺,穷人就不能索偿?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生命中已无可再眷顾的东西,那阔海空天除了徒增伤悲之外,莫非还能生得出几许安慰不成? 凄凉不是圣人,比不得贤者,之在于此世也容不得圣人与贤者的存在,此世之中充满了罪恶,除了虚伪奸诈,就是贪婪自私,纯洁被埋葬在坟墓之中,谎谩却置在神圣的殿堂顶受膜拜。所以至到此时,凄凉仍然觉得自己是对的,世风的清白正该用鲜血来洗涤。 这将是一场关乎明日世界走向的终极对抗。凄凉已然决定要把此世颠覆,灭除所有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他要把人世重建,把生命重塑,建立起一个绝对纯真的世界,没有人知道贪婪,不会欺诈,没有尊卑,更不会有贫富,甚至连得失都不会有。想象有多好就有多好。要实现这一目标,首先得要消灭黑暗的旧势力。欢乐子就是这势力的代表,只要灭除了他,旧世界就将崩溃,把罪恶埋葬。由是凄凉又开始了那近乎疯狂的攻击,他恨欢乐子,更恨这个世界! 这一场战争,已不是最初的复仇之战,对抗的双方都以正义之名为这世界的明天奋斗,一个要改变,一个要守护,依据双方怀着的根本意愿,称诸为一次新的圣战,倒也很名副其实。 无可否认,这是一个道德沦丧的时代,人类智慧在创造文明的时候,也在组建着罪恶,人类智慧正是罪恶的源泉。人类文明的结晶该是什么呢,横流的物欲,还是纸醉金迷的繁华?生命在进步,文明却在变质,真不知道智慧的积累,这一历程是可喜的进步,还是可悲的堕落。如果那是进步,宁可不要,如果那是堕落,就该阻止。灭除生命,灭除智慧,无疑就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凄凉甚至有些为自己的睿智而沾沾自喜。欢乐子读到他的心境,几乎疯了,大声喊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凄凉平静的答道:“这个世界已不在适合人们生活,这个时代的人类的生命,也已不在适合延续下去。吾要重塑世界,重塑人性,建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一个绝对纯真的时代,不在会有任何丑恶的现象的出现,贪婪与出卖,欺诈和虚妄都将深埋,永无出头之日。” 故人来寻 现今的剑筑只有靠两位傲夫人当家作主了。 一位傲老夫人,一位傲少夫人。傲少夫人就是傲绝的妻子,飘零的师妹,“飞天仙子”剑舞。 傲老夫人便是傲绝的母亲,傲老庄主的妻子,“火凤凰”雷婷。 落叶归根,狐死首丘。傲绝怀着一颗歉疚之心,用不死的信念支撑着伤残之躯,终于回到了家。坠马门边,虽是有憾,总算无恨了。 剑筑的低调举武林尽知,庄中之人的情绪低调之程度,已然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出奔半年有多的少主回来了,庄里没有一丝攘动;他死了,庄里依旧没有一丝攘动。莫说哭天抹泪的悲戚之声,连缕低低的幽怨之泣,也很难听闻得到。匆匆铺设好灵堂,把亡故之人停放妥当,门楼上挂上孝缦,在檐前、屋角和走道两旁,缀起八角的小吊笼灯,微微寒芒,凄凄的透出些哀光,所有悲意也仅是如此而已。 剑舞醒来的时侯,安然的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看她醒来,守在床边的傲老夫人才终于放下心来,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我的儿,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剑舞望着她,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 傲老夫人叹了口气,安慰她说:“我的儿,你好好躺着,这仇为母一定会报的!” 剑舞的泪更加肆虐,拉着她手说:“他是伤在魔兵赤焰之下,爹也是。” 傲老夫人低下了头:“娘知道你心里苦,让你一个人误会你飘零大哥这么久,为娘心里也很愧疚。相信为娘,为娘一定会还他个公道!” 看她面上神情,听着话语,分明她也早已知道真相,只是没告诉自己而已。本想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在当时告诉自己。念及新丧的夫君,又把话语咽了回去,什么也没再多说,闭上眼睛,只默默的使劲流泪。傲老夫人见这光景,知道多说无益,拍了拍她手就起了身来,默默的退出房间。 是夜,天外风清,云边月冷。 大院里没有一个人走动。 风前,小八角灯轻轻的摇。 傲老夫人来到前堂,一个人守在儿子的身边,静静的等待。 夜已深,月已斜。 一阵细风,掠过厅前,几片落叶,随之飞翻。 有人击节作歌,长天辽阔,星空一抹,万里荒寒。 “旧事卷尽,拭却怀中血如泪。去岁相思,仍作去年灰。 拾路重来,灯前事仿非。怎相随?昨夜秋风,吹往何处归。” 歌声起处,人影恍惚,一个身形若明若暗,徘徊门边,似是异世的亡魂,游离在此。怅望厅中,往复良久,未曾驻足。 “旧事卷尽,拭却怀中血如泪。去岁相思,仍作去年灰。 拾路重来,灯前事仿非。怎相随?昨日秋风,吹往何处归。” 傲老夫人望着儿子的遗灵,平静的像是一个看着婴儿入睡的母亲,没有悲伤不说,反而映显出几许幸福的笑意。抚着他的脸,心里在想:“再像你的父亲一点该有多好啊!” 听到这歌声,笑容立时凝止,收回那美好的回忆,目光转向门边,迎对来人。 一看到她的容颜,门外那人触电似的呆住了,眼里闪着欣然的泪光:“婷儿,真的是你吗?” “是我,”傲老夫人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是我,‘火凤凰’雷婷。赤焰尊者,别来无恙?” 那人苦笑了声,低下头来。 “你老了。”傲老夫人在他面前丈把远处,停住了脚步。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目光怔怔的:“是的,我老了。而你,仍然和二十二年前一样美丽,一样令人心动神移,令人痴迷不已。” 他的确老了,鬓边霜染,老须斑然。痴痴的望着傲老夫人,缅怀往昔,云烟旧事,固然无奈了些,却也有许多幸福。思到动情之处,苍老的面上也展现出几缕温柔的笑意,有点像是在梦游了。 “你知道吗,婷儿,这么多年来我无一刻不思念着你。梦中醒来,犹自呼唤着你的名字,往往泪沾半边枕。”望着傲老夫人,目里的爱恋比之当年,更加的热烈:“你知道吗,可曾听到了我的心声,感觉到了我的心跳?” 傲老夫人何曾真老,四十才又多度二载春秋而已。提起“火凤凰”这个名号,在江湖中少有人没有听闻过。二十二年前,喧妍芳华盖尽天下名花,令无数英雄痴迷成狂。她的“凤血之刀”,也是当今驰绝天下的名器,独具其神,握在手中,不见其形,只见火凰之灵。 才刚十岁的时侯,傲老庄主,也就是傲绝的父亲,已经钟意了这个比自己还大二岁的女孩,发誓要为她铸造一柄神兵,历时七年,费尽周折,苦心不负,终于成就了这刻着他最深爱意的“凤血之刀”。 遥想当日,自己也才十二岁,那日随父亲来到剑筑,求祭神兵。只因为听他说喜欢自己,就很不屑给他说:“你若真喜欢我,就自己动手,凭着真心给我铸造一柄与世无双的兵器,而且终其一生,只能为我一人所用。如果你能够做到,我就嫁给你!” 本是童稚之言,随口说说,他就牢记在心,并以如此少小之年纪,奋发进取,七年之间,历尽艰难,在自己的情感最为失落的时候,将之捧到自己的面前。如此,又怎的会不因之而感动呢?念及这里,泪已将流。 凤血之刀的神异,不但可以与主人的心灵融通,还是一个不老的传说。心若在,情就在,没有不老的红颜,却有不朽的爱情。而那刀就是最美爱情的呈露,它是不老的,所以雷婷也不会老了,因为这刀已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赤焰尊者并不能明白这些,他深爱着雷婷,二十年如一日,却不懂她的心。她现在流着的眼泪,已是对二人当年之情的最后祭奠,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打从你决定遵从父命,接过赤焰之剑,成为千杀门首席第一杀手开始,我已将你这个人,从我心里抠了出去。我现在所知道的只有四年之前,你杀了深爱着我的丈夫,又在四年之后的今天,把我唯一的儿子也害死了。” “你的丈夫?”赤焰尊者笑了:“你是说那个把孩提时代玩笑当真,埋头苦干七年,为你铸成专属神兵的木瓜小子吗?”目光闪动,忽然之间又充满了仇恨:“你说他是你的丈夫?” 雷婷看着他因为恼怒而扭曲的脸,没有说话。 “你说他是你的丈夫?”反复的问着同样一个问题,因为不愿承认那个唯一的答案,又非得要去面对这个问题。越是这样,越是令他狂燥不安,血脉贲张,脸也涨得通红,眸子里火焰扑腾,气息难平:“你说他是你的丈夫!”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说他是你的丈夫?”直笑得热泪盈眶,前俯后仰:“你说那个剑术修为低级,连我一招也接不了的窝囊废傲孤,是你的丈夫?” 雷婷泪痕渐干,目光变得有些发冷,点了点头:“对,我的丈夫就是他,那个可爱的小木瓜,那个几乎不会使剑的铸剑师。” 赤焰尊者的笑容渐渐的凝滞了,瞪着眼睛咆哮起来:“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他不是你的丈夫,他是强盗,他是土匪,他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我恨他!” 之对于他的暴怒,雷婷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淡淡的说:“我的丈夫傲孤,性情温柔,不曾与人争抢过什么。是你当年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选择了赤焰之剑,继承家族之志,肆逞魔兵之凶。我因凤血之心真诚而感动,决定下嫁于他,践行少时承诺。各有归宿,本是结局圆满。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要一再苦苦相逼?” “不,”赤焰尊者全身发颤,竭斯底里:“不是的,你爱的人明明是我,不是他。他是个窃贼,他趁你心迷茫之时,偷走了你对我的爱。他不是你的丈夫,你应该是我的妻子才对。”奋力的争辩着说:“我做这些是对他的惩罚,你不应该为这个阻碍我们相爱的坏人,怨恨我仇视我。说不定正是他从中作梗,当年我们才会爱的那么辛苦。到了最后,你不是迫不得已的嫁给了他吗?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那个坏蛋从中使坏,才使你我天各一方,二十二间不得相见。” 雷婷相信他的脑袋已经被赤焰的毒火烧坏了,实在不愿和他因这个问题,纠缠个没完。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他知道。整理好心绪,很平和的跟他说:“四年之前,你夜闯剑池,掳剑不说还杀人灭口。我一眼就认出了我夫胸上之伤,是遭魔兵所噬。当时,我很难过,欲哭无泪。仅存一息的木瓜小子却让我不要寻你报仇,说这样会使我更难过。还告诉了我一个我认为,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我当时才完完全全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也是从那刻开始,我也完完全全的认可了他这个丈夫。你相信吗,结成夫妻十八年,他没碰过我的身子一次。” 赤焰尊者当然不肯相信,眼睛瞪得几乎要迸将出来:“我不相信,那个卑鄙小人,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就是想要得到你。怎么可能会留着你的清白,要不傲绝那个小杂种怎么会出——” 说到这里,忽然噎住了,想到那件事后,再也说不下去了。目光望向门里的雷婷,摇着头不肯面对那个真相:“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个小子长的那一点也不像我,分明就是,就是,”看到眼前不远躺着的傲绝的脸,这脸跟傲孤也无一分相似,就是和雷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由是又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推月兑:“看,他就跟你像。”挤出了点笑容,心里使劲的告诉自己,这孩子跟自己没一点关系,是百分之百的傲氏血脉。 看他那表情,雷婷满目不屑:“这都不在重要了,现如今我只认为这个孩子是我和他的亲骨肉。你杀了我的丈夫,和我们的儿子,傲家差不多也算绝后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赤焰尊者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他们的死也令我很无奈。我并不想染指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只想你回到我的身边。” 雷婷反问了一句:“让我陪伴在杀我夫君、弑我亲子的仇人身边吗?” 赤焰尊者又恼了:“傲孤不是你的丈夫,凡是傲家的人都得死!” 雷婷又问:“连我的儿子也一样?” 赤焰尊者怔了怔,咬着牙说:“凡是身具傲氏骨血的人都得死。” 语气虽然很是强硬,可眼神已忍不住往傲绝静谧的面上瞟去,闪烁不安,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雷婷叹了口气,说:“傲氏已经三代单传,傲孤父子也已经死了,傲氏一脉已经断绝,你心中的仇恨也该消解了吧!” 赤焰尊者摇了摇头:“不,傲家还没有绝后,你儿子不是已经有了遗月复之子吗?这个孩子也一定得死!” 稍迟片刻,看了看雷婷又说:“纵算傲氏的血脉已经完全断绝,那剑筑之中也还有人吧,这些人也是已经被列入了死者名单的。” 雷婷总算知道夫君之言不假了,这赤焰之剑的凶险程度,比之弑心之剑简直不向上下,都能令持有者心智俱丧,成为它们的傀儡,最终沦为杀戮工具。绝望的问:“究竟要怎样,你才肯罢手?”­; 凤血之刀 赤焰尊者低头想了一回,最后对她说:“只要你肯回到我的身边,除了赤焰之剑,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雷婷说:“如果我说不呢?”­; 赤焰尊者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下:“那么他们只有死。傲孤的孙子和剑筑所有的人!”­; 雷婷低下了头:“或许会有另外的一个解决方法,我既不用与仇人相伴,其它的人也不用担心会遭杀害。十八年后,剑筑也可再度复兴。”­;; 赤焰尊者摇了摇头:“相信我,你想象出来的那种好办法,不可能会有助于解决这件事。”­;; 雷婷抬头看着他,目光一动不动的问:“如果你死了,这一切问题便可全部解决,不是吗?”­;; 赤焰尊者怔住了:“你说让我死?”­;; 雷婷点了点头:“是的,我要杀死你。”­;; 缓缓抬起手来,手中光影浮动,一把血色长刃渐渐呈露出了它的形貌,纠缠着缕缕光焰,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蔓延,一身纯白的素衣,旋即化转成了血之鲜红,如火燃起,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奇异的光焰里。­;; 再看她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经全无,传说中的凤凰浴火重生,此刻火已燃起,刀已涅磐,人也该将重生了。飘起数尺,俯望下面,语声清冷:“收起你的妄想吧,别在作梦了。曾经的所有,因你之爱也好,因你之恨也罢,在这一刻已经烧化成灰。你若仍不觉悟,只会痛苦着死去,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凤血之刀,”赤焰尊者的心彻底的死了,方才知道曾经失去过的她,再也寻不会来了。忽然想哭,只是又哭不出声来,于是他便又笑,笑得热泪盈眶,笑得前俯后仰,笑的一身悲伤。抬眼前来,往着悬空浮立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凤血之刀,凤血之刀!”­;; 那刀分明就是雷婷的心,一缕火焰,一缕血红,一缕燃烧,一缕血痕。­;; 鲜红的血,火一样的刺目,火一样的刀光,也是血一样的刺目。映照着仇恨,从她眼里淌出,垂落过颊,在那苍白的秀面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像是一笔浓彩,勾勒得恰到好处,原本浮立在空际的她,已经风情万种,这样看来,更是添上了许多妖艳之态。­;; 仇是傲老夫人的仇,恨是赤焰尊者的恨,一个疯了一样爱着她的人的恨,仰望着上空,目眦欲裂:“你要杀我,你竞然要杀我?”傻了一样的点着头:“好,好,好,你就动手吧!”举目再看她的脸,那容颜啊,多么的令人牵眷,多么的摇人心旌。又忘了心中的不满,举起手来想要去触碰她下,看一看真不是真的,忘情的问了一句:“婷儿,你是千年修行的妖吗?”­;; 他不忍再看,又低下了头,先前涌动着的愤恨,此刻也冷却了下来。忽然之间,变得十分忧伤:“你要杀我,我绝无言语,可是我不要死在这刀之下。我恨傲孤,凤血之刀,是他一手成就,死在其下,我不甘心!”­;; 雷婷的眼里只有一抹深黑,不见眼白,也分辨不出瞳孔,更看不出来会有情绪的波动,只是眼中血一样的泪仍在流淌,身上的火焰开始收起,在背后燃烧的更加炽烈,两道光羽左右伸展,拍打之中,化转为翅。­;; 听了他的话,伸出手来,舒开握着的拳头,丢下一片羽毛:“这是对你的宽容,也是对我的救赎。只有凤血之刀的锋刃,才能割开包裹着你心灵的黑暗,才能切断魔兵对你灵魂的纠缠。觉悟吧!”­;; 望着那片轻轻落下的羽毛,赤焰尊者忍不住伸开双手,接住了它,捧在胸口边,明明知道那是致命的诱惑,仍然不忍它落到地上,沾上尘埃。凝望良久,暗自嗟叹:“这就是我们曾经一起作过的最美丽的梦啊!”­;; 泪落下来,滴到上面,九彩之羽,忽然点燃,化道火光,冲起几丈,纠缠着无数的怨息,烈烈旋转,绞碎了那个梦,也绞断他的生命了!­;; 接着,一声刀响轻轻掠起,一缕杀机随着凤鸣之声的落逝而隐去,所有的一切都化散了,就像梦一样不可捕捉!­;; 赤焰尊者怔怔的退了一步,双手仍然捧在胸口,胸口处血如泉涌,湿透了他的胸衣,淌满了他捧着的双手之后,又顺着手边,抛洒下地!­;; 他的血似是在沸腾,落到地上,“滋滋”作响,烟气腾腾,升到半空,“轰”的一声,从里炸开,在他的脚下,一团烈火立时窜起几丈!­;; 在这新生的火里,赤焰尊者流下了最后一滴泪:“我死了,并不能代表一切都会结束。剑筑仍然免除不了灭门之厄,傲氏一脉终究要会被断绝!”­;; 话音始落,一声怒吼便又扬起,只听“噌”的声响,一头怪物已从他面前的火里窜将出来,扑到雷婷七尺近前,呜哮如雷!­;; 这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啊,浑身冒着火,头顶尖角,背脊生刺,逆鳞倒生,身高逾丈,龇着尖利的长牙,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呼吼声中,火从嗓门里往外飞翻! “魔兽赤焰!” 雷婷背后双翅轻振,身上之火再次燃起,心意改动,那火竞是如冰一般凝结了起来,形成羽状甲衣,护遍周身,九光流移,绚彩夺目,手中刀魂化聚成形,准备决死一战。 赤焰尊者的血已流尽,在他面上已经寻不到生命的色彩,淡淡的颜容飞灰一样轻渺,走上前几步,拍了拍赤焰之兽:“你无须发怒,能够死在婷儿的刀下,我虽死无恨。”望着雷婷目光闪动,流露出无限深情,说道:“凤血之刀,如是你心,情义牵连。你心有我,杀我之时,也是在割自己的心。我看见了,你的心在滴血,血尽之时,也是你香魂化归之时。既然生时不能共接连理,就死了后做对鬼夫妻吧。我不走远,等你团聚!” 生命之火已将燃尽,当最后一缕光芒在他胸上熄灭,人也仰面倒去。尔后良久,才慢慢的闭上了满目牵眷的眼睛。 赤焰魔兽是赤焰之剑的元灵,竟然能够以这种形态现身出来,着实很令雷婷感到惊讶。瞧它似是听懂了赤焰尊者的话了,真个退了回去,绕着他倒下的躯体,转了几圈。待之气息完全绝尽,确定无望再生之后,如是怀着极深的恨意,仰天嘶吼,怒彻宇中,震得屋瓦抖动。 回转过头,又朝雷婷一阵“嗷嗷”乱叫。 望着已经死去的赤焰尊者,雷婷心下委实揪疼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这个偏执的男人,只是这样的问自己,这二十年来,自己还没能把他忘掉吗? 举起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刀光明灭,最后消散在袖口之畔,顺着手腕,有一滴血落了下来。 静寂凝固了所有的感觉,一小滴血着地的声音,仿佛也如金钟撞响般冲击耳膜。赤焰兽似感触到了什么,抬头望了望空中的雷婷,轻呜了声,又低下了头,用嘴推了推赤焰尊者,再次确实他没醒过来,方肯罢休,掉转过头,跳将出去,卷起道火光,独自去了! 即便灵神能以这种形式出现,它现在仍然不过是一把剑,失去了人的操持,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居然还会发怒和作出留恋之态,这便不在是一柄剑的本元之神那么简单了。名成天下第一魔兵之讳,果然有其神异之处,也难怪当年会使那人如此难以割舍,抛下自己选择了它。 感念之际,收起了火辉之翼,解去羽甲,轻落下地,瞳孔开始渐渐回缩,血之泪痕也隐没而逝,秀面之上又归回了当初净白。整个人恢复常态,只见素衣飘飘,清白如银。迎着门外吹进来的风,长发抖散,倏然如仙。 剑筑处事的低调,一定程度上又与武林隔绝,除了剑祭,一应大小事从不与外界通知。似老庄主的辞世,少庄主的接任,这等大事也风传不到江湖上,况乎一应的婚丧嫁娶之类琐务。今夜之事,除了当事本人,只怕再无一个能够明清就里。多年之后,也必定又是传奇。 平静可以很快恢复,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相信另外一人,又已受命而来,不出三天,必然会再度向剑筑出手。 “我死了,并不代表一切都会解束。剑筑仍然免除不了灭门之厄,傲氏一脉终究要会被断绝。” 雷婷怅望远天,心下记念着赤焰尊者,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沉思良久。低头看了看袖边,又有一缕血痕滑落了下来,适才相信真的也伤了自己的心。思虑顿时惹满襟怀。 儿子故后,庄中无主。儿媳身怀六甲,如何操持事务。赤焰尊者是千杀三尊首席,他之一死,千杀门更是不肯罢休。修为与他不相上下的,光知道的就不下十人,个个歹毒无比。似自己伤在心上的人,无医能治,血一滴接着一滴不停的流,三二日后也将枯尽,如何再来守护剑筑? 剑舞静静的躺着,任眼泪从枕边滑落,湿透双睑,望着帐顶发呆。她想了很多,往事就像一幅活动的话,一幕幕的展现在眼前。总是在万分伤痛的时候,想到师父,那个和霭慈祥的白发老人,想着和师兄一起偎在他膝下时的情景。那种温馨,此刻思来,更加觉得难能可贵。 而如今他们又都在那呢?师父说去海外寻找仙山,已问道多年,苍海冥冥,何处又能传来音讯。 可师兄呢,当日一去,风烟已然沉绝了整整四年,是生是死,犹未可知。那一剑啊,直从他的胸口穿过,血流如注,他一头的长发,只在瞬间飘如雪白。天下人的非议,他都可以置之不理,怎奈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也这样的伤害他,他承受得来吗? 又想到了傲绝,先时的一腔怒火,又无由恨不起来。他纵有许多不是,可爱自己的那颗心仍是真的。如此年纪轻轻就夭亡泉下,难道老天真要绝他傲氏一脉吗?抚了抚月复中的孩儿,梦又转回到了三年之前。三年前她已做过了回母亲。那是她为傲绝生的第一个孩子。只可惜这孩子的福气,比他母亲的福气还要薄,才刚降生于世,不及睁开眼睛望回母亲,即遭劫掠,被人掳走,自此下落不明。是生是死,更是不可得知! 所以她悲伤。 她师兄比她更悲伤,以至于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他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几岁而已。那脸上的苍桑,却已似经受了七十年的风蚀霜侵,岁月刻写在他脸上的不幸,乃是无尽的哀伤。 他久已不在江湖。他叫飘零,字如许。因为还在襁褓之间,双亲已经亡故,他师父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时侯,眼前景象一片凄然。时节又逢晚秋,只见花魂销惨,百草寂寥,感怀在心,就叫他“飘零”了,看着眼前如许的景致,索性就把“如许”二字添在他的名后,权当其字来用。 “飘零如许,如许飘零。” 飘零立身在高高的崖畔,俯瞰谷下。谷中花意衰尽,一径落叶,油然叹道:“又是一个深秋。”目里萧瑟,亦添几许。 在他身边,紧紧的偎着个孩子,三岁来大的模样,抱着他腿,探着身子也往下看,看了良久,没见什么新意,就问他说:“飘零伯伯,你在看什么?”然后仰起脸,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等他的回答。 “我在看秋。”飘零这样回答。举目远眺,荒烟漠漠,风尘久远。只是不肯低头看这孩子。因为这孩子长的太像她了,眼睛、鼻子、眉毛、脸蛋、还有这问人时的语气和等待回答时候眼神,跟她小时侯根本就是一般无二! “秋?”那孩子又嗡声嗡气的问:“秋是谁?” “‘秋是谁?’”童趣若然,饶是飘零满心失落,也为这天真一问逗笑了,于是就很认真的给他作答:“是这,”指着谷底的落花,半掩着径的黄叶和崖畔边沿的枯树说:“是这萧瑟啊!” 那孩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回,又转望向他的脸,目光愣愣的摇了摇头:“我不懂哎!” “你当然不懂了!”后面一个温婉的声音笑着说:“你才这么大,会懂才怪了呢。” 那孩子听到这声音喜不自制,忙转头过来回看,只见个黄衣女子轻步走来,忙的使劲摇飘零的腿:“伯伯,快看呀是雍仪姑姑,她来找我们了!”也不管他回头看了没有,三步并作两步朝那女子跑去,一边摇着手,一边问:“雍仪姑姑,你是来叫我们回去吃饭的吧。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你猜猜看,”那女子细弯柳腰,把他揽到怀里,一把抱了起来,捣着他的小酒窝窝说:“若儿又想叫姑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嗯,”那孩子叫“若儿”,今年三岁,一个满脑子稀奇想法的孩子,抱着小拳头,歪着脑袋假装在很用力的想:“姑姑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呢,叫若儿猜的话一定时‘秋莼炖白鲈’,‘清蒸大花鲤’和‘松菇煎鸡腿!” “小吃嘴猫,”雍仪一笑,春风为之荡漾:“真聪明,一猜就对。姑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这几天你可有什么成就,说来听听,叫姑姑也高兴高兴!” 若儿一副男子汉模样的拍了拍胸口:“当然有了。若儿老早就把飘零伯伯新作的那支古韵长歌,熟记于心,不但会背诵了,而且还能像伯伯一样吟唱了呢!”显得很是自豪。 飘零走到近前,把他从雍仪怀里接过来说:“姑姑忙了一早上了,肯定很累,应该让她多休息会。过来让伯伯抱抱。小胖猪猪,这么重了还只念叨着吃。从明天开始,跟伯伯一起练习使剑!”目光转望向雍仪,笑了笑说道:“天天叫你费心干这些事,真也太难为你了。这小家伙是越来越会卖乖,以后只怕会更加折腾人。你若不早些抽身离开,只怕大好光阴会被他的油嘴滑舌消磨殆尽。到时莫说复国,便是看看旧疆图也会觉得意气消沉呢。说实在的,灶堂之间实非锦鸾歇羽之处!” 雍仪听着,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很有意思的问:“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你下的逐客令吗?” 飘零低下头来,呐呐的说:“你给我做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是一个有理想的女子,身上又负注着家族的期许,几代人为你而守望。倘若因我之故,使岁月嗟跎,一事未成。我可该如何是好啊!” 听说这话,雍仪笑得倒是很开心。还赖在飘零怀里的天儿,几句话的功夫也等不及了,一点都不甘寂寞,扭着身子故意挡住飘零的脸,拍着手连叫几声“姑姑”,说什么也要把全场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姑姑,你不是要听若儿唱歌吗,若儿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他娇俏的模样,雍仪面上的笑容更加的绚烂,忍不住想去模他那粉嘟嘟的小脸蛋,满心怜爱的说:“若儿真乖乖,那就给姑姑唱吧。也好让姑姑领受回你飘零伯伯的文采风流!” 小家伙自是满口应承,一心花开。清了清嗓子,又整了整表情,弄得煞又模样。尔后才准备开唱,未了又向雍仪扮了个鬼脸,挤着眼睛说:“姑姑你可一定要听好了,回去好给天儿说说是什么意思!” 童声稚气,情怀无邪,若是模仿,倒也有几分真像。只听歌声凄切,五六句后,令人动容。 “暮秋之曦,白露依依,苍苍黄芦,翻覆而起。呦呦风鸣,浅唱如语,缠绵之曲,似我心意。 荒水潺潺,无限悠远,个中思念,恹恹无期。铮铮铁剑,破穿我胸,当时之情,莫说莫言。 遥忆当年,爱慕君颜,执手相看,深情款款。世事翻覆,好景难留,转眼之间,竟成梦幻。 寂寂荒滩,了了人烟,我心未泯,徘徊流连。望水那畔,丽影翩翩,洛神起舞,请邀相伴! 浅浅水前,盈盈之间,想要跨越,踌躇未敢。仙人清韵,离绝凡尘,贪嗔之心,岂敢扰乱。 眼前之人,似幻似真,旧忆难却,苦闷至令。此中殇触,一言难尽,垂首回顾,泪水簌簌! 垂首回顾,泪水簌簌!” 一曲终了,余音未绝。如此长歌,籍情辗转,真亏他个孩子能描募得如此真切。开始听他吟唱,觉得好笑,但一体味其中情致,童稚之声婉约诉来,亦是很动心扉。 白痴剑士 飘零并不曾教他唱过这支歌,但情思在风月触动之时,每每忘情而歌。这一支也是即兴之作,自己也已忘了。想是他一旁听着,自个学来的。只听他复再唱起,歌声如旧,声韵凄清。因是幼小孩童,心下并无哀意,只拟音容节调,含发字面上的表意,未拂心弦太重。若不,想来自己早已满襟泪花。 雍仪就那么静静的听着,伴着飘零,一起转下崖来,抱着若儿,回往住处。一路无言,情思怅然绕在那歌声之间。 他们的住处就搭建在崖下的小河边,几间茅舍,木槿篱笆院落,三间主屋,两间侧房。院边上一株秃树,几根枝杈干巴巴的杵着,诗情不足,萧索有余。 屋后一道深涧,风从涧底掠过,一到了这个季节,就没日没夜的呜呜作响。小河就在屋左经流。河那边是一周遭芦花荡,荻花纷繁,起起伏伏,摇晃不定。屋右一道石径斜下,穿过一片黄杨树林,就是莽莽无尽的千重大山。 这个地方,地处偏远,幽闭在深山之间,人迹罕见。今天却来了位客人,着实令人意外。站在篱笆的门边,望着他们,一身倦怠。红衣飘在风前,好似一团火,但看她面上的凄切,实在是比凝冻的冰,还要寒凉。 走进几步再仔细看,红衣渐白,上面一层火辉正在渐渐褪却,原来她衣上的红,就是真正的火啊! 看清她的面容后,飘零止住了脚步,早已波澜不惊的目光里,又惊起了不小的漪涟,有些激动的问道:“你是剑筑傲夫人?” 那女子点了点头:“是的,我是雷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子,目光最后才落注在他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脸上。油然问了一句:“这是你们的儿子?” 飘零听说,低下头来,看了看那孩子。 雍仪说:“不是。我和飘零并不住在一起,我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我的丈夫。虽然他允许我留在他的身边,我也很喜欢他。” “那这孩子,”雷婷看着那孩子,眼睛里分明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是惊喜又是惊讶:“那这孩子是——”怎么越看越熟悉,那脸庞、那眉目、那鼻唇,都分明像极了一个人! 雍仪看了看那孩子的脸,又看了看雷婷,平静的说:“他是剑舞的儿子,你们傲家的骨肉。” “剑舞的儿子?”雷婷呆住了:“这怎么可能!”虽然自己看着也像极了剑舞,可就是不敢相信:“那孩子一出生,就飞来横祸,被人掳去,怎么会是他呢!” 雍仪笑了笑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被人掳去,实在可怜,不过幸好那几天有个脑残的家伙,在傲家门外徘徊,顺手又把孩子抢了过来,为着一个古怪的想法,不予归还,掖藏到这来了!” “是在说我吗?”雍仪话刚落毕,屋里就有个声音不高兴的应上了,跟着人也出了门来,身着短裳,黑色长裤,头发被割得乱短,腰里扎着个绿色的裹巾,上面斜插着把刀,用眼角夹了下众人,打了个饭嗝,也没再说什么,就自顾自的剔起牙齿。 傲若所见过的人,至今不过四个而已。雷婷是今日初见,那怪相刀客还算是故人呢。瞧见了他,傲若顾不得再多看两眼雷婷,长叹了声,表情夸张的失落了起来,低着头气息难平,握紧小拳头屏足气力,开始发起飙来,朝他大声叫道:“白吃剑客,怎么又是你,一来就把姑姑给我做的东西吃的一点不剩!” 那人听说,一瞧是他,眼睛也瞪得滚圆,立马扯起嗓子回敬了起来:“小子,对大恩人要客气点,要不是我把你带到这来,你有这么好的福气,天天享受如此美味佳肴,养成这样?” 打从傲若会说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开始,两人就开始了口水战争,有时侯甚至会升级到肢体冲突,当然每次都是以傲若失败,对手被雍仪海扁告终。 对此阵仗,飘零和雍仪司空见惯,实在是懒得劝架。傲若那里就肯罢休:“真是老套,没有一点新意的说词,怎么能让我接受你的抢吃行为!” 那人已经吃饱喝足,根本没兴趣和他斗嘴,冷哼了声,很是不屑的把脸扭到了一边。目光从眼角里扫向转面望过来的霜婷,说道:“终于找到这来了,我说你们的反应还不是一般的迟钝呢!” 这一句话倒把雷婷提醒了,上下打量他回,问:“你是谁?” 傲若在那边仍然气息咻咻:“他是‘白痴剑士’,就会欺负小孩子的大笨蛋!”­;;; “小子,闭嘴!”那家伙可不懂得爱幼,瞟了他一眼,双手抄起抱到怀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明摆着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想到美味的肥鱼和鸡腿,被这家伙尽收月复中,傲若就来气。又看他这副无赖表情,怒火中烧。挣开飘零怀抱,滑下地来,立身当前,扎住马步,握紧拳头,压到腰前,向他宣战:“有本事的不要以大欺小,过来跟我面对面的决一雌雄!” “又故伎重使了!”剑士瞧他那副嚣张模样,气得牙根痒痒,不修理他吧,心里过意不去,指不定他会闹到什么时候。修理他吧,没准才模他一下,自个脑袋瓜子要被敲肿几个大包。目光一转,想到个法子,叫了一声:“双鱼,惊秋,你们两个也出来吧!帮我把这小子搞定,整天哇啦哇啦的,烦死了。” 里面应了一声,一先一后走出两个少年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约模十三四岁,生得敦厚朴实。女孩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年龄可能要长两岁,玉立当前,风姿不说能胜过不老的雷婷,或是淳美的雍仪,但也并不是没的比。再做些修饰的话,相信也足以令天下英雄,尽皆垂以青目相望。 剑士尔后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弟子。师姐双鱼,师弟惊秋。我鬼斩石穿空身后之名的继承者,惊魂之剑未来的传人!”像是捡到宝了似的,得意洋洋。这类表情从来没在他总是气哼哼的脸上出现过,今日竟会夸耀起来自己的徒弟,有点叫雍仪感到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个少年几遍,目光之里倒也闪现出不少欣然之色。只是望向他们的师尊时,又多不屑,夸张的上下打量着他说:“你个白痴样的家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教导好他们,根本就是在误人子弟嘛!” 剑士叫石穿空,不过雍仪还是喜欢叫他“白痴”。对于此二字,石穿空本人意见很大,纵算已被她喊过了几百次,反应仍然是很强烈,大声叫道:“混蛋,你才白痴呢!我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剑豪的人,怎么能被冠以这样的称呼!” 瞧他反应还这样强烈,雍仪打心里偷笑,伸出舌头,作势呕吐。说出的话,更加的伤人自尊:“什么跟什么呀,还天下第一剑豪呢,连一个对手都没打倒过,还要授教徒弟,亏你好意思!” 石穿空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豪,还在十岁的时侯已经由师姐拟定了对手,当时名并天下的两位大剑豪:邪途至尊剑魔,正道王者剑圣。自打技成之后离开师门,也有十年了,性格勇烈,刚正不阿,路前不平就会拔剑,管他那路人物,看不顺眼就不客气,打倒强敌近百,致令黑白两道敬而远之,送了个“鬼斩”的称号给他。他倒不在意这声名的褒贬,觉得也挺适合自己,便欣然接受。经行江湖,旁人在侧敬畏也好,嘲讽也好,全不正眼瞧下。唯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当成弱者来看待。 当今天下最了解他的人,无外乎两个,一个是他的授业恩师。另一个就是雍仪,她明明知道他最在意这个,偏偏就拿这个说事来故意刺激他,看他暴跳如雷怒恨不已的样子才开心。 提到“鬼斩”之名,雷婷倒是早有耳闻,勇武事迹难以胜数,最轰动武林的当数半年之前和素有邪途至尊称谓的剑魔之战,以长江后浪之态势,动摇昔日的武林台柱,大有要取而代之的气派。虽功亏一筹,实力却得到了全天下人的认可。上下打量了番孙儿口中的“白痴剑士”,正面迎望,很是谦和的宛言相询:“英雄既是在三年前亲身经历了那场变故,当也该知道些详情。如若方便,尚请据实相告雷婷几分。我剑筑上下,自当感激不尽!” 石穿空听问,想也不想的说道:“当时我看飘零那小子要死不活,荀延残喘了一年多,油尽灯枯的样子,好转无望。很令这个女人伤心难过呢。”言语及此,用目光瞟了下雍仪。 雍仪一边也在听着,看他目光瞟来,冷哼了声,很是不屑的把脸转到了一边。根本就是在说:谁叫你对我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石穿空只当没看见,继续的说:“就想找个解决之道。我想关键就在飘零小子他那个师妹,即便去了剑筑,打算找他师妹合计对策。可你家宅第太大,殿阁楼堂,屋瓦墙院,一重又一重,而且看起来都差不多,到处一般相同。前面后面路道串连,一百条也不值。空旷荒凉不说,根本就是人烟绝迹。我在里面找了一夜,也没见到个人,天亮了后又困又饿,晒了会太阳,一下子就睡着了。醒来之时又是夜里,不过运气好些,找到了厨房,猛吃到快天亮,弄了壶酒才一消遣,糊里糊涂的就又睡着了。醒来后也不知道在那,边上不远打的不可开交。我去观望,就见你追着一伙人要孙子,宝刀展锋,一身是火,力抵十七个家伙。在你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抢的孩子是剑舞刚产下的骨肉。在你被绊住后,我就跟着他们出了剑筑,把这小子从他们手里抢了过来,弄到这里应应急,试试看能不能救飘零的那条小薄命。” 听到这里,雷婷有些纳闷,就问:“此话怎讲?” 石穿空说道:“飘零是因剑舞之伤而气息恹恹,无非是因为太在意她这个任性的师妹了。这孩子是她师妹的骨肉,自然也是他所珍视的。我就拿这孩子的性命要挟他说:‘只要你敢死,保证在你咽气之前,扭断他的小脖子。’于是飘零那小子就开始珍惜生命了,一直活到现在。” 这种救人的法子,实在不敢叫人称道是好,不过对飘零这样的人,除了这个法子,还真找不来更好的手段,能使他重新振作起来。看他表情,和之对飘零的态度,委实不像有交情的意思,叫雷婷自己想,他这样做也只会是为了飘零身边的那个女子。 说起当年之事,错的还在自己。明明比儿子还更早知道杀夫凶手是谁,却仍然欺骗自己。等到儿子的性命断送以后才去恨他。杀了他,却使自己的心流血。倘若这也是爱的话,倒不如不爱的好。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一个因为牵挂别人的男人而憔悴的女人,做出拿剑舞儿子的性命作要挟,让飘零珍惜生命,好好的活下去。这倘若不是爱,那什么还会是爱呢。此时,他或许感觉不到自己正爱着,不过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雷婷也不想再多问些什么了,把目光转向雍仪,笑了笑说:“这个时候才应该是你最幸福的时刻。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在你身边。固然不能说是圆满,反而正是那点欠缺,使你们心中平静,生活的如此和美。” 雍仪看了看飘零,又看了看石穿空,垂下眼睑略有所失的轻叹了声:“夫人说的也是。欲求不得,本身就是欠缺,欲求圆满,在圆满之后,终归又要欠缺。被爱纠缠,如撞入网,越是挣扎,勒得越是紧呢!” 对于这些,石穿空不是很懂,也懒得去弄懂,感觉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在边上找了个地方躺下,靠着墙眯上眼睛晒着太阳说道:“什么爱不爱的,我不知道,别扯上我就行。你和那小子要怎样就怎样,不关我的事。只要你不早早死去了就行!” 这话说的可不大中听,雍仪抬手起来,晃了子闪到他跟前,“哐”的一栗壳子就钉在了他脑袋瓜子上,口中说着:“死乌鸦嘴,白痴小子,又咒我死!” 之对雍仪,他打小就心存畏惧,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人,畏惧心理仍然摆月兑不了。小时候被那个人揍惯了,**年后遇见了她,三五句话没说,又被狠揍一顿。而且跟那个人的习惯一样,粉拳如铁,照着脑袋毫不客气。今个这拳也不知道是遇到她后的第几百下!那一拳打下,立时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感觉天旋地转,脑瓜子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模,起了好大一个包。脸色非常难看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双鱼和惊秋跟着他有两多月,天天见他跟人家打架,不过从来没见他脸色有这么难看过。心里不禁有点虚虚的,记得半月前和人打架,一剑斩下,地都裂开了一道几丈的口子,那还只是轻轻一挥呢。 雷婷看着他那模样,也是要发火的前兆。能和一个三岁女圭女圭吵得不可开交的心性,想想也知道会有多好斗了。果然未出所料,只见他咬着牙站起身来,瞪着跟前的雍仪,终于忍耐不住,怒不可遏的咆哮起来:“混蛋,又打脑袋,疼死了!” 听到这句话,双鱼和惊秋悬起来的心,就便放了下来,知道风暴已经过去。傲若半闭着眼睛,用小手在耳边扇风,一边叹着气一边说着风凉话:“又是这个表情,这句话,每次都一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石穿空在那边听见,立时发起飙来:“小子闭嘴,就你会生事,这么大一点,就会说这么多话,一定是个怪胎!”他这脸一扭,雍仪又一拳头打了下去,他脑袋瓜上立时又肿起来了个包。他再也顾不上收拾傲若了,跳到远处,双手抱头,叫道:“混蛋,又打脑袋,疼死了!” 双鱼和惊秋见状,对望了眼,嘴上没说,心声产生已经共鸣:“还真就是只有这一句话呢!” 显然,这句话对雍仪来说,如同废话。很鄙视的哼了声,拍了拍手说:“怎么,不服?我就打你脑袋了,不爽的话也来打我呀!” 这句话和这个表情,几令石穿空抓狂,只恨得咬牙切齿。奈何被她吃定了,反抗没用,就耷拉下脑袋,握着拳头往大门外走去,气呼呼的一句话也不说。傲若边上看着,高兴的手无足蹈,这个场景看了几十次,每次都能高兴的不得了。朝他背后又是吐舌头,又是扒眼睛,扮着鬼脸,开心着呢! 见他负气离开,双鱼和惊秋赶紧也要跟过去。傲若忙拉住双鱼,说道:“姐姐别着急,那白痴一会就回来了!” 双鱼听说有些拿不定主意,目光就转望向了雍仪。雍仪点了点头,笑容莞然:“那家伙是个路痴,太阳落山之前,肯定就会转回来。你们只管在这等他就是了。顺便帮我们带带若儿。我们大人有些话要说呢!” 二人应了声,点了头点头,就带傲若去厨房那边。因为吃的都被师父给报销了,只好重新再作。提起那个“痴”字来,对于这位师尊,双鱼和惊秋很是无语。他的“痴”处,就这一“路”,都叫人头大不少。只所以会是路痴,根本原因就是方向不分和非常健忘。想想二人也很郁闷,当初被困在山林子里,二人把东西南北分辨的一清二楚,日出月落的方向也核定的准确无误,也曾用北斗星做着参照,夜里赶路。用了整整两年时间,也没能走出那片山林子。偏偏他一个路痴,不分东西南北,那么乱撞一通,就走了出来。莫非真是天意让遇见他,拜他为师学练剑术,和传承他的鬼斩之名? 惊华绝灭 雷婷看着石穿空走远的背影,面上笑容浅映:“真是个单纯的人,也还挺可爱呢。”转过面来理了理额角被吹乱的头发,问飘零说:“这孩子,是你一手照顾大的吧!” 飘零拉住雍仪的手说:“是我们一起照顾他长大的。若儿很聪明!” 雷婷点了点头,看着厨房里和双鱼玩得正开心的傲若,强忍住泪,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雍仪也笑了笑:“夫人看到若儿在这,怨过那个‘白痴剑士’没有?” 雷婷摇了摇头:“原本就是我们傲家对不起飘零公子和剑舞师兄妹。剑舞知道真相后,非常悔恨。亏是若儿在这,让飘零公子完好如初。莫不然还不知道她会愧疚的什么时候呢!” 说起师妹,飘零心下之绪,怅然而结,低低的问了声:“剑舞,我的师妹,她还好吗?” 雷婷摇了摇头:“打从嫁入傲家,都没笑过。昨日,我儿又亡故在家门之前,临死之时把真相告诉了她。所以她更伤悲。” 飘零更加迟怔了:“你说她的丈夫傲绝死了?” 雷婷点了点头:“对,死在魔兵赤焰之下。我杀了赤焰尊者,为他们父子报了仇,却把自己的心伤了。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作为天下第一大杀手组织的千杀门,肯定不会在折损了首席第一杀手之后,善罢甘休。剑筑的危机才刚刚开始呢。” 飘零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茫然失神:“你借助凤血之刀的魂火,燃烧了自己的生命根源吗?” 雷婷笑了笑:“我的血迟早是要流尽的,再说你们深隐于此,我不用凤血之刀的灵识寻觅玄铁的神犀,怎么能隔绝千里,来到此处。” 飘零倒是也很在意这个,就问:“夫人如此急切来临,莫非有十分紧急的事,关及剑舞?” 雷婷目光恳切的说:“对。我之此来,剑筑无人。剑舞怀着九月之胎,力不从心。你也知道千杀门行事,一惯的赶紧杀绝。我希望你能够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护佑她们母子一回。” 飘零听着,只是无语。仰面望天,云自清闲。怀中之绪,黯然沉下,长叹了声。目光再转望过去时,她的生命之光已经消息殆而尽,最后一缕微明在她的胸口燃起了一团火焰,随即裹住了她的全身,一声轻鸣从这火里荡起,百鸟之王展开了她闪放着九光的翅膀,魂扬于天,归入幻界。 雷婷已不能再做言语,只乞怜的望着飘零,那眸子中的期许啊,几乎使人心与俱碎。飘零不忍相望,转过身去,掩面泪垂。凤血之刀性灵与雷婷的心犀相连,也可以说是一脉共承,随着她凄哀之魄的化生,形神也销于无终。只在她曾停留的地方,绕过一缕忧伤的冷风,把她心中的缠绵,挽在将逝的夕阳边,铺展开满天的霞彩,作为一种思念,夕阳真的无限关怀。 飘零望着天边,良久无言,默默的出神。雍仪把傲若从屋里领出来,让他也望向天边,给女乃女乃致意。他倒是很乖,向那方向摆了摆手说:“女乃女乃好!”带着一脸哀思作了一躬,然后仰起脸来问雍仪:“姑姑,刚才那个漂亮姑姑去那了!” 雍仪说:“小傻瓜,那就是你的女乃女乃,很漂亮是吧。那以后就时常的多想念着她。” 傲若点了点头,出神的望着远天,努力的回想着她的容颜。 夕阳已尽,淡淡的一缕斜晖。 雍仪这才开口问了飘零一句:“你真的不打算出谷去吗?” 飘零静静的听着,却没有回答。 雍仪知道他的心事,拉着傲若回往屋里,走开两步想想不妥,又停住脚步对他说:“既然放不下剑舞,就该放下怨恨和顾讳,去剑筑走一回。这个时侯,她也确实需要照顾。傲绝死了,傲老夫也在此仙逝,她也没了什么亲人。如果你再不肯帮他,她恐怕很难过了这一关。” 飘零转过身来,说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能够帮助傲老夫人达成临终之愿,护庇剑舞母子,守卫剑筑的门楣不遭损毁。” 雍仪侧过身来,显得很有兴趣:“谁?” “鬼斩石穿空!”飘零对她说出了这个名字。 雍仪有些要晕倒:“他行吗,那个白痴家伙,只怕连去的路都找不到呢!” 飘零很是认真,说道:“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信任他的能力。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去,毕竟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雍仪反倒高兴了:“如果是他的话,我可以立码搞定。” 飘零当然相信:“他一向都很迁就你。” 对此雍仪很是自得其乐:“没办法,谁让他师姐和我长得很像呢!” 飘零挪揶着说:“是一模一样吧!” 雍仪摇了摇头:“他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也是有点分别的。为此我还特意去他自幼从师的武堂看过,那有他师姐的遗像。我们长的确实很像,不过他的师父和学长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只有他看的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不过这个可以理解,他一向有点脑残的。” “‘遗像’?”飘零听说,望向她问:“你是说他那个师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雍仪点了点头:“嗯,在他十岁的时侯,突然辞世的,当时只有十三岁,很上进的一个女孩子,是他心幕中的偶像。我想他大概到现在,还没能够接受她已经夭亡的这个事实呢!” 飘零适才明白石穿空心里掩藏着的痛苦,有多深重。童真之爱比之儿女私情,那是更加刻骨铭心的感情。也算终于明白了他对雍仪的心意,那是对至亲之人的深深缅怀呀。再想想自己,单是由于些许误会,使师妹失去理智,伤害了自己,就沉溺于悲伤之中不能自拔,还对她心生怨尤。想想便有些惭愧。 忆想当年技成之时,初出剑峡,春江之剑闲挑一篮花月,带着只有十二岁的师妹寻访名山殊景,游历大川风情,一路古道热肠,不经意见侠风已入世情,名传武林。 如此风骨俊气的少年,不但是多情女子倾心的对象,更为世外的高人所看中,不少隐名已久的武学宗师旁加青目垂望,不吝赐教他的学业。一番游历之后,归返剑峡向师父承报一路经历。乃师知他心性厚道,胸宽襟广,义怀仁重,可以托负大事,就让他到沉剑溪寻访一柄神兵,三百年前之与魔兵“赤焰”相与争锋的重剑“玄铁”。 沉剑之溪是传说之地,不知在那山之里,也不知是在那河之畔,雾笼沙罩,神神秘秘。独自出了剑峡,怅望南北,岐路之前,踌躇在三,未知何往。正在徘徊之际,来了一位离绝凡尘的佳人,问他将欲何往。他便如实答了,那女子莞然一笑,自为前导,同他一起踏上了寻剑之路。渡过九重黑水,穿过七百里黑林,透过五万丈黑雾,始到其处。 一路上历尽险难,几次生死关头共相扶持,不曾相离寸许。数番遭遇险境,飘零每每奋不顾身遮护佳人,千般险阻,百折不挠。那佳人深深为他的真诚所打动,素怀之中,幽幽升起一种情思,痴心怜爱。 沉剑之溪水清如镜,一眼便可望穿。溯洄十次,却不见剑在那里。飘零不禁有些迷茫,传说中的“玄铁之剑”是否真的存在。若是存在,该在那里,如何才能够攫醒它沉睡着的心。 此时,那女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那剑就在溪中。并告诉他来时路上的重重险难,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护剑家族在三百年前布下的结界,籍由玄铁之剑的神犀化生出来的噬心屏障。是剑对人的考验,若是胸怀匝测的不义之徒,必受其诛,心智丧毁而死于非命。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说明已经得到了剑的认可。 然后取过飘零的春江之剑,划开自己的脉门,把血沥尽溪中。玄铁重剑是由冰封千年的金石铸就,锋冷心热。只因知己难寻,在百年沉寂中,又落寞的睡去。要唤醒它沉睡着的心,必须用最炽热的鲜血来融化包裹着它的寂寞。正痴心爱恋着的女儿的血,无疑是最炽热的。血淌入水,溪里如煮,沸烟滚滚。玄铁重剑冰封的心,在缠绵着女儿情思的热血中迅速开解,寂寞化逝,豪情直奔出溪底。 飘零心存感念,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知己之交于心,本该血脉相连啊!抬手取过春江之剑,那剑上美人的热血尚在滚动,胸中热情冲荡,将之划过怀间割开心口,血气奔涌而出,喷在玄铁之上,那剑呜咽长鸣,感慰知己之心不胜激动。蘸着他的热血,将本身化解,散去金石原质,把灵犀埋进他心,与之形神合一,“天剑”横空出世,与时开始在人间书写他的传奇。 那个用自己滚烫的血来,来温暖玄铁重剑之心的女子,就是今天依在他身边的雍仪。她祖上十几世在溪旁守侯了数百年,称为护剑家族。她已是这家族最后的一缕血脉。如果在她有生之年,仍无人来寻剑,那么这剑将永世长埋,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因为只有护剑家族一脉子孙的血,才能够消解封裹着剑心的凄寒。这也是她注定要守护在飘零的身边,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离开。­; 龙城的夜异常的清冷,偌大个庄园没有一个人走动。苍白的小八角灯,晃悠在檐前,微光风中轻摇。 剑舞一个人守在檐前,烛光中她的容颜无比的惨淡,死灰不惊。昨夜,婆婆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或许,再也不会回来。现在剑筑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空虚和失落掠上心头,肆无忌惮的啃噬着本已受伤的心灵。抚着月复中幼小的孩儿,举问长天,可该如何是好啊! 门外,掠过一阵风,几片落叶随之而动,飘到厅前,有人踏着夜的寂寞来到了门前,站在外面,往里张望。 剑舞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到丈夫沉寂的脸上。良久,才问了一句:“你来寻人吗?” 那人点了点头:“是的,是来寻人。他是昨天晚上来的。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去。他的剑就插在贵府的门外。” 剑舞坦然告诉他说:“那人已经死了,被凤血之刀割断心脉,当场毙命。” 那人听说,默然无语。等了一会又问:“那他人呢,身后遗灵停放在何处!” 剑舞说:“在右边‘客舍’的中厅里。” 那人往右手边望了望,低头沉默了少许说:“明天晚上,我会再来的。” 剑舞守在丈夫灵前,动也未动,淡淡的问了一句:“来断绝傲氏一脉,夷平剑筑吗?” 那人显得有些神伤,用一种很凄然的声音说道:“有人想傲氏一脉断绝,使‘血誓之约’的诅咒,在所赐的近万余柄剑上开解,也有人想剑筑不复存在,少些杀戮之器投入江湖,免使生灵多遭荼毒,还有人想九光釭(gang)失去火种,不能再度引燃,召出龙神。” 这人世间最最不幸的事,已接二连三的发生到了自己的身上,还有什么是接受不来的呢?剑舞如木偶一般,死灰的心动也没动一下:“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不必等到明天。” 那人身形本已偏转,听说这话,又转了回来,危襟正立,肃然的对她说道:“我今夜此来只为寻人,人即以寻到,就该走了。千杀三尊执行任务,自打本门立派以来,从未有过二个一起在同一事件中的同一场合里出现的先例。” 剑舞为这人的自矝身份感到可笑,明明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杀手,还这么多道理:“他已是死人了,这样也算破了先例吗?” 那人点了点头:“愈是这样,愈要避嫌。不然的话,世人必会认为我是乘人之危,坐享同袍之功的徒具虚名之辈。千杀门走的是暗途,三尊之名本不被人正视,吾辈再不珍惜,岂非自减身价吗?” 在心怀居正的人物来看,这番言论实在是可笑已极,不过对于此时的剑舞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于是也没在说什么,垂下目光望着傲绝宁静的脸,久久出神。 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明天的到来。明天,多么美好的字眼啊! 剑舞整理好心绪,神色坦然,虽然也对明天充满了憧憬,然心却仍是死灰一般。 因为她不敢对这憧憬抱任何奢望。奢望能看到师兄,和他那熟悉的面容,以及映现在那面容上的欢快笑颜。有的只是悔恨,悔恨自己当年的冲动和无知。为什么直到伤了他的心后,才知道错呢?原以为含泪嫁入傲家,可以替他赎些罪,其实只是个愚蠢到可笑的想法。明明最傻的那个就是自己! 一个人默默流泪,默默承受,在无尽的夜里,迎接着伤悲。思念,思念已经远去的人。多想让它们像洪水一样泛滥开来,把自己冲到遥远世界的尽头,再也不要回来! 他那以后去了那里?剑舞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每天都要这样问自己好几次:“他会回剑峡吗?他若不回剑峡,又会去那里,会在沉剑溪吗?”但无论如何她却知道,师兄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只是婆婆寻到了他,可他又该如何转过身来,面对自己这个他最疼爱的,偏偏又伤他最深的女人呢? 所以她悲伤,所以她深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天亮了,她却仍然只有等待。她只希望能够看到归来的婆婆的身影。虽然心下也涌动着渴切想要看到师兄的情思,又怕见他伤心,见他见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之后的伤心。 春江花月 血宙破灭,巨蟒形销,赤焰掉落,风平雨定。一夜交战,恍然如梦! 在石穿空前面不远,插着两柄剑,赤焰红火隐隐燃烧,血垩之血殷殷欲滴! 石穿空把惊魂之剑揽在怀里,望着它们静静发呆。 一梦千里魂转回,路远山高不辞归。怎知窗外天已晓,滴滴挑尽红烛泪! 风吹帘栊,秋意袭人,晨起的寒凉扑面而来,使人心绪,倍觉怅然! 一夜孤苦,几多相思,胭脂小姐为待人归,从昨时黄昏等到今晨天光发白,杳无音讯。一身慵懒,坐到镜前,也无绪打点妆容,轻叹了口气,又起了身来,径自推开香扉,只见木叶萧萧,铺满庭院。面前两三丈院,一个人在那徘徊,看见了她,停下脚步,注目凝望时,眸中深情涌动万千! “刑郎!”胭脂满心欢喜,伸出手来,想要召唤他过来,忽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个影。凄凄风中,有词轻吟:“西桥忆相逢,忘却寒江冷。玉人何事遮羞靥?一抹胭脂红。 蒙君错爱怜,怨命恨此生。一朝身死落黄泉,恩情永隔断!” 复作为曲,如此一唱,言沉断绝,悲意莫闻。胭脂听罢,泪光潸然,伸着的手不肯放下,哽咽着说:“刑郎,你好心狠,真的就留下我们母子,一个人走了!” 血娥尊者姓刑,名意,字多恨。 昨夜的风雨,冲洗去了旧日的伤悲,举目望外,远近一片清新,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淡淡的香味。秋高而气爽。 荒滩一如既往的荒凉,芦花飘荡,凄风哀飒。空旷的秋里,落寞的站着一个人,一头的白发,满目的忧伤。石穿空找寻到他,看他这模样,也没多做什么打扰。在边上不远,找了个背风的地坎,两手叉住垫在脑袋瓜子,半躺到那,陪他一起发呆,一直等到傍晚。 白发如许,飘零似秋,虽是少年,却老逾百年枯木。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散去,化成昨日云梦。石穿空斜瞅了下天,问道:“你在等什么?” “在等你回来。”飘零应了一句,又反问他说:“你又在等什么!” 石穿空道:“我在等月亮升起来,今夜十五,难道你连个也忘了!” “月亮?”飘零有点痴了,望着天边沉吟良久:“十五弦满,银辉铺洒,照耀无边,风情滥滥。今夜万里无云,月虽仍如往昔般清明,只是春江之水,早已枯竭,花叶调尽。深秋之夜,因此总多寂寥。” 石穿空丢手把带回来的那把剑丢了过去,说:“你大概是把你的剑吧给忘了吧!” “我的剑?”飘零转过身来,望着他有些恍惑:“忘了我的剑?” 石穿空坐起身来说道:“是呀,你的那柄春江之剑。” 飘零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春江之剑,伴我半生,花月之景,是我最真之梦。就算忘记了我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她的。只是在这花月飘零的晚秋,红谢绿调,它亮丽的锋刃已无温情,如此只会增加夜的冷而已。我记着她,一刻都没忘记。” 抬手把他丢过来的剑从土里拔出,细加端详:“她曾是我的生命,如今仍是。” 石穿空道:“与其说你还记念着她,不如说你没有忘却你的师妹,把她刺进你的心口那一件事。它的温情仍在,因为你的心没有完全的死去,春江之水仍如你的热血一般,澎湃在你的心怀之中。只要心中有爱,无论何时,美丽的花儿都会为你而展放。” 闻言,飘零开始用一种不样的目光看他了:“往日的你不是这样的,是刻意掩起了心中感情吧,是因为雍仪吗?” 石穿空顿了顿,也没答言,继续前面的话,说道:“秋也并不是空寂的时令,收获之后,再播下种子,经历了冬的严寒,就会结出盛夏的果实。你觉得荒芜,那是因为你忘记了去收获,你曾经用心血灌溉了的情义之花的果实。” 本是说给飘零听的,自己听着不觉有些恍然,站起身来,靠前走了几步。 触动心弦,心声挣动,飘零略一思量,神情就有些恍惚了:“我有可以收获的‘情义之果’吗?如许年来,我只负过人,并不记得用心呵护过谁。我已感觉不到自己的温度,我的血已在冷却。” 石穿空“哦”了一声,说道:“是么,那是为什么?” 飘零低下头想了一会,反而有些茫然失神:“我不知道。” 石穿空道:“是因为你所深爱的人,向你的心口刺了一剑,使你感到心灰意冷吧。想想看,你用生命所呵护的那个人,你是多么的爱她和信任她,她却用你用来守护她的剑,刺穿了你的心窝。因此使你感到万分难过,所以你开始怨怒和憎恨。” 飘零听着,毫无反应。 石穿空索性替他把心里的感受全部说出来:“虽然如此,你仍忘不了她,失去了她对你的爱,你曾觉得生命已无所寄。你忘却不了的不是剑,而是说不清是爱,还是恨的伤悲。” 飘零的确很伤悲,所以他问:“那我的伤悲究竟是爱,还是恨?” 石穿空道:“是恨的爱,也是爱的恨。你爱剑舞,放不下她,却又不肯原谅她。作为男人,你的宽容应该再多一点。今天那个女人还再教训我,说什么‘爱一个人是要全身心的,要包容别人所不能包容她的,承受别人所不能承受她的’,还说你包容了剑舞,却没有能够完全承受住她所犯下的错。所以你变成这模样,白了一头的发丝。” 飘零道:“这些,是雍仪让你说给我听的吗?” 石穿空道:“你的心她早就看穿了,我也相信你也很明白自己的心事。我所说的这些,一大半是要让我自己去感悟的。对于你对你师妹的感情,我想你还是不够爱她!” 飘零听说,顿然释怀,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啊,我想是的,我真的还不够爱她!”望着手中之剑,欣然而笑,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把剑轻掠,抖将而起,星辉洒落,一片明艳,点点繁华,着地生根,水边盛放,一派生机,绿意无限,铺满大地。春江如梦,两畔花钿成行,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一种风情,泌入心怀,暖意融融。 月上梢头,丝竹袅袅,雍仪捻起横笛,润唇轻抿,疏桐流响,浅浅诉说,情思两般。有些凄,有些单,有些欢欣,有些失落。是助兴,也是倾吐。是为庆祝春江之剑,今夜能够重展锋芒,也为让飘零知道自己心中之所想:如果你仍然爱着她,就继续爱吧,既然可以包容,何不更勇敢些,把她所犯下的错,也都全然承受。至真之爱,当该于此。 春江之剑已经封存了三年,三年之中,伴着他的只有叹息而已。今夜,月初升,花新绽,温馨场面重度浪漫,剑也将歌,翩然舞起。飘零风华,如许展现,抛开怀中怨恨,尽量的舒展身心,努力的使自己忘记那些伤心的记忆。 “飞天舞,仙剑横腾空。十年恩情休道说,一语闲言尽当风。发边雪华生。 去岁梦,早在春前冷。孤月独照篱墙外,征雁声在暮色中。一湾水向东。” 飘零把心呈露于剑前,且舞且歌,毫无遮掩。伤心处,锋光怒,往日形象极尽潇洒之态,今日虽亦不羁,狂放之末,而是落拓。 触景生情,怎忍不忆旧事,不念旧情,不感旧怀?到了最后,仍为旧事而伤心。旧心无奈,此绪何该?萧萧孤苦,倾注到剑端,满是霜雪,铺展刃上,哀哀之光,映入眼中,很是摧人肝肠。 剑舞在天间,歌飘在云端,而人则痴在梦前,似是入梦,似又将醒。丝竹管中音忽还,悲尽怒来怨作恨,剑上杀机陡然显露,撕风裂土,落入水中,激起数丈漪涟,放任开心怀间的不满,恣意纵容心下的哀恸之情,任由它们拍打鲜花满已盛开的春江堤岸。 一阕望江南,一柄春江剑,江南花好,春江水暖,只是往事不复兮,奔向东逝去。一颗心是万般无奈,飘零腾啸水前,纵步花边,一腔的怒与恨,拍击江水浪花,只恨当日为何不立时死去,死在师妹的剑下,用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多想多想回到那一刻…… 之前以为久以平复的伤口,早忘却了疼痛,原来并不是那样,伤口依然疼痛,依然在淌着血,毕竟是伤了心的伤啊! 久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忍住悲伤,忍住不去想她,而今始知错了。沉寂多年的心声,再次唤起,喊着的仍是她的名字——剑舞! 剑舞在风着,人痴在梦边,血滴在剑尖,每落下一滴,都是一声重重的叹息。风在哭,云在啸,心潮在咆哮! 滚滚暗流,无边无际,漫漫长夜中,独自一人在起舞! “曾与谁共歌,曾与谁诉说?此身虽未死,已成阴阳隔!” 云遮月住,雨漫天间,水涨河前,滩涂泛滥,风中飘摇花,泥里零落瓣,一枝茎残,一丛梗断! 初始,拔剑舞时,怀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只当是把旧事轻轻记念,自从那一日被师妹一剑穿心之后,度死历劫,转眼四年已过,并不曾再拔一次剑,竟没想到重新握住剑柄之时,心境竟是如此的激荡,难能自持。心口伤处似燃着了般,烧得血气沸腾,往外奔冲,顺着经络透入剑脉之中,剑已疯狂,抛恨洒怒,杀气冲天,映得夜半通红,叫人看着,心里发悚。 石穿空瞧见这状况,挠了挠脑袋:“传说中的‘月夜花神’,可不该是这模样!敢情要走火入魔,不剖开他的心,把那股子血气放出来,还真不行呢!”举手起来,惊魂闪动,飞纵长空,投将过去,截住春江之剑的去势斩下,上手连出三式,直逼向前,锋芒毕露! 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出人意料的合乎时宜,飘零恨意正深,无处发泄,难得有人奉陪,也不客气,立时反攻过来,剑光回环,绕起道杀气,缠着锋刃掠到半空,闪过迎着斩来的惊魂之剑,斜抹向右,侧里横削,一团剑气裹着零落的叶,和凋残的瓣,滚向右穿空的腰间,陡然散开射出千道剑气,击得天花乱坠,纷然一穹碎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丈冰封,那得万年时光吧!三百年前,赤焰之剑横空出世,天下无剑能挡,中原武林中的英雄豪杰,忧心仲仲,寝食难安。在得知天山之峦的雪峰之下,深埋着一块上古神铁,打铸成剑,可以匹敌赤焰之剑。于是武盟总镇英雄城,遣出七百位热血壮士,前去挖掘。 七百壮士英雄无畏,不辞千险,跋山涉水,横贯过绝无一物的沙漠,历尽艰难,终于抵达到了天山脚下。但到那时,七百壮士只剩下了三百来人。万年寒结千丈冰,冰封万年,莫说千丈之冰的厚度,便是凝具了万年之寒,那冰之坚硬程度,何值于金铁,刀砍不裂,斧劈不动,眼睁睁的无计可施。 为了不负众望,任由赤焰之剑横行无忌,三百壮士作出了一个惊人之举,沥血化冰,三百人剖胸割心,把滚烫的血一齐倾注到了冰上,要用这血的温度来开解那至冷之冰的封印。 天地之间,那还有比壮士们的血更热的?没有不了的仇,只有无尽的爱,没有无止的恨,只有不朽的情。没有释却不了的冰,只有不够热的血。血已够热,冰如何不开解?就在三百壮士的热血,汇集在一起的时候,千丈冰层轰然崩裂,断开了一个千丈之深的口子,血淌下去,直将神铁淹没。 热血沸腾,在千丈冰层之下烈烈滚动。一腔热血,万丈豪情。三百腔热血,三万丈豪情。七百颗赤诚之心,把最深的希望烙到了这神铁之上,玄光迸发,雪山为之崩摧。于是,才有了玄铁之剑的传奇。 神铁成剑,其质虽寒,剑脉之中却冲荡着一种豪气,横贯长天,刚猛霸烈,气势恢宏。飘零与之身心合一,灵归于体,秉承了他的豪迈,一旦展现出来,必是无比的肃杀和暴烈,气势渐渐从春江之剑的锋刃上荡出,花月之间透出的气息已丝丝如火!­; 荒滩重聚 石穿空感受到这气息,心下激动不已,持着惊魂之剑决荡往前,“鬼斩七式”一次三番起落,如此三番五次,杀气一波推着一波往前涌去,裹着他的剑疯狂冲击,非要把飘零心中久已压抑着的怨怒之情激发起来,让他疯狂,让他的剑也跟着疯狂! 飘零会疯狂吗? 死灰是不惊的,死灰一样的心会再触动吗? 心缘何而如死灰?因为哀伤。为何而哀伤?因为被最爱的人伤害了。 哀伤?爱是不应该哀伤的。真爱就是要无私奉献,无言承受。 为何而哀伤?那是承受不来,虽是无言,却也表明不是最真之爱。最真之爱就是默默奉献,包括热血与生命。 因为被最“爱”的人伤害了,而哀伤,而心如死灰,如何叫人相信你在爱着? 飘零舞动春江之剑,和鬼斩争锋,奋力拼搏,不遗余力。却总觉得欠缺些什么,觉得心下空空的。被这一番拷问,心境骤然惶惑了起来,渐渐的迷失了手中之剑! 三年沉寂无言,并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怨恨,将之深埋在心底,以为可以随着生命的结束,而永远与尸骨一起埋入地下,不期在此时让春江之剑全部抖露了出来。 而飘零只是在思念,思念师妹剑舞,已经忘却了正在打斗,然打斗仍在进行,仍在激烈的继续着。惊魂之剑的灵光流移不定,来去不可捉模,像个幽魂一样,纠缠着春江之剑,使他发怒。 飘零惶惑的心徘徊在迷疑的思绪中,没有清楚的理向,春江之剑只有放任开他心下的不满,任由那怨怒之情尽情的渲泄,毕力的露尽自己的锋芒,乃在其上闪耀着的已不是寂寞的忧伤之情,而是狂暴的烈焰之怒。在风前滚将起来,腾到天半空际,点燃之处,烧干了满江春水,焚毁了万丛花木,烤焦了厚土大地,凄风不在寒凉,月也不在明朗,火的碎片在天上炸开,一团一团的落下,银火星雨似欲焚灭大地! 彷徨在迷途之中的飘零,对此仍然一无觉察,茫然的游荡在无际的旷野,不知何去何从。抬头看时,只见满世界的眼睛,望着自己,满世界的流着泪的眼睛,那泪光啊,多么的哀伤,那眼神啊多么的愁怅。望着自己,像要倾诉,又像要问询。倾诉什么?问讯什么?只在心底,一个声音低低的幽泣,好像在问:“师兄,你真的爱我吗?你能原谅我吗?”那眼神啊,原来是久违已久的师妹的眼睛,多么无助的一段感情啊,怎堪不令人心碎! 在耳边也有一个声音,低低的说:“你仍然爱着,想当初一样爱着,爱着她,爱着你的师妹剑舞,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心中的爱恋呢?爱是无理由的宽恕,如许年来,即使将心沉如死灰,也不肯恨她,真真切切的恨她一回,为什么就不继续去爱?” 轻轻的,像是梦呓,侧耳仔细聆听,那细语继续的在耳边诉说着,如梦如烟:“剑客的心是不应该有所遮蔽的,由爱而生的恨更是不应该。那会令栖宿在你心里的玄铁之剑感到失望的。三百壮士激荡的热血,奔涌在你的怀间,你不应该消沉,应该重新把豪气抉荡。你不是一直没有忘记你的剑吗,你不应该只记着剑舞用它刺进了你的胸口,也应该记着它是被赋于了爱的,赋于了你师父对你们师兄妹俩的爱,对千千万万个需要帮助的人的爱。 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成就于世,剑客也不应该因为失落而沉默。想想你爱的人,她正需要帮助,为什么不去保护她,而独自徘徊在这风冷的夜边。要知道你并不寂寞,你有剑陪伴着,你应该离开这荒水之滩,去往她的身边和那个多灾多难的人世之间。用爱保护你爱着的人,把你心中的爱洒向浩渺的人间,祝福他们,并接受他们的爱戴。这本就该是很快乐的事情呢!” “爱?”飘零有些恍惚:“我的剑是总赋于了爱的,我师父对我和对师妹的爱。”也曾记得师父的训导,仗剑侠义,扶助良善,暖爱世人。举头再望,天边飞云尽散,微露青光,那含泪的眸子也在望顾之间隐去,长天远碧,一带高风。 没有月,也没有星,在东方升起一道光芒,闪耀万丈,普照大地,前程一片锦绣。金光之中,巍然走来一个人,一个形影高大的人,金色的发,金色的眉,金色的唇,一脸的慈祥,和一目的关爱。他是谁呀,为何面容如此的熟悉,尤其是那目里的关护之情,跟那时师父眼里的怜爱,根本就是一模一样。难道是师父灵光的返归吗? 但他却看到了剑! 那是石穿空,他展示出了自己的剑,心中的剑,“杀五式”的第六式:“剑六——心中之爱。” “多么美丽的光魂呀!”飘零望着势若雷霆般奔扑过来的惊魂之剑,开怀笑了:“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心中之爱’啊!” 石穿空也笑了。 金光照下,春江之剑黯然而垂,余辉照里,飘零一片树叶般的坠了下去,浮在风前,胸口破裂,血喷如洒,染将数丈飞红! 他了悟了,一颗心终于开解,一种生命之光油然燃起,他的血在奔流,心中的痴也在化解,而爱仍在,随着血一起淌去的还有往昔那伤悲,那无奈和那分不清是爱还是恨,说不明白是怒还是怨的哀殇之情! 石穿空对他说道:“不是我非要剖开你的胸腔,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心中有爱,剑就是不朽的,你心中的剑再度觉醒,毕露了锋芒,换去你的血,重新给你爱的力量,这力量足以使你起死回生。” 飘零听着,还在风中下坠,但他感觉不是这样的,而是在飞升,展眼望去,四下暖意生辉,枯竭的春江之水又涨到了河岸边上,灰烬下的根苗,破开土层,抽出了枝芽,绿满大地,红绣山河,花好月圆,芬芳清香。 耳边仍然可以听到那轻若梦呓的低语:“摒却遮蔽,让爱分明,带上你的剑,用心去爱吧。你的血将流尽,会一直淌到爱的尽头,而我会伴陪关你,随你去到天涯海角,去爱你爱的人,永不分离。”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那不是雍仪的声音吗?她在那里?寻找她的影迹,目光却搜寻不到,她在那里,那声音分明真切的响在耳边,咫尺之间啊! 为什么会看不见她?心底忽然荡起一种淡淡的忧伤,有些酸醉的,有点咸咸的,那味道多似是眼泪呢。努力的睁开眼睛去看,映入眼帘的正是她的面容,那缀着泪花的秀靥,那楚楚带雨的眉目,多么温存啊。笑了笑说:“我看见你了,雍仪,谢谢你的开导,我已经完全开解了。” “我也看到你了,”雍仪带着泪的脸,荡漾着甜美而又幸福的笑:“我看到了纵过长空,势若虹贯的天剑,你终于活过来了!” “天剑?”飘零怔了怔,仔细看时才发现自己躺倒在他的怀中,在她的胸口,鲜血流淌,她的心在流血,流落在自己的胸口之上那炽热的血烫着胸口,浑身的热浪奔涌。原来自己的血已经流尽,她在用她的血为自己续命。目光亦哀:“为什么会这样?” 雍仪笑了笑:“因为这样可以复活你的心。我是护剑家族血脉的延续,你的血已流尽,我该当如此,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夙愿,从此以后,我与你血脉相连,天涯海角永牵念,生死两界隔不断。” 飘零听着,沉默无语,因为此时心中的感触,已经不是言语所能够表达,眼边,一滴泪悄然不觉间,滑落而下。 雍仪柔柔的望着他,目光充满了爱怜,低下头来,轻轻的吻了一下他额头,然后闭上了那双柔情无限的美目,晶莹的泪啊,只不舍的在她睫下打转,不忍坠去,有一滴落下,落到了躺在她怀中的飘零的面颊上,那滴泪啊,说不出的剔透清纯,不曾折射出半点的忧郁之情,滑过他的脸庞,溜下他的颈项,和着雍仪心口淌着的热血,一起流进了他的胸口…… 黎明,又是一个黎明,晨曦初照,尚未穿透厚厚的浓雾,有人已来到木槿篱笆的小院落前,在门边久久伫立,凝望河滩的方向,静静的等待,她们是一对母子,母亲是剑舞,儿子是傲若。剑舞的泪早已被风吹干,残存在面上的痕迹,叫人看来比她师兄的白发,更加叫人觉得心绪难安。她望眼欲穿,心下已然问我千遍:“师兄,你还爱我吗?你会原谅我吗?” 鬼斩七式是在“杀五式”的基础上,演变出来的一路剑法,依照石穿空个人对剑的独特见解,使剑章也变得更加诡绝和迷异,应该说是超越了“杀五式”的更强存在。尤其是在与血娥的一场生死大战中,荟萃了鬼斩七式之精髓的第八式~修罗之怒,展示出三头六臂的超强形态,很令石穿空自鸣得意。可惜这种兴奋连盏茶功夫都没持续,因为血娥的归还生命,举火**,让他很气馁。于是,又开始思忖“杀五式”的最终引申之意。 “怎与争锋”是“杀五式”的最后一式,或使剑沾染恶意成为凶器,或使剑怀上大海成为“神兵”。凶则堕落,爱而超月兑。“怎与争锋”之后,同时衍生出两种境界,一为“最终杀意”,一为“爱之心愿”。 石穿空选择了后者,展示出了“杀五式”的第六式:“暖爱我心。”比之鬼斩第八式杀气腾腾的阿休罗,这一式要舒缓轻柔许多。只是一剑斩出,仍然会剖开对手的胸口。 见到雍仪不惜剖开自己的心口,为飘零输血续命,收起了剑,插到腰间,走了过去,对她说道:“真没办法你们俩个!”就把仍然不很清醒的飘零从由于失血过多,差不多也神智昏昏的雍仪怀里挪开,叫两个徒弟过来帮忙,准备给他们疗伤。 飘零倒是无碍,雍仪的伤就有些闹心了,正在发愁要输些自己的血给她会不会有用,见到个身形从丈外远处的空无之中走来,身法极是诡异。目光斜转过去,手按到了剑上。这种穿越空间的能力,非是人类所该拥有的力量,难不成又是一个血娥一样的人物。细细感触了回她的气息,甚是清冷,仿佛寂寞了几百年,有一种飘渺绝无的孤独之情,荡动在空气之中,伊人香芳,冷凝风前。绝非邪恶众生所能拥有的气质。 由是松开了按剑的手,正面迎望向那人。那人素衣飘白,披着一件宽大的抖篷,整个身形全遮在里面,仅能看出是个女子,神思飘忽,清迥悠远,超月兑人世之外。对她说道:“我可以帮她度过这情事之劫,你能放心的把她托付给我吗?” 石穿空“哦了”一声,说道:“那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那女子道:“我是她的师尊,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死了。是我重新把她带回到了这人世之间。我们有个约定,在这约定没有兑现之前,她还没有死的自由。” 石穿空注视着她看了良久,见她冰肌玉颜,清丽婉约,衣带飘飘,未沾俗世半点尘灰。于是也放下了执着,说道:“这个女人很麻烦,肯和她定下约定,必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一必求死,我是拿她没办法。既然你说你是她师尊,那就由你来给她救治吧!” 那女子没在说话,走了上前,蹲子,轻轻的把陷入昏迷的雍仪从双鱼怀里揽过来,玉手轻展之间,纷然洒下无数的花瓣,红萼芬芳,流香四溢。落到她血流未止的胸口上,遇血生根,一瓣瓣化生成一朵朵含苞的花蕾,聚在一起,一团锦绣,根从伤处生,径植在心上,又瓣瓣展开,怒然盛放,把那伤口亚严实实的遮住。 花如玉人体肤,渐渐融入血脉之中,当花之艳影完全隐没,她胸上的伤口也完全愈合,平复如初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本已很弱的气息,片刻时间即告恢复,呼吸顺畅,面上的色颜,随之增添,已然微微泛红。睁开眼睛,看到她后,笑道:“师尊,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果然还是来救我了!” 那女子面上表情微微触动了下,虽不明显,却也能看得出来回是缕欣然之色。扶她起来站好以后,说道:“此间事了,也该安下心来,随我修习法术了吧。”目光转向石穿空:“你们的缘分至此而断,或许可以再相见,只是生死已两样。望自珍重。”不由她再多说一句话,拉着雍仪转过身去,往前一步,消失在透明的空气中。雍仪半边身子在外,伸着手想拽住石穿空给她说句话,都没的机会,只能留给他一个无可奈何,又颇多难舍之情的痴缠眼神。 石穿空目睹此情,挠了挠脑袋,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又有些搞不懂了:“这人到底是谁呀,她好像没给我说清楚呢!”望向旁边的两个徒弟,投去问询的目光。 二人见状,几乎要一起晕倒过去,叫道:“你也太迟钝了些吧!” 双鱼之恨 两轮日月,来往如梭。二十二年光阴,好比骤雨打新荷,“噼哩啪啦”的一阵就没了。 荒水之滩,一如既往,荒凉无边。 当年木槿篱笆的小院还在,住着的人在十多年前就只剩下了一个。 今夜,月初升,露正浓,那人去到小河畔边,静静凝望,在河那岸,纷白的荻花,映着皎洁的月颜,凄风哀飒,清冷如雪。 细水潺潺,花影姗姗。这是最后的相见。公子惊秋颜容淡淡,望着澈可见底的浅涧,良久无言。 佳人双鱼,满目凄怨,望着他的背影,哀哀的问:“为什么你不赢他?”易惊秋转过面来,看着她熟悉的脸,笑了笑说:“因为他是你所深爱着的人。” 双鱼泪已将流:“就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易惊秋怔了怔:“是啊,天下第一剑豪的声名,我已担待数年,带给我的除了有限的虚荣之外,便是无数招人讨教的烦恼,而今,终于能够卸下了。” 双鱼目里的悲切是语言所不能描述的,正如她纠结的心情难以理清,是复杂到了绝望之地的凄凉。原本有无限的话要说,然而只轻轻一叹:“我只求你不要杀他,你却纵容了他的勇气,忍辱负败,还使自己伤得如此之重。” 易惊秋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在决战之际想了更多:“他是个骄傲的人,绝对不会认可失败了的自己,他已决意在这场比武中,非要胜出,为他和你的声名,也为了他自己的剑。以雪洗奇耻大辱之名传檄天下,向我挑战的他,根本没退路。失败对他来说,等同于蒙羞而死。他是你的丈夫,我不忍因此而使你伤心。” 双鱼哀哀的又问:“你可知道纵容一个并非具有绝对实力的人,登上至极的顶峰,也是一种对他生命的惘顾。卓争荣的剑法修为固然了得,可非要在实力中排名的话,莫说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就已是对他本身实力的高估啊!” 易惊秋轻咳了声,强压下翻涌到嗓门边上的血气,不无感伤的说:“我是曾想和他打个平手,甚至输掉比试。可他心意已决,非要赌上性命。因为你的嘱咐,我别无选择。我本是个多余的人,去或留皆是同样的失落。所以就放任了他的意气风发。现在想一想,这样岂不是正好吗,卓争荣达成了心愿,我也完成了对你的承诺。各自得到了各自的所求,皆大欢喜的结局,也不过是如此圆满而已!” 听闻这话,双鱼的眼中分明的闪动着无数的怨恨之情:“你还是这样,像当年一样自以为是!”余怒未消,又冷冷的质问:“你以为你真的就了解卓争荣这个人了吗?你以为你就真的明白了我的心意了吗?不,其实你什么也不明白。当年不明白,现在也一样。” 莫名其妙而来的蹊落,听得易惊秋一怔怔的,良久没明白怎么回事,鉲uo碌奈柿司洌骸澳训雷空?俨话?悖??膊皇悄阕畎?娜寺穑俊包br /> 听问,双鱼的目神忽又转的非常寂寞,寂寞到了空无一物的暗淡:“他是爱我,但比不上对他自己声名的珍视。一直以来,我都不曾爱过他一分一毫,更谈不上‘心爱’两个字,更何况再加一个‘最字’!” 说出这些,易惊秋更加的不懂了:“既然你不爱他,当年为什么对我说,你很喜欢他,并要嫁给他。为什么还在昨天这个地方,让我不要伤害他。他今番之向我挑战,是因为江湖传言,说你我私情有牵。这样的羞耻,是为一个男人,怎会无动于衷,他因此激愤向我发难,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既使伤我如此之重,我也无恨于他。倘若不是我流连在这个世上,并在二十一年后,刻意再来寻你。他和你应该仍像过去一样,过着夫唱妇随的神仙日子吧!” 双鱼痴痴的问了句:“那么,时隔二十一年你为什么又来寻我呢?” 易惊秋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双鱼眼里才泛起的亮光,又渐渐的暗了下去:“你知道吗,二十一年来一想起你,我的心里就疼,就恨。我恨你,恨的只能用折磨自己来报复你。但我却没有想要去找你。而卓争荣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感受,从一开始起他就知道我的心里有你。之在当年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默默无闻,什么都和他没的比,差别犹如天上地下。二十一过去了,你从一个乡野小子,转身变成为了举世惊闻的人,只凭一战就登上了天下第一剑豪的声名顶峰,稳居十年,无人撼动。在我心中呢,任凭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可以引以为傲的光彩,也掩灭不了你所留下的痕迹。” 说到这里,她面上的悲伤之情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鄙夷的伤逝之情,有几许甜蜜,轻轻流露,大概是因为在回味往事吧。浅浅的语音,低而轻沉,仿似夜幕降临下的弱水细流。水仍然和是日里一样清澈,可是因为夜的缘故,已经使人看不清它原来的样子。却也因此,映照出了月亮和星星,柔和的光泌入心底,听她慢慢的讲那过去的事情,易惊秋心里的痛苦,不觉中悄然逝去,满目之中只有她空灵的影和她空灵的声。 “我们相识也有二十五年了吧。记得那时,我只有十二岁,生于京师的权贵之家,自小娇生惯养。官场倾轧,向来残酷,权术争抢中,一个派系的沦亡,往往牵连上十几二十几个家族。纵算贵为王侯,一朝失势,也免不了家破人亡,九族株连的命运。繁华散去,骨肉离绝,曾经显赫一时候名门望族,泱泱几百人众,抄斩已尽,剩我孤女保留一命,奔走他乡,伶仃无依,风雨之中瑟瑟发抖,因为前途未卜,站在路边,啜泣不已。你少小家贫,可父母疼爱,也叫你读书识字。比起大福大贵人家的奢侈享受,农家小院里的温情安然,何尝不是一种至美。你采樵晚归,逢遇上我,不问许多,即便扶入家中,嘘寒问暖,沏茶饮汤,使我非常感动,忍不住泪流满面。为了免使你们家庭因我之故,受到牵连招致祸患,我道出了实情。你父母并未因此嫌恶于我,相反的还更加用心照料,瞒着邻人说是远亲来访,并让你送我去山里的亲戚家借住。途中变故终于使你我随行千里,数年没有分开。你那时才刚满十岁吧!” 念起这些,易惊秋心下油然荡起许多暖意,仿佛也回到了当年:“是啊,我送你离开,说只到村前的小河边,可走了半天,翻过了好几架山,仍然没有能够把你的行李交付给你,让你一个人走。因为山中多险难,我总是担心不完。后来就迷失在了山中,想回也回不去了。” “是啊,”每每想起这些,双鱼都觉得无比的快意,面上的表情,微微的荡动着许多幸福的光影:“我们两个就一直的走,不分东西南北,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溪水。你说干粮是为我准备的,还不肯吃,推说不饿。肚子叫的时候,就说要拉肚子,然后跑到一边摘野果子充饥。你明明就骗不了我,还要骗我,你做假的模样,那时真憨的可爱。为了你的心意,我就假装不知道真相,任由你欺骗,骗我说你不饿,骗我说去拉肚子,偷偷的去摘野果子吃。晚上的时候,你就在树上搭个窝棚,让我睡里面避风遮雨,能够好好休息。你却满树的爬,拿棍子赶走虫蛇之后,才骑在下面的树杈子上打盹,守护着上面的我,不叫下面的虫兽上来。七八天转眼过去了,你明明很依赖父母,可为了我,少小的你就掩起对双亲的思念和牵挂,故作坚强的为我顶风挡雨。携带的干粮吃完了,你也差不多尝遍了林子里所有的果子。专捡好吃的摘给我,你自己转过脸去咀嚼难咽的苦瓜涩枣。还记得你第一次当猎人吧,追着一只兔子不放,跑了大半天,和它一起掉进坑里,才总算抓到了它,付出的代价就是你满身的伤痕。” 语气忽然一转,似梦呓一般,神思好像超月兑了时间和空间的局限,又回到了从前:“那是我一生中乐的时光,过去的富贵也好,以后的荣华也好,再也没有那段日子,让我感到知足和快乐。那时的你明明比我还小,却仍以男子汉自居,天真到傻里傻气。深宅大院里的重重束缚,险恶世道的阴阴冷冷,在那片深林里,全部风吹雨打去。偶尔的虫蛰和露浓,在你柔弱而又坚毅的身子的遮护之下,那点疼痛尽然化作丝丝甘甜,融入心间。就这样我们相依在年少的时光里,满怀希望的游走在不知途的丛林中,寻找着出去的路。你学会了打猎、捕鱼、烧烤,我学会了制衣、采药和疼惜。过着只有我和你的日子,在迷失的世界里,忘记了迷途之初的恐惧,有的只是欢声笑语。” 在内心深处,珍藏着的回忆,何尝不是这一段最为令人心醉。易秋面上荡羡起几多久违的笑意:“是啊,我们找了不知多长时间出去的路,到底还是在丛林里打转。山中无历日,春去秋来又一年。山水之间,花树成行,每至烂漫时节,英华缤纷,我们坐在小河旁,晚照在夕,你一边唱着歌,一边用脚撩着水,浪花轻溅,宛若画里人。你的歌啊,至今仍是我心怀中最深的梦萦。” “要不是那个人,说不定我们还在那片丛林里,过着那样的生活呢!”双鱼的秀靥上分明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幸福之情:“说不定我们的孩子现在已经娶上媳妇了。”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面色忽然沉下,寒冽如冰:“我恨你,更恨他,是他毁了我们一生的幸福。” “那个人吗?”易惊秋有些失神:“做为救他性命的报答,把我们带出那片迷失之林的那个人吗?” 双鱼的恨表现的更加深切,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对,就是他。” 易惊秋低下头只说了句:“他是个好人。” 双鱼也没否认:“是啊,可好心也会办出坏事。因为他是个好人,才珍视你的善良,非要收你为徒,传授他磨砺一生的剑术,好传承他侠义的高风。这自然是对你的赏识。打从你要跟他走,我已在不觉中恨上了他。虽然他是我们的恩师,对我们如慈父一般关护倍至,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去恨他。” 想起这个人,易惊秋的眼里立时荡起无数的怀念之情,随之涌动着的却是漫无边际的失落。神色黯然的说道:“其实他的不幸更甚于你我。他一生都在不停他奔走,为了成为天下第一的剑豪,舍弃了人生中所有能够舍弃的美好事物,一个人孤独的追求着更强的力量,尝尽心酸。几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他或许只懂剑,但也有爱,那爱是萌生于年幼时童真的偏执与敬仰。你也知道的,他的学姐和他学姐的愿望。打他决定握住她留下的那柄剑时,他的生命之中只有那个愿望了。你我是他离开师门以后,第一次用心呵护的人,可惜关怀有过,知心不够。对于你心中的情愫,年少而自卑的我,未能理解也未敢碰触,而他全然没能看出。他只看到了你的影子里有他学姐的倔降任性,和对剑超越常人的领悟。他曾慨叹的说,如果你愿意,一定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的剑豪。” “鬼斩是他的声名,”双鱼对那个人深掩在心中的痛苦,也每每生出哀怜之情:“因为他的性格古怪,行为异常而不被世人看好,他剑的利度已经到了至绝的顶峰,只是此生终止,也没有达成当年对已故的学姐许下的诺言吧。” 易惊秋点了点头:“所以他悲伤,不肯安息。为了他的未了心愿,我接过了他的剑,并袭用‘鬼斩’的名号,向着天下第一剑豪的顶锋继续迈进。他说如果是你,他或许可以看到鬼斩之名,声传天堂的那一天。而我只能让他在天堂和他的学姐一直等在那,听‘鬼斩’的声闻传上去。他将息之时,仍很不甘。” 对于资质的上好与下乘,双鱼和惊秋之间明显大分。双鱼只修习了两年剑术,凭着自己的领悟,今日剑法修为的高妙程度,仍然高出她名望久盛武林的夫君卓争荣许多。论资质的话,易惊甚至差卓争荣不值二三个阶层。他能在十年之前成就天下第一剑豪的英名,也很令双鱼感到奇怪。今日见过他的剑,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无感伤的说:“他的不甘随着他的将息,栖宿在了他的剑上,化转成为百折不挠的力量,惊魂之剑已不在是一把单一的剑了。你的心中也淤积着很多不甘吧。你不热衷于名声,可是没有声名又会使你感到卑谦。也为了达成恩师的夙愿,你埋藏了所有感触,尝尽孤独,不停的练剑。你对剑的执著已然化转成了愤怒,燃烧着你的心房。没有什么力量比这更坚决了,当你的意志力和这栖宿着不甘之心的剑达成共鸣时,鬼暂的利度就自然而然的呈现出来。那将不在是此世的力量,而是来异世的力量,无法可抵。” “天下第一剑豪,这个声名并没有什么重要。”易惊秋很早就明白了这个事情:“只不过是因为这个愿望是那个女子所想要达成的心愿。师父也好,我也好,都是在为一个死了的人追求目标。因为我们深深知道,这承诺并非仅仅只是自己许下的诺言,更重要的是我们对已死之人心怀敬仰和痛惜之情。” 双鱼有些叹息:“只怕师父直到死时,也没能明白他对那个早早夭亡了的学姐,除了怀有敬仰之情外,还有深深的爱意纠结在寸寸痴肠上,难以断绝。”话锋一转,目光举向了易惊秋:“而你现在明白了我寸心的丝丝缕缕,可还敢承认当初对我的情怀吗?” 易惊秋转望过来,目光极为哀伤:“当我明白心中的情愫到底是那种时,已经晚了,肝肠崩摧,一个人躲到深山黑洞里,哭了一天一夜。与你分别之时,明明很痛苦,仍然摆出面上的答容,只是对自己说:‘双鱼是终究是名门之后,又那么聪明漂亮,我一个乡野小子,怎么配得上。她既然有了心上人,自己也该静静的走开了。’由于自己的谦卑,再也未敢直视你眼中的深情。我的心已经在那时,变得毫无生气。” 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双鱼如花的面上,淡淡的哀容映现出无限的忧伤,已看不到恨意,只有无边的迷茫。她在想,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自己埋藏了这段美好姻缘。 一切全是因为卓争荣的出现。过去她是这样认为,现在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她也恨他。她所怀念的人,她所感戴的人,她所下嫁的人,都是她恨的人,她心中的不甘,又该是何等的难以排遣啊! 一段感情,若是纠结住了三个人的心,痛苦那也是早已注定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其中。为什么明明每个人心中珍藏着的爱,都无比的纯洁与真诚,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 易惊秋没有去想,双鱼不愿弄得太明白。只有卓争荣在心下暗暗的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站在暗影深处,注望着他们的互相倾诉,心如刀绞。他们在说什么,已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时隔二十一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仍是一成未变。自己如许年来的良苦用心,仍是了无半点用处。难免嗟叹不已。 双鱼从久远的往事中回过神来,目光向后瞟了下,嘴角边掠过缕不屑,冷冷的说了句:“你打算躲在那里一辈子也不出来吗?” 镜中岁月 暗影里传出声微微叹息,只见个身形落寞的走出,一身锦衣,华带秀丽。不正是日里与易惊秋决死一战,而赢得了天下第一剑豪声名的卓争荣吗?他是双鱼的丈夫,现如今已成了双鱼最恨的人,这恨可以一直回溯到二十三年前,与他的初相识时。至到今日,他本人才完全了悟,自己所引以为荣的所有人间尊贵,在双鱼眼里根本就微若尘芥,甚至某些时候还令她生厌。因此之故,他才难过,十分痛苦的说道:“打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至今二十二年了。时至今日,我对你的心,仍如当初一般充满爱恋,并无半分的改变。即便是这样,也仍不能弥补你内心深处的缺失。我虽问心无愧,只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我真的就不如他了吗?” 生于名门大家的他,无论身世声闻,或是形貌体态,品性修为,无不居当世众多骄子中的最前位。比之现在的声威远震,当年的风华正茂和英俊潇洒,更令天下的女子倾慕和动心。独独只有她一个人对此视而不见,也偏偏是她打动了他那颗骄傲的心。他以为他可以改变她已有所属的心,可以让她在自己的眷顾之中,开心快乐的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失败,这是平生第一次。明明没有办法,可他仍逆信完全的失去了她。举起手来亮出了自己的剑:“这是与天下第一剑豪的剑抗争的剑,正如你之所言,它的利度委实不能够称为天下第一。其实,我更擅长用刀。” 说话之间,手中锋刃形态变换,原本辉光闪烁的剑,从中折转,双刃融合身宽再度拉开之时,成为了一柄明光照眼的长刃扑刀,脊背上上镌刻着古朴的花纹,雕镂出至深的悬眼,一种神秘的气息从中隐隐透出,使人望见心中为之茫然一空,仿佛被摘去了此许什么,叫人懵懂半天,到底也不知究竟失去了些什么。 “历数天下兵器,剑中弑心,刀中神目为最,弑心之剑永怀孤独之情,烙印着不可开解的诅咒,至深的怨念纠结着渴血的**,杀戮之名不可替代。”卓争荣轻抚长刀,眼目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之前的哀绪片刻之间化转成了灿烂的意气,叩动其锋缓缓的说:“与之齐名的神目之刀,也有千年的传颂了吧。据说,九天玄女临妆的青镜忽然破碎,一片遗失到了人间。有一位铸造兵器的名师,偶然间得到了它,于是神兵出炉,带着天地间至清的性灵诞生于世。它的不朽犹如神的意志,可以洞明众生之心,照出连他们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内心隐密,从而斩断那纠缠在一起,难以理清的情感之线,同时给予他们之永久平静的心房。” 双鱼冷冷的问:“你打算用这刀来斩断我心底的那些牵念吗?” 卓争荣摇了摇头:“双刃的剑薄而优雅,单锋的刀厚而热烈,只是优雅也好,热烈也好,当人的心中荡动了杀机,都一样会变成舌忝血的凶器。因为它们的本身就存在着同样能够致命的诱惑和割断生命的唳气。天下第一的剑豪也好,天下第一的刀客也好,并无须多做分别,这英名本身的成就,原本也就是建立在斩击和穿刺的基础上。我今天不胜而胜,在你看来是易惊秋难舍心中眷恋,刻意收起了鬼斩最强之锋刃,成全我的。事实上我也并没有尽全力赴此一战。神目非属凡品,倚之锋芒与尘世中的剑争逐,一来对敌不公,二来也太辱没这神赐之物。” 双鱼目光寒闪:“真是个自恋的男人,比起你手中的刀,惊魂之剑胜出十倍不值。我可以完全的把你适才之言,当作是在诬蔑‘鬼斩’其人!” 卓争荣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与神目已合成一体,在日里的大战之中,为了掩藏起它的神识,我所动用的功力未敢超过七成,更不曾展露过一招半式的必杀之技。比起天下第一的荣誉,我更在意你心里的感受。我对你的爱,已然胜过了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双鱼并无半缕的感动,目光仍是冷冷:“那么,你为什么又在此时把神目之刀亮出来了呢?” 卓争荣语声低低:“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我并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和施舍。” 双鱼盯着他的眼睛望,似乎要将他望穿:“那么,你来这里就只是想要说这些吗?” 卓争荣望着她,四目相对时,心下哀思涌动,所有不干纷沓而至:“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如此怨恨最爱你的人不说,还如此怨恨你最爱的人。散布谣言,中伤自己和易惊秋有私情牵连,难道就只是为了伤害我的自尊,逼我向易惊秋挑战,让我们俩个展开决斗,互相伤害,直到一起死去才甘心吗?” 初闻此言,易惊秋感到有些意外,把目光转向了双鱼。双鱼对此无语,忽然笑了:“我们三人心中都深藏着爱意,却又都忍受着锥心一般的痛苦。虽然活着,可一点生活的乐趣都没有。与其这样的互相折磨着,不如做个了断,赶紧一起超月兑的好!” “这就是你的心意吗?”卓争荣目光闪烁,难以相信:“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他剑下留情,对我宽容?” 双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呢!或许当时就只是想见他一面,跟他说些话。” 易惊秋向来沉默,此时仍然无语。卓争荣还想说些什么,嘴角干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低低的叹了口气,目光又落注到手中光彩流移的刀上。刀光如镜,映着自己的脸,无限失落凝具其上,心中暗潮涌动,强压不下,锋光开始荡动起来。良久,才迸出了一句话:“我看你是疯了!” 双鱼闻言,不恼反而有些开颜,点了点头:“我想是的,我也已经搞不懂自己了。二十几年来,我活的如此迷茫,不疯也该傻了。疯多因痴,痴因心昧。如果当年我肯让自己明智一点,何至于会落到今日这般处境。” 卓争荣平复好心情,目光重新举望起来的时候,已然变得十分沉静:“你打从嫁给我那一刻开始,明明就在悔恨,我也明明知道,被喜悦冲昏了头的我,很自信的认为过不了多长时间,以我的个人魅力,很快便会得到你的认可,遮蔽住你内心深处的那个影象。事至今日,我方知错了。我做了一件傻事,也因为我的愚昧,我怎么就不明白,对一颗痴了的心来说,怎么可能会有改变。” “我们执著于心中的念想,都忘却了自己。念想,想念,同样的两个字,既便是调换了位置,也一样使人寸肠纠结。说起来,我们还真是一路之人,不禁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了!”易惊秋笑了笑,说话之间血溢出口,早已碎了的心,此刻终于崩裂,举起手来,洒开一片耀眼的光辉,飘在空中,久久翻飞,不愿落坠,晶莹剔透,如缀在九天的繁星,凄凉零碎,又如谁的眼泪在飞。 这是易惊秋心的碎片,也是鬼斩之剑的碎片。双鱼看着,知道那个小小的男子汉,终将远行,两行红泪,潸然垂落,手抬起来,向空里招唤,轻轻轻的喊道:“来吧,来吧,和我的心融入一块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碎片如听懂了她的话,纷纷飘来,落在她的手掌心里,星光闪火中重塑其形,无数的殇然之情,缠绕着一柄剑的光影,丝缕万千,割舍不断,在她心意的感召之下,复还了原来的样子。 鬼斩惊魂,一剑三刃,斩鬼破魔,三界传闻。 双鱼握之在手,心念稍动,只见身后,两个巨大的影象,若隐若现。 前代鬼斩石穿空,次代鬼斩易惊秋,新一代鬼斩随着惊魂之剑的归回,又将诞生。卓争荣望着她,目光深凝,心亦似乎有些颤抖,一字一顿的问:“你打算用它向神目之刀挑战吗?”不是惧怕,而是不愿相信她的动机,真的会是这样。 久违了二十余年,今日终于将它握在手中,想必久候在天堂的人,此刻也露出了笑容。双鱼望着手中的剑,目光流连在上面,不觉中泪亦垂落在上,点点滴滴,颤抖不已,似她起伏的心绪那般难以平止,声声轻响,如弦之扣,久久难停。 二十几年了,双鱼没再唱过一次歌,今天终于开了口。 二十几年了,易惊秋没有再听过双鱼的歌,今天终于有幸重闻其声。 这是最后的歌,是相聚之歌,也是相离之歌,是欢歌也是悲歌,为送行也为表白。 “故人一去兮音讯沉沉, 故人一聚兮时已昏昏, 故人一语兮泪眼纷纷! 故人难忘兮远水长长, 故人易殇兮千山苍苍, 故人心碎兮无语茫茫! 我欲珍爱兮人已又殆去, 唯余此刃兮怎忍又相弃? 心意早定兮来生共比翼!” 如此三唱复作三叠,重闻其声,凄凄不似当年情。易惊秋听着,眼中泪作血流,淌下面颊,含笑而终,立在弯弯的小河边,魂附剑上,轻声吟泣,以作合唱。低低耳语,诉不完满心缱绻。 歌声落罢,满面冰霜,双鱼秀靥转过,泪痕未干,投望向卓争荣的目光里,分明闪动着难以言说的鄙夷。冷冷的说:“你我的恩情,就此断绝,之在今夜,我必以鬼斩之名,夺回天下第一剑豪的殊荣,因为这是师父他老人家,跟那个女子的约定。神目之刀,传说中的神器,我倒是很想领教一下!” 说话之间,提剑往前而来,身外罩着一层泛紫的光芒,每走一步杀气加重一倍,看得出来,所说过的话,句句当真,实非戏言。 目睹此情,卓争荣已是忍无可忍。向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出手,令他心如刀绞,可是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又很不甘心。仍旧不肯相信在她身中,真的没有自己一席之地。易惊秋死了,相信接过惊魂之剑的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仰面起来,沉痛的说道:“既然这是你的所愿所求,那么我就只有成全你了。” 丢手把刀投了出去,劈向她的眉心,雪亮之光,立时照起数丈。正面迎对那飞来的刀,双鱼毫无反映,继续的往前迈进,目光寂静,如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果然,刀在咫尺近前,忽幻为影,失去了形迹,随之,空间裂开了一道缝隙,悄然无声中打开了一扇时光之门,里面的世界次序展开,铺到了她的身边。 望着里面熟悉的景象,双鱼迟怔了片刻,低下头来,跨入其中。走了几步远,看到一幢雄伟的庄园,门前牌匾上书:“卓闻天下”,豪气十足。 进了门里,一切景致如初,只是没有人迹罢了。这里就是自己入住了二十二年的夫家宅第,名闻天下的卓家大院。 双鱼立身院中间,展望四方,心绪万千。二十余年了,虽说一直在思念曾令自己迷失了三年之久的荒树丛林,可每日经行几遍,耳濡目染多年,怎的能会不生出几许顾念之情? 当这种情思刚从心底涌起,双鱼知道不能任之泛滥开来。抬手一剑,轻轻划落,眼前景象立时崩碎,一声轻响略微振起,也仿佛是心裂开的声音。且顾不得感觉又是什么,把眼睑垂下,径直前走。 未知走了多长时间,觉得寒渐透衣,才抬眼起来,大雪皑皑,满目苍白,天地之间不见一个人来,不见一个人去。烈烈北风,绞在长空,裹着雪花胡乱的飞,吹聚吹散,纵情戏谑。 再仔细看看,眼前景象逐渐清楚,伟厦数间,碧砖绣瓦,楼高阁深,不正是自己入住的闺苑“竹楹”吗?忍不住心下叹喟,信步漫游,满园瘦竹,清翠如初,重雪压下,虚茎微弓。拾路前行,两畔景色,如幻如梦。 曾还记得,这片园林成建的初衷,卓争荣为了使将嫁入他家的新娘,有一个熟悉的环境,不至于会感到太过陌生,去到京城燕家旧宅,如今已是他人府邸的燕国府,画模取样,然后回来辟地百亩,重建一座,不但大小,布设格局一成未变,就连一草一木,一花一茎的植种位置,也未改动。完全恢复了自己年少时候,快乐生活中的那个环境。用心良苦,乃至于斯,怀中情愫,可想而知。 流连其中,有些忘返,转过檐廊,绕过香榭,来到东暖阁前,那里是自己冬天起居的地方。一眼望见,倍感温馨,观望良久,终于还是踏了进去。 同样是一个世界,屋里屋外略一对比,俨然天上地下。迎面是一扇花鸟逗春的玉骨帛页屏风,翡翠贴边,金丝镶嵌。屏风前面并排摆着九盆色颜品种全不相同的奇异花草,阵阵清芳泌入肺间,轻人胸怀。房间本就畅亮,又添此香,使人处之,如效游在野,顿然开朗许多。这花移自长年积雪不减的雪山之中,九种香芳各不相同,经过悉心调配,放入一室,香气融合到一起,非但芬芳不乱,而且还能产生奇异的药效,使屋内空气清新,很有效的舒解因不便出行,长居屋中所产生的抑郁之情。 大概是去年吧,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自己也没当回事,谁知过了两天严重起来,卧倒床上烧得厉害。他出远门回来,见状很是生气,把一众家人责怪得抬不起头来。请了本城郎中调治,半天没见疗效,就寝食难安,坐立不宁。到了向晚,更加焦急,不顾一身疲累,连夜亲自到二百里外去请一位假休在乡的御医。并叫家人往附近五郡去请当地最享盛誉的名医。 次日午时,各路精英咸集厅中,一位御医外加六位郡中先生,七星高照济济一堂。感于他的至诚之心,诸位先生也不辞路上劳累,坚持先作会诊,待到开出药方子后,才作休息,徐尽膳食。 所用药材,俱选上乘,又怕下人不肯尽心,熬汤煎水此等之事,他也必躬身亲为,奉茶侍饮也很少假人之手。所谓疼惜,到此程度,受用之人,也是满心感动。 双鱼伫立床前良久,眼前目睹着的场景,正是这一幕幕。忽然发现,这个人原本是如此的可爱。心下喟然而叹,垂首之际,剑又举了起来,划落下去,记忆的屏幕锵然破碎,散开满地思绪,化作尘土吹成灰。她木无表情的抬脚踏过,进入了另一条记忆的大道。 狂妄自大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所有人倍感惊讶,目光一齐投转了过来。雍仪看到他手中的剑后,说道:“惊魂之剑在我夭亡当日,托付老师转交给了那个白痴,为何会在这个人的手中。我记得那个白痴只收了两个徒弟,燕双鱼和易惊秋,他是第三个吗?” 提起这个,傲若有些伤感:“他是双鱼姐姐的丈夫。石伯伯英殒之后,把剑传给了惊秋哥哥。上月,因为双鱼姐姐的情感归属问题,他们二人展开了一次决斗。惊秋哥哥负下重伤,返归荒滩,双鱼姐姐跟着去了,之后二人行迹世所莫知,惊魂之剑却握在了他的手中。他们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委实叫人难以厘清。” “那个白痴死了吗?”雍仪听到“英殒”二字,后面的话已然再也未有只字听入耳中,哀哀的又问了一句:“他还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怎么可以就早早的死了呢!” 傲若说道:“他的离世是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当时还小,以后的事情是听飘零伯伯说的。因为千杀两尊接连来袭的缘故,使母亲痛下决心,反击千杀门。动用了祖上从来没有动用过的‘龙神血咒’,在剑筑发出檄告,传知武林,要求所有出自傲家剑池的誓约之剑,以此为遵从,发动对千杀门的全面征缫。 基于和傲家的渊缘,神兵府也发动了‘兵契之约’,檄告出自金家剑池的各路神兵,加入对千杀门的清缫行动中。黄山英雄城之对千杀门的存在,避讳莫深,顺应时事也举起了‘英雄志’,号令武盟各派务必勉尽全力,协同剑筑追缉千杀凶徒。这场清缫运动历时数年之久,黑白两道近千成名人物,亮出最强兵刃,统带着最精干的部属,展开了史无前例的搜捕和追杀。 几代门主苦心经营了三百多年的千杀门,这个世所公认的天下第一大杀手组织,经此一番斧销刀砍,枝残叶败,根须断尽,从此一蹶不振。侥兴躲过灭顶之灾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中一个叫做胭脂的女子,修行古巫之术,杀出重围之后,偏偏寻上了石伯伯,发动暗黑魔法,借助冥世之神的力量,向他攻击。那种力量,据说是人间不能有的,在她神魂俱灭的时候,石伯伯也殚精力竭,回到枫林学院以后未久,便永辞于世。” 雍仪说道:“暗黑系魔法的修行属于鬼巫一道,初级阶段称为亡灵法师,达到那种可以借助冥世之神力量程度的修行,已经差不多接近最强状态了。借助冥世之神的力量,属于禁忌的法咒,得以生命和灵魂为献祭。那个白痴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要叫一个洞悉所有厉害关系的巫女,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把诅咒加注在他的身上。” 傲若说道:“据说是因为血娥之死的缘故,那个女子自称是血娥的未亡人。” 雍仪感到非常沮丧,想起他小时候憨憨的模样,心下绞痛,垂下头来,眼边潮湿,几乎要落下泪来。 傲若看着,未知她心中情感到底是何归处,弗敢多言,忙也不再多说什么。 得到净化之后的灵魂,纯白如一团雪影,对于孽生于怨念之中的血兽来说,如是毒药,不是吸收不了,而是根本不敢吸收,看他们往生到天界,极为恼火,低头俯望下面,瞧了眼站在水上的卓争荣,冷冷一笑:“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作为万恶之源的人类之心,从来就是这么的狂妄自大,以为可以阻止得了本尊的神力吗?” 对此言语,卓争荣闻若未闻,平步龙泉水上,经行之处,波光粼粼。从里翻涌上来的血气,随之湮灭。走到水中央,蹲来,看着水底下面一个个往上仰望着的面容,说道:“曾经出生为人的你们,活着的时候满心牵眷,死了之后仍执着于此,忘记了时光的轮回。曾经的种种过往,早已随着岁月的流转,化为烟云逝却。你们为何仍苦苦的守候在空无的思念旁,不肯给自己解月兑?连生命都不是永恒的,何况是由这生命衍生出的种种情绪。放下吧,放下你们灵魂的负累,往生去吧,新的开端,充满着无限的希望,那才是你们所该珍视的东西!” 把剑插进水中,灵光沉下,游弋在水下的无数怨灵,身外包裹着的怨气,立时冰消瓦解,消融无踪。纯洁的灵魂于是化作点点流星,射向天空。 这些亡灵坠落在叹息之河中,再也爬不出来。冥妖撕裂空间,把龙泉之水连接到了那里,这些亡灵随之游了上来。破魔之箭的灵力,会因为灵魂净化后的纯洁之光加持而增强,如此循环,永无耗竭之时。 叹息之河流经于奥林匹亚神界大陆的冥者之国中,是进入那个冥者世界的必经之路。河中摆渡的冥斗士叫做卡戎,收受钱财,渡人灵魂,同时又是这冥河的守护者。看见无数的灵魂从空间的裂隙中逃出冥河,赶紧撑船过去。一道强烈的灵力从裂缝里渗透过来,幽暗的冥河之水也为之而改变,有些晶晶透亮,大吃一惊,暗暗的问:“这是什么力量,怎么荡动着‘恕之剑’的气息!” 赶紧封闭了空间的裂隙,阻止亡灵的继续逃逸和灵力的渗透。看到被净化的冥河之水渐渐恢复幽暗,方才长出了口气:“血兽那个混蛋,还是跟过去一样,狂妄自大,劣性难改,到处给人添麻烦。看来千年流放没让它得到什么教训。去到放逐群魔罪之恶地捣乱,只怕下场会比上次更惨。在那胡闹也就罢了,还把爪子伸到这来,是想打个招呼吗,不长记性的笨蛋!”­; 复活的凄凉,灵魂仍在,失去了心脏的他,意志消沉。血兽乘虚而入,占据了这个身体,侵入生者的世界,俨然这个身体的主人。如今,可该怎样称呼他呢? 披着真龙战衣的青女,立身在他的十丈对面,目光清冷:“你的心愿不正是借助这个身体,重返人世之间吗,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为什么还占据着这个身体不肯出来,显露真身。” 血兽说道:“你越是想要得到这个身体,我就越是抓紧不放,只为让你心生怨恨。出生为人的巫女,是圣贤的转世,拥有强大的灵力。不能继续称为圣贤,就是因为灵魂受到沾染,不在绝对的纯洁。转世为人后,这一点就成为了她们致命的弱点:受着人性的束缚,为世俗的情爱嗔痴所诱惑,堕落的星辰是对她们最好的称谓。经过数百年的修行,你已经拥有了所有巫女的技能,可以称为是名副其实的女巫。你的怨恨之情,是可以污染神器的气息,当你心生怨恨之时,你连同你所披着的真龙战衣,都将化为幽暗之灵。生于怨念之中的我,可以俘获一切含怨之体。你和你所凭恃着的神器,必将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青女说道:“看到这张面容,在我的内心之中,只会生出眷顾之情。若非他失去了自己的心,不然依靠你的力量,根本进入不了这个身体。就算你抓住他的灵魂不肯放开,在他觉醒的瞬间,便可以把你的八千触手,斩断无余。奉劝你还是早些离开那个身体,毕竟他是圣贤所认可了的人。在他的灵魂之中,寄存着有你所不能抗拒的力量,免得到时作茧自缚,徒受伤害。” 仰望天半空中两个传说中的人物,卓争荣目光深凝,身形闪动,忽然出现在他们二人中间,望着凄凉说道:“你手中的剑,传诸为天下第一,惊悚之名千年悸动。区区不才,愿以手中之剑,试问其锋!”话音落尽,斩杀往前,劈向他的面门。管他接受不接受挑战,先动起手来再说。 像他这等人物,应该自矜身份才是,如今却做出这等行径来,委实叫下面的人看不懂。不过仔细想想,在一个三百年前名声举世震惊的传奇人物面前,生于今时的人,无论身负怎样的技艺和名声,仍然也只能算是黄口稚子之流吧。是以,也还真无须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在刚冲往前丈余远的时侯,手腕被人抓住,硬是被拉了回来,忙的转脸去看,却是身披真龙战衣的青女,心下疑窦丛生。她的脸掩在面甲之后,看不见面上表情,听她说话的声音,很是沉静:“请不要伤害那个人的身体,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珍视的存在。”松开他手之后,趋步往前,显然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才放心:“我一定得要好好的保护着他。” 卓争荣道:“这个身体现在仅仅只是个傀儡而已,在他空洞的心窝里,盘踞着的冥妖,邪恶之名久以流传。既便只是这个身体,在他怀中揣着自己的心脏之时,不也造尽杀孽,使无数之人死于非命,让血流成河,祸延天下吗?” 闻言,多愁停下了脚步:“出生在这个时代的你们,听说一些传闻,以此来评断先世之人的错与对,所依据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事非观点而已。并不曾亲身经历,妄下断言,本身就很浅薄。当日,蒙难之人,个个手执刀枪,杀气腾腾,沉溺于血的战场中,如痴如狂,杀戮之意昭然于前。杀戮者死于杀戮,按照因果循环的佛家至言,得此报应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他们够强,成为传说的便会是他们。称颂杀戮的胜利者,和诋毁杀戮的胜利者,全都一样的味同嚼蜡,毫无意义。正如怨憎和爱悦的本身,本也只是无聊的情绪反应罢了。” 望着眼前这个普通的人类,血兽目光阴暗,对他手中握着的剑,审视在三:“散发着至冷的阴暗气息,却放射出无限温暖的纯爱之光,在此之下,无论神妖鬼魔,俱难遁形,莫非便是那个致令众神之王们,感到惶惑不安的那个巫女所执有的那把名为‘恕’的剑?” 卓争荣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血兽说道:“那是传诸在神界的传说,属于神的神话,区区人类,少有听闻,在所难免。强大的巫女,特立独行,对诸神之王们所立下的法规,不屑一顾,随心所欲的给被神定为有罪的众生以救恕。是以让各个大陆之上,居于统治地位的神王们感到食不甘味。因为即便是最强的神明和她单独对抗,都会感到力不从心。这也使她目空一切,妄图颠覆众神之王们所立下的宇宙法则。为了得到相应的力量,她触犯了圣贤们的禁忌,进入邪生之海,想要通过融合那里的黑暗力量,打开超越之门,连通到放逐者的世界,释放出被众神之王们,永久封印的黑暗众生。圣贤是比媲神明的存在,拥有绝对纯洁的灵魂,合力布下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结界,连同巫女的身体一起,把邪生之海封印到了时空的漩涡之中。那片空间因此而被撕裂,断绝了与外面的连接,就算是拥有穿越时间,打开次元空间能力的强者,也到达不了那里。巫女的传奇人生,从此写尽,她的灵魂也未能得到圣贤的谅解,被封印到了圣器‘碎星辰’里,永受幽囚之苦。经过无尽岁月的孤独之苦,煎熬,想必心下的怨恨,一定深重无比。” 盯着惊魂之剑,目光都成直的了,就差一点没流出口水来:“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遇见,可真捡到宝了。得到了恕之剑,我就能通过剑之心犀的连接,找到那失落的圣器‘碎星辰’,把它污染之后,释放出巫女怨恨的灵魂,吃掉这个美味,我就会得到真正的罪之本源,去到邪生之海。那里可是无尽力量的源泉,对于生于怨恨之中的我来说,那种力量再好不过了。” 越说越来劲,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你这个人类的自大,我将得到彻底的解放,失去了神之法则的制约,我将会活的更加自由。邪生之海,圣贤们所摒弃的另一面灵魂,绝对黑暗的超完美融合。蕴积着的力量,想象有多大就有多大,所有圣贤力量相加起来也不及其千分之一。” 情绪越来越激动,梦做的也越来越真,手舞足蹈,几乎要发狂起来:“快为我高唱赞歌吧,弱小的众生,匍伏在我的脚下,祈求我的恩赐。即便只是得到邪生之海,十分之一力量的加注,我也能够瞬杀各个大陆上所有的神王,结束他们割据称霸的时代,成为宇宙的真正主宰。哈哈哈哈,我的时代已经不可阻制的来临了呢!” 卓争荣“哦”了一声,不耐其烦:“真是个爱作梦的家伙。”向他喊道:“喂,快醒醒吧,不然天都要黑了,只是自说自话的在那空想,一点也没让人觉得会有什么好期待的。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什么‘恕之剑’的,你想要的话,可得具备相当的实力,我可是继承了鬼斩之名的天下第一剑豪,邪恶之徒的克星。” 沉浸在自己所编织的美梦中,血兽忘乎所以,享受得好像吃到了鱼的猫,不知有多开心。乍一听说这话,笑声“嘎”然而制,面上表情极是阴沉,哼道:“区区蝼蚁,不自量力,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举起左手,击往空中,天地震荡,空间裂碎,在他的头顶上面,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这次又不知道连接到了那片次元空间。 异世来客 把空间撕裂的力量,在场诸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一击之力的力量波动,冲击往下,如万钧铁锤砸落,卓争荣收身不住,直坠下来,龙泉水边诸人俱都受震不轻,几乎为之窒息,合力布下的精罡气墙,与那看得见的气压相撞,“砰”然大响,水花飞溅,个个气息翻涌,暗暗惊叹:“这是什么力量,仅是余势已至于止,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怪物,可要怎么和它对抗呢!” 忙都举头仰望天空,只见无数的身形如雨而下,“嗷嗷”的怪叫之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从空间的裂缝中跌落下来,个个手足无措,胡抓乱挥,显然对此之行,也没什么思想准备,头颠脚倒,“辟哩啪啦”的斜掉下来,铺天盖地,罩下方圆几里。大山崩裂,乱石成堆的滚落之势,也莫过于此,诸人看着,纷纷躲避,心下在想,要被砸着,不死也得晕上半天,那才不妙呢。 其中也有不少,落到龙泉水中和大家身边,爬将起来,望向诸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充满了敌意,面目可怖程度,丝毫不亚于先前那次从水里爬出来的亡灵。比之它们,显著不同的是这些个家伙的身体,高大魁梧,强壮异常。类同于人的体形,能够直立行走,头脸却是野兽的模样,牙尖嘴利,手如爪状,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全都披铠挂甲,提刀捉剑,俨然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野兽大军。 连卓争荣这等人物,看了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暗暗吃惊:“生着人的身子和野兽的头颅,狮虎豹狼,牛头马面,猪猿蛇熊的,是妖怪的军队吗?” 血兽得意的笑道:“不是妖怪的军队,是半兽人大军。这个族群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出生之时即已拥有了强大的潜生力量,寿命能有三百来岁。事实上只需要十几二十年的锻炼,就能打倒这片土地上,修行几百年的妖怪。他们是一个极端强大的存在,因为生性好斗,各个族群之间战火不断,以致于长久以来未能得到繁盛发展。只能栖息在西北大陆的边角上,在荒凉贫脊的冰冻大地上,寻觅有限的食物,不得依的互相攻击,实行掠夺法则。我把他们引领到此,并给予他们愤怒的力量,使他们失去仅有不多的理性,陷入完全的疯犴状态,更好的回归与生俱有的野性之中。可爱的人类精英们,可不要手下留情哦,虽然在这片大陆的西北角上,他们是和人类平等的存在,可在这里他们就是完全的野兽,不会心存怜悯。” 妖怪已是罕见的存在,深受人类的排斥,何况是这种更甚于妖怪的半兽人。打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已从诸人心里产生了一种茹毛饮血,凶暴残忍,又不可理喻的野兽概念形象,莫说认可他们是与人类平等的存在这一观点,仅是看都不想看到他们,几乎每人都在心下发问:“这种生物非人非兽,怎么应该存在于世啊!” 作为一个野蛮的族群,在与半兽人疆土彼临的国家,虽然认可了他们的存在,可对他们并不以平等的目光来看待,把他们的强壮视为危险,把他们的勇武视为野蛮。他们各个族群之间互相杀伐,在同一个族群内部,彼此间的关爱之情,更胜于人类,他们有眼泪也有情意,只是迫于生存环境,只有对外凶暴残忍。如今受到血兽的蛊惑,失去了理性,作为野兽的知觉更加繁感,对于人类心中升起的敌意和杀机,一点一滴全部感触于心,又受着血兽意识的操控,这刻就忘却了本来的种族争端,一致把矛头指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类族群。 冲到卓争荣面前的是一个巨形牛人,身量少说也有一丈二三,披着黑铁重甲,威武雄壮,须发倒竖,气势逼人,远远冲将过来,大吼了声,手中战斧横劈过来,动作迅敏,力道雄浑,空气破裂的痕迹,依稀可见。卓争荣闪身跃起,避开一击,举起长剑,回敬过去,斩向他的面门。他用斧头挡住,两刃相交,电闪雷鸣。卓争荣收身不住,被震飞几丈,瞧那牛头巨人身外,隐隐有光泛出,心下很是震撼:“不是邪气,也没有妖气,只是纯粹的臂力激发出来的斗气,竟然也撕裂了空气。身形庞大,移动迅速,觉醒的动物灵识,敏锐异常,作战技巧,娴熟精炼,真是劲敌啊。血兽那个怪物,可真会挑选傀儡!” 扫望了下四围状况,果然未出所料,同行的各路高手无一不陷入苦战之中,难以月兑身。和这样的敌人对抗,顶尖的武林高手,也没有胜算。只是少数还好应付,眼下仅此一处就有数百,远处更有许多正往这聚拢过来,难计其数,要是流窜的神兵府外,飞来横祸岂非要殃及到无辜百姓了! 他的忧虑也正是场中诸位豪雄的忧虑,能够来到龙泉水畔的人物,迎战这些半兽人,一对一倒也能够自保,毕竟都是成名人物,实力所在,足以凭恃。三少主和三宫主的实力更加超绝,以一抵二仍有余力,可要完全击溃他们,急切之间,难以办到。雍仪召唤出四维灵兽,在身外结成了一个法阵,三丈之内,难以接近。和傲若一起站在苍龟背上,升到三丈空里,看下面的战况,很是激烈。再瞧远外,到处都是半兽人的身影,有往这里拢来的,也有往远外奔走的,整个神兵府已被践踏的不成模样,跟片废墟无异。 看到这种情况,傲若一脸愁情的说道:“这些家伙,如此蛮横,少说也有三千余众,这里的成名人物仅能自保,随从的一干子弟,岂非只有被凌虐的份了。附近平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这下要可受大罪了。姑姑有办法阻击他们没有!” 雍仪说道:“打倒血兽之后,解除它施下的法咒,就可以使用瞬移之法,把他们送回到原来信地方。现在,只有看他们肆虐当前了。不过,我可以张开一个结界,把他们束缚在七里范围之内,免使无辜民众,因之受到荼毒。”说着,微闭星眸,开始聚集力量,双手结起一个法印,翻转之际,灵力开始在身外环流成风,念动咒语,立时四下扩散开去,晃眼之间已经张开到了七里边际。抬眼望天,仿似个倒扣的银色大锅,透明的光气隐隐可见。 青女使用重度盛放的真爱之花,张开的结界,庇护了金氏一脉族人的安全,毕竟范围太小,挤不下太多的人。在为数众多的半兽人群攻之下,修为本就不是很高的各派随属之人,片刻之间已伤亡二成多了,溃不成军,四散奔逃,慌不择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傲若跳出雍仪布下的灵兽法阵,说道:“姑姑,我到庄外去看看,那有很多人,我就带他们躲到结界外面去,使大家少受些伤害。”避开冲迎过来的半兽人阻击,几个腾纵,跳出包围后,远远的去了。 雍仪本想叮嘱几句,抬眼看时,他人已在几十丈外,只好作罢:“真是个性急的小子!”右手轻拈,在空中指划几下,勾勒出一个龙形法印,随着她口中咒语的吟诵,法咒开始发出光芒,空间扭曲,从里探出一双巨大的翅膀,拍打之中现出了一头巨龙的巍然之躯。 念及留驻府外三里之处的各路豪雄,身处险境,傲若脚下加力,跑得飞快。忽然听到身后风声雷动,斜转目光,往那瞟望,当时大吃一惊,只见条龙,身长十几丈,双翅展开,遮蔽了整个视线,错愕不已:“难道这也是受到血兽的召唤,来临于此的半兽大军中的一个,也太强悍了些吧!”运足真气,贯注剑上,正要发难,却见那龙俯下巨首,贴地滑翔,用着人的语言说道:“吾乃应龙,是奉元绶大人之命,前来护卫公子。请到我的背上来,居高临下,会比较方便公子行事!” 这等神物也能召唤而来,着实令傲若感到匪夷所思,虚惊之后,倍感兴奋,凌空翻起,跳到它背上,稳住身形之后,应龙高飞,翱翔长空,一掠千丈,数里方圆尽收眼底,见到驻留在外的众豪雄,被冲得七零八散,不少人已死于非命,大家挤在一起,背靠着背互为依托,进行防守,仍是难抵兽人大军的猛烈攻势,看着防线已危如累卵,再也难以堪之一击。 呼啸了声,指挥应龙俯冲下去,在它双翼抖动之中,气流形成的旋涡,“呼呼”作响,挟带之力,如同雷霆,包围在外的近千半兽人大军,猝不及防,遭此一击,被撞飞出十几丈远,载倒地上,倒下了好大一片。宛若铜墙铁壁的包围圈,立时决开了一个缺口,傲若忙的呼喊大家:“快跟着巨龙奔跑,离开此地四里远后,出了那道结界之壁,就安全了!” 忽然一头巨龙从天而降,乃叫众人受震不轻,正在诧异之时,听到他的喊声,如梦初醒,看他乘着巨龙已冲出几十丈远,顾不得细想许多,憋足口气,跟在后面狂奔。落魄归落魄,经此一役,也总算大开了眼界。应龙在前,几乎是贴地滑行,铁鳞坚固,长翅有力,角尖牙利,所向披靡,冲击过去,无人能挡,开辟出了一条明光大道,好让众人毫无阻挡的快速逃亡。 在遥远的西北大陆上,半兽人也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人类和龙族结成的圣战联盟,正是这支联盟军扼制住了半兽人领土的扩张,使他们终年困居在贫脊的冰冻原野上,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所以半兽人憎恨人类和龙族,看到应龙,第一反应就是自然而然的惊悸,尔后才是愤怒,变得更加疯狂,明知不是对手,仍然丧心病狂般的紧追不舍。 四里多路,在有轻功修为的武林人物脚下,本是很短的路程,可在此时,一丈距离好比百里之长。突如其来的暴烈冲击,使半兽人大军懵了一阵子,晕晕糊糊的找不到方向,待到尘烟散去,弄清状况,顿时齐齐发狂,“嗷嗷”乱叫着直追而上。他们的速度,比不上在天空飞的应龙,可追赶在地上跑的人类,在速度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没跑出二里路,已经追到后面十来丈远处。 傲若站在龙背上往后观望,瞧见他们追了上来,气势汹汹,打算下去阻击一阵子,给大家争取点时间。应龙忽然转身,在空里一个回还,调转过头倒冲回去,紧追上来的半兽人大军,始料不及,跟它正面迎上,被撞得七零八落,四下飞散。一击得成,应龙很是得意,“嘿嘿”笑道:“一群杂兵,还真不是一般的弱,不是看在你们失去了理智的份上,非把你们全灭了。” 两只巨翅左边一扫,右边一挡,把队列散乱的半兽人大军,当同废柴,胡拍乱打,不见得比轰走一堆苍蝇难些。未了张开大嘴,喷出一道寒冽的气息,冻结几十丈方圆,没得及躲开的家伙,全裹在了冰里,一时半刻之间,难以挣月兑。它这一倒腾,在它背上的傲若,没有也丝毫防备,当时立身不住,摔了个仰面朝天,颠前倒后,撞的头晕眼花,情急之中,抓住它背脊上的一根突起的骨刺,才没掉下来,心下暗暗叫苦不迭。 在强壮的半兽人跟前,修为欠缺的众江湖人士,脆弱小的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小孩童,根本不是对手。在实力强横的巨龙身前,近千之众的半兽人兵队,没有统一指挥,欠缺与之正面对抗的能力。可惜只有一条龙,分身不开,保护那么多的人类个体,只有且战且退,引领他们去到安全地带。 被撕裂的空间缺口,正对着龙泉之水,七里结界的正中心。半兽人部队的降落点,也正是以此为中心,三里远外,为数已少,在缓过神后,受到血兽的召唤,也全靠拢向人类聚集的地方。五里之外,几乎绝迹。应龙回头截住追击上来的那一股子半兽人后,逃亡的诸路江湖人物,基本上算前途无忧了。 和一群失心疯的喽罗们开战,应龙实在是没多大兴趣,传扬出去,有损声威。见到诸人月兑离了危险区域,拍动翅膀,飞升到几十丈空际,不在跟那群颠狂的半兽人部队纠缠。没了担忧之情,傲若放松许多,干脆收起长剑,抱紧它的脖子,骑在上面,任由它在天上自由的飞翔,一边巡视结界之内的危险区域,看还有没有人没月兑离危险,一边尽情享受广阔天地的博大情怀,甚是惬意。 巫女颜红 龙泉池畔,战事混乱,武林中最强的一百人众,全聚于此,迎战数千半兽人大军,未落下风。外圈的半兽人合围上来,数量增加了几倍,其中不乏如同牛头怪那样的超级强者,致令诸人压力倍增,知道久战下去,实非良策。 **宫主乘风而起,玉立空际,祭起风之魂铃,使用风的力量,结成一个壁垒,让大家进入其中,隔开半兽人的攻击,尽量节省功力,以备后面的战事。 贾王、铁衣、蟠龙三少主,各怀奇技,全部展开了结界,升到五丈空中,任由半兽人有多强悍,跳起多高,使用多强横的武器攻击,丝毫不能撼动其一二。 百媚教主体元神黑莲花,盛放在她的脚下,展开的结界,幽暗之光,旋旋闪动,邪气深重。 桃花宫主使用的是术式法则的力量,用剑在空里写下一段艰深的咒语,古老的文字立刻垒筑成墙,将她围在其中,送上高空,任凭半兽人大军怎样敲打,安然无恙的耸颠在那,稳固如初。 风之结界,从里往外看,薄而透明,微微转动,像水一样清亮,感觉是像在流动的小溪,澈可见底,没有一丝遮蔽。从外面往里看,又是另外一种景象,烈风滚滚,飞沙走石,轰鸣作响,震耳欲聋,胆敢靠近的半兽人,被卷入其中,像是洪流里的一片树中,根本没有施展力量的空间,升到十丈空里,然后被远远抛开,落到地上,两眼打转,晕里扑腾的爬起来,走不两步,就又栽倒,躺在那半晌弄不清方向,只见天旋地转,作梦一样,不由得舒展开四肢,显得反倒是很享受的模样。 为了探知对手真正的实力,卓争荣勉力和牛头怪缠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使尽浑身解数,竟然难以将之完全击溃。因为大家都不肯与战,半兽人大军闲的发疯,全拥到他这来了,几十个一齐对他攻击,一时之间,当真应接不暇。只好摧动心念,借助惊魂之剑的力量,展开一道结界,护住身形,飘到空中,摆月兑他们的纠缠,静观其变。 半兽人实力强横,身体煅炼的极是强健,不过法术修为几乎绝无,缺乏驻身空际的能力,只能弹跳起来,攻击罗列在空中的结界。结界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攻破。失去了理性的他们,考虑也全免了,条件反射的把攻击目标,转向了风之结界里的众豪雄。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卷将进去,仍然前赴后继的围拢进去,直到自己身陷其中,仍然?*??Ⅻbr /> 风之结界俨然成了个催眠的机械,二三柱香功夫,远外密密麻麻的躺倒了近千之众,还有更多的挤破了头往里冲。照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只恐不会再有十个还能站着不倒的半兽人。 因为被剥夺去了理性,适才如此弱智,被加注了疯狂的意念,固然武勇许多,反倒使得它们更加快的全军覆没。诸位豪雄嫌恶这些不速之客,也曾想赶紧杀绝,可不是经过实力对决而取得胜利,杀死晕转在地的它们,实在是有辱豪侠声名。透过结界,仰望天空之中,对面相恃的两个传说中的人物,每个人都在想他们两个开起战来,会是怎样一种惊世骇俗的场面。 “活着的身体,是生命存在的根本。没有灵魂的生命,残缺不全。可是没有可以寄托的身体,只是灵魂本身,也算不得生命吧。你生于怨恨之中,是怨念的化生,有了自己的意识,可以被称为一个存在着的灵魂。” 青女目光静寂,早已看透了血兽的本质,淡淡的对它说道:“在血河的尽头,你饮血为生,长出了身体。试问一下,那真的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身体吗?照我看来,不过是粘连着怨息的血膜而已。你通过吸收怨气和憎恨来增加自己的力量,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皮囊看似巨大,实则虚弱已极。没有可以凭恃的真正力量,所以只能玩弄这种找人替打的手法,来掩饰自己的无能。至此,你也该觉悟了!” 兽人部队的意外覆没,着实令它始料未及。听了青女的话,血兽怎会就肯认了,“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着什么急,游戏才刚刚开始。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尊的手段,我的八千触手,可不只是用来让人数数的。”掌展指揸,对准了下面的龙泉之水。 水声轰隆,滚滚涌动,冒出岸边十几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体躯,一头乱发披散开来,根根飘在半空中,手指头肚那般粗细。随着泉水的继续灌输,这些头发正在无限延长,尖端锋芒,如同箭镞,指向边上的诸路英雄。 “如果是我的话,这种程度的结界,根本不堪一击!”血兽瞧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这个水聚集起来的巨人,加入了我的意识,水之元素的力量,完全觉醒,会随着水的不断吸收,力量无限加强,最终成为超越神明的存在。我将赐予它生命,作为我的开路先锋,尽情的杀戮去吧,水之巨人!” 果然,在它情绪的渲染之下,水之巨人的透明体躯,从内到外开始发黑,水的形质逐渐改变,已经成形的上半身,凝具成了看起来像石头一样的实体,暗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仿佛披上了件宝石做成的战甲,气势十足。眼里也开始泛出发紫的暗光,初具意识,仰天狂吼,两手扣在一起,紧握成拳,高高举过头顶,猛然砸下,击向风之结界。 巨大的拳风,轰然落下,恍若雷动,震撼四野。风之结界支撑不住,崩出裂口,困守其中的各路豪雄见状,知道久留不得,趁其第二拳尚未落下,纷纷跃出结界,退往后去。 与此同时,乱发之箭,万蝗齐射,攻向浮身空际的三宫主,三少主和卓争荣七人。一击之下,六个结界悉数告破,只有桃花宫主的术式之墙,丝毫未损,坚固如初。可令这位美女喜笑颜开:“在我所立下的规则之前,只有绝对的遵从,那怕是立身九天的神明,无有例位。我禁止来自异世的怪物,对我的任何攻击,包括你哟!”对着满脸惊异之色的血兽扮了个鬼脸,挤着眼睛吐了吐舌头,然后把指着它的手指,掉转往下,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术式”这个法术,血兽当然明知就里,是众神之王们合力创造出来的十大古法之一,用以制定出绝对公正的规则。适用于任何场合,任何地方和任何生命形态上,一旦中了此招,即便是各个神界大陆上的神王,也必须得要遵从那个术式里面的规定。破解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书写者的自行抹消,一是用相同的文字改写里面的规则约定。 此法属于古神法学,在诸神之间,也只有几个古神王,通晓其机。一个人类女子,竟然会能书写出来,怎么会不令血兽莫名惊诧。适才瞧她使用的护身方式与众不同,没很再意,这下知道了,惊讶之余,便想把她也吞到肚子里,将这套古神法学,据为已有。 结界破开,人影消失,显然一击之下,没能伤害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卓争荣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抢到水之巨人的胸口前,现出休罗之怒时,三头六臂的究极形态,舞起六口长刀,穿刺过去。水之巨人的胸口,当时开了个大洞,它舞动的长发,顿时垂下,看起来精神颓废了不少。 水的形态,本无固定,何况下半身仍在水中,正源源不断的往上吸收,那个伤口迅速愈合,片刻功夫,精神已恢复如初,万缕长发又飘扬了起来。其它五人,在它对面现出身形,浮立空中,个个目神凝重。桃花宫主有些伤神的说道:“对水的攻击,应该是无效的吧。想要打倒它,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斩断操控着的冥妖之手。虽然看不见,不过我相信,一定是在与它连接着的。” 铁衣少主闻言,心下一动,化道闪电出现在水之巨人的头顶上方,未等它有所反应,从天庭之上扯下道闪电,砸向了它,从头到脚直贯而下,霹雳声中,电的火花“咝咝”作响,顺着空无之中的引线传到了血兽伸出来的手上,立时在它身外激起一层电气,闪烁良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它窃据的那个身体也未能幸免,烧得头发倒竖,满脸焦黑,全身散发着青色的烟雾,抽搐不已。电的攻击,对水不起作用,通过隐藏的触手,直接攻击到了血兽的本体,令它十分恼怒,目转过来,凶恶已极。 看到血兽那副表情,桃花宫主更加开心,娇然之躯如水轻盈,在它身边,款款移动,什么时候都不忘卖弄风情,抛了个媚眼说道:“对你,妾身是动也未动,只是写了个术式,嵌进了这个被你窃据的身体里,大致内容是:‘擅自夺取者,必遭驱逐,本人之灵魂,不可被掩没’。” 利用术式写下的规则,如是公正之极的法律,加注着众神之王们强大的念力,不可动摇。凭着血兽的力量,根本没法抗拒。术式写下,它在那个身体里已难容身,看着那些黑色的古老文字在空气里呈露出来,它的八千只触手,全然失去了着力点,硬生生的从那个空洞的心窝里,被推出来。 不过个碗口大的东西,一离开那个人的身体,迅速膨胀,柱香功夫,已经大到如同山般,八千只触手,漫天舞动,已经伸到了结界之外。在它眼前,人类已经渺小到了蚊虫一般的程度。 对于青女来说,最为棘手的并非它的大个头,而是它赖在那个人的身体里,不肯出来。如今,困扰已经解决,她整理好思绪,飘身向前,准备和它做个了断。雍仪把那个失去心脏的人,搀扶过来,把他手中的剑交给师父之后,乘着苍龟远远离开。四象法阵启动,龙腾虎跃在前,雀飞蛇缠在侧,任由血兽有多少触手,也碰不到她下。 青女接过弑心之剑,握在手中,审视良久,觉得有些好笑。对现出原形的血兽说道:“你可知道,在前一刻时间里,你还把握着你最想要的远大期许呢。这剑的本体,就是那个封印着巫女灵魂的圣器‘碎星辰’。她的灵魂已在里面沉寂了几千年,今天,我将履行当年的约定,为她打开自由之门。” 心念动处,把所有的神力聚集在双手之上,现出真龙之爪,分别执着剑的两端,往中间挤压,强光炽烈,精纯如电,在剑上往重冲荡,一点点达到极限。轻响声中,剑锋开裂,先是一缕细小的纹路,尔后锵然破碎,全部崩溃,化成无数的碎片,迸散开来。 一切归于沉寂之时,在她的手中,捧着一堆星辰的碎片,璀璨之光,照亮中天,驱散开了血兽巨大身躯遮下的阴影,一个人的体形,逐渐清晰。 重获自由,对于孤寂千年的巫女来说,真不知道有多惬意。张开双臂,敞开心扉,尽情的享受灵魂解月兑后的轻松,飘在空中,随风迎动,全然忘却了千百年来的世俗之情。 “巫女颜红,真的是你吗?真是太令我兴奋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快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我嘴边的美味!”血兽喜出望外,口水淌出来,有若悬河,瓢泼的一般下落,腥臭难闻。八千只触手一齐挥动,遮天遮日。 大好心情,因它之故,变得十分糟糕,巫女非常生气,睁开眼睛,灵光闪射,光的暴风掀天而起,揭地而来,冲击之力,撼动山恋。仅是只有灵魂,摆月兑了封印,她的力量也令最强的神明感到惊震。不自量力的血兽,胆敢触怒于她,无疑于蹈火**。 硕大无比的身躯,曾是它的骄傲,可以吸收任何攻击的力量,连神明也拿它没有办法。可在这个巫女的面前,如同灰土一样松散,在光的暴风冲击中,化成灰烬,飘散到了天尽头。这是她灵魂的光芒,纯灵之力,可以净化一切存在着的黑暗,是以才会让诸神感到惶恐。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也仍然存在着难以剔除的幽暗之魂,和他们的本神互为依附,共相依存。 佳人有约 奥林匹亚神界大陆的地下世界,属于出生在这片大陆上的众生,死后所要去的国度。冥王黑迪斯,掌控这里的一切。在这个世界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深窟,往外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招引死后的灵魂来到这里,坠落下去。 冥河上的梢公,撑着渡船守在渡口,收钱渡人,否则,别想过去,永生永世的呆在河边,望着河对面的往生之路,叹息到永久。卡戎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看着那些灵魂,落入水中,再也爬不出来,直到成为冥河的一部分才开心。今天收到一个命令,作了回好心人,用船桨把一个灵魂从河里捞了出来,挑起老高,笑着说道:“哟哟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多么可爱的小章鱼,你从那里来呀!” 这个灵魂的形象的确像只章鱼,不过爪子可要比章鱼多的多,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总共有八千只呢。在巫女的灵魂放射出来的光芒照下,血兽的身体毁散无余,拼着最后一点气力,穿过空间的缝隙,逃回出生地,剩得一缕残魄得以留存,甚是沮丧。睁开半闭的眼睛,看了他眼,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船夫混蛋,幸灾乐祸有那么好玩吗,这种无聊的事情,你干了无数年,仍然津津有味,没有觉得自己脑袋有问题吗?” 卡戎乐此不疲,视之为最大享受,笑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恶劣呢。我可是救了你的小命,不打算报答你的恩人吗?” 血兽落到这步田地,心情正很不爽,听到这话,火大的不行,叫道:“迷钱鬼,烦死了,谁叫你多事,这条河淹不死我的。可别忘了,我可是从这河里诞生出来的奇迹,是不死的存在,比你的生命力不知道要顽强多少倍呢!” 卡戎甩手把它丢在舱板上,用船桨拍了拍它瘪瘪的身子,说道:“在那个巫女的魂光照耀之下,你的不死传说根本虚假的跟片纸头毫无区别,瞬间便可烧尽,连缕残焰也难留下。要不是我打开空间之门,凭你那点残存的力量,还想自保魂魄不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连神王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你这个虚有其表的小妖精。潘多拉小姐知道你重返众生间,感到很好奇,想知道一些事情,特地嘱咐我关照下你。现在回来的正好,跟我去见那位大人吧!” 提起这个名字,血兽恨的咬牙切齿,用上千只触手拼命的敲打着船板,叫道:“那个神王造出来的怪物,空有一副美艳的躯壳,其实比最凶恶的恶魔还要可怕,我诅咒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卡戎看着它气争败坏的样子,也很开心,对它通过憎恨来增加力量的获取方式,兴致勃勃。瞧见它一阵咆哮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不由得赞叹了句:“真是不错的力量获取方法,不过终究是无本之体,成不了真身,自然无法得到超越生之存在的力量,注定只能蜷屈在这冥河之里,当个掏粪工。说起来,也算是很可悲的宿命呢。” 血兽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话,叫道:“混蛋,又说这话,要不多长时间,我就会把你的破船,掀翻到河里,让你也像那些怨灵一样,在里面永久的叹息,爬不出来。” 卡戎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它,阴险的笑了笑,走前一步,抬脚踩在它的脸上,使劲拧了几拧:“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为了帮你能够早日达成心愿,找回失落的力量,我就好人做到底,多给你制造些让你快速增加力量的机会。” “混蛋!”血兽气极败坏,破口大骂,愈是这样,犬戎愈是来劲,不由自主的又多踩了几脚,感觉倒是蛮好玩的。 原本很令人期待的大战,草草落幕,传说中的冥界巨妖,是最为可怕的存在之一,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乃叫诸位豪雄找回了不少信心。感觉和妖魔鬼怪们做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血兽形体消亡,残存的那一缕怨念,裹着它的灵魂逃走,颜红也没在意,转过身来看了看青女,目光转向携着凄凉体躯的雍仪,走了过去,说道:“在你的身体里寄存着圣贤的灵识,那是巫女灵力的发源点,我的身体仍然被封印在邪生之海。只有灵魂,即便是我,也不能在阳光之下长时间暴露。为了找出破解邪生之海封印的钥匙,请你允许我暂时栖宿在你的身体里。等寻回了我自己的身体,自然会还回你的灵识,望勿见怪。” 她的灵力无比强大,雍仪根本拒绝不了,看着她迎面走来,光芒炽热,融入体内,温暖如同母亲的怀抱,不觉中进入了休眠之中,做着美梦,灵魂静静安睡。应龙是受她召唤,来临于此,在她的灵识消失后,自该离开。把傲若放到地上,说道:“我要走了,下次再会!”龙星闪耀,明灭之间,消失无踪。 净化之后的大地,洁净无比,只是目光所及之处,没见只瓦片砖,全部变成了灰烬,散落在绿草丛间。偌大个神兵府,除了龙泉水在,依旧荡漾如初,其它的连缕痕迹也没留下。众人看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青女解去真龙战衣,从借取了雍仪身体的颜红那里,接过凄凉的伤残之躯,右手平放胸前,垂首轻俯,十分恭敬的说道:“大人,约定已经实现,请您指点未来之路,我要如何才能够寻回这个人,失去的那颗心脏。” 颜红说道:“遗失之心,寄托着他最真的愿望,谁的胸怀,满腔痴缠,惟有对女子充满眷顾,偏偏不分她们的好坏,只看外表容貌,就心软的一蹋糊涂,就是他准没错了。” 青女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道了声谢,方才起了身来。 颜红说道:“现在没有心脏,或许他能活得更自由些,我们可以暂时封起他的记忆,用碎星辰的一块薄片充当心脏,让他先过一段不被过去纠缠,任由性子胡来的孩提时代生活,他也许会很快乐。” 青女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让我好好想想,给他换个什么样的造型才合适呢,肯定不能是人的模样,不然纠缠上那家姑娘,或被那家姑娘纠缠,到时候可就会很麻烦了。” 骤然见到血兽的原形,傲若可吓了一跳,连应龙也不敢轻易靠近,说被它的触手抓住,是无法开解的诅咒。现在好了,一切太平。见到大家俱都无恙,非常高兴,远远的朝着雍仪跑来,摆手喊道:“雍仪姑姑,那龙实在是帅呆了,你也教我这个法术,好召唤它来玩!” 颜红听说,目光转望过去,她在接受雍仪身体的时候,同时也接收了她的记忆,对于傲若,自然心怀关护之情。只是面上表情动也未动,冷艳之眸,许多孤傲之虞,和先时的雍仪绝然不同,显得让人很难接近。 这里的事态转变,傲若有所不知,那会知道他此时的雍仪姑姑,已非其人。见她这样,心里怪怪的,走到跟前,低声的问:“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颜红说道:“你的雍仪姑姑,现在已经沉睡在她内心的最深处,我是从圣器碎星辰里解月兑的巫女。因为只有灵魂,所以借此身体,暂作栖宿。等我解开邪生之海的封印,找回自己的身体,就把你的雍仪姑姑还给你。” 自己才离开半个时辰不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傲若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青女和卓争荣诸人,目光之里,很多惊讶,显得难以置信。 诸人俱都无语,不过回复给他的眼神,所表达出来的讯息,却是完全的一致:“这是真的,她没骗你。”傲若就搞不明白了,这么多人在场,其中女子不乏少数,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的雍仪姑姑。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她是修行的巫女,性灵独具吧。本来的兴奋之情,转化为失望,悻悻的低下了头。 颜红转过身去,径自离开,头也不回的说道:“作为对她的恩情回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心愿,毕竟在她的心中,对你抱有很大的期许。这段日子,你就先跟随着我吧!” 傲若应了一声,忙的紧随往前,跟在三步左右,不离不舍。大约走了十步左右,身形和她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目送颜红走远,青女转过身来,望顾了回大家,很多赞许之意。末了,对卓争荣说道:“你手中所执的惊魂之剑,原名的确为‘恕’,是那位颜红大人在数千年前,使用过的兵器,后来遗落于世。适才那位大人没有向你取回,说明她已经认可了你。能得到她的青目垂望,便是九天的神明也会倍感荣兴。如果你要修行无上之技,屠斩血兽这样的巨魔妖怪,就快些回去处理好家事。待我处理好手上这个人的事,自会邀你一路同行,去到那位大人那里。今日,在此别过。” 目光又环顾了回大家:“各位也多保重,世事莫测,凡事还是远虑些好。耽于纷争,自相残杀,会让那些孽生于黑暗之中的家伙们有机可乘,轻易达成目的。”言毕,携着人事未醒的凄凉,化道灵光掠去,消失在众人面前。­; 驱散了血兽这个异世的邪灵,天空变得蓝了。金氏子弟回来看时,原来的立庄之处,空无一物,只有龙泉之水,清明如初。于是,依照青女的吩咐,趁着各路豪杰会聚于此,宣布神兵府就此封门闭户,退出武林。当场分清家业,各房子弟,领了田产地契,自谋生计。路前分手,或东或西。要好的结伴同行,去往他乡,另置屋舍,好安身立命。 各路豪雄,眼见于此,心下憾慨不已。神兵府立庄三百年,声名远扬,四海之内,皆有所闻。突然之间就这么关门闭户,从此绝响,委实使人倍感惋惜。曲终歌罢,宴残席散,古来如此,况乎今日。东家即已去了,大家也只好怏怏而归。 经此一役,原本风云荡动的武林形势,立时平复下来,娴如静水。对峙的几大派系,收拾起残局,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已有暂时言和之意。见识过血兽手段的各派掌门人,心中甚为忧虑,除了加强同道之间的联络之外,更是勤加督导门人刻苦修练武艺,建造坚固的防御工事,以应不时之需。 离开神兵府后,神工阁离情佳人和落魄书师姐弟二人,从容漫步,且走且玩。这日傍晚来到一个看起来挺热闹的镇子上,决定暂做逗留,于是找了家客栈,叫些饭菜,准备吃过之后,再叫小二安排客房。刚吃了一半,小二送来一张字条给离情佳人,说道:“适才有位公子从门前经过,叫小人把这个转交给您。” 离情佳人听说,怔了怔,放下筷子,接了过来,看了以后,目光望向门外,问道:“他人呢?” 小二答道:“已经走了,他说因为和你的朋友之间,有些误会没有理清,此时不便当面打扰,才叫小的来送了这个。”一边说着,一边退后,笑着陪不是,目光时不时的瞟向与她对面而坐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弟愈小风,初出江湖之时,自谓“落魄书生”,如今名闻,传知武林,犹以不输当下各自坐拥一系力量的三少主。此时正埋头吃饭,津津有味,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离情佳人名“眸”字“含情”,雅姓为“明”。向那小二道了声谢,目光瞧向师弟,笑了笑说道:“是刘旭传的字条,他不敢来见你呢!” 愈小风头抬起来,满目鄙夷,冷笑道:“只怕不是不敢与我相见,我看只是想约你一人,独自与他相见。这个人心怀叵测,满肚子的坏水,在我看来包藏之心,险恶已极。偏偏是你执迷不悟,把他当成知己,言听计从。” 明眸笑道:“他嘴巴是甜了点,人也有些小聪明,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坏。有机会你们两个应该好好沟通一回,冰释前嫌才是。” 看她没有再拿起筷子的意思,愈小风知道她去心似箭,心下悲哀,塞满胸怀,那里还有食欲,很是郁闷,知道多说无益。低下头去,开始大口吞咽,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明眸安能不知他的心意,笑了笑也没多说,起了身来叫小二过来结帐。算了饭钱之后,并付了一间房的房钱,然后才对他说道:“师弟,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不用等我,自己先回去吧,咱们在神工阁见!” 听说到刘旭这个名字,愈小风就胸闷月复胀,厌恨之情,难以排遣。见她又去赴他之约,想想那夜发生的事情,心肺几将撕裂。强忍住心头悲痛,没有抬头的说:“你也多加小心,把这个带上吧。不陪在你身边,我总放心不下,有它在你身边,我心里多少会踏实点。”手抬起来,把剑递了过去。 这份心意明眸知道却之不得,在自己的离人之剑遗失之后,一直是他用这把剑来保护自己。听他这么说,百感交集,接过来后也没说什么,拍了拍他肩,径自走了。 愈小风心下难过,也没奈何,听她脚步走远,含恨埋起心中的爱恋,一口气把碗碟盆钵吃了个精光,犹不解恨。投却碗筷,就叫小二领着去到房里,打给屋门,二话不说,仰背四叉的躺到了床上,想要睡死过去。可心绪乱如牛毛,思前顾后,满脑子都是师姐和那厮纠缠在一起时的影象,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小二打点停当,正要出去,却见掌柜急匆匆的进了屋来,手里拿着一纸信笺,向客人说道:“公子见谅,多有打扰,适才一位公子,叫老朽把这个送上来,再三叮嘱,要亲自送到您的手中。” 愈小风听了,转念一想,打心底冷哼了声,知道又是刘旭那厮作怪。起身向前几步,走到他的根前,把信笺接了过来,展开看见上面,寥寥数字,极为醒目:“明日芍香田相见,恩怨从此了断。留幻三郎。”看罢,只说了句:“自寻死路,怨不得我。”转身离开,幻起道光影,身形化却,不知去向那里。叫他主仆二人看得口瞪口呆,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嘀咕:“敢情他不是人吧!” 蝶帝恋花 听到这个名字,狂龙目光忙也凝望过去,细细打量着那只大毛毛虫,有些难以置信,如此个丑陋笨拙的家伙,会是在神战时代和红头巨牛、变形鳄鱼、并称为妖界三巨头的虫族领袖蝶帝。在它身外散发出来的妖气,隐隐发蓝,远远强过众妖,又由不得不信。毛毛虫好不容易爬到前面,停了下来,平复好气息,方才说道:“当然是因为原身破灭,无奈之下,才又重新再塑的。” 巨蜥说道:“这样的话,来此给我们助战,岂不是耽误了您的修行啊!” 毛毛虫说道:“无妨,就是过来看看,传说中的海之战神,到底是何许人物。会叫鳄鱼老怪如此动心,刚一醒来还没从封印下面爬出来,就叫嚷着让我来此助你们一臂之力!” 大蛇说道:“王上知道我们实力不济,方才请您现身于此,主持大局,这个家伙实非单凭我等之力,可以讨伐得了的。” 毛毛虫“哦”了一声说道:“这家伙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倘是这样,倒也不算枉我此行。” 狂龙哼道:“不管你是那个时代的英雄,胆敢在此撒野,就是对海皇大人的极为不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一定会比当年更加凄惨!” 在上古的神战时代,妖界三巨头,各自雄霸一方,自诩为神,实力超强。作为硕果仅存的一个,心智又岂会是一般。上下打量了回狂龙,笑逐眼开:“真是件稀罕事,明明只是个人类,怎么会拥有恶魔之焰,身体明明脆弱的不堪一击,为何能够爆发出万年巨妖也抵挡不了的力量。海皇战衣究竟是在保护你那脆弱的身体,还是在封印潜居在这身体之内强大而又疯狂的力量呢?” 能够一眼看穿自己的人,他还是第一个,妖界三巨头的声名,果然并非虚传。面对着这个强劲的对手,心下的战意热烈沸腾,兴奋之情如是热火,充满眼目,闪闪放光,放声喊道:“你想知道真相,那么就打倒我吧,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一点,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毛毛虫径自爬上前去,哼道:“太古的魔武时代,被打倒的神明,如同被诛杀的恶魔一样,不计其数。从来没有绝对的强者,何况你的破绽并不值一处,神明尚且会有灵魂破碎的时候,只是一件海皇战衣,攻破它的防御,对本王来说,实非难事。”抖了抖身子,皮上毛刺要根根倒竖起来,尖端泛紫,微微颤动,仿若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之对海皇战衣的低贬,无疑是对海皇的蔑视,这令狂龙无法容忍,握紧拳头,怒然喝道:“好狂妄的虫子,敢对海皇大人的杰作评头论足,指是说非,可恨之极。不可原谅的家伙,马上去死吧!”右手抬起,贯出一拳,轰向毛毛虫的头脸,在此一击之下,风雷俱起,凝具成团,发出强烈的光芒,照彻整个神殿。“龙王之怒”,不可触碰! 看这壮况,任谁也搞得清郴,这一拳之里蕴藉着怎样的力量。以身犯险,从来不是蝶帝的行为作风,莫说力量尚未完全,即便已经完全恢复,也不会考虑接下此拳,跟他正面对轰,在他看来,那实在是太粗俗了。眼下拖着壅肿的身子,行动迟缓,显然指望用闪躲的法子,来避开如此强劲的攻势,有些勉为其难。于是把嘴张开,吐出一张网来,然后使劲甩了下头。 “龙王之怒”凝具不散的拳力,竟被丝网粘住,让他那么一甩,就丢到了空中,抛向了高不可攀的封印之柱! 事之突然,狂龙始料未及,如此一记强势的拳力,撞向封印之柱,又会发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大蛇,巨蜥和群妖们的眼神,跟着“龙王之怒”的拳力在空际划个条优美的弧线,重重的撞在上面。一声大响,将欲撕裂耳膜,只见因为撞击所产生的冲击波,以一种看得见的方式,折射回来,大风狂卷,一阵过后,数千妖众,十之**东倒西歪,互相扶助着才算勉强稳住身形。再看封印之柱,晃也没晃,只是在外层的防御结界上,荡起了几圈细微的漪涟而已。可叫群妖瞪目结舌的在那唏嘘不已:“以海皇之力为支撑的这里,已然坚固到什么程度了呢?” 竟敢借助自己的力量,攻击封印之柱,绝对是让狂龙血脉贲张的行径,几乎有些想要发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目光垂望向下,缓缓的说道:“果然不愧为妖界三巨头之一的蝶帝,竟然从嘴里吐出了能够粘住我拳力的丝网,倒是我小瞧了你。”目光重度抬望起来,语声变得有些阴沉:“攻击封印之柱,是不可申诉的罪过,一定得要受到惩罚。你这只虫子,也该觉悟了!” 挺起胸膛,压在腰间的双拳,左右两边先后挥出,叫道:“双龙出海。”话音起时,拳风已化成形,只见两条巨龙嘶啸着狂舞上天,在空里展开身形之后,凌空扑下尖牙利爪毫不客气的招呼往前,扑向浑身是刺的毛毛虫,必欲将之撕成碎片而后快。大蛇,巨蜥心有灵犀,一齐抢身往前,祭出最强法宝,迎击双龙,护在两侧,给蝶帝开路。 毛毛虫没有旁骛,长身弓起,毛刺尖端指向狂龙,开始发动进攻,万箭齐发,一阵青光如雨,纷纷疾射往前,把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本身所具实力,超过巨蝎何值百倍,每一根毛刺的攻击力度,都很接近巨蝎“深红毒针”的最后一击。如此密度之大的攻击,深陷其中,对战衣的损毁程度,可想而知。 战衣受损之恨,尚未释却,它又发动了这种针对战衣的攻击方式,狂龙立时火冒三丈,大吼了两声,冒着枪林箭雨,猛然冲到它的跟前,对着下颚,一拳把它打飞了起来,破裂声中,青浆溅散,血肉横飞,如雨而下,淋得自己一身腥臭,顺着衣甲往下滴落,汇集下地,几乎流淌成河。 “死了吗?” 狂龙盯着落将下来的半截尸身,自言自语的轻问了句。根本不相信,曾经称雄于世的妖界三巨头之一,会如此轻易的被打倒。果然,未出所料,只剩半截残躯的毛毛虫,落到地上以后,仍在活动。溅开的青浆,正是他的血液,受到召唤似的回流过去,缓缓聚拢起来,卷布一般的把残存的半截身子裹住,干凝之后,迅速形成了个巨茧,而那剩下的半截身子,就像是蛹,进入了保护之中。 说起结茧,应该是虫子们的拿手绝技,狼蛛结茧,为的是狩猎困在其中之人的灵魂。内里景象,多为心魔。这个茧中,却是恋花自己,区别正在于此。狂龙难免觉得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里面的景象,举手起来,以之为剑,割向茧的中间。“嗤”的声响,随着茧丝的断裂,光芒四射,眩目的艳彩,从里发出,照亮远近。悄然无息中,抖开了一对惊异的翅膀,令人望见,神思顿时渺然如飘。 就像是换上了新装的蝴蝶,美丽的像个姑娘,轻舞飞扬中,一张俊俏的面孔,蓦然转过,浅笑吟吟,秀丽的像个女子,身形修长,衣甲鲜明。背后双翼,略略合起,落立在地,挥手之间,化解了“双龙出海”的拳上之力,解开了大蛇和巨蜥的困厄。含笑说道:“这就是我的真面目,最后的也是最强的身体。就像又回到了上古的神战时代,浑身充满了力量。”语气轻柔,话音甜美,也像个女子。与先前毛毛虫体态时的粗声大气相比,判若两个,莫非换了形体,人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淡淡之香,不觉然间弥漫全场,他如是花中的精灵,散发出清逸的芬芳,拈来一支玫瑰,在手中转动,臂弯之上缠满了烂漫之情。善舞的彩蝶,穿越过无限之远的空间,来到这个世界,旋绕在他的身边,轻吻着那花瓣,仿佛那就是世间的唯一。 狂龙哼道:“无论你的形体变成什么样子,归根到底仍然只是一只虫子吧。是为妖精,就该安分守已,躲到人莫能知的地方好好修行。企图夺取神权,根本是在痴心妄想。看我今天是怎样让你们认识到这一点的!” 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恋花觉得很可爱,面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舒展:“好大的口气啊,不愧是海皇选定的人,也应该有这么高傲的心性。只是想要打倒我,不是单靠强大的力量,就能够办得到的事。在神战时代,那些自诩为神明的家伙们,所拥有的力量胜过我者不下百十,但是与我为敌时,全部倒在我的身前。现在的你,想要挪动一步,已经非常困难,又凭什么来给我们教训呢?” “什么?”狂龙听说,不以为然,下意识的抬了下脚,竟然真的是已抬不动,才觉察到身体的异样,感觉肢体麻木,显然是中了剧毒。怒然望向恋花,恨恨的说道:“无耻的虫子,只有这种伎俩可用吗?真不知道你妖界三巨头的声名是怎么得来的。” 恋花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人肯让自己的血白白流淌。我的针刺攻击也不是无的放矢,每一根的尖端都凝具着我最强的意志。海皇战衣看起来仍旧完好无损,没被攻破,实际上已在那如雨的攻击中受到重创,裂开了无数细微的裂纹。我的血是有毒的,具有腐蚀和麻痹的双重作用,顺着那裂纹渗进战衣之内,只要沾到皮肤,就会直接透入身体,毁坏神经。你已深受其害,等着被慢慢的腐蚀掉,最后只剩下一颗灵魂的时候,也好让我仔细的看一看,在这脆弱的身体之内,到底隐藏着什么。” 狂龙冷笑了两声:“哼哼,可悲的虫子,只是这种手段,也想把我打倒,真是幼稚的可以。”头昂起来,胸月复挺直,灵魂深处,点亮道光,片刻之间,火焰如山,巨大的力量开始复苏,血脉贲张,神经紧绷,毒素点燃,被烧化成青色的烟雾,和着难以抗拒的力量透出体外,发出诡异的光芒,赤血幽暗,充满魔性。 瞧见这光芒,恋花眼睛眯成了条缝,惊奇不已:“恶魔之光,隐藏着的灵魂终于复苏了。只要海皇战衣的封印完全崩溃,真正的恶魔就会现出原形。”心下暗暗寻思,海皇费尽心思树立起四大封印之柱,囚禁了无数的海之恶魔,独独留下了这一只,放在这个人类的身体里,使之同时拥有了人类的性灵和恶魔的力量,守护封印之柱,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只怕真实用意并非仅是如此。 觉醒了心中的恶魔,所凭恃的真正力量开始展现,狂龙受够了这般戏弄,大踏步往前,说道:“只会耍弄一点卑鄙的手段,想来是不能够成就你妖界三巨头之一的名声,那么就拿出来你真正的实力来,让我看看你们虫族最强的力量,到底是到了那一种程度。” 一把长刀应手而得,光亮的刃上,缠满了怨恨,荡在空际,“咻咻”作响:“这把长刀,对你们来说,想必熟悉已极。正如你们所知,它是用一千具原生恶魔的骸骨炼铸而成,上面栖宿着它们难以安息的灵魂,和不能平复的仇恨,充满了怨憎和诅咒,因而十分的凶险和邪恶。只要被它的锋芒击中,那怕只是轻微的一点碰触,不死即伤。今天,我把它擎在手中,算是给足了你这只毛虫面子了吧。” 这把成就于洪荒时代的魔器,令各路神明惮忌不已,无论正邪,深恶其名。借助于它的力量,变形鳄鱼雄霸沼泽,自封为王,成为了整个神战时代势力最强的妖怪,作为他最亲密的战友之一,恋花当然识得,乐得合不上嘴巴:“当年鳄鱼老怪遭到当世最强的六大神明围歼,重伤之下,无力支撑,被压在雷泽的封印之下,进入了长达万年的沉睡之中。这刀从此去向莫知。原来,是落到了这里,鳄鱼老怪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把嘴巴笑歪掉。” “灭神长刀。” 作为变形鳄鱼的分身,大蛇和巨蜥一眼就认了出来,叫了一声,忙的带同身后随从,退往后去,对之锋芒,避讳莫深! “对,正是灭神长刀!”狂龙两眼赤红,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越来越重,未有多言,已经挥起,斩向恋花:“既然是老朋友,那么就来亲近亲近吧!” 刀光落处,形影已无,只有几只蝴蝶,变成碎片,落坠下去,灰烬一样化为乌有。 移形换位,最简单的技能,百年小妖也会使用,只是要在这灭神长刀之下超生,没有万年修为怕也很难。一刀斩空,狂龙马上警觉的四下搜寻,立时找到了恋花的现形之地,跟着把刀又撩了过去。单单是力量上的对抗,对恋花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可这灭神长刀的锋芒,实在是赤手空拳难以对抗的。只有先行避开,寻找破敌之机。 连砍数刀,他躲来避去不肯走远,很令狂龙纳闷,冷冷的问了一句:“蝶帝呀,你为何不躲远一点,总在死地徘徊呢!” 恋花又在他的面前现出身形,悬浮在空中,仍是笑意盈盈:“往后看看,你就会知道我不躲走,而只在你身边徘徊的原因了!” 闻言,狂龙目光往后瞟去,只见一张巨网横亘在那,不知是在何时张开的,而自己正被粘在这网的中央,从暗黑的空间里伸出的线端,每一根织丝都有胳膊那么粗。稍不留神,即遭暗算。看来他躲避灭神长刀的斩击是假,织造这网方才是真。如此诡端的心计,委实叫人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灭神长刀的锋芒无坚不摧,狂龙持之在手,对这张巨网给自己造成的不便,不以为然,刚想抬手,蓦然发现,之在身前也有一张网罩着,只不过丝细若无,几乎是透明状态的,不但执刀的手腕和臂膀被粘死,连长刀本身也紧粘在网上,根本挥动不了。­; 梦醒时分 青蜍大王明白她的心情,说道:“我并没有要抹去天国花园的真实存在,而是想要告诉你们知道,并不只有神明才能创造出美好的事物,就如人类的心灵,有着邪恶和善良之分,我们妖怪之中也有善良之辈。虽然我们痛恨这存在,可是这种妖怪确实存在。他霸占了我们的栖息之地,吃掉了我们无数的同类,为的就是要建立起一片人间乐土,专为让你们人类前去避难。所以我们这些侥幸逃月兑的妖怪,聚集于此,发誓要吃掉所有来到这里的人类,并把他们的灵魂咀嚼成碎片,也一起咽进肚子。不要说你们是否能活过今晚,就是本大王放了你们过去,你们还敢进入这么一个由吞吃同类的妖怪所建立起来的人间乐土吗?” 毫没犹豫,明眸坚定的给了他一个回答:“会的。只有拥有善良的心灵,即便是妖怪,也可以被称诸为神明。上古的圣兽,不是人类,不也同样荣受着人类的顶礼与膜拜吗。我们这么辛苦的寻找来此的路,不就是想要进入期许中的天国花园,远避灾害,安逸的享受时光吗?已经到了这里,怎么可能会放弃!” 青蜍大王的眼神,立时变得阴沉下来:“这么说,你们是一定要过去的了?” 明眸语气昂然,态度坚决:“没错,一定要过!” 青蜍大王冷哼了声:“如果本大王说不呢?” 明眸把手中之剑一横:“那就杀过去!” 青蜍大王摇了摇头:“或许你能。”一指众人:“可她们呢,一群妇孺弱小,没有自卫能力,不消眨眼功夫,就会被吃的精光,连根骨头也剩不下!” 明眸不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反正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得明明白白:“我敢保证,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尽全力保护她们。要想伤害她们,除非我先死了!” 真是个坚强的女子! 听说这话,青蜍大王低下了头,滚圆的大眼睛泪水汪汪,几乎要滴落下来,十分悲切的说道:“我是那样的爱你,你却这样的伤害我,和恨你。你既然不肯嫁给我,我就吃了你,让你的身体和灵魂永远的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头猛抬起来,眼神变得极为凶恶,大嘴张开,叫了一声:“来吧,我最爱的人!”舌头翻起,弹射过去,卷向对面。 跟这等修行的妖怪正面打交道,尚属头一回,明眸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他的攻击速度十分之快,可对早有防备的顶极高手来说,犹见其慢。明眸手起剑落,闪起道血光,长剑孤忠锋芒之利,可拟神兵,在整个武林中名声遐迩,不啻于正道中的英雄剑和素有魔兵之称的赤焰剑。 先前听老人说过,身形巨大,模样怪异的妖怪虽然强横凶恶,看着可怖,其实算不得最可怕的妖怪。那些已经蜕去原身,变成人形的妖怪才真可怕。眼前这个青蜍大王人形初见,原身依稀可辨,修行显然有限。尚且成为群妖之首,其它怪物修行程度之低,显而易见。明眸一剑斩断青蜍大王吐出的舌头,乘势欺身往前,左掌拍出,打向它的面门,娇躯轻盈,闪快利落。 凭恃着连灵魂也能够卷住的舌头,青蜍大王不知吸收了多少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妖怪,原本以为将眼前这个人类女子收入月复中,不过是张下嘴那么简单的事情。遭此一剑,始知蛙眼看人低了,剧痛之下又见她人抢攻过来,掌上之力迎面盖下,有逾千斤,未及反应已被拍倒地上,登时头晕眼花,满天星星的乱转。 眼见头领陷入危机,身边几个心月复忙伸头探爪的上前驰援,几个自恃皮坚肉厚的家伙,横着身子连遮带挡的救护于它,大有奋不顾身的气概。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明眸心中意愿正是这般,一击得手,岂肯罢休,娇叱了声,抡剑劈斩,说什么也要揪住那只肥头大脑的蛤蟆精。剑光落外,血浆飞溅,肢碎体裂,几个大妖怪立时成为了孤忠剑下的亡魂。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几声尖叫,妖怪们全面发动攻击,蜂拥往前吞吃挤在一起的弱势人群! 伤亡已经不可避免,单凭自己手中的这一柄剑,想要解救大部分人,只有一个途径,就是抓住大蛤蟆精,逼它就范。听着惨叫之声,咬着牙只当没听见,奋勇往前,去抢妖怪尸骨下面的贼首。右手长剑,奋力舞动,遇爪切爪,遇头砍头,所向披靡。左袖拂起,扫出五丈,狂风卷着沙土,翻滚成浪,揭地三尺,必欲寻到那只自作聪明的蛤蟆精。已然是难以寻见! 怒恨之余,禁不住长啸了声,返身杀奔回去,使出必杀之技,孤忠之剑的最强奥义——暴风旋涡。冷寒的剑气,掠着无比寂寞的肃杀之情,飘开几十丈,随着她的身势急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风洞,从天罩下,剧烈的风暴把边旁的妖怪们卷飞上天,抛进剑光拧成的旋涡之中,绞得粉碎,阻断了它们的入侵之路,暂时缓解了众人的灭顶之厄。 这样的气势,身为妖怪也望而却步。青蜍大王坐在一边惊魂难定,若非有个部卒精于土遁之术,把自己从地下带出险境,此时怕已成了板上鱼肉,任之宰割。愤恨不已,奈何嘴里生疼,脑袋晕晃,一时之间妖力不及,只有在心里叫骂的份。望着旋风一般卷起的剑光,暗暗吃惊,看那剑钱越转越快,已经变成黑色,蕴藉的力量正呈几何倍数的增长,膨胀的无比巨大,已经到了令之难以置信的程度。­; 随着力量的增大,风暴的半径也在扩张,向外散开,只是与力量膨胀的速度相比,实在太慢。剑势太强,勉力支撑这么久,几乎耗尽所有元气,明眸心下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已经是强弩之末,成败在此一举之间。这是最强的一击,也是最后的一击! 暴风旋涡卷起的风沙把逃遁稍慢的妖怪裹入其中,纠缠着剑的怨恨飞抟入云几十丈,身形巨大的怪物在这风暴之下,也抖索得像片树叶,更别说身材较小的低级妖兽们了。青蜍大王透精蹦能,瞧这状况,风暴一旦崩溃,冲击的力量,足以夷平千丈之内的任何物体。以自己现有的修为来看,实难抵挡,卷入其中,不死即伤。忍着舌上痛楚,唿哨了声,招呼属下撤离,自己跳上个八脚兽,以的速度向远外奔去。 虽然只是修为很低的小妖怪,也不想白白送死,拼命逃窜,惶恐的就像一群受惊的小鹿,急不择路的互相践踏。初始的骄悍气息,此刻荡然无存,作为强者的尊严,一旦被丢到了地上,和卑微的爬虫毫无区别。 “去吧,我心中最后的依慰!” 明眸丢开了长剑,任由它自己飞去,雪亮的锋刃划过长空,只剩下个幽影。身落下来,飘飘长衣,随风轻拂,看着长剑的光影逝去,眼边掠起缕浅笑,凄然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元气耗尽,失去了知觉。 卷在旋涡里的力量,随着旋涡的崩溃,完全爆发出来,震动山河。在孤忠之剑的引导之下,力量以人群为中心点往外扩散,环形的冲击波无声无息中,把触及到的所有实物化为灰烬,尔后才是大爆炸,激起的百丈风雷,摧枯拉朽一般毁灭了地平线上的所有东西,威势之猛,有如神力。 打从师弟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安稳的睡过一觉,闭上眼睛不是梦见那天他心被刺穿时血淋淋的场面,便是他变成了恶魔,在吃人饮血。每每惊醒之时,涔涔冷汗,湿透脊梁,真的是怕极了他会变成那个样子。今天,为了守护这些弱小无力的人,拖着疲惫之躯,对抗群妖,拼尽全力施展出“暴风旋涡”这种威势浩荡的绝杀之技,抛剑出手之时,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也丢了出去。 索性把生死置之度外,思想反而变得轻松了些,终究是失去了知觉,就任由灵魂在梦里深处自己去寻觅吧! 飞越了千山万里路,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满山遍野的鲜花呀,盛开在溪流的边旁,五彩缤纷的翅膀,翩然拍动,成群的蝴蝶流连在河谷,迎面拂来的风,带来一阵阵芳香。伴着声声快乐的欢笑,青青的草坪上,鲜艳的花丛间,衣袂飘飘,律动的青春,轻舞浅浅,有谁在低低的唱那支岁月的歌。 绝美的佳人啊,绝色的容颜! 这是在那里,竟是没有一缕尘世的烦扰! 美人拽起裙裾,漫步在水边蝉衣轻薄,有若仿无。雪一样皎然的体肤,映入水中,随着波光闪动,分外耀眼,胸怀之间的万种风情,也是那样的毫无遮掩,她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游玩,时不时低来去捡沙上的贝壳。 边上两个和她一样装扮,一样美丽的女子,诡迷的对着笑了笑,弯去,掬起膝前的清波,泼湿了她的浅裾,丝织的薄衣,贴在水润的肌肤上,玲珑的身段,立时显露无余,山啊水啊沟啊的,呈露出来,画儿一样的清晰。 她笑着躲开,语声甜脆,长发披散,花儿样的脸缀满喜悦,回头望时,用香腮蹭了蹭坦露出来的半边肩,柔滑的体肤,缎子一样闪亮。 有人在嬉闹,有人载歌舞,有人插花井边,有人发困花前,手中红豆子,粒粒埋心田。 人间烟火,在这里似乎寻不着。 花儿为什么这样的红啊?明眸心里想着,禁不住轻问出声。 “因为这里是天国花园,专为美丽的女子所建立起的桃源乡。” 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样的回答,低低的有点忧伤。 明眸一怔,恍然醒了,睁开眼睛,望见天上白云朵杂,睛空万里,一碧如洗。 耳边风轻虫鸣,鸟儿叫声,此起彼伏,笑语不断,真给仍在梦中一般。想想往日的经历,不是黄沙遮眼的暗无天日,便是乌云沉沉,月光灰暗的恶夜,暴徒,贼匪,蛇虫,毒怪轮番上阵,那有片刻的安闲。今日乍一处在如此安然的环境里,一时难以相信,所见所闻会是真的。 迟疑了片刻之后,方才注目细看眼前之人,见是个裹着黑色袍子的男人,想到适才梦中见到的那些女子们所穿的衣服,根本没有遮挡的作用,忙的低头拉了拉自己的衣裳,见无改变,正是自己当日的穿着,适才长舒口气。 瞧下四围环境,见自己正坐在一块用花编成的毯子上,靠着丛花树,想来是在这入梦了。站起身来,整理下衣服,目光遍及四野,正是梦中所见的地方,连景致也一般无二,心下骇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暗暗的问:“到底是我入了梦中,还是梦进到了我的眼中!” 高岗下面的山谷中,一条小河蜿蜒流动,五颜六色的花儿开满河畔,锦绣成团。河边几个女子正在泼水追逐,不远的草地上有人在歌舞,或红的衣,或青的衣,式样很多,或长或宽,或飘或裹,不尽相同,只是如一类同的薄若蝉翼,浑身娇美,几乎全透出来,令人望见,难禁心头之情,脸上隐隐有些发烫。 小河源头,不知多远,尽头就在山前,汇入湖中。有一塘青荷,池边小舟几支,有人荡桨其中,欢声笑语,响彻花间。果然是和梦中情致丝毫不差,难道真的是自己进入了梦境之中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啪啪”的响,痛楚感受得真真切切,于是问道:“你是谁,这是那里,我怎么会在这!” 那个男人正望着河谷里面嬉水的佳人们,静静的发呆,听到她的问话,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眼里一目的凄然,流落出来的情思,仿佛还有怨恨。瞧见这个眼神,明眸心下咯噔一震,竟然是如此的熟悉,立码想起了师弟,当日被长剑穿心的时候,眼中闪现出目光,不正是这个眼神吗?忙的又仔细再看一回他的面目,只见相貌伟岸,仪表俊朗,身姿魁梧,浓密的黑发略微有些卷曲,似勾有无限的哀愁,那样的厚实。全身上下,与师弟又绝无半点相似之处。由不得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重生之剑 那人答道:“这里便是尘世之人口中所谓的‘天国花园’,我是此间主人旧影。昨天一群落难的少女和儿童,带着奄奄一息的你,来到这里。我依照她们的意愿,给予了你生的希望,把你从死亡边缘扯了回来。” 明眸看了一下四围,并没有见到她们,就问:“她们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有人受伤吗?” 旧影面上表情,只是忧伤,没有半点的动荡,平静的似凝滞的水。说道:“母亲和哥哥全部遇难,只有姐姐妹妹和较小的弟弟们得以幸存。现在正泡在后山的温泉里沐浴,等休息好了,恢复健康以后,便可以像她们一样,自由的在片乐土上生活,从此远离世俗的烦扰,再也不会有饥饿、痛苦,和伤害这种事情,碰触到她们花儿一样娇柔的身体。” 这性情怎么忖度怎么像是师弟,明眸心下更加狐疑,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你是天上的神明,因为怜悯众生的疾苦,而特意降下凡尘的吗?” 旧影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是什么心怀仁慈的神明,而是一只可怕的怪物,在此之前,我还吞食了这座山里为数上万的妖怪,令之同类闻风丧胆。说是恶魔,也不为过。” 明眸直直的问:“既然你是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要建立起这片国度,收容这些人类的女子,庇护她们的安全呢?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旧影目光远凝,有些闪动:“这正是我的可悲之处,身为一只半妖,虽然同时拥有着妖怪的力量和人类的心意,却不被妖怪接受,也得不到人类的认可。我的本性和很多邪恶的妖怪一样凶暴残忍,只是对美丽的人类女子总怀有眷顾,有一种想要守护的心情。所以,就造筑了这个地方。” 明眸说道:“照你的说法,只有美丽的女子才能进入这里,那些容颜稍差,姿色欠佳的女子,如同草一样的朴素,没有如花的娇艳,供你观赏,是不是便该被选出,丢在花园之外任由妖怪吞食了?” 旧影说道:“你是明智之人,怎么会指望一只怪物,能像佛佗的觉悟那样满心仁爱,普渡众生。我的怜悯之情,只限于女子和儿童,对于男人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满心厌恨。我厌恶他们,就如憎恨我的那颗人类之心。虽然不会向他们痛下杀手,也一定不会稍施恩惠。山脚之下,有一个村庄,住着的是没能进入此间的女子们,和她们生活在一起的是那些活着来到这里的男孩子。没有人因为不漂亮而死去,即便只是远山之脚,守护结界的强大,依旧足以阻绝一切来自外面妖怪的伤害。只要她们肯劳作,衣食自是无忧。” 明眸说道:“如果是这样,仍然还要感谢你。在一年之前,大地之上的争逐,只限于人类之间的互相角力。妖怪,还只是传说之中的祸患。却在一夕之间,全都改变,因为《大魔之咒》首页禁止的意外开解,致使封印崩溃,平空给众生降下了一场灾难!” 旧影早已洞悉一切,说道:“《大魔之咒》之所以会令神鬼共忌,就是因为里面幽囚的凶灵,灵魂之力太过强大,即使裂成碎片仍然难以磨灭,意识犹存。它们借助怨恨的力量,进入到了你师弟的心灵之中,由此诞生出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恶魔。他利用浩若瀚海一般的所知,打开了无数的封印,释放出许多自上古时代以来,便被封印着的沾有恶魔习性的妖怪,制造祸端,危害众生。” 话锋忽然折转,反问向她说:“做为他的始作俑者,身为人类中强者的你,不打算找到他,灭除依附在他身上的凶灵,复还天下一个安宁吗?” 说起师弟,明眸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想着他的温柔善良,如今荡然无存,成为一个致令天下大乱的恶魔,全拜那一剑所赐。罪责其实全在自己啊!长出口气,找寻身前,问道:“我的剑呢?” 旧影从袍袖之里取出一柄残刃,递给她说:“是它吗?” 明眸看时,几乎认不出来,锋残刃缺,从头到尾,布满了裂痕,好像稍动一下,就会粉碎成片的样子,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性灵。曾经缠绕于上,生生不绝的光魂之练,此时断续莫连,恹恹游动,似将死了,生机惨淡。师弟他人已去了,独留这一把痴心饱含的剑,见之如见其面,尚且算是一种安慰。日前,大战群妖,摧发暴风旋涡之时,拼尽全力,剑同其心感念其情,也是全力施为,和同主人一起,耗尽真神,变成了这副模样。 剑犹如此,何况是人!明眸双手捧着,泪光潸然,心中情致百般婉转,捧到腮前,贴到脸上,只想拥着它大哭一场。曾几何时,受到委屈都是那样枕着师弟的肩膀,任意抛言洒语,诉说不平,也总能得到他温柔的宽慰。现如今连存留在剑上的情义,也要随着它性灵的殒灭而莫在能寻。怎不使悔恨的心更加悲伤? 旧影说道:“这剑已经快要死了,单单只有你的眼泪,是留不住它将要逝去的灵魂。” 听说这话,仿佛还有希望使它复原,明眸忙的止住了哭泣,泪眼扑簌的望着他问:“难道你有办法留住它的灵魂吗?” 旧影说道:“它之成就当初,本来便是一柄残剑,是慕一的血给予了它的性灵。后来慕一早丧,灵魂就栖宿其上。它已不在只是一把单纯的剑。当日血点其锋,顿生性灵,如果你愿意真心付出,再用自己的血弥合它的伤口,它感知深情,便会重新复活,得到更强的力量,利度将成倍增加。” “只要能让它活着,就算流尽了我的血,也没什么要紧。”明眸见到自己的泪落在上面,渗进刃上的伤口之中,孤忠之剑已似有感触,微微震动着发出轻响,心下悲意当即转化成了喜悦,双手握紧剑身,任由残刃割进手掌心里,血流出来,顺着剑身淌走,盏茶功夫,已是一刃的艳红。 血和泪是最真的感情流露,所有的情思和心念在这里面掺不进半点虚假,互相融合,润入剑里,随着她的心声跳动,剑的脉动开始加强,在两个灵魂相连通的那一刹那间,生命之光又在剑上泛起,裂痕开始愈合,一条,两条…… 为了能使孤忠之剑复圆,明眸让自己的血淌流不止,神情庄重,态度坚决,抓着剑刃的双手,一动不动。看到剑上的伤痕一条接着一条的愈合,发自内心的笑容,轻漾在已见苍白的脸上,凄楚间的美,显得更加妩媚。 当剑上最后一条裂痕愈合之后,长剑欣然鸣动,散发出炽烈的光影。明眸松开双手,它自己悬在空际,刃上流光异彩缤纷,艳华惊飞,丝般缠绕,久久未绝。从此以后她们俩个,心领会神,已如同一体,人之所想,剑之所驱,合为一时,无坚不摧。 看着重生的孤忠之剑,散发出来的绚丽光艳,旧影唇边掠过几继不易觉察的笑意,显得非常满意。说道:“长久以来,众生为了争取更大的生存机率,拼命的找寻增加力量的途径,在本身力量强化到极致的时候,仍不肯罢休。于是,就想到了在兵器中寄存力量的方法。这些方法在上古时代为正邪两道广泛使用。孤忠之剑极具性灵,是很好的力量载体,因你的血而复活,只要你许下誓愿,它一定能够感触得到,并会因此而积攒力量,使你如虎添翼。” 明眸望着他有些不大相信:“仅仅发一个誓愿,这样就够了吗?” 旧影说道:“它因血祭而复活,力量倍增,血便是它的力量源泉,可想而智,自然是噬血越多,获得的力量也便越大。” 明眸目光惊然而变:“它若噬血,并因此助长力量,和魔兵赤焰又有什么区别。那样迟早会变成一件邪器,贻害世人的!” 旧影说道:“赤焰之剑,是为牙妖之身,本是上古魔兽赤焰一颗失落的牙齿,本身就极具魔性,理所当然的是为一件邪器,与它噬血本无甚相干。但这孤忠之剑,出自神兵府中,经由龙泉水浸,慕一血点,始具性灵,露之锋芒。今日复活,也全因你不惜生死,慷慨捐血。神兵正义,龙泉至清,慕一心诚,你又善良,所以它的性灵所具之与赤焰乃有天壤之别。只要你的心志不移,它便不会偏离正道。” 明眸似乎也相信了:“这样,我就能得到战胜那个恶魔的力量了吗?” 旧影摇了摇头:“他在过去的一年里,吸收了无数的妖怪,夺取它们的身体,然后再据有它们的力量,作为上古凶灵的聚合体,他的所知包罗万象,具备各种各样的技能。如今的他已经强大了万年巨妖的程度,足以匹敌神战时代那些自诩为神的超级怪物们了。想要打倒他,以你这修武之身,几乎没有可能。” 明眸听说,又有些失望:“难道说就没有办法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祸害天下了吗?” 旧影说道:“他的诞生是一个异类,虽然在短时间内获取了巨大的力量,终究是一个聚合体,结不成圆贯之神,这便局限了他力量的提升程度。现在霸居天上的各路神明,最差阶等的程度也已拥有了元婴,另生三魂六魄。即便本神覆灭,元婴也可以延存生命。而在地上,许多修真之士,得以长生多年,利用足够的时间来强化身体,力量的蕴藉程度已至元神阶段,令许多修行几千年的大妖怪望其项背,自叹弗如。” 明眸忽然眼前一亮:“元神之力,像是贾王少主风铮与剑合一修成的‘血蟒’,血公子萧飒和金鳞心念共通,现出的射日‘羿神’吗?” 旧影点了点头:“大致上类同,但又不完全一样。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元神称呼为战魂更加确切。修真之士一旦结成元神,便可延年千载,甚至永生不灭,除非遭到更强的力量打击,致使元神覆灭,人才会死。单凭修武之身结成的战魂,在力量上与之相比或许更强,也能延长寿命,但只是力量和神念的聚合,并没有灵魂上的楔合与共生。身体总有衰老之时,当身体消亡以后,战魂即灭,不能单独存在。修练战魂进度虽快,但要有机缘巧合,不像修真那样,只要有名师指导,累年修行,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就能结成元神,积存到可以对抗千年妖怪的力量。” 明眸心意已决,擦干了泪,握紧长剑,说道:“师弟是一个心底善良的人,不该沦落到成为恶魔的地步,都是我的错。想要结成元神,没有百年修行,想必是万万不能。现在时间紧迫,我一定要尽早剔除进入小风师弟身体里的恶灵。那个恶魔,它现在在那里,我要去找它!” 旧影上下打量了她回,目光飘向远方:“那个恶魔,它称自己为真灼,到处破坏禁止,释放妖怪,吸收其中的弱者,并入自己的身体,以达到增加力量的目的。对于拥有强大力量,难以消受的大妖怪,采取利用的手段,还之自由之身,让它们恣意的渲泄被幽囚多年的愤怒,扰乱世道,使天下的修真之士疲于应付,它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去往了东方的大沼泽中,打算唤醒当年被雷神封印的上古巨妖变形鳄鱼。那个家伙是神战时代最有名的大妖怪之一,拥有绝对的实力,所领导的妖怪军团是继魔兽军团以后,在上古的战场上,与圣贤作战的最强军团。一旦从封印中解月兑,他的大军也将随之再次聚合。失去了圣贤的援助,现在霸居与天的诸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你想拯救众生,赎罪在世,最好是在这之前打散那个叫做真灼的家伙。” 明眸整理好衣服,轻装待发:“我一定会的。”目光闪动,充满自信,长剑孤忠,铿铿作响,精光散开,化成一道玄光,绕在她的身外,轩彩飞洒,流彩浅映,仿佛一位离尘的仙子。 她此时的美,已经不是能用语言来描述了! 最能触动情思的莫过于美人如画的颜容,对当日的愈小风来说是这样,对今时的旧影来说,亦是如此。望着眼前人,心下轻叹了声,满脸愁容更加浓重,只是眼中怜爱渐渐变远,流露出来的情感,除却哀伤,更多的要算是不屑和怨憎了。目光转到一边之后,说道:“在去往大沼泽的路上,有一个大峡谷,里面生长着一种罕见的玫瑰花树,妖怪们称之为‘魔鬼森林’。据说这些花树拥有奇异的力量,枝条可以无限抽长,尖刺吮血,断落之后,着地生根,掠食一切进入里面的生物,生长速度之快,只能用疯狂二字来形容。那里是危险之地,对你来说也是希望之地。” 明眸有些好奇,问他说道:“此话怎讲?” 旧影说道:“其实大家都知道,谷里的玫瑰丛林是上古的圣贤们布下的结界,由木之精灵们在里面守护着,为的就是不让那件战衣落入心性邪恶的妖怪手里。那件战衣其名为‘罪’,是力量足以比媲神明的上古凶煞九翼血王的披挂,寄存着血王生时所吸收的强大力量,攻防兼备,得到了它,你就如得到了九翼血王的力量,灭除恶灵真灼的祸患,将会变成轻而易举之事。”­; 玫瑰丛林 离开天国花园,明眸快马加鞭往东方行进,三天路程果然到了一座大峡谷之前,正如旧影所言,进去二里路远,零落的花丛之间,森白的骸骨到处可见,零落横斜,阴气森森。不息的怨魂,暗中流动。连她骑乘的马,也能敏感的觉察到风的牵动,吐了吐气,原地打转,不愿再往里走。 明眸顾望了下左右,几丛纤瘦的玫瑰,散乱的分布在周围,稀稀疏疏,脚下的骨骸比之前多了许多,想必是因为边缘地带的原因,所以没能见到长成大树一样粗壮的玫瑰。既然马不肯行,索性飘身下来,丢开缰绳,任它自己去了。 那马摆月兑束缚,绕着她转了几圈,轻声低叫,眼里很多留恋,蹭了蹭她的胳膊,然后才掉转过头,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跑去。只是几天的相处,犹然如此,何况是多年生死共赴的多情之人!明眸情怀触动,顿生哀意,望着它离去的身影隐没,轻叹了声。转过身来,凝望深谷之里,按住剑柄,深吸口气,挺了挺胸后,开始大步往前。 深谷渐宽,眼前豁然开朗,两边山势陡峭,绝壁凌云,孤高千丈,难以攀爬。脚下所踏,已无灰土,尽是白骨,踩着“咯咯”作响,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约模又行进了二三十里,路途忽然断绝,眼前所见,一个巨大的深坑,黄沙半掩中,赫然躺着一副巨大的铠甲,从头到脚,有过十丈,枯色泛白,形同骸骨。人形甲胄,蝠面头盔,脸间空洞,狰狞气息,隐隐透露。胸上重甲,深陷下去,破损严重,裂开了一个径长几尺的窟窿,想来此处一定是九翼蝠王的致命之伤了。 如此巨大的铠甲,明眸几乎不敢想象,由此可见,它主人的身躯可该是怎样的一种魁伟了。自己身小体单,纵便侥幸取得,又如何支撑得起。心中念想,刚刚萌生,耳边就响起了个声音:“你也想得到这件战衣吗?” 打从进到谷里,坐骑离开以后,明眸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怕声虫鸣鸟叫也好,死了一般的静,所见除了堆积愈渐层重的尸骨以外,便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玫瑰刺秧。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骇然惊动,退了两步,目光循着声音寻去,只见悬崖边畔的一丛玫瑰“簌簌”抖动,枝条抽长,转瞬之间已挑高几丈,生长速度之快,委实快的惊人。本来只有筷子粗细的枝条,片刻之间已有拳头般那么粗壮。再看一眼,已然成了一棵耸入云端的大树。尖刺根根倒坚,锋端点点泛红。 这样奇特的景象,明眸尚是第一次见到,先前曾听旧影说过,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当下亲眼见了,仍然禁不住感到惊讶,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待到缓过神时,玫瑰之树已完成生长,横亘在面前的已不是断绝路径的悬崖,而是一堵超高的荆棘之墙。 一有变动想必也是群体性的共有反应,明眸退后几步,环顾左右,正如所料,整个峡谷中的所有玫瑰刺丛,无论远近抑或大小,无一例外的坚起了尖刺,迅速的完成了巨大化生长,盘错交结,形成张巨网,蓄势待发。此时的谷中,原有的少许光亮,在玫瑰之树巨大枝影的遮掩下,变得昏暗如烛,死灵的气息充满了怨恨,从堆集如山的骸骨底下钻出来,尖声怪叫着裹向胆敢独身闯进谷来的明眸。 它们已经死了,离开自己早已干枯的身体,因为结界禁锢的原因,难以离开此处,去往往生之路。因而满怀不甘的游荡在谷中,见到活着的身体,疯了似的蜂拥往前,想要据为已有,希望藉此得到能够冲破荆棘之墙的力量,达成所愿。 生本邪恶,死了之后仍然改变不了可憎的本性,明眸剑拔出鞘,挥手之间摒决了最后一点怜悯,孤忠之剑的锋芒也变得冷酷至绝。生时的强大力量,会随着身体的腐朽流失殒尽,仅是拥有怨念的亡灵,撞在剑上,立时魂消魄散,碎成轻烟,永远的消失在人间! 孤忠之剑本身力量的强大,已远远超过了单纯为剑的兵器,修真之士穿尽平生心力,炼就的法器也莫过如此而已。因为怨恨难以消弥,死去之后不愿往生,依然执著的流连在人世之间,只能成为怨魂。善良的人也会渐渐的迷失自我,把怨念转化为力量,危害生前所厌憎的人。或许那些人死不足惜,应该得到恶报,但对那些活着的人来说,利用死了的力量攻击活着的人,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称呼怨灵总用恶鬼两个字来冠概,虽然偏颇了一点,总归有些道理可循。 死了之后,会失去活着时候的力量,灵魂本身是很脆弱的存在,一旦找到途径,得到死者世界的力量,其可怕程度甚至会超过它们活着的时候。在这谷中,纠集着无数的怨灵,其中多有强者混杂在里。嘶啸着冲在最前面的凶灵,片刻之间化为乌有,魂消魄散,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后面蜂拥而上的家伙,瞧见之后,大惊失色,深积已久的怨恨爆发出来的疯狂,瞬间冷却,立时刹住了前驱之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手中执着的剑,鸦雀无声。 此刻的沉静,好比死了一般,万籁俱寂。明眸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身体死了,可以转投来生,或者通过抢夺,掠取新的身体。力量失去了,经过修行,可以重新得来,灵魂若是消散了,就真的全完了,任是亡灵也不想落到这种万劫不复的下场。片刻的迟怔之后,没有实体的亡灵,开始四散奔逃,凄声尖叫中,片刻功夫,已经全部躲得无影无踪。 谷中算是暂时恢复了平静。之前稀疏散乱的荆棘刺丛,长成高耸入云的玫瑰之树以后,带刺的枝条从天半空垂下,三面围上,层层排布在外,无数的尖刺齐齐的对准了荆棘之墙两丈近处的明眸。 树之高大,难以忖度,枝之强壮,触目可见,足有拳头那般粗细,上面逆生的尖刺,尺余来长,倒挂于前,俨然无数刺枪,森然罗列,更像一座排布起来的武库。依照旧影之言,这玫瑰之树的枝条,除了坚逾钢铁之外,极强的再生能力,才是最为可怕的。荆棘之刺根本就是射之不尽的箭阵。今日于此,虽未开始亲身领受,不过看这情况,他之所言,委实没有虚处。 明眸之在心底,暗暗慨叹,凭着自己单身独剑,如何能够杀将过去呢?横亘在面前的荆棘之墙上面,木叶翻覆,遮住尖刺的锋端,渐渐映现出一张表情浮动着的面孔,开口说道:“你这个人类,看来如此忧伤,不像个邪恶之徒,为何进入此地,打算染指这魔性深重的血王战衣。它是一件至宝,却不适合你,因为相对于它本神夹带的力量来说,你的力量太过微弱。披上了它,迟早会被它禁锢住灵魂,反而成为它的附属,那样岂不是太可悲了。” 明眸说道:“如你所言,我的确力量微弱,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心来到这里,寻取拥有强大力量和特异功能的血王战甲。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打败强敌,拯救因我之故而陷入黑暗之中的灵魂,免除已经降临在这片大地上的灾难。我来到这里,实在是因为已经别无选择了。” 浮现在荆棘之墙上的那个面孔说道:“数万年来,作为此地的守护者,我们一族遵照圣贤们的意旨,确保这副衣甲不被唤醒,使之成为助长邪恶势力的凶器。任何进入此地,并妄想得到战甲者,无论人神鬼妖,必遭惩除,既便是那些曾与圣贤们订下了盟约的神祗也不例外。你脚下所踏着的尸骸,它们在活着的时候,个个都是强者,不乏自称为神的万年巨妖和上古魔兽,次等神明也非少数。和它们相比,身为人类的你,又有多少自信能够战胜我们一族?” 从谷口一路走到这里,所见到的景象,除了骨骸以外,殊无他致,其中的大部分依然保持着较为完好的架构,模样怪异,高大奇特的骨骼种类,难以胜数,很少有类寻常可见的俗世凡胎。万年巨妖,上古魔兽,次等神明这种程度的强者,完全不是人类所能并比的存在,说到自信,此时的明眸可真没有一成。 关于这里的可怕,明眸早听旧影说过,玫瑰森林的力量,仅用语言来形容,犹见语言之短缺。乃于匹敌神明的玫瑰精灵一族争逐,谁能会有致胜的把握?今日义无反顾的踏入此地,只有一个念想:与其无力的与真灼面对,莫若孤注一掷,向拥有至强力量的血王战甲伸出手来。在与圣贤订下盟约的精灵之前,卑谦的垂下了高傲的头,单膝跪下,把剑插进尸骨互相枕籍的地上,一手扶之,一手按膝,说道:“我并无意触犯圣贤的意愿,只求能够得到心怀仁爱的长者的怜悯,把血王战衣暂时赐于在下,好使我能够得到诛除由邪恶的上古凶灵,占据了怨恨的心灵之后,诞生出的大妖怪真灼的力量。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包括生命和灵魂。” 荆棘之灵说道:“血王战甲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想要借助它的力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拿自己身生命和灵魂作为交换,或许可以,只是在得到力量的同时,自我也在消失。诛灭真灼之时,也是你身体被占据之时。除去一个真灼,又生出一个血王,对苍生来说,毫无幸运可言。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唯一的途径就是披上这战甲之人,得要拥有绝对的实力,抗衡它的本神之力,使灵魂保持独立,意识能够抵抗得住它之邪性的侵蚀。如果你能够打倒我,那么就证明你已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披起血王战甲。” 明眸说道:“我愿一试。” 荆棘之灵说道:“向我出手,我们一族必然奋起反击,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族覆灭。作为守护者的我们一族,只有一个信念,保证血王战甲的不被盗取。为了这个目的,除了毁灭对方以外,内心之中没有存留半点的怜悯之情。你可要思量清楚,一旦动手,唯有决战到底。” 明眸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那么只有一战。” 荆棘之灵说道:“人类的勇敢,在远古洪荒时代和上古的神战时代,已经得到了印证。自打这封印展开以后,进入谷中的人类,为数极少,算上你尚且未及十个。他们的力量较之大妖怪们低弱许多,斗志倒是异乎寻常的高亢。圣贤之名,给予了人类无限的荣誉,作为对圣贤的敬仰和尊祟,我们一族特意对出生为人类的你,多出些眷顾,给你三次试剑的机会。” 明眸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为了救赎那个堕入黑暗的灵魂,现在说必须通过它们一族的阻挠,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再次坚定了决心,既便是守护圣贤意愿的守卫,挡在路前,也只有将之打倒。握紧长剑,提聚起十成功力,对着荆棘之墙,上面浮现出的面孔,劈斩过去,口中说道:“得罪了!” 通过旧影的医治,原本因为过度透支,不大可能会完全恢复的身体,之在梦醒之时康复如初,自觉功力未减反增许多。用自己的血复活的孤忠之剑,更是今非昔比,利度难以限量,这一剑斩出,前面纵然挡着的是数丈之厚的铜墙铁壁,怕是也要裂出个口子。 正如所料,荆棘之墙难抵其锐,“砰”的一声大响,原本的脸孔顿时化散,从那抉开了一个三丈之高的大窟窿,从中间望去,后面的景象一览无余,倍感清新,躺在大坑之中的血王战衣,触目可见。 倘若只是这样的防御,那也太弱了些,明眸难以相信会这样就完了,立足原处,静待其变。拥有能够在一瞬之间,从筷子粗细的玫瑰刺秧成长为粗壮无比的荆棘之树这样的能力,修补一个不算很大的窟窿,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断茎抽发,萌生新芽,梢头抖动中,已重整成墙,再次映现出了那个脸面,对明眸说道:“你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人类之身修为的界限,世经千年的修真之士,使用得之不易的神器,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也莫过于此。只是被斩断了几根枝茎,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伤害。令我们惊讶的是你这力量的来源,你所具备的力量,应该能够施展出来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攻击才是。那么,就尽情的挥发吧,让我们看一看你这力量的原动力到底是什么。” 既是如此,别的也没太多选择,明眸举剑起来,指向长天。长天已被遮蔽,只有青色的枝蔓,和带刺的荆棘而已。剑尖一缕真气,旋旋绕动,转化成风,卷起了一个细小的旋涡,往外围扩散,片刻之间已经牵动数丈! 明眸心念转动,与剑之灵犀共融,力量开始不断的往上加注,风的旋涡扯起了闪电,明明灭灭时,隐隐响起了雷声。只见一个径长七丈的暴风旋涡,直抟而起,急速膨胀,卷起裹入其中的所有,冲云百丈,**于天。 边旁的玫瑰之树开始只是枝条卷入其中,随着风势的转动,枝条急速抽长,无限生长,企图缠住升将起来的风暴。岂知风暴之里裹着的全是剑的锋芒,立时便被绞成碎片。片刻的延迟,风暴已成长到了不可阻挡的程度,几何倍数的膨胀速度,使之在转眼之间侵吞了数百丈之内的玫瑰之树,撕开了密布在空际的荆棘之网,顺利的腾达到了云端之上,气势加强十倍,席卷起大半个峡谷! 之对于明眸来说,暴风旋涡是想象之剑,施展之时,也是人剑双亡之时。而在今天,情势完全超出意料之外,尚未用出全力,暴风旋涡展现出来的力量已远胜上次全力施为时的二十倍以上,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暗暗的在心里发问:“这怎么可能!” 玫瑰森林彻底的卷入其中,远远望去,只见一座径长数里的飓风滚滚摇动,山石飞扬,巨树的残枝断茎,卷着妖尸兽骸,飘荡上天,纠缠在一起的雷电,恣意的在峡谷之中奔突,所过之处,烟火成灰。 顽劣之辈 可雅被它闹腾得不知如何是好,笑着说道:“我是可雅,你倒是从那来的呀,‘小爱’,这个名字真挺有意思的!” 虽然是只鸭子,之态比之与人,不见得会少些,燕儿可没可雅那么好的心情,抬手起来抓住它的脖子,把它从可雅怀里拎出来,丢到地下,哼道:“说吧,你从那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小爱眨巴了几下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的说道:“我在蛋壳里睡觉,被这几个家伙弄到火里,差点没成烤鸭。一气之下,破出蛋壳,放道闪电,修理了他们几个一下。能够遇到你们两位美女,真是三生有幸!” 上下左右打量了它几番,燕儿是越看越沮丧,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以为是只龙蛋,却钻出来了只长毛鸭子,早知道还真不如让老师拿去煎了吃呢!听说鸭毛难拔不说,肉又很腥,该拿你这家伙怎么办呢!” 听说这话,鸭子吓得两腿发软,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她说:“你叫小爱,是只修行的妖怪吗?”鸭子咽了咽嗓子,点了点头,不敢出声。 燕儿两手抱在怀里,思索片刻,说道:“看你模样,还算过得去,以后跟着我和可雅姐姐当跟班吧!” 和美女为伴,乃平生宿愿,小爱欣喜若狂,“嗳”了一声,跳起老哥。目光转往过去,正要道谢,乍见她脸色又沉了下来,心里立刻抖成一团。赶紧收起欢喜,安静下来,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听她训话:“记住,再敢乘机占可雅姐的便宜,我非扒了你的皮,做成酱鸭吃不可!” 小爱胆颤心惊的点了点头,燕儿看它怕成这样,打心里偷笑,原来回只这么胆小的妖怪,还不是一般的好对付,转过身去,乐滋滋的走了。可雅也非常高兴,对它招了招钱说:“我们走吧,先跟老师和同学们见个面!” “嗳!”小爱答应付比吃了蜜还甜,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企图偷吃蛋的几个家伙,躺在那里,仍然没能恢复行动能力,叫道:“学姐,你们怎么能收留一个妖怪,那家伙可是会放电的怪物啊!” 燕儿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教训,再敢背着我乱来,这只鸭子会无数次放电,至到把你们烧焦才算完。” 小爱听着,有些为难,快走几步,凑到她身边后,低声说道:“放电修理他们倒是可以,要是烧焦了的话,会出人命的,我可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爹老妈说过,是为一只鸭子,除了鱼、虾、泥鳅、田螺的可以吃外,其它的生命一概准伤害。不然被它们二老知道,会把我放在油锅里煎炸的,说只有那样木能赎清杀生的罪孽。” 燕儿有些不大相信:“世上真会有这么严厉的父母?”小爱点了点头:“有,我上次因为好玩,抓到一只小蝴蝶,害她死于非命,就被老爹老妈它们煎了一回。” 燕儿怎肯相信,只当它在吹牛:“你怎么还没死?” 小爱说道:“我是雷电能力的继承者,属于比较特殊的体质,抗伤害能力比较强。不过被油煎真的很可怕!” 燕儿道:“说的也是,身为妖怪,总是有些不同凡想的能力。为了不辜负你父母,一直以来对你的管教,我会加强对你的督导,严厉肯定是要严厉些的,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要是那天闹出乱子来,我会一根根的拔光你的毛也说不定!” 想想那样的惨状,小爱就有些毛骨悚然:“那可比滚油热炸可怕上几百倍呢!” 燕儿说道:“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哦!”小爱应了一声,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暗暗嘀咕:“你这家伙,反复无常,指不定那天心情不好,就会拿我开涮。这种事情,或早或晚都会发生。唉,真是个可怕的女人,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燕儿安能不知它之所想,目光斜睨往下,瞟了它眼哼道:“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小爱悚然大惊,忙的摇着翅膀说道:“没,没有的事,我在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跟随在你和可雅姐姐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甘愿效犬马之劳,被烹被煮,毫无怨言!” 可雅一旁笑道:“真是只会说话的鸭子,越来越会讨人欢心了!” 关于妖怪的传说,大家多有耳闻,从来没有见到过。听说她俩弄了一只回来,学院早已沸腾起来,大家争先恐后的抢着去看。小爱被安置在老师的讲台上,接受大家目光的质询。学院的女孩子多不胜数,大的娇媚,小的可爱,不大不小的娇媚又可爱。在它眼里看来,个个都在闪光,脑袋转来扭去,左瞧瞧右望望,前瞄瞄后瞅瞅,目光流转,应接不暇,乐得扁嘴没法合上,一个劲的说道:“好多漂亮的姐姐呀,真的是太好了,敢情这里是天堂吧!” 看它模样,跟只平常的花狸鸭子,区别不大,怎么瞧也不像是传说中的妖怪。听它这种话之后,大家方才相信,女孩子们,尤为好奇,动起手来开始仔细研究它了。拉头拽脖子,掂脚拧翅的拎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看,到底跟寻常的鸭子有什么不同。转了几十回手,最后大家才算确定,除了会说话这一点外,跟平常的鸭子没什么区别。失望之余,把它重新搁到讲台战上,准备开始新一轮的问题质询。 吃罢晚饭以后,小点的孩子容易犯困,早早爬进被窝子里,已经酣然入睡。大孩子们比较淘气,溜出去瞎混,听说妖怪的事情,全赶回来凑热闹。见大讲堂里灯火闪亮,想也没想,一窝蜂般的拥了进去,把围在讲台桌边上的女孩子们挤到一边,霸占有利地位,准备好好看个究竟。小爱见状,火冒三丈,瞪着眼睛大声叫道:“无礼之徒,可恨之极,胆敢对漂亮姐姐们不敬,不可原谅!”翅膀张开,两脚飞起,连踢带蹬,把那帮家伙全踹了出去。 那些个捣蛋鬼,尚未缓过神来,已经悉数中招,无一幸免,虽是鸭掌,冲击之力,已叫他们难以消受,飞将出去二三丈,摔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痛苦申吟,一时之间,难以起身。 边上的女孩子们见了,倍感惊奇,没想到它有如此本事,片刻的沉静之后,欢呼雀跃,拍手叫好,问它说道:“你除了踢功以外,应该还有别的本事吧!” 听到夸奖,小爱早就神飘魂荡,站在那里,扭捏着说:“没什么啦,雕虫小技而已。”翅张尾摇,脚点头摆,分明已经乐得想要跳舞了。 女孩子们只想看个稀奇,只求着它说:“小可爱,是什么拿手绝技呀,演示一下,让大家开开眼界!” 美女有所请求,小爱自觉荣幸之至,必然有求必应,陶醉在女孩子们的夸奖之中,难以自拔,很是腼腆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不过继承了老妈的一点基本技能,能够稍微使用少许雷电的力量,就像这样——”伸开一只翅膀,拍了两下,忽然雷电交加,那伙被踢飞的淘气包们,刚刚缓过来神,从地上坐起身子,尚未完全清醒,噩运又不期而至。 霹雳炸响,雷电穿行,等到他们触到危险时,人已冲到二丈空中,被烧的头发倒坚,脸色焦黑,直挺挺的摔落下来,躺到地上,衣服之里,青烟袅袅,个个目光迟怔,神情呆滞,半张着嘴巴,牙齿打颤,从骨子里面认定了这家伙的恐怖和不可原谅。后面跟来的男孩子们,在门外看见这种惨状,胆战心惊,大叫了声,掉头就跑:“魔鬼呀!” 见到这种状况,女孩子们也挺担心,走到躺倒在地的那些家伙们的身边探视,有些害怕的问道:“他们不会有事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爱满不在乎的说道:“姐姐们多虑了,我可是个温柔的妖怪,怎么可能伤人性命,只不过略微惩戒一下他们的无礼罢了。不消二刻时间,他们就又生龙活虎起来。看你们担心的样子,好可爱哟!”拍着翅膀飞了过去,就想往人家怀里钻。 ­;;;通过这件事情,燕儿可把它看穿了,典型的登徒浪子,色性昭然若揭。打心底里叹了口气,往前几步,挡在路前,抬手一拳把它从天空中打了下来。是为一只鸭子,飞行技巧毕竟有限,美色当前,早已忘乎所以,身受一拳,“嘭噔”的声,趴到了地上,磕得两腿发疼,忙的抬头去看,见是燕儿,赶紧连滚带爬的起了身来,整理好身上的羽毛,垂下头来,站在一边,毕恭毕敬的说道:“美女,我知道错了,请您训示!” 便是如此,燕儿仍是满面不爽,哼道:“你明明只是一只鸭子,本该在水里游来游去,怎么会使用雷电的力量呢?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举起拳头,在它眼前晃了晃:“哼哼,有你小子的好果子吃!” 小爱满脸惶恐的说道:“因为我老爸是一只鸭子,所以我也是只鸭子。因为我老爸爱上了一只雷鸟,雷鸟对他也很眷顾,他们结婚之后,生下了我。所以,我是一只会放电的鸭子。” 鸭子和雷鸟谈恋爱,闻所未闻,有只会放电的鸭子站在面前,好像也有让人相信的事实根据。大家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姑且相信了它。燕儿说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老爸他连雷鸟都敢染指,可见色胆大到何种程度。你这家伙又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小爱忙的分辩道:“我自幼受到我娘的严厉教导,绝对不会到处沾花惹草,用情专一。只要能跟这里的姐姐们长厢厮守,已经心满意足了。”说道,眼睛已经在到处乱瞟了。 “‘跟这里的姐姐们长厢厮守’,”燕儿冷冷发笑:“莫非你想一人占尽满院春色,把大家全揽进怀里做老婆!” 小爱此时心头正暖,左右顾盼着其它美人的笑脸,得意忘形,没注意到她的脸色,随口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言之未完,“哐”的横飞了出去。事发突发,很令大家感到狐疑,目光一齐转向了燕儿,只见她从容不迫的拍了拍高抬而起的脚,语气故作无奈的叹道:“死性不改的东西,可要怎么管束你呢!” 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燕儿和可雅并肩走在前面,小爱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可怜巴巴的样马,着心令人感到同情。到了房间门口,燕儿转过身来,问它说道:“你晚上是想在屋里睡,还是想在外面睡。” 能和美女同床共枕,小爱想想就乐得合不上嘴。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问道:“我真的可以睡在你们的屋里面吗?” 燕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小爱听说,兴奋不已:“那就睡屋里吧!” 此时可雅已经把门推开,笑着说道:“那就进来吧!” 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小爱简直高兴坏了,控制不住自己,手舞足蹈起来,二话不说探着脑袋,一溜烟的钻了进去,迫不及待。那里知道身后的燕儿,不知何时手里已经抄起了个大棒槌,照头敲下,只觉眼冒金星,一阵昏黑,栽倒地上,人事不省。 可雅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哎”了两声,无语作罢。她的作风,一贯如此,像这种事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燕儿丢开棒子,神情自若的拍了拍手,说道:“这样一个之徒,放在屋子里,怎么能睡得安心呢。这样的话,既可满足它的心愿,我们也能高枕无忧,岂不是很好!”这么有创意的想法,亏她能想得出来,可雅更是无言以对。 小爱一入梦中,神魂飘荡,趴在可雅给它专设的小床上,睡意酣然。在它的美梦乡里,河水温暖,学姐们一边沐浴,一边戏闹,剔透的水珠点缀在她们光滑的体肤上,星辉闪耀,像是圣洁的天使,放射出纯白的光芒,使人望见,几乎为之失神。拍动翅膀,划动脚掌,奋力的向她们游去,恨不得一下子就冲到她们的身边。 小床不大,约模尺把来高,它在梦里那么来劲,又是拍翅膀,又是蹬腿的,现实可没那么美好,这么折腾了下,“扑嗵”的把,栽了下来,掉到地上,摔得脖子发疼。睁开眼睛望望,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两位美女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吃罢饭后,早早出去练习剑术了。至于昨天晚上是怎么睡去的,回想了半天,也没搞懂,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用翅膀抚弄了几下,推开门后,一溜小跑出去寻找佳人芳踪。 学堂门外的大院子里,觉员们精神抖搂,大大小小,两百余众,正在练习分组对抗,打的热火朝天。老师在边旁观察,发现他们的不足之外,及时纠正。看见小爱过来,暂时搁下手边的事,去到它的身边。因为昨天晚上忙着其它的事,没能凑上热闹,今天特意要多看几眼这个小妖怪。燕儿昨天在回学院的路上,已经告诫过小爱,对顽劣的学长觉弟们,可以随意的修理。见到两位老师,必须得要怀着百分之百的心意去敬仰,否则,暴打一百拳。并给它细细描述了回两位老师的形象特点。对此,小爱铭记于心,见他过来,规规矩矩的立正站好,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老师好!” 逢此多事之秋,妖魔鬼怪层出不穷,比起往前,世道乱了很多。这么有礼貌的妖怪,连老师也是第一次遇见,很有些出乎意料,笑道:“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怪不得女圭女圭们没有一点惊恐之意,还乐得你来这里。感觉怎么样,大家还都好相处吧!” 小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有点得意忘形,放了两回电,不知道被伤害到的同学们会不会生气!” 老师笑道:“他们几个呀,淘气惯了,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心中没有怨气,不会记仇,放心的给他们闹吧!” 小爱听说,如得圣旨,马上原形毕露,向老师道了声谢,炸起翅膀,冲到人群里去,高声喊道:“我——来——了!”乐得心花怒放,正在兴高采烈之时,几十柄竹剑四面八方一齐招乎过来,“噼哩啪啦”的一阵狂敲猛打,揍得它找不到北,晕晕乎乎的在原地打转。 昨天那帮家伙,早盘算好了,要报一电之愁,趁此机会,大打出手,好不快意。一个个咧开了嘴,满脸的坏笑,咬着牙说道:“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黄金臂环 从此以后,枫林学院多了一个混混的身影,整天跟在燕儿和可雅双人组的后面,屁颠屁颠的形影不离。凡是美女必趋前媚谄一番,看得两眼放光。见到男子汉们,态度傲慢,视若情敌。和好战之徒遭遇,多半会有一场大战,吃了亏后,就放电暗算,典型的无赖行径。半个月后,它原先的名字,已然没人记得,打招呼时就顺口喊道:“氓爱!” “氓”,流氓的氓,“氓爱”,完全可以理解为:“爱耍流氓。”听到这个全新的称谓,小爱实在是接受不了,被叫一次,就嚷着纠正一次:“我叫小爱,不是氓爱,我满心是爱,才不是在耍流氓。”如是这般,一天分辩几百次,三天下来,已经叫得喉咙嘶哑,难以出声。 结果是“氓爱”之声,响成一片,受此影响,“氓爱”之名,顺理成章的远近流长。乡里的村人,隔着十几里的路程,对这个小妖怪也熟知全部。瞧这形势,已成潮流,难以抗拒。早上起来,望着初生的太阳,自觉非常委屈的小爱,长叹了声,垂下头来,很是不情愿的决定接受这个事实。小爱的世界很简单,有美女看,有鱼吃便心落意足。两天时间,听到“氓爱”之声,答应的比请它吃鱼还顺畅,全然没了当初拼命分辩时的义愤填膺,叫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接受能力。 繁花落尽,青实缀枝,时值仲夏,河边之风,倍感清凉。这日饷午吃了饭后,小女圭女圭们抱头大睡,捣蛋鬼们本想下河玩水,见到小爱在水里面游来游去的抓鱼,怕扰了它的兴致,遭到报复,被它满河放电,索性去到后山,在浅涧之中瞎混。没有了他们的闹腾,燕儿和可雅就安然的坐在渡口旁边的凉棚里,尽情的吹风。说到家里的情况,可雅在所难免的又开始想念起父亲来。燕儿说道:“不如咱们跟老师说说,一起去找他吧。我也想顺路行侠仗义,继承我爹天下第一剑豪的英名,除强扶弱。” 可雅有些犹豫:“只怕老师不肯同意,听外面的人说,现在时局混乱,官匪成群,到处作恶。妖魔鬼怪出没,甚至在大白天里也敢出来危害黎民。我们这里还算好止,没有出现什么可怕之事,外面的世界就很难说了!”、 燕儿站起身来,情绪荡动:“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偏安于此,偷闲渡日。咱们努力修习武功,强身健体,抱着的最终信念,不正是要击退邪恶,保护身边的亲近之人吗?生逢乱世,姐姐的父亲下落不明,已经失去了消息,我们应该去积极的寻找才对呀!” 望着河那边通往外面世界的大路,可雅终于下定决心:“是啊,我都这么大了,也该做些什么了。爹爹,我一定要找到你!” 老师坐在桌子的对面,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润过喉咙,半闭着眼睛显得非常的享受。听过她俩的请求,眼睛眯成条缝,又仔细的打量了她俩回,说了句令她俩非常意想不到的话:“就你们两个吗?” 听这口气,似乎有放行的可能,燕儿和可雅心里一阵高兴,目光相互望去,一齐动手指着小爱,异口同声的说道:“当然还有它!” 老师目光转望过去,探子问它:“小爱同学,你有能够绝对保护好她们俩个人安全的信心吗?” 能和美女同行,它求之不得,能给得到她们的认可,更是倍感荣兴,当即立正站好,高高举起一只翅膀向老师敬礼,意志坚定的说道:“请您老放心,有我小爱在她们身边,保证她们绝对安全。我是妖鸭一族的骄傲,继承了大妖怪之血的我,与生俱有着善良之心和强大之力。谁要是胆敢伤害我所跟随的人,就是跟雷帝之子作对,拥有雷电异能的我,将会给予之最严厉的惩罚。” 老师听说,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喝自己的热茶,然后才说:“年轻人嘛,有闯劲,出去走走也好!” 她们俩个听说这话,感觉目的已经达到,本该开心才对,乃在心下却涌起一阵难言状的失落。燕儿口上没说什么,已经在心里嘀咕开了:“看来老师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严重,再说也是他的学生,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一点挽留的话也不说,真够偏心的。每次学长们辞行,他都挽留在三,不肯让走,设置重重阻碍,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多修行几年。” 这里的每个孩子,他们夫妇都视若己出,老师对谁又不心怀慈爱呢?她们俩个的父亲,在临行之时,再三托付,今天她们却说要离开这里,踏人外面的事非世界。老师面上未动声色,心里的想法,岂是她们二人所能忖度得到的。放下茶杯,轻咳了声,又说:“你们两个丫头的武功修为,在全学院是最好的,这固然没错,可不代表着就是天下无敌。在外面的世界,强大的如同怪物一样的人,比比皆是,何况是在这个妖魔失去禁制的时代。面对那样的对手,连老师自己都觉得无力抗衡。你们这么年少,心性高傲,怎么能让老师放心呢!” 这话从他口里说出,燕儿的第一感觉便是他要出尔反尔,立刻叫道:“老师怎么能这样,刚才明明已经答应我们的请求了!” 老师笑道:“有这回事吗,我记得只是赞扬了一下你们俩个的志气呀!”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她们二人气鼓鼓的坐在那里,表情阴暗。燕儿埋怨着说:“老师太没长者风范了,就会拿我们这些小孩子寻开心!” 老师看到她们这副表情,捋了捋胡子说道:“你们非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燕儿哼道:“就知道你又故伎重施,想让我和可雅姐姐像学长们一样接受试练的考验。那样的试练,最容易通过的一关,也得两年时间,三关下来,我们俩个青春美少女,已是望秋的蒲柳之姿,落去大半。不倒贴个几千两银子,肯定没人会要!” 老师说道:“那倒也是,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边上的小爱喜出望外,叫道:“两位着女不用担心,到时候真嫁不出去,两个我一起都要好了!” 燕儿怒火中烧,抬脚把它踢起来,嵌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说道:“谁要嫁给你这只鸭子,我才不像生出个大鸭蛋来,抱在怀里暧着!” 小爱挣扎好长时间,才从墙里爬出来,晕头晃脑的说道:“你们嫌麻烦,我暖好了!”脚下踩空,“砰”的摔到地上,两眼火冒金星,哼哼了两声,就没了动静,想必是昏厥了过去。 老师笑道:“看不出来,还是一只多情的小妖怪呢!” 对他们两个,燕儿气得肝疼,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平复好心情,准备大发雷霆。她身边的可雅,坐在那里只是无语凝咽,清泪涟涟。可与君子为敌,莫与无赖为邻。老师深知燕儿的泼皮行为,不好招惹。又见可雅的伤心模样,遂转口说道:“说起你的父亲来,为师倒是忘了件事情。你爹当年临行之时,把你托付给我们夫妇,还给你留下了一件宝贝,说是你母亲的遗物。叫老师转交给长大以后的你。” 指着旁边书架上的一个锦盒,笑着对将欲发作的燕儿说道:“麻烦我们的小公主,动手替为师拿一下吧!”燕儿忍无可忍:“老师好狡猾,又在转移矛盾焦点了!” 老师笑道:“是真的呢,老师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虽然说差你们已经到了结笄之年,毕竟思想单纯,跟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相比,许多想法还太幼稚。” 听说父亲给自己留下了件母亲的遗物,可雅心下情思涌动,难以克制,早跑过去把盒子抱了过来,双手举到老师面前,急切的催问他说:“老师,那是什么宝贝呀!” 老师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一件很神奇的宝贝,保准叫你喜出望外。”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让她自己过来看。 可雅心下充满希冀,激动不已,揭开覆在上面的黄锻之锦,眼前忽然一亮,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的双手捧起,放在眼前仔细的端量。燕儿见是个黄金臂环,看到它的光彩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雕琢华美,纹章奇异,镶着一颗超大的六芒星钻,瑰华闪耀,照得整个房间篷壁生辉,有些失神的问道:“我没看错吧!” 老师站起身来,从可雅手里把臂环拿出来,捋开她的袖子,给她戴在左臂之上,说道:“这个臂环,据说栖宿着战士的精魂,通过血的融和,可以召唤他们来到身边,成为你的守护之神。只要签定契约,你们便是休戚与共的战友。” 燕儿说道:“战魂是死去之后,仍不肯安息的英灵,只是一个骁勇的魂魄,力量或许能够胜过凶灵,可是仍然没有实体,在阳光之下,难以容身,会化成飞烟散去。危险之时,还不是得要靠可雅姐姐自己的力量!” 老师笑道:“召唤战魂,是古巫之法,这个臂环相当于令咒的法体,本身具有可以实化灵魂的能力。借助执有者的血气,使得战魂具有血肉之躯。不过因此他们受到的伤害,会是和灵魂一起承受的。比之人类,生命力超强许多,但一旦死去,灵魂便会绝灭,彻底的消亡于世。” 可雅听说,有些忧伤:“那样对受召唤的英灵来说,岂非太不公平了!” 燕儿觉得有些奇怪,就问:“老师足不出户,怎么知道这些。莫非您老对古巫之法也有所探讨吧!” 听问,老师忙的摇手说道:“那个太深奥了些,老师理解不来,关于战魂的这些事项,也是听你可雅姐她父亲说的。” 燕儿念闪之间,旋即把父亲亲手给自己戴上的那个星形项坠,掏出衣领,给他看了下说道:“老师,我爹说这是天女梳妆的青镜,崩裂之后,散落到人间的碎片,你看看它真的是这来历吗?” 老师笑道:“既然你父亲是这样说的,就应该不会有错的吧!” 燕儿说道:“那我爹肯定也告诉了您老不少关于它的秘密,比如说有什么用处,怎么用一类的东西吧!” 老师笑道:“这个他倒是没说!” 燕儿根本不相信:“是您老不肯告诉我吧!” 老师笑道:“关于青镜的传说,老师倒是听说过,天女除了用来梳妆,还用它洞悉诸神的心意,它可以照出世情百态,真假善恶,万千世界的道理轮回,法颜无边。诸神因此非常忌惮,趁天女不在的时候,把它击碎,丢落到时间和空间的缝隙中,让它再也没有复原之日。你的这颗星,只是一块碎片,经过圣火的煅烧,已然净化到了绝对纯净的程度,比之它还是完全体时的神力,未缺许多。至于怎儿用嘛,为师就不得而知了,还得你自己琢磨呀!” 燕儿哼道:“还说老爹没把它的秘密告诉您老人家,连它受过圣火的煅炼这种事情都一清二楚,用途和用法,自是莫说,肯定也了然于心。别想糊弄我了,我可是出了名的小滑头,对您老人家的一贯德为作风,了如指掌,跟我打哈哈,可是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哟!” 这话倒是不假,老师自知失言,仍然摆出一副很受委屈的样子:“他是稍微提了下关于这颗星的一些事情,至于其它,委实没有只言片语的表述。至于用途嘛,以为师看来,应该着重于‘照吧’!” 见到有机可乘,燕儿心下窃喜不已,摆出一幅很大度的样子,说道:“老师不用掩饰了,做为一个乖巧的学生,对于您老犯下的错误,我们已经做好了谅狠的准备。所以您老也不用太过自责,如果您老觉得实在有愧于心的话,就做出一些让步,答应我和可雅姐姐的请求,让我们去找找已经久无音信的伯父吧。” 老师很伤脑筋的说道:“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嘛!” 闻言,燕儿面色立时改变,阴险的哼道:“难道老师打算非要让您最可爱的两个学生,很痛苦的做出不得不面对您的谎言,这样残酷的决定吗?到了那个时候,您老人家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老师知道跟她有理说不清,无奈的叹道:“又被暗算了呢!”见到老师口上有些松动的迹象,燕儿马上换变表情,贴到他的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说道:“老师,您最疼可雅姐姐了不是,就让我们去找可伯伯吧。我向您保证,一定收心敛性,做个乖乖女,不惹事生非,自找麻烦。每半个月寄一封信回来,向您老通报近况,决不食言。”­; 吃过晚饭,燕儿和可雅回到住处,稍作休息,开始整理行李。对老师能够同意她们的请求,感到非常开心,忙完之后,躺在床上,想到将要开始的新旅程,心里喜滋滋的。第二天早早爬起床来,吃过饭后,背着背包,向老师和同学们辞行。在学院帮忙的阿婆和婶子们,看着她们俩个长大,很多依依不舍之情。两位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身体和记住写信回来。­; 见到大家这样,燕儿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们俩只是出趟远门,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大可放心。到时候一定会给大家,带回来很多惊喜!”­; 同学们的想法和她们一样,并不认为这是离别,仍然在嬉皮笑脸的胡闹,一齐起哄,哈哈笑道:“是不是准备带回来一群会放电的,给你们叫妈妈的小鸭子呀!”­; 他们能开出这样的玩笑来,必定事有因果。大家哄然大笑,很是开怀,可对小爱来说,如芒刺在背。肯定是自己在老师书房之里说要娶她俩的话,被他们在门外听见了。经由他们之口,今天在这提将起来,无疑告自己的黑状。情知不妙,背着个小包,缩头缩脑袋往远处溜去。 听到身后风声骤起,心下暗道了声“惨也”,果然惩罚如期而至。她那飞踢,力道十足,正中后臀,身不由己的飞翻起来,滚出七八丈远,顾不上喊疼,爬将起来,远远的躲到一边,生怕她恨意未解,再来补上几脚。­; 尸之鬼怪 他们不提小鸭子那回事,燕儿倒还真忘了它昨天自作多情的好过犯,被他们没由来的这样嘲笑,想想就很不爽。离开学院,走了七八里路,心下气恨,犹然未解。小爱跟在她后面,替她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力讨好,拼命的哄她开心。为了消解她的气愤,可雅开始转移话题,笑了笑说道:“想想快要见到爹爹了,心里好高兴啊!”­; 燕儿说道:“近年以来,兵争不断,各地藩镇借机拥兵自重,划地割据,致使官道闭塞,信邮不通,和伯父断绝了音讯来往,想必他老人家也很焦急。在他过去让人捎回来的信里内容判断,他应该是一直在北方边城各处来往。咱们就朝那个方向去吧!”­; 后面的小爱,本来就步履蹒跚,扛着那么多行李,走起路来东摇西晃,可谓举步维艰,全力跟随向前,仍然落下了很远的距离。俩人回头看看,有些伤神:“看来得找个专门搬运行李的人才是,指望这家伙有些不大现实哦!”­; 小爱快走几步,跟上她们的步伐,说道:“不如弄一辆大篷车吧,两头牛拉的那种,里面空间很大,睡觉都行,别说放点行李什么的了。乘坐在里面,冬可御寒,夏能遮阳,风吹雨打不住,尤其适用于漂亮姐姐们的长途旅行!”­; 燕儿说道:“牛喂起来很麻烦的,尤其是到了北方,天气寒冷,草木萎败,兵患之年,谷物奇缺,那有东西给它们吃呀。至于车嘛,倒是可以专门给你配备一辆。”­; “有这么好的事?”小爱心里揣磨着不像好事,将信将疑的问她说道:“美女姐姐,你没骗我吧!”­;; 燕儿回眸一笑:“你那么可爱,我怎么会骗你呢!”转过脸后,满面答容立时变得阴险无比。­;; 能得美人如此垂怜,小爱欣喜若狂,满眼都在闪着金子样的光芒,张开翅膀,嘴巴难以合上,异常兴奋,扛着大堆行李的疲惫,一扫而光,高兴的要飞起来。心里念道:“姐姐的心里还是疼我的呀,感觉好幸福哦!”嘴里说道:“姐姐对我太好了,是为一个男子汉,要经受得起磨练。姐姐们身体立行,我怎么能够乘车偷闲。姐姐的心意,我心领了,车就免了。这点东西,对我来说,轻若鸿毛而已,你们就不必担心我了。”­; 燕儿笑容更加可鞠:“我们的小可爱,你已经辛苦多时了,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车的事已经确定下来了,你就别再推辞,不然我的心里会很还安的!”­; 小爱还要推月兑,那脸认真劲,难以言说。可雅一旁见了,眯起眼睛,笑着说道:“真是一只纯情的鸭子!”­; 车很快准备好了,小爱见到之后,愣在那里,适知自己原来会错意了,有些怪难为情的。燕儿从木匠铺子里出来,满心喜悦的说道:“大师傅们的手艺,就是高超,交待的事情没半个时辰,全部收拾妥当,跟我心幕中想的几乎没有差别,价钱也很公道。我们的小可爱,过来试试怎么样,合不合身!”­; “哦,”小爱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这车的模样,固然跟自己意想之中的有所差别,总算美女的一片心意,忙也欣然接受,用车拉行李,要方便的多。瞧它高有两尺,驾辕的高度,正好适合自已的身量,拉着空走了两个来回,感觉很好,就把行李搬了上去,正式当起车夫,离开集市,开始踏上远行的旅途。­; 三人同行,两个姑娘在前面随意漫步,轻松自在,挂个贴身小包,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享受这全新的快乐旅程。小爱在后面,肩搭背带,双翅张开,搭在车把上,掌握方向,奋力向前。任凭脚下之路,无限延伸,车上行李,与日俱增,堆积如山,它毫不怨言,相反的是更加卖力的付出,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见它鸭子壮志不言秋的模样,可雅笑着对燕儿说道:“实在是弄不明白它的思维方式,要是个人的话,该会是那种类型的呢,想想也怪令人期待的。”­; 燕儿哼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花痴一个,随便给他点诱惑,他就会把自己的命,抛在九霄云外,不惜一死为红颜!”眼角余光向后斜瞅了下,说道:“小爱,因为你的提议,我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时辰,特意为你量身定做的设计了这两车,又不惜花大价钱,让木工师傅们精心制作而成。饱含着我对你的一片期许之情,你可要好好的把握着它带给你的机遇,别叫我和可雅姐姐失望呀!”­; “嗯!”小爱使劲的点了点头,脚下加力,超过她俩,卷起阵风,轰隆隆的往前冲去,干劲十足,跟头牛似的莽撞。瞧见这光景,燕儿笑着对可雅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傻傻的之徒,教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天灾兵变,民生疾苦,往背的路上,村落愈见调蔽,几千户的市镇,尚算能够聚些人气,百十口人的村子,十室九空,狐逐兔窜,野犬竞追,人烟稀少,田地荒芜。燕儿和可雅白天赶路,见到时间快晚的时候,往往在就近的市镇上找家客栈歇宿下来。半个多月,未曾遇到什么麻烦。这天吃过早饭,开始赶路,走到向晚,经行之处除了几个废弃的小村落,零离稀散之外,走到向晚,竟然没能见到个可以歇宿的地方。­; 看看太阳已落西山,前途昏暗。燕儿瞧这光景,停下脚步,望望远外,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今天只好露宿荒野了!”可雅看了看四下,远近萧瑟,说道:“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心里有些慌慌的,荒郊野外,夜半之时肯定难以清静。”­; 听说要在这里过夜,小爱把车拉到路边放好,抖了抖翅膀说道:“姐姐只管放心,有我小爱在此,管他什么东西,休想靠近你们两位身边一步!”­; 燕儿说道:“你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心里是不是在偷笑?出了一身的汗,要是没水冲一下,可怎么睡得着呀!”­; 可雅找个高点的地方向远处眺望,看了好长时间,指着路那边说道:“河是有一条,不过离这里太远,有些偏僻。”­; 燕儿说道:“反正是在荒野之中,偏僻就偏僻点吧。这个季节,正适合在河里洗澡,机会难得,决不能错过。小可爱,咱们就去那吧!”­; 河水可是小爱的最爱,有新鲜的鱼吃倒是其次,能跟美女一起洗澡,那才是最重要的。答应了声,拉起车子顺着可雅手指的方向飞奔而去,那管车轮之下尚未有路,崎岖不平。­; 河水清清,沙滩细软,躺在上面,如睡毡上,行走一天,难免有些困倦,此时得到舒展,感觉有点飘飘欲仙。燕儿和可雅把杂事全丢给了小爱,两人一起坐在河边,赤脚淌水,在那闲荡,玉足之畔,浪花翻卷,看着河对面的景象,好像是在学院前面的渡口边。心中情思涌动,怀念起慈祥的老师和顽皮的觉姐学弟们,不觉然间,笑容爬上了眉前,显得非常开怀。­; 遵照她们的嘱咐,小爱以的速度,准备好了一堆足够烧上一夜的木柴,燃起堆火,支上铁锅,特意烧些热水,给她们烫烫脚,好舒缓些劳累。忙完之后,赶到河边,见到她们已经下到河里,全身没在水中,玉颈之下,没有几寸体肤外露,于是也赶紧跳进水里,想凑到她们身边去混水模鱼。燕儿知道它满脑子坏思想,打是打不改了,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和可雅姐姐忽然很想吃你烧的烤鱼,我们的小可爱,你能不能满足我们这一点小小的心愿呀?”­; 小爱刚想钻到水里,去偷瞄春江之情,听到这甜言蜜语,柔情无限,立时忘了要干什么,当即连连点头应承:“好好好!”­; “那就太谢谢了!”燕儿摆手给了它一个飞吻,眼睛眨间,如在放电,看的小爱几乎傻了,顺水漂下几丈,方才愣过神来。适时,可雅又补充了句:“小可爱,要多抓几条哦,今天走了太多的路,得多多的大吃一顿才是!”­; 能为美女效劳,荣兴莫大,小爱“嗯嗯”的点头笑应,只要是美女的要求,向来不拒。忘了偷窥的打算,开始一门心思的抓鱼。只在其间偶尔的往那方向瞟上一眼,已经心满意足。­; 瞧它认真的模样,燕儿和可雅相视而笑,开始放心的享受这清凉的河水。如果它只是一只鸭子的话,未着寸丝的在它眼前沐浴,倒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可它是一只会说话的鸭子,而且还很,这就很难若无其事的让它看着洗澡了。一天揍它十来遍,仍然死性不改,若说它坏吧,偏偏又乖的没法挑剔。今天心情大好,所以和言悦色的对它一回。偶尔展示下柔情的一面,其实自己心下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二人随意的聊着些话题,极为惬意。开心的拍打起一串串水火,忘了一天的疲惫。二人玩够了后,把换下来的衣服,顺便在河里洗了干净,晾在沙滩上。小爱捉完鱼后,早早搬来一块石头,擦洗干净,在上面铺了垫子,让她俩坐好,热水盆子端到跟着,跟条馋嘴的小狗一样殷勤。惹得二人满心欢喜:“小可爱,太体贴了,真的爱死你了!”­; 有这一句话,便是把性命抛出,对它来说,也会义不容辞。小爱乐得要蹦起来,手舞足蹈着说:“没什么啦,我答应过老师,要照顾好你们两个的嘛!”转过身来,喜难自制,为了不负期望,烤起鱼来,更加卖力。两只翅膀上翻下飞,面上笑容,比那三月里盛开的花儿,还要绚烂多姿。­; 鱼是小爱的食中最爱,对于鱼的吃法,它可谓是精通于心,熟练于翅。据它自己所言,这技艺完全继承于乃父。因为它父亲对它说,它母亲肯委身下嫁给一只鸭子,是被鱼之美味中的深情所打动。为此,它毫无欠缺的继承了父亲的烹鱼之技,开始寻找自己的知味人。­; 对于它的烤鱼,燕儿和可雅吃的饱饱的,仍意犹未尽,实在吃不下了仍念叨着想吃。夜色渐深,露水浓重,小爱自己也吃的肚大胃圆,拍着翅膀,原地转圈,伸了伸懒腰,显得非常心满意足。­; “姐姐,”风轻吹动中,有人低低喊了声,是个男孩子的声音,非常陌生。火光照里,映现出了他的模样,约模**岁的左右,裹着件灰色的长衣,面色苍白,唇色殷红,深凝的眸子里透出些许浅紫的光,笑了笑说道:“我可以过来烤烤火吗?”­; 在暗夜的火光照里,他的面色,唇色和瞳色显得格外刺眼,叫人看了感到心绪不宁。燕儿和可雅对望了眼,点了点头。有些纳闷,如今的时节,正值炎暑,那里会冷。看他靠近火边,伸手取暖,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的确穿得很厚。­; “姐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那个小孩转面望向他们:“这里是很危险的地方,居住在这附近的人,全都离开了。”­; 燕儿仔细打量着他说:“我们只是经过,因为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只好在这里露宿。小弟弟,你家居住在这附近吗?”­; 那小孩点了点头:“离这里很近。”­; 可雅说道:“这么晚了,外面很黑,你一个人在外面,家里人不担心吗?” 那小孩子说道:“家里已经没有人会在担心了,爷爷、女乃女乃、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和姐姐他们,全都死了,没能再活过来,腐朽的身体,白骨**。每到天黑之时,我从沉睡中醒来,就会看到这样的他们,想到过往的种种,心中难受,所以出来走走。” 燕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白天跟死去的家人住在一起?” 那小孩点了点头。 想想这种事情,可雅已经觉得毛骨悚然:“怎么会这样,你的家人,他们是怎么死的,生病了吗?” 那孩子低下头,看着火光,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不是生病,是被吸干了血死去的。” “被吸干了血?” 竞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燕儿和可雅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站起身来,问他说道:“你们的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来好像和正常人有些不同。” 那孩子抬头望向她们,眸子里一片漆黑,宛若两个空洞,生机断绝,骇得她们俩个心下发冷,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见他眼里泪水盈出,扑簌而下,滑过面颊,气息清冷清冷的,又让人顿生爱怜。听他说道:“我们的村子,遭受了诅咒,死去的人,从墓穴里爬出来,吸食活人的血,用来延续复得的生命。被吸干了血的人,其中的一部分在死去之后,也会复活,并开始吸食别人的血。而我的家人,死了之后,全部没能再活过来,所以我只能一个在夜里游荡。我很想他们,可是他们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里,独自承受着痛苦,永远得不到救赎。” 燕儿问道:“你也吸血吗?” 那小孩点了点头。 燕儿又问:“你来这里不是想吸我们的血吧?” 那小孩笑了笑:“饥饿使我们灵魂堕落,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进食。我们的食物是活人之血,除此以外,别无替代。” 可雅道:“是吸血鬼吧!” 那孩子道:“是尸鬼,有一部分习惯与那个种族相似,但要比他们高尚的多。” 燕儿目光深凝,盯着他眉头紧锁:“尸体变化成的妖怪,诅咒的根源应该是灵魂在身体死亡之后,没有被释放的原因吗?”­; 为爱杀戮 “不是灵魂没有被释放的原因,”那孩子说道:“是血液仍活在死亡的身体之内。驱魔的灵符和咒语,对我们造不成实质的伤害,除了食物与生时不同以外,其它的全无改变。我想我仍然是我,只是自觉比人类高等些而已,毕竟已经是一个以人类为食的种族了!” 小小的孩童,说出这样毛骨悚然的话,之令二人头皮发麻:“你自称‘我们’,难道在这不值你一个尸鬼?” 那孩子嗯了一声:“我是说过被吸干了血的人,死去之后也会复活的话,所以,我们的种群正在不断的壮大,总有一天会超过人类,成为大陆的主宰。” 说话之间,在他身后现出五六个身形,和他一样的面色苍白,目光空洞,望着燕儿和可雅,一个个阴险的冷笑出声,尖利的牙齿突出唇外,渴血的本性显露无疑。见到他们这副表情,那个孩子面上泛起不少愠怒之色,哼道:“收起你们的尖牙和利爪,这两位是客人,不得无礼。艾拉小姐要举行敬奉神明的大典,需要处子之血为祭。她们的心灵净白如玉璞,是不可多得的祭礼。谁要胆敢妄生邪意,必遭清洗,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的口吻,如同军中大将,极其威严,在他身后现身出来的尸鬼,全部已经成年,个头比可雅和燕儿要高出许多,身强力壮。闻听此言,忙的垂下头来,应声允诺,俯首贴耳,毕恭毕敬的从中间让出了个道。那个孩子转过身去,回望了眼可雅和雅儿,径自离开,往暗里走去,说道:“你们俩位是我所邀请的客人,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这些家伙人性已经泯没,不会懂得怜香惜玉,要是太过挣扎的话,可能会受到伤害呢!” 行走江湖半个多月来,每日平淡了度,实在扫兴。初次临敌,就逢遇上了一群由复生的死人所变成的妖怪,心下多少有些紧张。虽然说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吸血妖怪,收起尖牙和利爪以后,除了面色苍白,唇色鲜艳以外,之和活着的人类没什么区别。往常练剑,是用竹木代替,打在身上最多疼一阵子。非要用真剑往他们身上刺,到底有些下不了手。目送那孩子走远,尸鬼们转望向她俩,看到她们执剑在手,准备攻击的架式,个个面上如出一辙的浮现出许多蔑视之意,在那冷冷发笑。燕儿问他们说道:“那个孩子是你们的头领吗,可看不出来像是很强的样子!” 闻言,那几个面目惨白的家伙,冷笑连连。当前一个看似头目的模样的大个子说道:“你们这样认为,是因为他看起来是个孩子的原因吗?如果你们知道了他的真实年龄,一定会感到全身发冷。在我们的乐土未来之城尚未建立之前,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游荡了数以十年,丧生在他尖牙之下的人类,已有数百,其中复生为尸鬼的,经过治乱之年的清洗之后,存活至今的仍逾三百。他的可怕,甚至不输于未来之城的王者,艾拉小姐麾下最强的六魔将军。他有一个外号,叫作‘鬼尸’。” “未来之城’,那是什么地方,”燕儿听了他的话,很是不愿相信,问道:“你们的大本营吗?” 那个家伙有些得意的说道:“是我们的皇者艾拉小姐的伟大创举之一,一百年前她召集了游散在这片土地上的尸鬼们,团结起来,开创我们自己的新世界,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作为我们一族文明的发祥地,未来之城正式奠基,经过百年悉心建设,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人间少有的繁盛之地,那种程度的辉煌,是你们这些低等的人类,所不敢梦想的浮华。” 燕儿可没心情在意这些东西:“你们是不是正打算把我们劫持到那去?” 那个家伙点了点头:“艾拉小姐要向神明祈福,准备以纯净的处女之血为祭礼,请求神明庇佑未来之城。你们的血,将是献给神的最好礼品!” 燕儿反驳他道:“神明怎么可能无视邪恶的行径,接受无辜者的鲜血为祭礼。倘若接受了你们这样的敬奉,那这样的神明,根本不能称之为神明,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顺便提醒一下你们,可别把我们想象成为迷路的小孩那样柔弱无助。我们可是修行多年的剑士,具备实力,而且心性坚强,斗志高昂!” “什么尸鬼不尸鬼的,不就是几具智商略高了些的僵尸嘛!”冷眼旁观已久的小爱,终于开口发话了,踱着方步,走到他们面前,把燕儿和可雅挡在身后,说道:“我天生对男人心怀怨恨,对那些胆敢对美女们心怀不敬的禽兽们,绝对没有可以原谅的办法。你们这几个死鬼,应该在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早早开溜,免得被打得魂飞魄散,连僵尸也做不成!” 打从现身出来,谁也没正眼瞧它一下,压根没把它当做一个可考虑的因素,充其量不过是一只的小妖怪而已。对于它的傲慢和出言不逊,尸鬼们觉得没由来的好笑,嗤之以鼻。“别把我们和僵尸那种低级的东西扯在一起,”其中一个身形消瘦,面目猥琐的家伙说道:“我们尸鬼一族,专以人类之血为食,处在食物链的最高层,是优于人类而存在的物种。可不像僵尸那种低贱的东西,什么肮脏之血都吸,不论鸡鸭猪狗。没有大脑的蠢货们,弱智不说,丑陋的让人无所适从。你这个小妖怪,最好识相一点,远远的躲开。虽然你的血对我们来说,毫无兴致,可是我们的杀戮之心却是非常之重,说不定会仅仅出于好玩的心理,把你碎尸万段也说不定。” “我好怕怕呀!”小爱扮出一副万分惊恐的模样,翅膀夸张的捂在心口,往后倒退。话音尚犹未落,忽然将之抖开,雷声炸响,一团电光从天直落而下,掉进尸鬼群中,在他们的脚下,掀出个几尺来深的大坑,连击带打的把他们几个抛到空里几丈。 良久之后,电光方才逝尽,他们几个家伙,从空际掉落下来,横七坚八的躺倒地上,直挺在那,浑身冒烟,个个烧的脸色青黑。看到他们如此狼狈的模样,小爱不无得意:“这就是无视本少爷的下场。不过,对于死而复生的僵尸来说,只有把身体完全的破坏掉,才能够将之彻底的杀死。我是不是该用雷电,把你们全部烧成灰烬呢?” 诚然,单是这样的攻击,的确杀不死他们。几个尸鬼缓过神后,从地上爬起来,站直身形,抹去脸上的灰烟,怒恨异常。为首的那个家伙从心里咒骂了它几百遍,面上仍然保持着冷静,整理了下衣容,说道:“偷袭暗算是弱小之辈惯用的伎俩,像你这样的小妖怪,会有此举动,也在情理之中。发出这种程度的电流,对你来说,应该已是极限,说把我们烧成灰烬是在夸口吧!”身形晃动,径直掠到它的跟前,速度极快。 小爱从未见过如此快的速度,当时愣在那里,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瞧见它这副表情,那个尸鬼冷然而笑:“现在,该我出手了!”抬脚起来,把它踢飞出去,惊声未了,身形没人暗夜之中,不知落到了何处去了。 从来没有谁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竞然把自己的小跟班视如尘芥,任意欺凌,燕儿心下的激愤,如火中烧,立时持剑往前,在他前胸之上掠过,血气随着剑的光影,溅起老高。那个家伙没有还手,退了几步,看了看胸上的伤口,说道:“为什么手下留情呢,如果你全力斩下,或许真的可以把我杀死。” 眼前这几个家伙,自称为尸鬼,可是燕儿仍是始终未能把他们视作异类,决意伤害他们。因为愤怒而斩出一剑,出手之时,心中本无杀机,如何能够致他于死地。正在为这染血的一剑心怀不感时,发现他胸上的伤口,已在瞬间愈合,眨眼功夫即便恢复如初,可叫她俩心下慌张。 篝火远外的暗影之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动,尸鬼们谨慎的靠拢到首领身边近处,目光凝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脚步声停,显出身形,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看的非常清楚。是个披着袈裟的和尚,一手执着一柄高出他半截的法杖,一手揽着一只鸭子。 鸭子是小爱,和尚从未见过,约模**岁模样,个头大概有到燕儿肩前,稚气未月兑,倒是目光,非常从容,隔火望向对面,宣了声佛号,低下头来,开始吟诵起超渡亡灵的经文。 之前紧张的气氛,随着他的现身,立时消散。尸鬼们长出了口气,嘀咕着说:“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个小和尚!” 破邪除妖是法师的拿手绝活,由死了的身体复生的尸鬼,对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多少有些避讳。只是瞧这位法师的年龄,修行大半也是极其有限。难怪尸鬼们表情轻松,不以为然。可雅见到小爱没事,长出口气,对小和尚说道:“小师父,这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 小和尚道:“我是来超渡亡灵的,亡故之魂不得解月兑,怨结于心,才最危险。” 听到这话,尸鬼之中有个家伙,隔着火对他喊道:“喂,小和尚,别弄错对象了,我们可是活生生的在世者,是优于人类存在的物种。亡灵跟我们无关,法咒神符这种东西,对我们根本无效!” “那么劈山大斧呢!”话音落际,血气上窜,七八个头颅一起滚落地上,聚在一起的尸鬼们全部身首异处。如此血腥的场面,唬得燕儿和可雅发懵,眼睛迟怔在那良久,不知如何是好,血溅满身,衣衫飘红。在尸鬼倒毙的地方,凶手现出了身形,高大魁梧,披着黑光闪亮的重甲,拎着柄巨大的牛头鬼斧,踩在那些家伙的尸体上,得意洋洋的笑道:“阿弥,看我的斩技进步了没有!” 小和尚目光尽是哀怜之色,寂寥的说道:“杀戮是为灾祸,怎可因此沾沾自喜,你一昧偏行此刀,以为可以以暴制暴,早晚会堕入黑暗之中,成为寂寞的孤独勇者那样的含恨之人,在世界的尽头,永久的叹息不止。” 听了这些对话,料定他们俩个是一路同行之人。燕儿还回心思,瞧见自己新换的衣裳,满是血渍,花颜顿改,投向那个凶手的目光,似要燃烧起来:“混蛋,看你干的好事!” 那个凶手其实是个很帅的少年,眉清目秀,面目俊朗。见到美女发飙,方知闯了祸,忙的分辩着说道:“我不是有意的,因为要彻底的杀死这些家伙,只有把他们的头颅砍下来呀!” 小和尚法号阿弥,在旁边不温不火的说道:“小蛮,又在打诳语了。灭除尸鬼的方法,完全可以不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了断,用木桩破坏他们的心脏,会比较仁慈些。为了平息两位女施主的怒火,和她们心中的恐惧,你应该迅速处理掉这些尸首,把他们弄到一边焚烧掉吧!” 尸鬼和人,看来一般无二,突然在眼前身首异处,如此惨烈的死去,想想叫人觉得心底发毛。燕儿把剑收起,走到阿弥身边,接过小爱,紧紧的揽到怀里,定了定神说,对那个叫做小蛮的黑甲少年说道:“刽子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按法师的意思把那些家伙处理掉!”拉过可雅,转了身去,不敢再看那血腥场面。尽量靠近火边,好温暖一下适才因为太过惊惧而有些发冷的身体。 小爱扑在美人怀里,无比亨受,闭着眼睛飘飘欲仙,就差没哼起歌来。血的恐怖,在与美人的怀抱比来,仿然若无。典性的嗜色如命之徒。 身强力壮的小蛮,最不吝啬的就是力气,说干就干,把几具尸体远远的拖到一边。砍倒几棵大树,斩成短截,堆积起来,然后把尸体摞在上面,拾来捆干柴,塞在下面,点着之后,半刻时间,已烧的烘烘作响,火红的焰光,照亮了半边天际。阿弥去到近前,诵读经文,好超渡他们的亡灵。 平复好心情之后,燕儿越想越不爽,丢开小爱,月兑掉外面的衣裳,换好新装之后,一边帮可雅换外面的衣服,一边对它说道:“快去把这些衣服冲洗干净,我们得换个地方休息。想想这人头掉落的地方,血如泉涌,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能给美女效劳,是小爱平生之所愿,抱着她俩换下来的衣服,冲到河边,想也没想之在那里,会不会有未可知的危险潜藏。诵罢经后,阿弥回到燕儿和可雅身边,见她们正在打点行装,说道:“去到我们歇身的庙堂去吧,明天咱们一齐上路。我们正在寻找尸鬼的老巢,经过今天晚上的遭遇,想必你们一定心有余悸。在黑暗的夜里,他们无处不在,你们有什么打算,最好在安全的地方等到天明,再行动身。” 说到安全感,燕儿更加在意那个扛着斧头,他口中唤作“小蛮”的家伙,指着远处那一大堆火的方向,问道:“那个家伙是谁,难道是天生的刽子手,不然怎么会如此残忍!” 阿弥朝那方向望了一眼,说道:“他是大妖怪痴心牛王的儿子,因为心爱的女子受到尸鬼的伤害,差点死去,所以对他们这个种族,充满了怨憎。在死去的岳父岳母坟前,发下誓愿,要在肃清尸鬼之患后,正式迎娶他们的女儿过门。” 燕儿有些瞠目结舌:“你说他是妖怪?” 阿弥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只半妖,他母亲是个人类的女子,他遗传了他父亲那一面多情的血统,对人类的女子非常温柔。他所钟意的那个姑娘,也是人类的女子,叫作紫铃,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比他还大一岁。” 可雅就问阿弥:“你和他一齐追杀尸鬼,也是因为他们伤害了你最在意的人了吗?” 阿弥摇了摇头:“我受师父之命,和他同行,超渡丧亡在他斧下的尸鬼之魂。他们在死了之后,重返生者的世界,靠牺牲别人的性命来继续自己被诅咒了的生命。其实也是一类很可悲的生物。固然如此,诛杀他们,仍然是很大的恶业。我与小蛮自幼为友,实在不忍他堕入魔道,一来超渡亡灵,二来劝他尽早回头,权当作是我的修行罢。” 那边尸体焚烧完后,小蛮扛着大斧过来,对她们说道:“以后,你们就由我来保护吧,只有把他们斩杀干净,你们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安全。”知道他是牛王之子后,小爱暗暗窃喜,开始盘算着怎么让他现出原形,心甘情愿的作一头拉车的牛。小蛮见它负担很重,顺手把装满行李的小车,扛到另外一边肩上,说道:“兄弟,以后咱们就是同伴了,这些事情交给我好了!” 小爱正求之不得,“嗳”了一声,高兴的跳将起来,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人鬼同途 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尚早,为了配合燕儿的计划,小蛮特意把小爱带到远山那边,乘它熟睡未醒,丢在山崖边上。自个就早早回来,和大家一起吃过饭后,开始各行其事。 燕儿和可雅寻到容貌超美的美风,央求她帮忙试探,小爱的真心。她原来就很热心,想也没想,便就答应了。对这档子事,阿弥兴致不多,小蛮因为出卖朋友,多少有些不安,索性早早避开,决定和法师一齐到处走走,看看这个深山之中的闹市,与外面的城镇有什么不同。 向晚之后,渐渐觉察到了有些诡异的气息,尸鬼在太阳落山之后,已经苏醒,开始活动。凭着知觉,他们就近寻到了一栋座落在后街深巷里的房子边,可以非常的肯定,在那栋房子里,有一只醒着的尸鬼。 尸鬼的黎明是在夜幕的降临,他们从沉睡中醒来,走出暗影,身形在灯光的映照中,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有人说影子是灵魂的延伸,没有了影子,灵魂将会空洞。 堂屋的门大开着,从外面向里面望去,全揽入目。小蛮和阿弥展开结界,隐去身形,靠近到门外几尺的距离,向里细细的查看。屋子正中的桌子上,几个新炒出锅的菜,热气腾腾。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早早的坐在桌子边上,等到妈妈端上饭来,一齐向里间喊道:“爹爹,开饭了!” 他们的父亲从里间出来,微笑着说道:“乖乖,你们吃吧,爹爹已经喝过了尘清大师送来的红药,不饿了。爹爹看着你们吃就好了!”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之里充满了慈爱,所以看起来没有空洞的感觉,年纪约模二十四五左右。两个孩子一般大小,长的也一个模样,应该是一对孪生兄弟,问他们的父亲说道:“爹爹,红药是什么呀,喝那个就不会饿了吗?” 他们的母亲盛好了饭,把筷子拿给他们,说道:“你爹爹生了病,不能吃我们吃的饭,红药是治病的汤药。”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哦!” 他们的父亲点了点头:“爸爸的病,除了不能吃一般的食物以外,在天亮的时候,会强制性的进入睡眠中,怕见到太阳。所以只能晚上起来活动。你们两个要多多的吃饭,快快的长大,这样就可以替爹爹照顾你们的妈妈了。爹爹也不用那么痛苦的喝这红药了!” 两个孩子“嗯”的应了一声,趴到碗上,开始使劲的往嘴里扒饭。他的妻子见状,舒然展眉,笑的非常幸福:“晚上,你还要进山里去采药吗?” 他点了点头:“最近经行镇子的行人,成倍增长,其中很多都受着伤病的困扰,寺庙的药材存量有限,不及时补充的话,很快就会无药可用,让慈悲为怀的大师们难为无药之医,我和阿俊阿俏他们天妇约好了,尽量多采些药。” 他的妻子面带忧色的说道:“可是信使大人说了,因为那一行人的到来,会让你们的出行变得非常危险。那个使用巨斧的妖怪,听说非常的残忍,我担心你的安危呀!” “小莲,”见到妻子这样担心,他起了身来,走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日照哥哥!”他的妻子叫做小莲,二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情意深厚,抬眼望向他的脸,眼中充满了爱,清泪潸然滑落。他的名字叫做日照,是一只尸鬼,生时的温柔善良,死了之后,仍然全数保留,对妻子的爱,甚至比生时更多。见她这样,忙用手为她拭去:“别担心了,让孩子看见,他们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问东问西,看到时候,你怎么自圆其说。” 小莲破涕为笑,深切的望了两个孩子一眼,依在他的怀里,满心幸福。两个小家伙,只当没看见,埋头大吃,比赛看谁吃的快,谁吃的多。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在门外和阿弥一起隐去身形的小蛮,心下微微动荡:“邪恶的尸鬼,应该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吗?” “日照哥哥,小莲嫂子!”两个身形转过墙角,向这边走来,远远的向屋里摇着手打招呼。屋里的两口子,见到他们俩,相视而笑,牵着手迎出屋外:“阿俊阿俏,你们来了!” 阿俊阿俏是一对少年夫妻,约模十**岁模样。阿俊面色黝黑,中等个子,阿俏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二人衣着,颜色一样,款式相同,典型的情侣套装。非是衣着,连背着的小背篓,提着的小药锄,也是一模一样,没有分别,伉俪情深,由此可见。 在这两对夫妻中,一个丈夫是尸鬼,一个妻子是尸鬼。人和尸鬼竟然能够如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叫小蛮见了,觉得不可思议之极,心下暗暗的问道:“这不可能会是真的吧!” 见到他们夫妇来了,两个孩子放下碗筷,抱着爹爹放在门后面的小锄和药篓,跳出屋来,欢喜的说道:“阿俊叔叔,阿俏婶婶你们真准时,每天这个时候来约爹爹一齐上山采药。爹爹说你们俩个是天生的采药师,采的又多又快,一定能够成为出色的医生!” 阿俊阿俏呵呵笑道:“小文小武真乖,和你们的爹爹相比,尚且差的远呢,他是我们的兄长,也是我们的老师!” 双胞胎兄弟是日照的骄傲,见到他们这么懂事,感觉无比欣慰,抚着他们的小脑袋,满目慈爱的说道:“好孩子,真懂事,爸爸这次出去采药,要去很远的地方,需要好儿天才能回来。你们两个可得听妈妈的话,不许惹她生气哟!” 双胞胎仰望着父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动,爹爹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乖乖的,不惹妈妈生气,不过你可得尽早回来,妈妈会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独自落泪呢!” 爱妻的心事,日照怎么会不知道,蹲来,给他们整理了下衣服,向他们保证道:“只要收集到碎之心泪,我们就会马上回来,不会再让你们的婶婶再多流一滴眼泪!”然后起了身来,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她说:“小莲,我们会很快回来,可别像上一个次一样,我们离开没有三天,你都已经落了七八次泪,孩子们大了,别让他们笑话呀!” 小莲含羞低下头来,喃喃的说道:“人家担心你吗?”日照把她揽进怀里,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老婆,我现在是超人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吃过饭,早早的睡。我们先走了,两个小家伙,得劳你一个人费心了!” 他们三个晚上出门采药,几乎是每天必行之事。作为暗夜的生灵,尸鬼惧怕阳光的照射,只能在夜间行动,因此夜里的视力,非常的好,况且附近的几百里方圆的山山水水,他们踏过百遍,早已了然于心,根本没有些什么好担心的。小莲也安慰自己说,扛着巨斧的妖怪在镇子之中,他们离开了这里,反而会更加安全。道别丈夫走远,带着双胞胎兄弟,重新回到饭桌旁,自己端起放凉了的饭,开始填补肚子,想到他们的行程,微微轻叹了口气。 辞别妻儿,日照着阿俊和阿俏离开热闹的镇上,穿行山间,路道迂回,登上一座山岭,从这里俯望下面,整个街镇尽收眼底。夜中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喧闹之声,依稀可闻。三人驻足于此,凝望片刻,心下俱有同感,夜之故乡,如是之美,真如仙界。阿俏说道:“不能够更看到日初,使我感到非常的失望,不过见到今天的景致,心情转好多了。夜的喧闹,使我又感到了自己生命的存在,以这样的身份和亲人生活在一起,原本以为除了仅有的少许依恋之外,只会是痛苦,谁知道也会如此的幸福呢!” “说什么鬼话呢,”在暗夜的幽影里,走出个人,不无嘲讽的说道:“对于死者来说,最大的幸福应该是入土为安吧!身为行尸走肉的尸鬼,居然感到生命的幸福,太可笑了吧。已死之身的生命早已消亡,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其实只是一个被命运诅咒了的可怜虫吗?” 如此出言不逊,让阿俊感到非常生气,挡到妻子身前,冷冷的说道:“无礼的家伙,突然出现在这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吗?”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见他身披重甲,面容俊朗,扛着柄巨斧,表情甚是傲慢。想到之前信使传达过来的讯息,心下顿时紧张起来,瞧向他的身边,果不其然,有个小小的法师现出身来,**岁模样,身披袈裟,挽着柄和他高低差不多的锡杖,向前几步,目光垂视往地,神情寂寥。 小蛮和阿弥现身出来,和他们三个对面相望,空气骤然冷凝起来。 日照上前两步,注望着他们两个说道:“年幼的法师,夜晚变化为人的半妖,你们打从我家一直跟随到这里,终于肯现出身来。信使昨天特意来到这里,告诉我们关于你们的一些事情,说你们是极其危险的人物,让我们尽量避开你们,以免受到伤害,看来我们的运气可不是太好啊!” 小蛮嘿嘿的冷笑道:“能够觉察到隐去身形的我们,对尸鬼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就令我有些纳闷了,明明知道身边危险潜伏,仍然没有逃跑或者躲藏的打算,是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化险为夷,还是知道在劫难道,已经有了重新回归墓穴的觉悟?” 是为人类的阿俊,修习过少许武功,程度有限,欠缺尸鬼们的超强感官能力,对于他们两个的突然现身,充满敌意,一心呵护爱人,何惧强敌。对小蛮的无礼之言,愤然而怒,哼道:“你这个妖怪,在人类看来,同样视为不祥之物。你又对尸鬼了解多少,凭什么在这说长道短,指责别人的不是。” 尸鬼以人类之血为食,照理说人类应该非常惧怕他们才是,在这个镇子上见到的情况,正好与此相反。因为亲人之间的情感太深,难以割舍,出现这样的情况,的确也有可能。说到对尸鬼的了解,小蛮单纯的以为就是一种不该生存于世的怪物,哼道:“对于这些家伙,何必了解太多。单凭吸食人血为生,这一条罪状,已经完全可以判实他们的死刑。” 阿俊摇了摇头:“以生者之血为食的生存方式,的确令人感到恐惧,在没有了解尸鬼这个种族之前,对于他们的不期而至,我们的先辈,的确也怕的要死。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们有感情,就像生时为人一样,善良的依旧善良,邪恶的难免邪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乱以后,邪恶的复生者或被剔除,或被囚禁,或被感化,弃恶从善。与生者为人的我们,在这深山之中,共相依存,如此和睦的生活在一起。我的妻子,受到盗匪的伤害,快要死去,我请求艾拉公主赐于她复生的希望。她因而幸运的复活过来,成为尸鬼,以鲜血为食,续存重新得来的生命。时过两年,并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进食受到伤害,或者死去。” 依据自己的见解,阿弥对生命的认知,和他有些差别,说道:“失去的生命,怎可复得,死去的人,应该安睡在墓穴。醒来的尸首,保存了生时的记忆和情感,继续徘徊在生者的世界,说到底也只是恶业未尽,继续受苦罢了。倘若得不到超渡,总有一天会因为血的诅咒,彻底的堕入黑暗的深渊,成为噬血的恶魔。” 阿俊说道:“佛佗的了悟,是极大的智慧,幼小的你,想要了悟生命的意义,仍需多做修行。如此的俗浮的说教,实在欠缺新意,难以使人信服。尸鬼之生,超出了六道轮回,是第七生机,你若明白这些,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崇尚勇武的小蛮,向来疲于纠缠这种问题,心下在想,一个尸鬼是如何做到在两年之间既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又不伤害到人类的。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说道:“真会有这种人鬼同处,而又好和无隙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 日照点了点头:“我们是完全的复生者,和僵尸完全两样,有记忆,有思维,保留着身为人时的所有情厅,竭尽全力融入人类之中,渴切希望能够和以前一样,快乐的和家人朋友们生活在一起。生长于此的原住居民,总共六百七十九人,上至古稀老人,少至垂髫少年,对我们的身份完全明了。他们用血供养我们,作为回报,我们尽力的为他们多做些事。驱除盗匪,惩治恶霸,抵挡妖怪的侵袭,采积罕见的药草,给于病患者更多健康的希望。” 小蛮说道:“之在前天夜里,我们还遇到了一群尸鬼,他们自诩为优等种亡,歹毒的本性毕露无疑,企图绑架两个柔弱善良的小姑娘,去到未来之城,作为进献给恶魔的活祭。从他们身上,我可没有找寻到半点良善的痕迹。有此前车之鉴,很难让我相信你刚才的言语哟!” 日照说道:“作为复生者的尸鬼,秉承了身为人时的所有性情,人性尚有善恶之分,何况尸鬼。在艾拉公主没有到来之前,游荡于此的尸鬼们,无所顾讳,任意屠戮,残害人类。那段时间,被称为治乱之年,几百日里数万人众死于非命,尸鬼数量急剧猛增。为了避免更多的无辜之人,死于非命,艾拉公主决定惩除心性邪恶的尸鬼,着令守护在身边的六魔将军大开杀戒,建立起尸鬼族群的秩序。六魔将军所拥有的力量,是普通尸鬼们所难以抗衡的,十日惩戒,数千为恶之徒,重还死界,再次失去来之不易的生命,彻底的覆亡在黄土中。” “六魔将军?”小蛮有些按捺不住心下的冲动:“听起来很强的样子,真的很期待和他们一战,好叫你们尸鬼一族覆灭的心服口服。” 日照说道:“未来之城的筹建,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时过百年,今日的未来之城,规模之大,已是今非昔比。举势巍峨,气象宏伟。在方圆二十里的山间盆地中,依着山阴,四城分列。月复地正中是个湖泊,中心之城从水里直挺而起,耸入云端,称为第五城。六魔将军一人据守一城,剩下一位将军,寸步不离的守护在艾拉公主身边。城中常住人口三十九万四千余人,有名册可查的尸鬼数量为九千五百六十个。其中半数以上是治乱之年以前的复生者。这说明尸鬼的年递增量不过四十几个而已。在那之后,只有善良之人才允许成为尸鬼,重新复生。你们前日夜间很遇到的尸鬼,应该是于华总领统带的幽鬼支队,他们个个心性邪异,是治乱之年中留存的复生者,惧于六魔将军的力量,顺从于艾拉公主所立下的法典,作为未来之城的守卫,在外巡游,以惩除邪恶之名,和为非作歹者作战,借以渲泄心中的为恶之情。”­; 摒弃隔阂 小蛮哼道:“照你说来,你们的艾拉公主应该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尸鬼了?” 日照说道:“她的仁爱如同轻柔的月光,温柔明亮,慈祥,有着眷顾大地的心胸和感化一切的执着。” 小蛮冷笑了两声:“又在自说自话了吧,靠吸血为生的家伙,那里会有真爱,纵算她有造福于世的行为,也只是假象而已,造作出来给别人看的。我可没那么好骗,宁可吸别人的血,也要把自己受到诅咒的生命延续下去的家伙,就应该下到地狱去!” 日照说道:“你打算向我们出手吗?” 小蛮哼道:“我曾发下誓愿,要斩尽害人的尸鬼一族,既然你们是为其类,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亲眼目睹到日照一家团聚之时,其乐融融的景象,阿弥心中之对尸鬼的介怀,释然许多。见到小蛮仍然如此咄咄逼人,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你当日在紫钤姐姐面前发下誓愿,说要斩尽一切为恶的尸鬼。眼前这两位施主,并无恶行可查。你若执意行凶,就是有悖誓约。作为见证人,我会向紫铃姐姐据实回报。她是个心怀仁慈的人,知道你如此残暴,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听说此言,已经举起大斧的小蛮顿时愣住了,垂下头来,有些纳闷的说道:“尸鬼以血为食,生本为恶,存在于生者的世界,就是罪过,要清除他们,何须要查找什么恶行。你这小和尚,念经念坏脑子了吧!” 不满归不满,总还是放下了斧头,打消了向日照和阿俏出手的念头。紫铃一向信任阿弥,对他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他要是填上几句闲言碎语,那还了得,想了想后,只得作罢。 护妻心切的阿俊,手把药锄挡在最前,见他放下了手中之斧,仍然不肯掉以轻心。日照笑了笑,拍拍他肩:“我们走吧!”看了一眼小蛮和阿弥,目神之里满是赞许,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转过了身,去往山里。比起阿俊,阿俏坦然许多,见到他的紧张模样,知道是在为自己担心,不觉也笑嘻,轻唤了声:“俊哥,我们走吧!”阿俊应了声,退往后去,一边去往她身边,一边警戒。离开老远仍时不时回头看看,瞧见小蛮驻立原处,没跟上来,才算放心,长出口气,紧跟上阿俏和日照,进入山里。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蛮有些不大理解,转过脸来上下打量着阿弥,说道:“我说兄弟,你是不是天天念经,把脑子念坏了,对尸鬼这种怪物也心怀怜悯,当心有天被他们当食物,生吞活咽了!” 阿弥垂下头来,浅浅说道:“倘是这样,也是前世做下的恶业。因果报应,天理循环,我阻挡你向他们痛下杀手,就是不想让报应落在你身上啊!” 小蛮最怕他唠叨这些,忙的摆手止住:“我们还是回镇上去吧,看看两位美女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吧!” 镇上的喧闹,一如既往,两人漫步街中,到处闹逛,小蛮凭着本身特长,循着气味很快找到了燕儿和可雅的所在之处,见到她们和两个女孩进入一家布店,就悄悄跟在后面。小爱趴在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怀中,神魂飘荡,看它脸上那副表情,不知道有多幸福,看来她们是又交上新朋友了。 这个布店是镇上最大的,各种上好布料不计其数,几位美女进入其里,观望了回,眼都花了,挑上捡下,忙的不亦乐乎。燕儿和可雅拉着美风让她做参谋,小爱就被冷落到了一边。它最是难耐寂寞,见她的眼里只有布,索性自己走开,跑到门外,在路边观望人潮里来来去去的美女们。之前因为急着找寻燕儿和可雅,没怎么注意其实,这么细细一看,真是觉得大开眼界。 跟随过来以后,躲在门外的小蛮,见有机可乘,伸手抓住它的脖子,拎了过来。小爱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见到是他,难免惊讶。小蛮示意它不要出声,然后才松开手,把它放到放到地上,小声问它说道:“你们怎么和尸鬼混在一起了,两位美女可是普通的人,要是有个意外怎么办呀!” 被他抓住脖子,小爱几乎接不上气,咽了咽嗓子,摆着翅膀,一副不打紧的样子,说道:“兄弟,是你过度紧张了,尸鬼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她们二姐妹是我们的新朋友,姐姐叫美风,是全镇第一美厨,妹妹叫美风,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好的裁缝,也是全镇第一美尸。她做衣服的手艺,可谓一绝,我们的两位小公主为此而疯狂,说要每人添置一百套衣服,在这逗留半月,好好跟她学习学习。” 听说这话,小蛮倍感头疼,长叹了声,靠到墙上,不知如何是好,可雅倒还好说话,燕儿那脾气,认定了的事,只怕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和尸鬼这种专以人血为食的怪物相处,怎么能让人放心。她们也未必太天真乜些吧,才到这里多长时间,就跟人家疯在了一起,上当受骗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小蛮舒展好心情,和小爱一起进入屋里,只见几位美女在精挑细捡,已经选好的布料,放在柜台之上,码起老高,略点了下数,二十匹不值。瞧她们那个气势,不弄个百把几十匹不算完。燕儿瞧见了他和阿弥,笑逐颜开:“正在发愁怎么把这些布弄回去,你们正好来了,太懂我们的心意了,不知道怎么夸奖你们才好呢!” 说起裁剪衣服,美云早把信使的告诫抛到九霄云外,见到他们俩个,看下形象不用多想,已知他们的身份,正在挑栋布料的兴头上,随口问了小蛮一句:“你们就是那个专杀尸鬼的妖怪?” 小蛮点了点头:“你不害怕我吗?” 美云早把目光转回到布料上面了:“看不出来你那可怕呀!俗话说的好,没做亏心事,不把人敲门。我光明正大的做鬼,有什么好害怕的!” 向未知罪行者动手,对紫铃来说,那跟行凶为恶无疑,因此这就成为了小蛮除暴安良的最底线。有阿弥在旁边盯着,他连一点脾气都没有,收起大斧,摊开两手,耸了耸启:“别被我清俊的外表所迷惑,我的手段残酷和我的脸一样,令我自己感到满意。” “是吗?”美云随口应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了,继续和另外几位美女挑选布料。她们几个热火朝天的选了个把时辰,各色布料齐备,差不多有两百匹了,叫小蛮扛着,跟座小山一般。回到家里,美云把大家带上二楼,那里可是她的专属地盘,整个一层就只是一间大房子,很是宽敞,两边墙壁之上,每隔二尺便挂着一盏灯笼,每到向晚之时,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灯点上。这里是她的乐园,在裁刀之下,针线织连间,寄宿了她最美的期愿。 见到这间大裁房,燕儿和可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看到里面装饰和配备,更是莫明惊叹。小爱一贯夸张的表情,自不用说,连向来衣着随便的小蛮和阿弥,见到这等气势恢弘的制衣间,也觉不可思议。美云做起衣服来可以忘乎寝食,直到把所有的布做完,才肯罢休。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惧怕阳光照射,所以就把小楼完全密闭起来。让小蛮把布放在横亘在屋正中的条形长桌上,说道:“我要开动喽!”甩掉鞋子,月兑下外面的衣服,只剩下贴身的水衣,玲珑身段,凸显无遗,随着她的跳动,万种风情,尽现其中,如是风前梨花,雨边海棠,颜姿之美,宛若天人。 见到她这样兴奋,燕儿和可雅情绪也立时高涨起来,欢呼了声,手舞足蹈的蹦跳着,和她一起疯了起来,丢掉鞋子,抛开外衣,准备尽情的大干一场。美风很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又疯起来了,真是没办法!” 阿弥是修行之人,非礼勿视,忙的低下头来,轻宣了声佛号,退出门外,下了楼去。美色当前,饶是纯情的小蛮,心下也微微有些荡动,想到紫铃,忙的敛起心神,随口应了一句:“当真是够疯的!”忙不迭的跟着阿弥往楼下而去。 之徒,莫过小爱,她的两只眼睛之里,光亮闪闪,瞧那神情,只恨不能把眼珠子挖出来,放到她们的娇身之前寸许之处,好看个透彻。说到它的,燕儿早已提过,美风当初只是笑笑,此刻瞧见它这副口水垂涎,六神无主的模样,始知言下未虚。向来温柔善良的她,最爱成人之美,弯下腰来抚了抚它的小脑袋,说道:“小可爱,你就在这陪你的漂亮姐姐们,我下去招呼你的朋友们,他们可是我们家的新客人啊!” 小爱正看得入神,根本没听入耳中,只顾嗯嗯的点头。对此,美风也只得付诸一笑而已。下了楼来,见到小蛮和阿弥已经出了屋门,忙招呼他们说道:“你们要出去吗?” 二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小蛮说道:“我们又不做衣服,闲着无聊,怪闷的,外面正好热闹,我们去遛遛,顺便拜访一下其它的尸鬼!” 美风说道:“我妹妹就是个尸鬼,你们不怕她会伤害你的朋友吗?” 二人摇着手说:“不怕不怕!”说话之间,又已转了身去,绕过墙角,去往街上。逛了一夜,镇子上的其它几个尸鬼,他们悉数拜访了一遍,结果很令小蛮失望,竟然没有一个有片点劣迹可寻。 由于美云身份的特质,在太阳初升之时,会进入强制的安眠中,不过瞧这光景,最近三五天里,她是没的觉睡了。想到还有客人要招呼,美风总算打消了和她们一起疯的念头,早早收拾完毕,关上门窗,上楼交得了声,早早休息,免得明天耽误正事。 早上起来,上楼去看,果然正如所料,美云神采飞扬,一手拎着剪力,一手拉着布料,口中咬着尺子,丝毫没见着有要入睡的迹象。再看燕儿和可雅,埋在一堆衣服中间,睡意酣然。小爱躺在可雅怀里,挂着一脸坏笑,它的梦应该是相当的美。见到它这么可爱的样子,轻轻的把它从可雅怀里抱出来,揽在自己的怀里,又看了看忙的不可开交的美云,瞧她自得其乐时的幸福模样,面上也展现出了会心的微笑,也没作声,又下了楼去。 回到卧房,逗弄了一会小爱,见它仍然未醒,就放进自己余温尚热的被窝,给它盖好。然后洗梳了下,开始准备早饭。忙活了一个早上,全部收拾停当以后,才把小爱从梦乡里唤回来,问它说道:“你们昨天疯到什么时候啊!” 小爱揉了揉眼睛,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说道:“很晚吧,我困的比较早,没坚持到最后,还真不知道她们疯到什么时候呢!” 美风想了想说道“那就让她们多睡一回吧。你呢,还困不困,要不要再多睡一回?” 小爱伸了个懒腰说道:“不睡了,我闻到了很香的饭香味,姐姐做了很多好吃的吧!” 美风笑道:“你们是远方来的朋友,当然要好好的招待了。去洗下脸,咱们先吃吧,不等她们了!” 出了屋来,见到阿弥回来,向他身后瞧瞧,少了小蛮的身形,感到有些奇怪:“你的搭档呢?” 阿弥进到屋里说道:“他说这里山川秀美,风轻露浅,是极好的踏青之处,就自个到附近逛悠去了!” 美风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说道:“那也该吃了早饭再去呀!” 阿弥说道:“对于白天的他来说,山中的女敕草就是他最好的食粮。因为修行不够的原因,白天的他,就是一头牛而已。” 见到那么多好吃的,小爱按捺不住兴奋,睡眼惺忪,从美风怀里跳出来,飞到桌子上,把嘴凑到盘盘钵钵的盖子上,嗅了一遍,回过头来,央求着说道:“美风姐姐,我们赶紧开饭吧,先不洗脸了行不?” 美风笑道:“那也太不讲卫生了!” 用罢饭后,阿弥听小爱说了下可雅和燕儿的情况,估计短时间内离不开此处,略作思索,向美风辞行,说道:“昨晚我和小蛮在镇子上观望,瞧见街最西边有座寺院,我想趁日里闲暇,前去庙里向佛祖进一炷香。” 美风说道:“法师有这心意,非常的好。大佛恩寺成建八十七载,整个镇子就是由钦仰佛法的信众,聚合而成的。寺里的主持大师高龄盈白,当年正是他以大慈悲之心,不辞辛苦,初立佛恩,勤俭操持多年,至今仍理寺中事务,是个非常有知慧的法师。寺里百余子弟,多半都是他云游之时收养的孤儿,奉承师恩,潜心修行,精研佛法和医理,造福一方众生。真真的是位活菩萨呢!” 阿弥听说,心中更添许多向往之情:“如此说来,小僧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去拜会拜会这位主持大师。”起了身来,向她作辞而去。送他出了门外,去到街上,美风方才抱着小爱回到了屋里,把东西收拾干净之后,又上楼去看了一下,见燕儿和可雅仍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就下了楼来。 小爱见上面无人可玩,就粘着她问东问西,说起那晚幽鬼支队的于华提起的艾拉公主所要举行的祭典大会,便问道:“姐姐,听说过这回事吗?” 美风说道:“那是每年都会按期举行的祭礼,艾拉公主把未来之城的奠基之日,定为神谕之时,每年逢至此日,艾拉公主就会带领所有子民,向天祷告,祈求神意,降下福祉,庇护未来之城。” 小爱说道:“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要强抢人类的女子作祭品啊!” 美风说道:“艾拉公主所祈福的对象,是两位圣洁的天使,高贵优雅,尸鬼身上所流淌着的血液,充满罪孽,太过靠近祭坛,怕会亵渎神明。所以,要求助心灵纯洁的人类女子,向天使传达她们心中的意愿。燕儿和可雅两位妹妹,是无比尊贵的客人,幽鬼支队用那种粗暴的方法,对待两位美女,实在是不可原谅的行为。说到祭典大会,我打十岁开始,每年都会去参加,今年就跟你们一块去吧!” 听说这话,小爱乐得合不上嘴巴,忙的又问:“美云姐姐也去吗?” 美风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呢,她好像对旅行没多大兴趣,再说,她的身体特质,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出远门的话很不方便呀!” 小爱想了想:“说的也是,有没有办法可想,我真的好想美云姐姐也一起去!”­; 去向鬼都 一天时间,很快就消磨完了,向晚时候,燕儿和可雅,才从衣服堆里爬出来,看到美云仍然干劲十足的忙个不停,又是叹佩,又是感激。下了楼来,梳洗过后,胡乱吃了点饭,又上了楼去,一边喜不自制的清点已经做好的衣服数量,一边乐滋滋的轮着试穿,真的是一件比一件精美,一件比一件合身,随便那一件,穿上之后,就不想月兑下来了,只顾着高兴早就忘了要跟她学手艺的那档子事。 和美风混熟了,小爱乐得留在她身边,知道那两位美女现在肯定满心窝子都是漂亮衣裳,没由来的去自讨没趣。况且,满桌子的好饭好菜,那是百吃不厌,现在有的是好心情,慢慢品尝。 时间渐晚,华灯高上,阿弥辞别佛恩寺主持,回到美风姐妹家。见到桌上的盘子用碗倒扣着,显然是预留的饭菜。美风见到他回来,非常高兴,招呼他说:“小师父,你回来了,快些过来吃些晚饭吧!” 阿弥说道:“我已经在寺里用过了,辞别之时,主持大师让小僧把这盅红药捎回来给美云姑娘,医治她身上的病。”说着,递了过去。 这倒有些出乎美风的意料,怔了片刻之后,忙双手接了过来,满心感激:“长久以来,都是靠着佛恩寺师父们的慈怀赐就,美云得以继续留存在这个世上,陪伴在我身边。原本是她每天日落之后,去到寺里求药,想必是小师父告诉了主持大师些她今天的状况吧!” 阿弥点了点头:“大师说他的袈裟也是美云姑娘亲手缝制的,寺里所有人的穿戴,包括负责烧饭的火头师父的围裙,也由美云姑娘一手包办,大家很感激她呢!” 美风说道:“这些比起大师们为她所付出的,实在微不足道。” 阿弥说道:“出家人素来以慈悲为怀,造此善缘,亦为佛之因果。想必令妹今生与佛有缘吧!” 与时,小爱长叹了口气,说道:“一只尸鬼,却成为了佛的使徒,想想还真是有些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这话,阿弥和美风目光一起转望向它,闪闪有光。 在山中闲逛了一天,小蛮心情愉悦许多,尝尝新草,饮饮清泉,晒晒太阳,很是惬意。在林荫树间躺下,准备小寐片刻,梦到紫铃,嘴都笑歪到一边了。 思念隔千山,万里不觉远,人生不足事,莫过好梦短。再醒来时,已是满天繁星,终久未见影象。坐在那里,叹息了回,忽然心血来潮,跑回客栈,向掌柜的退了客房,结算完费用,拉着大车和行李,干脆去到了美风家里,把车往院里一停,人坐到堂屋里的桌子边上,一点也不客气的催促美风给弄点好吃的来填饱肚子,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或是根本就是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的亲人,那有点陌生的样子。 阿弥和小爱在旁边看着,眼神怪怪的,越想越不对头,暗暗纳闷:“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嘀咕着说道:“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原本一个清寂的小院,因为这几位客人的至来,很忆热闹起来。快乐的时光,倏忽而过,日升月落,转眼之间,已晃过五天时间。美风做完最后一件衣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直挺挺的躺倒地上,睡了过去,手中犹然抓着裁布的剪力和软尺,针线散落旁边。嘴角微翘,笑容浅浅,很是心满意足的入了梦里。 看着她睡得如此安谧,燕儿和可雅满心感念,这几天来她昼以夜继的裁织,沉溺之中,忘了身外的世界,全身心投入,每一件出自她手的衣服,无论让谁来审视,也决无瑕疵,在世人眼里看来,已经接近了完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合着燕儿和可雅做衣服,顺便也给阿弥和小蛮添置了几件。阿弥的法衣和袈裟自不用说,小蛮的三件战袍更是艳光灼目,一件描金,一件烫银,一件琢花,披在身上,衬着他那身重甲,倍添英武之姿。他试来换去,觉得每件都是天作之衣,舍不得放下。 仍是鸭子体态的小爱,比起他们俩,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不适合穿衣服,美云就只给它作了几顶帽子,春夏秋冬各一对,它抱着这些帽子,满屋子跑,高兴的又蹦又跳,见谁就让谁看它的帽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换着戴,问人家好看不好看。 天渐薄暮,又一个傍晚,燕儿和可雅经过一天的休息,精神好了许多,洗涮了后,坐在桌旁和大家一起准备吃晚饭。美云因为体质的原因,再多劳累,只要睡过一觉,精神就好了许多,喝下佛恩寺主持派弟子送来的“红药”,气色更佳,灯光映照下,百合盛放,如花闪烁。 欢声笑语,充满厅堂,人鬼同处一屋,未见隔阂。忽然身形晃动,一个不速之客进入门里,呵呵笑道:“这么热闹啊,相处的如此融洽,很出乎我的意料呢!” 大家目光一齐转望过去,见到是他,片刻的惊异之后,全轻化成了蔑然,把脸转到一边,又各自忙自个的去了。只有好客的美风把他放在了眼中,招了招手说道:“信使大人啊,欢迎欢迎!” “风儿姑娘,你还是这样客气,叫我青玉好了!”他经常在这个镇子上出入,和这的居民无一不识,从来都是满脸笑意:“我不过是一个信使,怎敢妄称‘大人’,况且在我们的国度,公民一律平等,没有特权阶级。叫艾拉公主听了这样的称呼,肯定会当先我作威乡里,送到司法院纠察,那可不妙了!” 去到小蛮身边,拉了拉披着的簇新的烫金战袍,羡慕不已:“真是天人之作,云儿姑娘的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你这家伙不是说最为痛恨我们这一族了,怎么还要接受云儿姑娘的好意,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尸鬼吗?” 小蛮对自己的战袍,疼惜有加,生怕他会弄脏,忙的捋将起来,离他远些,哼道:“你这家伙,烦不烦呀,一天到晚没事干的,净来添乱,搅人心情。有话快说,说了快走。你们这些心性歹毒的家伙,竟然自抬身价跟云姑娘比,还真够厚颜无耻的!” 听了这话,信使可不大高兴:“你这家伙,太不厚道了吧,若非在下给你们一行指路,你们怎么可能到得了这里,遇上风云两位姑娘,怎么可能会住得如此舒心,吃得如此丰盛可口,还有新衣服穿?不感恩便罢了,还口出恶言,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足下的教养。” 作为以血为食的尸鬼,对普通食物过敏,水倒是可以喝点,美云悠闲自得的跷着脚坐在一边,啜了口茶,说道:“喂,老色鬼,怎么没事老到我家来逛悠,已经给你说了多少回,别来打我姐姐的主意,我才不允许那么纯洁的她,和一只百年老狼交往!” 青玉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干嘛这么小气,我是怎样的人,你最了解了,虽然在幽鬼支队服役,可绝对与些家伙们的心性有着天壤之别。我的善良是举城共知的,相信我,风儿嫁给了我,一定会成为全城最幸福的人!” 美云摆着手说道:“同样的话,一百年前你已经跟别人说了无数遍,休想再欺骗我姐姐幼小的心灵!” 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种狼心狗肺,用花言巧语欺骗女孩子的家伙,况且,小爱一听美云说道这家伙对美风有意思,心里已经十分不爽,此刻终于忍耐不住,转过脸来,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之情。 与这目光乍一接触,青玉知道大事不妙,身形晃动,躲到了燕儿身后,挥着手说:“哦哦,有人吃醋了!” 果然在自己原来的立身之处,凭空落下一个霹雳,炸响之声,震耳欲聋,烧的地面焦黑。猝不及防之下,突然这么一声大响,唬的燕儿一跳,缓过神来,立时怒不可遏。见到她这样,小爱立时怨气尽消,忙不迭的跑到美风身边,用翅膀抱着她的腿求救。回望过去的目光之里,充满了惊惧之色。 见到它这么可怜的楼子,美风心疼的不行,忙的把它抱起来,揽进怀里:“小可爱,你怎么了,燕儿妹妹有这么可怕吗?” 小爱哆嗦着点了点头。瞧见它那么夸张的表情,叫燕儿欲言无语,只好作罢。转面望向躲到身边的青玉:“你这家伙,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就是为了消遣这只笨鸭子吗?” 青玉笑道:“姑娘别误会,在下绝对没有冒犯尊驾高朋之意。见到诸位这么开心,非常羡慕,忍不住也想来凑凑热闹。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其实只是想提醒一下诸位,后天就是神谕之时,如果再不动身的话,几位可会错过今年的祈愿大典了!” 提起这回事,美风不由得拍了下脑袋,看我把这事都给忘了!” 燕儿说道:“那有什么打紧,我们的蛮牛兄弟天生神力,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铆足劲的话,半天就能到那了!” 美风有些担心的说道:“这段时间,去往未来之城的人数倍增,路道上非常拥挤,我们乘坐这么大的车赶路,怕是会有些不大方便啊!” 小蛮也点了点头:“夹在人流之中,想要快起来,可不大容易,最怕的就是会碰着别人!” 燕儿说道:“那就赶夜路吧,明天晚上吃罢饭上路,夜深人静,路道宽广,应该可以全速前进吧!” 照说,这个提议应该是非常好的,但看小蛮的表情,很有些为难情的榉子。燕儿就问:“有困难吗?” 小蛮笑了笑,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来。他会有这种反应,着实很令众人感到意外。怔了片刻之后,便把目光一齐转望向他身边的阿弥。 阿弥说道:“难得大家对他寄于如此厚望,他却要令大家失望了。虽是大妖怪之后,毕竟刚刚成年,修为浅薄,尚还不能随意控制自己白天和晚上的形象。简单些来说,就是晚上形体为人的他,虽适合于作战,却对拉那辆大车无缘。” 燕儿心犹不甘:“怎么会这样,既便不是牛的样子,应该还有牛的力量吧,不至于会拉不动那辆车吧!” 千思万虑不得解,一语惊醒梦中人。小蛮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回事,双臂也可以驾辕呀,虽说没有白天那么方便给力,不过凭这一身牛劲,跑起步来,恐怕会更快呢!” 燕儿心下不由暗叹了声:“说到底还是一头牛,模样看着怪聪明,还是笨得不行,脑筋真有够死的。”嘘了口气,才又说道:“就这么定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整理行李,日落之后起程。” 美云说道:“如果要去凑热闹的话,我个人觉得还是今天起程的好。未来之城布有强大的结界,外围百里,所有灵体之力都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剥夺,除了人和尸鬼,神妖鬼魔无一例外。这一百里路,可得要靠纯粹的体力,一步一步的踩过去。明天晚上起程的话,就算能赶到城里,也会很仓促的。难得去观次光,要是再错过沿途的美景,可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哦!” 对这建议,美风也表示赞许,对那的具体情况,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可雅倒没什么意见,只是燕儿有些犹豫:“难得云姐姐化费这么多精力,给我们做这么多好看的衣服,尚未来得及整理,匆忙之际,来不及整理呀!” 原来是担心这个,美云告诉她说:“你们放心好了,这事交给我吧。对去未来之城,我没兴趣。反正在家呆着也是天天没事,干脆好人做到底,就给你们好好打点打点,保证你们满意。等忙完祭典的事,再转回来玩玩,北上之时再装车也不迟嘛!” 有这么好的事,燕儿正求之不得,自是开心的很,满脸堆笑的拉着她的手,感激着说:“好姐姐,你真体贴,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了!” 见她做了决断,小蛮马上月兑下战袍,很是疼惜的叠放整齐。可雅见状,说道:“交给我吧,放在我随身的衣箱里好了!”走过去不容他拒绝,双手抢接过来。 反正还要回来,大家决定轻装出行,从刚做好的衣服挑选了几件随身带好,跳上车去准备出发。从决定起程,到踏上征程,没到半刻时间,向来自诩动作迅速的青玉在边上看着,煞是佩服,笑着说道:“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当年的我干起事来,应该也是这么风风火火吧!” 美云讨厌见到他,听到他说话心下就不爽,哼道:“都一百年了,你还记得,哦,看你现在整天到处乱窜的癫狂劲,或许那个时侯还真是个不会安份的跳蚤也说不定!” 兵荒马乱,群雄割据,一城一地,豪强林立。在这盛夏的热风中,浓绿深沉,哀哀拂动。 昔日繁盛的凤城,之在今时,倍感寥落。外面远远望去,巍然高耸,城门大开,往来之人,已经绝无。连守城的门吏,也瞧不见一个。 风卷过地,几缕尘烟,倏然起落。 沉静,死了一般的沉静。 一个女子牵着匹马,来到城大门前,停下脚步,往里望了望,只见通往城里的官道之上,亦如眼前所见,空无一人,鸟儿落在路边,闲散的漫步在青石大道上,寻找些能下咽的东西,无惊无扰。 她的背上背着一口长剑,后面牵着的马,背上驮着一口人把来高的匣箱,装纹古朴,玉饰华美。片刻的停顿之后,开始去往城里。 空城,这是一座空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空城。 凤城是一郡之首,城深廓远,驻军三万,民丁无数,却在一夜之间,去向全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无人得知。这个女子正是因此受人之托,前来查明。 她顺着城中大街,径直去往郡守府。府门大开,数重院落,次地连接,奢侈豪华,雄伟壮观。一个女孩从门里出来,抬头望着她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个携剑而来的女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说道:“你是我进入城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你住在这里吗?” 那个女孩点了点头:“我叫赤凤,我爹是本城郡守。姐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那个女子目光重新望向门里:“我来寻找失落于此的民众,城外乡里的村民说,近一个月来,进入城里办事的亲人,悉数未归,平白无故的消失在这座里,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赤凤笑了笑,转过身去向门里:“你跟我来吧,我告诉你原因在那。” 凤城魅影 郡守府的花园,在春意去尽之后,枝头上已子粒饱满,累累成簇。赤凤把她带到一堵影墙的后面,指着放在那里的一排箱子,说道:“看,原因就在那!” 那个女子说道:“这是什么?” 赤凤说道:“是蜂箱。” 那个女子说道:“这与人们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赤凤转过身来,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这里面所栖息着的可不是一般传粉授花的蜜蜂,它们一族的繁育方式是所有蜂族之中最为奇异的,寄宿于其它物种的身体之内,攫取宿主的生命之本,养育自己的命脉,在本身成就之时,也是宿主命寝之时。” 那女子说道:“我听说过这种蜂,叫做赤眼吧。它们的繁育方式对于被寄宿者来说,的确有些残忍,不过毕竟都是些虫子,相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它们本身显得太过弱小了,寄宿于其中,反而会被那强大的机体把自己消化掉。” 赤凤笑道:“姐姐说的没错,小赤眼蜂的宿主的确只能是身形不能太大的冷血虫子。可是经过修行,成为了妖精的蜂妖,它们要繁育更强的后代,宿主肯定不能再是寸把来长的虫子了。人为万物灵长,把人做为宿体的首选,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那女子听说,目光沉下,冷凝的扫视了下四围景况,把从马上卸下的匣箱,拉离自己更近了些:“原来是蜂妖作怪,看来凤城的民众,已是凶多吉少了。” 说话之间,眼前景象,骤然换变,光影没落,四下一片昏暗,草木萎败,狼籍满地。妖气平空荡起数大,原先的花园,瞬间成为了一片废墟。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叫奴婢好找啊!”二人遁着声音望去,见到个身材娥娜的女子走到近前,她面容姣好,笑容可掬,一袭紧身的黄色短装,紧紧裹着凸凹有致的身段,显得愈加高挑和纤修。 赤凤指着身边的新朋友对她说道:“锦子姐姐,她是我交的新朋友,你能给父亲和母亲他们说,不要难为她吗?” 那个叫做锦子的黄衣女子呵呵说道:“小姐的朋友,自然是贵宾,郡守和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转过身来,向这位独自前来探访的客人招了招手:“跟我一齐去见过郡守和夫人吧,他们也是很好客的!” 郡守府第,宅深堂高,郡守夫妇,气度雍容,在锦子姑娘的引见之下,会见了女儿赤凤引来的新朋友,二人面上神情,轻松悦然,彬彬有礼。分了主宾坐下之后,吩咐锦子把女儿带进后堂。在离开之时,赤凤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尚且没有问过名字的朋友,摆了摆手向她说道:“姐姐,再见,爹爹和娘亲虽然很好客,不过也很固执,请不要轻易悖逆他们的意愿,那样的话可能会使你爱到伤害哟!” 郡守听说,目光转望向她,笑了笑说:“傻丫头,又在编排我和你娘的不是了。”他的夫人则向客人表达着谦意,说道:“叫尊宾见笑了,小女的想法时常有些出人意外,叫外人听了,还觉得我们夫妇口很暴虐的**者呢。看尊宾一身行色仓促,想必是有急事要办,想必是因为小女的叨扰,使尊驾羁绊于此,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啊!” 赤凤离开之后,客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夫人太客气了,我来这里是受城外百姓的托付,前来查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所有民众会在一夕之间,神秘消失的没有踪影。令爱把真相告诉了我,两位不会因此责难她吧!” 郡守夫人笑道:“怎么会呢,她是个诚实的孩子,从不说谎,非常有爱心,这点像极了我们夫妇,坦率真诚,可是很值得称赞的优点,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客人脸色铁青,冷冷的说道:“你们的爱心,就是致令一城居民成为妖蜂的宿主,繁育出一城的蜂妖吗?” 郡守夫人仍然笑意莞然:“我们这一族的繁衍,是通过生命的转接来完成,固然残忍了些,但是也没有办法。既然造物主造就了我们这一族,并把我们投入众生界,我想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作为这一族的长者,我们就有义务已经孕育成胎的孩儿们带到这个世界上。” 那个女子说道:“妖怪的修行之道,不是潜居静处,默默生长,与众生不相侵扰,和平共处吗?你们这种霸居城池,掠人体躯,残害生命的行径,乃是令人难以容忍的罪行,难道就不怕天下正义之师举兵共伐,诛灭你们一族?” 郡守夫人笑着说道:“当然怕了,要不怎么费那么大的力气,布下结界,隐藏城里发生的事情。因为孩儿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破茧而出,展开翅膀,结界已经越来越难以掩盖这里的真相了。要是被修真之士们嗅到气味,聚拢而来的话,可真的会令人很伤脑子!”话是这样说,面上表情却是难掩欣喜之情。 城中的驻军和居民,加入近日进城的乡人,少说也有十万之众,全被蜂妖据住身体,全成傀儡,不日已将成为妖怪之身,降生于世。十万良善之人,却要蜕生为十万邪魔,丧失性灵,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个携剑而来的女子,拍案而起,盯着他们夫妇,一字一钉的说道:“奉劝你们赶紧收手,复还这诸多无辜之人的自由之身,停止你们邪恶的繁育计划。否则,休怪在下剑下无情!” 对此,郡守表情冷冷,木无表情。郡守夫人见她这样,笑意更加悦然:“就算我们想要奉行尊宾的指令,也已经来不及了。在今夜月升之初,就是孩儿们蛹化成虫之时。宿主们的血肉之躯,早已转化成为它们的骨骼和脏器。最终使孩儿们觉醒的给养,就是宿主的灵魂,吸收了他们的灵魂,孩儿们一伸开翅膀,便可拥有修行数百年的力量和累积无数的智慧,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不已!” 这种把自己种族的延续建立在其它物种死亡的基础上的繁衍方式,单单发生在虫子的世界,倒也无可厚非,现在它们竟然把目标盯上了人类的族群,占有了他们的身体不说,还要把灵魂吞噬掉。是为一个有血性的人,断然难以接受,这个前来查找真相的女子,勃然大怒,拔出剑来,斜劈下去,斩向了她们夫妇:“我既然来到了这里,绝对不会放任你们这些妖怪继续为害乡里。”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郡守夫人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面上笑意丝缕未褪,抬手轻拂之间,袖风竦动,迎上她劈斩过来的剑刃,将之倒撞了回去。袖风看似无形,比之她剑上所挟说力,犹然强上几分,两股力道交击在一起,“砰”的声响,震动四下,屋顶之上,灰烟“簌簌”而落。 甫一交手,二人心下感觉,一般相同,果是劲敌。郡守夫人面上不露声色,整理了下衣裳,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她,很是欣赏的说道:“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尊宾的气势,好生磅礴,是近百年来,妾身遇到的第一人啊。还请尊宾不吝赐叫足下声名,好叫我们夫妇以闻佳誉!” “神工三子,次女明眸,北邙孤影,佳人离情!” 听说到了这个名号,郡守夫妇不禁对面相望了眼,久未发话的郡守表现的更加庄重,起了身来,往前几步说道:“原来是誉名久远的离情佳人,果然神韵高卓,也难怪能入神巫颜红大人的法眼,受邀去到龙泉池畔,见证神器真龙的现世。” 明眸有些疑惑:“真龙出世,巫女重生,颜红久囚于弑心剑中,在那之前,她连灵魂都不是自由的,怎么可能会邀请谁去到龙泉池畔,见证神器真龙的现世。” 郡守一脸严正的说道:“神巫颜红是灵界第一人,她的大能致令诸神感到战栗,虽然身体和灵魂分离两处,幽囚于圣器之中,她的神念就聚化成为灵影,穿行于无域疆界,教化巫族之后,追捕至邪魔灵暗影数千年。‘明月’是她的另一称谓,她的情感和生于尘世的少女一般相同,这才是最真的她。” 旁边的郡守夫人也格格笑道:“离情佳人的声闻,在当今之世传遍三界,匹马单枪独闯死亡之谷,攻破了魔鬼森林的守护封印,取得血王战衣。万年以来,人神鬼妖中的强者,赴死其中无数,唯你一人达成心愿。话说那血王战衣,拥有匹敌于神的力量,披之在身,所向披靡,是天下霸者们梦寐以求的宝器啊!” 明眸听说,把随身携着的匣形长箱推到身前,对他们夫妇说道:“这匣中所盛,正是夫人口中所言的霸者之器,在魔鬼森林封印久矣的血王战衣。如果两位肯解除加注在这城中无辜众人身上的诅咒,我愿拱手将之相让。” 血王战衣得来不易,多少心怀大志的强者拼了性命,也没能触模到它的边,她却说要拱手相让,他们夫妇在意外之余,倍觉此女的心怀宽阔。叹息之余,难免有些憾慨。郡守夫人颇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孩儿们将要化蛹而出的此时,我们夫妇便是有一千份真心,要达成尊宾的意愿,亦是枉然,因为为时已晚啊!” 听说这话,明眸低下头来,目光变得有些沉重:“我不愿与人为敌,可生命得来极其不易,你们却要连这些无辜之人的灵魂也要蚕食,这令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袖手旁观。看来,我们只有决死一战了!” 郡守说道:“我们一族用自己的繁育方式繁衍后代,遵循天理,弱肉强食,乃是自然的法则。比起人类之间的互相屠毒,区区凤城十万之众,好比九牛一毛。据本郡所知,仅是这半年光阴,已有近百万人死于人类自己制造的各类争端中,其中多半是无辜的平民。尊宾若真有广济天下之心,我们夫妇当效全力,带领本族,诛乱平叛,扶弱惩强,保护良善,建立起一个新的没有灾害和杀戮的完美国度。” 明眸冷哼了声,说道:“从一个残害十万良善之人的妖怪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觉得可笑吗?” 郡守夫人笑道:“说起来是挺让人难以置信的。时间是最好的证实,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夫妇的良苦用心!” 明眸说道:“等不到那一天了,所有的一切,今天都要在这里结束。” 郡守面色严正的说道:“我们夫妇不愿与你为敌,并不是心生怯意,如果尊驾非要把心中怨意抛洒于此,我们夫妇也无话可说,毕竟我们一族有错在先。如今话不投机,为避免多生事端,请容我们夫妇先行告退。”说着,携同夫人,将要离席。 “想走,留下命来!”时间紧迫,明眸只知道多拖一刻钟,数十万民众的命运,就会更加难以挽回,岂肯放他们夫妇走开一步,手抬起来,顾不得许多,已攻上前,剑气掠处,光影闪动,他们夫妇的身形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波纹荡动中,一点涟漪散开,平静被打破时,行迹已是不寻。 随之,眼前所见顿时改换,厅堂,桌椅全化为虚无,面前所应,数里清空,只是一片旷野而已。 幻象,眼前所见全是幻象。忙转过身来,果然,身已所驻身之处,仍在凤城大门之外。 凤城高墙,巍巍然然,城中阴云笼罩,一个巨大的蜂巢垒于城上,像座巨大的山峦一样,耸入云端,望不见高低,分不清南北。城门之前,列着一个重甲兵团组成的方阵挡在路道中间,手执长梭,斗志昂扬。统军的将领,立于当前,说道:“城中守备有令,谢绝尊宾入内,我等军务在身,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这些家伙充其量也只是些小妖,明眸不愿和他们多做纠缠,长剑掠地而起,划出一道深沟,一簇蔷薇破土而出,从里面冒了出来,迅速生长,片刻之间,已高达数丈,荆棘的藤有小孩胳膊那么粗细,“哧哧”的生长着,冲入兵团阵里,从四面围攻上去,转眼功夫数百人众,全被捆绑起来,拉扯到一边,路道之上顿时敞通无阻。 门里的守卫见状,赶紧关上城门,明眸身形化成道电光,从门缝之里闪入其中,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背着那口高高的匣箱,往城里走去。之前所进入的凤城,应该是他们夫妇布下的幻境结界,作为伪装,迷惑敌人的。他们已经把凤城当成了巢穴,这一进入其中,无疑闯进了妖蜂窝里,前途诡谲,幽影扑朔迷离,幻象频生,往往难以分辨真假。沿着凤城中心大街,一直往前,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总是没有尽头,未免有些疑惑,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四下环境,暗暗纳闷:“莫非又进入了迷局之中,结界这种东西,类别繁多,各种作用不同,破解之法难以捉模,之前所学的相仪之术,布阵之法,好像全派不上用处啊!” 迷失,难道真的要迷失在其中吗? “嗨,姐姐!” 正在迟疑,忽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循声望去,见到赤凤从前方的迷雾里走了出来,就对她说道:“你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赤凤说道:“因为担心姐姐的处境,所以就急着跑过来了。幻之城是虚无的存在,不过想要进入凤城之里,又必须得要从那里经过。整个凤城的结界,有十一道防御,真、假、迷、幻,空、离、别、疑,破、邪、碎诸种禁止楔合在一起,攻守兼备。姐姐纵有回天之力,也难以从中打开缺口。我们脚下所踏着的这条路,属于迷途,称为圆周之旅,如果一直踏在上面,就永远走不出去。想要摆月兑它的牵引,其实方法很简单,只要离开它就好了!”言毕,背后展开两对轻薄的翅膀,乘风飞了起来,离开地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眸跃身起来,步入空际,驻在三丈空际,往下观望,眼前景色,又是别一番模样。跟刚才在路上行进之时所见到的景象,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样就可以解除圆周之旅的困拢,自由行动了吗?”明眸问她说道:“赤凤,你应该对这个城市了如指掌吧,那就带我去见你的父母,或许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赤凤说道:“这座城已经今非昔比,你在外面,也见到了它如今的模样,说是一个巨大的蜂巢,应该更为贴切才是。这是我们一族的家,所布下的结界就是为了我们一族不受外敌伤害,在这里我们一族中的任何一员,都可以自由的来去,丝毫不会受到这结界所设下的各种禁止的钳制。对身为外族的你,却效力明显。不是我不愿带你去到我父母那里,是这座城不允许你在里面自由的行动啊!”­; 凤城郡守 临兵阵前,知道对手实力雄厚,岂敢目中无人。想他一贯自负的人物,上手就祭出了自己的得意兵刃,一口横纹斜拧出刃的奇形长戈,说道:“此乃吾族先长春痴大人用红首巨牛被击断的巨大尖角锻造而成,所拥有的妖力,足以抗衡九天神兵,名为‘神唳’的黑杵!” 明眸飞身起来,长剑迎面劈下,厉声喝道:“你这作恶多端的妖怪,使用什么样的兵器,也休想从我这惩恶之剑的锋端下得到救赎,因为你们的罪恶已经再也无法洗月兑了!” 郡守持戈挡住,两下短兵相接,风声雷动,整个鸣凤楼摇摇欲坠。双方各凭实力,相持不下。 与她对面相望,郡守目神之中,流露出无限寂寞之情,缓缓的说道:“身为半妖的我,出生之时所拥有的血统,完全属于人类,转生为半妖也是迫不得已。身为一城郡守,护卫一方百姓,责任重大。数年以来,恪尽职守,未曾敢有半分懈怠之意。乃和夫人并肩作战,多次击退邪魔的侵袭。见到父老乡亲们免于祸害,感恩府前,称颂道谢之时,更是满襟宽慰。之在前年,朝廷传诏,要本郡统兵解粮,送往前线,征讨贼寇,光复河山。君皇有命,臣子自当效尽全力。可憎的是,我郡兵马争伐前线,浴血奋战之时,本镇节度使只为谋取私利,抢夺地盘,竟然断我粮草,堵我归路,使看数万亲兵和应召入伍的郡民惨死路前,难归故里。” 早已怒火攻心的明眸才不愿意听他唠叨这些,恨恨的举剑又劈,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用粉饰自己了,就等你以前是佛佗,也救赎不了你此刻犯下的罪恶!” 郡守只是一味的遮挡,没有打算还击,仍然不急不慢的说道:“我率残部突出重围,十队军兵丧却九成,回望身后,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精兵良将,死不暝目。各路追兵,四面围堵,到处设伏,旬日奔逐,方得解月兑。仅剩的数千兵马,又损七八,往往抛尸山野,任由狼犬作贱,难以入土。回到中军大营,前去质问统兵节度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来,那知他们一伙早有预谋,之让本郡统兵前来之时,已经设好了圈套,在朝廷之上诬蔑本郡图谋不轨。朝廷偏听偏信,己降下诏书,乃以欲加之罪,要诛我满门,屠尽凤城军民。幸得夫人机巧,料知先机前去迎救,我才留得一命。如此朝廷,一味宠信佞臣,忠良之士,蒙冤而死者,比比皆是。如此时局之下,仍上下浑沌,着实可悲。吾辈羞将再去朝拜,故而拥兵自重,勉力自保。” “恶魔也会唱歌,不过从它们嘴里吐出来的言语,全是谎言,充满了令人厌恶的诅咒!”明眸只当他在给自己寻找掩示堕落的理由,讽言讽语的哼道:“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向我做此倾诉!”手上加力,剑光更寒,必欲攻破他的防御而后快。 郡守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之在当初,自己也怀有如此之深的恨意,想想那支跟随自己从征的军队,一身肝胆,满心忠义,热血沸腾的抱效朝廷。未了,却被当成流寇征缫,全军覆亡在友军的枪口刀刃之下,临死还背负着难以洗刷的污名。至今思来,怀中痛楚,仍然刀割般疼痛。强压下这悲愤,继续对她说道:“凤城属地方圆二百七十里余,吾统兵众日日巡狩,逐狼驱虎,凡敢拢近此境者,无论官匪贼妖一律击杀,力保此中太平,好使百姓免遭祸虞,养息民生。附近各郡劳苦之民,纷纷前来投奔,请求庇护,因此愈加遭到仇视与妒恨。先是各郡守备纵兵寻衅,后是节度使挟借圣命起兵讨逆,去岁整年几乎是日日鏖战,夜夜争鸣,未尝有过旬日平静。亏得夫人引来本族精壮之士前来助战,才在年关之前击溃诸军,得来这一年极其不易的和平光景。” 明眸只是忿忿不平:“妖生为孽,那有什么好东西,你身为一郡统制,竟与妖妇为伴,孰正孰邪,何用说词!”跃退数丈,腾身空际,摧动风魂,居高临下,往下抛丢剑气,纷纷乱杂,如箭交织。 郡守不愿与她纠缠,干脆横戈当前,借助黑杵之力展开结界,连同身后的夫人一起护住,任由她剑气狂发,胡乱攻击。望着她继续先前的话语:“天子落魄,朝纲崩摧,各地藩镇纷纷拥兵自重,互相攻诘,掠城劫地,屠戮民生。昔日的繁荣昌盛,眼见着日益破败。险诈之狼,岂肯罢休,又在整顿兵马,准备围攻凤城。各路线报纷纷传回消息,说他们不但招揽左道术士为其羽翼,还收纳残忍凶暴的妖怪入伍,作为爪牙。形势危急,战事迫在眉睫,为了应对这场恶战,吾将蜂针刺入血脉,毒化身心,自甘成为半人半妖的怪物。植入妖魂在兵众体内,育化出妖兵,作为精强的战斗力,好一举平定海内,建立起新的社会秩序,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诚然,在这战事繁纷的乱世之中,最苦的一类人莫过于黎民百姓。可那些拥兵自重的藩镇们启动兵端,任意杀伐之时,也多是冠冕堂皇的挂着“为民作主,替天行道”之类的幌子,一路走来,同样的说辞,听了何值十次,明眸早已对此深痛恶绝。此时何况又是从一个自甘沦为半妖之人的嘴里说出,倍觉好笑。收住剑势,落身下来,冷笑了两声,说道:“很抱歉,我要对尊驾说声对不住了,即便汝等为民请命之心千真万确,日月可鉴,我也不会打消灭除尔等一族的心意。” 手中长剑忽然倒生出无数的荆棘之刺,逆势生长,尔后化变成蔷薇之茎,缠着她的胳膊往身上旋绕,蔓延开来,转眼之间便密布全身,织就出一副奇异的荆棘铠甲,装容坚固,棘刺突兀,背上双翼,金铁般刚毅,倒插着枪刃般的刺尖。如此披挂在身,危矗于前,当真宛若远古的战神般,威势勇猛。再看她手中剑时,己经化为无有,平空多出一支丈三有过的长刹来,不由分说,迎面刺下,风旋在端,隐隐可见空间的扭曲。 借用裂神之戈的布下的结界,经此一击,剧烈晃动,支撑了片刻之后,崩溃成片,纷纷坠落。之令他们夫妇感到极为错愕,有些不可思议。忙乱之下,郡守只有勉力上前,持戈相迎,与那长刹尖端交接,轰声雷动,震荡空际,只觉万钧之力,直面横撞过来,势不可挡。受此冲击,内息翻涌,血气几成倒流之势,心下暗暗吃惊:“此等神兵,绝世少有,风生在侧,缠绕为锋,莫不是夫人提起过的,那支被木精灵一族奉为至宝的驭风神器‘锥心’吧!” 依照约定,蔷薇仙子栖宿于剑上,剑因此获得了无限生长之力,化转成为荆棘之甲,披在身上,标志着妖仙之力的发动。加上神器锥心之力,犹然胜过当初拥有的轰雷之力。初展锋芒,已经在气势上压倒了持着妖戈神唳的郡守。不想反过来想想,能与此等力量抗争的他,所具备了怎样的实力,由此也可以推断一二。 边旁观战的郡守夫人,瞧得最为真切,片刻的凝重之后,旋即展眉笑道:“若非亲眼所见,万难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奇观,木精灵竟然选用了乃有克身之虞的金器作为栖身之处。到底是圣贤所选定的妖仙,灵根之力达此至境,乃令妾身叹佩万分。这支长铩,想必就是那柄久负盛名的神器锥心吧!” 金、木、水、火、土,五大元质并为五行,相生相克。修真之士尽人皆知,木生火克土,金生水克木,万难共相依存,连系生息。怎的就搭配到了一起,而且还生出了根来,怎的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亏是她这等见识多广,心性机敏的人物能够思虑得透,换作别人,非郁闷个半死不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之和他们夫妇为敌多时,之对他们的能力,却仍是一知半解,难以从中窥出端倪。倒是自己的所使所用,始一展露,便被瞧出十之**,单凭这一点,已经有些处境不妙。强强对决凭的是心智和实力,两样缺一不可。志气和意气固然关紧,却也不能必然的决定成败。 据守在魔鬼森林里的妖仙,本身已是一个传奇,得到她的力量加持以后,无疑于如虎添翼。更莫说神器锥心的利度,若是寻常人物早已避之不及,焉敢继续为敌。郡守持戈相迎,仅是一个回合,败迹已现,知道单凭本身之力难以抗衡,转脸之间变换出另外一副脸孔,巨目阔鼻,嘴大耳长,之在头顶上面,又生出一对左右分张的犄角,越看越像头牛。 身为半妖的他,展露出另外一副非人的面目,并不使人感到稀奇。令明眸觉得有些费解的是,他的妖怪脸形,怎么会是一张和蜂妖全不沾边的牛头,莫非是变成怪物了吗?听他说道:“我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者,吃下了牛牛果实,因此拥有了那只太古巨兽的力量。变身之后,这种力量会彻底的展现出来。动物系的能力者,总共有三段变身,每变身一次,力量就会增强一倍。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掌控住了这力量,事实上这力量还可随着认知程度的加深,而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不过我相信,只凭现在所领悟到的程度,也足以使我强壮数倍!”奋力反击一戈,斗气呼啸,撞向飞身空际的明眸。 关于恶魔果实这种东西,明眸有曾听人说过,多少有些概念。明白了原由之后,方才打消心下的疑虑。有意试探这力量的强度,便没闪躲,摧动全力,挥起锥心之刹,抖出一团风力,迎击往前。两股力量相撞,反冲之力倒撞回来,在一阵雷霆轰鸣中,二人各自往后退了几步,身形摇摆难定,势均力敌。 郡守心下大喜,双手执戈,拉开决战的架势,说道:“让我们放手一搏吧,看看到底是恶魔更胜一筹,还是妖仙神力有加!” 冲击之力的余势波及四下,整个大厅上面的楼屋,立时崩摧瓦解,残垣断壁,纷纷坍塌下去,尘喧雾嚣,飞烟滚滚,远近迷蒙。被风一吹,刮到边旁之后,适才徐徐散尽。明眸冷冷言道:“恶魔果实吞下容易,吐出困难。力量的获取没有捷径可寻,指望使用这种借来的力量与真正的强者争锋,最后只会自食恶果罢了!” 郡守冷哼了声,说道:“那么你也算是真正的强者吗?还不是依仗着妖仙的力量,在此戟使意气。卸下那身荆棘之甲,放下那支锥心长铩,你还有自信和本郡一战吗?” 闻言,明眸嗤之以鼻:“我可以卸下这身铠甲,你能吐出恶魔果实,沥尽血毒,复还本来的人类之身吗?想想看,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一只半人半妖的怪物,吞下禁忌的恶魔果实,说到底就是因为内心的孱弱,极度没有自信,而想要借助妖魔鬼怪之力,壮大自己。这样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谈论强者的问题。血王战衣封印的守护者,之所以肯助我一臂之力,是因为她认同了我这个人,而缔结下共进退的盟约。一个连自信都没有的家伙,又凭什么怀疑别人的信念!” 刺到内心痛处,郡守有些沉不住气,脸色很是难看。冷笑了声,哼道:“多说无益,咱们先大战三百回合再说。本郡倒是要看看,尊驾的自信到底有多大的底气。”挥起长戈,隔空朝她斩去:“开天辟地!”力道雄浑,霸气十足。 总是被动防守,岂有取胜之理。明眸闪身避开袭来的斗气,飞旋而下,妖叱了声,长铩当头劈下,势若雷霆! 郡守雄姿挺拔,自信满满,不躲不闪,横戈架住。奈何脚下楼层支撑不住,整个轰然垮下,被那长刹所挟之力压得粉碎,连同他人没入地下丈余。 从空际往下俯望,飞烟滚滚,整个鸣凤楼的中心部位,已经荡然无存,所在之处,数丈方圆,尽皆陷落成坑。外围建筑也是东倒西歪,破碎凌乱,跟堆瓦砾区别不大,完全瞧不住前一刻时的恢宏壮观之势。此等气势何值万钧,亏得他手中执着的长戈神唳,能够抵挡得住锥心之刹的利度,否则,在此一击之下,万难活命。 被人像虫子一样拍到地上,终究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令他十分恼怒,嘶啸了声,在背后伸出两对细薄的长翼,拍打着冲入空际,持着黑戈,刺向她的胸口,厉声喝道:“也吃本郡一戈看看!” 碎之镜界 巅峰对决,胜在气势,明眸岂肯示弱,舞动长刹与他正面冲突,十番交接,十番分离。各自施展绝技,拼尽全力,争取上风。 正在鏖战当中,忽然雷霆震动,两道霹雳从天庭深处扯出,一条袭向郡守,一条袭向他的夫人。事发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郡守力敌明眸,无暇它顾,他的夫人为了避免丈夫分心,打从结界碎裂之后,就已飘身远外,驻留空际在旁边观战,由于太过关注战势,一时疏于防范,被偷袭得逞,正中雷击。 夫妇二人,双双坠下空际,突来变故,也令明眸错愕不已。紧接着,两条光影纠缠着的玄电,从云底之中掠出,起落翻覆,相对呼应,急速旋飞而来,冲向郡守,攒进他的身体之内。一个声音哈哈笑道:“好强悍的身体,我们兄弟收下了,后会有期!”尔后他人便化成一道光影,似电一般隐灭于云层之中,逝去行踪! 那雷电之击,不用多想已知出自谁手,郡守夫人实力所在,不可揣测,受此一击,没见着有多大的伤碍,落地之时,仍然能够稳住身形。可惜一袭华贵袍服,烧得焦黑,面目全非,动一动便零碎成片,纷纷坠落,露出披在里面的甲胄,黄澄之金,光华耀耀,闪人眼目。整理了下妆容,望向天际,哼道:“稍一疏神,就被这两个混蛋钻了空子,有辱声名啊。飞天满天,休得无礼,竟然打起我夫君的主意来了,有够大胆!”张开两对薄翼,升入空里,急急追赶了过去。 雷兽兄弟实非善类,收回失去的真神之力后,恣意狂欢,在鬼画图幻真的世界中,到处抛雷洒电,状若颠狂,不知道该要怎样庆祝才好。发现幻真世界的大地与现实接壤,于是借助雷电所特有的传导之力,把自己从鬼画图中透了出来。丢弃掉傀儡之躯,躲在暗处观战,见到有机可乘,就忙的趁火打劫,劫持了郡守那可谓强悍已极的身体,打算据为已有,暂时作为替代。 追出四五百丈远,乍见眼前风烟滚滚,形成一个障壁,挡住了去路。郡守夫人见状,皱了下眉头,抬手从空际之里抽出一支丈余来长的楔形长矛,刺刃倒勾,螺纹旋拧,状若钻锥,尖端隐隐泛红。迎着烈风之壁竖直划下,无际之风为之裂开,旋即溃散。 风住尘灭,障壁之后,现出布风之人,明眸持着锥心之铩,悬立空前,挡住去路。一脸愠怒的说道:“这边的事情,尚未了却,想走先还了那十万无辜之人的命来!” 郡守夫人一心救夫,那有功夫和她纠缠,说道:“事已至此,十万郡民已全化成黄蜂勇士,纵便把我们夫妇拿到地狱,也于事无补。凤城之地权作谢罪之礼,还将于足下。妾身即刻下令撤除结界,复原城中旧貌如何?” 凤城之地必得归还,这点勿庸置疑,将之作为赎罪的代价,以抵消毒噬十万无辜民众的罪孽,却是万难。对这样的提议,明眸想想都觉得可笑:“天下会有这等好事,杀人不用偿命吗?祸害凤城的妖孽,一个也别想逃月兑,你就是第一个该下到地狱去赎罪的恶魔!”持着长刹,冲杀过来,带动风云,在身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长天为之变色。 郡守夫人抬手抛出一块镜子的碎片,灵光忽闪,空间扭曲出一个空洞,明眸收身不住,撞入里面,立时失去了她的身影。 周边环境没有丝毫的变动,独独失去了她的行踪。明眸停来整理好思绪,在悬空之里转动身形,观望四下,到处静的可怕。心下暗暗寻思:“莫非又落入了她布下的陷阱之中,真是个心计诡端的女人!” 正在懊恼之际,远远望见个身形悬立在空中,四下徘徊,看起来有些惶惑的样子。就非常好奇,飞身过去探询,心下暗暗念道:“难道说还有人迷失于此,和我一样找不到方向?” 诚然,那个人的确迷失于此,找不到方向,不过原因并不似她想的那样。临近之时,明眸瞧清了那人模样,更加疑惑,怎么身段和面容与自己如此相像!若非甲衣的颜色有些出入,如此相近的和她对面相望,一定会误以为是镜子中自己的影象。当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泛起,明眸立码想起了赤凤之前提起过的破、邪、碎三大禁制中的“碎之镜界”,莫非这里便是了! 仔细看她披着的荆棘之甲,呈现出炫蓝的紫彩,极为妖艳。与自己披着的荆棘之甲所显现出的苍翠之色,有所分别以外,连手中持着的长铩,亦和自己手中持着的锥心一般无二。最后把目光停注到她的脸上,那张脸和自己镜中的脸一模一样,笑容轻浅,只是瞳孔幽暗。体态丰盈,情致妩媚,风轻摇荡中,似欲起舞。又和自己的清冷肃正,拘矜持重,判若两人。随即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莞尔一笑,身姿摆动,像是春柳扶风,叫人看了,不觉有些失神,骨头酥软。饶是女儿之身的明眸,也禁不住有些怦然心动,费了好大功夫才止住心旌,很是错愕:她若是自己心神的映现,乃令自己如此心动,岂非表明自己非是一般的自恋?听她说道:“我是镜中映现的妖影,名为‘幽瞳’,是你心中隐藏着的另一个自我。你进入了碎之镜界,这个世界是由青镜的碎片折射而成,映现善恶,照出人心深处最隐晦的暗影。我在这里存在,和真实的你息息相关。应该算是你真实的影子吧!” 设下陷阱把明眸困在碎之镜界之中,郡守夫人长出了口气:“总算摆月兑了纠缠,雷兽兄弟这两个混蛋,会躲到那去呢,回雷神谷吗?”思忖到这,打定注意,干脆去那直接找他们兄弟要人好了。将欲动身,忽然斜里袭来数道风刃,来势之凶险,不亚于明眸手中所持着的锥心之铩尖端的锋芒,随即抬手,用那只挑散风之障壁的长矛,把它们悉数打散。抬眼去望前方,只见阿鸥立身在一支浮于空际的超长羽毛上,呵呵笑道:“传说中的血钻之枪,可破水火,能裂金石,裁云割风,遮雷挡电,莫在话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算是领教了!” 郡守夫人打量着她说着:“海风的恋人阿鸥啊,你这暂作依栖的身体,灵力非凡,极其难得。敢是为了偿报赠于之恩,替那身陷碎之镜界的离情佳人向妾身发难吗?” “怎么会呢,”阿鸥摇了摇头:“报恩的事并不急在一时,小女子冒昧挡在夫人的路前,乃为雷兽兄弟大胆冒犯尊驾夫妇之事而来。区区不才,有个提议可保郡守大人贵体无恙,也可令雷兽兄弟感恩于心,和咱们结成盟友,共同对付那只危及整个妖界的半妖。” 不战而屈人之兵,绝对是上策,郡守夫人素怀韬略,熟黯兵法,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会错失。当下收起血钻之枪,上前几步,笑着说道:“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阿鸥笑道:“雷神谷地处海边,经常有风经过。雷兽一脉,自诩承继龙神雷帝之血脉,傲睨众妖。飞天满天兄弟,更是恃强放狂,暴虐众生,为非作歹,胡乱荼毒生灵。千百年来,人妖鬼魔惟恐避之不及,莫敢靠近那片地域。传闻中只说那是凶险之地,鬼神禁避。经过与海风精灵的交流,我发现了里面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谷中最深之处,设制有一道很强的结界。雷兽兄弟每次想接近那里,都会遭到结界的反噬。可仍不死心,没过多长时间都会再去折腾一回。出于好奇,我就潜进去探看究竟。奇怪的是那道结界,对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起初,这令我感到有些心怀忐忑,当见到那具横亘在前的巨大的龙之骸骨时,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郡守夫人笑道:“的确是件从来没有听闻过的事,只对雷兽兄弟起作用的结界,和巨大的龙之遗骸。之后,事情是怎么发展的呢?” 阿鸥说道:“那巨大的龙之骸骨,据风精灵们说是雷兽一脉的始祖雷神的真身,亡故之后,元息犹存,仍然具有强大的灵力。他的后辈们很想得到这力量,令他感到死后会有尸骨难留的感觉。于是,在生命将尽之时,专门布下了这道结界,用以阻止觊觎这力量的雷系能力者。” 郡守夫人有所了悟,说道:“阿鸥妹妹是打算让姐姐我解除了那个结界,以此换回我受了重伤,被他们掳去的夫君呀!” 阿鸥笑道:“那龙之巨骸蕴积的力量,难以窥测,全部让他们兄弟据有的话,这两个家伙肯定会疯狂掉,岂肯再跟我们合作。小女的意思是用姐姐手中的血钻之枪,从上面截下两小截骨头,给他们作为可以暂时依栖的身体。他们是巨龙血脉的遗传,只需一点血气的渲染,便可互相融通,使用自如。雷神遗骸,灵力强大,可惜雷息冲荡,电脉纠缠。非是他的遗传血脉,根本无法收纳入体,是咱们只能观望而不能触及的宝藏啊!以我看来,当世之间,除了雷兽兄弟使用的雷戟电槊之外,可遮雷御电的血钻之枪,是此世之间唯一一件能够触及得到它的兵器了!” 郡守夫人笑道:“未知效果怎样,倒是可以试上一试。素闻鸥儿妹妹机敏过人,今日相见,倍感荣幸,叹佩之余,只觉相见恨晚。咱们这就去吧,事成之后,姐姐自会善加答谢!” 阿鸥笑道:“夫人过奖了,姐姐倘真怜惜鸥儿,莫若送个人情给小妹,撤除了这镜之结界,好使我的那位恩人,离开惑然之途,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郡守夫人笑了笑,说道:“妹妹的心意,姐姐自当体恤得到。半个时辰之后,结界自会解除。那时你我已在千里之外,她就是一千个不甘心,也无计可施!”本就无意伤害她,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皆大欢喜。 对面那个和自己面容无二,披挂一般相同的女子,武断的说是自己在镜子中的影象,完全是自欺欺人。鬼之画图连接天地,有可以埋下血蔷薇种子的土壤,可这一片虚无的镜之幻界,完全是光影的折射,可该如何找出归回的途径呢?明眸徘徊流连,不愿和幽瞳直面相对。她深深知道这个女子的本质,充满了不可期的情感变数,纠结着复杂的念想,诸如难言的爱怜、悲切的怨憎、极度的愧歉和无由的思念等等,完全是一个复杂的矛盾聚合体。明了自己所有的心事,拥有独立的意愿,偏偏又极度幽暗。说是一个魔象幻生的邪灵,也不足为过。坦白的说,和这样的敌人作战,完全没有半点胜算。向她出手,到头来只会使自己的心灵受到更深的伤害。 在这镜中世界,明眸完全是透明的,对她的心思,幽瞳了若指掌,因而笑着说道:“你我灵神本为一体,何故如此排斥于我,非要背面相对?作为你心中的暗影,长久以来,与你共欢喜,同饮泣,难得有此能够直面相对的机会。长久以来,经历了太多的事非坎坷,原本开朗活泼的我们,终日郁郁寡欢。你的悲伤凝滞于心,书写成为我的情绪,使我尝尽酸楚。你所压抑的任何情感,对我来说,都是极其沉重的负累。怨怒之情使我几欲疯狂,你却仍然不以为然的继续忍受世俗的责难,委屈自己,对于苦苦挣扎在你心灵泥淖中的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我的本神主体,亲爱的明眸小姐,难道你就没有一句愧歉的话,要向我致以吗?” 明眸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在寻找出去的路。我心灵的映照,折射出了你的影象,虽然说是以独立自主的姿态,显现在我身前,可是你我心里都很明白,心灵的枷锁,不是轻易就能够摆月兑得了。无论你怎样努力的展示自己,终究幻梦水中,不过是一场错觉罢了。我们的救赎之路,只存在于这条为补救过失,而不得不一直要奔逐下去的路上。” 生于她心,气度自然与她相似,幽瞳说道:“因为了悟到此,所以放下执着,不意和你争执什么。身为你心中的影子,我并没有太多妄想,只想这样和你对面相望,聊一聊心事。毕竟这样的机会,得来不易。想一想看吧,一个深掩于心的影子,能够快意的和所属之人,倾吐肺腑之言,能够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振奋的事啊。身为本尊的你,连我这一点如此细微的期许,也要残忍的拒绝吗?”哀然之绪,满布花容,言语之间,将要垂下泪来。 见到她这样,明眸心怀触动,长叹了声:“罢了!”解下荆棘的战甲,收起锥心之铩,把长剑纳入鞘中。随之,幽瞳的装扮也油然跟着而改变,恢复了往常状态。衣着款式,仍旧像同,颜彩也是一分未改的妖冶,把那与生俱有的万种风情,抖露的淋漓尽致。娇态翩然,凌动风前,飘荡着在衣袂边的情思,分明系连着若隐若现的媚惑,不觉然间,已牢牢的网住了她那颗幽情难断的痴子之心。 “这便是最真的我吗?”明眸凝望良久,喃喃自语:“我都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噬骨之虫 恍惚之间,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姐姐!”忙的回过神来去望,见到赤凤拍着翅膀在身外旋飞,绕着自己观望:“姐姐,你在镜界里面经历到了伤心之事吗,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啊!” 明眸略微审视了下四围,见已经回到现实世界,问她说道:“是你帮我月兑的身吗?” 赤凤摇了摇头:“是母亲临行之时设置好的,镜界会在全族撤离之后,自动解除对你的禁制。她去追查雷兽兄弟的行踪,父亲被他们掳去,这样的意外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想必真的很令母亲大人窝火,毕竟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失态过。” 撤除了结界,凤城的天空恢复出以往的清明。除了防御壁垒鸣凤楼,在大战中毁损严重以外,其它的部分全部保持着当初的原貌,几乎完好无损。树梢枝头,蝉鸣雀跃。绿荫清翠,生机盎然。空空的街头,人影绝迹,一郡父老,化为十万蜂妖。如今连他们也逃匿而去,徒留空城而已。 驻身空际的明眸,垂首望下整个城际,尽收眼底。奔逐一场,末了连一个人的性命,也没能救得。空负了一身绝技和满怀志向!曾经的风发意气,此际尽化为哀哀愁绪,将欲悼念无辜的城中父老,却不知何以堪切此情。只对她说道:“告诉你的双亲,这事不能算了,无辜百姓的生命不能无端就被剥夺,正义必得伸张。他们的罪行,我绝对不能原谅!” 赤凤说道:“在这兵火突兀的乱世,光有一颗仁爱的心,至多能够身体力行的救助几个人而已,若要济世天下众生,那远远不够。我的双亲,他们以无辜百姓之生命为代价,繁育妖兵,这样的作法在身为人类的你们看来,实属罪大恶极。可是仔细想想,十万妖兵妥当使用的话,将能造福整个天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却敢向姐姐保证,这番献出血肉之躯的十万父老,生命不会白白就这样葬送掉。我要走了,姐姐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回转过身,向东方飞去。数十丈外,又回头笑了笑,摆了摆手:“姐姐,你很漂亮。就是不笑,要是笑一笑的话,肯定连天上的神仙,也会情丝萌动,不惜舍弃千年修行,下到凡尘来与你相会的!” 雷神谷中,长年阴云密布,雷光闪烁,轰鸣不断。使人望见,远远的绕道而行。深谷之底,约模万丈,幻云游弋,幽影浮动,气氛诡异。郡守夫人在阿鸥的引领之下,各自展开护体结界,小心翼翼的模索着前进。远远望见一道精气上彻入天,电光纠缠,雷声轰鸣。见到此景,郡守夫人笑道:“想必已经快到地方了!” 倒是阿鸥有些意外的停下脚步,失神的说道:“这是什么征兆,好大的灵压,威势俨若归位的神明。莫非雷兽兄弟冲开了结界,先我们一步收纳了龙之巨骸的灵力?” 倘是如此,事情可就极为不妙。郡守夫人审视良久,沉吟未语,末了才审慎的说道:“以妾身看来,倒像是巨大的灵魂,从千年沉睡中醒来。这释放出来的力量,充满了不可自制的欢欣与鼓舞。霸气是有,却断然不同于雷兽兄弟那种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浮燥气息。” 阿鸥更加没准了:“莫非那巨龙本就未死,只是睡熟了而已,现在醒来,在打哈欠?” 郡守夫人笑了笑:“咱们去到近前看看,不就全明白了嘛!” 忽然风声四起,气氛骤变,妖气聚拢过来,把二人围在了中间。数十只模样怪异的巨兽,现出身形,虎视耽耽的注望着她们二人。瞧它们巨齿如钳,牙尖嘴利,舞动着七八只模样怪异的爪子,典型的甲壳类动物。郡守夫人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了端倪,笑着说道:“是噬骨之虫啊,不过这么大个的,倒是少见!” 噬骨之虫以腐骨为食,生于幽暗之中,见不得天日,属于极为弱小的一族,即便成精成怪也只能蜷缩于洞穴之里,在月黑夜暗之时出来觅食,吃些腐尸烂肉罢了。唯一值得称道的能力,便是能够从啃食的骨头里获取些尸主与生俱有的能力,因而也往往成为其它妖怪捕捉的对象,用以使用它们的能力获取自己想要的力量。 看到它们这些家伙身躯巨大,骨骼强硬,妖气逼人,想必是啃食了龙之巨骸,获得出巨大的力量。妖怪的强弱,可不是单单依据身体的大小来论断。对它们这种低级的妖怪,阿鸥根本没当回事,扫望了一眼,哼道:“你们打算阻挡本姑娘的去路吗?” 噬骨之虫群中发出一下声音,说道:“我们领受主人之命,在此守护它的身后之躯,免遭不屑的后世子孙窃取。时光流转七千年,主人未息的元灵,依存在这永世不朽的骨骸上,修练成精,已经突破玄关,进入神化阶段。为了安全起见,绝对禁止任何人靠近到他的身前!” 妖怪的年增,以甲子为计量,一甲子为一元辰,修行得当的妖怪,经历十个元辰的磨炼,便可以褪去原身,化变成人形。大半情况之下,功力会随着年限的增长而递加,一般来说,修行越高的妖怪老的越慢。事实上,很多妖怪都没能熬过一个大季轮回,就老死黄泉。 六十年为一甲子,二甲子首尾一环顾,六百年一轮转,一千二百年一个大季轮回。作为守卫,在此守护了数千年的它们,想必也不值经历了一个大季轮回。即便是极为弱小的噬骨之虫一族,经过如此多年的修行,实力也足以令人侧目,难怪会有此等气势,挡在路前,不肯让开。 郡守夫人笑而不语。阿鸥哼道:“是你们在此守护了七千年,还是七千年前你们的祖先在此接受了承命?” 那个声音说道:“当初受命于此的九大元祖,承蒙雷神眷顾,以本神之血为他们引命,而一脉共生,使他们的修行一日千里,月兑去肢虫的躯壳,可以自由的操纵雷电,实力足以匹敌次等神明。我们这些后辈们,受领于他们的指教,潜心修行,所成就的能力,并不输于雷兽兄弟许多。你们自忖本身实力,能比他们兄弟强出许多吗?” 弄了半天,原来是群小儿孙辈们。阿鸥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说到底只是一群小喽罗而已,浪费本姑娘这么多感情!”抖开手中折扇,摇曳之风,纠缠而起,旋转成刃,向身外扩散。围近身前的数十个庞然大物,躲闪稍迟,悉数遭到斩击,个个体无完肤,头、脸、腿、月复之上,同时裂开好几个数尺来长的口子。 一击之后,阿鸥收住攻势,面色冷冷的瞅着它们,静观其变。若是寻常的妖怪,受到如此之重的攻击,恐怕早已身形裂散,血溅当场。却见在它们的伤口之处,涌出了无数光魄流转,闪烁不定的电浆,用以修补伤口,片刻之间,已经复圆如初。能令雷兽兄弟这等骄狂凶悍的家伙,屡次挫折于此,想必也不会太弱。 照理来说,甲壳类爬虫的看家本领,莫非凭恃坚硬的外骨骼作防护,抵御攻击。岂知它们的机体修复能力,如此之强,实在有些叫一向自视甚高的阿鸥,刮目相看。噬骨之虫们说道:“我们一族,寄生于雷神大人的骨骸之中,是这位大人用自己的骨血,养生了我们。我们一族,因此获得了这位大人与生俱有的能力。在这座布满整个谷底的结界中,我们的生命,可以随时得到补充。即便粉身碎骨,也能在转眼之间重聚力量。与我们为敌,你们根本没有胜算。知难而退吧!” 阿鸥笑道:“区区喽罗,也敢大放厥词,叫本姑娘‘知难而退’,简直可笑之极。我们进入此间的本意,是要拜访你们口中称颂的那位雷神大人,对于你们这等蝼蚁之辈,压根就没有做过思考。可是你们挡在路前不肯让开,这令本姑娘心下非常不爽。作为惩罚,也必须给你们点苦头吃吃。”手举起来,展开折扇,在空中斜划过一着弧线,阴风平地涌起,森森发暗,呜呜作响。边围近百丈,全部笼罩在幽暗的光影之下。细风掠过衣边,使人觉得毛骨悚然。如是郡守夫人这等修行的妖怪,亦觉心底发冷,暗暗吃惊。 “邪风之舞,鬼魅缠身,你们相互撕咬吧,反正大家都不会死!”阿鸥说完这话合起折扇,敲打着手心,满意的观望着它们,一脸坏笑。巨大的噬骨之虫们,个个神情扭曲,眼睛滚圆的瞪着她,奋力的控制自己的肢体,怒声质问:“你这混蛋,对我们的身体做了什么!” 阿鸥笑道:“邪风之舞,顾名思义,就是舞动着的邪风。作为风精灵的一种,它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操纵别人的身体,对抗本尊的意志。你们不想自相残杀是吧,它会偏偏让你们这么做。因为,它们的乐趣正在于此!” 为首那只巨虫,实力最强,在与邪风对抗的过程中,已觉力不从心,自己的爪子和牙齿,渐渐的便不受控制,开始向身边的同伴探去。气极败坏的吼道:“快叫它们住手,使用雷系力量的我们,在这个结界之内,互相攻击,大规模的放电,会造成电魄的统合与混流,形成雷力的漩涡,把我们全部都卷进去。在那里面,我们只会化生成为一只像练蛊之虫那样理智全失的怪物!” 不说就个倒还罢了,经它这么一提,阿鸥乐得合不拢嘴:“哦,是吗?那个才叫好玩呢!百种毒虫,在蛊池之中互相厮咬,经过一番荼毒,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一只蛊虫,会把所有失败者的精血全部吸收在体内,成为一只超强的怪物。如果是由你们练化而成的雷之蛊虫,想必比之其它蛊物更加厉害才对!” 在它们短暂的对话中,好戏已经上演。其它的噬骨之虫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互相攻击。一时之间,呼声震耳,雷光电闪交织成一片。碎裂的骨骸,离散的肢体,四处飞溅,场面惨不忍睹。目睹此景,为首那只巨虫,嘶吼了声,吐出一团电光,冲向对面迎立的阿鸥,口中叫道:“你这个邪恶的女人,快去死吧!” 阿鸥闪身避开,手中纸扇稍做指引,边上几个撕咬在一起的巨兽,齐齐掉过头来,扑向了它。心理的防线一旦崩塌,它也迅速被邪风所俘获,成为一只身不由己,向同胞们探出爪牙的疯狂巨兽。 摆平了它后,前路无阻。阿鸥望着前面隐隐可见的龙之巨骸,拍了拍手说道:“姐姐,咱们走吧,谅它们这群虫子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郡守夫人笑着说道:“妹妹的手段,妾身算是领教过了,有妹妹在身边作伴,想要给自己找个担心的理由都难啊!” 二人并肩,继续往前,走了四五步远,乍见一道电魄,迎面撞来,旋雷环绕,全然把整个峡谷封住,使人无处可避。冲荡之力,决裂山河,几十丈外压来,让人手足无措,只能拼命稳住身形。 这等奔雷之力,胜过在鬼画图中,明眸全力激发出来的那道雷光之柱所挟之力的十倍以上。倘被正面击中,二人自忖下场,怕是立即便要形神俱灭,死无可葬之身。郡守夫人忙的祭出血钻之枪,迎击正面撞来的玄雷之魄,勉尽全力,不敢懈怠半分。在她身旁偕守的阿鸥,一改面上的喜笑之情,肃然而立,布下结界,集中精力对抗乱流之电的回穿之力。皱着眉头,暗暗寻思:“莫非那群蠢货所言非虚,真有雷神赐血,哺养它们一族这回事。似此力量,非得有近万年的修为而不能为之。古噬虫族难道真有一支存留于世,并延续至今?” 血钻之枪的锋端,和旋雷之魄正面交接,霹雳大作,震动天地!电光缠绕,丝丝不绝,回撞之力激荡成风,在整个峡谷中回旋不已。沙石飞扬,裹起那群撒咬在一起的噬骨之虫,冲出几百丈远。它们倒是因祸得福,加注在身上的风邪之咒,随着暗黑邪风的化散而开解,重获自由之身。爬将起来之后,迫不及待的伸展腿脚,活动爪牙,以便确定它们到底是怎样状态的。确定是属于自己之后,方才长出了口气。 等到尘埃落定,一切趋于平静之时,在他们二人要去的方向现出一个人的身形。步履轻移间,风情摇荡,婀娜生姿。在近前两丈远处,面目清晰可见,果然是天生丽质,容颜娇俏。除了尖尖的耳朵,高高的竖立着,与寻常之人有所不同之外,其它部分与寻常之人,殊无二端。身披轻铠,栗色薄甲泛着轻浅的银白之光,雷之纹绶,微微映现,流动似水,隐约能够触模得到的样子。 “是谁在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呀!”她那脸矫作之态,比之郡守夫人和阿鸥,更加有过:“看把我的这些小可爱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那群噬骨巨虫早早赶了回来,堵在二人身后。见到这个女子现身,忙一齐低下头来,匍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小诱先祖,请多见谅,小辈们不才,叫匪贼侵入界内,惊扰了您老人家的心情,万分惭愧。请您老人家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这些做儿孙的,定然不让您老人家失望,一定会雪洗前耻,制服她们!” “‘小诱先祖’,”阿鸥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她就是你们口中受命于雷神,而在此守护七千年的九大古噬元虫之一吗?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为首那只巨虫,见她如此不敬,强压着内心之中的恨意,低声怒道:“大胆狂徒,休得无礼!胆敢对我们的先祖如此出言不恭,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快快跪下向她老人家谢罪,或许可免一死。否则,别怪我等烈手无情,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阿鸥目光斜着打量了回眼前这个女子,哼道:“既是你们的祖先,你们要跪要拜随你们自己乐意。本姑娘乃天外之人,只有任人跪拜的份,可从来没有向谁低头的习惯。她刚才突然发难,袭击我们,这个冒犯之罪,本姑娘还得要好好的跟她清算清算呢!” 闻听此言,那巨虫恨得牙根痒痒:“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起了身来,想要动手。倒是那个它们唤为“小诱先祖”的女子,显得修养很好,摆了摆手,示意它稍先勿燥,说道:“作为近邻,你经常出入此间,可是不值一次趋近到雷神大人的咫尺身前,瞻仰他的伟岸雄姿。今天重新来过,却是为何?” 阿鸥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闲着无聊带我的姐姐过来走走。她对这里的传说很好奇,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小诱知道她在扯谎,亦未反驳,只说:“若是往常,随便两位周游。不过近来一段时间特殊,雷神大人不易见客,望请两位尊宾见谅。稍迟数日,再来造访,我辈自当夹道欢迎。” 阿鸥笑道:“世所周知,你们一族以啃食骸骨为生,窃取亡者的仅余之力。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一族不是为了把雷神巨骸窃为己有,而故弄玄虚,在此阻制我们进入其中,查知真相。” 小诱笑了笑,说道:“我们古噬之虫一族,承蒙雷神大人眷顾,可以作为他的仆使,栖宿在他的身边。心怀之中,之对这位大人,只有感念和爱戴。若说阴谋的话,确实也有一个,便是对雷兽一脉的防范。他们可是绝对的禁足者。便是为了这个,我们古噬之虫一族才藏行匿迹,在此守侯几千年。” 雷神觉醒 阿鸥并不买帐,阴阳怪气的哼道:“古噬之虫也好,噬骨之虫也好,在我看来没什么两样,贪婪、卑鄙、狡诈,集与一身。生于幽暗之中,作尽龌龊之事,连亡者的身后遗骨也要啃食,难道你们这个族群,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很可厌吗?” 小诱耐性有限,闻言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正颜对她说道:“作为客人,两位改日前来造访,自当礼上有加。作为守护的使者,我等自会不遗余力的进行防卫,尽到职责。足下非要在此挑衅,滋扰生事,那就休怪本姑娘顾不得邻里和气,要兵戎相见喽!” 自视甚高之辈,向来好斗,阿鸥绝对是属于这一类群中的人物。瞧这位叫作小诱的噬骨虫祖,行径怕也与她如出一辙,似此这般狭路相逢,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阿鸥嘿嘿笑道:“本姑娘心意已决,必须得要去到那位雷神大人的驾前,瞧个究竟,看个明白。尔等执意阻挡于此,就是跟本姑娘过不去。你不怕得罪我,我还懒得跟你多说废话。这路你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若非父母再三交代不可粗暴行事,滥用武力,谁肯多说一句这等言不由衷的客套话。瞧她如此嚣张的模样,向来目空一切的小诱,终于按捺不住心下的憋屈,反唇相讥,哼道:“一只连半妖这种东西都敌不住的菜鸟,这会倒来劲了!真有本事就去夺回自己的身体和本神,得了一截灵木暂作依栖,侥幸保得神识未灭,就又如此得意忘形,不知所为,还真有够厚颜无耻的!换了我是你,早早寻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言转及此,目光转望向了立身在她身旁的郡守夫人,摆出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点着头连“噢”了两声:“敢情是找到了新打手,狐假虎威起来了!” 之被那只半妖夺去身体,乃平生的奇耻大辱,拿这个当笑话来说,可令阿鸥心肺气炸。脸色沉将下来,变得铁青一块。如花秀靥,一时间唳气暴满:“胆敢如此侮辱与我,分明是目中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就等着后悔去吧!”酥手抬间,扇面张开,幽风拢起一团光影:“邪咒之舞,幻鬼生灵!” 地上卷起一阵妖风,化变成为一只恶灵,张牙舞爪的扑向对面。风为幻质,不可触模,移动之中生出三头六臂,模样诡异,面目可怖! 小诱用雷电在手中聚化出一只梭标,投了过去,正中那幽影的心脏,雷惊电动。恶灵撒裂,散落开去,只剩下几缕黑烟,袅袅逝去,重归于土。 “风邪之舞——鬼刃!” 心头之恨,不得消解,阿鸥怎肯罢休,拢起扇面,竖直划下,以之为剑,直斩过去。风聚成刃,触目可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诱嘴上说得刻薄,心下却是不曾将她小觑一二。尤其是她这新得的灵木之体,比之原生的血肉之躯,固然有些缺失,所蕴积的力量却是犹胜于前。面上表情淡淡,不见丝毫紧张气氛,应对之时,则小心翼翼。见到风刃成形,左手随即平推而出:“轰雷之盾,电火相从!” 风刃撞击在上,激起风雷数丈,电火从中突击而出,瞅准方向正面掠向阿鸥,气势夺人! 雷火之盾,亦攻亦守,寻常之人,在此一击之下,休想留得全尸。阿鸥左手举起,袖风摆动:“风旋之舞——黑渊乱流!” 烈风转动,形成一个强劲的旋涡,竞然把那跃动的奔雷,惊走的玄电,扯将了住,硬生生的拽进了在她手掌心中形成的风穴之里! 此等实力,任谁不怔目匝舌,胆敢小看于她?雷电之势,倏然消散。在她玉手翻覆之间,风之漩涡忽然从中拉长,形成一条旋动着的风之长龙,游弋在十丈之外,旋转盘绕,把小诱困在中间,巨首乃从空际探出,嘶吼了声,之前收纳的雷电在缕缕风丝的缠绕之下,在它长牙森森罗列的口中,聚化成团! “尝试一下被你自己放出来的雷电,击中是什么滋味吧!”阿鸥满脸怒容,高举的左手愤然斩下,风之狂龙沉声吟啸,低头俯冲而下,挟着那团雷电,贯向仰面望起的小诱。 使用雷电的力量,是自己的拿手绝活,可被风之羁绊束缚住了的玄雷,已非自己所能控制的力量,倘被击中,也不是说笑。便举起左手,迎往天中,提聚十成功力,正面接迎这终极一击:“雷神动器,天威震荡!” 两道惊雷相撞,雷火奔突,烈风回旋,整座峡谷几乎都在飘移之中。一旁观战的郡守夫人,展开结界护住身形,受此波动之力的冲击,仍然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只见沙石铺天盖地的卷起,在雷风电火中转动,仿似天塌地陷了一般,轰声不绝,震耳欲聋。良久时间,也未能平止下来。 “哦,看来是真个较上劲了。拥有这等实力的两个人,由着她们的性子闹下去的话,怕是会要演变成千日之战也说不定。”郡守夫人颇为无奈的叹息着说道:“这下可该如何是好呢!” 当灰烟散去,风雷消尽之后,形势仍然一成未变。二人隔着两丈距离,对面相望,目光闪动,各人心下涌动的战意,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棋逢对手,难得可以大干一场,多少都有些喜不自制。小诱一改之初的淑女作派,大步踏往前去,满脸邪笑的说道:“你的风刃之力,本小姐已经领过了。现在,是时候叫你见识一下本小姐真正的实力了!” 抬起右手,在掌心之中聚起一团电光,雷魄激荡,苍穹之上,云光明灭,随之旋动,拧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雷电相从,气动山河! 只是在手心之中聚化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雷魄,竟能引发如此之大的天变,可想而知这雷魄之中蕴籍了怎样的力量。阿鸥临战于前,神色凝重,招引风魂在侧,结界层层展开,布下连环法阵。手中折扇,形态换变成为一口青刃长剑,风魂如丝,缠绕在上,勾连曲接,从她命脉之中抽出,生生不绝。 看这架势,双方大有要决一死战的气势。郡守夫人有些发愁了,此行的目的,是在求取龙之巨骸上的一段骨骼,和人在这拼死拼活的恶战,实非首选。刚想开口劝解一下,就先听到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略带呵责之意的说道:“诱儿,不可造次。雷神大人有谕,要觐见这两位前来造访的高朋,快些给为父收手,把客人引见过来!” 事发突然,可令小诱惶惑,骄纵归骄纵,父亲的话仍归要听,何况是雷神大人的谕令。心犹不甘的叹了口气,收起雷魄,向浮身空际的郡守夫人招了招手:“美女,跟我来吧。你们两个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能够让雷神大人青目垂望,破例接见,此等殊荣,绝无仅有哦!” 阿鸥哼道:“是你老爹怕你吃亏,找借口让你退场吧!”撤去法阵,收起风魂,拍打了上的尘灰,手中之剑还回折扇模样,满目不屑的说了一句。 真枪实剑的大干一场,才有意思,打口水仗只会令人扫兴。小诱转过身去,在前先行,向后摆着手说道:“整个雷神谷底,全由当年雷神大人布下的结界支撑,在这结界之内,我们一族与人战斗,从未有过伤亡。莫说你的实力不胜于我,便是胜我十倍,也别想在这里使我受到半点伤害。至于具体原因,想必你们两位已经非常清楚了。别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比起你来,我绝对算得上心底仁厚!” 听了这话,阿鸥立时敛起面上怒容,复还笑意,娇颜如画,分外俏丽。婉然说道:“姐姐自是宅心仁厚,不与我这山野女子一般见识。承蒙姐姐引路在前,鸥儿心下倍感荣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作谢!” 听得这话,小诱只觉得无端一阵寒凉,从骨头缝里冒出来,胳膊上面都要生出鸡皮疙瘩了。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这家伙好生虚伪,明明在心里骂我是只变态的老怪物,口上却能吐出如此藻意华美的奉承之语,真是服了你的阴险狡诈!” 被她点破心意,倒也没什么,“变态的老怪物”这句话,却和自己在心里暗骂的那句恶言,一字不差。感到非常好奇,忙的快走几步与她并肩同行,问道:“姐姐好厉害哟,连我在心底下默念的话,也能知晓得如此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能力啊!”面色不改,全然没有一点惭愧的样子。 小诱瞟了她一眼,哼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有编织心网的能力。利用电之波动的力量,感知别人的思想。你的一思一虑,完全呈现在我的意象之里,别想打算用花言巧语搞欺骗,本小姐可是不会上当的!” 阿鸥仿若觉然大悟:“既然如此,你岂不是早已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小诱嗯了一声:“是哦,早知道了。” 阿鸥笑意更加甜美,又往她身边凑近了几分:“这么说来那就好办了,你就在令尊之前替我们美言几句,好帮我们达成心愿,不枉咱们姐妹相识一场!” 小诱说道:“你当我是仇人,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当本姑娘脑残呀!” 说话之间,龙之巨骸已经可以望见,前面几十丈远处,炫光灼目,照得如同白昼。在那巨骸之前,三个身裹黑色抖篷的长者,毕毕恭毕敬的侍立在侧。面目深掩在暗影之中,难以看清。见到她们过来,当前一位长者,俯首对那龙之巨骸禀道:“大人,您要觐见的人,诱儿已经引来,请您垂训!” 那龙之巨骸,伟岸高耸,以俯卧之态斜躺崖边,首尾相顾,长逾百丈,经历数千年,巍然不移。与上次来看时,唯一不同的便是在它胸腔之中,有一颗巨大的雷元已聚化成形,正是它发出的光芒,彻入了万丈空际,在中天之上辉煌如炬。 雷元诞生,龙魂复苏,久以沉寂的力量开始觉醒。这不过是前兆而已,之前这巨躯上的血肉经不起岁月的消蚀,已化成灰。时过数千年,借助本身骨骸修练成精,必将随着修行的圆满,而生出新的血肉。至到那时,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重生于世。 见到她们过来,在龙之巨骸眼目的空洞中,亮光闪起,青色的雷电汇集其中,炯炯有神。胸腔震动,空气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散开,发出声音,说道:“执有血钻之枪的蜂女啊,你因何而来,是花语仙子的使者吗?” “花语仙子”是春痴的名号,血钻之枪是她传下的宝器,之前在峡谷之中略微展示了一下锋芒,想必是在那个时候,让他感知到了这枪的气息,因此会这样问话。他这气度的威严,如是上古的神明,君临于前,使人望而生威。郡守夫人俯来微微一躬,十分敬重的回答他说:“小女的确出自花语仙子的门下,是她幼徒最小的女儿。听父亲说,她老人家在我们尚且年幼之时,已在激流乱世中引身而退。三界之内,无人知其行踪。小女与阿鸥妹妹冒昧前来造访,本意是想求取您老人家身上的一段骨骼,制成可以依附的傀儡之身,向此间主人雷兽兄弟,换回被他们掳去的夫君。不期打扰了您的修行,请多见谅!”语气谦卑,说的十分中肯。 那龙之巨骸胸腔之中聚化的雷元,裹着他的魂魄,以雷波震动的方式发出声音,说道:“吾乃雷帝次子,雷龙金翼之弟,雷鸟青河之兄,因为母亲是巨蟒血统,故而吾名为兽。上古之初,即雄据于此,自称为神。妖界三巨头妄图吞并九州,与吾交兵,大战数载,未分胜负。恋花那厮心计诡端,练蛊成毒,蚀穿我心,使吾负下重伤。在此危难之际,花语仙子恰巧路过,收化毒蛊,并敲断了红首巨牛的一只犄角。以吾之心性,断然不肯受人恩惠,独独唯她例外。因为在我眼中,她便是最美的人,吾为之着迷,深深的爱上了她。” 数千年后,念及这段往事,依旧满怀牵眷。如此久远的记忆,并未因岁月的流逝而尘封,想必是已经深深刻进了灵魂。 “为了向她表白吾之心意,特意把我月兑落的第一颗乳牙赠送于她。那是母亲特意为我保存的,在母亲故后,那便成为了我唯一的一件寄托思念的物品。她嫣然一笑,接了过去,却也未置可否。用了半年时间,制成了这支‘血钻之枪’。然后才告诉我,说要用它载着我的思念,去到天尽头。如果思念成真,她便会回到我的身边。留下这些话后,径自飘然而去,仙姿莫寻。” 真没想到,血钻之枪会是这样一种来历,难怪可以抵御雷电之力,如果运用得当的话,能够召唤出雷电的力量也说不定。郡守夫人心下愁绪,尽然消散。他老人家和花语仙子有这段情事,作为春痴后人的自己,持着血钻之枪来访,求取些事情,自然不难办到。之前听他问话的口吻,大半是二人缘份未续,没能再相见。稍作思虑之后,说道:“家父在世之时,常常提起师祖大人,说她并非无情之人,您老人家为何在此空守几千年啊!” 能够和妖界三巨头匹敌的强者,称诸为神,可谓实至名归。况且他又是雷帝之后,奉称为雷神,也不为过。听了郡守夫人的话后,追忆往日情怀,良久之后,方才索然说道:“当年吾伤在心,毒入骨髓,休养千年,末必能够痊愈。自她去后,我心焦虑,日思夜想,怎能安心养伤。没过多长时间,便把她临行之时的叮嘱,丢在脑后,擅自离开雷神谷,去追寻她的芳踪。”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遇到仇家,仍然争强好胜,大打出手。结果,伤势加重到了垂死的绝境,回到此处未久,即便神魂飘荡,成了亡故之魂。时过百年她方才转还,见到我的这个下场,十万感伤,遂把吾之离魂重新收聚到一起,归入雷魄,安放进我已经化为白骨的巨骸之中。并设下封印,阻止我那些不屑儿孙们前来窃取灵体之力。吾今时得以重生,全赖于她当日所做的一切。你说要取我一段骨骼,作为可以依附的身体,给那雷兽兄弟。莫非这两个不屑之徒,弄丢了自己的身体不成?” 神圣祭典 具象之城的主城大道,笔直的延伸往前,通往未来之城的中心广场。未来之城四面环水,四座长过三里的巨型桥梁,连接四条主城大道,作为主要通途,每座桥梁的宽度,比之各条主城大道,左右又余出三十尺。桥面整个用青灰色的水磨石铺成,打磨得极为平整。打从进入具象之门,一直走到这里,平整的路面宽阔整洁,明亮照人,怎么看属于无可挑剔的那一类。 几人打开车厢的后门,尽情阅览城中景象。经过多次的引导与疏散,行走在主城大道上的队伍,规横缩小了一半,大可不必担心交通拥堵的问题。美风指着路道两旁极其巍峨雄壮的建筑物,说道:“这些一体巍然的高楼大厦,原本的样貌,是一座峡谷两边的崖壁,我们现在所行走的道路,是这峡谷的谷底。建筑工人们充分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技艺,将之改造成了宜居的楼室和殿堂。其实环围在未来之城的四大都会,完全是依据山势改造而成,显露在外面可以看得见的只是城市的一小部分,剩余的绝大部分,深嵌于山的里面,深掩在地的下面。” 小蛮说道:“尸鬼属于暗黑世界的种族,暴露在阳光之下,会被严重烧伤,甚至死亡。大规模的兴建地下城市,自在情理之中,不过仍然还是有些让人心下不安,若是以此做为巢穴,对外扩张的话,那对于整个人类世界来说,无疑于一场灭顶之灾。” 穿过那片古老的森林,站在河床上往这边眺望,映入眼中的除了一壁绝崖,和满目疮凉之外,唯有一条曲绕虬盘的山路依稀可辨。谁曾料想得到在那陡峭的山粱之后,会隐藏着这样一座无比巨大的城市。回望来时的路途,燕儿目光闪动:“真是一座不可思议的城市,能够创造出这样的奇迹,作为优等种族的尸鬼,凌驾于人类的生存法则之上,应该会理所当然的成为现实。生存的竞争向来残酷,优胜劣汰,铁定的自然法则,指望神明的力量也改变不了。看到这座城市,我仿佛看到了人类的未来,有朝一日必定会像牲畜一样被宰害,成为新文明缔造者们的盘中餐。” 美风和可雅,心头一惊同时问道:“会有这么可怕?” 燕儿说道:“看看我们现在的所做所为,不就知道了吗,自认为是优等种族,把所有的动物归类为食物,剥皮抽筋,剔骨剐肉,烧烤油炸,水煮焖蒸,为了口月复之欲,手段残酷,无所不用其极!” 可雅笑道:“那根本不是一码事,硬要扯在一起,危言耸听的吓唬我们!看看这座城市,那有一点血腥残酷的气氛,尸鬼比起人类或许有些优势,总归最初是以人类的生命形式降生于世,有了正确的思想指引,绝对不会背离人道太远!” 过了桥后,一条大道横亘而过,和延展往前的主城大道呈十字相交之势。几人正打算继续往前,听到有人在路边大声喊道:“美风妹妹,请到这边来,我已经在这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循声望去,见到左边路口一个黑衣女子,正挥着手招呼这边,身后停放着一辆四匹马拉着的敞篷宽车,模样轻巧,造型别致。尤其是轮子,精制的可爱,比筷子稍细一些的铁条,从中轴上射形散开,撑起一个滚圆的钢圈,直径约模二尺多点。钢圈中间留有凹槽,一圈黑色的充气皮囊,箍在凹槽里面,从里鼓出两寸多点,粗细和一个女孩子的拳头差不多。 “红树姐姐!”美风见到那个女子,喜上眉梢,忙的也举起手来向她打招呼,欢快的喊道:“姐姐是来接我们的吗,很长时间没见你了,最近怎么老不去我们那呀!” 阿弥见状,把车掉头转向她去。看到那辆新车,小蛮眼里闪光,比起老爸多年之前作为求婚的礼物,特意给老妈做的这辆车,感觉要新潮很多。跳下车去,快步如飞的跑了过去,围着它前后左右转了几圈,兴奋不已:“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地方,不但城市建造得无与伦比,连车也是搞得这么新奇。尸鬼这些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跳到车上,拉起缰绳,迫不及待的对那位身着黑色长衣的女子说道:“主人,我可以试驾一回吗?” 那个女子名叫红树,清丽月兑俗,身材高挑,面容净白,笑容可掬:“当然可以,客人是驾车的高手,驾车的技术肯定了得,能够有幸乘坐,乃是莫大的荣兴呢!” 得到主人的允诺,小蛮心花怒放,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向她道了谢后,忙的招呼那边车上的大家,说道:“快来呀,这车坐着才是真正的亨受,最适宜观光游览了!”美 风下了车来,拉着红树的手,向燕儿和可雅介绍着说道:“这是红树姐姐,把早早成为孤儿的我和美云,一手拉扯大的恩人,一齐生活了十年呢!”然后又向她介绍自己身边的朋友:“这两位美女是燕儿和可雅,我和美云的新朋友,那边急着抢姐姐位置的是牛头岭少主小蛮,驾车的那位法师叫阿弥。” 初入城中,小爱的状态近乎于醉生梦死,晃过美女如云的街市,早已神魂颠倒,眼里闪闪放光,上下打量着这位美女,目光动也不动,半张着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我叫小爱,姐姐,你真漂亮,能抱抱我吗?” 红树笑靥如花,把它从美风怀里接过来:“小可爱呀,你这么讨人喜欢,姐姐怎么会舍得不抱抱你呢!”朱唇轻启,在它额上轻吻了一下,眉目转间,无限爱怜。 平生与美女为伴,历经怀抱数百,而这一吻,却是初吻。小爱当时怔住了,又惊又喜,情思涌动,百感交集,不知用何言语来表达,“哇”的一声,泪飞出来,扑到她的怀里,哽咽着说道:“姐姐我太爱你了,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是我的天使,我要为你寻找到世界上最伟大的宝藏,作为骋礼向你求婚,让你做我的新娘!” 看它鼻涕一把泪一把,情真义切的样子,红树笑着说道:“难得能够遇到一个痴心之人,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约定,等你长大了以后,就回来娶我,好吗?” 小爱抹把眼泪,使劲的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姐姐可千万不能移情别恋啊,那样我会伤心的!” “怎么会呢,”红树轻柔的抚弄着它的羽毛,凝望着它,满目深情:“我可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尸鬼,就算想要移情别恋,只怕也不会有人敢要呢!”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恭喜我们的多情公子,终于找到了意中人!”可雅笑道:“不如干脆趁热打铁,直接在这传奇一般的城市里,举办一场梦幻般的婚礼,我们也好送上祝福,顺便讨杯喜酒喝喝!” 燕儿瞟了一眼那只情感夸张的鸭子,哼道:“从它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没有可信度,一双朦胧的色眼和那脸无耻滥颜,叫人瞧见,就心里窝火。红树姐姐,它这种最会蹬着鼻子上脸的家伙,给它一点颜色,它都能开起染坊来,您也太由着它的性子来了!” 结树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我怎么能忍心不迁就它呢,你们看它现在是多么的开心啊!” 品性如此败坏的家伙,偏偏人见人爱,小蛮有些难以理解,难道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它是只妖怪,不是一只宠物吗?为什么女孩子们,都喜欢把个头小的妖怪,当成宠物来对待呢?个头小,模样俊俏,可不一定就是善类呀!自己挽着缰绳,驾车的把式摆了好久,完全没人注意,倍感失落,于是大声喊道:“喂,各位美女快坐到车上来,我可要开动了!” 红树笑道:“只顾着说笑,反把正事给忘了,我收到青玉的讯报,说你们快到了,于是驾车过来,在这等你们。咱们去圣使殿堂的寓所吧,那里离圣使大殿最近,参加今天晚上的盛典比较方便!” 美风笑道:“圣使殿堂的寓所,是大怨祀和艾拉公主的御驻之地,只有受到隆重接待的贵宾,才能入住里面,我们一行只是很普通的旅人,住进那里不太合适吧!” 边上的小蛮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说:“这么大的城市,怎么着都不会缺少歇息的地方,大家快点上车吧,这些事情也可以边走边谈嘛!”车驾后面有前后两排软座,铺着漂亮的坐垫,靠背舒适,四位美女坐上以后,小蛮快意的驾起车来,徜徉在宽阔的街道上,分外欢喜。一直以来都是在卖力的拉车,今天也竟然当上了车夫,嘴都笑歪到了一边。 圣使殿堂专属于一片区域,是未来之城最为宏伟的建筑之一,有四分之一个具象之城那么大。而神的殿堂则座落于中心之城正中央,名副其实的未来之城的第一建筑,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心之城的八分之一。人们会聚于此,听神职人员们讲解圣经,信奉天主,膜拜圣子,称颂基督,笃信教义,以之为信仰,诚惶诚恐的把灵魂奉上,毕恭毕敬。 神的殿堂,尸鬼止步于外,只能隔着好几条街道远远的眺望。他们若要寻求心灵上的寄托,会到城最北边的圣使殿堂。尸鬼怀着对神的敬畏,因为本身的罪恶,远远的避开神之殿堂,生怕靠的太近,会触怒神明,使圣灵受到亵渎。圣使殿堂是他们唯一可以寻求慰籍的地方。巨大的城垣,像山峰一样高耸在云端,上面首先展现出来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往上百阶,矗立着一座宏伟的殿堂,巍峨雄壮,肃穆庄重。 进入其中,在殿堂的正中央,树立着一座明暗交错的光影之柱,穿过殿堂的中穹,**于天,深彻于地。两个伟岸的形象,背靠着光影之柱,各自兀然而伫。一个立身黑暗之中,仰望向天,情致孤傲,目光清寂,有些冷冷的在笑。 另一个浮身于光明之中,低头往下凝视,满目寂寞,对这世界充满了眷顾。他们二人,身形之间有一肩的落差。除了身外笼罩的光环,黑白分明以外,其它装饰完全相同,各自伸展开三对翅膀,羽翼生辉,扑闪在空际,神彩飞扬。 在这座神殿之中,尸鬼同时敬奉着两位创世的大天使,炽天使米迦勒和堕天使路西法。他们曾比肩立于神的殿堂,后来反目成仇,各自率领自己的军团,展开战争。从某种意义上讲,堕天使己是神的敌人。 为了今夜举行的祭典大会,整座城市都在准备。天光落幕,华灯高上,人们一改往日的喧闹,安静的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城市的轮廓渐渐的隐没在夜色中,无限之多的灯火汇聚成一片银河,辉华摇荡,群星闪烁,从远处望去,无限壮观。 每天夜幕降临之时,神殿的大钟便会击响,用以宣示夜晚的到来。今天,当第一次钟声响起之时,参加圣典的少女们从四面拢来,聚到城台高耸的广场上。一条长阶,通往殿堂里面。殿堂门口的圣殿骑士们,身披光芒耀眼的甲胄,守护在门外,身姿高挺,两两相对,分立通道两旁,一手按剑一手执枪,表情凝重。 当悠远的钟声再次想起的时候,祭祀的队伍开始踏上台阶,进入殿堂。数千少女围拢着光影之柱,呈半月形站定,左右让开一条丈余来宽的走廊,每人穿着一样的素白之衣,披着一样素白的抖篷,手中捧着一样的金盏花烛台。烛光映动,宛若万点繁星,在此深夜之中,显得无比璀璨。 殿堂祭祀吟咏而歌,轻声唱颂,祭典大礼正式开幕,盛装出席的大祭祀,一脸肃穆,手持权杖,在前引领着今晚的主角,祭祀大礼的践行者,未来之城的创建者——尸鬼公主艾拉,顺着那条两边让开的大道,迎着光影之柱,正面前行。 这个女孩,和大家一样,穿着素白的纯净之衣,披着素白的抖篷,整个身形笼罩在其中,看不清身姿,也看不见面貌,只有身高可以断定,未到成人的胸前,约模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跟随在她们身后的是肃穆的仪仗,盛大而又朴实。随从参加祭典的执礼祭祀,身着宽大的礼服,披着长长的抖篷,轻纱遮面,一身纯白,所有的装饰,只有袖前的那朵金盏花。每人捧着不同的祭器,目视往前,踏着同样的步调,随从大祭祀和艾拉公主,去往祭台之前。 在这盛大的仪式开幕的同时,未来之城所有的常住居民,不约而同的把目光举往向城中最高处,那里正是祭典大礼举行的地方,和进入大殿的少女们一样,每人都穿上了象征洁净的白色袍服,捧着金盏花的烛台,点亮烛光,静静的默守在自家的门前,窗前,衷心祈愿。 来到登临祭台的阶陛之前,大祭祀停下了脚步,仰望向高耸在殿堂正中的光影之柱,目光充之里充满了神圣之意。然后只身登上台阶,步上祭台,转过身来面向大家,高高举起权杖,向台下宣告着说道:“吾乃圣天使的邮差,光与暗交相辉映的羽毛,身轻若无,是一切光明的映照,是一切黑暗的凝生。”权杖垂下,指着陛前的少女,凝声质问:“汝,身缠神帝三重怨束,临生于世,寻求救恕之路。名为艾拉的女子,身具天使,人类,和恶魔的血统,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灵魂却似镜中的空洞,照不出来影象。继续着罪恶的生命,并向神明祈愿,希望得到谅解,你是打算以这样的心情,向吾之主人,创世的圣天使发出誓愿吗?” 艾拉左手提起衣角,右手放在胸前,谦卑的躬来,郑重的回答道:“作为罪恶之身的我们一族,继续着罪恶的生命,我们无意继续这罪恶,却不想失去这生命。我们信奉神明,可是神明已经抛弃了我们,创圣的大天使执掌着神意的荣耀,一直眷顾着我们,无论天堂或者地狱,他们的恩泽,始终如一,千百年来不曾放弃过我们。因而对于这样的生命,我们也不敢轻言放弃。所以再次向圣天使们祈愿,希望给予我们这迷失已久的族群指引,找到一条救赎之路。” 主人邀约 大祭祀收回权杖,面色危然的说道:“既是邮差,自当把讯息传到,吾将燃烧尽自己的灵魂,使天堂和地狱同时点燃起祈愿之火,争取把诸位的心意,传达到主人们的殿堂!” 复又转过身去,向着光影之柱走去,在两位大天使长的脚下,把权杖坚起,口中吟颂一段赞歌,素净的火焰之光开始缓缓亮起,先从他握着权杖的双手燃起,接着是双臂,尔后是整个身体! 那权杖是创圣的大天使们的信物,大祭祀用灵魂引燃的火焰,把这权杖围裹在其中,这火焰也因为权杖灵识的觉醒,燃烧得更加旺盛,腾起三四丈高,俨若一道火焰的高强! 艾拉趋步移上台阶,一步一叩,来到火焰之前,垂首俯拜,双手掌心往上,匍伏在地,衷心祈愿。随从的祭祀们,上了台阶后,左右分成两列,排在她的身后,恭恭敬敬的跪来,把捧着的祭器举过头顶,转交给殿堂祭祀们,由她们执掌着主持祈愿仪式。 艾拉长跪在地,高声称颂:“创圣的大天使哟,请允许我们这运命卑微的一族,怀着无比崇敬之心,在此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敬意,圣洁、尊贵、高雅是您的形象,正直、善良、无私是您的品行,你以仁爱之心践行圣贤之意,眷顾众生,并不分高低贵贱,聪敏迟钝,或者俊美与丑陋。因此之故,我们一族,才胆敢以此诸神厌弃之身,向您祈愿,请求您的庇护。因为诅咒,生本为恶,虽不愿为恶,却身不由己,既便是如此的生命,我们也不愿放弃,因为我们热爱这得之不易的生命。神意既不可违逆,我们便蜷屈于黑暗的角落里,既便被神所抛弃,我们仍是怀着对神的敬意。祈愿圣明的大天使长,给予我们怜悯,我们一族将感念不尽!” 诉完祈愿,艾拉再次伏地三叩,诚惶诚恐。竖立在火焰中的权杖,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纯质的光明和纯质的黑暗,同时映现在这殿堂中,看得诸人目瞪口呆。可要知道,祭祀的典礼举行了许多次,大祭祀们用燃尽灵魂的代价,所换取的不过是对于下一任大祭祀继任者人选的指示。 纯质的光明与纯质的黑暗,并向辉映,互相吸引着又互相抗拒着,在达到相对的平衡之后,一个走廊在此之间呈现出来。透过火焰的光影,可以清楚的望见走廊尽头的景象,在遥远的时空,星河灿烂,星云旋转,不同的光彩在其间缓缓移动。 神迹终于呈现,创圣的大天使开启了空维之门,多年的祈愿终于在这一刻实现! 艾拉激动万分,紫色的瞳中,光芒闪动,内心的欢喜难以自禁,笑容在这一刻也凝固了! 之在此时喜极而泣的,何值艾拉一个!作为整个族群的代表,艾拉知道身上肩负着怎样的使命,伏来,再三匍拜。尔后方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捧起殿堂递上的烛台,垂首合目,缓缓步向那火焰正中,光与暗互相辉映着的走廊。光明也好,黑暗也好,这条纯质之路,只有至纯的灵魂才能踏上。 一直以来,整个族群都在不停的向着心目中的创圣大天使祈愿,从未得到回复,今天希望之光终于闪现,令所有参加祈愿的少女,心怀激荡不已,感慨万千! 此刻,身为人类也好,身为尸鬼也好,心中的念想,只有一个,祈愿这伟大的时刻,能够给予未来之城永久的恩泽,使所有被神帝诅咒,而灵魂永受束缚,不得不和罪恶共同衍生于一体的众生,得到救赎,永获安宁。 殿堂祭祀率先而歌,高声吟唱:“无比荣耀的大天使长啊!我们心中永远的圣与灵,成就在远古时代的善行,作为您的羽翼自由如风,使您的恩泽遍布世界的尽头!” 祈愿的少女们,也随之齐声高唱颂歌:“您化身勇气闪烁正义之光,照亮我们黯淡失色的心灵,使我们重竖信念不在绝望,勇敢面对坎坷的生命征程,深受您的恩泽而感激涕零!” 这声音传遍整座城市,五都的居民和所有的来客,忘记了当前的时间,肃清心底的杂念,和着歌声向着心中的圣灵发愿:“衷心祈祷与您同行的善意之光,能够使我们与生俱有的罪恶消融,真心祈愿与您同在的希望之光,能够给予生本罪恶的我们新的黎明,因此献上灵魂也倍感荣兴!” 整座未来之城,成为了一片歌的海洋,即便使用了世上最华美的词藻,来称颂心中的圣灵,仍然觉得不足以把心中的情感全数表露,只希望这最真切的声音,能够传达到那走廊的尽头,使圣天使能够体恤到其中的衷情。 “请允许我们吟咏这专为您谱写的颂歌,我们心中永远的圣与灵;请允许我们在此聚集向您发愿和祈祷,我们心中永远的圣与灵,无比荣耀永世尊贵名为真爱的创圣大天使长们!” 天下还有比这更震撼人心的场面吗?在光与暗的镜壁前,大天使长米迦勒和路西菲尔同时展开了光芒万丈的翅膀,一对,两对,三对,他们宛若双生的孪子,互相凝视着,永久对立着,率领着各自的天使军团,互相敌对。只是在这一刻,心念又如当年一般,连接在了一起,因此纠结着的宿命,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浩瀚的星空中,同时映现出了他们的音容,在光与暗的对立面,相互凝视。艾拉张开晶莹的眼眸,仰望着他们,心中无限崇敬。 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层,洒落到静谧的大地上,未来之城渐渐趋于平静。艾拉从长久的空梦中觉醒,张开眼睛,凝望着光影之柱上的两位大天使长,嘴角微翘,拎起衣角,浅浅福下:“谢谢你们的忠告和引导,你们是我们一族心中永远敬慕的圣灵!” 未来之城的白天,和晚上一样充满生机,热闹喧腾,一派欣欣向荣。作为贵宾参加祈愿大礼的燕儿和可雅,感到万分荣兴,回到住所以后,仍然沉浸在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气氛中,久久不愿回到现实境况中。素白的纯净之衣,没有半点修饰,素净的纯白抖篷,仿佛沾不上一粒俗世的微尘。小爱围着她们俩个团团转,瞪大眼睛,仿佛永远的欣赏不够。口中啧啧称赞:“原来朴实也可以如此之美,真是无与伦比的颜色,这样看着,比人还要更有光彩!” 对于这身衣着,燕儿的确爱不释手,怎么着都不愿意月兑下来,很有些洋洋得意,照着镜子自恋个没完。听他这话,面上笑容立时凝固,转过脸来恶狠狠的对它说道:“胆敢诋毁本姑娘的容颜,我看你是皮肉犯贱!”抬起脚来,“哐”的一声踢了过去。比起她的翻脸速度,踢腿速度更快,一向色眼迷蒙的小爱,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倒飞出去几丈,撞倒墙上,立时头晕眼花,掉到地上,趴在那里,半天没能爬起来。 大好心情,被它败坏无余,燕儿气哼哼的拍了拍腿上的灰:“死大嘴巴,真是欠扁!” 可雅笑吟吟的说道:“还是美云姐姐想的周到,真是个体贴的人。穿上她作的衣,想不楚楚动人都不行!” 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以完全的人类之身,在白天自由行动今天,却意外的达成了心愿,小蛮穿着白净的袍服在镜子之前晃来晃去,顾影自怜,废寝忘食。比起诸人,他得精神显得更加旺盛,说什么也要到街上去游览一番,毕竟还没有在大白天逛过大街。阿弥拗不过他,只好陪同前往。 闹腾到午饭时分,困意袭来,美风实在支撑不住,倒头睡下。招呼她俩也要注意身体,早点休息。事实上也只有燕儿精神绝佳,可雅早已昏天黑地的睡梦正酣。那只鸭子打从撞晕之后,就没醒过,美风把它揽在怀里,正中它的心意,在梦里都已经笑出声了。 临行仓促,没带多少衣服,到了未来之城后悔不迭,在街上见到那些少女的装扮,个个衣着鲜亮,款式新颖,说不上来的别致,在自己看来每一件都很靓丽。可悲的是,这些款式的衣服,自己都有,而且用料做工都比她们穿在身上的那些,裁制得更加精致。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呼喊:“美云姐姐呀,我好不甘心,你明明知道这里是美女云集之地,极度装饰之城,偏何不告诉我!可惜你日夜操劳,为我们赶制的新衣,在最该它们展示其美之时,却只能暗无声息的躺在箱子里,不见天日。可叹我绝世容颜,如花儿一般娇颜,不得绿叶映衬,空悲切!” 兀自叹息良久,无人应和,只好作罢,百无聊赖之下,躺倒床上,自个郁闷了会,恹恹睡去。 生于幽暗之里的尸鬼,注定与阳光无缘,当太阳初升之时,强制的睡眠把他们送进沉寂之中。夜的都市属于他们,昼的都市属于人类,未来之城从一方面来讲,属于真正的不夜之城。 在这座街道纵横的城市,初来乍到的阿弥和小蛮,很快就迷失在其中了。那样的繁华和融洽,比起外面世界的贫穷与阴暗,这里根本就是天国一样的地方。丢掉了大斧,小蛮的孩子气,难以掩盖的透露了出来,任性·贪玩·好奇,顺马溜缰,到处流连,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陪伴在他身边的阿弥,神情始终凝重如初,所见所闻,无一不触动他的心灵,难免惶惑不安:“为什么一群生本罪恶的尸鬼,能够建立起这样的一个国度,以血为食的他们,本该穷凶极恶才是,为何却又是如此的和善。反观人类的行径,充斥着各种**,所建立起的社会,反而要血腥十倍百倍,难道真正穷凶极恶的是人类本身吗?” 游览了一天,在日落时候,二人回到了寓所,三位美女正整装待发,见到他们两个回来,燕儿打着招呼说道:“等你们很久了,未来之城那位最尊贵的人,人们敬奉为公主的艾拉小姐,派遣她的使者前来,邀请我们去她的宅邸做客,你们有兴趣吗?” 阿弥摇了摇头:“闲逛了一天,又困又累,刚在外面吃过饭,最想睡一觉。女孩子的邀约,还是你们女孩子自己去应约吧!? 见他这样回答,燕儿就把目光转向了小蛮。小蛮坐在那里,一个劲的捶着腿:“作为纯粹的人类,还真是辛苦,才走了这么点路,都感觉到累了。打从踏上斩鬼之路,我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觉。难得今天有些困意。虽然很想去凑凑热闹,不过实在是精神欠佳——”说着已经话语不清,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见状,燕儿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只好由我们自己照应自己了!” 钻在可雅怀里的小爱,露出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是还有我吗,我可是你们最忠实的护卫,无论何时何地,保证寸步不离你们!” 瞧它那副色眼朦胧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怀疑它的忠诚程度,燕儿撇了撇嘴,哼道:“就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免得被人拔光了毛,丢到锅里炖老鸭汤的好!” 艾拉的府邸,像是一座公馆。对于客人的到来,艾拉显得非常高兴,远远出来迎接,早早的站在门口,见面之后,提起裙角,浅浅福下,娇小的身姿,显得非常优雅。 作为未来之城万众敬仰的人物,对于臣民来说,能够得到她的接见,被视为无上荣耀。对于这份殊荣,几人也甚感荣幸。出于礼貌,也忙轻欠,作为回礼。 艾拉笑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早听事务官描述过两位的仙雅之姿,今次见面,仍然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谢谢两位赏光,应邀而来。”望向美风的目光,充满关切:“也谢谢风姑娘了,云儿姑娘她还好吗?” 美风笑道:“有劳公主挂心,她呀还是那股子疯劲,越来越管不了!” 整个未来之城的建筑风格,以雄浑的石工基调为主,只有室内的装潢,才可以见到木质材料的装饰,即便是寻常的桌椅,造型也极具方正之态,给人看着有一种厚实端庄的感觉。 大家跟着她进入厅堂,在一张长长的桌子旁边,分主宾坐下,仆人们奉茶送汤,殷勤招待。 一向好事的小蛮,或许是因为妖怪之血被封印了后,性格有些改变,竟然没来,倒是令她们都没想到。几人注望着她,细细的打量,心下充满了好奇。 她的身材娇小,雪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只是稍微打理了下。穿着简短的天蓝色上衣,绛红色的短裙,和略暗的长统靴子。大大的眼睛,显得非常明亮,浅紫的瞳孔里,流露出许多的情感,皮肤白皙,鼻梁高耸,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却偏偏如同盛放了千年的玫瑰,妖艳·热切·尖锐·芬芳! 本来是准备了全程人员的坐席,却有两位客人没有到来,艾拉多少有些遗憾:“虽然法师和勇士缺席了这次宴会,不过几位美女能够到来,令我感到非常高兴。说起来我和风姑娘,也算是熟人了,想必两位尊宾多半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赏光的吧!” 燕儿说道:“主人见外了,其实打从第一次听闻到您的名声,我们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一睹您的芳容,今天能够得到您的盛情邀约,和您对面相望,受宠若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从见到这位公主,小爱的眼睛便没眨过一下,从里面透出的光芒,闪闪发亮,痴了一般。听闻这话,忙的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当时我就恨不得马上能够来到你的身边,您真是太美了,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它的这副德行,寻常人见了,一定会吃惊不小。艾拉眼睛眯起,笑着说道:“这也太过奖了,有这几位美女在场,我是万万不敢大话妄言,况且还是要以美人自居。倒是你呀,这么的可爱,能让我抱抱吗?” 小爱咽着口水,使劲的点了点头。燕儿摆着手说道:“它求之不得呢,像你这样的美人,它做梦都在想着怎么往你怀里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的鸭子!” 艾拉把它从美风怀里接过来,轻抚模着它的羽毛,慨然说道:“谁会想到,这就是声威震动整个罪世界的雷帝,唯一的外孙子!” 燕儿说道:“提起这家伙的身世,我们根本就不相信,是它自吹自擂跟人家攀亲戚吧?” 艾拉笑道:“这个倒是真的,一点不假。说到它父母的姻缘,还是一段在灵界广为流传的佳话呢!” 涉世未深的两个女孩,对人世之事尚且未能全懂,更莫说是传说中神妖鬼魔乱舞的仙灵界了。坐在燕儿身旁的可雅,品尝了一口主人沏上的红茶,感觉口味十分独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方才说道:“出生为人的我们,只经历了十几年的光阴,局限于所见所闻,所能够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还请盛情的主人,多赐告我们一些关于异界的传闻,和应该注意的事项,免得我们像傻瓜一样,鉲uo碌氖裁炊疾欢?>拖雀?颐撬邓敌砂?耐夤?椎郯桑?颐呛芟攵嘀?酪恍┕赜谡饧一锏氖拢 盛情款待 艾拉说道:“雷帝的威名最早成就于远古的洪荒时代,是古龙一族的王者,拥有的雷之力量,仅次于女娲娘娘这样的神袛,在那个时代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因而被奉称为雷帝。他总共迎娶了三位夫人,分别生下了三个孩子,雷龙、雷兽和雷鸟。雷龙乃为少皇,又称龙神。雷兽投身于诸神争逐的大战场上,独立开辟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自诩为‘雷神’。至于小可爱的母亲,出生于中谷的圣治时代,所继承的力量,并不比两位兄长逊色许多。作为她唯一的儿子,我们的小可爱与生具有的力量,难以想象,一旦觉醒,足以媲美天上的神明。”小爱听得入神,眼里闪闪放光:“哇,我真的能够这么厉害呀,那可好了,等我自称为神以后,就像外公一样,讨上三个老婆!” 燕儿满目不屑:“看你的那点出息,白白辱没了雷帝一脉的血统!” 边旁的美风说道:“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我们都很模糊,甚至都没有大致的概念。艾拉公主,您是名副其实的智者,您所了解到的真相,想必一定很多,能给我们这些懵懂的少年讲一些这方面的事吗?” 艾拉笑道:“智者不敢妄称,只不过是活的太过长久。或多或少的增长了些见闻罢了!关于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片广阔的大陆,而且也不是单独唯一的存在,它漂浮于浩渺的宇宙之中,微若一粒尘埃。在此周围,类似的世界就有十七个之多。每一个世界就是一个神界大陆,有一位神王统领诸神进行管治。我所出生的那个世界,是名为伊甸园的神界大陆,统治众生的最高神袛,是名为耶和华的上帝。”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感到不可思议。想想也对,单纯以人的见识来衡量,绝对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燕儿眼里闪起光芒,又是激动又是好奇:“那里离这里很近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们也可以去到那里吗?” 艾拉笑道:“各个神界大陆之间的距离,难以简单的用长度单位来衡量,那间隔之中,裹着不可揣测的神意,充满了不可探寻的秘密。根据诸神的约定,即便是神王们也不能冒然进入异界大陆,即便是被杯称为‘罪世界’的放逐之地。” 可雅有些不解:“‘罪世界’,是指我们所出生的这一片大陆吗?为什么这么说呀!” 艾拉笑道:“因为被诸神之王们指定为放逐之地,所以理所当然的称成为了‘罪世界’,原因仅是如此而已。如果非要从头说起,可要回溯到无尽岁月之前的太古时代,那可是一段很长的历史哟!几位来到这里,是尊贵的客人,我出生于伊甸园神界大陆,很想用那里的宴宾方式招待诸位,几位美女不介意吧!” 艾拉笑道:“燕儿公主客气了,比起你们招待客人的盛宴,这要寒碜的多了!”举手招呼侍立在侧厅门边的侍从:“可以开始了!” 那人右手平放在胸前,躬身欠下,卑谦的答道:“是,小姐。”然后郑重的转过身去,推开了身边的那扇门,往里面轻唤了声:“备宴!” 少顷,五位侍从捧着不同的器皿和物品,依次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们衣装简洁,系着款式新颖的围裙,面容姣好,气质娴雅。 传唤她们备宴的那位侍从,是唯一的男性,关上门后跟随着她们的步伐,来到长桌边旁。作为司仪,他是最直接的服务人员。先从第一位侍者手中捧着的托盘里,双手取下一块叠放整齐的白巾,放在依着主人左边落座的可雅身前桌面上,然后又从第三位侍者捧着的托盘里,取出一套餐具,放在餐巾旁边。并轻轻的点了下头,以示尊敬。 可雅笑意婉然,也颔首为礼。那侍从退身往后,来到她旁边的燕儿身边,同样从第一位侍者那里取来一块巾帕,放在她身旁的桌面上,然后从第二位侍者那里取来另外一套餐具,放在巾帕旁边,并颔首致意。 之后,引着第一位侍者和第四位侍者,从主人对面桌前的绕过,来到长桌的右边,为美风备上餐具和巾帕。最后才是主人艾拉。几位侍者在退去的时候,把原先所用的茶具,一一收起,换上新的杯子和饮品。那位侍从就立伫在客人的身后,等待菜品的上桌。 “小可爱,我能把你放在桌子上吗?”艾拉笑眯眯的对抱在怀里的小爱说道:“咱们两个就用一副餐具用餐吧!” 早已魂不守舍的小爱,只顾着一个劲的点头:“好啊,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艾拉抚了抚它的小脑袋,温柔的把它放在面前靠右一点的桌面上。然后拿起那块叠放整齐的帕子,将之层层展开,掖在衣领里围好,从前襟垂下铺到腿上,一边示范着一边说道:“按照我们那里的即成惯例,参加晚宴,客人都会着装隆重的出席。出于对客人衣装的爱护,能把整个前身遮住的餐巾,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护具。”按照她的方法,大家把餐巾围好,端然正坐在那里,自我感觉一下,果然不自觉的庄重了起来。 摆在大家面前的餐具,主调一色的净白,条形长盘底上衬着一层素净的白纸,靠近左上角的位置,放着一个精巧的圆碗,有女孩子的拳头大小,里面放着一个圆扣形的汤匙,匙柄朝右,正好方便拿捏。 长盘里面稍靠右边的方向,并排摆放着一副银制的刀叉,做工精细,造型朴美,这样的一套餐具,叫人有点怀疑,到底是用来展览,还是用来使用的。单是吃饭,都有这么多细节,想想她们的日常生活,到底该会有多考究了。 只见她把盘底那层衬纸抽出来以后,放在盘子右前不远,用小碗压住,摆齐刀叉,快意的说道:“说起烹饪的技艺,我们自叹不如,因为敬奉的神明单一,遵照那位神明的意愿,除了食物的数量以外,非常注意礼仪,否则,便会被认为是对神明的不敬。” 主宾相从,准备妥当,侍者传菜上来,呈到桌上,总共两样,菜色各不相同。艾拉给大家介绍着说道:“宴席开始,上桌的第一道菜,我们称为头盘。分为冷热两种,今天上桌的两种分别是酱鹅肝和熏鲑鱼。” 介绍完后,开始进餐,先用左手叉子按紧食物,用右手的刀子切下一小块后,再用叉子取起:“身为尸鬼的我,难以消化固体食物,只能饮用少量的汤水,所用就只能拜托小可爱帮我把它解决掉了!” 说着,已送到了它的嘴边。为她而着迷的小爱,望着她的眼睛,一直光辉闪烁,整个已经完全沉迷到了对她的爱慕之中。不管她说什么干什么,只管点头应允。来者不拒。可餐秀色对它的吸引,远远胜过食物的诱惑。 用刀叉吃饭,尚属第一次,不过看这菜色,整个都是一体,不用刀叉还真没办法下手,总不能整个全弄过来,张开大嘴直接上去啃吧! 几位少女都是冰雪聪明之人,仪态万方,虽是初次以这样的方式进餐,不过显得都很从容。拘束于礼仪的端庄,对菜肴的味道深感可口,心里非常叹佩,之在面上,仍然没有一丝情绪表现出来。 主人并非仅仅为了请客吃饭,而向她们发出邀约,客人也并非仅仅为了吃饭,而欣然来赴。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不过是要在这宴席上,互相了解对方,建立起必要的信任基础。 上的第二道菜是盆热汤,主人站起身来,亲手分给大家,给每人添了一小碗,殷勤备至。自己也少许啜饮了两小口,放下汤匙,用那围在身前的餐巾,轻拭了几下唇边,说道:“大家一定很好奇,出生在异世界大陆的我,怎么会来的这里的吧。实不相瞒,我是作为罪人被流放于此的,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便已注定了是个悲剧。” 与其探寻那些云雾难解,天书一般空幻的神话历史,几个小姑娘更愿意直面了解这位近在咫尺的尸鬼公主。与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刀叉,静静的听她述说自己的身世。 “我的父亲是掌管一个国度的精灵王,很不可思议的恋上了一个血族女性,我的人生因此开始。在伊甸园神界大陆,血族是因上帝的诅咒而诞生出的种族,存在的本身就是罪恶。虽然不是神的敌人,却和精灵一样失去了神的眷顾。精灵是堕天使和人类的后代,拥有不朽的生命和绝世的容颜,失去了先辈们象征力量的双翼,所继承到的能力也颇为有限。就算是这样,比之其他种族,仍然非常优越。天使即便堕落了,仍然是高贵的血统,精灵们引以为傲,因此对其他种族,总是不愿正眼相看,摆出一副冷然无视的模样。生活在那片大陆上的人们,信奉基督。教廷代表神权,引导王权治理国家,教皇和国王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教皇军维护神权,国王军维护政权,共同对抗神的敌人,清洗和捕杀被罪之血统沾染的异端,其中就包括血族和她们的仆人狼人。” 值时,第三道菜也上了桌来,是一条清蒸的花鱼,味道鲜美。艾拉说道:“这是副菜,一般选用水产品作为原料,也有用面点来充当的。考虑到大家对鱼比较偏爱,就特意吩咐厨下选作了这一道。”取来一块,喂小爱吃了,看它很享受的样子,也开怀的笑了。 “根据教廷的宣扬,上帝依照自己的形体创造了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他们的长子该隐,因为嫉妒,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弟弟亚伯。人类世界的罪恶,由此开始。该隐永受诅咒,不得解月兑,必须忍受长久的饥饿和无尽孤独的折磨,成为第一个血族。一个以血为食,吞噬灵魂,散布邪恶的不死亡灵,之令所有的生物感到战栗和恐惧,因为厌恶而被抛弃,那是在所难免的结局。教廷说他为了排遣孤独和寂寞,用自己的血和羊的内脏,制造出了三个后代。其实他有五个孩子,也不是用羊的内脏做成,是和红海之女数年缱绻,孕育出的骨血。血族的兴盛一度使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城市,成为让人类敬奉的种族。他们以血为食,像他们的始祖一样,长生不死,本身极强的伤愈恢复能力,使他们几乎成为不死之身。” 人们对未知之事,充满渴求,何况是异世界的传闻,几位初涉世情的少女,很快便被吸引了,沉浸在其中。燕儿思量着说道:“同样拥有不死之身,血族和精灵狭路相逢,谁会更强一些呢?” 艾拉说道:“客观的讲,应该互有优劣。事实上高傲的精灵,对血族的贪婪很难容忍。血族也认为喝下精灵的血液,就能寻回失去的灵魂,在太阳下行走。矛盾不可调和,冲突时有发生,战争在所难免。处身于这种大背景之下,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显然不会被祝福。为此,父亲瞒着族人,把母亲和我送出暗神界,安置在人类的社会中,秘密生活。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唯一的一只尸鬼,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错了。尸鬼的足迹早在数千年前,已经踏上了这片大陆。” 燕儿上下打量着她看,问道:“作为精灵和血族的混血儿,尸鬼和单一的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艾拉呵呵笑道:“我呢,失去了大部分精灵的血统,继承了大部分血族的血统,只能活在阴影之中,以血为食。可以像精灵一样被饿死,却不能像真正的吸血鬼一样,可以忍受千年的饥饿,进入休眠之中。有的呢,几乎全部继承了精灵的血统,能够自由的在阳光下活动不说,吃寻常的食物也可以活得很好,抗打击能力和伤治自愈能力,甚至优于纯粹的血族。必要的时候,吸上一口人类的鲜血,力量可以得到数以十倍以上的提升,非常的强悍。” 燕儿有些替她鸣不平:“同样是混血儿,两者之间的区别竟是如此之大,转动着的宿命之轮盘,难道是倾斜着的吗,偏差的也太离谱了吧!” 艾拉笑道:“作为尸鬼中的幸运儿,毕竟只是少数,我们称他们为‘鬼狼’,肩负着我们一族日间的安全。尸鬼是缺失很大的吸血鬼,甚至不能像真正的血族一样,在白天保持必要的清醒。而鬼狼是名副其实的亚种尸鬼,比纯粹的精灵和纯粹的尸鬼,都要具有优势,由此可见,混血也并非一无是处。” 副菜用罢之后,间隔了少许时间,主菜送上桌来。每人一份,盛放在一个盘子里面,一块方形肉片,烤得焦香浓郁。小爱瞧见,几乎流下口水,迫不及待的急着要吃。主人笑道:“这是碳烤鹿脊,我们那里的特色菜,想请几位品尝一下,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胃口。”切下一小块,先喂到了小爱的嘴里。小爱的贪吃,跟它的一般相同,实在叫人无语。 大家品尝之后,打心底里赞叹,即便只是单纯的来做客,能够有这么多味道独特的异域佳肴,摆在面前,那也不虚此行了。尤其是待客的礼数,足以令人终生难忘。每人都在心下暗暗的想,回去之后,也一定要布置一间这样的客厅,装模作样的这样当一回主人,招待来宾。光是想想,都已经在心下偷笑,难以自制的喜上眉梢。 “百年祈愿,终于在昨天得到回应。”艾拉感到非常快慰,兴奋的说道:“创圣的大天使,出于对我们一族的怜悯,明确的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无须制造罪恶,也可以继续生存下去的道路。” 美风对此最为关切,忙的问道:“诅咒解除了吗,是不是大家以后可以再也不用吸血了?” 英灵之镯 艾拉摇了摇头:“诅咒的话,只有人类消弭了所有的罪恶,才能解除。没有人是绝对善良的,罪恶怎可能会有断绝的一天。我们仍然得以血为食,只是不用再伤害身边的人们了。创圣的大天使们告诉我说,奥林匹亚神界大陆的冥府之中,有一条永远流淌不息的血之长河。如果能够得到此间主人的准许,取来一些作为我们的食粮,将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所以诚请几位贵宾起来相聚,原本是想拜托诸位帮助我们一族,达成愿望。” 燕儿和可雅听了,愕然无语,对面相觑,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转望向她,一起问道:“是在说我们吗?” 艾拉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这么冒昧的提出请求,实在很抱歉。因为关系到我们一族未来的宿命,所用思虑再三之后,仍然这么过分的向诸位提出这样的请求。” 燕儿摆着手笑道:“主人一定是在开玩笑了,像我们这样的毛头孩子,完全只会瞎闹,混吃混喝倒还可以,如此重大的责任,肯定担负不了的!” 艾拉说道:“事关重大,作为我们一族的全权代表,我向诸位发出请求,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我们一族最深切的期许,是万分诚挚的恳求啊。希望两位看在未来之城数以万计民生的情分上,莫要推辞!”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说笑,燕儿可再也轻松不起来了,转望向可雅,委实难以弄明白其中的缘由,问道:“为什么是我们啊,总该有个听起来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她们一行,算上小爱总共五人,可要拿主意做决定的话,基本上还是她们两个说了算。所以只要说服了她们俩个,这事基本可以确定。艾拉说道:“我的恩师明月大人,是千年岁月以来,我所见识到的最博学的人,知晓众神的法则,使用诸神的通道,穿行往来各个神界大陆之间。诸神之王们立下的连自身都得遵从的法约,在她的面前也会失去效力。她向我提起了诸位,所以我就迫不及待的发出邀约,诚请诸位来到这里相见,恳切的请求此事!” 燕儿问道:“是那位布下结界,召唤应龙一族前来护卫的巫女大人吗?” 艾拉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说明是什么原因,却说了只要我开口请求,几位一定会答应的话。我向来遵从恩师的教诲,深信不疑她的指引,因而大着胆子拜托了诸位。” 离开枫林学院,路上长的那点见识,根本不值一提,三山五岳尚且没有登临过其中一座,何况是要去到从未听闻过的异界大陆,这个跨度也太大了点吧!燕儿无论怎样都觉得有些不太靠谱:“虽然是那位巫女大人的意愿,我们个人还是觉得难以胜任,希望主人再计较,重新拟定人选吧!本来这次出行,只是为了寻找可雅姐姐失去音讯多年的父亲,也没有想过要成就什么大事啊!” 艾拉说道:“离别已久的亲人,彼此心中都怀有一种强烈的愿景,希望能够尽快相聚。可雅姑娘的心情,我能够身同感受,打从放逐之日算起,我已经和双亲分开了三百多年。” 可雅只是有些不明白:“公主的恩师,那位巫女大人,拥有超越于神的力量,应该完全有能力帮助公主达成心愿,为什么反而选定了我们呢?” 艾拉说道:“恩师大人可以无视神的法约,是因为她没有与众神之王们签下必须遵守这法则的契约,因此而被他们视为异端,排斥在诸神界的法约之外。指望使用力量上的优势,逼迫神明低下高贵的头颅,完全没有可能。两位姑娘的血统中,延存着古巫一族的血脉,我想这便是恩师大人选定几位的原因吧!” “‘古巫一族的血脉?’”燕儿和可雅倍感惊奇:“古巫一族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呀!” 艾拉说道:“古巫一族兴盛于远古的洪荒时代,那个时代是盛产强者的时代。与那些自称为神或被称为魔的怪物们不同,他们出生为人却天赋异禀,同时拥有光明与黑暗的能力,使得他们成为那一时代中人类的领军人物,和那些自称为神或被称为魔的怪物们分庭抗礼,最后超越光明,成为圣贤。和诸神之王们签下契约,作为守望者教导地上的爱与正义。当然也有另类的存在,他们使用不被诸神之王们承认的混沌之力,遭到排斥,被称为暗之巫者。他们使用亦正亦邪的力量,维护这片大地上的爱与正义。无视诸神之王们立下的法约,也不把诸魔之王们立下的规矩当回事,只作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自由散漫惯了的燕儿,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心性独立的侠客,守护自己所认为的正义。暗之巫者这种特立独行的个性,正合自己心意,当即眼中闪光:“真的有这么厉害,我们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物吗?” 艾拉道:“巫法的强大,在于它能够操纵的力量没有局限。稍微有一点潜质的寻常之人,只要修习得当,几十年间便可匹敌修行几百年的妖怪。两位身具巫族血统,独具天分,聪慧机敏,神智过人,若得名师指点,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跨越空间,超越生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主菜用罢,侍者们把桌面撤空,给大家换上一副新的餐具,一个圆形小碟,一支轻巧别致的小叉,和一支透明的高脚琉璃杯子。 少顷,新的菜色送上桌来,盛放在洁净明亮的圆形中盘里,上面用鲜花和水果作为装饰。 “肉足饭饱之后,正是消遣的时候,用一点甜食和饮品,可以舒缓肠胃和精神,有助于放松身心。”艾拉笑着说道:“用女乃油蛋糕和时令水果搭配做成甜品,作为宴席之后的消遣,在我所出生的那片大陆上,已经成为一种惯用习俗沿袭下来。再佐以葡萄美酒的醇酿,那已不再是单纯的消遣,倒像是对生活的刻意装点,正是这点方才使我明白,原来也可以这样活着,这生命并不是一无是处!” 举起杯来,身边的侍从给她斟上,暗色深沉的酒汁,映在灯光之下,透过琉璃的杯子,闪射出如血一般浓烈的颜色。 看着她一饮而尽,十分甜畅的样子,目光之力却透出一种淡淡的悲伤,忽然之间,显得那般的失落与寂寞。 几位客人把这杯子端起,细细的观看里面盛着的酒汁,轻抿了口细细的品味,葡萄的美酒,原汁原味,可眼前的人呢,还是当年的她吗? 目光再望向她时,她娇小的身体,看起来竟是那样的单薄与瘦弱! 可雅说道:“很小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父亲远走他乡,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是一些模糊而又零碎的片段。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根本无从知晓。巫族的血统,流转至今,应该经历了无以数计的岁月。我们不过是生活在平凡世界中的两个很普通的小女孩而已,怎么就会这么凑巧延存了神力恒久伟大的古巫血统呢,想想连自己都觉得很难以置信!” 艾拉说道:“关于你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恩师大人好像明了于心的样子,昨天谈起你们的时候,还说到过他们两位!” 听说这个,可雅马上来了精神:“那位大人和你提起过他们?” 艾拉点了点头:“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说了一句:‘那个家伙的痴心,在轮转九世之后,变得不可理喻了呢,打算违逆圣祖的古训,打开禁忌的混沌之门吗?” 可雅听得有些不明不白,怔怔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艾拉说道:“我当时也很疑惑,正想询问清楚,恩师大人急切的站起身来,说要离开未来之城一段时间,感觉好像是突然之间觉察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异变!” 可雅难免有些失望:“就只有这些吗?” 艾拉耸了耸肩,显得很无可奈何:“下次见了恩师大人,一定向她询问清楚。姑娘臂上戴着的那个黄金臂环,恩师大人倒曾有详细的说明!” 黄金臂环掩藏在衣服之下,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示过,包括随行已久的小蛮和阿弥。她却了然而知,对此可雅很是意外:“黄金臂环的事,她也知道?” 艾拉说道:“听恩师说之所以会注意到两位,就是因为感应到了它的灵力。她曾亲眼见证了黄金臂环的成就,故而印象深刻。” 可雅说道:“原来它真的有着如此非凡的来历,我还以为那是老师信口开河,说来糊弄我们俩个小女孩呢,其实我都一直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饰品!”捋起袖子,从臂上摘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的观看:“要说贵重的话,的确拥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想必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也是有着比较特殊的意义。除此之外,难道它还真具有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艾拉说道:“其名为‘英灵之镯’,是一位巫师利用自己的血气为导引,造就而成的法器,属于血炼之物,只有身具他的血脉,才能驱动。能够召唤出任意神界大陆的已故英雄,和他们的灵魂签下契约,使之成为具有现世之身的英灵,作为自己的侍从,并肩作战。” 可雅听得怔怔的:“那我可以用吗?” 艾拉说道:“大凡血炼的宝具,是与主人血脉相连的,一旦主人离开太远,灵犀就会湮灭于沉寂之中。而今它的性灵已经完全觉醒,由此可以断定,你的血脉和它的主人必定有着某种不可断绝的关联。只要掌握了使用的方法,驱动它的能力,召唤英灵来到现世,应该不在话下!” 可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望:“可是这英灵之镯怎么使用,老师当日根本没有提起过呀!” 燕儿说道:“或许他老人家也根本不知道它的使用方法呢!”把父亲给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项坠取下,掂在手里让大家过目:“父亲说这是母亲用天女临妆的青镜之碎片做成。主人看看,它到底有没有那种灵性!” 艾拉说道:“天女的青镜崩毁之后,碎片散落到了众生界,得到他们的众生,各尽心里将之炼化,制成足以匹敌神器的宝具。你的这一片,原本被造铸成刀,名为‘神目’。你母亲用魂火之光,把它的戾性煅烧而尽,使之成为无比洁净的圣器。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修行有成的巫女方可为之。你们两位的宝具,应该归为血炼之器,俱属上等灵兵,使用得当的话,抵得上百员神将呢!” 燕儿也有些将信将疑:“只是一个臂环和一个星坠,有这么玄乎?” 主人神色暧昧,端起复又斟满红酒的琉璃杯子,轻轻晃动,幽深的瞳孔之里,闪动着暗紫的光芒,那是她手中杯子里酒的颜色。抿了一口,说道:“你们会这样认为,那是因为还没意识到自己所继承的血统,具有什么样的力量。它们的存在,只会因此而具有意义。不然,只是一件好看的饰品而已,跟普通的物件没有区别。可雅姑娘,想要找寻到你的亲人,英灵之镯将会是最好的指引,它连接着你和那个人的血脉,借助它的灵力,一定会事半功倍。” 可雅愣愣的说道:“之前根本不知道它的来历,现在也仍然是一知半解,说要找到它的使用方法,谈何容易,完全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艾拉想了想说道:“血炼之器,以血成就,用血作为导引的话,或许有点用!” 燕儿记起临行之时的交代,说道:“对于这两件东西,老师当初交代的倒是跟这差不多,只是用血作为导引,总是叫人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言语之间,目光转向身边的可雅,看她什么意思。忽然心下悸动,一道白色的光幕,忽然从身前展开,大惊失色,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光幕那边,升起一道黑光,咫尺近前的可雅,被那黑光裹起,飘到空际。暗黑之光,迅速扩张,冲击之力难以抵挡,自己连同身前白色光幕,一起倒退七八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