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春》 出征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叫元祁国,该国本是一个奴隶制国家,却因一个叫萧展的武人介入,改变了社会制定,成为一个封建国家,说起这个叫萧展的人,还有一段往事。 秦朝时,始皇赢政曾派遣一个叫萧展的武人,带领一千随从到海外寻求长生不mao之药,有珍异宝,萧展遵从旨意,带领随从扬帆出海,经过月余时间,来到了一个国家。 萧展看到这里的百姓衣着装扮,举止言谈,房屋车马等都跟本土类似,他感到奇怪又亲切,便向一路人打听,才知此国叫元祁国,百姓大多数是在秦朝以前移民而来的。他们与当地民众友好相处,后来建立了元祁国这个国家,当然这里的百姓看到他们也很奇怪,纷纷打听他们的来路及来意。萧展简单相告,有人感到很可笑,认为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mao药,有人觉得他们应该去找相国,由相国带他们入宫见大王。 于是萧展带领随从去见相国,相国问明他们的情况后,同意带他们去见大王,当大王得知萧展等人来此的目的,也觉得挺可笑,但还是召见了他们。大王见萧展气宇轩昂,豪爽耿直,知是有用之士,遂有了留下他的想法,劝说他世无仙丹妙药,若归,只怕会有杀身之祸,还不如留下来为王所用。萧展也担心找不到长生不mao药,回去后会被生性残暴的皇帝杀死,就答应留下来。大王很高兴,承诺萧展若有本事打败敌国夷兹,就许以高官厚禄萧展道谢。大王令人经萧展安排了住所,将他的一千随从编入军队。这样,萧展等人就在元祁国安家落户,等待建功立业的机会。 在元祁国之外,有一个与它毗邻的国家,叫做夷兹国,该国地处草原,气候较恶劣,只靠畜牧,狩猎和劫掠为生,很像匈奴国家,他们常骚扰元祁国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元祁国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派兵出击,致使两国关系紧张,常有战争发生。 就在萧展等人在元祁国住下没多长时间,夷兹国又派兵犯境生事,大王决定试试萧展是否有真才实学,就拜他为将军,让他同其他几位将军一起领兵打仗,看他本领如何。萧展领着一路人马与夷兹兵发生激战,他身先士卒,十分英勇,不久就打败了夷兹兵,然后他又邦别路将士击溃了夷兹军队,凯旋归国。大王见萧展打了大胜仗,非常高兴,加封他为大将军,此后,就常派他领兵打败,时日一长,萧展在臣民中威望高涨,得到了他们的尊重和拥戴! 大王是个心胸狭隘,阴郁多疑的人,虽然很想重用萧展,但又怕他功高盖主,有一天会取代自己称王,内心十分矛盾。大王身边的谋士看出了他的心思,固其也不喜萧展,所以想借机追害他,便屡向大王进谗言,说萧展位高权重,很可能有篡权野心,使大王更疑忌起萧展来,遂起杀心,决定除掉萧展以绝后患,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个与萧展要好的官员事先得知消息,悄悄告诉了他,并让他早作打算,萧展闻言很惊讶,忙向自己的谋士询问对策。谋士认为萧展现在再向大王表明他的忠心,也无法消除嫌隙,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杀掉大王自己做皇帝。可萧展不忍心杀掉大王,经谋士再三苦劝,才终于同意并与谋士商量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第二天夜里,有人率先在王宫里纵火,随后萧展以救驾为名,带领千余士卒乘乱闯进王宫,杀死了大王。此事被大臣们知道后,朝野震惊,但他们清楚萧展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杀掉大王的,旦萧承手握重兵,没人敢指责他,还拥立他为新国君,萧展因受秦朝影响,建立了封建王朝,国号大齐,成为元祁国第一位皇帝,在他与子孙后代的不断努力下,元祁国日渐成为一个强国。 当皇位传到第十位皇帝萧翁业时,国家已被治理的较强盛了,而夷兹国由于败多胜少,致使国力大为削弱,民不聊生,为恢复大伤的元气,国主赫莫邪只好向元祁国称臣纳贡,并请求和亲,以结永久之好,萧翁业考虑到连年争战而劳民伤财,也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就答应了赫莫邪的请求,遣皇三女阳则公主萧淑贞到夷兹国和亲。 萧淑贞去了夷兹国,赫莫邪见她仪容雅丽,举止端庄,十分喜爱,便封她为王后。 至此,两国间不再有战争发生,关系有所缓和,可是五年后,夷兹国国主赫莫邪痛逝,其子呼尔得即位为新国主,要求萧淑贞从其国俗改嫁给他,萧淑贞当然不乐意,但考虑到国家的利益及两国间能和平共处,只好答应了这一无理要求,嫁给了呼尔利,然而呼尔利见国势已有所恢复,就想对元祁国发动战争,欲雪国耻。萧淑贞心中忧虑,便劝呼尔利放弃攻打元祁国的计划,呼尔利却不听劝,一心想要复仇,还威中萧淑贞说,若她再敢出言相劝,就先杀了她,萧淑贞见呼尔利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情知再劝也无用,只好沉默了,她心里十分愁苦,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使两国继续保持友好的关系。而呼尔利断绝了与元祁国之间的关系,不再定期遣使入朝纳贡,开始积极为战事做准备。 元祁国皇帝萧翁业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很想派兵去攻打夷兹国,但考虑到两国交战,势必大动干戈,会有损国力。但女儿萧淑贞在那里生活,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只好遣使到夷兹国和谈。 这是二月末的一个清晨,有些阴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着些小雪花,因为时尚早,许多宫人们还没有起身,显得诺大一个皇宫里十分静谧,好似无人居住一般,更增一分寒意。但有一个年约三十bajiu岁,身着华服的女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宁和宫栖凤殿的朱漆廊柱旁,举目向远方凝望着什么,似乎并未感到天气的寒冷,而这个女子就是元祁国的皇后,姓孟名锦云,一个听起来挺好听的名字。 “锦云,你站在这儿作甚?”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孟锦云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锦云心下一惊,转过头,借着宫灯发出的光亮,看到是皇上萧翁业,不知他何时已来到自己跟前,而自己竟全然不知,或许是自己刚才想事太出神了吧?她忙施一礼,“道声,皇上。” 萧翁业见孟锦云只是一味低头,始终不敢抬头正视自己,便伸手相扶,温声道:“皇后无需拘礼。” 孟锦云这才抬起头,见他身上的墨缎兽纹绵袍浸染上昏黄的灯光,失去了本来的颜色,略显清疫的面容朦胧而千真实,一双惺忪的眸子半张半合,斑白的鬓发微乱,显然是刚起来,还未及梳理,她问道,“才刚过五更,皇上就起来了?” 萧翁业唇角噙起一丝笑意,“你起的不是比朕还早么?” 孟锦云低置垂眸,声音里带了几分自责:“臣妾醒来时,见天还未亮,本想再睡会儿,可不知怎的,竟睡不着了,只好起来到外面透透气,不想却惊扰了皇上休息,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萧翁业脸色平和地说:“其实朕在你之前就已经醒了,只是见你睡得正熟,就没作声,哪知你醒后竟悄悄离殿,朕感到奇怪,就跟了出来。” 孟锦云蛾眉微曲,似是难以作答,只道:“皇上”忽然一阵刺骨的寒风贴身刮过,她冷得一哆嗦,想要回殿,却见萧翁业以手捂上咳嗽起来,不免有点惊慌:“皇上,你怎又咳嗽了?要不传太医来瞧瞧?” 萧翁业略弯着腰摆摆手,又咳了数声才止住,他缓了口气,嗓音稍带沙哑:“不必了,这已是maomao病,一遇到天寒时就容易犯,就算现在把太医传来也不济事。” 孟锦云抬头望了一眼仍阴沉沉的天气,心中不免烦乱:“外面冷,臣妾扶皇上回去吧。” 萧翁业微微领首,由孟锦云搀扶着缓步回到殿内。 殿里较外面暖和些,却也有些阴冷,孟锦云扶着萧翁业在席子上坐了,一抬眸,见旁边炭盆里的炭火火光微弱, 快要熄灭的样子,不禁蹙眉,转头向殿外叫声:“来人!” 稍隔一会,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到了门口,只见三名绿衣宫女急急忙忙赶进来,齐齐行礼,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孟锦云扫视了她们一眼,面上如同遮着一层阴云,厉声责备道:“这都过五更了,皇上和本宫都已起来,你们却一个个睡得像活死人一般,要不是本宫叫你们,还不知你们几时才醒呢。” 三名宫女见皇后生了气,心中惧怕,大气不敢出一声。 孟锦云见她们像木偶人一般站着一动不动,更觉有气:“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炭火快燃尽了?” 地话音刚落,就有两名宫女到殿外搬来些炭,将炭盆生起来。 孟锦云又吩咐另外那名宫女:“适才皇上又咳嗽了,你们去御膳房给皇上煲碗参汤来。” 那名宫女忙答应一声,告退出去。 殿中渐渐暖和起来,已不如先前凉了,人的身上也有了温暖感。 孟锦云见炭火已烧旺,就让那两名烧炭火的宫女出去了,然后向萧翁业道:“皇上的发髻有点乱,臣妾替皇上梳梳吧。”见萧翁业点头同意,便为他打开头发,从青铜雕花妆台上拿起一把桃木梳子,细心地梳理着,她想到刚才进来的宫女,不禁埋怨着:“这些宫女睡觉也不看时辰,都过五更了,还不想起来,真是没点规矩。 萧翁业似不太在意,“算了,天气冷,她们难免会贪睡些,你叫他们以后早点起来便是。”孟锦云应了。 萧翁业稍稍侧着问道,“适才你在殿外站着,可是想贞儿了?” 孟锦云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颤,惊讶道:“原来皇上已经猜到了。” 萧翁业目光沉静:“朕见了你的神色,就已猜到了七八分。” 孟锦云眼圈一红,有些湿润:“贞儿十五岁就离开我们,远嫁夷兹,臣妾身为她的母亲,心里难免会不舍。”她为萧翁业挽好了发髻,又道:“现今夷兹又想侵犯我大齐,而贞儿还在那里,臣妾实在为她的安危担忧。” 萧翁业眼底划过一抹忧虑,郁盅道:“当初朕看到你是流着泪送贞儿走的,朕心里也不好受,却不能继续留她在宫里。”他唏嘘道:“朕原想遣宗室女子到夷兹和亲,可那些女子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容貌不中意,且都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若叫她们中哪个远嫁别国,就算去了,也不能让朕心安,而贞儿虽是公主,却不娇气,且深明大义,朕觉得她可担此重任。即便不舍,但为了两国之间能和平共处,只好忍痛将她嫁过去,你现在就算怨恨朕,朕也没办法。” 孟锦云心中一凛,忙道:“臣妾哪敢怨恨皇上呀,臣妾只是一时思念贞儿才那么说,且臣妾也明白皇上遣贞儿到夷兹和亲是有苦衷的。”萧翁业从席子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太担忧,朕不是已遣,使去夷兹和谈了吗?谅那呼尔利也敢轻举妄动,贞儿应该不会有事。”这话说的有点底气不足,毕竟他也不知道呼尔利肯不肯休兵免战。 “娘娘,参汤来了。” 孟锦云转过身,见那名官女双手端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着一印花缠技牡丹加盖瓷碗,她伸手掀开碗盖,登时从碗中冒出一般热气,孟锦云端起碗,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说道:“皇上乘热喝几口吧.” 萧翁业“嗯”了一声,接过汤碗喝了几口。 孟锦云见萧翁业面色转红,想已无事,但还是问道:“皇上可感觉好点了没?” 萧翁业宽心一笑,道:“朕喝了参汤感觉身上暖和多了,已不碍事。” 孟锦云稍稍心安,她犹豫一瞬,说道:“皇上咳嗽刚好点,臣妾担心皇上龙体,不如晚点再去上朝。” 萧翁业脸色一变,严肃道:“不行!朕不过咳了几声,不碍事的,朕不能让那些文武大臣在这大冷天里候着,况且国事较多,绝不能耽搁。”见孟锦云面色苍白,温缓了声音道:“你起早了,到橸上再歇会。” 孟锦云摇摇头道:“臣妾没事,谢皇上关怀,见萧翁业还未穿朝服,便从宝架上拿起衣服,“臣妾帮皇上更衣。” 萧翁业由着她帮自己穿好朝服,又将九旒冕冠戴在头上,然后向殿外叫了声:“王安.” 片刻,黄门令王安走进来,向萧翁业扣躬:“皇上。” 萧翁业问道:“辇可备好了?” “就在外面候着呢。” 萧翁业向孟锦云道:“那朕走了。” 孟锦云曲身道:“臣妾恭送皇上。 义安殿内,萧翁业正与群臣商议政事,忽有一黄门走进来扣躬道:“皇上,殿外有一个自称是怀奂郡郡守刘登派来的人,说有急事要见皇上。” 萧翁业感到诧异,怀奂郡地处边关,难道是边陲出事了?忙道:“宣他上殿。” 那黄门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将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宣进。 那人行了叩拜大礼:“小人赵武叩见皇上。” 萧翁业不动声色地道:“你是怀奂郡郡守刘登派来的?” 赵武答道:“是。” 萧翁业又问:“他有何事派你来见朕?” 赵武从怀中取出一卷东西,双手托着道:“刘郡守要小人把这封书信呈给皇上。” “呈上来。” 站在一侧的王安快步走过去,从赵武手中接过书信,呈给萧翁业。 萧翁业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派官从夷兹国得到消息,前几日他们已将皇上派去的两名使者斩首示众了。下官猜测夷兹国可能会在近期大举来袭,而怀奂郡兵不过万人,到时恐难抵抗得住,望皇上考虑杜稷安危,早做定夺,出兵缓助。”他看罢又惊又怒,“啪”的一声将书信摔在龙案上。 群臣俱是了惊,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动怒,却不敢询问,只听萧翁业气愤得道:“夷兹国竟连朕的使者都敢杀,真是斯我大齐太甚!”群臣才知是使者被杀,难怪皇上会动这么大的气,都不觉脸上变色。 萧翁业惊怒交加,只觉胸口作痛,口中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将放在龙案上的书信染红了。 群臣大惊失色:“皇上!”他们想近前关心一下萧翁业,但怕失了人臣礼数,脚刚迈出,又即缩回。 王安惊慌,赶忙递上一方白绢:“皇上,您要不要紧了,要不奴才给您传太医去?” 萧翁业从他手中接过白绢,拭去了唇边的血痕,摇了摇手,王安不敢再多言,退到了一旁。 萧翁业缓了口气,一抬眼见赵武还垂手立在殿下,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他一眼也不想再看案上的那封书信,将它随手丢在一边,沉思一会说道:“夷兹国杀害了朕的使臣,实在太不讲情理!朕决定出兵痛击夷兹,扬我大齐神威,不知谁愿领兵作战?” “臣愿往”说话的人正是上将军秦子聃。 萧翁业心下一喜,问道:“秦将军,朕让你领兵十万征讨夷兹如何?” 秦子聃略一思忖,说道:“可以”。 萧翁业面露喜色:“好,朕就封你为征西大将军,”领兵十万征讨夷兹。 秦子聃躬身道:“诺”。 萧翁业停一停,又向另两个武官道:“魏长君,白凡,朕分别封你二人为左将军和右将军,跟随秦将军出征。”二人答应了,萧翁业神色凛然,“朕命你们五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二位将领齐声应道:“遵命。” 退朝后,萧翁业来到宁和宫栖凤殿门前向里一张,见孟锦云正与太子萧怿坐在席子上说话,就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孟锦云和萧怿听见声音,转头一看是萧翁业来了,连忙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萧翁业徐步走进来,在上首坐了,然后让妻儿也坐下。 孟锦云见萧翁业面色苍白无半点血色,不安道:“皇上还是不舒服?” 萧怿忧道:“父皇,儿臣适才听母后说您今早又咳嗽了,很担心父皇龙体,还是让太医为您调治一下较好。” 孟锦云劝道:“是啊皇上,你可要保重龙体才是,不能硬撑着,就听臣妾一句,叫太医给您瞧瞧病吧。” 萧翁业不想让妻儿为自己担心,就道:“那好,朕待会就让王安传太医。”他犹豫片刻说道:“有一事朕不想告诉你们,但你们迟早还是会知道的,只是朕说出来后,你们可别着急。” 孟锦云隐隐猜到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声音还算平稳:“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 萧翁业于是将夷兹国杀了使臣,他要派秦子聃等人前去征讨夷兹国一事简单告知。 母子俩都吃了一惊,孟锦云失声道:“那我的贞儿岂不是会有危险!” 萧怿宽慰道:“母后您别担忧,姐姐是夷兹国的王后,呼尔利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萧翁业沉着道:“秦子聃乃是朝中的一员大将,向来作战勇敢,所向披靡,这次有他领兵出征,定会打败夷兹国,救回公主。” 孟锦云勉强镇定下来,含泪问道:“皇上,贞儿真能平安回来?” 萧翁业当然无对这次征战能否胜利,女儿能否平安归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为免孟锦云担忧,还是道:“你们放心,一定会的。” 孟锦云心下稍慰,思恃片刻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翁业温和道:“你和朕是夫妻,直言无妨。” 孟锦云低缓了声音道:“臣妾身处后宫,不问朝政,却也知道秦子聃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就当了上将军,成为朝中重臣,实属难得,可他一表人才至今还未曾婚配,臣妾想”她向萧翁业投去请求的目光,“如果他能将贞儿平安带回来,不如就把贞儿许配给他,皇上你看” 萧翁业一怔,转即明的了她的心意,若自己答应把女儿嫁给秦子聃的话,那么秦子聃一定会很高兴,从而更尽全力作战征讨夷兹国,就大有胜算了,但这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说道:“此乃婚姻大事,马虎不得,再容朕好好想想。”他站起身来,“朕要去批奏章了,怿儿,你若无事就再陪陪你母后。” 萧怿答应了,待父皇一走,就急着问道:“母后,您当真想把姐姐嫁给秦子聃?” 孟锦云挑眉:“怎么,你不同意?”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萧怿忧虑道:“儿臣也知道秦子聃为人不错,只是不知道他如果真把姐姐救回来后,姐姐是否愿意嫁给他。” 孟锦云不悦道:“这是母后和你父皇的事,跟你无关。” 萧怿感到郁闷,稍坐片刻,即告退离开。萧怿想到秦子聃过几天就要离开都城俞安去打仗了,总该去看看他才是,于是萧怿乘马出宫,向秦子聃的府邸而去。 正行间,萧怿忽见从前面一巷子中转出一骑马,马上坐着一个身形偏胖的锦袍男子,虽未看清那人面容,但从衣着打扮和轮廓上便可断定他是自己的表弟孟清萧怿,兴奋地叫道:“表弟!”同时快马加鞭赶了上去。 那孟清是相国孟元昭的独子,而孟元昭与皇后孟锦云是亲兄妹,因此他和太子萧怿是表兄弟,身份非比寻常,他现在宫中任侍中一职。 孟清听到声音,勒住马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表哥萧怿,高兴地叫了声:“表哥。” 萧怿缓缓停住马,说道:“真巧啊,在这儿遇见你,这是要去哪啊?” 不知表哥听说了没,秦子聃秦将军五日后就要出征攻打夷兹了,我这是准备过去看看他。” 萧怿颇感意外:“这么巧啊,我也是想去秦府看望秦将军的,既然我们同路,那就一起去吧。” 孟清欢喜:“好啊!”便与萧怿同行。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秦府门前,萧怿下了马,对站在门口的两名当值道:“麻烦你俩向秦将军通报一声,就说我与孟侍中来了。” 那两名当值欠身道:“请太子殿下稍候,转身入府。 片时,秦子聃身着武装疫步走了出来,行礼道:“臣恭迎太子殿下。” 萧怿弯腰相扶:“秦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秦子聃又与孟清答了礼,然后请萧怿和孟清来到正堂中。 萧怿见几上放着一抦泛着寒光的长剑,忍不住拿起来使了几下,但闻唰唰有声,不禁赞道:“好剑!”他不舍得放下剑转头问道:“秦将军多久没有出征了?” 秦子聃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想了想道:“应该有四年了。” 萧怿面显忧愁之色:“四年没有战争了,可如今夷兹国毁约,又要侵犯我大齐,眼看一场战争再所难免,就要殃及无辜百姓,我身为太子,却没办法阻止这场战争发生。” 秦子聃心里也不是滋味,正想宽慰萧怿几句,却听孟清说道:“表哥,你现在担忧也没用,谁叫那个该死的夷兹国不讲信用,又想入侵我大齐,不过话又说回来,争是挺残酷,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依我看啊,夷兹国的那些破兵烂将,定然打不过秦将军的精锐部队,到时将军你肯定会把他们打得去盔弃甲,落荒而逃,然后将军你就可以乘胜打进他们国都,杀了那个可恶的国主呼尔利,使他们亡国。这样,我们不就高枕无忧,可以永远过太平安稳的日子了。” 萧怿和秦子聃听了孟清之言,既觉好笑,又觉过头,萧怿拍拍孟清的肩膀:“表弟,你这话可说得有些过分了,夷兹国固然有错,但错的只是他们的国主呼尔利,跟百姓无关。如果灭了夷兹国,那里的百姓定会怨恨我们大齐,郡起反抗,那齐国不光会落一个杀君欺民的骂名,还会得不偿失,其实只要秦将军给他们一个教训,使他们不敢再入侵也就是了。” 秦子聃赞同道:“太子殿下说得是,凡事不能做绝,应给人留余地,以免会遭报应,只要可以打败夷兹国,使他们还能与我大齐友好相处,就是最好。” 孟清搔搔头,很不好意思地道:“你们说得有理,是我说得不对,你们别见笑。” 秦子聃爽朗一笑道:“哪里,孟待中也是想为齐国好嘛!”他忽想到自己还未请萧怿和孟清坐下,忙以手礼让:“快请坐。 萧怿便在上首坐了,秦子聃与孟清分别坐在了左首和右首,萧怿说道:“我们此番前来没有别的事,只是过来看望将军的。” 秦子聃惭愧道:“臣何德何能,竟劳殿下亲来看望臣。” 萧怿缓声道:“将军乃朝廷重臣,很有声望,绝不同于别人,何况将军过几日就要出城远征夷兹,我代父皇来看看你也属应该。 秦子聃喜欢道:“难得殿下与孟侍中来看我,如果二位不急着走,就在我府中多留一刻如何?” 萧怿笑应道:“好,那我们今日就好好聊聊。” 孟清微微正色道:“既要聊天,那就不能没有酒喝,秦将军,你这儿有酒喝没?” 秦子聃笑答道:“有,有,”他朝门外喊了声:“来人!” 站在外面的一名侍者应声进来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把府中最好的酒拿来。” 侍者应了声,不一会拿来一罐酒,递给秦子聃。 秦子聃打开罐子,登时从里面冒出一股清香之气。 孟清咂咂嘴,赞一声:“好酒!”见秦子聃要往杯中斟酒,忙用手一拦,从他手中夺过酒罐道:“我来,”说着一手扳住罐口,一手托住罐口,一手托住罐底,满满斟了三杯酒。 秦子聃过意不去,说道:“其实由我来斟就行。” 孟清爽快地道:“将军客气什么,由我来斟不也一样吗?”他举起酒杯,来,干杯!仰头一饮面尽,萧怿和秦子聃也各饮一杯,孟清又即满上,大声道:“今天我们三个就好好唱一回,一醉方休!”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萧怿正色道:“表弟,秦将军现在正忙着为应战做准备,是不能多饮酒的。” 孟清一拍脑门:“哎呀,我一时喝得高兴,竟忘了秦将军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好意思啊!” 秦子聃冲孟清微微一笑:“没关系,我挺喜欢孟侍中你的豪爽性情。” “是么?”孟清由喜转愁:“说句实话,我很想随将军一起出征,可是不管我说啥,我爹就是不肯答应,唉!”声音里满是无奈和不甘。 萧怿拍拍孟清的手,安慰道:“你爹也是为你好,毕竟打仗是有危险的,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岂不是会很心疼?” 秦子聃劝道:“孟侍中,你的爱国之情我很佩服,但相国只你一个独生爱子,不舍得你去打仗也在情理之中,你就别再埋怨相国了。” 孟清思忖片刻道:“嗯,不过以后如有机会,我还是希望可以随将军一起去打仗。” 秦子聃不便拂去孟清的一片诚意,就应道:“好,我答应你。” 萧怿静默片刻敬恳地道:“我有一事想求将军,就是希望将军这次出征能设法把我姐姐阳则公主救回来,毕竟我只她一个亲姐姐,不愿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还望将军能答应我的请求。” 秦子聃由衷地道:“请殿下放心,臣定尽全力救公主平安回来。” 萧怿喜慰,起身作了一揖:“那我先谢过将军了。” 秦子聃赶忙扶住萧怿道:“太子殿下快别这样,折杀微臣了。” 孟清宽慰道:“表哥不用担心,秦将军这么厉害,定会把表姐平平安安带回来的。” 萧怿舒心一笑:“没错,秦将军打仗从未失利过,定可把我姐姐平安带回来,”他手执酒杯道:“我敬秦将军一杯,祝秦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孟清也忙举起酒杯道:“我也敬秦将军一杯,祝秦将军一举击败夷兹国,早日得胜归来!” 秦子聃甚喜:“好!”与他们对饮一杯。 孟清喝得高兴,又为他们满上:“来,来,来,再喝,再喝。” 如此几杯下去,萧怿微微有了些醉意,抬眸瞧了孟清一眼,见他面上透出酡红,半趴在桌子上,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知他是喝多了,不免担心起他来,拍拍他肩膀说道:“表弟,我们该回去了。” 孟清抬了抬渐沉的眼皮,“哦”了一声,用手支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向秦子聃道了声:“告辞。”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 秦子聃赶紧扶住他道:“孟侍中还能走否?” 孟清晕晕乎乎地道:“能,能,秦将军就不必相送了。”他话音未落,双膝一软,差点摔倒。 秦子聃见孟清跌跌撞撞的,肯定是回不去了,就拉住他道:“孟侍中你先等一下。”他走到门口向一侍者道:“你去叫辆马车来。” 过了一会,侍者回来道:“属下已把马车叫来了,现下就候在门外。 于是萧怿与秦子聃一边一个扶着孟清出去上了马车,萧怿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道:“麻烦你把车上的那位公子送到相国府去。” 车夫见萧怿给了自己一绽分量不轻的银子,又听到“相国府”三个字,猜到孟清定是相国之子,忙答应了,驾起马车绝尘而去。 萧怿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笑道:“这个孟清一高兴就喝得酩酊大醉,他这样醉醮醮地回去,恐怕相国又要生气骂他了。” 秦子聃后悔道:“臣忘了劝他少喝点酒了。” 萧怿则笑道:“将军你有所不知,我表弟这个人酒瘾一上来,任凭谁也劝不住的。”他稍稍一停道:“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就不叨扰将军了,告辞。” 秦子聃躬身道声:“太子殿下慢走。”他待萧怿乘马远去,方才回府。 出征那日,天气格外晴朗,碧蓝的天空中一轮红日高照,将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洒在皇宫校场中,兵士身上锃亮的铠甲上。 十万甲兵列队工整,笔直地站在偌大的场地上,场面甚为壮观。 皇帝萧翁业带领皇后孟锦云,太子萧怿及文武百官,一起来到校场,为即将出征的十万大军饯行。 萧翁业站在忠武殿前的点将台上,居高俯瞰着整装待发的满场兵将,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自信满满,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高声问道:“诸位,你们可有取胜的把握?” “有!“众兵将齐声回答。 萧翁业收回凌厉的目光,神情严肃地看向站在队伍前面的魏长君和白凡二将,叫了他俩一声。 魏长君和白凡上前一步,躬身道:“末将在。“ 萧翁业肃然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二人务必要听从秦将军指挥,不得违令。” 魏长君和白凡齐声道:“诺!” 萧翁业又看向秦子聃,承诺道:“秦将军,如果你能把朕的女儿阳则公主平安带回来的话,那么朕愿将她许配给你为妻。” 秦子聃惊愕不已,转即恭谨道:“臣只愿早日打败夷兹国,把公主平安带回来,绝不敢另有他求。” 萧翁业点点头,向全军将士大声道:“今夷兹无故来犯,是我大齐子民所不能容忍的。朕要诸位拿出十倍的勇气和信心,早日取胜,还边陲靖定。” 众将士振臂高手:“誓死保卫大齐,誓死保卫大齐!”喊声震天。 萧翁业手一挥,众将士立刻安静下来,萧翁业眼中射出精光,中气十足:“朕会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秦子聃与魏长君,白凡向萧翁业行了一礼,然后各自跨上马背,秦子聃掉转马头,向身前的众将士喊声:“出发!”率先离去。十万甲兵随着三位将领缓缓离官。 萧翁业望着将士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无比沉重,明白他们又将迎来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战争。将士们走了,也带去了他的忧虑和期盼。 送行仪式结束后,众人就都散去了。 萧怿见父皇到底还是答应要把姐姐嫁给秦子聃,不免有些无奈,他正想回东宫去,却听身后脚步声急促,有人叫了声:“怿儿.”萧怿转头一看,见是母亲,回身道了声:“母后。“ 孟锦云神色庄重,问道:“怿儿,你能随母后到佛堂一趟,给秦将军和你姐姐祈福?” 萧怿知道母后是个信佛的人,她要自己跟她一起去佛堂,给秦子聃和姐姐祈福,也是应该的,便道:“儿臣愿随母后去佛堂。” 萧怿随孟锦云穿过九重高大华丽的殿宇,来到一个大院子里,院中载着数株杨柳及松柏,只是天气尚冷,除松树青着外,其他树木还光秃秃的未发芽吐翠,有种萧瑟的感觉,院正前方有座灰墙青瓦的矮殿,那便是佛堂了。看守佛堂的几名僧侣在打扫院子,他们见皇后和太子来了,都停下手里的活纷纷行礼。 孟锦云徐步走进佛堂,萧怿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佛堂内十分静谧,几乎可闻自己呼吸之声,只见正中香案上端摆着一尊慈眉善目的铜铸金装佛像,下端摆着一只铜制饰纹银香炉,及几样水果,点心。 有两名僧人取来两个薄团放在地上,孟锦云和萧怿跪了上去,俯身拜了三拜,孟锦云直起身子,双手合十眼望佛像,一片至诚:“我佛慈悲,请佛祖保佑我大齐的将士们能早日凯旋归来,保佑我的女儿阳则公主平安回来。”萧怿则在心中默默祈祷。母子俩起身从主持手中各接过一炷香,又拜了两拜,然后缓缓插进香炉中。 萧怿见已祈祷完了,想询问母后是否回去时,却听孟锦云道:“怿儿你先回去吧,母后还想在这里多留一刻。”萧怿应了,只身出去,忽听母后在身后唤了自己一声。萧怿转身问道:“母后还有何事?” “若你父皇问起,就说母后在佛堂,待会儿就回去。” “儿臣知道了。” 视察 在金凌郡有条河叫朗河,河面不是很宽,可每年一到夏天就容易闹洪灾,殃及附近百姓和庄稼,萧翁业为治理洪灾,曾下旨让金凌郡守修建一座堤坝,以防止洪灾再发生。 这日年朝,萧翁业收到一封来自金凌郡守的书信,信上说堤坎坝已建好完工。萧翁业看后,对郡臣道:“金凌郡守送来书信,说堤坎已建好完工,朕想派人去看看堤坝建得如何,你们说该让谁去比较合适?“ 太中大夫关达出列道:“臣以为舍人楚婴稳重干练,皇上不如派他去。” 萧翁业摇头道:“金凌离都城较远,而楚婴年事已高,只怕经受不起车马,劳顿之苦。” 相国孟元昭举荐道:“要不皇上派中侍郎司徒楠去吧。” 萧翁业一口否定:“不行,可徒楠这个人较粗心,恐怕办不好事。”他见群臣无人再言,心下来气,大声责问:“难道这朝堂之上,就没个合适的人选?” 稍停片刻,御史大夫黄丝道:“皇上,要么让谒者王言去金凌。” 萧翁业思忖一会,说道:“算了,还是让太子去吧。”此言一出,群臣都感惊奇,萧翁业解释道:‘太子如今已成年,有些事也该让他着手去做了,借此机会派他去金凌视察,练练他的处事能力。” 群臣明白过来,脸上都露出敬佩的神色,齐声道:“皇上英明。” 退朝后,萧翁业到东宫见萧怿,未进宫门就听到一阵打斗之声,但他并不惊慌,因为他知道萧怿是在与人切磋武艺,他来到庭院中,见萧怿与三名武士比武,萧翁业觉得不便打扰,就站在回廊前观看,见萧怿在那三名武士之间穿梭来去,见招拆招,相斗甚激。 不多时,萧怿将那三名武士先后打倒了,萧翁业面露骄傲之色,忍不信鼓了两下掌,叫声:“好!” 萧怿正想叫他们起来再比试,忽听到有人说话,不由一惊,他向声音来处看去,见是父皇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心中高兴,令那三名武士退下,然后快步走到萧翁业面前行了一礼。 萧翁业拍拍儿子的肩膀,微笑道:“怪儿有出息了。”谢父皇褒奖,他想到父皇没事的时候是不会来看自己的,说道:“父皇请到殿里坐吧。”欲扶萧翁业进殿。 萧翁业摆了下手道:“不用,在这里说就行了。”他声音一沉,怿儿,你已不小,是到了该做点事情的时候了,日后你可是要亲自理政的。 萧怿神色一凛应道:“诺。” 萧翁业负手道:“朕让金凌郡所建的堤坝已建好,想叫你去看看,你可愿意?” 萧怿才知父皇来找自己,是为这件事,他见父皇眼中带着几分严肃,几分鼓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于是干脆地道:“儿臣愿往。” 萧翁业含笑颔首:“嗯。你准备何时走?” 萧怿想了想道:“就明天早上吧。” “那你去准备准备。朕还有事,就先走了。”他走了几步,停住回头道:“下个月就是朕的寿辰,你办完事就赶快回来,不要逗留。”说罢离去。 萧怿觉得应该跟母后说一声,便回殿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去了宁和宫。他还未进栖凤殿,忽闻母后恼怒的声音道:“把她给本宫托出去杖责二十,赶到浣衣局去!”紧接着是一个宫女的求绕声,萧怿感到奇怪,不知出了何事,忙赶了进去,他刚迈进朱漆门槛,就见两个内侍拖着一名绿衣宫女使劲往外拽,忙道:“你们这是作甚,快放开她。” 那两个内侍见是太子来了,就不敢再拖动那名受罚宫女,但双手还紧紧抓着她手臂不放松,不料那宫女用力挣月兑了他们,一下子扑倒在萧怿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袍角,泪汪汪地哀求道:“太子殿下,求你救救奴婢,奴婢实在不想去浣衣局。” 萧怿见她竟是前几天刚来的宫女斐烟,想是她什么事情没做好,惹恼了母后才会如此,眼看她哭得可怜,决定帮帮她,抬眸问道:“母后,斐烟犯了何错,您要处罚她?” 孟锦云面上如罩了辰寒霜,冷然道:“你没瞧见地上的醉瓷片么?” 萧怿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瓷片,奇怪地问:“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孟锦云余怒未消,瞪了跪在地上的斐烟一眼:“你问她吧。” 萧怿正要询问,斐烟抽抽噎噎地道:“奴婢适才在擦拭花瓶的时候,手一滑,不小心把花瓶掉在地上摔碎!” 萧怿觉她情有可原,说道:“斐烟不是故意把花瓶打碎的,母后就饶了她这次吧。” 孟锦云心疼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怨恼地道:“可她打碎了母后最喜欢的一只黄釉彩绘花瓶,你说母后能这么轻易饶了她么?” 萧怿听母后这般说,不便再多管此事,但见斐烟实在可怜,还是道:“斐烟新来乍到,难免会有做事不周的地方,母后别跟她一般计较,免气坏了身子,况且花瓶已经打碎,母后就处罚了她也无用,还是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为好。” 孟锦云思量片刻,终于道:“好吧,既然太子为你求情,那本宫就不责罚你了。”斐烟转忧为喜,正要相谢,却听孟锦云又道:“不过你不能留在本宫身边做事了,你看谁愿收留你,你就去哪儿好了。“ 斐烟张惶失措,膝行至孟锦云面前,抓住她的衣襟哭求道:“皇后娘娘,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保证以后会小心做事的,只求您千万别赶奴婢走啊!” 孟锦云不为所动,冷淡地道:“带她出去。” 萧怿觉母后此举未免有些过分,不满道:“母后,斐烟只不过做错了一点小事,您就要赶她走,这不合情理。” 孟锦云厉声质问:“你是在指责母后?” 萧怿低眉垂首:“儿臣不敢。” 孟锦云脸一沉,厉声道:“还不快把她给本宫拖出去。” 那两个内侍答应一声,上前来拦扯斐烟,可斐烟却哭着不肯离开,拼命哀求。 萧怿心有不忍,灵机一动道:“母后,儿臣宫中恰好缺人,不如您就让斐烟到儿臣宫中做事吧。” 孟锦云愕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她默然片刻道:“也罢,既然太子不嫌你笨拙,那你就到东宫侍奉太子好了。” 斐烟喜出望外,俯身磕了两个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太子殿下。” 萧怿温言道:“你回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去东宫找到长使秋枫,就告诉她说是我叫你去的。” 斐烟高兴地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地去了。 此时地上散落的花瓶碎片已被宫女清理干净了,孟锦云摒退左右,怨声道:“母后刚才没有告诉你,那个斐烟已不是第一次打碎东西,前天她就摔坏了母后的镜奁,只是母后没跟她计较,岂料她今又如此,她这样mao手mao脚的,母后是绝不能再留着她了,本来母后不想叫你收留她,但见你是有意的,也不好说啥,不过你回去后,可要让秋枫好好tiaojiaotiaojiao她,免她三天两头不是摔了这个就是打了那个,太不吉利。” 萧怿才知此事不能怪母后的狠,她有点内疚地道:“儿臣回去后定让秋枫好好教教她。” 孟锦云问道:“怿儿,你是有事?” “是的,儿臣有一事要跟母后说。” 孟锦云只说了一个字:“讲。” “适才父皇去看儿臣,说要儿臣去趟金凌” 孟锦云诧异:“你要去金凌?” 萧怿点了下头道:“父皇说金凌所建的那座堤坝已建好,想让儿臣去看看,儿臣已答应父皇,准备明天一早就走,此来就是想向母后道个别。” “明早就走了,”孟锦云感到惊讶,转即道:“也好,早去早回吧,下月就是你父皇的五十大寿,时间较紧,莫要误了时间。” 儿臣知道了,如果母后没有事的话,儿臣就告退了。说完欲走。 孟锦云忙叫道:“等等。”她别有用心地道:“你父皇没选别人去金凌,而偏偏让你去,这就说明他是看好你的,你可不能令他失望,你去金凌看堤坝,不是说随便看看就行了,要仔细检查堤坝是否结实,牢固,是否真的能防得住洪水,这事虽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但你若能办好的话,那你父皇肯定会高兴,自然你的太子之位会更稳固些,母后心里也就更踏实些。” 萧怿觉母后这番话大有道理,感激道:“儿臣明白,多谢母后指教。”孟锦云点了下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尊金制小佛像,走到儿子跟前,亲手替他戴上,“戴着它,让它保佑你一路平安。” 萧怿见母后面色慈祥,低头模了模小佛像,“谢谢母后。”萧怿拜别孟锦云回到东宫,远远便见秋枫和斐烟迎了上来。 秋枫行了一礼:“殿下回来了。” 斐烟突然向萧怿深深拜倒。萧怿大感意外,想扶她起来:“你这是干吗?”可斐烟沉着身体不肯就起,她抬起头,脸上尤带泪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情:“适才若非殿下救了奴婢,奴婢就得去浣衣局做苦工了,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只想好好服侍殿下,望殿下承全。” 萧怿见她如此重情义,顿生好感,关心道:“地上凉,你先起来。” 斐烟却倔强道:“殿下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 萧怿见她这么倔,倒有点像自己,又增了二分好感:“好,我答应你?” 斐烟这才肯起身,欢喜道:“都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奴婢能服侍殿下,实是奴婢的福份。” 萧怿见斐烟伶俐,应该不是个笨丫头,谦笑道:“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才想帮你的,从今起,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了,如有不明白的事情可以问秋枫。”斐烟答应了,萧怿问秋枫:“你给她安排好住处了么?” “已安排好了,就在奴婢隔壁房间。” “那就行了。”他迟疑了一下道:“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宫去金凌办事,过些天才能回来。” 秋枫和斐烟一脸惊愕,一个道:“殿下去金凌做什么?”一个道:“殿下何时回来?” “我父皇想让我去金凌看看建好的堤坝,至于何时能回来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会赶在我父皇寿辰之前回来。” 秋枫和斐烟都是一脸不舍,秋枫稍一思索道:“殿下明早就要走了,奴婢去给殿下准备一下行装。” 萧怿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叫住秋枫低声嘱咐道:“斐烟刚入宫没几日,对宫里还不熟悉,如有做事不周的地方,你要耐心教教她,不要训斥她。” 秋枫恭声道:“诺。” 竖日清晨,萧怿带着十余名随从乘马离开俞安,向金凌行去。 数日后,萧怿一行人快行到金凌郡城门前时,远远望见三个人翻身下马,静候路旁,当先一人身着官服,想必就是郡守了,萧怿纵马上前,那三人向他行礼。 穿宫服的那人恭谨道:“下宫赵显在此恭候太子殿下多时。” 萧怿见他约模五十来岁年纪,瘦高个儿,倒还算精干,问道:“你就是金凌郡守?” “正是下官” 萧怿不觉一笑道:“你消息挺灵通嘛,知道我今日会来,就早早等在这里了。” 赵显一脸的谄媚讨好:“下官出城迎接太子殿下,是下官的责任。” 萧怿不再多言,道了声:“进城吧。” 赵显答应了,与自己的两个随从上了马,跟着萧怿一行人进了城。 正行间,忽见迎面跑来六,七个衣衫破烂的孩子,他们拦住了萧怿等人的去路,伸出一只只脏兮兮的小手向萧怿等人乞讨。 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孩子可怜巴巴地向赵显道:“大人,我们已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请您行行好,给我们点东西吃吧。”其他几个小丐也随声哀求。 赵显嫌恶地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道:“去去去,本官哪有东西给你们吃,还不快滚!”跟在赵显身后的那两名随从也帮着他赶小丐。 小丐们见赵显生气了,慌忙跑开。 萧怿不豫道:“赵郡守,你这是作甚?那几个小孩怪可怜的,你怎能如此对待他们?难道你平日里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百姓的?” 赵显吓了一跳,连忙下马辩解道:“下宫是见那几个小乞小孩身上脏兮兮的,恐污了殿下衣服,这才赶他们走的。” 萧怿注视着他,严肃道:“做官就该处处为民着想,多积多德,而你刚才的言行,可不像个好宫的作为。” 赵显额上冷汗已涔涔而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下宫知错了,请太子殿下恕罪。” 萧怿冷冷看了赵显片刻,才叫他起来。 赵显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模出几锭银子,交给身边一随从道:“你把这几绽银两送给刚才的那几个小孩。” 那人答应一声,捧着银子去追那几个小丐了。 赵显不敢再乘马,只徒步往前走。 他们又行了一会,来到了郡守府邸前,萧怿和随从下了马,赵显吩咐家奴把萧怿等人的马牵到马厩去,并安排萧怿的随从到客房休息,然后他引着萧怿穿过数间高大的房屋,来到正堂中,一个婢女奉上热茶,赵显道:“快去请夫人和少爷过来,就说太子殿下来了。” 萧怿端起茶盏啜了口茶道:“不用了,我们还是先谈正事。”他停顿了一下道:“我父皇派我前来,就是要我看看那座刚建好的堤坝,不知堤坎共花费了多少银两?动用了多少人?” 赵显见萧怿这么急着谈这件事,便道:“请殿下稍等。”他出去了一会,拿了一卷东西进来,双手捧着呈给萧怿:“这是修建堤坎的字据,所有帐且都清清整整纪录在上面,请殿下过目。” 萧怿打开来看,见上面记录着石料,竹编,泥浆等物的数量及花费,共动用白银三万三千两,所用人数为三千五百八十人。萧怿看罢,将字据还给赵显道:“记得我父皇当初派人给你送来五万两白银,而你动用了三万三千两,那么现在应还剩一万七千两对吧。” 赵显见萧怿精打细算,知他精明不好应付,就道:“是的,那些余银现就在府库中,殿下是否要去看看?” 萧怿想了想道:“暂且不用,我看这里的百姓大多数过得还行,但有一些人都很贫穷,连温饱都够不上,实在可怜,这样,你先从府库中拿出五千两银子去接济那些最贫穷的人。” 赵显迟疑道:“这” 萧怿见他站着没动,明的了他的顾虑,说道:“要是皇上怪罪,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你照做便是,不用担心。” 赵显这才道:“下官这就着人去办。”他走了两步,又回身道:“殿下远道而来,奔波劳苦,不如移步到别室休息,待午膳时,下官会叫人去请殿下。” 萧怿经他一说,还真觉有点累了,起身道:“好吧。” 赵显走到门口,叫来一家奴道:“你带太子殿下到亲相厢房休息。” 那人躬身道:“太子殿下请,引着萧怿穿过一处宽敞的院落,来到一间房屋前,那人推kaifang门让在一旁道:“殿下请进。”待萧怿入内,说道:“殿下如没别的吩咐,小人就先下去了。” 萧怿摆摆手,那个便出去将房门轻轻关好走了,萧怿才打量起这间屋子来,见屋中窗明几净,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榻上用的是黄绫绣花软帐,香枕锦衾上均绣有精美的花纹,真是无一处不华美,萧怿暗忖赵显一个小小的金凌郡守,竟把府邸建得如此华丽气派,都快比上相国府了,光靠他的俸襮肯定建不成这么好的宅子,很可能做过贪脏枉法的事情,绝不会是好官,必须得叫人好好查查赵显以前曾做过哪些坏事才行,转念又想母后告诉自己要仔细检查堤坝,不要粗心大意,现下看来赵显建的那堤坝只怕不是好的,得仔细检查检查才行。 萧怿并无睡意,见桌上放着几卷书,便坐下随意拿起一卷看起来。 过了约模一炷香时分,刚才送萧怿来的那个家奴进来道:“我家mao爷请太子殿下到正堂用膳。” 萧怿放好书卷,随那人来到正堂,见里面除赵显外,还有四个衣饰光鲜的人,想来他们应该就是赵显的家着了。 赵显满面堆笑地向萧怿行了一礼,又叫自己的家着行礼,其中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有些懵懂,只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奇怪地看着萧怿,并不向他行礼。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急道:“灿儿,快行礼。” 同时用手往下按她的身子,不料那小女孩嘴一撇,大哭起来。 萧怿过意不去,道:“小姑娘就不必行礼了。” 赵显神情尴尬,干咳一声说道:“那是下官的孙女,赵灿,年幼不懂礼数,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萧怿宽和一笑,道:“没关系。”他向其他三人看了两眼,问:“这都是你的家人吧?” 赵显答应:“是”,指着一个穿金戴银,面生福相的中年妇人道:“这是家妻,名姜环,”又指着一个身材较矮的白胖男子道:“这是犬子赵越。”最后指着那个体态纤弱,容貌清秀的女子道:“这是儿媳,莫鹂儿。”他每说到一人,萧怿就点点头,算是见过。 此时,赵灿已止住哭声,由母亲莫鹂儿拦着手站在了一旁。 赵显问道:“殿下,是否现在用膳?”萧怿“嗯”了一声,赵显先请他坐下,然后才与家着坐下,赵显转头向站在身侧的几名婢女道:“上菜。” 不多时,有七,八名婢女鱼贯入,将饭菜陆续端上桌。 待饭菜上齐后,赵显提起面前的酒壶,亲自给萧怿斟了一杯酒,道:“府上没啥好东西招待殿下,还请殿下将就着用点。” 萧怿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轻嗤一声,道:“赵郡守准备的这桌饭菜已很丰盛,没什么不好。” 赵显听出萧怿声音里有讽刺意味,有点不安道:“殿下不嫌就好。” 萧怿见他似未听出自己的本意,就直白了当地道:“你把饭菜准备的简单一点就行了,不应该铺张浪费。” 赵显明白过来,忙连声答应。 姜环见丈夫面红耳赤,忙赔笑道:“我家mao爷是想好好招待殿下,并不知殿下不喜欢这样,还请殿下不要怪罪他。” 萧怿和颜道:“姜夫人不用紧张,我不过是给赵郡守提个醒罢了,并无怪他之意。” 赵显舒缓了神情,用手指着一盘鱼道:“这是清蒸锦锂,为金凌的特色菜,殿下不妨尝尝。” 萧怿尚未答话,却听坐在一旁的赵灿叫道:“我也要吃。” 赵显等人一听,一下变了脸色,莫鹂儿在赵灿手背上拍了一下,责备道:“灿儿,不得无礼!” 萧怿倒不以为然,温和道:“小姑娘想吃就吃吧。”说着举箸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赵灿面前的碗里。 赵显等人都被萧怿的举动吃了一惊,赵显道:“太子殿下,您这是” 还是莫鹂儿机灵,说道:“灿儿,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 赵灿眨巴眨巴眼睛,稚声道:“谢谢太子殿下。” 萧怿一下被赵灿稚气的童音逗乐了:“小姑娘蛮可爱的嘛!”他尝了一口鱼,觉味道鲜女敕爽滑,不禁赞道:“果真好吃,不愧为金凌的特色菜。” 赵显见萧怿高兴,讨好似地道:“既然殿下爱吃,那就多吃些吧。” 萧怿招呼道:“你们也一起吃。” 然而赵显等人口中答应,却并不动箸,好似这桌饭菜只为萧怿一人准备的。 萧怿和声道:“你们不用跟我太客气,快吃吧,不然饭菜就凉了。”赵显等人这才举箸平菜。 赵显举起酒杯道:“下官敬殿下一杯。”姜环等也跟着向萧怿敬了酒。 萧怿注视着赵越问:“不知赵公子现做何事?” 赵越愣怔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在吃饭啦。” 赵显瞪了儿子一眼,忙解释道:“犬子性直,一时没明白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勿怪。” 萧怿歉然一笑,道:“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怪不得赵公子。” 赵显略加思忖,说道:“犬子一直还呆在家里的,没做啥事。” 他话音刚落,赵越一脸不解地道:“爹,孩儿前段时间不是已中举,过几天就要去安隆县赴任了么?” 萧怿奇道:“中举?” 赵显矍然变色,眼见萧怿怀疑,心里暗怪儿子多嘴,脑子里则飞快思索着该如何替儿子回答。 到底是姜环机敏,马上道:“我儿愚笨,已考过好几回试了,这才刚中了举。” 萧怿觉这赵越呆头呆脑的,不可能会中举,这其中定有蹊跷,只是现在还不知赵越是如何中的举,暂不便多言,只一笑道:“是这样啊,那赵公子赴任后,可要当好父母官啊!” 赵显轻咳两声,向儿子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答应一声。 赵越睁大了眼睛,“嗯?”了一声,似还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赵显暗骂儿子愚笨,大声道:“还不快向太子殿下保证,说你要做个好官。” 赵越嘿嘿傻笑两声道:“是,我要做个好官。” 赵显怕儿子再在大家面前失态,就道:“越儿,你若吃完了,就先回去。” 赵越mao大不情愿,正想说:“我还没吃饱呢,却见父亲冷峻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再吃了,只得把话咽进肚里,放下碗筷,慢吞吞地站起身,托着笨拙的身体缓缓向门外走去。 莫鹂儿见丈夫走了,觉不便多留,遂起身向萧怿道:“奴家先行一步,请太子殿下恕奴家失陪。” 萧怿并不介意:“少夫人请便,莫鹂儿拉着赵灿的手离开了。 越显与姜环默默陪着萧怿吃完饭后,赵显让把饭菜撤掉,萧怿道:“还有一些菜没吃完,若是倒掉未免可惜,还是等晚膳时再热热吃。” 此言一出,赵显和姜环都感惊讶。 越显觉着不妥:“这不太。”忽想到萧怿说不该铺张浪费,忙改口道:“殿下如此节俭,下官十分钦佩。”便对侍立一旁的几个婢女道:“都撤去,但别倒掉,晚膳时热好了再端过来。”然后向妻子道:“我和太子殿下还有事相商,你先回去。”赵显待她离开,问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去看堤坝?” 萧怿不暇思索地道:“待会就去办,下月就是我父皇的寿辰,时间较紧迫,不便耽隔。” 赵显应道:“殿下所言有理,那下宫在此先恭祝皇上圣体永安,万寿无疆!” 萧怿见他还挺会说奉承话,更确信他不是好官,萧怿不动声色地道:“你对皇上还挺忠心嘛!”待我回去后会把你的话告诉皇上的。” 赵显喜道:“谢太子殿下,下宫这就叫人去准备,他正欲走,萧怿叫道:“且慢!”赵显回身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叫我的亲随也跟着一起去。” 赵显神情民样地看了看萧怿,应道:“请殿下稍候。” 过了一会,赵显进来告诉萧怿已备好马,可以走了。 萧怿随赵显出了府,见府外已候着十几名手牵缰绳的随从,除其中两人外,其余人等均是自己的人,方才上马离府,萧怿问道:“此离堤坝有多远?” “约有三里多路,乘马去不会花多长时间。” 他们一行走着走着,远远望见前面有座堤坝,赵显手指前方道:“殿下,那就是刚那好的堤坝。” 又行片刻,他们走到了堤坝前下了马,萧怿抬头观望,见这堤坝有三丈多高,倒挺壮观。 赵显向旁边一指,说:“这边有楼梯,可以上到坝上去,看到朗河。” 萧怿与赵显等人一起登上堤坝,萧怿凭栏向坎下看去,只有一条较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河面上还漂浮着些许末消融的冰凌,有几只渔船荡在水面,渔夫们正在打鱼,一切显得是那么恬静安适,根本想不到这条河竟会屡屡发洪水。 赵显似猜出了萧怿的心思,解释道:“这条河现在看起来是挺平静,但到了汛期,河水就会高涨,漫过河岸,淹没附近的房屋,使人畜遭难,庄稼受灾。” 萧怿点点头,问:“建这么高的堤坎可以防住洪水么?” 赵显肯定地道:“殿下放心,绝对能防得住。” 萧怿并不确信,伸手模了模栏干,觉手感有些粗糙,细看时,发现上面竟有许多细小的裂纹,他想到这堤坝才刚建好,面上就已出现裂纹,果然有问题,只不知这堤坝到底用的是什么石料,便用了四成力道:“一掌拍在一处栏干上,只见那栏干竟应声裂开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砂石哗哗流了出来,赵显等人都禁不住:“啊”了一声,萧怿也感惊讶,不料这堤坎质量竟如此之差,当下冷笑一声道:“赵郡守负责修建的这座堤坝可够结实的啊!”他扫了赵显一眼:“看来你这个金凌郡守是不想当的了。”萧怿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如果哪日堤坝被洪水冲塌了,那么金凌又将遭洪灾,而所有的责任可都在你赵郡守身上,试问你将如何承担?” 赵显中坏了,身不由主跪倒在地,俯体磕头求饶:“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萧怿冷下脸道:“恕罪?你把堤坝建成这个样子,别说能防住洪水,就是不发洪水,时间久了也会塌掉的,你说我能恕你的罪吗?” 赵显哑口无言,萧怿向自己的随从道:“把他押回去审问。” 赵显的随从当然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怿押着赵显回府。 萧怿回到府中在正堂坐定,向跪在地上的赵显问道:“赵显你可知罪?” 赵显垂首道:“下官知罪.” 萧怿沉吟道:“依那座堤坝所用的石料我看扬需费用绝不会超过三万五千两银子。”他盯住赵显,“你即已知罪,那我问你,除去现在应剩的一万二千两银子外,其余的都在哪里?” 赵显却一脸无辜地道:“下官确确实实是动用了三万三千两白银修建堤坎,绝对没有私藏银两,请太子殿下明鉴。” 萧怿挑眉,似是不信:“是么?” 萧怿的一个随从走上前道:“殿下,不如属下去他的府库中查一查。” 萧怿则道:“没必要,他敢让我到他府库中查看银两,那他绝不会在府库中多放一两银子,赵显,如果你还不肯说,那我可就得罪了。”见赵显好似没听见一般,并不说话,便向门外叫了声:“来人!”只见数名随从很快走了进来,萧怿吩咐道:“你们在这府里好好搜查搜查,看看有无脏银,不要漏了一个地方,也不要翻得乱七八遭。 随从们答应一声,除有两人留下在正堂搜查外,其余的人则出去搜。 过了不大一会,赵显的家着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姜环张口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呀?殿下为何要让人搜查我们赵家?” 莫鹂儿见赵显跪在地上,不由一惊,忙道:“公公您跪着干啥?快起来。”欲扶他起身,赵显甩开她的手道:“别管我。” 赵灿拉拉赵显的衣襟,奇怪地问:“爷爷,你为何不起来?” 赵显声音低沉地道:“爷爷不能起。” 姜环和赵越也想扶赵显起来,可赵显就是不肯起,姜环又着急又不解地道:“mao爷,你这是干什么呀?”赵灿忽道:“女乃女乃,他们在翻弄咱家的东西。”姜环走时匆忙,未曾注意待闻言果见堂屋一侧有两个人在翻弄东西。她赶紧跑过去想阻止,却阻止不了,只好问道:“不知我家mao爷究竟犯了何罪,殿下要罚他跪,还要搜家?”赵越和莫鹂儿也随声询问。 萧怿缓缓扫视他们一眼,沉声道:“赵显身为郡守,可他负责修建的堤坝所用石料很差,面上已经开裂了,所花费用跟本不值他所说的三万三千两白银,我问他剩余的银两都在哪,他却不肯招供,只好叫人搜查,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向赵显道:“你也跪了好半天了,起来吧。” 赵显道声谢,由姜环扶着从地上费力地站起身。 姜环忐忑不安地道:“mao爷,若你真的放着余银,就赶快招了吧,要是真查出什么来,那可咋办?” 赵显瞪她一眼,愠道:“别胡说八道,哪有此事。”他昂起头,理直气壮地道:“请太子殿下相信,我赵显绝没干贪脏枉法之事。” “殿下,没有搜到。”在正堂搜查完的两个人向萧怿说。 萧怿虽听赵显说的坚定,仍对他所有怀疑,只道:“你若真未干贪脏枉法的事,我会给你陪礼道歉。” 赵显诚惶诚恐:“下官不敢让殿下陪礼,只求殿下能相信下官是清白的。” “如果真查不到脏银,我自会恕你无罪。” 须臾,其他随从陆续回来了,其中有四人各拿着一只彩绘红漆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些银绽及首饰之类的东西,萧怿微微蹙眉:“只查到这些?” “是的,属下搜查了所有的房屋,连柴房都没放过,只找到这些。” 姜环看了看那几只木盒道:“那都是家中之物,并无殿下所说的脏银,只怕殿下是冤枉我家mao爷了,”赵越等也随声附和。 萧怿大感奇怪,难道真冤枉了这赵显不成?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很可能是这赵显狡滑,把那些脏银藏的地方,所以随从没有看到,萧怿向赵显看去,见他神定气闲地站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狡谲之色,这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只不知那些脏银藏在哪里,萧怿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凝神思索片刻,又向随从吩咐道:“你们再仔细看看这屋中有没有夹墙,暗室,地窖之类的。”说这话时,萧怿特别留意了一下赵显的神情,见他慌张一瞬又镇定下来,萧怿猜想这府内定有隐蔽之处,只是依赵显的神情来看,脏银应该不在这里,果然等随从查完后都说没有,便道:“你们再去别处查查。” 赵显肌肉抽dong了一下,转即恢复平静,似乎还心存侥幸。 不多时,一名随从急急忙忙赶了进来:“殿下,属下发现书房内有夹墙。” 这下赵显真的惊惧起来,大声分辨道:“这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 萧怿不理会赵显,起身道:“过去看看。”他离了正堂跟随从来到书房中,问道:“是哪面墙壁有夹层?” 一随从指着南边的墙壁道:“就是那面。” 萧怿走过去,用手击了几下墙体,又敲了敲其他三面墙,对比了一下,果觉此墙与别墙发出的声音不同,料想这面墙肯定有夹层,萧怿犹豫一瞬,对随从道:“你们去找几把斧子,铁锤,把这面墙砸开看看。” 随从听萧怿竟要毁墙,都迟疑着没敢动。 萧怿目光一敛:“还不快去。” 随从才答应了,正向外走,却见赵显被姜环和赵越搀扶着脚步踉跄地进来了,赵显惊叫着:“不能砸啊,不能砸啊。”甩开姜环和赵越的手,一下跪倒在萧怿面前,眼神惊恐地哀哀恳求:“太子殿下,此乃是下官的书房,绝不会有夹墙,更没有殿下所说的脏银,求求您千万别砸墙呀!”姜环等也跪下恳求萧怿不要砸墙。 萧怿知道如不毁掉那面墙,就不能查出脏银,也就不能治赵显的罪,只能狠下心道:“我也不想砸开,但只有把墙砸开才能知道里面是否藏有脏银,所以还请你们见谅。”见赵显等人眼中含泪,神色忧伤,便温言道:“假如墙中未藏有脏银的话,我会出钱给你们重盖一间书房,好了,都起来吧。” 可他们都跪着没动,萧怿只好亲自扶赵显起身,赵显不愿起来,萧怿手上用力,硬将赵显扶了起来,姜环等人见赵显已起来,情知再跪着也无用,就都站起来。” 姜环拭了拭眼泪道:“殿下就非要毁墙不可?” 萧怿坚定地道:“是的。” 姜环只得劝赵显:“mao爷你也别太难过,墙毁了是可惜,但你就能洗月兑罪名了。” 赵显摇摇头,长叹一声,退到一旁去了。 萧怿考虑到从屋里砸可能会陨坏物品,就令随从到屋外砸墙,他则与赵显等人站在屋外观看。 随从们抬起找来的斧子,铁锤,对着南边那面墙叮叮噹噹敲打几下,立时砸开一个大缺口,果见里面中空,除萧怿和赵显外,其他人都大感意外。 姜环惊疑不安地问:“mao爷,这书房中怎会真有夹墙啊?”赵越等也问他,赵显闭口不语。 不多时,随从们在墙上砸开一个可容一人的大口子。 一随从叫道:“有箱子。” 萧怿等也瞧见在缺口内显露出一口红木箱的一角,萧怿忙道:“快搬出来!” 随从们答应了,将箱子搬出来,有随从似不甘心,向内一张道:“还有呢?”又从夹墙内搬出四口大箱子,萧怿等都大感惊讶,谁能想到赵显会在夹墙内藏有五口大箱子。 萧怿让随从把箱子都打开,见有五三口箱中装潢白银,一口箱中装满黄金,另一口箱中装满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烁烁生辉,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赵越指着那五口大箱子,期期艾艾地道:“爹,你何时把墙里藏了这么多金银珠宝,孩儿为啥一点不知道啊?” 莫鹂儿道:“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环拉拉赵显手臂,急道:“mao爷,你到是说句话呀!” 赵灿也上前拉住赵显的衣袖问道:“爷爷,你怎么啦?”可赵显只是痴痴地望着地上的五口大箱子,始终不发一言,这下姜环等害怕起来,大声唤他。 萧怿也吃了一惊,猜想赵显可能是吓坏了,忙走过去拍拍赵显背脊,大声叫了他一声,只见赵显浑身打了个激灵,方回过神来,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姜环等人大惊失色,忙七手八脚地将赵显扶起来,萧怿见赵显吓成这副样子,想是不能马上审问他了,对姜环等人道:“你们先扶他回房休息,待会再说:”又向随从道:“你们把这五口箱子都搬到正堂去。 萧怿回到正堂,想到应先把刺史叫来问问此事该如何审判,便令人将刺史叫来说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一桩案子要让你听听:“可是将赵显的所作所为简要跟他说了。 刺史闻言震惊:“有这等事?” “所以我才会叫你来,想让你看看此案该如何判。” “下官明白。” 萧怿正想派个人去看看赵显咋样了,却见赵显脚步蹃跚地走进来,曲膝欲跪,说道:“你不用跪了,就站着答话吧。” 赵显声音微哑:“谢太子殿下。” 萧怿肃然道:“赵显,你还挺会藏东西啊,现下你还有何话说?” 稍停片刻,赵显颓然道:“下官无话可说。” 姜环垂泪道:“mao爷,事到如今,你就都招了吧,或许还可免去一死。” 赵显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赵显,你还不招供?” 赵显方道:“下官招供。”他缓缓道:“书房中的夹墙早在盖书房的时候,我就暗中让人多加了一道墙,就是想着以后可能会用到,但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抱我的妻儿在内,所以此事跟我的妻儿绝无半点关系,求太子殿下不要为难他们。” 萧怿觉这个赵显果真挺狡滑,不过这事的确怪不得他的家眷,说道:“这个自然,可你那修建堤坝是怎么回事?” 赵显羞愧地低下头道:“是我一时贪心,才没建好堤坝。”其实那座堤坝一共花了二万三千两白银,他向箱中的银绽看了一眼,“余下的一万两白银就都盛在这三口箱子里。” 萧怿脸一沉,抬高声音道:“你没有说实话,一万两银子用一口箱子盛放就够了,哪会动用三口箱子?其他银绽,金绽,珠宝都从何而来? 赵显见瞒不过,只得答道:“那些财物有些是别人送的,有些是是”却不敢往下说了。 萧怿厉声问:“是搜刮民财对么?” 赵显默默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姜环怨恼地道:“mao爷,你何以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来?”赵越等也抺泪低声哭泣。 沉默一会,萧怿又问:“赵显,你的儿子赵越是否是靠真才实学中的举?” 赵显未答话,赵越已说道:“不是,是我爹花钱让我中的举。”姜环想捂住儿子的嘴不叫他说,可他还是说了出来,赵越对母亲道:“爹他已经做了亏心事,孩儿可不想像他一样也做亏心事。”姜环怕儿子说出来会毁了他的前程,但他已经说了,就没办法阻止了,而赵越的痴傻似乎一下子变好了点。 萧怿暗感惊讶,没想到赵越虽不聪明,但还明白点事理,心眼不坏,较之乃父,要好不少,只可惜他没有一个好父亲。萧怿叹口气,转头问坐在下首的刺史:“你看当如何给赵显定罪?” 刺史捊须思忖片刻,道:“郡守赵显贪污受贿,搜刮民财数额巨大,又为子花钱谋差事,罪加一等,应判连坐之罪,没收全部家产。”连坐之罪就是夷三族。 姜环听后眼前一黑,险些昏去,莫鹂儿忙扶住了她,姜环撇开莫鹂儿扶着自己的手,双膝一曲,跪下哀求道:“ 太子殿下,求您开恩饶过我全家性命吧。”赵越等也跪着跪下请求。 赵越忿忿不平道:“我爹是做错了事,但你们总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才对呀!为何要叫我们全家都死呢?” 莫鹂儿叩首泣道:“我公公犯了大罪,可他已如实招供,就饶我们不死吧。” 赵灿惊惶地直往母亲怀里钻,哭着道:“娘,我不想死,我好怕!”莫鹂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戚戚哀哭。赵显与妻儿也抱头痛哭。 萧怿心有不忍,向刺史道:“不能判轻点吗?”毕竟他的家小对此事并不知情。” 刺史为难地道:“刑律上是这样规定的,下官不敢擅改。 萧怿思忖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先罢免赵显的郡守职务,把他收监下狱,至于他的家卷,暂时还让他们住在这里,待我回宫向皇上禀明此事,然后再定罪,如何?” 刺史觉这么做也可说道:“既然太子殿下这般说,那下官照做便是。”说罢叫来两个手下人:“把罪人赵显押入大牢。” 两个差役答应一声,上前一人抓住赵显一条手臂就往外拽,姜环等人忙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去追赵显,却听赵显的声音在外道:“我赵显对不住你们啊!” 萧怿喟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刺史亦叹息:“好好的郡守不当,偏要做出些坏事来。他家有今日,真是罪有应得呀!”他停一停道:“如果殿下没有别的事话,下官就告退了。” 萧怿沉下脸道:“你也小心着点,金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想你这个督察刺史不可能毫不知情。如果哪日叫我发现你有何劣迹,那你这个刺史就别想当了。” 刺史听后吓了一跳,诺诺答应着赶紧走了。 萧怿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五口大箱子,向随从道:“你们把箱子都上了锁,然后搬到府库去。”萧怿把此事处理好了,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如果赵显不干这种坏事,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更不会累及自己的亲人,现在赵显被罢免了,金凌总不能没郡守,必须得尽快选一合适的人做新郡守才行,于是他令人把主吏叫来,让主吏赶紧去办此事。 此后几日,赵显的家卷每天都会带着东西支狱中探望赵显,因赵显未打入死牢,只关在普通牢房中,所以他的家卷还可以入狱探监,萧怿则常宽慰姜环等人几句,但他们心里哪能好受。 过了几日,主吏来见萧怿,说道:“下官已选出一人,不知殿下是否要见他?” “那人现在何处?” “就在府外” “带他来见我” 主吏去了片刻,将一个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五短身材的汉子领了进来,他向萧怿作了一揖,“草民刘琛见过太子殿下。” 萧怿见来人是个黑胖子,已然不喜,又见他不向自己下跪行礼,只作了个揖,未免做慢无礼,不快道:“你长得这么难看,还如此倨傲,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意想当郡守?” 刘琛把头一昂,大声分辨道:“太子殿下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诸不闻人不可貌相,海线水不可斗量,谁说相貌丑陋就没真才实学?至于倨傲却是没有的事,只不过我瞧着你比我年纪小,给你作个揖就算客气的了,难道还非要我给你下跪不成?” 主吏怒道:“大胆!你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萧怿不怒反笑:“你这人倒有点意思,那好,你倒说说该如何做,才能当一个好郡守?” 刘琛见萧怿并不生气,知他是个好太子,油然生敬,神情恭谨了几分朗声道:“我认为想当一个好郡守,务必要清廉爱民,秉公办事,尽职尽责,并要让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干使一些贫民受冻挨饿。” 萧怿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点点头道:“你说得挺好,只是你能如你所说,做个好郡守吗?“ 刘琛神色坚定地道:“能行!如果我当了郡守定要让这里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不再有压迫和剥削。” 萧怿试问:“听你所言,家中应该不富裕吧?” 刘琛面色暗淡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的家境的确不算好,我爹靠三亩地养着全家七口人,还要供我和两个弟弟读书,十分辛苦,我曾励志要考取功名,以报答我爹和我娘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无奈官场黑暗,我一个究书生空有满月复才学,却无用文之地,又如何做得官?直到今日殿下公平选新郡守,我才有了一丝希望。“ 萧怿深有感触地道:“如果每个当官的人都能清正廉洁,尽职尽责,就不会有人才不被重用,官场黑暗的情况了,那就将是朝廷之福,万民之福。” 刘琛质朴地道:“我想做官倒不是为了可以光宗耀祖,享富贵荣华,而是想尽自己的一份薄力,多为百姓做点好事,不至于碌碌无为地过一生。” 萧怿听刘琛讲得不错,但还不知他有多少学问,就考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能对答如流,方才信服,说道:“好吧,我就如你所需,你明天就可以当这金凌的新郡守,只是你可别令我失望啊!” 刘琛面色喜中透着坚毅,响亮地道:“是!我刘琛当了郡守,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萧怿神色凝重地道:“朗河旁的那座堤坎建得很差,想你应该是知道了”见刘琛点头,续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尽快把那座堤坎拆了重建一座好的,至于建堤坎的费用,你可以从府库中取,如有剩余,可用来扶危济贫,或做些其它对百姓有益的事。”他顿了一下,“还有一事就是前任郡守赵显的家卷,暂时还让他们留在府里,你不可赶他们走,到时我自有处置。” 刘琛应道:“太子殿下你就是不说,我也不会赶赵显的家卷走的,我会尽快重建堤坎,并让百姓监督。” 萧怿欣慰道:“那很好。”他停一停道:“金凌的事情已了,我也该回去了。” “殿下要何时走?” “就明天吧,当然你不用送我,就踏踏实实做你该做的事好了。” 刘琛答应了,告退离开。 祝寿 第二天,刘琛如愿做了金凌的新郡守,而萧怿则带着随从离开了郡守府,往回行去。 行了不多时,萧怿无意间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梅园,几枝红梅探出墙外,似在招手迎客,因萧怿向来很喜欢梅花,所以遇此梅园当然不可不去,萧怿下了马,对随从道:“我进去看看,待会就出来。你们先在此等候,说罢入园赏玩。 因刚下过雪,园内除萧怿外并无其他游人,只能独赏芳姿.但见红梅似火,白梅若雪,黄梅如霞,花香淡薄却能提神解乏。有的花瓣上还带着雪刚融化后的水珠,更显妖美可爱,只是少了赏花人,未免冷清孤单,萧怿干禁叹道:“可惜啊,这么美的花却无人来赏。他一语甫毕,忽闻从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来是两个姑娘发出的,萧怿心下一喜,知道有人来赏花了,耳闻那说笑声由远而近,怕她们瞧见自己,忙隐身在一株红梅后,透过花枝向声音来处看去,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手执一枝红梅,身边跟着一个顶多十五岁的丫环踏雪而来,但听那丫环道:“小姐,这里的梅花映着雪真好看。” 那少女轻笑一声,道:“那是自然,踏雪赏梅是最好不过了,今天可要好好赏玩一番。” 那丫环向四周看看,奇怪地道:“小姐,为何我们没有看见一个游园的人?” 红衣少女瞥地一眼,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刚下过雪,天气冷,冻得缩在家里不敢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起吗清静。” 说话间,二女已到近前,萧怿突然觉得那少女好生面熟,倒像是从哪见过一般,他隔着花枝细细打量她,见她未施粉黛,却清秀可人,怡如枝上的梅花,清丽淡雅,顿生喜爱之情。 那丫环无意间瞧见了萧怿,不免一惊,忙扯了一下那少女的衣袖低声道:“小姐,那边好像有人在看你啊。” 红衣少女一转脸,果见树后藏的有人,不禁恼道:“谁人在树后鬼鬼崇崇,快给本姑娘出来!” 萧怿正痴瞧着,忽被那少女一喊,倒吃了一惊,他见二女已发现了自己,情知在藏着也无用,只好拨开遮在面前的梅枝,走了出来。 红衣少女见萧怿是个俊美风逸,白衣胜雪的少年,面上干觉露出讶异之色,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等萧怿说话,先道:“你是谁呀,干吗躲在树后偷看?” 萧怿本不想说,怕她会不相信,但为与她交好,还是道:“在下是觉着姑娘面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很想与姑娘结识,但怕扰了姑娘赏花的雅兴,所以才”红衣少女睥睨着萧怿道:“你脑子有mao病啊!我与你从未谋面,何来的似曾相识?" 萧怿见她似有嘲笑自己,顿悔不该说,可话已出口,是不能收回了,只得道:“我只是觉姑娘面熟而已。” 那丫环怯怯道:“小姐,我看这人不怀好意,咱们还是快走吧。” 红衣少女瞟了萧怿一眼,转身便行。 萧怿有些不舍,忙道:“在下有幸与姑娘相遇,能否再多聊几句?” 红衣少女回过身来,一双单凤眼中满是提防之意:“我瞧你不正不经的,倒像个caihua贼,还有什么好聊的?” 萧怿惊讶一瞬,笑道:“看不出你还挺会相面啊,一猜就中,同时向那少女靠近了几步。 红衣少女和那个丫环不料萧怿当真是caihua贼,都感惊讶,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那丫环吓得躲在了红衣少女身后。 红衣少女又惊又恕,用手中梅枝挡住萧怿,叫道:“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萧怿本来只是想逗逗那少女,哪知她会拿梅枝作遮拦,索性道:“送我花么?那可多谢啦!”他顺手牵羊似地从那少女手中夺过梅枝,放在身边一嗅,玩笑道:“哎呀,你就好似这种小花一样,容貌虽清秀,却不如牡丹花那样的姑娘又艳又香,所以嘛,我是不会cai你这种小hua的。”又将梅枝递给那少女,“还是还给你啦!” 红衣少女恨他轻薄,接过摔在地上,骂声:“神经病!”扭头就走,那丫环紧随她而去。 萧怿见那少女生气走了,登时后悔不该tiaodou她,眼见那少女渐行渐远,想到说了半天话还不知她姓名,未免太无趣,扬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在下姓萧,敢问姑娘高姓芳名那?” 红衣少女止步回道:“本姑娘的姓名你不配问。” 萧怿讶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气啊!” 那丫环见已离萧怿挺远了,就大着胆子道:“我家小姐又不认识你,怎能随便告你姓名?” 红衣少女不耐烦地道:“惠儿咱们走,不跟他这无赖啰嗦。”拉着那个叫惠儿的丫环疾步离去。 萧怿望着那少女的背影隐没在一片花影之后,竟有种惆怅之感,他正也要离开,脚下却碰到一物,低头一看,却是适才被那少女生气丢下的梅枝,萧怿蹲子,拾起那枝梅,见枝上只余有三、四朵梅花,其余的已落在地上了,怜道:“可惜啊,好好的枝上没几朵好花了。”他将梅枝轻轻插在了雪地上,一抬眼,见旁边还有一物,就好奇地捡起来看,原是一方绣着一枝红梅花的罗怕,只见那枝红梅绣工精巧,红艳艳的很是好看,比树上的真梅花还美了三分,知是那少女丢的,忽想那姑娘名字中是否会有一个“梅”字呢?萧怿很喜欢这手帕,可毕竟是那少女的,总不能因喜欢就倨为已有。正欲去追那少女,好把手帕还她,但想到她对自己没礼貌,又何必还?想到此,便将那手帕放在袖中,喜滋滋地离了梅园,寻见随从,与他们一路往都城俞安去了。 在离萧翁业寿辰前一天傍晚,萧怿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皇宫。 萧怿想着自己走了十几日,父皇和母后一定等着着急。 他向宫人们问清父母都在万寿宫,章德殿,就匆忙赶到章德殿,见父皇和母后坐在殿里说话,便快步进去向他们行礼道:“儿臣叫父皇、母后久等了。” 孟锦云见是萧怿回来了,忙从席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道:“怿儿,你才回来呀,可把母后担心死了。还道你是出事了,这不还与你父皇商量着是否要派人去找找你呢。”惊喜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埋怨。 萧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母后,儿臣这不是回来了吗?” 孟锦云端视了一下萧怿嗔道:“你瞧你,怎么跑得一头的汗?”抬手要给他拭脸上的汗水。 萧怿哪敢让母后给自己擦,用手一档道:“还是儿臣自己擦,免弄脏了母后衣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孟锦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笑嗔道:“你这孩子。” 萧翁业见他们母子俩说笑,也不禁莞尔,用手捊了捊胡须问道:“怿儿,你去了这许久才归,可是遇到难事了?” 萧怿在威严的父皇面前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儿臣本来可以早点回来的,但由于那座堤坝所用石料不好,已出现裂纹” 萧翁业插口道:“你是说那座堤坝有问题?” “是的,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萧翁业思索少许,问道:“那金凌郡守堤坝动用了多少银两?余银呢?” 萧怿见问,自知擅自做主很不应该,跪下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萧翁业和孟锦去见萧怿此举,都大感意外,孟锦云问道:“怿儿,你这是作甚?”欲扶儿子起来,但他却不肯。 萧翁业疑惑地道:“你有话直言便是,跪着干嘛?” 萧怿低首道:“儿臣有罪,不敢起来讲。” 孟锦云既不解,又生气:“怿儿,你……” 萧翁业觉得事情恐怕真的有点严重,向孟锦云摆摆手,说道:“你贪污的来的了。”见萧怿点头,又问:“那你怎么处理他了?” 萧怿眼见父皇生气,自不敢提赵显的府邸气派,赵越花钱中举之事,免父皇听了更生气,想为赵氏一家求情就更难了,只道:“儿臣带赵显回到正堂审问,这次他不能再隐瞒,都实招了,说其他财物都是别人送给他的,有些是………从百姓那儿得来的………” 萧翁业更怒,大声道:“他还敢搜刮民膏!”话未完,咳嗽起来。 孟锦云和萧怿俱是一惊,孟锦云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皇上,要不要传太医?” 萧翁业摆了下手,又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地问向萧怿道:“你再接着说。” 萧怿后悔把事情说重了,惹得父皇咳嗽,正欲起身看他,见他没事,稍稍心安,道:“儿臣问刺史该如何给郡守赵显定罪,刺史说赵显贪污受贿,还搜刮民财,应判连坐之罪,并没收全部家产.” 萧翁业点点头道:“那赵显翻了这么大的罪,理应正法,他和他的家小现在是否已处斩?” 萧怿嗫嚅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臣不敢擅自做主,因此还未处斩赵显及他的家眷.” “这也说得是.”他见萧怿欲言又止,问道:”你想说什么?” 萧怿迟疑着开口道:“赵显固然有罪,可他已经招供,况且他还有家眷…………” 萧翁业立刻明白,道:“你是想为赵显一家开月兑?” 萧怿恳切地道:“父皇,赵显虽然失职,但他已经知罪,儿臣希望给他一次从新做人的机会,而他的家眷都是无辜的,儿臣不想让他们因赵显一人犯罪受牵连,所以请求父皇能饶恕他们。” 萧翁业脸色一冷,严肃道:“怿儿,你有仁爱之心是好,但得用对地方,金凌郡守赵显犯了大罪,罪不可赦,他的家眷就算不知情,平日里也该提醒着他点,而今赵显身有大罪,他们陪他一起死也应该,否则又拿什么来警醒别人?你是皇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就必修的硬起心肠来,决不能手软,不然你就治理不好齐国.” 萧怿觉父皇这番话有点狠了,却不敢违拗父意,只得应道:“儿臣记下了.” 萧翁业见萧怿还跪着,有点不耐烦问:“你说你有罪,你到底还有什么罪?” 萧怿纠结地道:“儿臣想着赵显被罢免,金凌不能没有郡守,就未经父皇见许,私下选了新郡守,实在不该,所以儿臣觉得自己有罪。” 萧翁业哈哈一笑道:“你何罪之有?你体恤金凌百姓疾苦,拿出银两救济是你仁义;你查办贪官赵显,另选郡守是关心百姓的表现.虽然你未经朕允许就擅作主张,但这是当务之急的事,朕不会怪你.”他郑重地道:“不过朕可不是说你以后凡事都可以擅自做主,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可以,他温缓了声音道:“好了,快起来吧。” 萧怿见父皇不不怪自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声:“谢父皇。”站起身来. 孟锦云的心也一直紧绷着,生怕萧翁业生气而治萧怿的罪。现下见萧翁业没有责怪萧怿,这才放轻松下来,露笑道:“原是怿儿办那些事情耽搁了,好在没误了皇上的寿辰。” 萧翁业看了萧怿两眼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萧怿答应一声,正要走,忽想起一件事,问道:“父皇,不知道素将军在夷兹国那过的战况如何?” 萧翁业怔了一下,道:“难得你还惦记着这件事,前几天有人送信说秦子一攻下夷兹国两座城池,现在正与敌军在召野交战,暂未分胜负。” 萧怿听了,知胜利有望,先下欣慰,又问:“那姐姐她”……”萧翁业平静的眼波中微显忧色,“这就不知道了,想来她现在应该没事,” 萧怿见没有姐姐的消息,不免担心,但又没办法,只轻轻“哦”了一声。 萧翁业又道:“对了,你的几位王叔已在宫外馆舍住下了,明天就会进宫.”萧怿应了,告退离开章德殿,往东宫行去,他想着前方战况未知胜负,有挂念姐姐安危,心中忧虑难安.萧怿回到东宫,未看到秋风和斐烟,就走到她们所在的屋前唤道:“秋枫 赎身 数日后的一天,在东宫正殿内,萧怿因惦记着孟清,就问站在身旁的黄门官许宗源:“这几天孟侍中还没进宫当差么?” 许宗源欠身答道:“是的,殿下,孟侍中还在家中休养,不过殿下放心,孟侍中身子骨硬朗,应该快养好身体了。”他微微叹息:“出了那么一件事……” 萧怿双眉微蹙,道:“别提了。” 许宗源忙道:“是奴才多嘴了。” 萧怿想孟清是自己的表弟,不管他的伤势是否已好,总该去看看他,便对许宗源道:“你去备马,我要去趟相国府。” 许宗源应道:“奴才这就去。” 萧怿乘着马来到相国府门前下了马,叩开门,管家谢公向他行了一礼,萧怿问道:“相国在家吗?” 谢公道:“相爷早朝还未回来。”他探询地问道:“殿下此来,是来看我家少爷的吧?” 萧怿颔首道:“麻烦你知会他一声。” 谢公有点为难地道:“少爷他现在好像还在休息,殿下如不着急,不妨先到正堂等候,待少爷醒了,老奴再告知殿下。” 萧怿想今天无事,等一会倒也无妨,就道:“好吧!”就随谢公入府,向正堂走去,当他们经过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甬道时,萧怿忽见孟琪面带愁容地从旁边房屋后转出来,她见了萧怿,脸上立显喜色,叫声:“太子殿下!”走了过来,萧怿笑道:“在这里你还管我叫太子殿下?” 孟琪脸有点不好意思道:“表哥,你是来看我哥的么?” “是啊。”他向谢公看了一眼,“管家说你哥现在好像还休息未起,要带我去正堂等候。” “我刚去看过他,他已醒了,只是一时还不想起身。”她向谢公道:“谢公,你先去忙吧。” 萧怿关心地问道:“你哥身上的伤可好了?” 孟琪忧愁道:“他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天从宫里回来,我爹又训斥了他一顿,这些天,他一直情绪低落,闷闷不乐,除了吃饭外,就是蒙头大睡,我爹说了他几次,但见他还是这样,一生便不管他了,我现在很担心他。”孟琪悔恨地道:“都是我不好,才把他害成这样。” 萧怿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道:“你别自责,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萧承太不像话。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孟琪点点头道:“好。他见了你定会高兴。”带着萧怿来到孟清房前,轻轻叩门,叫道:“哥,你快开门,表哥来看你了。”等了一会也不见孟清答应。不免有些忧急起来:“表哥,他不肯开门怎办?要不……” 萧怿怕孟清有事,不等孟琪说完,双手用力将门用力推开,走了进去,见榻上孟清头蒙棉被,面里而卧,想他无事,才轻吁一口气,想到自己如正经叫他起床,只怕他不肯,需用激将法才管用。萧怿放轻脚步走到榻前,一把拉下蒙在他头上的棉被,伸手揪揪他耳朵,打趣道:“表弟,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蒙头睡大觉,要是被太阳晒成猴子那样的红**可咋办?”孟琪在旁听了,觉得好笑,忙用手捂住嘴忍住。 孟清翻了个身,半垂着眼皮,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说道:“表哥,你尽逗我。” 萧怿见他脸上的伤的确好了不少,只额头上留下一道较淡的伤疤,心下一宽,道:“我如不这么说,你肯睬我么?”又推推他,“快起来,别睡了。” 孟清却道:“表哥,你别管我,容我再睡会吧。”说着拉起被子又蒙在了脸上。 孟琪即担忧又无奈,叫声:“哥。”眼望萧怿,希望他能再劝劝兄长。 萧怿一时也没办法,只能劝道:“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你就别老想着了。至于你爹又骂了你,那也是为你好,不想为那事跟我王叔结下梁子。我看你这脾性也该改改,遇事不要太冲动,要冷静……” 孟清猛地拉下蒙在脸上的被子,怒冲冲地道:“可我就是恨他,我做不到!” 萧怿有点生气地道:“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孟琪劝道:“是啊哥,你就别再生气了,不然妹妹心里也不好受。” 萧怿忽有了计较,大声道:“你要再这样生闷气的话,难道是想叫萧承知道,看你的笑话不成?” 孟清被萧怿言语一激,再也睡不下去了,一骨碌爬起身来,大声道:“我哪能叫萧承那臭小子笑话我?” 萧怿见自己说的话在孟清身上奏效了,心下暗喜,脸上不动声色,按住他肩头道:“这就是了,你既不想被他取笑,那你就该振作起来。” 孟清紧紧握住萧怿的手,神色坚定地道:“好!我要振作起来,不能让他小看了我孟清。” 孟琪见兄长终于振作起来了,喜极而泣,抱住他欢快地叫道:“哥,你终于好了。” 孟清也用手臂搂搂孟琪道:“好了,哥好了,你别再难过。” 萧怿见孟清好了,自也替他兄妹俩高兴。 孟琪拿手帕拭了拭泪,感激地看着萧怿道:“谢谢表哥。” 萧怿亲和一笑道:“自家兄妹,何言相谢?”向孟清道:“你还坐在榻上干嘛,快下来。”说着拉孟清下了榻:“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出去散散心,免得你闷在家里要生病。” 孟清身上只穿着中衣,还未穿长袍,说道:“表哥,你等我一下。”伸手去拿长袍穿。 萧怿对孟琪道:“表妹,待会要是舅舅回来了,请你跟他说一声。” 孟琪温顺地道:“知道了,表哥。” 萧怿见孟清穿好了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手道:“走啦。” 孟清忙叫:“我还没戴冠呢!”可萧怿好似没听见一般,拉着孟清快步出去,孟琪见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怿和孟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萧怿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聆听着商贩的叫卖声,往来人们的说笑声。愉快地道:“好久没有逛街了,难得今天有空出来逛逛。”转头问道:“你觉得心情可好点?” 孟清精神焕发,点点头道:“好多了,逛街的确挺有趣,热热闹闹的,卖什么的都有。” 萧怿遂道:“那你何时心情不好了,就记着出来逛逛。”忽闻背后似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好熟悉,像从哪听到过,他立刻回头去看,见从远处跑过来一个红衣少女,竟是前些天在金凌梅园遇到的那个姑娘,即奇怪又欢喜。奇怪的是她竟从金凌那么远的地方来到了都城俞安,却不知有何事,欢喜的是又与她相遇了。 那姑娘娇嘴吁吁地跑到萧怿面前,分不清脸上是高兴还是生气,“不承想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巧了。”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萧怿自知她是想问自己讨回那手帕,同时又惊讶她猜出是自己捡到了。萧怿不想让她这么容易就讨回手帕,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问道:“拿什么呀?” 那姑娘柳眉一挑,恼道:“你少装算,当然是还我的手帕啦!” 萧怿故作不知:“什么手帕,我没见啊?” 那姑娘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到底还不还?” 孟清当然不知这姑娘和萧怿如何相识,见她对萧怿无理,忍不住插嘴道:“我表哥说没拿就是没拿,你怎纠缠不清啊?” 那姑娘横了孟清一眼,叫道:“你给我闭上鸟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孟清见她嘴上这般厉害,登时没了话说。 萧怿好奇地竟知自己拿了那手帕,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认定是我拿了你的手帕?” “那日刚下过雪,梅园里除了你外,再无旁人,我当然会怀疑到你。”抬高声音道:“你要再不还我,我可要搜身了。” 萧怿不料她会想出这么一招,实有点不可理喻,退开一步,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那手帕掉到别处被人捡了也未可知。” 那姑娘自觉言语有失,见有侧目看她,脸上飞红,扭头便走。 萧怿本想把手帕还她,但又舍不得还,眼见她走,忙叫道:“喂,你去哪呀?” 那姑娘扭头回了句:“我去哪,你管得着吗?”萧怿望着那姑娘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竟自恋恋不舍,孟清见他还痴痴迷迷地呆望着,有点害怕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无反应,这下孟清可慌了神,惊叫道:“表哥,你怎么了?”萧怿被他冷不丁一句吓一跳,才回过神来,说道:“没事。”又向那姑娘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然后把手搭在孟清肩上,道:“我们走吧!” 孟清见萧怿没事,舒了口气,奇怪地问道:“表哥,你和那姑娘认识?” “前些天我去金凌和她有一面之缘。”只不知她来这里有何事?” 孟清才知萧怿是在金凌认识她的,说道:“也是,她一个姑娘大老远跑到这里作甚?”他疑道:“你是否真拿了她的手帕?” 萧怿不想直接回答,反问:“你认为我会拿?” 孟清侧首想了想道:“这个……应该不会。”压低声音:“表哥你是什么人呀,怎会稀罕她一个姑娘家的东西?” 萧怿自哂:是啊,我是太子,怎会稀罕她一个姑娘的手帕?可我却偏偏稀罕,当真有点想不透。 当他路过春芳楼时,萧怿obao张翠花头上戴着几朵鲜艳的绢花,脸上浓妆艳抹,正站在门口揽客,因萧怿曾来过几次,自与她认识,便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老板娘,生意不错嘛!” 张翠花满脸堆欢,轻轻拍拍萧怿手臂,:“哎呀,这不是萧公子嘛,你可是许久没来了,不妨进去坐坐如何?”要拉萧怿进去。 萧怿知道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且今天还带着表弟,觉着不妥,推辞道:“算了吧,我还有事。”说着欲走。 张翠花是个聪明人,一看便知萧怿是有意推辞,忙拉住他:“公子你急啥,既然来了,进去喝盏茶再走也不迟呀!”见萧怿犹豫,就道:“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俯耳低语:“我这里两月前新来了一位姑娘,叫明珠,年方二八,现已为头牌,她呀,貌赛天仙,艺压群芳,你若见了她,定会满意的。”说完,神秘一笑。 萧怿少年人好奇心强,听张翠花这般说,想那位明珠姑娘名字好听,才色想必也不会差,不禁有些心动。 张翠花见他动心,赶紧道:“公子别犹豫了,瞧瞧有什么打紧?走吧。”拉萧怿进门。 萧怿的确想见见那位明珠姑娘,本想问孟清是否也进去,但想若被舅舅知道了,恐要骂孟清。就对他道:“表弟,你自己去玩吧,我就不陪你了。”随张翠花进了春芳楼,一走进去,就见有不少男男女女在一起嬉笑。 张翠花清清嗓子,叫声:“小菊!” “来了。”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匆忙走了过来,问道:“干娘,有何吩咐?” 张翠花手指萧怿道:“你带萧公子去见明珠姑娘。” 小菊为难地道:“不巧了,姑娘现在正房中沐浴,不能见客。” 张以花脸一沉,不豫道:“她怎么在这个时候沐浴?” 小菊忙道:“我这就跟她说去。”快步离开。 张翠花蹙了蹙画得很精心的远山眉,埋怨道:“这个丫头……” 萧怿怕她会责怪明珠,便道:“没事,我在这等会,你先去忙。” 张翠花歉然一笑:“真是对不住,那我先走了。” “表哥!”萧怿回身一看,见是孟清进来了,感到意外:“表弟你咋进来了?” 孟清神情尴尬,吞吞吐吐地道:“我是不想进来,但还是想进来瞧瞧。” 萧怿笑问:“你该不是也想见识见识那位明珠姑娘?” 孟清被他说中心事,神情更显窘迫,岔开话头道:“你不是来见那位明珠姑娘的,为何还站在这里?” “刚才有个丫鬟过来说,明珠姑娘在沐浴,暂不能见客。” 孟清恍然:“那我们还……”想问还要不要再等下去,却见萧怿眼望别处道:“三位美女姐姐,别来无恙那!”原来是有三个妆容浓艳,衣饰鲜亮的女子袅袅婷婷走过来。 一个叫香兰的女子嗔他一眼:“什么无恙有恙呀?”伸手在萧怿面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这该死的小冤家,怎地现在才来瞧我们,不知道我们红颜寂寞啊?” 一个叫莺莺的女子揽住萧怿手臂嗔怪道:“你好久不来看我们姐妹,还道你早把我们忘到脑后了呢。” 另一个叫秀娟的女子挽住萧怿另一条手臂委屈地道:“萧公子你这些天都在那里呀,可想死我们了。” 萧怿讶异:“不至于吧?除了我以外,应该还有别人陪你们呀。” 香兰娇腻道:"他们哪有你好呀,不是喝醉了酒欺负我们,就是说些不着边的话哄我们,却不能像你一样会讲笑话逗我们开心.” 秀娟抬手模了模鬓边的珠花:"有的男人很粗鲁,张口便说些污秽不堪之言,哪有公子这般斯文知礼.” 莺莺向萧怿抛了个媚眼道:"可不是,公子是文人,不仅懂诗书,还通音律.给公子唱歌弹曲是最畅不过的.而给一些不懂音律的粗人弹曲,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萧怿听得心花怒放:"哇,原来我这么好啊!” 三女开始拉扯起萧怿来:"走吧萧公子.我们给你唱歌弹曲去.” 萧怿挣月兑她们的手,赔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陪你们了,还请三位好姐姐见谅.”说着作了一揖. 三女惊诧:”为什么呀?” 香兰问道:”难道公子是有人陪了?” 萧怿有点歉意地道:”今天我是想去见见明珠姑娘,所以就不能陪你们了.” 三女失望.莺莺语带醋意:"原来是她.” 秀娟问道:”那公子你何时才来陪我们?” 萧怿沉吟道:”嗯…改日吧.” 莺莺半娇半嗔道:”那公子改日一定要来,可不许赖哦!” 香兰亦道:"公子你可要说话算数,到时我会为你弹一首新曲子听.” 萧怿连声答应:"一定,一定.” 三女依依不舍地走开,香兰忽又回头叫道:”公子一定要来哦!” 萧怿道声:”知道了.”见三女走远,吁了口气,自言自语:”总算把她们打发走了.””表哥你真行啊,有三个美貌姑娘都那么喜欢你.”萧怿一惊,才记起孟清还在这里.他尴尬地笑笑道:”你羡慕啦?” 孟清适才见萧怿跟三个搔首弄姿的女子打情骂俏,直看得面红耳热,此刻闻言,忙道:”不是的表哥.”他动动嘴唇,似想说话,却又忍住. 萧怿察觉,问道:”你想说什么?” 孟清搔搔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来这里.”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他稍稍思忖,道:"其实是因为宫中沉闷,不管是黄门还是宫女,见了我都是唯唯喏喏的,没有个可以谈心的人,难免寂寞无聊,所以只好来这里找几个姑娘聊聊天 团圆 当萧怿从那条窄小的通道走出来,忽见吕雯梅站在不远 处的林子前望着他。不禁大感意外,不知她是否因刚才没打着自己,心有不甘,专门候在这里准备再对自己动手?正犹豫是否该过去向她道歉,请她原谅时,吕雯梅向他招手叫道:“你还站在那干啥?快过来。”见他仍站着不动,不耐烦道:“我不打你啦,反正我也打不着你,你还怕什么?” 萧怿见她脸上已无怒色,想她是气消了,方才走过去,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吕雯梅瞪他一眼,不屑道:“我懒得跟你这无赖生闲气,免气死了我。”萧怿讪讪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吕雯梅目光下移,看见了萧怿手中拎着的药包,问:“你拿的啥?” 萧怿拎高药包道:“是我师妹给我的药。” 吕雯梅淡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林子,萧怿跟了进去,吕雯梅走着走着,见萧怿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人,问道:“你看啥呢?”忽想到了明珠,问:“你是想找明珠姑娘?” 萧怿被她说中心事,只好承认道:“不知明珠姑娘是否已跟郑余走了。” 吕雯梅嗤笑一声:“这还用问,那是肯定得了,你想,郑余已得到了明珠,他还留在这儿作甚?”萧怿觉她说得对,感到很愧疚,又行一会,萧怿忽想起了那日与她打赌的事,笑道:“前几天我与你打赌,结果你输了,但未兑现承诺,不想因为这次的事,你陪了我好几个时辰。” 吕雯梅见他高兴,自感气恼,疑道:“你是不是故意受伤?” 萧怿忙道:“怎么可能?哪有跟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再说也会连累到你,昨日是我一时经不住, 那几个山贼的哭骂,且也担心郑余真会死,才过去看视的,哪知会出这种事。“他后悔不已。吕雯梅看萧怿的神色不像是假装的,细细想来,觉萧怿不会故意受伤,也就信了。 他们刚走出树林,就见三十余名侍卫奔了过来,他们向萧怿行礼道:“太子殿下,请跟属下回去吧。” “皇上和皇后派人来找你了,我走了。” 萧怿有些不舍地道:“那你路上慢点,回去后照顾好自己。”吕雯梅略略点点头,走了,萧怿随从侍卫回到宫中,他不敢带着药包去见父皇和母后,免他们问起来不好说,必须得叫一个人帮自己把药包送回东宫去,但不便让侍卫去送。恰巧见一小黄门打从这里经过,就叫住他,将药包递给他道:“你把这包药送到东宫去。”然后到章德殿见萧翁业去了。 萧怿刚走进万寿宫大门,就见父皇和母后已等在章德殿外了,他快步上前行礼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孟锦云急急步下丹墀,拦住萧怿的手,关怀地道:“你这是去哪了,怎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母后和你父皇有多担心?”声音里有欣喜,又有责备,萧怿还来不及回答,孟锦云忧疑地问:“你的脸咋这样苍白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怿把手从孟锦云手中抽出来道:“儿臣没事。” 萧翁业似不关心地道:“他除了在外面胡闹以外,能有什么事?”见萧怿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子,知道那袍子不会是他自己的,问道:“你身上的衣服是从哪来的?” 萧怿抬起头,见父皇面若冰霜,目光冷竣,心知是要挨骂了,他一时不好回答,只低低道:“是别人的衣服。”觉这话大有漏洞,补充道:“昨晚儿臣见城门关了,又未带腰牌回不来,就只好在城外一农户家住了一晚,因天气冷,儿臣感到身上有点凉,一位好心的大哥就送给儿臣一件衣服穿。” 萧翁业冷笑两声道:“这么说,你倒是遇见好心人了。”他下颌微扬,“说,昨天下午你急急忙忙跑出宫,干啥去了,到今天才回来?” 萧怿想撒谎,又怕父皇不信,一时难言:“儿臣去了”接不下口。孟锦云脸色凝重,声音沉沉的:“你跟你父皇说实话。” 萧翁业见他答不上来,脸色冷了又冷,寒声道:“你不用解释了,昨晚朕见你未归,问了你宫里的人,才得知你可能是带一个姑娘到城外树林交换另一个姑娘去了,朕就派人到城外去找你,但未找到,直到今天你才回来。”语转凌厉:“你为何不说一声就出宫了?尽叫朕和你母后担忧着急。你告诉朕,你是不是真的带着一个姑娘到城外树林里,交换另一个姑娘去了?她们都是谁?你是如何跟她们结识的?统统都给朕说清楚!” 萧怿不敢说,怕父皇会找她们麻烦,犹其是吕雯梅,她现在还在城里,他赶紧跪下,低首道:“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千万不要为难她们。” 萧翁业一听这话,就知萧怿是承认了,冷然道:“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护着那两个姑娘,不肯告诉朕,那也由得你,不过朕想有一个姑娘,就在这都城里,她是住在兴隆客栈对吧? 萧怿见父皇竟连吕雯梅住在哪都调查清楚了,这下可大大糟糕,一时不知所措,只道:“父皇” 萧翁业沉吟着:“看来朕得把她赶出俞安城了。” 萧怿大惊失色,慌忙道:“求父皇别赶她走,她并没做错事,您千万别怪罪她,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您要怪就怪儿臣好了。”声音里满是哀求之意。萧翁业盯着萧怿问道:“你求朕?”见萧怿点头,想了想道:“好吧,朕不赶她走就是,不过朕会尽快给你完婚,免你再到外面胡闹。” 萧怿惊愕万分,急叫:“父皇,儿臣不想成婚,求父皇收回成命!” 萧翁业并不理睬他,向侍卫道:“你们送太子回东宫去,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得放太子离宫。” 萧怿还想再说,可有两个侍卫过来扶他:“请太子殿下回宫。”萧怿推开他们,哀求道:“父皇,儿臣真的不想” 萧翁业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们还不快带太子回去。”萧怿见父皇转身进殿去了,情知再求也无用,又见母后缓缓摇头,示意自己回去,只得随众侍卫回宫了。 秋枫、斐烟见萧怿终于回来了,本来很欣喜,但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沮喪,又慌张起来,秋枫忙问:“殿下,你这是去哪了?”斐烟也道:“是啊殿下,奴婢和秋枫姐姐很担心你的。”忽见宫门口站着很多侍卫,惊问:“门口怎会有这么多侍卫啊?是不是出事了?”秋枫见了也感奇怪,可萧怿啥也没说就进殿去了。 斐烟奇怪地道:“殿下昨晚**未归,咱们急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今天回来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问他话也不答,他穿的那件袍子也不知是谁的,那么旧。” 秋枫也不明就里,但不愿多言,只说道:“太子殿下的事,咱们也别胡乱猜测了,你在这儿等会,我进去看看。”她走进殿中,见萧怿怔怔坐在席子上,神色有些苦楚,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轻声道:“适才有一个小公公拎着一包药过来,说是殿下让他送过来的,敢问殿下可是生病了?”见萧怿不答,又问:“那要不要奴婢去给殿下煎药?” 萧怿点点头,心中不明父皇为何一定要这样做。他觉得有些疲惫,就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过了一会,一个女子声音道:“殿下,喝药了。”这个自是秋枫。萧怿直起身子,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正要喝,却听得殿外一黄门的声音道:“皇后到——”萧怿一惊,不知母后此来有何事,忙将药碗放在了桌上,快步走到殿门口,向正要进殿的孟锦云行礼:“儿臣恭迎母后。”秋枫亦行礼。 孟锦云道声:“免礼”萧怿扶着孟锦云进了殿,孟锦云慈和道:“母后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萧怿道声:“谢母后关心。”孟锦云忽瞧见了搁在桌上的药碗,惊问:“那是什么?你生病了?” 萧怿见母后担忧地看着自己,谎称道:“儿臣没生病,那那是补药。可能是昨天有点累了,儿臣就让太医开了几副滋补身体的药。” 孟锦云方舒缓了神情,道:“那你快喝,不然药就凉了。”她待萧怿喝完了药,又怨又怜地道:“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母后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惹你父皇生气,要学着多讨你父皇喜欢才是,你为何就不听呢?刚才你父皇生气,母后想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居然还敢替别人求情。”拍拍萧怿的头,你到底是真傻假傻呀?她停一停,好在你父皇没责罚你,只是不许你出宫,这就算是万幸了,母后问你,你为何要带着一女去换一女? 萧怿听了母亲一番责备的话,心里很不好受,又听她问起吕雯梅和明珠的事,有点反感地道:“母后,你能不能别问了?” 孟锦云只得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萧怿揽住孟锦云的手臂,请求道:“母后,儿臣现在还不想成婚,您能否劝劝父皇?” 孟锦云推下萧怿的手,道:“怿儿,你已经十八岁了,也该娶妻啦,母后和你父皇还盼着早点抱皇孙呢!”她说着,脸上露出几许期盼的笑容。 萧怿一时不好反对,问:“那母后是否知道父皇会让儿臣娶谁呀?” 孟锦云笑容满面:“你父皇已为你择好了太子妃,就是你的表妹孟琪。” 萧怿大为惊讶:“表妹”! 孟锦云,不悦道:“你大惊小怪干啥?快坐下。”待萧怿坐下,道:“这不光是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母后的意思,况且你舅舅都同意了,你就” 萧怿不满地道:“孟琪是儿臣的表妹,你们怎能叫儿臣娶表妹?” 孟锦云瞪他一眼,言之凿凿地道:“让你娶琪儿有何不好?论身份,她是你舅舅当朝相国的女儿,论资容、端庄雅丽,论品怢,知书达礼,贤惠有德,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太子妃的上上人选,何况你和她从小就常在一起玩,彼此间都了解,这是最好不过的,你也该满意了。” 萧怿大急,扯住孟锦云衣袖道:“可是母后,她毕竟是儿臣的表妹,儿臣不能要她呀!” 孟锦云甚感不快,挣开他的手,站起来道:“这是亲上加亲,你别愁眉苦脸的,高兴点吧。”她语气略和,“现在宫外有侍卫看守,你就受点委屈,待过些天你大婚的时候,你父皇自然就不会再让人看着你了,你要理解你父皇的做法,他也是不想让你总跑到外面胡闹,惹事是非,她语调转怨,你呀,咋就不能老实在宫里呆着呢?你要多看看书,多跟你父皇交流交流,尤其是朝政方面的事,你日后可是要做国君的。”见萧怿仍呆坐在席子上,无奈道:“母后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快走到殿门时,回头道:“秋枫,你给太子把衣服换换,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秋枫应道:“诺。”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萧怿身前道:“殿下。” 萧怿郁声道:“你先放下吧。”他问:“秋枫,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秋枫听闻他们母子谈话了解了一些事情原由,听萧怿求问,有些为难地道:“殿下,奴婢不知道。” 萧怿微微苦笑道:“我不该问你的,你如何会知道。”他默然片刻,让秋枫离开,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心中更感抑郁。 入夜,萧怿正坐在案台心不在焉看书,许宗源手捧一只串枝花纹银食盒走进来,满面带笑道:“皇后娘娘惦记着太子殿下,特意使人给殿下送来一盒点心。”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四样点心来,乃是茯苓饼、栗子糕、蜜糖桂花糕和枣泥馅儿的糯米蒸糕,他道:“殿下用点吧。” 萧怿没有看点心,而是盯着许宗源忽尔一笑,道:“你快把身上的衣服月兑下来。” 许宗源不明就里,还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萧怿,要受责罚,中得赶忙跪下,道:“太子殿下恕罪。” 萧怿皱起了眉头道:“我以没说要责罚你,你跪在地上作甚?我只是要你把衣服月兑下来,没别的意思。”许宗源听萧怿不是要责罚自己,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萧怿叫自己月兑衣服不知是何意,一时不敢就月兑,只是一脸畏惧地看着萧怿,萧怿见他迟疑,不耐烦道:“我让你月兑你就快月兑,还愣在那干啥?”许宗源只好月兑起衣服来,萧怿嫌他慢,又连声催促道:“快点、快点。”他把袍子月兑下,换上了许宗源的衣服,见许宗源头上还戴着巧士冠,又道:“快把冠给我。同时摘下自己头上戴的银冠,许宗源连忙摘下来递上。萧怿戴上他的冠,虽觉衣服穿上有点短小,但天黑了,也不会有人注意,他看了一眼神色不定,只穿着单衣的许宗源,歉意地笑笑道:”委屈你了,桌上那盒点心就赏给你吃吧。他声音微沉:“我出去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有人问起,就说我已经睡了。” 许宗源惶惑地看着萧怿,应道:“诺”。声音也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寒冷而发颤了。 萧怿不敢从有侍卫把守的正门走,他低首猫腰,趁着夜色偷偷从无人把守的耳门溜出了宫,他离宫数大远,回头看看后面无人来追,方才心安。萧怿想着自己穿上许宗源那么个矮黄门的衣服,着实有点滑稽可笑,但想到自己竟会改扮宦官偷跑出宫,实在是无奈之举。 萧怿一路小跑着来到国府门前,拉起门上的铁环叩了叩门。 须臾,管家谢公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萧怿,问道:“你是宫里的哪位公公?这么晚了,来相国府有何事?” 萧怿才想起自己是穿着黄门的衣服来的,就把头上的冠摘下来,道:“我是太子,不是公公。” 谢公这才看清原来是萧怿,忙躬身行礼道:“老奴眼拙,不知是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萧怿不以为忤地道:“我穿这身衣服过来,你难免会认错,也怪不得你,相国他还没睡吧?我有事跟他说。” 谢公略一思忖道:“相爷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书房里,老奴这就带太子殿下过去。”萧怿跟着谢公来到书房门前,谢公待要叫门,萧怿道:“你不用唤了。”他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但听得孟元昭的声音在里面问道:“谁呀?”萧怿答道:“是外甥。”里面脚步声急促,门就声而开。 孟元昭讶异地打量了一下萧怿,便要行礼:“臣不知太子殿下夜里来访,有失迎迓。” 萧怿忙扶住了他,道:“舅舅不必多礼,我此来是有点事要跟舅舅说。” 孟元昭以手礼让:“殿下请进。”又道:“看茶。”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的。”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摊开的几卷书及笔墨,知道舅舅还在处理文书,觉得有点抱歉:“舅舅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忙事情。我过来,倒打扰舅舅了。” 孟元昭一脸谦恭:“不妨,为皇上做事是臣的责任,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殿下有话,尽管讲好了。” 萧怿稍稍犹豫,道:“听说舅舅已同意把表妹许配给我了?” 孟元昭脸上微露犹疑之色,答道:“是这样。” 萧怿思量着道:“我知道表妹她是个好姑娘,但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如果真把她嫁给我,只怕我不能给她幸福,我想舅舅您也不想看到这样吧?”他视察了一下孟元昭的神色,终于道:“我此来找舅舅,就是想请舅舅得便劝阻我父皇,打消让我娶表妹的念头。” 孟元昭脸色倏变,很快恢复常色,为难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微臣没法拒绝,且此事已定下,难以再变更,还请殿下见谅。”萧怿急道:“可你是我的舅舅,你去跟我父皇说有何不可?” 孟元昭面有难色,声音干涩:“话虽如此说,可臣已答应了皇上,若再反悔恐就不好了,请殿下别再难为微臣。” 萧怿知他是不肯答应的了,大感失望,只得道:“舅舅既有难处,那就算了。”他微微欠身“告辞。”孟元昭欲送他,萧怿道:“外面凉,舅舅就不用相送了。”他感到很苦恼,想舅舅都如此,恐难再拒绝这门婚事。 萧怿没走多远,忽见从旁边屋后转出一个人,未及开口询问,就听孟琪的声音轻轻叫道:“表哥。”萧怿忙近前问道:“表妹,你怎会在这里?” 孟琪眼里水汪汪的,眏着暗淡的月光微微发亮,她低声道:“你和我爹在书房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这事你一定不愿接受,我爹不答应你的请求,的确有他的难处,还请你不要怪他。” 萧怿轻轻拍拍她手臂,道:“他有难处,我可以理解,自不会怪他。” 孟琪欣慰一笑,转即垂下长长的羽睫,低低道:“我有一个办法,或可使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但能不能成事,我就说不准了。” 萧怿大喜,急问:“什么办法?” 孟琪眼底滑过一抹忧伤:“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不过到时候你可能会知道。” 萧怿感激道:“那就多谢表妹了。” 孟琪因见萧怿竟穿着黄门的衣服,想他恐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忧急地道:“表可你快回去,别让宫人们知道了。” 萧怿应了一声,道:“表妹,你也早点休息。”不管孟琪想到了何法,起码不用再为这件事感到太烦恼,孟琪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从视线里消失,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郁怅惘。 这日,萧怿正站在庭院里看几个杂役剪枝修草,王安过来禀道:“皇上宣太子殿下到章德殿议事。”萧怿猜想可能又是为自己的婚事,即便不乐意,也只能随王安到章德殿见萧翁业。 萧怿行过礼,见父皇气色不是很好,估计他要说的不是好事,只听他道:“今早朕听你舅舅说,你表妹昨晚生病了”萧怿惊问:“表妹生病了?她病得重吗?” 萧翁业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不是很重,好像是夜里受风着凉了,这真是不巧,看来你和你表妹的婚事只能推迟了。”他声音一沉:“现在朕的身体每次愈下,凡事你可得乘早了。” 萧怿明白父皇意下所指,应道:“儿臣明白。”他想到可能是表妹故意生的病,为的是要让父皇取消他们的婚事,自感不是味儿。 萧翁业未察觉萧怿神色有异,唇边露出一抹薄薄的笑意:“朕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秦子聃将军已带着你姐姐凯旋归来了” 萧怿笑逐颜开:“真的吗?父皇。” 萧翁业脸上增了二分喜色:“他们已离都城不足十里远,待会你就随朕一起到城外迎接。” 萧怿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立时就想到城外去。萧翁业脸色微沉:“急什么?在这儿等会。” 萧怿只得答应。他朝门外看了看,见母后面带笑容走进来,道声:“母后。” 孟锦云微笑道:“怿儿,你也来了。”她向萧翁业行过礼,声音因激动而略颤:“皇上,秦将军真的把我们的贞儿带回来了?” 萧翁业含笑颜首:“一会我们就到城外迎接他们。” 孟锦云双手合十,激动地道:“老天保佑!我的贞儿马上就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萧怿喜不自胜地道:“姐姐回来了,那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圆啦!” 孟锦云握住萧怿的手,感慨地道:“是啊,我们可以团圆了。” 不多时,王安进来禀道:“皇上,文武百官已齐聚义安殿前,请皇上移驾。” 萧翁业声音里透着愉悦:“摆驾义安殿。”萧怿和孟锦云随萧翁业来到义安殿前,果见百官已候在那儿了。 萧翁业朗声道:“秦子聃秦将军已率大军凯旋归来,今朕就率诸位爱卿出城迎接。百官自是人人欢喜,随萧翁业出宫去了。 到得城效,萧怿远远望见跟在秦子聃身旁的一位身穿芙蓉粉串枝花厚缎曲裾,外披大红烫金攀花斗蓬的婷婷玉立的美貌女子,知道就是自己的姐姐了,萧怿无比兴奋地叫道:“姐姐!”向那女子跑去,张臂将她抱住,喜极而泣:“姐姐,弟弟想得你好苦,每日里都盼着姐姐能早点回来。” 萧淑贞身子微微一颤,轻轻地问:“弟弟,真的是你?” 萧怿松开她,颔首道:“是我,姐姐。” 萧淑贞仔细端详着萧怿,眼中闪着喜悦的泪光,伸手模模他的脸:“弟弟,你真是我弟弟,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姐姐都认不了你了。” 萧怿含泪带笑:“姐姐你变得这么美,弟弟也难认出你了。” 萧淑贞听弟弟赞自己美,心中喜欢,嘴上却道:“几年不见,你越发会说话了。” 孟锦云过来了,唤道:“贞儿”萧淑贞转首,知这中年妇人是自己的母亲,待要行礼,早被孟锦云一把搂在怀里,高兴地落泪。“贞儿,我的贞儿终于回来了。” 萧淑贞也泣道:“是的母后,儿臣回来了,儿臣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隔了好一阵,孟锦云才松开她,怜爱地抚着她的头道:“好,母后好高兴。”但想到她这几年在夷兹不知受了多少苦,又不免伤感起来,搂她在怀,呜咽不已。萧淑贞也哭个不住。众人见状,都为之动容。 萧翁业眼眶也湿润了,忍泪道:“好了,都别哭了,该高兴点才是。” 孟锦云方收住泪,转悲为喜道:“是呢,贞儿与我们久别重逢,是该高兴点。” 萧淑贞拜见了父母后,萧翁业对秦子聃道:“秦将军,辛苦你了,你不仅得胜而归,还把阳则公主平安带回,功劳不小哇!” 秦子聃谦恭道:“为皇上效力,乃是微臣之责,不敢居功请赏。” 萧翁业舒坦道:“你能这般说,朕就很高兴了。他高声向其他将士道:“诸位都辛苦了,朕会犒劳你们。” 从将士齐声道:“多谢皇上恩典。” 慰劳之后,萧翁业带着他们回宫,在嘉和殿举行完盛大的庆功宴后,单单留下了秦子聃一名将领在殿,他和妻儿先后向秦子聃敬过酒后,唇边蕴着一缕愉悦的笑:“今日秦将军带着公主凯旋归来,真是件大喜事啊!” 孟锦云笑容满满:“秦将军真不愧为上将军,今日你把公主带回来,本宫高兴得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将军才好。” 萧怿亦道:“秦将军又立了战功,还带了我姐姐回来,真是带苦功高啊!” 秦子聃谦谨道:“其实这都是全年将士的功带,微臣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薄力而已。” 萧翁业呵呵而笑,赞道:“秦将军这话说得好,朕就喜欢像你这样仁善懂退让的人。”他喝了一口酒,道:“朕耳闻将军号令严明,遇敌身先士卒,礼谦下士,朕每次给你的赏赐全都赐给了部属,朝廷中有你这样的人,真乃国之福也。” 秦子聃避席道:“皇上言重了。臣行军作战,自当为将士表率,爱护部属,把皇上给微臣的奖赏赐予部属,是因为他们也都是有功之人,这是臣应该做的。” 萧翁业听了喜欢,道:“将军做得对,确该如此:”向萧淑贞道:“贞儿,秦将军把你救了回来,你再向他敬杯酒吧。” 萧淑贞起身向秦子聃敬酒:“多谢将军相救之恩。” 秦子聃忙道:“公主不必多礼,臣当不起。”见公主已饮酒,便也喝了一杯酒。 萧怿见姐姐向秦子聃敬酒时,眼中含有情意,想来父皇要是赐婚的话,姐姐可能会同意。 大家喝了会儿酒,萧翁业稍稍敛容道:“将军出征时,朕曾许诺说,如果你能救公主回来,朕愿把公主许配你,如今你果真把朕的公主救回来了,那朕就把公主嫁给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子聃欠身道:“公主乃金枝玉叶,臣一介武夫,无德无能,如何能配得上公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翁业略显不愉,道:“当时朕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许诺的,若将军不答应的话,叫那些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朕是个不守诺言的皇帝。”他这么说,就是不容秦子聃拒绝了。 孟锦云温声道:“本宫知将军是个德才兼备之人,又把公主救了,于皇家有恩,将军就不用过谦了。 萧翁业见秦子聃还有些犹豫不决,就问:“将军难不成是嫌公主不好?” 秦子聃忙道:“微臣绝无此意。” 萧翁业道:“既无此意,何不答应?” 秦子聃方才拜谢道:“臣谢皇上隆恩。” 萧翁业大悦,道:“这就对了。”向萧怿瞧瞧,“朕会择一良辰吉日,把你和太子的婚礼定在同一天举行。” 秦子聃惊异:“哦,太子殿下要立太子妃了?”见萧翁业捊须微笑,就问萧怿敬酒道:“那臣先在此祝贺太子殿下。” 萧怿大感苦恼,勉强一笑,道:“我也祝贺秦将军。” 萧淑贞闻言也很欢喜问道:“不知弟弟要立谁为妃?” 孟锦云笑言:“就是你的表妹孟琪。” 萧淑贞惊喜:“原来是表妹啊,表妹娴淑温婉,确可立为妃。”她持杯向萧怿道:“姐姐也在此祝贺弟弟。” 萧怿郁郁笑了下,道:“谢姐姐。”他饮过酒后,低首不语。萧淑贞见弟弟似乎不高兴,心下疑惑,难道他是不想要表妹? 萧翁业心情很好,手持酒杯道:“朕今日高兴,你们就陪朕好好喝一回。”他刚把酒杯凑到唇边,手却被孟锦云按住了,“皇上要注意龙体,就别再喝了。” 萧翁业轻轻推开她的手,声音略带醉意:“朕难得喝一回,你就让朕醉一次吧。”说罢,又饮一杯。 大家见他如此,也不敢再劝,都陪着他喝酒。萧翁业又饮数杯,醉意渐浓,不敢再饮,道:“朕乏了,你们这就散了吧。”见秦子聃面显疲惫之态,说道:“秦将军一路上奔波辛苦,回去早点休息。”秦子聃起身告退。 孟锦云握握萧翁业的手,轻声道:“臣妾让人扶皇上回寝殿吧。”萧翁业“嗯”了一声,孟锦云对两个站在一旁的内侍监道:“你们扶皇上回去歇息。”她看着那两个内侍扶着萧翁业离了殿,方回身拉住萧淑贞的手,心疼地问:“我苦命的孩儿,你在那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吧?”因用膳时,不便说,所以现下她才敢问女儿这件事。 萧怿关心道:“姐姐,你受苦了,你主这几年在夷兹国是怎么生活的?” 萧淑贞忍不住泪,道:“儿臣刚到夷兹国时,的确有些不适,不过住了一段时日后,也就渐渐习惯了,儿臣虽受了些委屈,但终于还是回来了,见到了父皇、母后和弟弟,儿臣已很高兴,就觉得所吃的那些苦不算什么了。” 孟锦云用手帕拭拭泪,舒心道:“好孩子,你回来了,母后也就不用整日里为你提心吊胆了。” 萧淑贞声音柔柔的:“儿臣现已回来,母后也可歇歇心了。” 萧怿露笑道:“正是呢!姐姐回来啦,大家都可以歇心了。”他拉起萧淑贞的手,“弟弟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姐姐说呢。” “姐姐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孟锦云终于笑了:“好啦,有什么话等得空了再慢慢说也不迟,贞儿,想你也累了,母后已让人把绮兰殿打扫干净,这就回去歇着吧,母后去看看你们的父皇,就先走了。” 萧怿和萧淑贞送走了孟锦云后,萧怿问道:“姐姐,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秦将军?” 萧淑贞眼望殿外,声音里透着情意:“姐姐是被秦将军救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对姐姐关怀备至,多有照顾,姐姐哪会不乐意?” 萧怿喜道:“姐姐乐意,我也高兴。”他收敛笑容,迟疑道:“弟弟有一事想请姐姐帮忙,不知姐姐能否答允?” 萧淑贞不由一笑,道:“姐姐才回来,你就有所求了。”她抚了抚袖口,道:“说吧,何事?” 萧怿低声道:“我不想娶表妹,我和她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把她当妻子看待,所以想请姐姐跟父皇说一说,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萧淑贞听了,就知自己没猜错,他不肯娶表妹,那父皇倒不该勉强他了,说道:“好吧,姐姐答应你了,待会儿我就去跟父皇说。” 萧怿很高兴,拉住她的手道:“多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会答应的。” 萧淑贞温婉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我送姐姐回绮兰殿。” 萧淑贞辞道:“不用了,叫宫人们送我回去就是。”萧怿便与萧淑贞作别回东宫去了,只盼着姐姐能说服父皇。 萧怿刚进殿,秋枫和斐烟就迎过来,斐烟愉悦地道:“贺喜殿下,秦将军把公主殿下带回来了,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秋枫也一脸喜色地道:“秦将军战败了夷兹国,公主殿下得归,确是件好事。” 萧怿很开心道:“是啊,自姐姐走后,我一直记挂着她,如今她回来了,也就可以安心了。” 斐烟探问:“皇上是否已同意把公主殿下许配给秦将军?” “确实已答许,只是还未定婚期。” 斐烟“哦”了一声,又问:“皇上是否要庆祝几天?” 萧怿摆弄着花瓶中的几枝迎春花,漫不经心地道:“说是要举国欢庆十日。” 斐烟欢喜:“太好了,”她克制住心中的兴奋和不安问:“那皇上有没有说让宫人们出宫玩一会?” 萧怿摇首道:“没有。”他郁闷地道:“我何尝不想出宫,可父皇不肯放我出去。” 斐烟同情地问:“皇上何时才肯放殿下出宫?” 萧怿一脸茫然地道:“不知道,但他早晚也得放我出去。” 斐烟叹息道:“殿下真是可怜。” 萧怿不觉一笑:“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比之那些食不裹月复,衣不遮体的贫民可要好多了。” “殿下说的是,秋枫宽慰道:“皇上可能只是一时生气,等皇上气消了,想来就会解除对殿下的禁锢。” 萧怿点点头,期盼道:“如果有机会了,我定带你俩出宫玩。” 斐烟惊喜地道:“谢谢殿下。”秋枫亦高兴。 话说萧淑贞回到她以前所居的绮兰殿,只觉恍若隔世,不免感叹一番不提。 到得傍晚时分,萧淑贞想着父皇可能已酒醒,向侍女叶然道:“你陪我去趟章德殿。” 章德殿内,萧翁业身着一袭褐色单袍,坐在紫檀木雕龙几案后慢慢啜着茶,见萧淑贞进来,感到奇怪,道:“你不在绮兰殿歇着,却来见朕作甚?” 萧淑贞曲身行礼:“儿臣打扰父皇了。” 萧翁业见她似有话说,问:“你是有事?” 萧淑贞见问,说道:“儿臣是有一事要对父皇讲。” 萧翁业的声音有点淡:“讲来。” 萧淑贞稍稍犹豫道:“弟弟跟儿臣说他不想娶表妹,儿臣是想” 萧翁业望一眼紫檀小几上供着的博山炉,自镂空炉盖内飘出的龙涎香缭绕烟气,打断她话头:“如果你是为这件事,那就不必说了,”口气决然。 萧淑贞知父皇是不想再让自己说下去,但弟弟求自己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道:“儿臣知道表妹娴淑温婉,确可为太子妃,但是弟弟只与她有兄妹情份,若非让表妹嫁给他,恐他不能把表妹当妻子看待,那样,表妹可能不幸福。” 萧翁业眼里透出锐利的光:“你这么说,是在指责朕给太子择偶不当?” 萧淑贞身子一凛,低首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有些不多,父皇的心意,儿臣是明白的,但依弟弟的性子,他是不愿接受的,即便接受了,也不会快乐。”她跪下恳切地道:“儿臣恳请父皇还是不要勉强弟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你应该知道的。”萧翁业的脸庞映着窗外夕阳的余辉,显得朦胧而温和。“朕和你母后选择了琪儿,也是为他好,怿儿将来是要做国君的,身边自然少不了一个贤惠的皇后,虽说琪儿是怿儿的表妹,但朕看得出她是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且她还是相国的女儿,朕这么做是为怿儿着想,希望你舅舅日后能好好辅佐他。至于怿儿现在不愿接受琪儿,朕可以理解,不过等他们婚后,想怿儿会慢慢接受琪儿的,你就不用担忧了,你若愿意,可把朕的这番话跟他说说,想他就会明白朕的用心了。” 萧淑贞听了父皇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一时不好再说别的,沉思片刻,道:“儿臣会把父皇这番话对弟弟说的,只是弟弟现在心情不好,求父皇宽限些时日,儿臣会好好跟他说说,使他能尽早接受表妹,这样对他和表妹都好。” 萧翁业想了想,道:“也好,朕先把你和秦将军的婚事办了,你弟弟的事,放放再说。”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萧淑贞,道:“起来吧。” 萧淑贞起身相谢:“儿臣代弟弟谢过父皇。” 萧翁业脸上薄起一层薄薄的笑意:“你和怿儿也算是姐弟情深了。”他随手拿了卷书看,问道:“你明天有何打算?” 萧淑贞马上答道:“儿臣明天想出宫去相国府,看看舅舅和表弟、表妹他们。” 萧翁业点一点头,道:“是该去看看,你是否想带怿儿一起去?” “是的。” 萧翁业放下手中书卷,神色暗淡地道:“前几天朕令人把你弟弟看管起来,已不许他出宫了。” 萧淑贞惊讶道:“敢问父皇一句,可是弟弟犯错了?” 萧翁业声音里带着些许忧怨:“怿儿常到宫外和几个姑娘胡闹,甚至还把一个姑娘悄悄领进了宫,朕好将他软禁,是希望他有所悔改。” 萧淑贞情知萧怿从小调皮,但想他现在已长大,应该懂事听话了,不料会做出这种事情,心中不自在起来,只低低道:“父皇做得是对的,是该管教管教弟弟。” 萧翁业凝视着她,温和道:“你是个好孩子,朕准你明天可以带怿儿到相国府。”他的声音略显沉闷,“琪儿生病了,他是该去看看的。” 萧淑贞不安地问:“表妹生病了?” 萧翁业平静地道:“她病得不重,你明天带怿儿去后,让他和琪儿好好聊聊。” 萧淑贞应了,告辞出了章德殿。叶然问:“公主,我们回去么?”萧淑贞见天色已黑,锦灯初明,本欲回去,但想弟弟还等着自己的答复。说道:“你再陪我去走趟东宫。” 萧淑贞带着叶然来到东宫,见正殿里的烛光透过窗纸洒在院中,知萧怿还未歇息,向叶然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然后她徐步走进殿去,见萧怿坐在案后低头看着书,旁边许宗源则站在青铜烛台前添灯,萧淑贞轻轻唤道:“弟弟。” 萧怿看得有些出神,倒未发觉姐姐来了,待听得她叫唤,才搁下书起身问:“姐姐,天都黑了,何以还来?” 萧淑贞清浅笑道:“还不是惦记你得不到答复,晚上会睡不好觉。” 萧怿目中透出喜光:“这么说,姐姐是去过父皇那了?” “刚刚去过,就来了你这儿。”她朝许宗源看了眼,萧怿会意一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招呼她坐下说话,萧怿见姐姐并不是很高兴,心中微沉,轻声问:“父皇跟你说什么了?是否同意了?” 萧淑贞犹豫一瞬道:“父皇没有同意,只是推迟了你和表妹的婚期,至于别的话,姐姐改日会跟你细细说。”见他失望,握住他手开解道:“父皇态度很坚决,姐姐难以说服他,弟弟你也别太在意了,父皇这么做是用心良苦,你该体谅他些才是,就接受了吧。等你和她结为夫妻,你好生待她就是,你是太子,未来的国君,以后喜欢谁,还可纳谁。姐姐想弟弟你不会在名份上过多计较。”萧怿双眉紧锁,大为苦恼:“可是姐姐,我实难接受表妹,你和秦将军倒是两情相悦,而我却” 萧淑贞劝道:“姐姐知道这门婚事不如你心意,但凡事不管如意与否,你必须得看开些,我们都生在皇家,就不能为这些事情所牵拌,所以,弟弟你一定要想开才是。” 萧怿怅然问:“真的只能这样?” 萧淑贞干脆地道:“只能这样。”她望着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出了会神,语气缓而沉:“姐姐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只能接受,别无选择,你现在就以读书为重,多与父皇交流一些朝政方面的事情,为日后做国君打好基础,而感情上的事情就不要看得太重了。” 萧怿觉姐姐这番话句句是理,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了。 萧淑贞松开他手:“姐姐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明早你是否愿意随姐姐去趟相国府,看看舅舅和表弟、表妹?” “当然愿意,”他转喜为愁,“可是父皇派人看守着我,不能去啊!” 萧淑贞露笑道:“父皇已同意让我带你去。” 萧怿喜道:“那太好了,若非姐姐回来,我还出不了宫呢。” 萧淑贞较好的玉容带着几分笑意:“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姐姐会来找你。” 萧怿觉得不妥,说道:“该是弟弟去找姐姐,哪有姐姐来找弟弟之理?” “也罢,那你明早到绮兰殿找姐姐好了。”向殿外望望,“我的侍女还在外面等我,就不多说了,你早点歇息。” 萧怿送萧淑贞出了殿,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心情却难以平静。 行刺 第二天清早,萧淑贞正对镜画眉,忽从镜中看到萧怿来了,侧首笑道:“弟弟这么早就过来了。” 萧怿带笑道:“我早起惯了的,也就早些过来了。” 萧淑贞又描了几下眉,才搁下眉笔起身笑问:“姐姐这妆化的可还好?” 萧怿见她云鬓高绾眉似远山,口如含朱丹,配身上一袭绛色裙衫,真是艳而不妖,媚而不俗,赞道:“当然好了,姐姐赛天仙!” 萧淑贞忍不住笑道:“你呀,真是越发嘴甜了。” 萧怿一本正经地道:“不是弟弟嘴甜,而是姐姐你本就美,试问有谁能及得上姐姐的花容月貌啊!” 萧淑贞以袖遮口而笑道:“好了,你别夸我啦,该走了。” “姐姐等一下,我有一物要送你。” “何物?” 萧怿将一木制偶人递到萧淑贞面前,道:“这偶人是我照着姐姐以前的样子刻的,这就送了姐姐吧。” 萧淑贞接过那偶人,细细瞧着,见这偶人眉目确有几分像自己离开齐国之前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动。只高兴地道:“弟弟刻得真像,姐姐很喜欢,多谢弟弟。” 萧淑贞欢欣地道:“姐姐喜欢就好。”他面显惭色:“只是我已很久没再刻过了,若现在刻,定是刻不好了。” 萧怿贞敛容道:“弟弟应多关心关心国事,像这种闲乐之事,还是少做为好。” 萧怿应道:“姐姐说得是。” 他们分乘两辆马车去了相国府,孟元昭从萧翁业那里得知萧怿和萧淑贞要来,就早早候在正堂里等着了,待见他们进来,还欲行礼,萧淑贞忙扶住他道:“舅舅免礼。这是在家里,无需行礼。” 孟元昭看着萧淑贞,欣喜道:“公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他招呼道:“快请坐。”又向一下人道:“快把少爷叫来。” 萧淑贞见舅舅须发已显斑白,眼角边有了细细的皱纹,慨然道:“五年多不见,舅舅见老了。” 孟元昭从容地道:“国务较多,自难免会辛苦些。” 萧淑贞嘉许道:“舅舅为国事操劳,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萧怿道:“上次我夜里来时,见舅舅还在处理文书。” 孟元昭神色谦卑:“臣身为相国,自当为皇上分忧,为国效一份薄力。”他停一停,关切地问:“公主在夷兹国定受了很多苦吧?” 萧淑贞唇角勾起一个从容优雅的弧度:“是受了些苦,不过现在是苦尽甘来了。” 孟元昭钦佩道:“公主真是看得开呀!难怪当初皇上会选公主到夷兹国和亲。” 萧淑贞笑笑道:“其实当时我是哭着不愿往的,但为了两国间能和平共处,也只好” “表姐!”孟清欢快地叫了一声,进来了。 萧淑贞向他招招手:“快过来坐。”她打量着孟清,微笑道:“表弟不光长高了,还壮实了。” 孟清热泪盈眶,拉住她手道:“表弟好想你。” 萧淑贞反握住他手:“表姐也很想你啊!你现今是否有事。” 孟清答道:“在宫中当侍中。” 孟元昭淡淡一笑道:“臣给他在宫中谋份差事,免他在家中无所事事。” 萧淑贞颔首道:“是该如此,若无事可做,倒不好了。”对孟清道:“你好好干,以后说不定可以做个将军呢!” 萧怿笑道:“表弟说他想像秦将军那样,可以带兵打仗。”孟清感到窘迫,低下了头。萧淑贞喜欢道:“好事啊!若你真能像秦将军一样,那国中岂不是又会出一位有作为的将领?” 孟元昭则道:“你们可别夸他,他呀,呆头呆脑,做事鲁莽,不给我惹事就是好的了,哪像秦将军稳重有才,我只愿他在宫中好好当侍中就行了。” 萧淑贞笑了声说道:“舅舅何出此言,表弟以后就算做不了将军,起码也能当个都尉。” 萧怿亦道:“舅舅此言差矣,表弟的才干是不比秦将军,但也不至于只当个侍中,日后总会升任的,舅舅可别把话说定了,该多给表弟鼓鼓劲才是。” 孟元昭听他们如此说,心下也喜欢,转首向儿子道:“太子和公主都这么夸你,那你可得为爹争口气啊!” 孟清郑重道:“是,孩儿定不让爹失望。” 孟元昭面露笑容:“好,那就好。”向萧怿和萧淑贞道:“臣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能陪太子、公主了。” 萧怿道:“舅舅请便。” 孟清看着父亲出去了,问道:“不知表姐这几年在夷兹国过得怎样?” 萧淑贞只说了两个字:“还好。”问道:“听说表妹病了,她现在可好些没?” 萧怿也问:“表妹病可好点了?” 孟清面色愁苦:“好是好了点,但还出不得门。” 萧淑贞惊问:“病得这么重啊,那她是何症候?” 孟清忧郁:“也不算大病,可能是夜里受风寒着凉了,郎中已给她瞧过病,吃了几副药,但她的病情没多少好转。” 萧怿很担忧,急切道:“你快带我们去看看她。” 孟清领着他们来到孟琪的屋里,萧怿见她身着白色暗纹中衣,躺在轻纱芙蓉软帐的榻上休息,便放轻脚步,上前叫声表妹。孟琪转脸瞧见了很是欣喜:“表哥,你来了。”她欲起身,萧怿说道:“别起,躺着吧。”见她本来粉白的脸有些泛黄,且瘦了许多,想到她这病是因自己而生,不觉心疼欲落泪:“表妹,你咋病成这样了?” 萧淑贞见了,自感酸楚,柔声问道:“表妹,你何以病得这样重?” 孟琪知她是表姐万分惊喜,抬抬手,叫道:“表姐,你回来了。”声音因痛而有些弱。 萧淑贞坐到榻上,双手拦住她手,怜惜地道:“昨日表姐回了宫,得知你生病了,今日就赶来瞧你,不想你会病得如此重。”说着拿起手帕拭了拭泪,孟清在侧也暗暗垂泪。 孟琪强作欢颜:“我得的病并不重,过几天就会好的,你们不必为我忧心。”她眼中满含亲情,“我很想表姐,终日盼着表姐可以回来,如今表姐得归,我也为表姐高兴,不知表姐在夷兹国可受苦了?” 萧淑贞露了一丝苦涩的笑:“先王在世时,日子倒还好过,只是新王即位后,受了些苦。”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感慨地道:“我本以为嫁到了夷兹国是回不来了,不想却因战事得已归国,真是幸运。”她轻叹道:“若非是秦将军,只怕我是回不来的。” 萧怿想念道:“秦将军勇敢善战,也唯独他可以战败夷兹国,把姐姐救回来。” 孟清羡慕地道:“如果我能像秦将军一样就好了。” 萧怿拍了拍他的手臂地,鼓舞道:“你只要多多努力,总会有一天实现你的心愿。” 萧淑贞带着鼓励的笑容:“你好好努力,等日后做了将军,表姐会给你道贺的。” 孟琪见萧怿和萧淑贞都鼓励哥哥,自也高兴:“哥,表哥和表姐都为你鼓劲,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孟清拍拍xiong部,保证道:“这是自然,我孟清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萧淑贞想着父皇跟自己说的话,道:“表妹你好好养病,表姐改日会再来看你的。”然后对孟清道:“表弟,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孟清应了,随她离开。 孟琪见他们出去了,又欲起身,萧怿按住她肩说道:“你好好躺着,不用起来的。”孟琪道:“我躺累了,想起来坐会儿。” 萧怿扶她起来坐好,又拿了一床被子放到她背后,让她靠在被子上,道:“这样你能舒服些。” 孟琪甜甜一笑,轻轻地道:“表哥,你对我真好。”语中竟大有情意。 萧怿如何听不出,只作不知:“你我是表兄妹,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他看着她双眼:“表妹你跟我说实话,你这病是不是故意得的?” 孟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低首道:“不是的,我的确是夜里受了风寒才生的病。” 萧怿一脸不信:“表妹你不用骗我,如果你真是因为受了风寒才生的病,那为何现在还不见好?” 孟琪犹豫一会,低低道:“我是喝了寒药。” 萧怿惊问:“你喝了寒药?那你这病” 孟琪平静地道:“我的病不要紧,只需喝些红枣参汤就会好的。” 萧怿又怜又怨:“你怎不早说?我这就到厨房叫他们给你做。”话音未落,就欲行。孟琪忙拽住他衣袖道:“表哥你别走,我会跟他们说的。” 萧怿只好道:“那你待会就跟他们说。”他歉疚地道:“早知如此,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如果我那天不来找舅舅,你就不会为我而生病了。” 孟琪柔声安慰道:“表哥你别自责,是我甘愿这么做的,只要可以帮表哥就好。” 萧怿抚着她手,眼里含了感动的泪:“表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孟琪的笑容温和似春风:“只要可以帮表哥,我受点病痛也值得。”她问:“对了,皇上是否打消了念头?” 萧怿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父皇只是推迟了我们的婚期。” 孟琪喃喃道:“这便如此是好?”她沉默片刻,问:“表哥你可有办法?” 萧怿郁闷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只是那样会苦了你。” 孟琪眼中满含情意:“如果这是天意,就算表哥你不喜欢我,我也愿意嫁给你。” 萧怿见她对自己竟是一厢情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可是表妹,你嫁给我会不幸福的。” 孟琪不以为然地道:“只要表哥不为难,我就不算委屈了自己。”她感念道:“不知表哥是否还记得儿时的事?有一次,我们和我哥还有表姐一起玩踘球,我们四个玩着玩着,我不小心把踘球踢到了池塘里,当时我急得大哭,是表哥你跳下水把踘球捞上来了,结果因为你的衣服湿了,挨了皇上一顿责骂。”她停了停,“有时我被别的兄长欺负了,也是表哥你护着我,还有” 萧怿越听越难受,柔声打断:“这是过去的事了,你就不要再提了。” 孟琪轻柔一笑,道:“表哥,你让我说吧。”她眼波微荡,又道:“你知道我很喜欢吃宫里的杏仁糖酪,就常到御膳房里给我拿些。”她嘴角露笑,“有一次,御膳房里只余一块杏仁糖酪了,表哥你也爱吃的,却又不舍,还是拿给我吃了。”她目光清澈如泉,语意绵绵,“表哥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愿好好照顾表哥,也算是还表哥对我的这份情了。” 萧怿颇为动容,紧握住她的手:“表妹,我不求你还情,只是不忍让你受委屈。” 孟琪温婉道:“这是我心甘情愿,表哥你就别再多说了。” 萧怿内心十分矛盾,沉默良久,终于道:“我会好好对你。”孟琪听这话说得有点勉强,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萧怿为她掖了掖被角,叮嘱道:“你待会一定要喝参汤,让自己的病快点好。”见她的气色比适才要好点,略略宽心,道:“你好好休息,我抽空再来看你。”他还未出屋门,孟琪轻唤:“表哥,”萧怿回头,孟琪带笑道:“谢谢你来看我。”萧怿笑一笑,走出屋子,念着她说的那番话,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想着该找姐姐回去了,回下里望望,见姐姐和表弟站在较远处的游廊下聊天。萧怿向他们走近,听得姐姐道:“舅舅只你一个儿子,你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你要多多努力,争取赚个好前程,也算为孟家光耀门庭。”孟清无比郑重地道:“表姐之言,孟清将牢记在心。”萧怿闻言,也挺喜欢:“姐姐又在教导表弟了。” 孟清招呼道:“表哥,你出来了。” 萧淑贞笑道:“你和表妹倒聊了挺长时间啊!” 萧怿问道:“姐姐等得心急了?” 萧淑贞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你是来找姐姐回宫么?”见萧怿点头,便道:“表弟,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们。”刚走两步,回首道:“表妹的病若还不见好,就入宫传太医给她瞧病。” 孟清应道:“谢表姐关怀。”他送他们走了数步,萧淑贞道:“不劳表弟远送了。” 萧怿道:“你不用送了,快去看看表妹吧。” 萧怿和萧淑贞出了相国府,乘马车回宫。 正行间,萧怿忽听得车外有宫人大惊呼:“有刺客!”紧接着是姐姐的一声惊叫,萧怿大骇,慌忙跳下马车,见所谓的刺客竟是吕雯梅,她挺剑刺向萧淑贞,剑尖离她胸口不过二尺来远,已难躲闪,萧怿急叫:“你不可伤我姐姐!”说话的同时,已纵身过去,伸指在吕雯梅剑上一弹,那剑便荡了开去。 吕雯梅只觉虎口发麻,见是萧怿,怒道:“我杀的就是你姐姐!”话未完,手腕一抖,又挺剑向萧淑贞刺去。 萧怿怕她真会杀了姐姐,劈手夺下她手中长剑,紧攥住她手腕,既不解又生气:“你这是胡闹什么?你为何要杀我姐姐?” 吕雯梅一脸怨怒地道:“因为她夺我所爱,我恨她!”萧怿一呆,吕雯梅已挣开他的手,跃上马车就要打萧淑贞,萧怿忽忙丢下剑,一把将她拽下马车,吕雯梅又急又怒,大叫:“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可她却被萧怿拦腰抱住,月兑不开身,萧淑贞惊恐交集,身子也软了下来,只扶着车壁呆坐车中。 由于萧怿和萧淑贞来相国府未带侍从,只有几个黄门、宫婢随行,而萧怿所乘马车的窗幔是青色的,萧淑贞的则是粉色的,吕雯梅自好辨别。若非萧怿拦着,只怕萧淑贞现在已死在吕雯梅剑下了。 正吵闹间,秦子聃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吕姑娘,你不可行刺公主!”萧怿见秦子聃来了,想吕雯梅应该伤不了姐姐了,就稍稍松手。 吕雯梅挣开萧怿,又想杀萧淑贞,但被秦子聃一把拽住了,“你不可杀公主!”声音里带着警告之意。吕雯梅既怨恨又不解地道:“我不信你要娶一个已嫁过人,且嫁的还是夷兹国国主的女人为妻!” 秦子聃声音略缓:“吕姑娘,我真的是爱她才要娶她的,对于你,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看,并未曾想过要娶你,请你还是看开些吧!” 吕雯梅眼里含悲,语带哭腔:“可是我不要相信这是真的。”秦子聃未答话,上了马车去看萧淑贞,关心地道:“公主,叫你受惊了。”萧淑贞惊魂略定,轻轻摇了摇头,只仍紧抓着他手不肯松开。秦子聃轻抚她背脊,柔声安慰。 吕雯梅的心如针轧的一般疼,又妒又气:“你们”萧怿远远望见宫中侍卫赶来了,知道他们是来抓吕雯梅的,若她被抓回宫,父皇定会治她死罪,情急之下,拉了她手,迅速来到自己的马车前,挥剑将车辕斩断,然后一把将吕雯梅抱上了马背,用力在马臀上重重一拍,那马吃痛,嘶叫一声,驮着吕雯梅向前急驰而去。吕雯梅惊得忙牵住缰绳,回头大叫:“你快让马停下来,我不要走!”路上行人见那马跑得飞快,中得纷纷避让。萧怿见那马驮着吕雯梅渐行渐远,心里默默祷祝马儿能平安带吕雯梅出城。 中尉郭让骑着马,领着十余名侍卫赶来了,郭让下马向萧淑贞行礼道:“微臣来迟,叫公主殿下受惊了。” 萧淑贞已定下神来,道:“我没事。” 郭让四下里瞧瞧,问道:“不知刺客去了哪里?” 萧淑贞疑惑地看了看萧怿道:“已乘马走了。”语气颇为遗憾。 郭让跨上马背,大声命令道:“追!”他还未纵马去追,萧怿已拦在了马前,说道:“你们不许去!”郭让一怔,道:“太子殿下,我们是去捉拿刺客,请您让开。” 萧怿站着不动,声音不高却有一股慑服力:“你们不能去,若我父皇问起,所有罪责均由我一人承担。” 郭让大感为难,踌躇道:“可臣是奉皇上之命捉拿刺客的,太子殿下就” 萧怿打断他话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所有罪责由我承担,和你们无关,这还不行?”他话音刚落,忽闻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竟是吕雯梅又骑着马回来了,心下大急,知道她回来定是死路一条,不由为她担忧。 吕雯梅行到近前,勒住缰绳,停下马来,向萧淑贞慎恨地瞪了一眼,声音里犹带怒气:“我没能杀了你,算你走运。”她下马对郭让道:“今天我行刺公主,犯了死罪,你带我去面见皇上吧。” 萧怿拽住她,急道:“你不能跟他们去,我父皇会杀了你的。” 吕雯梅挣开他手,倔强地道:“此事和你无关,你别管我。”说着走到了郭让马前,郭让觉这吕雯梅年纪轻轻,却敢行刺公主,还敢跟自己回宫领罪,胆量倒不小,暗暗惊佩,他手一挥,道声:“带走!”早有两个侍卫过来抓住吕雯梅手臂带走了。萧怿怕父皇会杀了她,就随着侍卫们一起走了,秦子聃见吕雯梅闯了大祸,自也担心皇上会治她死罪,与萧淑贞也一起进宫了,而路上远远围观的人群还在小声议论着。 吕雯梅被侍卫带进了章德殿内,他们向端坐在龙案后的萧翁业道:“皇上,刺客已带到。”说着把吕雯梅按着跪在地上。 萧翁业见所谓的刺客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大感意外,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公主?”声音威严。 吕雯梅昂起头,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要把你的女儿嫁给秦将军?” 萧翁业自登基为帝起,还从未有人敢直呼他为“你”的,此时见吕雯梅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倒反而问起他来了,就算萧翁业修养再好,也已大为震怒,猛地一拍龙案,喝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行刺公主的野丫头,即刻推出宫门斩首!” 萧怿惊慌失措,急忙跪下道:“父皇,她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才要刺杀我姐姐的,但她并未伤到我姐姐,恳求父皇饶她一命。” 秦子聃也跟着跪下道:“皇上,这姑娘是臣恩人的女儿,名叫吕雯梅,臣与她情同兄妹,不料她会对臣有爱慕之情,更没想到她居然会行刺公主,这实是臣的过失,皇上要治就治臣的罪吧,还求皇上开恩饶过她这一次。” 萧淑贞这才恍然,原来她是秦子聃恩人的女儿,也喜欢他,难怪她要杀我,想着父皇若杀了她,秦子聃定然会很伤心,而弟弟似乎挺喜欢她,且我的命是弟弟救的,就替她向父皇求个情吧。亦跪下道:“儿臣并未受伤,只受了点惊吓,父皇就免了她死罪吧。” 萧翁业听了秦子聃之言,才知吕雯梅竟是秦子聃恩人的女儿,并明白了她刺杀公主的原因,见公主没有损失,不便就杀,道:“既然你们都替她求情,那朕就” 吕雯梅嚷道:“我不要你们给我求情。”她眼中含泪,十分伤心地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秦子聃心里难受,请求道:“皇上,是臣一时疏忽没看好她,才出了这种事,臣甘愿受罚,只求皇上饶过她。” 萧怿史求道:“父皇,你就开开恩,饶了她吧。” 萧翁业沉恩片刻,说道:“凭她敢行刺公主这件事,朕就该治她死罪,不过看在你们三个都替她求情的份上,朕可以饶她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她拖出去杖责一百。” 萧怿担心吕雯梅会受不住,又求道:“父皇,只怕她经受不住皮肉之苦,求父皇宽刑。” 萧翁业沉下脸来道:“朕已法外开恩,你还想怎样?” 萧怿见父皇已无宽刑之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把吕雯梅拖出去受刑,他耳听得殿外板子声重重落在她身上,自是心痛不已,恨不能代她受刑。秦子聃亦是如此。而奇怪的是,竟未听到吕雯梅吭声,也不知她是咬牙忍受,还是已被打昏了。萧怿不时扭头向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怕她会被打死,哀求道:“父皇,求您别让他们再打下去了,不然她只怕会被打死的。 萧翁业声音里仍带怒气:“她是咎由自取,即便打死,也不足为惜。” 秦子聃恳切地道:“求皇上饶恕她,剩下的板子,臣愿代她受。” 萧淑贞道:“她已挨了好几十板子了,父皇就别让他们再打她了。” 萧翁业神色漠然,没有让他们停手不打的意思。只听殿外孟锦云的声音唤道:“贞儿,贞儿。”跑进殿来,萧淑贞站起身叫声:“母后。” 孟锦云一把搂她在怀,哭问:“贞儿,你没事吧?吓死母后了。” 萧淑贞安然一笑,道:“儿臣没事。” 孟锦云见她确无陨伤,方才心安,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轻首问:“皇上为何不处斩那刺客,只杖责她?” 萧翁业手指萧怿、萧淑贞和秦子聃,道:“他们三个求朕别杀她,且贞儿未受伤,朕就命人把她杖责一百,以示惩诫。” 孟锦云觉萧翁业这么做太便宜了刺客,道:“可是皇上” 萧翁业截断她的话:“朕已惩罚了她,你就不要再说了。”侍卫走进来道:“皇上,属下已杖责完毕。”萧翁业略一点头,问:“那刺客没打死吧?” “没有,她还很清醒。” 萧翁业微感惊讶,觉她倒很硬气,道:“把她拖出宫去,告诉她若再敢造次,必定处死。” 萧怿听侍卫说吕雯梅未死,略略安心,想去看看,方欲出殿,孟锦云叫道:“怿儿,你去哪?”萧怿头也不回地答道:“儿臣去看看她。”孟锦云问:“你看她干啥?不许去!”萧怿并不理会,疾步而出。 两个付卫拖着吕雯梅出了宫,把她扔在地上,一个道:“你敢行刺公主,而皇上竟没杀你,可真够幸运的。”另一个道:“皇上说了,如果你再敢造次,必定处死,皇上宽宏大量,放你一条生路,快走吧。”说罢,两个侍卫进了宫门。 吕雯梅伤心不已,又挨了打,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萧怿见她趴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也感心酸难受,忍泪俯身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吕雯梅立即止住哭声,抹了把眼泪,挣扎着要起身,萧怿伸手扶她,她却推开他的手,站起来想跑,但她受伤没法跑,刚一迈步,差点摔倒,幸被萧怿及时扶住。 萧怿握住她手腕问:“你要去哪?” 吕雯梅哭嚷:“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想挣月兑萧怿,但她身上有伤,又哭了一阵,体力已弱了不少,如何还能挣得月兑。吕雯梅悲伤地泣道:“他又不要我,我还活着有何意思,倒不如死了痛快!” 萧怿任凭她哭闹,只紧紧拽住她,不让她跑,他听吕雯梅如此说,不觉月兑口而出:“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吕雯梅怔了一怔,毅然决然地道:“我死也不嫁你这无赖!” 萧怿登时心凉半截,还是决绝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寻死。” 秦子聃口中叫着:“吕姑娘。”自后面跑来,吕雯梅一见是他,由爱生恨,气道:“你来干吗?谁叫你给我求情了?你还不如叫我死了算啦!”她说到这,眼泪又涌了上来。 萧怿微微放开她,秦子聃眼圈也红了,辍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我真的不爱你,还请你原谅,他声音略高,你千万不可寻死,否则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呢?” 吕雯梅在秦子聃胸前擂了几拳,哭道:“我恨你,我恨你!” 秦子聃轻拍她背脊,柔声道:“好了,别哭啦,我背你回去吧。” 吕雯梅退开一步,大声道:“我不要跟你回去。”说着又想跑,秦子聃一个箭步上前揽住她腰,将她抱起就走,吕雯梅有些气恼:“你抱我干啥?快放我下来,我不跟你回去。”她在他怀抱里闹腾了几下,也就不动了,心里有点甜蜜,但想到他喜欢的是萧淑贞而不是自己,又不免惆怅。 萧怿见秦子聃抱着吕雯梅走了,不免有点醋意,萧怿贞也赶了来,看到此情景,心情和萧怿也差不多,当下姐弟俩随着秦子聃去了秦府。 秦子聃抱着吕雯梅走进一间厢房里,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卧好,见她衣上有斑斑血迹,知她挨了一顿板子,定然伤得不轻,便伸手轻轻将她下衣褪下,见臂部青紫,有数处已破绽出血,忙叫人将上好伤药拿来,为她上药。吕雯梅本就觉臂部痛得厉害。秦子聃在她伤处敷药时,更感疼痛难忍,禁不住“哎唷”一声,秦子聃知她疼得很,更放轻了手,小心给她涂抹药膏。秦子聃给她上完药,问道:“很痛么?”吕雯梅羞怯地轻轻“嗯”了一声,秦子聃叹口气,怕弄痛她,不便给她穿衣,就拿一床被子给她盖了,说道:“你先好好歇着,待会我再来看你。” 吕雯梅握住他的手,有气无力地道:“秦大哥,你别走。” 秦子聃轻轻挣开她的手,低柔道:“我一会就来。”他走出屋子,见萧怿和萧淑贞站在不远处,道声:“太子、公主。” 萧怿因秦子聃正给吕雯梅上药,不便进去,此时见他出来,忙问:“吕姑娘伤势如何?” 秦子聃沉吟道:“伤虽重些,好在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之伤,我已给她上了药,想来无大碍。”萧怿听了,心下稍安。 忽听萧淑贞道:“看得出她是很喜欢你的,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萧怿和秦子聃都惊愕不已。秦子聃急辩:“不,公主,我是喜欢你的,对于吕姑娘,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而刚才的事,你别误会。” 萧淑贞听他说得十分诚恳,也就信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萧怿暗忖:好在姐姐信了秦将军的话,否则秦将军要了吕姑娘,我怎么办呢?现下吕姑娘受了伤,我该留下照顾她才是,或可使她转移情感,喜欢上我,说道:“姐姐,请你转告父皇、母后,就说我暂时不回宫了,要照顾吕姑娘几天。” 萧淑贞感到惊讶,即而明白了萧怿的用意,道:“好吧,我这就回宫跟父皇、母后去说,不过你要注意身体,不可太劳累。” 萧怿应道:“我会的。”向秦子聃道:“我去看看她。”萧怿进了屋,见吕雯梅卧在榻上,低地啜泣,萧怿心疼地问:“吕姑娘,你可感觉好点?” 吕雯梅身子稍一动,便疼得忍不住叫声:“哎唷”,忍气说道:“你你给我出去!” 萧怿道:“可是我想照”“顾你”二字还未出口,吕雯梅厉声打断:“你没听见吗?我叫你出去,哎唷”萧怿怕她再动怒牵动伤处,只好道:“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他出了屋,秦子聃叫声,“太子殿下。”但萧怿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想着难道就这么走了?不行,我还是要留下来,就不信她对我的态度无所改变,道:“秦将军,我想留在这儿,你不会介意吧?” 秦子聃听萧怿适才说要留下来,想他可能有些喜欢吕雯梅,只是吕雯梅并不想让萧怿照顾她,而萧怿竟然还想留下,看来他是真的挺喜欢她的。欠身道:“殿下要留下来,臣怎会介意,臣先给殿下安排一间房休息,至于吕姑娘嘛,臣会照看好她的。” 萧怿思量:现下吕姑娘不想见我,那也只能先让秦将军照料她了。道:“那就有劳秦将军了。”于是秦子聃让人给萧怿安排了房间,然后入屋照料吕雯梅不提。 掌灯时分,秦子聃来到萧怿所在房中,见他正来回踱着步子,知他是等得有些心急了,道:“殿下,臣喂吕姑娘喝了几口汤,现已睡着了。” 萧怿想她是没事了,方才放心,庆幸道:“好在父皇没有处斩吕姑娘,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秦子聃答谢道:“若非是殿下和公主替吕姑娘向皇上求情,不然她的命恐就保不住了。” 萧怿谦笑道:“其实我父皇也是看在将军面上,才饶过吕姑娘的,而我和我姐姐不过是帮吕姑娘说了说情而已。”他稍一犹豫问:“你是把要和我姐姐成婚的事跟吕姑娘说了,她才会行刺我姐姐的?” 秦子聃有些懊悔地道:“昨天臣从宫里出来,行不多远就遇到了吕姑娘,她说是来找臣的,臣带她回来,让她住在了这里,今天她问臣何时可陪她一起回金凌?微臣想皇上可能不久就会把婚期定下,便跟她说,臣也许要和公主成婚后才能与她回金凌,谁知她脸色大变,说臣怎可以娶公主?她闹了一阵,就跑出去了,臣去追她,但已没了她的身影,臣正着急,叫得有人说街心有一姑娘刺杀公主,臣料想可能就是吕姑娘,便紧跑到了街心,果见吕姑娘要杀公主,好在殿下及时拦住了她,要不公主只怕会没命了,若非臣跟她说了那事,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萧怿宽怀道:“此事不能怪将军,将军无需自责,我也知道她喜欢将军,只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现在事已过去,就不用再想着了。” 秦子聃问道:“敢问殿下是喜欢吕姑娘么?” 萧怿苦恼地道:“我是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 秦子聃不想过问萧怿是怎么结识吕雯梅的,见他神情沮丧,又不甘心,决定帮帮他,道:“殿下别烦恼,等吕姑娘的伤好了,微臣会跟她说说。” 萧怿终于露出一点笑意,道:“那就多谢将军了。”他沉默片刻,问:“不知秦将军是怎么和吕家结缘的,能否告知?” 秦子聃神色复杂,无法言喻:“臣的父亲是历县县令,母亲是县令家中的一侍婢,臣则是他们私通后生下的,因臣的母亲不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后来臣和母亲被他抛弃了,母亲只好以给人做针线为生,但过了没几年就贫病变加而之,臣也就孤身一人了。”他叹了一声,道:“臣因母亡,无以为家,只能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一日微臣刚到金凌,就在街上遭到几个恶少欺负,恰好吕姑娘和她的父母打从那里经过,她觉微臣可怜,向她的父母求情,让他们替微臣解围,她的父亲同意了,就赶走了那几个恶少,并收留了微臣,教臣习武、读书,视臣如同已出。在臣十五岁时,恰好赶上征兵,要抗击夷兹国侵犯,臣就报名参军,虽说臣是被前大将军安涣之看中才有了今天,但吕家对臣思重如山,臣是不会忘记的。” 萧怿感叹道:“吕氏一家果对将军恩情非浅,难怪将军有时回吕家时,都会带很多东西。” “这次臣征讨夷兹国回来,就是想回趟金凌,看看吕氏一家,不料吕姑娘会来,让臣感到很惊喜,打算等与公主完婚后,若朝中无事的话,就想回吕家看看。”秦子聃本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他因今天所发生的事,与萧怿相谈投机,且他不过比萧怿大着几岁,说话也就随便些。 萧怿微笑了一下,道:“将军说的是,到时候将军不妨带着我姐姐和吕姑娘一起回去看看,小住几日。” 秦子聃喜道:“臣正有此意,到时” 一侍者走进来道:“将军,吕姑娘醒了。” “知道了。”他向萧怿道:“殿下早点休息,臣今晚会守在吕姑娘身边,好好照顾她的。” “那就辛苦将军了。” 这**,萧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待到东方发白,即起身出了门,来到吕雯梅房中,见秦子聃正守在吕雯梅榻前,问:“吕姑娘可好点了?” 秦子聃缓缓转过头来,郁闷答道:“她发烧了。” 萧怿大惊,急步上前,见吕雯梅双目紧闭,面红气弱,伸手模她额头,只觉烫得厉害,急忙缩手,慌问:“她怎么烧得这样厉害?可请郎中了没?” 秦子聃郁然道:“她昨晚还好好的,可我半夜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她发了烧,就赶紧派人去找郎中,想来郎中一会就会来的。”他垂首道:“唉,我怎么睡着了,真是没用。” 萧怿见他面色憔悴,双目浮肿,知他很疲劳,轻声道:“秦将军别这么说,你累了**了,快回房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秦子聃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累。”萧怿不再多说,也守在榻边,只盼着郎中能早点来。 不久,一侍者带着一个郎中走了进来,道:“将军,郎中来了。” 萧怿忙道:“你快给她治。” 秦子聃让到一旁道:“你看看她病情如何。” 郎中答声:“是。”放下药箱,走到榻前,伸手先模了模吕雯梅的额头,又把了回脉,微微蹙眉不语。 萧怿急问:“她怎样,该如何疗治?” 郎中沉吟道:“这位姑娘得的是心病,她可能是因某件事想不开,动了肝火,心中郁结才发烧生病,小人只能给她开些退烧的药服用,但想让她的病完全好了,却是不能,除非她能自己解开心结,病方可全愈。” 萧怿心中一沉,问道:“这么说,只有她自己解开心结,她的病才能好?” 郎中应道:“是这样。” 秦子聃忧郁地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郎中摇摇头。 秦子聃只得道:“那你去开方子吧。” 萧怿和秦子聃都没料到吕雯梅竟会因想不开这件事,而发烧生病,既心疼又担忧。萧怿愁道:“她竟生了这种病,该如何是好?” 秦子聃宽怀道:“等她退了烧,醒过来了,好好开解开解她,或可使她想开,病自然就会好。” 萧怿无奈道:“但愿如此吧。”他心念忽动,“不如再给她换个郎中瞧瞧。” 秦子聃略加思忖,道:“还是等她喝了药,再请郎中比较好。” 萧怿觉他说得对,也就同意了。 待郎中把药方开好,秦子聃叫人到药铺抓药,之后将药煎好,萧怿道:“将军先歇会,我来喂她。”秦子聃应了,坐到几前休息,萧怿正喂吕雯梅喝药,萧淑贞忽然进来问道:“她可好些没?” 秦子聃立马起身道:“公主,你来了。” 萧怿停下手,转头叫声:“姐姐。” 萧淑贞走至榻前,见吕雯梅额头上搭着块毛巾,面容憔悴,既不睁眼,亦不言语,知是病了,问:“她是生病了?” 萧怿怕说实话姐姐心里会不好受,就谎称:“郎中说她是伤处发炎所引起的,喝几副药就会退烧的。” 萧淑贞见药碗中的热气已少,说道:“你快喂她喝吧。”待萧怿喂吕雯梅喝完药后,方道:“昨日我回了宫,把你的话转告给父皇、母后,他们已同意,只嘱你不要太累就行,今天我来,一是告你这事,二就是来看她的,哪知她会生病,只盼她的病能快点好。” 萧怿喜慰:“多谢姐姐关心。” 萧淑贞稍立片刻,即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萧怿应道:“知道了姐姐。” 萧淑贞见秦子聃面色不好,知他是刚征战归来,又照料吕雯梅,不免劳累,有些心疼他,道:“你要保重身体。”秦子聃应了。 在萧淑贞走后不久,秦子聃又为吕雯梅重找了个郎中诊治,但他说的病情跟前一个郎中说的是一样的,也只能盼着她能早点苏醒,而吕雯梅一直昏昏沉沉,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直到数日后才清醒过来。 萧怿和秦子聃见她终于清醒了,都喜不自胜,萧怿欢欣道:“吕姑娘你终于好转了。” 秦子聃欣慰道:“你好了,我们也就安心了。你知道么,自你生病那日起,太子殿下就日夜守着你,未离开过半步。” 萧淑贞亦微笑:“你清醒了就好。” 吕雯梅看看萧怿,又看看秦子聃,最后盯住了萧淑贞,突然坐起身,手指着她,语中仍带怒意,“你”终因起得猛了,感到头晕脑胀,支持不住,倒在榻上。 萧怿惊道:“吕姑娘,坐到榻边查看她病情。 秦子聃一惊,说道:“吕姑娘,你别再生公主的气了,看开些好么?” 吕雯梅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萧怿把被子给她盖好,道:“你好好休息。”与秦子聃和萧淑贞出了屋。 萧淑贞怅然道:“她还是恨我。” 秦子聃轻抚着她手,宽慰道:“公主别烦恼,她会想开的。” 萧怿也不知吕雯梅能否想得开,只能寄希望于秦子聃,道:“麻烦秦将军照看好她。” 秦子聃应道:“臣会尽心尽力的。” 萧淑贞道:“弟弟,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她。” 萧怿想有秦子聃在,吕姑娘不会有事,就答应了。 萧淑贞见秦子聃要送他们,道:“你不用送了,去看她吧。” 萧怿与萧淑贞各怀心事出了秦府,登车回宫。他们来到章德殿,见父皇和母后坐在席子上聊天,向他们行了礼。 萧翁业淡淡地道:“回来了。” 孟锦云起身急急走到萧怿面前,见他面色暗淡,眼有血丝,知他是累了,既心疼又不解:“你怎么才回来,为何非要照顾那个”想说:“野丫头,”终觉不妥当,改口道:“那个姑娘?” 萧怿无精打采地道:“母后您别问了,儿臣想回去休息一会。” 孟锦云见他精神不振,说道:“那你去吧。” 萧翁业忽道:“那姑娘病可好点了?” 萧怿见父皇肯关心吕雯梅,有点高兴地道:“已好些了。”见父皇摆了摆手,就告退出殿。他回到东宫殿内,斐烟喜道:“殿下总算回来啦,奴婢很想你,”她斟了一盏茶不解道:“奴婢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去照顾那个胆敢行刺公主的女刺客?” 秋枫神色不豫:“斐烟你快别问了,殿下要烦你的。”斐烟也觉这个时候不该问问题,当即住口,秋枫温声道:“想殿下也累了,早点歇息,奴婢告退。” 异梦 翌日一早,萧怿想着吕雯梅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应该给她做碗鸡汤喝,他刚出殿门,就见秋枫过来问:“殿下去哪呀?”萧怿道:“我去御膳房。”说着离去。他到御膳房时,见厨子们正张罗着膳食,杂役们帮着递这递那,就向一杂役道:“你去鸡舍捉只活鸡,洗干净了给我。”那杂役虽疑惑,却不敢相询,答应一声,径自去了。 过了不多时,那杂役捉了只活鸡回来,剖月复洗净后递给萧怿,萧怿又叫他添了半锅水,开始整鸡汤,厨子们奇怪,纷纷相询,萧怿道:“我要**汤。”一厨子问:“不知殿下这是要给谁做?”萧怿神秘一笑,道:“保密。”另一厨子道:“殿下要**汤,告诉卑职一声便是,何劳殿下亲自动手?”欲替萧怿做,萧怿拦住他道:“我就是想亲自做,无需你帮忙,你还是忙你的事吧。” 萧怿做好鸡汤,拿汤勺舀了一勺尝了尝,觉得口感还行,就舀了几勺,盛进一加盖青花瓷碗中,然后放入一食桶中拎着离了御膳房,向室外走去,半路上遇到梳着瑶台髻,上着靛紫团花双绕曲裙,下着米黄暗纹曳地长裙的萧淑贞,她笑:“真是巧了,我正想去东宫找你,不想却在此遇到你。”萧怿亦笑道:“我正要去秦府看望吕姑娘,却巧遇姐姐,正好咱俩一起去。” 萧淑贞看到了萧怿手中拎着的食桶,问:“你那桶里装的什么好吃的?可是给吕姑娘的?” 萧怿微笑道:“是鸡汤,我想吕姑娘病刚好点,就做了碗鸡汤给她补补身子。” 萧淑贞轻笑一声,道:“你倒挺会讨好人家姑娘嘛!” 当下姐弟俩出宫去了秦府,还未及走到吕雯梅所在的屋子,就听见里面有数人在说话,想是来了别人。他们走进屋里,看到吕雯梅坐在榻上,除秦子聃外,另有一对衣饰朴素的中年夫妇,和一个头梳双髻的小丫鬟。萧怿在金凌梅园时,见过那个小丫环,知道她是吕雯梅的侍婢,而那对中年夫妇想来应该就是吕雯梅的父母了。 秦子聃向他们行礼,口呼:“太子、公主。” 那对夫妇和那丫环惠儿,才知萧怿和萧淑贞的身份,忙忙行礼,吕雯梅亦行礼,那中年男子懹恐道:“小民不知是太子和公主来了,有失礼数,还请恕罪。” 萧怿温言道:“伯伯勿慌,我们不怪你们。” 萧淑贞声音柔和:“不知者不怪,既都行过礼了,也就是了。” 那中年男子,心头一松,道:“太子和公主人真好。”那中年妇人也点头称是。 吕雯梅突然向萧淑贞下拜:“民女前几日在街上行刺公主,实在不该,今向公主道歉,还望公主原谅。” 萧淑贞见她悔过,心下喜慰,忙伸手扶起她和笑道:“你想开了,又向我认错,我如不原谅你,倒要显得我为人刻薄了。”吕雯梅道谢。 那中年男子道:“公主肯原谅你,那真是太好了。前不久我们过来时,听说你竟敢行刺公主,闯下大祸,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好在有太子和公主,还有秦将军向皇上求情,否则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没了,还不快谢过太子和公主!” 吕雯梅正欲拜谢,被萧淑贞扶住了,“吕姑娘不用谢了。” 萧怿向吕永夫妇道:“吕姑娘并未伤到我姐姐,为她说情也是应该的,无需相谢。不知伯伯、伯母尊姓大名?” 那对中年夫妇对视一眼,不知萧怿为何要用“伯伯”、“伯母”这样的尊称,那中年男子说道:“小民姓吕名永。”指着那中年妇人道:“这是家妻,名耿华。” 萧怿点点头道:“那我叫你们吕伯伯、吕伯母如何?” 吕永和耿华面显惊愕之色,吕永歉辞道:“不敢当,折杀小民了。” 耿华有点不安道:“奴家不敢受太子殿下如此称呼。” 萧怿不好再坚持道:“那我还是称你们伯伯、伯母吧。” 吕永和耿华不便再推辞,就应了两声,算是同意了。 萧怿忽想到手里还拎着鸡汤呢,忙放在几上,打开盖子,把那只加盖的瓷碗拿出来,掀开盖子,立时一股热气冒了出来,暗自庆幸,幸好还未凉。 惠儿见是鸡汤,赞声:“好香!”屋里的人也都闻到了鸡汤的香味,除萧淑贞外,别人也猜到应是给吕雯梅喝的。 萧怿将鸡汤碗推到吕雯梅面前:“吕姑娘,这鸡汤是我给你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此言一出,除萧淑贞外,其他人俱感惊奇,没想到萧怿身为太子,居然还会做饭,实令人难以置信。 吕雯梅大奇,问道:“你会做饭?”萧怿含笑领首,吕雯梅还有些不信,但萧怿肯给她送鸡汤来,还是挺感谢他的。 萧淑贞见他们面前有不信之色,笑着解释道:“我弟弟学做饭,也是出于兴趣,曾偷偷跟着御膳房的厨子学了几手,这事只我知道,我父皇、母后直到现在还不知情呢。” 秦子聃明了,赞道:“太子殿下会做饭,臣好生佩服。”其他人均称是。 萧怿见吕雯梅迟迟不动勺子,急道:“吕姑娘,快乘热喝吧,莫要凉了。” 吕永催促道:“你看太子殿下对你多好,快喝吧,别拂了人家一片好意。” 吕雯梅方喝了几勺鸡汤,萧怿问:“好喝否?”见吕雯梅唇边带笑,眼神也温柔了许多,心下甚喜,道:“好喝就多喝点。” 吕永和耿华见萧怿对女儿很好,可能是喜欢她,也难怪萧怿为何要称呼他们“伯伯”、“伯母”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吕永满面笑容道:“前段时间太子殿下去了趟金凌,因堤坝之事,惩处了贪官赵郡守,替金凌的百姓出了口恶气,大伙都交口称赞。今日得见,果是不同寻常。” 萧怿听了喜欢,谦虚道:“那也是凑巧而已,若非赵显建的堤坎不结实,我也不会知道他能贪那么多脏银。” 萧淑贞惊喜道:“原来弟弟还干过这么一件事呀!” 萧怿谦谦笑道:“那事不算什么,你们也不用夸我了,不知伯伯、伯母怎么来了?” 吕永答道:“梅儿一个人悄悄离家出走,后来我们虽收到了她的平安信,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就过来了,恰好秦将军也征战回来了,真是难得啊!” 萧怿道:“吕姑娘来了,你们也来了,那秦将军也不用去金凌了,真是巧合。” 秦子聃笑笑道:“本来我是想让伯伯、伯母搬到这儿住的,但由于金凌离都城较远,且伯母身体不太好,就一直未来,今日伯伯、伯母来了,那就安心住在这里,不必回去了。” 萧淑贞落落大方:“我和秦将军就快成婚了,那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了。” 吕永惊喜不已:“真的?那可太好了,秦将军好福气啊,要娶公主为妻了,不简单,不简单。” 耿华满面笑容:“那秦将军岂不是要做驸马了?贺喜!贺喜! 秦子聃忽然向他们下跪,惊得吕永和秋华扶之不及,吕永慌问:“将军这是何意?快起来。”耿华也道:“将军有话直说无妨,何必要向我们下跪呀?”其他人也都大驻,不知秦子聃此举何意,只听他道:“子聃少时失去父母,无依无靠,幸遇伯伯、伯母收留,又待我视同已出,我心怀感恩,只是一直无以为报,今日伯伯、伯母来了,我很高兴。如果伯伯、伯母不嫌,就认子聃为义子吧。” 大家才知秦子聃下跪之意,萧怿明白秦子聃的用意,他是想着如果吕永和耿华同意认他为义子,那他就是吕雯梅的义兄了,自也就彻底断了吕雯梅的念头,很是感激。 吕永惊讶道:“这怎么能行呢,你是大将军,不久,又要做驸马了,我们哪能认你为义子?” 耿华婉拒道:“我们只是寻常百姓,而将军身份显赫,虽说我们对将军有恩,但将军曾数次带着很多东西到金凌看望我们,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敢高攀将军呢?” 秦子聃眼露恳求之色:“子聃口中称你们是伯伯、伯母,可心里早已把你们当做父母了,我能有今天,也是你们给的,怎又会嫌你们身份不如我?我真的很想认你们为义父义母,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孝敬你们,尽一个做儿子的本份,弥补我失去生身父母的痛苦。”他停一停,“如果你们不愿认我,那我就长跪不起了。” 大家听他这番话说的十分真诚,都很感动。萧淑贞道:“秦将军少遭不幸,失去了父母,而你们待他视同已出,他自然心存感激,如果你们不认他为义子的话,倒要伤他的心了。” 萧怿劝说:“秦将军命苦,早早就失去了父母,他想认你们,也是希望能再有自己的父母,你们就认了他吧。” 吕雯梅忽道:“爹、娘,你们就认秦大哥为义子吧,梅儿也想有一位兄长呢!” 萧怿心下大乐,知吕雯梅已把秦子聃当兄长看待了,萧淑贞自也十分高兴。 耿华喜极而泣,以帕拭泪道:“老爷,咱们没儿子,正好秦将军想做咱们的儿子,那咱们就认了他吧。” 吕永欢喜:“将军肯认我们为父母,那再好不过了,还是求之不错啊!” 秦子聃见他们同意了,大喜:“请受孩儿一拜。”叩下头去,吕永欲扶他,但秦子聃直到叩了三个头,方肯起身,叫道:“义父、义母。” 耿华慈笑道:“你别叫我们义父、义母了,就直接叫爹、娘好啦!” 吕永蔼声道:“你以后就叫我们爹、娘吧。” 秦子聃更喜,改口道:“爹、娘。” 吕永模了模颏下三绺精心修剪的胡须,和耿华微笑点头。吕永道:“那我们叫你聃儿吧。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吕永的儿子了,只是你还是姓秦,不必随吕姓。”秦子聃含笑答应,吕永又道:“梅儿快来拜见兄长。” 吕雯梅以手加额行礼:“梅儿见过哥哥。”秦子聃笑着受了。 萧淑贞嫣然一笑道:“秦将军已认你们为父母,那你们就算是我的公婆了,我这个准儿媳怎能不拜见自己的公婆呢?”向他们见礼:“儿媳淑贞在这儿有礼了。” 吕永和耿华忙道:“公主快别这样,我们受不起啊!” 萧淑贞则道:“我都快做你们的儿媳了,向你们致敬也是应该的嘛!” 萧怿喜道:“今日秦将军认伯伯、伯母为父母,吕姑娘也有了位兄长,真是件大喜事啊!”大家均言是。 吕雯梅忧心道:“那日我在宫里,言语冒犯了皇上,想去给皇上请罪。” 吕永和耿华大惊,吕永忧怨道:“什么,你还冒犯了皇上?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天高地厚那,连皇上都敢惹?” 耿华慌道:“那你快去给皇上认错道歉,免皇上又要怪罪你。” 萧淑贞平和地道:“那天她确实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不过我父皇现在已不大生气了。” 萧怿思忖:“如果吕姑娘向父皇道歉,父皇一定会高兴,那时我就可乘机向父皇进宫言,或许父皇会答应我娶吕姑娘的。”说道:“吕姑娘你向我父皇道个歉,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吕雯梅应道:“我这就去。” 萧怿提议道:“那大家一起如何?好让我父皇见见秦将军刚认的父母。” 耿华有点畏惧道:“进宫呀,我看还是算了吧。” 吕永却道:“夫人怕什么,能进宫见皇上是好事呀,别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惠儿问:“我也要去么?” 萧怿稍一思忖,道:“你虽是侍女,但去了也无妨,就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惠儿喜道:“太好了!”扶着耿华一道,出了秦府。 一路上大家自是有说有笑,很是高兴,萧怿见吕雯梅仍面带病容,气色较之先前却好了许多,自感欣慰,又见吕雯梅偶尔看向自己时,眼中隐隐含得有情,想必她是喜欢自己了,心下欢喜。 大家来到宫门口,看守宫门的侍卫虽未见过吕永夫妇,但见他们是由萧怿等人领着,也就没多问,放他们进宫了。 吕永夫妇及惠儿初次入宫,看到皇宫巍峨壮观,处处飞檐斗拱,碧瓦红墙,心情大畅,惠儿东看西看,开心地道:“皇宫好大,好漂亮啊!” 吕永感言主:“能进宫看看,真是三生有幸呀!” 耿华惊喜地道:“来皇宫这么好,就是做梦也梦不到哪!” 吕永呵呵一笑:“我就说让你来,你偏不想来,这下你不后悔了吧?” 萧怿和萧淑贞领着他们来到章德殿前,萧怿想不便让他们直接进去,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会,我去禀告父皇。”与萧淑贞一起进了殿,向坐于案后的萧翁业行了礼。萧怿道:“奏将军刚认的父母和妹妹来了,想求见父皇。”见他一时未明白,补充道:“秦将军以前的恩人。” 萧翁业凝思片刻,问:“秦将军是否也来了?” 萧怿道:“来了,都候在殿外。” 萧淑贞低首道:“儿臣未经父皇允许擅自把他们带进了宫,还请父皇恕罪。” 萧翁业模了模胡子,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萧怿欣然应道:“诺。”与萧淑贞出去。 萧怿道:“我父皇让你们入殿。” 吕永十分高兴:“皇上肯见我们,那太好了。”他看看惠儿,问:“她不便进去吧?” 萧淑贞也觉让她进去不妥,就叫来一宫女,叫她给惠儿安排休息地方。 大家进了殿,吕永不敢抬头视帝,拜去:“小民吕永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耿华、吕雯梅、秦子聃也随吕永行了礼。 萧翁业打量了他们片时,道了“起身。” 吕永等都称谢起身,唯独吕雯梅跪地不起,问道:“你为何不起来?” 吕雯梅低首含胸,答道:“民女有罪,不敢起身。” 萧翁业明知故问:“你有何罪?” 吕雯梅懊悔:“前几日民女当街行刺公主,本已犯了死罪,却还言语冒犯皇上,而皇上宽厚,免了民女死罪,民女很感激,今向皇上谢罪。” 萧翁业想这丫头挨了一顿板子倒是变好了,温言道:“你知错肯改就好,朕恕你无罪,起来吧。” 吕雯梅眼含热泪,再次叩首:“民女多谢皇上。”方才敢起身。 萧翁业道声:“都赐坐吧。” 吕永惶恐:“小民能见皇上一面,已经很荣幸了,哪还敢坐下说话?” 耿华敬道:“皇上能饶恕小女,奴家就已万分感激了,怎还敢坐下呀。” 萧翁业容色和善:“朕听太子说,秦将军已认你们为父母,而朕的公主也快嫁给秦将军了,那时我们可就算是一家人了。”他语调中带了几分警戒:“朕让你们坐,也不算违背礼法。” 吕永等人这才称谢就坐。萧翁业问道:“你们可是从金凌来?何时到的?” 吕永恭谨道:“小民是从金凌来的,今早刚到。” “你们从金凌来到都城,车马劳顿,倒也辛苦。”他含了几分笑意,“你们好容易来一回,就留下来与秦将军好好聚聚。” 吕永带笑,连声答应,他向吕雯梅看了一眼,叹口怨气:“小女被小民的家妻惯坏了,使她从小刁蛮任性,这次她不告而别来到俞安,不仅行刺公主,还触犯了皇威,实是小民平时管教不严所致,而皇上宽宏大量,绕恕了小女,小民心里既感激又惭愧,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教,不让她再惹是非。” 萧翁业唇边含了一丝嘲讽的笑:“管教自该管教,只是方法得理了,才会有效果。” 吕永面上无光,讪讪地道:“皇上所言极是,小民定会管教好她。” 吕雯梅懊悔地道:“爹娘,女儿再不惹你们生气了。” 萧翁业捊须微笑:“这就是了,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萧怿见父皇高兴,知道机会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跪下道:“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做主。” 萧翁业微眯着眼睛,漠然问:“何事?” 萧怿声音低,却坚定:“儿臣想让吕姑娘做太子妃,请父皇恩准。” 大家闻言皆惊。萧淑贞和秦子聃知萧怿喜欢吕雯梅,但猜想顶多纳她当个妾,不料萧怿竟想让吕雯梅取代孟琪当太子妃。 萧翁业大感意外,沉声问道:“你真想要她当太子妃?” 萧怿知道此事成与不成,全凭父皇一句话。强压住内心的兴奋不安,“是的,儿臣很喜欢吕姑娘,求父皇承全。”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渴求地看着萧翁业。 萧翁业陷入深思:“我虽有心让琪儿当太子妃,但怿儿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姓吕的丫头,现下她又成了秦子聃的妹妹,就是亲属关系了。如果我答应让他妹妹当太子妃,他一定会很高兴,就更能尽心尽力效忠朝廷了。只是”他瞟了吕雯梅一眼,“只是这丫头不懂礼数,蛮横无德性,如何当得了太子妃?可秦子聃是朝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将才。是我所能倚重的人,而相国孟元昭虽也是朝中重臣,但才干并不是十分出色,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有才干的人替代,而像秦子聃这样的人,却是难觅,至于这丫头也只能慢慢**了,或可使她有点太子妃的样子,琪儿嘛唉,罢了。他抬眸问道:“秦将军的父母可同意了?” 萧怿愉瞧父皇神色,见他踌躇不决,良久无语,暗自焦虑,还道他是不同意的,待听父皇如此问,知他是同意了,心下暗喜,但不知吕雯梅的父母是否同意:“儿臣还没问。”向吕永和耿华看去,希望他们同意。 吕永和耿华见太子竟会恳求皇上,要让他们的女儿当太子妃,而皇上似乎已有答见的意思,大喜过望,急忙跪下,吕永喜出望外,“小民自无异议,本以为小女这副德性是无人愿要的,不想太子殿下会喜欢她,还要让她当太子妃,小民十分高兴,自然乐意,乐意。”耿华十分欢喜:“奴家也无异言。” 萧翁业面色平淡无笑意,问吕雯梅:“你是否愿意嫁给太子为妻?” 萧怿暗暗向吕雯梅眨眨眼睛,吕雯梅觉事出突然,踌躇道:“民女还未想好,先告退了。”快步离殿。 萧怿见她竟会不同意,急忙起身叫声:“吕姑娘。”追了出去,只余其他人在殿里惊愕唏嘘。萧怿在殿外追上了吕雯梅,拦住她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在宫里才不肯答应?” 吕雯梅垂眸低语:“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抬起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嫁给你。”话未完,又跑开了。 萧怿急急从后追上:“你别走,那日我们在逍遥谷的时候,你夜里在睡梦中还说喜欢我的。”话一出口,登感后悔,只怕吕雯梅要生气。 果然,吕雯梅停步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在睡梦中说那种话?”生气地离去。 萧怿紧随她出了宫,歉然道:“雯梅你别生气,就当我刚才是胡说八道好了。” 吕雯梅一愕,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萧怿怕吕雯梅就此生气不理他,一时心急才叫了她一声雯梅,见她似乎喜欢这个称呼,就道:“雯梅啊!”见吕雯梅唇边露出笑意,知她喜欢,就拭着牵住了她的手,吕雯梅轻轻一挣没挣月兑,也就任由他牵着了。萧怿欢喜。与她在街上逛了一会,忍不住问:“你怎么这样快就想开了?” 吕雯梅顽皮一笑:“不告诉你。” 萧怿见她神神秘秘的,越想知道原因,怕她不肯说,就激她:"你都快嫁给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吕雯梅一甩手,嗔道:"却又是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 萧怿一脸洞悉:"你口中不承认,可心里定是答应了.” 吕雯梅被他说中心事,倒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半晌方悄声道:"这是个秘密,不能被别人听到.咱们还是到城外去,我再告诉你.” 萧怿觉着应该是个很有趣的秘密,极想快点知道,急不可耐地道:"好.那我们快去.”就想拉着吕雯梅快点跑出城.哪知她没跑几步就停下道:"我身上的伤还未好,不能快跑的.” 萧怿才记起来,忙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忘了.”拉着她慢慢走出城,来到树林里.萧怿见林中十分寂静,说道:"这里好宁静,连鸟都没见到一只,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吕雯梅笑了声:"瞧吧你急的,倒像只大猴子.”她目光一转,道:"我这次因挨打而生病,在昏睡中做了一个梦,你猜猜看?” 萧怿愕然:”你不说,我怎么猜得出?” 吕雯梅下颚一扬,颇有傲色:"好吧,我告诉你.” 原来吕雯梅在昏睡中,恍恍惚惚间梦到她去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不过那里仙花馥郁,异草芬芳,青松绿柏,溪水潺潺,有如仙境.吕雯梅又喜欢又奇怪,不知此为何处,也不知自己怎会来到这里.正忖度赏玩间,忽闻身后有人叫她名字,吕雯梅一惊,回头看去,原是个白发白须的老爷爷,身上颇有几分仙气.便问:"你是谁呀?是神仙吗?” 那老仙捋捋长须:”我是来点化你的.” 吕雯梅诧异:”点化我?” 老仙敛容道:"我问你,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吕雯梅黯然答道:”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老仙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你既然这么认为,那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他走到吕雯梅跟前道:"你把眼睛闭上,不要睁开.”她不知是何意,还是把眼睛闭上了.只觉老仙抓住了自己手臂,紧接着就觉身子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已离了地面,唯闻耳边呼呼风响.她很好奇,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又不敢.片时,只觉双脚落地,老仙松开她手臂道:"到;拉.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吕雯梅睁眼一看,地上皆是白雪皑皑,银光耀眼.唯独不远出有一只白色的大蝴蝶绕着一株红梅飞舞来去.隐隐觉得地方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是哪里.正要开口询问,老仙指着那株红梅道:”那株红梅就是你的前世.”又指着那只白色蝴蝶道:"那是雪蝶,是太子萧怿的前世.你和……” 吕雯梅万分惊讶:”这不可能吧?” 老仙解释道:"你是梅开之时所生,名中有一梅字,又天性喜梅花,尤爱红梅.而太子萧怿亦在梅开之时所生,名中虽未有‘蝴蝶‘二字,但’萧’与潇’同音,’怿‘为喜悦、高兴之意,且也爱红梅,喜着白衣,与雪蝶相关联,怎会不可能?” 吕雯梅有片刻的犹豫,道:“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仙眼望红梅和雪蝶道:"你和他是有缘分的,是前世注定的.”他叹息道:"萧怿虽爱慕你,可你却从未在意过他.” 吕雯梅想了想问:"就算我和他有缘分,那为何我又会喜欢秦大哥?” “秦子聃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已,是有缘无分的,你又何必再做无谓的坚持?” 吕雯梅分辩道:"秦大哥对我很好,我是真心喜欢他的.而萧怿**放dàng,我对他并无好感,如何会跟他结缘?” “之所以萧怿会这样,就因为他前世是只蝴蝶.蝶就喜欢在花间飞舞,以至萧怿会沾花惹草,四出留情.但他的确很喜欢你,毕竟雪蝶不同于别的蝴蝶,早春时节才会到外面来,自对开放在这个时候的梅花,尤其是红梅花最为喜爱.”他眼中含着几分期许,”你该醒悟了,别辜负了萧怿对你的一片真心.”然后他施一仙法,将吕雯梅送回原处,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我要讲的话已讲完,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世间最珍贵的到底是什么.”说完,长袖一挥,消失不见了.吕雯梅则醒了过来. 吕雯梅说道:"我醒来后,本有些不信那个梦,但细细想那个白胡子老神仙跟我说过的话,又不由得我不信.” 萧怿恍然:"难怪我初次见到你时,会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原来是我们前世有缘分呀!”他问:”你可悟到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吕雯梅粉面生晕,极轻声道:"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萧怿拊掌而笑:"对对,你说的很对.” 吕雯梅正色道:"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真的想娶我,那你现在就对上苍发誓,不许再去找别的姑娘,只许对我一个人好.” 萧怿失笑:"我终于明白为何上天要让我喜欢你,原来是要你管着我不许再寻花问柳了.”他强忍住笑起誓:"我萧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对吕雯梅一个人好,绝不再去找别的姑娘,若违此誓……”他偷瞧了她一眼:"若违此誓,来生就还叫我做蝴蝶去.”语未毕,身已在丈余外. 吕雯梅怨恼交加,向萧怿追去:“萧怿你这无赖,居然敢耍我!”与他打闹在一起……空荡荡的林子里,倒因他们添了几分生趣。 吕雯梅跟萧怿打闹了一会,因伤出还未完全愈合,感到有些痛,又有些疲劳,就背靠一棵大树休息。萧怿不知为何每次一见到吕雯梅,就想说几句逗笑的话惹她生气。明知自己那样发誓,会伤了吕雯梅的心,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大感懊悔:“刚才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而吕雯梅只是背转了身,含嗔不语.萧怿庄重道:”我萧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对吕雯梅一个人好,绝不再去找别的姑娘.若违此誓,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吕雯梅慌得忙掩他口:”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信你就是了.”她低头弄着衣角,娇羞怯怯:”我可不想失去你,否则我怎么办?是让我给你守一辈子的活寡,还是为你殉情啊?” 萧怿听她这话说得至真至诚,又是感动,又是高兴,拉住她手道:”那我们说好了,谁都不许先谁而去.” 吕雯梅反握住他的手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虽笑着说,却无比郑重.萧怿听后,心中大乐.见吕雯梅犹带病容,却难掩她甜美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在她面颊上吻了一吻.吕雯梅带着幸福的甜笑,软软依偎在他胸前,轻呼:”太子殿下……” 萧怿欢喜不已,伸右臂搂住她纤腰,柔声道:”别在这里叫我太子,换个称呼好吗?” 吕雯梅思索片刻,抬起头道:”那我叫你怿哥可好?” 萧怿自是喜欢:”好呀!以后只要我们不在宫里,你就这么称呼我.” 吕雯梅笑着点点头.隔了一会,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做饭的.那天我从逍遥谷回到客栈后,就向梁大嫂请教厨艺,但还没有学好.”语调中透着几许不甘. 萧怿宽怀道:”那是你学得时间短,自然还做不好饭.” 吕雯梅扯扯他衣袖,请求道:”你教我好不好?” 萧怿疑惑地问:”你都快当太子妃了,还学做饭干啥?” 吕雯梅嘴一撅,撒起娇来:”人家就要学嘛!” 萧怿本觉不妥,但一见吕雯梅娇美惹人怜爱的模样,竟不忍拒绝,笑应道:”好吧.我教你就是.” 吕雯梅突感不妥,道:”不行,你是太子,怎能教我做饭,还是算了.”声音里满是无奈. 萧怿不想叫她失望,但又不便教她,好生矛盾.忖度片刻,问道:”我让御膳房的厨子教你可以吗?” 吕雯梅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她的笑意凝在唇角:"那我们一言为定,等回了宫,你一定要让他们教我.”萧怿含笑答应.吕雯梅目视远处,叹道:"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万没料到有一天会放弃秦大哥而选择你,” 萧怿慨然道:"我本以为此生会与你无缘相守,未曾想还可以得到你,如果你真的和秦将军在一起了,我定会遗憾终生.” 吕雯梅想着道:"如果我没做那个梦的话,我们定好不了这么快.” 萧怿点头称是.他抱歉地道:"我知道你喜欢自由的生活,但我是太子,注定不能陪你过清闲自在的日子,只能委屈你住在宫里了.” 吕雯梅浅淡一笑,道:"没关系,我会适应的.”萧怿心情顿畅,拉住了她的手,温情地道:”我会好好对你的.”吕雯梅甜甜地笑了.她忽道:”我想去逍遥谷看看伯历师父和崔姑娘.” 萧怿忧道:"你的病刚好点,就已走了这么远的路,若再去逍遥谷,我担心你会太累.还是等你病好了以后再去.” 吕雯梅却感有些疲累,但还是想去看看,强打精神道:"我不累的,我真的很想现在去看看他们.” 萧怿无奈答应.忽想到一个可使吕雯梅不累的办法:”有了!”吕雯梅奇怪地问:”有什么?”萧怿道:”我可以背你去.”吕雯梅一听他要背自己去,踌躇起来:”这不大好吧?” 萧怿做出要背她的姿势:”别犹豫了,快上来.”吕雯梅犹犹豫豫上了他的背,由他背着走了.吕雯梅伏在他宽厚的背上,有一种安全感,也有一种幸福感,同时又有点不安,问:”你背着我不嫌累么?” 萧怿侧首道:"只要是背着你,就是走再远的路也不会累.” 吕雯梅情知他是在哄自己,但听在耳中,甜在心里. 萧怿背着她来到逍遥谷,说道:"到了.你可以下来啦.” 吕雯梅身子一动,似要下,却撒娇道:"在你背上挺舒服的,不想下来了.” 萧怿颇感意外,苦笑道:"我要背你,你不肯,现下我把你背到了逍遥谷,你却不肯下来.那你何时才下来呀?” 吕雯梅搂紧他的脖子,娇声道:"不下来,就不下来.” 萧怿拿她没办法,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背着她.他心念一动,道:"你不下来,难道要我背着你去见伯历师父?” 吕雯梅觉那样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从他背上下来了. 萧怿轻轻拍拍她的头,道:”你这姑娘还真够刁蛮的.” 吕雯梅得意地笑道:”你现在才知俄刁蛮啊!” 他们携手向前行去.当他们来到一间茅屋时,见崔紫莹独自坐在石桌旁托腮想着心事.萧怿正想过去跟她打招呼,见师父从另一间茅屋里走出来问:"你咋又坐在这儿发呆呢?是不是又在想你师兄萧怿了?”萧怿一怔:难道师妹也喜欢我了?偷眼向吕雯梅瞧去,见她也是一脸惊讶之色.再看崔紫莹时,她已从石杌上站起身,低声道:”没有.” “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伯历乐呵呵地道:"啊呀,萧怿这小子真是桃花命,连我的小徒儿都爱上他了.”他微一沉吟,“不过萧怿是尊贵的太子,长相又甚俊美,难怪你会对他动心呢。” 崔紫莹羞红了脸,低首埋怨道:“师父你别说了,不然徒儿就不理你了。” 伯历笑应道:“我不说就是了。” 吕雯梅小声对萧怿道:“你真是害人非浅。不知现在有多少姑娘为你害相思呢。” “难道你要我把那些姑娘都娶了不成?” 吕雯梅伸手打他一下,嗔道:“谁叫你娶了?” 伯历听到声音,扬声问道:“是谁在那里言语?” 萧怿和吕雯梅知道伯历发现了他们,只好从屋后转了出来。萧怿微笑道:“师父,是我们来了。” 伯历见是萧怿和吕雯梅,心下着慌:他们定把我和莹儿的对话听去了,这可不妙了,问道:“你们两个何时来的?” 萧怿不敢说实话,怕崔紫莹会害羞,索性撒谎道:“我们刚到,就被师父发现了。” 吕雯梅也知不能说实话,随声附和:“是啊,我们刚来。”她“咦”了一声:“崔姑娘怎不见了?”萧怿向四周望望,果不见了崔紫莹的身影,想她是害羞回屋去了。 伯历知他们是在撒谎,但不便说破。尴尬地笑笑道:“不知她今天是怎么了,突然不想见人,还请你们勿怪。” 萧怿知师父也在撒谎,笑一笑道:“无妨。” 伯历微微敛容问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那?” 萧怿和吕雯梅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徒儿与吕姑娘可能快要成婚了,所以过来看看师父。” 伯历不想自己一句玩笑话成了真,一愕之下,拊掌大笑:“那日我就说你们俩很般配,偏你这丫头不信我的话,还生气拔我的胡子,不想没过多久,你又想嫁他了。真是有趣,有趣!”吕雯梅双颊飞红,神态忸怩。伯历忽道:“咦,你咋变瘦了?” 萧怿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谎称吕雯梅夜里受了风寒,现刚刚好。 伯历叮嘱道:“那你以后可要注意着点,别再受风着凉。”吕雯梅应了。伯历道:“你们先坐下喝盏茶。”萧怿和吕雯梅道了谢,与伯历围坐在石桌旁喝茶。伯历又道:“你们的婚期定下来没?” 萧怿眼底划过一抹忧虑:“还没有。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到时徒儿会给师父下请书的。” 伯历愉快地道:“行啊,不过你可不许告诉来下请书的人说我是你师父。” 萧怿应道:“徒儿知道了。到时徒儿会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吕雯梅听他俩谈论婚事,只是笑笑,并不插口。 伯历因好奇吕雯梅为何这么快就改变想法要嫁萧怿,欲问原因,但碍着萧怿的面不便开口相询。毕竟吕雯梅如果不答,萧怿定会帮她答。而萧怿油嘴滑舌,定不肯跟自己讲实话,须找个借口把他支开。忽听萧怿道:“师父,我们上午就出来了,因不想回宫,就来了这里,还未吃午饭。” 伯历撇撇嘴,有点不满地道:“我不知你们回来,可没留你们的饭.”他嘿嘿一笑,问:"你是不是不舍得吃宫里的饭,故意来我这儿蹭饭啊?” 萧怿从容一笑,道:"我在宫里吃腻了大鱼大肉,就想换个口味,吃一回粗茶淡饭.师父没给我们留饭,但我可以去厨房做.” 伯历正喝茶,闻言奖罚还未咽下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惊奇地道:”你还会做饭?” 萧怿颇有点得意:”我曾跟御膳房的厨子学过几手.” 伯历抹抹嘴,佩服道:"难得,难得.”他笑向吕雯梅:"你找了个会做饭的好夫婿,真是有福气啊!” 吕雯梅脸上并无喜色,只淡淡道:”只怕他以后是不会的了.” 萧怿忙向她示好:"你要是喜欢,我就天天给你做饭好不好?” 吕雯梅轻推他一把,唇边似笑非笑:”你快算了吧.” 萧怿知她全当自己是在说着玩儿,也就一笑了之,道:”我给你做饭去.”正欲走,伯历却道:"饭可不能白吃,是要付钱的.”萧怿一愕,笑道:”原来师父也爱财.”伯历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我不收钱,日后你们要是常来蹭饭,如何是好?”萧怿觉得有理,点头称是,放在桌上三锭银子。 伯历见这三锭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三十两,觉得有点多,欲将其中两锭银子还给萧怿:“我要一锭就够了。” 萧怿不接,说道:“师父难道忘了,上回我们来时,还欠师父两顿饭钱呢。” 伯历立时记起,缩回了手,道:“对对,你们上次还没付钱。” 吕雯梅急着想学厨艺,道:“我帮你去做饭。” 萧怿则道:“不用,我一个人做就行了。”说着走了。吕雯梅欲跟去时,见伯历向自己摇摇头,知他也不想叫自己去,只好作罢。 伯历见萧怿去得远了,还是怕他会听见,小声问道:“上次你们来时,我见你很讨厌萧怿,可为何这次来,你又想一要嫁给他了?” 吕雯梅觉得这是个秘密,今已告知了萧怿,总不能再告知伯历,道:“天机不可泄露。” 伯历见她一副神秘模样,不由得心痒难搔,双掌相合央求道:“好姑娘,你就告诉我吧。我向你保证,绝不告诉别人,连我那小徒莹儿也不告,这总行了吧?” 吕雯梅见他如此想知道,不好拒绝,只得道:“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千万不可再告诉别人。” 伯历连忙答应:“一定,一定。” 吕雯梅还是怕被别人听到,低声道:“你附耳过来。”伯历近前,弯下腰来。吕雯梅把嘴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我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老神仙把我领到一株红梅旁,说那是我的前世,又说枝间飞舞来去的那只白蝴蝶是萧怿的前世,我和他是有缘分的,是前世注定的。” 伯历惊异,直起身道:“那你就信了?” “本来也有点不信,不过觉那老神仙说得挺有道理,就信了。” 伯历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沉吟一会,道:“难怪你名中会有一个梅字,而萧怿虽非叫什么蝴蝶儿,但‘萧’与潇洒的‘潇’同音,‘怿’为喜悦、高兴之意,且他性本**倜傥,倒也与蝴蝶沾点边。”他思量少许,“我有句话要跟你说。”待要说时,见萧怿端着饭菜向这边走来,笑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叫我听见。”伯历忙道:“也没说啥,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吕雯梅应和道:“我们是在闲聊。” 萧怿不再多问,将饭菜摆在桌上,道:“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看跟我师妹相比如何?” 伯历见桌上摆着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白菜炖豆腐,和两碗白米饭。暗暗钦佩,道:“不想你一会儿功夫就把饭做好了,不简单那!”举箸夹了一些土豆丝吃了。 吕雯梅也尝了一口,觉脆脆的带点酸味挺爽口,却故意说道:“嗯。不如崔姑娘做的好吃。” 伯历一怔,转即明白她说的是反话,也道:“对,不如我小徒儿做的好吃。” 吕雯梅言不由衷:“看来我要学做饭,得拜崔姑娘为师了。” 伯历问道:“你拜她为师,该叫我什么?” 吕雯梅想了想道:“该叫你太师父。” 伯历笑道:“你倒挺会称呼我。” 萧怿大感失望,道:“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要超过我师妹。” 伯历微感惊讶:“瞧不出你好胜心还挺强啊!”他惦记崔紫莹,道:“我去看看莹儿,你们先慢慢吃。” 吕雯梅待伯历走后,方道:“其实你做的饭跟崔姑娘相比是差不多的,刚才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萧怿笑了声:“原来你也是会开玩笑的。我就觉得我做的饭不会比我师妹差。”他夹了些白菜、豆腐放在吕雯梅碗里,道:“这个你还没尝呢!”见吕雯梅低眉俯首,并不动筷子,有些奇怪,问:“你怎么啦?” 吕雯梅低怯道:“我把那个梦跟伯历师父说了,你怪我么?” 萧怿无所谓地一笑,道:“你说便说了,想我师父也不会说出去。你别想那么多,快吃吧。” 饭后,萧怿洗完碗筷,与吕雯梅走到崔紫莹屋前,萧怿叫道:“师父、师妹,我们要走啦!” 伯历应声开门走出来,道:“你们这么快就走呀?” 萧怿道:“要是回去晚了,只怕我父皇、母后要着急。” “说的也是。”他转头向屋里道:“莹儿,你师兄和吕姑娘就要走了,你不送送他们啊?” 崔紫莹终于走了出来,她面颊微晕,向萧怿和吕姑娘各看了一眼,道了声:“师兄、吕姑娘,你们慢走。” 萧怿邀道:“等我和吕姑娘的婚期定下后,你们一定要去哦!” 柏历含笑点点头:“我们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路上慢点。” 萧怿应了,向他们挥挥手,道:“我们走啦!”与吕雯梅携手离开了一会,萧怿道:“我还是背你回去吧。”吕雯梅却道:“不用。” 当他们快走出树林时,萧怿见吕雯梅娇喘吁吁,知她是累了,道:“我扶你坐下歇会。” 吕雯梅摇摇头道:“我不累,还可以走。” 萧怿只好道:“那你觉得累了就告诉我,我背你回去。”话音刚落,忽闻右前方传来一阵“嗒嗒”马蹄声,心中一喜,道:“你先在这儿等会,我过去瞧瞧。”他走出林子,见一个腰圆膀阔的汉子手提马鞭,正吆喝着赶着十余匹马向这边走来,萧怿想那汉子可能是个马贩,要赶马到城里卖,就走到路中央朗声问道:“你的马卖不卖?” 那汉子近前止步,道:“当然卖啦,我正要到城里卖呢!”他打量着萧怿问:“你是要买马?” 萧怿点点头,问道:“你的马怎么卖?” 那汉子因见萧怿俊郎文雅,服饰华贵,心下盘算,他定是个富贵公子,若不多问他要点,岂不亏了。便道:“我的这些马都是体格健壮的好马,你想要的话,就一百两银子吧。” 萧怿摇头不信:“不可能,你这马虽高大,但顶多值六十两银子,不可能是一百两。” 那汉子叹服,想萧怿还挺识货,只得道:“那就六十两银子卖给你一匹吧。” 萧怿给了他一大锭金子,挑选了一匹毛色光亮的枣红马,牵着缰绳向林中走去,扬声道:“雯梅,我给你买了匹马,咱们可以骑马回去。” 吕雯梅笑着迎上来,伸手模了模那枣红马的鬃毛,赞道:“好骏的马。” 萧怿见她喜欢,很是高兴,一跃上马,向她伸出手来,吕雯梅把手放在他掌心,萧怿握紧她手,用力向上一拉,将她拉上马背,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揽住她腰身,道:“坐稳了。”双腿微用力一夹马月复,那马就飞驰起来,萧怿和吕雯梅都暗赞一声“好马!” 适应 萧怿和吕雯梅回到宫中,已是下午,吕雯梅猜测道:“不知我父母是否已回我哥家去了。” 萧怿也不能断定他们是否已回去,道:“我们去看看。”带着吕雯梅重入万寿宫章德殿,见他们都还在殿里,且母后也来了,正要行礼,萧翁业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去哪了?”语中大有责备之意。 孟锦云埋怨道:“你咋去了这许久才回来?尽叫你父皇和母后担心。” 萧怿抱愧道:“父皇、母后对不起,本来儿臣和吕姑娘可以早点回来,但又去了一个朋友家,所以回来晚了。” 吕雯梅跪下低首道:“是民女不好,带着太子殿下走了很长时间,皇上要怪就怪民女好了。” 吕永有点生气地道:“梅儿,你咋还这样不知事?” 萧翁业冷淡道:“去便去了,以后记着早点回来就行了。” 萧怿应道:“诺。”把吕雯梅从地上拉起来,道:“父皇,吕姑娘已经同意嫁给儿臣了。” 萧翁业因上午见吕雯梅跑了,萧怿去追,心下大是不喜,欲拒绝这门亲事,但上午言语中已有要让吕雯梅当太子妃的意思,倒不便出口相拒,略一思忖,道:“你同意了,朕也高兴,但你想当太子妃,必须得先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记住了宫中的规矩才行。” 吕雯梅本就有些顾虑,怕当不了太子妃,听萧翁业如此说,正合心意,马上道:“民女也正有此意,愿留在宫中,等适应了宫中生活,熟悉了宫规律令后,再由皇上定夺。” 萧翁业畅声道:“好,那你就留在宫里吧。”转头问孟锦云,“皇后,你看该把这位吕姑娘安排到哪住好呢?” 孟锦云低首垂眸:“臣妾不敢做主。” 萧翁业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后宫之主,此事自该由你来安排。” 孟锦云不敢再推托,想到萧怿和吕雯梅未婚,居处不应相距过近,说道:“朝霞台再在还空着,不如就先让她到那儿住。” 萧翁业便道:“那你就暂到朝霞台住。”吕雯梅与父母拜谢,萧翁业陪了他们许久,感到有些疲劳,就道:“朕要到寝殿去歇会,你们可以走了。”除孟锦云外,其余人均告辞出去。 耿华一离殿,就怨怪道:“你主这孩子也真是的,走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惹得皇上、皇后娘娘很不高兴呢!” 吕雯梅大感后悔,正想说句道歉的话,却听萧怿道:“伯母勿怪,她并不是故意的,是我提议带她去朋友家的。”吕雯梅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既感谢又有点过意不去,只低了头慢慢走着。 耿华听了,倒不便再数落女儿了。 吕永看看女儿道:“依小女的性子,哪配当太子妃呀,能做太子殿下一个小妾,我们夫妇也就满足了呢。” 萧怿真诚地道:“伯伯何出此言,我想,让她当太子妃,自然是要让她当的。”吕永和耿华听了,自是高兴不已。 萧淑贞问道:“弟弟,你带吕姑娘去看什么朋友了?” 萧怿隐密笑道:“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了,不知姐姐和秦将军的婚期是否已定了。” 萧淑贞与秦子聃对望一眼,甜甜一笑道:“已定下了,就在十日后。” 萧怿喜道:“这么快啊,那到时我和吕姑娘去喝你们的喜酒,想到父皇未答见自己和吕姑娘的婚事,不免有些惆怅。 吕雯梅很高兴道:“贺喜公主和哥哥。” 萧淑贞见弟弟有点闷闷不乐,安慰道:“等吕姑娘习惯了宫里的生活,想父皇就会给你们办婚事了。” 耿华忽道:“梅儿要留在宫里,身边总得有个人照顾她才行,老爷,咱们让惠儿留下照顾梅儿如何?” 吕永微一沉吟,道:“也好。”问萧怿和萧淑贞道:“小民欲将丫环惠儿留在宫里照顾小女,不知太子和公主是否同意?” 萧怿爽快地道:“当然可以,吕姑娘留一个熟识的丫环在身边,那是再好不过的。” 萧淑贞见弟弟已同意,就道:“我也同意,我这就叫人把惠儿姑娘带来。” 吕雯梅过意不去:“爹,娘把惠儿留下,那谁来照顾爹娘?” 耿华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傻孩子,娘和你爹到你哥府上去住,还怕没人照顾?” 秦子聃的神态看起来令人安心:“我会把爹娘照顾好的,妹妹就不用多虑了。” “多谢哥哥。” 秦子聃爽性道:“我们已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萧怿随和道:“你何时想去秦府看你父母,去就行了。”吕雯梅欢喜答应。 不多时,萧淑贞领着惠儿过来了,耿华便道:“惠儿,小姐今天就留在宫里住了,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小姐吧。” 惠儿诧异道:“小姐要留在宫里住了?” 萧怿释道:“因为我要娶她为妻,所以她当然要住在宫里了。” 惠儿又惊又喜:“太子殿下要娶我家小姐?那” “我要让她当太子妃。”他的笑意暗淡了些许,不过要过段时日才行。 惠儿笑容不减:“奴婢恭喜小姐,只是老爷和夫人谁来照顾?” 吕永道:“我和夫人随少爷到府上去住,自有人照应,你把小姐照顾好就行了,别的事你不用多管。” 惠儿应道:“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 吕永点点头,向耿华道:“夫人,我们走吧。”耿华有些不舍,拉住吕雯梅的手,再三叮嘱道:“在宫里不同于外面,要小心自处,别惹是非,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就不要做,把自己照顾好就是了,娘也不求你一定要做太子妃,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呆在宫里就好。” 吕雯梅也不舍离开父母,但想着还可出宫去看父母,心下ziwei就宽怀道:“娘放心,梅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萧淑贞浅笑道:“伯母就放心吧,我也能照顾她的。” 萧怿慰道:“我会和姐姐照顾好她的,伯母不用操这份心了。” 吕雯梅说道:“娘,这下您可放心走了。” 耿华舒心一笑:“好,好,那就有劳太子,公主照顾小女了。” 吕永在前催促道:“夫人,别说啦,走吧。” 耿华依依不舍道:“那娘走了,你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吕雯梅含泪答应,且送父母和哥哥离宫,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萧淑贞沉吟道:“吕姑娘和惠儿初入皇宫,都不熟悉宫里的情况,该安排几个宫女服侍吕姑娘,好让吕姑娘早点适应宫里的生活,且也能教教惠儿。” 萧怿一脸清楚:“我自有安排,姐姐就不用管了。” 萧淑贞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去看父皇和母后了。” 萧怿待她走后,见吕雯梅仍怔怔地望着前方,知她是不舍得离开父母,柔声安慰道:“你何时想去看他们,我会陪你去。”吕雯梅“嗯”了一声。萧怿道:“我送你去朝霞台,顺便安排一下。” 吕雯梅向宫门外看了最后一眼,方才带着惠儿随萧怿而去,朝霞台名为台,实则是一处与东宫、丹华宫相毗领的宫苑。吕雯梅见这朝霞台有些陈旧,但有正殿三间,东西各有一间偏殿,也算宽敞。 萧怿把管理朝霞台的五名宫女叫了来,吩咐道:“这位吕姑娘是日后的太子妃,你们要尽心服侍,不得马虎。” 五名宫女俱感惊讶,齐声答应。 吕雯梅有些不自在,小声说:“殿下,我不习惯让这么多人服侍,能不能” 萧怿温和道:“雯梅,你是要做太子妃的,身边自不能少了人服侍,你就别推托了。”向五名宫女扫视一眼,“你有什么事,就跟她们说,别委屈自己。”吕雯梅应了,萧怿道:“我们进去看看。”拉着她的手走进正殿,他打量了一下殿内,陈设不多却一应具全,且还算干净,无需再打扫,遂遣了惠儿及那五名宫女先出去。 吕雯梅眼见殿里只剩下自己和萧怿两人,不禁心中突突乱跳,担心他会有非分之举。正胡思乱想,忽闻萧怿叹了一声:“这儿已十几年没修葺了,难免简陋些,让你居此,真是委屈了你。” 吕雯梅见他并无轻薄之态,心下稍安,说道:“我觉得这里挺好,挺满意,没什么好委屈的。”见萧怿不语,以为他不信,又道:“其实我在家里时,只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哪像在这宫里可以有一大间屋子住,且还有偏殿、院子,我真的很满足,一点都不感到委屈。” 萧怿看她的目光有点歉意:“难为你了。”他停一停,似是自言自语:“我不知父皇是何意,难道他是要反悔?” 吕雯梅一怔,转即道:“你别瞎想,皇上没别的意思,他要我熟悉宫中生活,这是应该的,毕竟我现在对宫里的事情都不了解,若要我马上当太子妃,我是当不来的,等我适应了宫里的生活,我再嫁你,那样就会好些。” 沉默一阵,萧怿方道:“但愿如此。” 吕雯梅见他脸上仍有不愉之色,一时不知该怎么劝他。思忖片刻,低声道:“你别心急,也别怪皇上,我早晚都是你的人” 萧怿这才露出一点笑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好,我答应你。”静立片刻,萧怿松开她:“你累了,早点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萧怿走后,惠儿就进来了,问:“小姐现在有何吩咐?” 吕雯梅只抚弄着帐子上的杏黄流苏:“没有。” 惠儿笑盈盈道:“少爷要娶公主了,小姐也要嫁给太子,真是喜事成双。” 吕雯梅淡然一笑:“当不当太子妃,我倒不在乎,只要他对我是真心就好。” 惠儿思虑了一下:“小姐说得对,不过奴婢看得出太子殿下是很喜欢小姐的,小姐当太子妃应该没有问题。”吕雯梅听了,只是笑笑,并不言语。惠儿又道:“奴婢可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跟小姐进宫来。”声音里满是欢悦。 吕雯梅忧思:“来了这宫里,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只觉前途未赴,心下一片茫然。 惠儿转喜为忧,不解地问:“那小姐为何还要选择进宫?” 吕雯梅盯着殿顶中央华丽藻井上一对戏水鸳鸯的彩画图案,若有所感地道:“因为他喜欢我,而我心里也有了他,所以不管住在这宫里是苦是乐,是喜是悲,都得过。” 惠儿感动:“小姐对太子殿下真是用情至深,若换成奴婢,定不及小姐。”见吕雯梅面有怠倦之色,道:“奴婢扶小姐歇会。” 吕雯梅确感有些疲累,便到锦榻上歇了。 是夜,在东宫正殿里,萧怿为父皇未答允自己与吕雯梅的婚事而心中忧郁,在萤萤烛光下踱来踱去。孟锦云迈步进殿,却不说话。萧怿察觉,转头一看,见是母后来了,微感惊讶,忙行了一礼,扶着孟锦云在席子上坐了,见她面有怒色,只瞪着自己不言语,便已料到三分,问:“不知母后深夜来看望儿臣,可是有事?” 孟锦云眉头一紧,数落起萧怿来:“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母后和父皇已商量定了,让琪儿当太子妃,你也答应了,可为何又反悔了?竟然要娶那么一个野丫头,且还想让她当太子妃,就算她和秦将军已是兄妹,但她要品貌没品貌,要德性没德性,母后真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就不能和父母一条心吗?” 萧怿知道自己是免不了要挨母后一顿骂了,果然母后是为此事而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道:“儿臣是答应要娶表妹的,但儿臣对她真的没半分儿女之情,而吕姑娘,儿臣的确很喜欢她,虽然她不像表妹温婉,但也不是母后想的那样,她确确实实是个好姑。,她天真可爱,为人正直,容貌也” 孟锦云愈听愈怒,厉声打断:“够了!母后不想听你说那个野丫头。” 萧怿明白母后的深意,想让自己娶表妹是为她母家着想,借此来巩固家族势力,使之长盛不衰,而吕雯梅要是当了太子妃,那母后的全部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定会在选立太子妃这件事上百般阻挠,可要于已不利,不觉暗生反感,绝决地道:“不管母后如何看待吕姑娘,儿臣就是喜欢她,就是要娶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丝毫圈圜余地。 孟锦云气得发怔,半响方道:“怿儿,你怎可如此倔强,母后也是为你好,你为何就不明白呢?” 萧怿立即驳道:“母后如果真的为儿臣好,那为何母后就不肯给儿臣一点选择的权力呢?” 孟锦云怒火上冲,抬手就是一掌。她觉出手重了,有点心疼:“母后打痛你了?” 萧怿只垂眸道:“儿臣不痛。”语中含怨。 孟锦云见萧怿似在怨怼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后悔不该出手重了,语转柔和:“婚姻大事,马虎不得,何况你是太子,更该由父母做主,琪儿虽是你表妹,但她确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就算你不想要她,那你也总该选一个贤惠有德的女子,怎能喜欢上那个姓吕的丫头,实在令母后失望,你就不能”见萧怿已不耐烦起来,当即住口:“算了,先不提这个了,斐烟那丫头可还使得惯?” 萧怿随口答道:“挺好。” 孟锦云舒口气道:“当初母后本是不想让她来东宫的,就怕她会给你惹出是非来,对你不利,现在看来,倒是母后多虑了。” 萧怿见母后还是关心自己的,也就缓和了语气:“儿臣准备让她明天去朝霞台照顾吕姑娘,毕竟吕姑娘和她的丫环都是新来乍到,对宫里的情况不熟识,现在虽有五名宫女在朝霞台,但她们已多时不到别处走动,只怕对宫里的现况有些生疏。儿臣让斐烟去,觉得大有必要,起码能帮她们早点适应宫里的生活。”他目露渴求之色,“儿臣有意让秋枫去,只是怕母后会不同意。” 孟锦云心知肚明,不豫道:“秋枫是母后赐你的,自然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去侍奉别人,那吕雯梅现在还不是太子妃,没任何名分,你让斐烟过去,她也该知足了,难道还要挑三捡四不成?”萧怿无话可说,只能碱口不言。孟锦云又道:“母后把她安排在朝霞台,你和她自好往来,但你得给母后记住,”她语气加重:“第一,你和她举止不能太亲密。第二,你不得与她夜里私会。第三,你不得带她随便出入皇宫。另外,不允许她随便去秦府探望她父母,必须得经皇上或本宫的同意才可。她要是在一个月之后还没点改变的话,那她就休想当太子妃,连普通嫔妃也别想当。”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如果吕雯梅在一个月之后还没点温婉贤惠的样子,就会被逐出宫。 萧怿大感苦恼,却不好反对,只能应道:“儿臣记下了。” 翌晨晴好,吕雯梅休息了**,感觉精神好了些,正待梳妆,一名侍女走进来道:“太子殿下的侍女斐烟有事要求见姑娘。”吕雯梅感到诧异:“她来有何事?快请她进来吧。”但见身穿石榴红鹦鹉纹宫装,髻簪蝴蝶银钗的斐烟手中抱着个包袱走进来,奇怪地问:“不知斐烟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斐烟将包袱放在身侧桌上,曲身行礼:“奴婢斐烟见过吕姑娘。” 吕雯梅骇然,忙扶住了她:“斐烟姑娘有事直说就是,何必多礼?况且我们也曾见过面,你这样倒显得生疏了。” 斐烟淡薄一笑道:“奴婢谢吕姑娘。” 吕雯梅见她拘谨,大感不解:“你不是我的侍女,为何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斐烟神色有点忧伤:“是太子殿下让奴婢来侍奉姑娘的。” 吕雯梅惊讶:“太子殿下让你来侍奉我?可你是他的侍女呀!” 斐烟语中大有无奈之意:“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奴婢不敢不肯。” 吕雯梅看出她不大高兴,道:“你还是回去,要是太子殿下问起,你就说我这里不缺人,谢谢他的好意。” 斐烟面显惊慌之色:“姑娘别赶奴婢走,奴婢知道姑娘人好,奴婢愿意侍奉你。” 吕雯梅见她如此,只好道:“那你就暂时留下来吧。” 斐烟脸上露出笑容:“多谢姑娘。” 吕雯梅向惠儿看了一眼:“她叫惠儿,是我的家生丫环,你们先认识一下。” 斐烟性格开朗些,先道:“不知惠儿姑娘芳龄几何?” 惠儿初见斐烟时,想太子是对小姐不错,只是这个斐烟似乎并不乐意服侍小姐,略感不喜,听她询问自己年龄,只淡淡道:“十五。” 斐烟并未注意惠儿神色,笑道:“你十五岁,恰好我也十五岁。不过嘛”她顿一顿,“我比你入宫早,以后你就叫我姐姐,我则叫你妹妹好啦。” 吕雯梅觉斐烟有点自恣,还是微笑道:“你们能姐妹相称更好。”她思忖了一下:“斐烟你就和惠儿住一起吧。惠儿,你现在就带她过去安顿一下。” 惠儿道:“诺。”斐烟也答应一声,拿起包袱要随惠儿离开,却见萧淑贞忽然走了进来:“吕姑娘起得挺早嘛,我还怕你睡着没起来呢。” 惠儿和斐烟连忙行礼,吕雯梅亦行礼:“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萧淑贞浅浅一笑,道:“我来看看你。”她打量了一下斐烟,赞了声:“你这小丫头生得倒挺俊俏嘛!”她未见过斐烟,还倒是萧怿不知从哪找来一个丫头给了吕雯梅。 吕雯梅见她夸赞斐烟,自也喜欢:“她叫斐烟,本是太子殿边的侍女,但因我来了,太子殿下就要她来服侍我。” 萧淑贞微感惊讶,说道:“我弟弟对你真是不错,连自己身边的侍女都送给你了。”这话自是暗示吕雯梅要好好对待萧怿。 吕雯梅明白,诚恳地道:“太子殿下对我的确不错,我自不会负他。” 萧淑贞会心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好姑娘。”朝门外唉一声:“叶然。”叶然在外面答应一声,手中捧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走了进来。萧淑贞递一个眼神,示意叶然将那包袱打开,赫然是一件水蓝色提花锦单绕曲裙,一条白缎裙及几只做工精巧的小盒子。萧淑贞笑问:“这衣服及首饰、脂粉是我送你的,不知你是否喜欢?” 吕雯梅初时看到包袱里的东西,已料到八、九分,待闻言,既感谢又惊慌,欠身道:“公主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但东西民女不敢受,还请公主拿回去。” 萧淑贞不悦道:“我弟弟给你东西就肯要,我给你东西就不肯要了?再说东西都拿来了,岂有收回之理?” 吕雯梅不敢再推托,方称谢受了。萧淑贞重露笑容,向惠儿和斐烟道:“你们帮吕姑娘把衣服换上。”吕雯梅不料她现在就要自己换衣服,忙道:“公主,我” 萧淑贞温声道:“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不过你入得宫来,总该比宫女穿得体面些才是。再说,谁不愿意把自己装扮得漂亮些,好招人喜爱,你就别多说了,听我的话准没错。” 斐烟附和道:“公主殿下说得是,姑娘就依了公主吧,也好给太子殿下一个惊喜。” 萧淑贞微笑道:“好了,你们快给吕姑娘换上。”吕雯梅只好答应,由着惠儿和斐烟帮自己把衣服换了。萧淑贞打量了一下,略略点头:“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倒也合适。”见吕雯梅头发有点散乱,知他是刚起来还未及梳理,说道:“你们快给吕姑娘把头发梳梳,好好打扮打扮。”又对叶然道:“你把那些首饰、脂粉放到梳妆台上,让吕姑娘选用。” 斐烟看着吕雯梅,思量道:“姑娘穿的是宫装,就应梳个宫里的发式才般配。” 吕雯梅本想让惠儿帮自己梳头,但她不会梳宫里的发式,就没多语。惠儿心里自不好受,却也无法,只能在旁看着斐烟给吕雯梅打扮,偶尔帮她一下,斐烟给吕雯梅换挽好了头发,向打开的几只首饰盒看了一遍,从中取了一只亮蓝色的步摇道:“姑娘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当配这只蓝色的步摇才好看。”她给吕雯梅插在鬓边,又取了几朵粉红的珠花做点缀,之后又给吕雯梅化面妆,显得有些忙碌,萧淑贞则在旁笑盈盈地瞧着。 吕雯梅看着镜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悲,见斐烟又要往自己颈部施粉,忙道:“我不想施那么多脂粉的。” 斐烟却笑道:“姑娘多施点脂粉,身上变香了,太子殿下就更喜欢姑娘啦。” 萧淑贞也道:“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弟弟见了你准高兴。” 吕雯梅还待说话,颈部已然被斐烟施了香粉,也只能接受了,斐烟轻轻吐了口气:“大功告成!” 萧淑贞心急道:“快让我瞧瞧。”吕雯梅站起身,萧淑贞道:“转一圈。”吕雯梅就缓缓转了个圈子。萧淑贞拉起她手赞道:“你这一打扮真是漂亮,若非我在这儿瞧着,恐道是天上哪位仙子下凡呢!” 斐烟甜声道:“姑娘本就貌美,再这么一装扮,当真是光彩照人,美若天仙,奴婢都有点不敢认了。”吕雯梅听了,也有点喜欢。 惠儿也不禁暗暗佩服斐烟,打扮起来倒也有一手,说道:“斐烟姐姐你真行,把小姐打扮这么漂亮了。” 斐烟神情有些倨傲:“那当然了,我是最会给人打扮的了。” 萧淑贞不禁笑道:“她夸你一句,你就这样了,我倒不敢夸你了。” 斐烟自知失言,慌道:“公主,奴婢不敢” 萧淑贞温言道:“我没怪你的意思,你的确挺会打扮的。”向吕雯梅道:“吕姑娘,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 “公主请讲。”她见萧淑贞并不言语,会意道:“你们先出去。”待惠儿等人退下,萧淑贞面上微显愁容:“我知道我弟弟是很喜欢你,想让你当太子妃,可是我父皇和母后只怕不乐意,如果你想当太子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吕雯梅当然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愁苦地道:“我知道自己不配当太子妃,只是我不好拒却太子殿下。” 萧淑贞温婉道:“我倒不是不想让你当太子妃,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弟弟自不必说,但你必须得博取我父皇和母后的喜欢才行,否则,你在宫里的日子恐就不好过了。”她顿一顿道:“我之所以要送你衣服首饰,把你装扮起来,就是希望你能从穿着打扮上开始改变自己,好更快地适应宫里的生活。”她闭目一瞬,“宫里不像在外面,什么都可以随随便便的,是很讲究吃穿礼规的,尤其像我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更要仔细着些,你现在刚到宫里,自然不大习惯,但你既选择入宫,也就得照规矩慢慢来了。” 吕雯梅本道萧淑贞送自己东西,只是出于关心,原是另有原因,且她还跟自己说了些很重要的话,心下感激:“多谢公主,民女都记下了。民女对那日行刺公主之事,一直心怀歉疚,而公主却以德报怨,民女万分感激,今日公主又施恩惠于民女,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公主才好。” 萧淑贞柔和一笑:“你快别自称‘民女’,我们就要成一家人了,莫要生疏了。那日的事,你再休提。毕竟你和你哥曾在一起呆过几年,你对他生情也不为怪,我可以理解。而今你放弃你哥,选择了我弟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现在你要自己争取,多多努力,我也可适时跟父皇、母后说说,这样能帮帮你。” 吕雯梅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公主,太谢谢公主了。公主对我的好,我一定谨记于心。” 萧淑贞忙拿出手帕给她拭泪:“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却听得萧怿的声音在外面唤道:“雯梅。”萧淑贞神情略显慌张:“哎呀,我弟弟来了。”吕雯梅赶紧拭去泪水,萧怿走进殿来,惊喜道:“姐姐也来了。”萧淑贞拉起吕雯梅,笑问:“你瞧瞧这是谁?” 萧怿初见姐姐身边坐着位衣饰华丽,妆容较浓的姑娘,有些奇怪,定睛细看,却是吕雯梅,笑道:“啧啧,美人儿哪!” 萧淑贞的笑意暗淡了二分:“姐姐是在问你这是谁呢?” 萧怿才道:“吕姑娘啊!” 萧淑贞笑一声:“亏你还认得。”见他手里提着个鸟笼,笼中有一只黑鸟,皱眉道:“呦,这是什么鸟呀?黑不溜秋的,难看死了。” 萧怿提高鸟笼,有点得意地道:“这是八哥,别瞧它其貌不扬,其实聪明伶俐,是很会学舌的,保证说啥像啥。” 萧淑贞忍笑道:“你快别夸你的丑鸟了,还不知吕姑娘喜不喜欢呢。”说着看向吕雯梅。 萧怿把鸟笼递到她面前,吕雯梅瞧了那八哥一眼,隐笑道:“你先把它挂到外面吧。”萧怿的笑容稀疏了些许,叫惠儿把鸟笼挂出去了。 萧淑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瞧,吕姑娘也不喜欢你的丑鸟。”见萧怿失望,忙道:“姐姐只是在跟你开玩笑,想来那八哥既是你要送吕姑娘的,她定然还是喜欢的。对么,吕姑娘?” 吕雯梅只是一笑。萧淑贞的声音里略带怨责:“你呀,怎还是孩子气,居然想到要送吕姑娘一只八哥?” 萧怿解释道:“我怕吕姑娘住在宫里全闷,便买了只八哥想给她解闷。”他笑问:“不知姐姐是否也想要一只?” 萧淑贞脸色微沉:“姐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 萧怿深知姐姐品性,从小只爱读书习字,从不疯跑疯玩,如今她已年过二十,更不会逗鸟玩儿,不好意思地道:“弟弟只是跟姐姐开玩笑呢,姐姐别认真。” 萧淑贞一笑了之,拉住吕梅的手问道:“你说我们俩谁更美些?” 这下可难住了萧怿,论容貌自然是姐姐更美些,但那么说吕雯梅定然不高兴,可要说吕雯梅比姐姐美,那明显是在说谎。思忖片刻,道:“姐姐端庄美丽,吕姑娘甜美可爱,你们俩同样美。” 萧淑贞与吕雯梅相视一笑,都很高兴,萧淑贞是故意给萧怿出难题,不料他居然答上来了,笑道:“你这话说得倒好,既夸了我,又赞了吕姑娘,两全其美。”向萧怿和吕雯梅瞧了两眼,唇边露了淡淡的笑意,“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说完,带着侍女叶然离去。 萧怿看着吕雯梅的脸庞道:“其实你化个淡妆就挺好,没必要化较浓的妆。”萧淑贞在时,他不便说,现下她走了,才说了句真话。 吕雯梅本就觉妆容有点浓,不大喜欢,听萧怿也这么认为,正合心意,就“嗯”了一声。 萧怿关心地问:“你昨晚休息得可好?” “还好” 萧怿走上几步:“我是怕你换了地方会睡不安稳。”见吕雯梅气色的确不错,也就安心了。他停一停,低声道:“昨晚我母后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吕雯梅见他神情有异,似有难言之隐,想问又觉不妥。突然萧怿按住她双肩,不由一惊:“殿下” 萧怿凝视着她眼睛,低声道:“雯梅,我求你一件事。” 吕雯梅以为他是要亲吻自己,却只是求自己一件事,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何事?” “不管你受到什么委屈,先忍耐一下,总会过去的,你答应我,好吗?” 吕雯梅望着萧怿深沉的目光,虽不明其意,但隐隐觉得发生了不好的事,且还是冲自己来的,心下不安,却不敢询问,只怯怯点头。 萧怿见吕雯梅眼神怯怯,想她是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急忙缩手,歉然道:“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吕雯梅缓缓神道:“没有。”她略一思忖道:“斐烟姑娘还请你领回去,我这里不需要。” 萧怿惊疑:“为什么?是她对你不好?” 吕雯梅摇摇头道:“不是的,是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 萧怿温和道:“她是我给你的,不管你需不需要,都留着吧,你遇到不明白的事,也可问问她。” 吕雯梅觉他说得有理,且不便拂了他的好意,说道:“谢谢。” 萧怿不觉一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最好还能像”他忽想到昨晚母后跟自己说过的话,当即缩口不说,免吕雯梅又像入宫前那样刁蛮,可就不妙了。 吕雯梅并未在意,想着公主适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觉得很有道理,问道:“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什么?” 吕雯梅眼神优怨:“当然是让御膳房的厨子教我学做饭的事。” 萧怿讶笑道:“你当真要学?” 吕雯梅认真道:“那还有假?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萧怿暗暗起敬道:“那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御膳房的厨子和杂役们正忙着准备午膳,见萧怿来了,纷纷行礼。萧怿把跟在身后的吕雯梅拉到面前,朗声道:“这位是吕姑娘,她想学厨艺,你们好好教教她。” 从人思见来了个姑娘要学厨艺,都感惊诧,却不敢多问,齐声答道:“诺。” 萧怿柔声道:“你病刚好,身体还虚弱,别太勉强自己,慢慢学,别着急,早点回去休息。” 吕雯梅听他这几句话大有体贴之意,心感温暖,道:“我知道了。” 萧怿情知不便在膳房里多所逗留,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吕雯梅看着萧怿出去,不知他今天为何奇奇怪怪的,莫非真的是出事了?正想,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不知姑娘想学做什么饭菜?”吕雯梅转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是个高大白胖,红满面的厨子,觉此人和善,先存三分好感,问:“我想知道皇上平时爱吃什么饭菜?” 此言一出,不光那胖子感到惊讶,其他人也大感意外。胖厨子不敢置信地道:“姑娘想给皇上做饭?” 吕雯梅恳切道:“对啊,请伯伯教我。” 胖厨子面有难色,踌躇道:“皇上爱吃的饭菜多了,我该教你做啥好?” 另一个厨子提议道:“当然是先教这位姑娘最简单易做的饭菜了。” 胖厨子双掌一拍,叫道:“对,先教你做一道简单易学的饭菜,只是该教你做哪样饭菜呢?”他想了想道:“有了,就先教你学做一道百合莲子粥,也是皇上爱吃的。”吕雯梅一听粥名,想是不错,问:“不知学做百合莲子粥需要多久才能学会?” 胖厨子只打量着吕雯梅:“我瞧姑娘千伶百俐,定花不了多大一会,就学会了。” 吕雯梅欢喜:“那你快教我吧。” 胖厨子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赶快准备午膳,暂时不能教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吕雯梅笑容一淡:“那你先忙,我等着便是。” 一个杂役走过来道:“杂家带姑娘先到外面亭子里等会儿。”吕姑娘见那些厨子忙忙碌碌的,自己站在这儿的确不便,当即答应了,随那杂役来到外面的六角亭子里,那杂役斟了盏茶,放在吕雯梅面前道:“姑娘请用茶。”吕雯梅道了声谢,那杂役即离去。 吕雯梅朝亭外望去,见四周绿树成荫,花香鸟语,春意浓浓,有数只鸟儿叽叽喳喳地从亭子旁飞过,消失在一株大柳树后面,突然感到有一种寂寞悲凉的感觉,她选择了进宫,注定要受到束缚,不能再像鸟儿一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昨天,萧怿就已经告诉过他是不能让她过清闲的生活的,嗟叹如果他不是太子该多好。吕雯梅有点想哭,又哭不出来,她思潮起伏,竟尔忘记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杂役的声音道:“姑娘,请到膳房用膳。”吕雯梅如梦方醒,才感到月复中确有些饿了,答应着随刚才送她来的那个杂役回到御膳房,见几个厨子已围坐在一张桌旁吃起饭来,他们看到吕雯梅来了,都起身招呼道:“姑娘回来啦,快吃饭吧。”早有两个杂役盛了一碗面,端了几样菜摆在另一张桌上,其中一个杂役带笑道:“姑娘请用膳。”吕雯梅见有三盘菜,为二素一荤,自也喜欢,就坐下斯斯文文的吃起来。 饭后,众人收拾完了碗筷,陆续离开,最后仅剩了那个胖厨子和几个杂役,胖厨子道:“现在没事了,可以教姑娘了。” 吕雯梅见别人都走了,而她因想学厨艺,要耽搁他的时间,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你也赶紧走吧,我不学了,免得给你添麻烦。”说着欲走,胖厨子道:“没事的,我教姑娘做一道粥也用不了多大时间,不麻烦。” “谢谢,不知伯伯如何称呼?” 胖厨子咧嘴一笑道:“我姓彭,你叫我彭伯伯就是了。” 吕雯梅甜甜地道:“彭伯伯。” 彭厨子听了,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忙叫几个杂役准备了百合、莲子、冰糖等物,然后就开始细心教起吕雯梅来。吕雯梅也算聪明,且学起来认真,果然不大一会,就学会了。彭厨子很高兴:“我就说姑娘聪明,果真如此。” 吕雯梅也挺愉快,道:“我也不是真的聪明,而是伯伯你教得好,我才学得快些。”彭厨子见她谦虚,更喜:“姑娘不必过谦。”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姑娘是从哪个宫里来的?” 这下问住了吕雯梅,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宫里,只知道住处叫朝霞台。”见他面有不信之色,补充道:“我昨天才随太子殿下进的宫,对宫里还不熟识。” 彭厨子寻思:这丫头是太子殿下领进宫的,又住在朝霞台,那身份可不一般,只是她为何要跟我学厨艺?是要向皇上示好?但这话不便问,说道:“是这样啊。” 吕雯梅想着自己学会了做百合莲子粥,那就该拿去给皇上尝尝了,道:“多谢彭伯伯教我,不知皇上现在在哪里?” 彭厨子掰着指头算道:“皇上现在应该在书房里看书。”见吕雯梅正往一只青花烫金瓷碗里舀粥,问:“姑娘这是要去面圣?” 吕雯梅小心翼翼地舀完粥,在碗上加了盖子,用一只托盘托了:“不知皇上的书房在哪?” 彭厨子皱了皱眉头:“御书房离此较远,我不好告你。”他看了看站在身旁的一个杂役,道:“不如让这位小公公带姑娘去。” 吕雯梅心知自己不认得路,也只能让别人带路了,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杂役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吕雯梅别过彭厨子,随着那杂役离了御膳房,往御书房行去,他们穿过几重殿守,曲折前行,吕雯梅走了好半天路,见还不到,心下暗暗着急,正要出口相询,杂役转头道:“姑娘,前面就是御书房了,杂家不便前行,姑娘请自去。” 吕雯梅正要说话,萧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雯梅,我总算找到你了。”那杂役行了礼离开,吕雯梅回身道:“殿下找我?” 萧怿面色略显轻松:“我本道你已回朝霞台了,但去了才知你未归,就又到御膳房找你,可你也不在,一问厨子才知你是去御书房了,我就赶紧来找你,好歹是追上你了。” 吕雯梅不安地道:“殿下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情?” “我没事,只是想去看看你,不料你会来书房找我父皇,就急着赶过来。”向吕雯梅手中托盘里放着的碗瞧一眼,知是给父皇的,问:“那碗里装着什么?” 吕雯梅唇角露笑:“百合莲子粥,是我亲手为皇上做的,不知皇上爱不爱吃。” 萧怿听闻厨子说吕雯梅去御书房给皇上送膳,食怕她会出差错,才急着往书房赶。他道:“你这么快就学会做粥了,父皇见了一定会喜欢。” 他们来到御书房外,萧怿叫了声:“父皇,儿臣求见。”里面萧翁业低沉的声音道:“进来。”萧怿轻轻推开门,见父皇穿着一袭墨色绨袍,坐在铜熏炉之后的桌旁看书,走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吕雯梅因手中托着碗,只稍稍屈膝算是行礼。 萧翁业头也没抬:“你有何事?” 萧怿看看吕雯梅,答道:“吕姑娘亲手做了一碗百合莲子粥,想请父皇品尝。”他向吕雯梅眨眨眼睛,吕雯梅会意,端稳了手中托盘,俆步走到书桌前,将托盘中的那只碗轻轻放在桌上,低首道:“请皇上慢用。”然后退开几步,垂手而立。 萧翁业抬起头看了吕雯梅两眼:“难得你有这片孝心。” 吕雯梅恭谨道:“虽然民女还不是皇上的儿媳,但民女认为现在尽点孝心也应该。” 萧翁业露出一丝笑容:“这话说得倒不错。”说罢又看起书来,并不吃粥。 萧怿见父皇并不领吕雯梅的情,稍感不悦,道:“粥凉了就不好吃了,还请父皇乘热吃。”隔了一会,方见父皇吃了一口粥道:“可以。” 吕雯梅本来心里揣揣不安,听闻萧翁业说可以,喜道:“谢皇上嘉奖。” 萧翁业声音一沉:“不过你刚入宫,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宫迁礼仪等方面,而不是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懂吗?” 吕雯梅的喜悦立时消散,低垂着头道:“诺。” 萧翁业淡然道:“拿回去吧。”吕雯梅觉着难堪,却不敢有所表露,默默拿托盘托了碗出去。萧怿也感心情不畅,觉父皇未免有些不给情面,也欲告退,萧翁业道:“怿儿,你留下。” 萧怿无奈,只能看着吕雯梅独自出去。萧翁业暗想这个吕雯梅也算聪明,想到用做粥取我对她的喜欢,只是她想当太子妃,还得看她的表现如何了。说道:“朕驳她的面子,也是为她好,你不是想让她当太子妃么?那她就该懂点礼数,守点规矩,且要清楚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否则她就是做得再好,也没有用。”他凝视着萧怿,“你虽是太子,但也不能随心所欲,喜欢谁就可以娶谁,尤其是你的正室,更应慎重明智选择,起码她日后能辅佐你,朕看得出那吕雯梅性虽野,但还是有能力的,不过她必须得熟识了宫中诸事后,朕才能答见你和她的婚事。”他顿一顿道:“你去看她,不要只跟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应多讲些正经事给她听才有意义。” 萧怿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这才高兴起来:“儿臣知道了。”此后几日,吕雯梅不再到御膳房跟厨子学厨艺,而是对宫里一些不明白的事向斐烟询问请教。萧怿也帮她了解熟悉,而萧淑贞忙着为出嫁做准备,就无暇去看吕雯梅了,好在吕雯梅用心,短短几日内,已基本学会了宫廷礼仪,了解了宫规律令,大致知道哪个宫在哪里,不再像刚进宫时感到茫然,渐渐变得从容起来,她的侍女惠儿也懂了些宫里的事。斐烟本是不乐意去侍奉吕雯梅,无奈萧怿让她去,她不敢不答应,只能勉勉强强过去。好在与吕雯梅、惠儿相处了几日,觉她们对她还可以,关系也就融洽了些。萧怿见吕雯梅对宫里的生活已有所适应,也替她感到高兴。 怪症 午后,萧怿带着新批完的奏章来到政务殿,萧翁业正批着奏章,见他来,问道:“奏章批完了?”萧怿道:“是。”瞥了许宗源一眼,许宗源忙将手里的数卷奏章交给他,萧怿走到书案旁,呈给萧翁业,“请父皇过目。” 萧翁业有点懒怠道:“先搁下吧。”将几卷还未批阅的奏章递给萧怿,“这几日朝中事务繁琐,朕有些力不从心,应对不了,你再把这几卷奏章批阅一下。”萧怿答应一声,欲走,萧翁业道:“奏章又不多,就在这儿批便了。” 萧怿本想让许宗源帮自己把奏章先拿回东宫,自己则到朝霞台看看吕雯梅,若她无事,再回东宫批奏章,但父皇却不让他走了,也只能批完再走,萧怿在另一张桌旁坐下,批起奏章来,正批间,忽闻外面有人说话,听声音应是斐烟和两个黄门,心中一凛,莫非是雯梅出事了?搁下笔,向萧翁业道:“父皇,儿臣出去一下。”话未完,已然跑出殿去,远远看见斐烟和两个黄门在说话,一个黄门道:“太子殿下在皇上处理公事,不可打扰,你不审请回吧!”斐烟急道:“可我真的有急事要跟太子殿下说,劳烦二位公公就给我通报一声吧。”萧怿赶紧过去问道:“发什么事了?” 斐烟面上一喜,随即慌“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吕姑娘不知怎么了,突然说她心烦难受,还摔了东西,奴婢和惠儿妹妹制止不住,所以……” 萧怿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失足便奔,一些宫人看见了,都吃一惊,不知出了何事,他竟如此着急。萧怿跑到朝霞台,还未及进殿,就听见里面吕雯梅痛苦的叫喊声中杂着乒乓的响声及惠儿劝阻的声音,不及多想推门而入,见殿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被摔掉的东西,吕雯梅鬓发蓬乱,好似疯了一般,见东西就摔,惠儿想阻止她,又哪能近身?萧怿大骇,抢上前一把抱住她,“雯梅你这是咋了?” 吕雯梅看也不看他,只听:“我好难受,我难受。” 萧怿何曾见过她这样,不觉心惊,只紧紧抱住她说:“你别再闹了好么?” 吕雯梅歇力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怿不肯松手,吕雯梅竟张口咬他左臂,萧怿顿感臂上一阵疼痛,但只咬紧牙忍受了,仍归不撒手,只觉吕雯梅松了口,身子一沉,软软垂下了,萧怿大惊失色,急唤:“雯梅,雯梅。”吕雯第不答应,竟是昏了过去,萧怿忙将她抱到榻上躺下,晃晃她身子,“雯梅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呀!”吕雯梅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萧怿拉住她手腕一模,感觉还有脉搏只是较弱,微松一口气,向惠儿道:“她怎么会这样?” 惠儿未及答话,斐烟跑进来问:“姑娘她咋样了?”却见吕雯梅躺在榻上,不知死活,不禁“啊”的一声。 萧怿凝视着吕雯梅,“她昏过去了。”责备道:“你们是怎么照看她的?她何以会……” 惠儿和斐烟双双跪下,惠儿低低泣道:“小姐晌午服药后,开始也没咐不适,可过了不多时,小姐突然说她胸闷心烦,奴婢给她抚着胸口,想让她好受些。不料她越来越难受,竟然摔起东西来,奴婢和斐烟姐姐想阻止她,却制止不了,斐烟姐姐就去找殿下您了……” 萧怿心念勿动,莫非是药有问题?问道:“你们没去叫太医么?” 斐烟道:“奴婢已让一个宫女去请了。” “那你快去催他来。” 斐烟忙答应了,匆匆跑了出去,萧怿见吕雯梅还未醒向殿里扫视一眼,对惠儿道:“你叫几个宫女把殿里收拾一下。” 过了一会,斐烟引着太医急急走了进来,萧怿忙道:“你快看她到底得了何病?” 太医给吕雯梅把着脉,忽皱眉道:“奇怪,奇怪。” 萧怿问道:“什么奇怪?” 太医嗫嗫道:“这么姑娘脉象不稳,好像是中邪了。” 萧怿怒道:“胡说!怎么会中邪?她定是服了你的药才会这样的。” 太医讶异,“什么?” 萧怿忍气向惠儿道:“你把吕姑娘的病情跟他说一下。”惠儿复述了一遍。 太医愈听愈惊,吓得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明鉴,微臣开的确确实实是清热祛火的药,绝不会错开呀!” 萧怿不解地问:“你说你开对了药,那她服后为何会病情加重?” 太医一脸茫然:“微臣不知。” 萧怿怫然道:“你是太医,怎会不知?” “这位姑娘病情古怿,微臣疹断不出来。” 萧怿叱道:“庸医,真是庸医!”太医俯首跪在地上,哪敢吭声?萧怿见他如此,还是疑心他开的药有问题,向惠儿道:“药碴还在么?” 惠儿一怔,即而答道:“在的。” “那你把药碴包好,速送太医院,让人给验验。” 惠儿答应了,匆忙出去,萧怿望一眼太医,让他起身,向斐烟道:“你去叫个黄门,让他转告我父皇,就说吕姑娘病情有点重,我暂时不能过去了。”他走到榻边,见吕雯梅仍未醒,心里着急,问:“你没办法让她醒来么?”太医为难地摇摇头,萧怿叹口气,只能等着了。 不久,惠儿回来道:“没问题,太医院里的其他几个太医验过药碴后,都说没有问题,只有连翘、芦根、黄芩、玄叁、甘草等几味普通药材,确实是清热祛火的药。” 萧怿疑心方去,喃喃道:“药没问题,那她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问太医:“你当真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愁眉苦脸道:“微臣真的不知,微臣医术有限,实在不知道这位姑娘究竟得的是何病。” 萧怿瞟了他一眼,埋怨道:“你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还是太医呢,去吧。”太医见他不治自己的罪,转忧为喜,忙道了谢离去。萧怿想吕雯梅服药后,应有所好转才对,病情怎又而加重了真是奇怪,这么想着,吕雯梅轻咳了两声,醒了过来,萧怿喜道:“雯梅你醒了。” 吕雯梅看看他轻声道:“殿下。” 萧怿握住她双手,“我在这里。” 吕雯梅笑了笑,一转脸,发现殿里有些零乱,惊问:“咋乱糟糟的?我怎么了?” 殿里已经宫女们打扫收拾过了,但仍有些东西摆放不整齐,萧怿怕吕雯梅醒后会看见殿里乱,才让宫女收拾的,可吕雯梅还是看了出来。慰抚道:“你只是一时心烦意乱,不小心碰掉了几件东西而已,没事的。”但吕雯梅仍忧疑地看着他,萧怿装作无事人一般道:“真的没事,你别忧心。”见她脸上有汗,便让惠儿端来一盆热水,他在绞面巾上的水时,稍一用力,左臂伤处有些疼痛,微微蹙了下眉。 吕雯梅察觉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萧怿忙道:“没事。”绞干面巾上朱,为她擦拭脸上的汗,吕雯梅似乎想到了什么,右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左手迅速撸起了他的衣袖,萧怿待要缩手,已然不及。 吕雯梅看到他手臂上留有两排很深的齿痕,齿痕处结有血痂,蓦地惊觉,急问:“是我咬了你了,一定很痛吧!” 萧怿倏地抽回手,微笑道:“已经不痛了。” 吕雯梅流泪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萧怿听了,心酸难受,柔声安慰道:“那个太医不会看病,我会再让别的太医给你看看,你先安心休息,别胡思乱想,你的病会治好的。”他怕她再追问,起身欲走,却觉右手一紧,被吕雯梅拉住了,她道:“殿下,你别走。”萧怿回首一笑,“你先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吕雯梅无奈松手。萧怿向惠儿、斐烟道:“你们把她照看好。”二女齐声答应。萧怿走到她们身旁,悄声道:“你们别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二女点点头,萧怿又向吕雯梅瞧了一眼,出了殿。 他想到再传别的太医,需请示了父皇才可以,就匆忙赶到了政务殿,萧翁业还在批奏章,见他回来,问道:“她的病可好点了?”萧怿轻轻摇摇头道:“没有,儿臣想另传太全她疹治。” 萧翁业凝视了他一会:“那你去传吧。” 萧怿道了谢,出去寻了一个做杂役的小黄门,让他把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都传到朝霞台去,然后自行返回朝霞台。 吕雯梅已坐起身来,见萧怿回来了,欣然叫了声,“殿下。” 萧怿快步走过去,“你咋起来了?” “我躺累了,就起来了。” “我去传太医了,他们待会就会过来。” 吕雯梅眼神有些惊慌,“又传太医了?” 萧怿轻轻拍拍她的背,“别怕,你得的只是寻常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吕雯梅有些不信,不过还是心安了点,问道:“皇上生我的气没?” 萧怿宽怀道:“没有,我父皇还让我给你传太医呢。”吕雯梅心下一宽,缓缓松了口气,萧怿问:“你现在感觉可好点了?”吕雯梅轻轻“嗯”了一声,萧怿又问:“你渴么?想不想喝水了?” “我刚刚喝过,不喝了。你现在没事啊?” 萧怿一笑,“没事,就在这儿陪陪你。” 吕坟露一缕甜笑,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萧怿伸右臂搂住了她腰身。 正沉默间,惠儿引着五位太医走了进来,向萧怿行了一礼,萧怿松开吕雯梅,起身道:“你们给这位姑娘好好瞧瞧,看究竟得是何病?” 五位太医答应了,分别为吕雯梅看病,又问她病况,吕雯梅道:“前一个太医说我是伤热,给我开了清热祛火的药,可我服药后,却感到烦燥气决,还摔了东西南北,不知是怎么回事?” 萧怿闻言,知道吕雯梅已知情了,向惠儿斐烟看去,她们只摇摇头,想是吕雯梅自己记起来了,并不是两个侍女告诉她的。萧怿待五位太医给吕雯梅看完病,问道:“你们看出她的病因否?” 五位太医面面相觑,脸上均有疑难之色。其中一位太医欠身管道:“这位姑娘的脉动象时缓时急,很不稳定,病情实在有些古怿,还请太子殿下恕微臣医术不及。”另外四位太医亦欠身道:“请太子殿下恕微臣医术不及。” 萧怿大感气恼,大声质问:“你们这些太医是怎么当的?连她得的是何病都不知道。” 五位太医俯身于地,不敢作声。 吕雯梅郁然道:“你别责怪他们,我的病既古怪,别人自是治不了的,你让他们走吧。” 萧怿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摆摆手,叫他们走了。他拉住吕雯梅的手,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吕雯梅惆怅不语,萧怿自忖,雯梅何以会豁然得病,且病情还如此怪异,竟连太医都瞧不出她得的是何病,难道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便问她。 吕雯梅想了想,道:“没有啊!我的饮食都是御膳房里做的,且我每次用膳时,惠儿和斐烟都要先尝过后,才给我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萧怿暗想,这可奇怪了,到底是不因让雯梅生得病?思索片刻,突然记起一个人来,不觉月兑口道:“是她,一定是她了。” 吕雯梅不知他在说谁,问:“什么?” 萧怿不管,只道:“我去找她。” 吕雯梅不明就里,他这是要去找谁。 天已向晚,落日余辉渐渐退去,夜,悄然袭来。萧怿匆匆赶到含香阁时,见阁里透出灯光,琴声和着明珠的歌声从阁里传出,只听她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明珠歌声娇柔婉转,琴调却悲凉哀伤,听之令人伤感欲落泪。 萧怿听了,也不免心里发酸,在二层门外站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明珠听得有人进来,转头一看,竟是萧怿不禁一呆,心下欢喜,竟尔忘了行礼,缓缓站起身,叫了声:“太子殿下。” 萧怿犹豫一瞬,沉声道:“我有一事要问你,请你老实回答。”他盯着她双眼,“那日吕姑娘来看你,她喝了你的茶,我想知道茶里是否下了药。” 明珠初时还以为萧怿是来看望她的,原来只是为这事而来,空欢喜一场,大感失望,听他问起,忙道:“没有,我没有下药,她病得很重么?” 萧怿不答她话,问:“那为何给她看过病的太医们,都说她的病情古怿,不知病因?” 明珠诧异:“她的病古怪,可是我给她喝的那盏茶,我先喝了一口才给她喝的,我喝了并无事,可她怎会……我去看看她。” 萧怿拦住她悒快不乐地道:“难道你去了,她的病就会好?”明珠一怔,望着他无话可说,萧怿打量了她片刻,冷然道:“你以后不要再去朝霞台,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说完出了阁。 明珠见他走了,怅然若失,怔怔流下泪来。 萧泽说明珠有嫌疑,只是她所言也不无道理,倒不能认定是她害的吕雯梅,可吕雯梅到底因何得的病,得的又是何病,却琢磨不透了。找谁才能把吕雯梅的病治好,也还不知道,他彷徨半天,觉现在再去朝霞台也不济事,便回东宫了。 秋枫递上茶来,见萧怿愁眉不展,关切地问:“殿下何事不愉?”萧怿只叹口气,并不言语。秋枫更感奇怪,温婉道:“殿下可是遇到难事了?不防说给奴婢听听,或许奴婢可帮得上忙。”她跟了萧怿几年,对他的性子已然了解,一看他神色,也能猜个bajiu不离十。 萧怿脸上忧愁之色更重,“吕姑娘病重了,我已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给她治病,他们却不知她的病症,好生奇怪。” 秋枫惊讶不已,“有这等事?那她现在如何了?” 萧怿沉吟道:“现在倒是好点了,但他可能还会犯病。” 秋枫不解其意,问道:“犯病?” 萧怿不想说吕雯梅摔东西之类的,只道:“她犯病时心烦难受,今天昏迷过一次。” 秋枫更感讶异,“还昏迷了,这便如何是好?” 萧怿愁苦地道:“我就是正为这事发愁呢!” 秋枫宽慰道:“殿下先别急,想想办法再说。”萧怿想说:“想办法,可又能想什么办法呢?”见秋枫凝视累索,这话倒不便出口了,也低头想起来。秋枫思忖着道:“奴婢倒想出一个办法来,只是不知使不使得。” 萧怿眼里放光,喜道:“你快说。” 秋枫低声道:“宫里的太医都治不了吕姑娘的病,那殿下不如派人到宫外另请高明之士给吕姑娘治病。” 萧怿双手一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咦,我怎就没想到呢!”他唇边露出笑意,“经你一说,我倒记起一个人来,他可能会把吕姑娘的病治好。” 秋枫惊喜:“真的?” 萧怿点点头,“我明天就去找他,你现在去趟朝霞台,看看吕姑娘。” 秋枫应了“诺。”去了朝霞台。 轻纱罗帐后,吕雯梅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闻得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见来人是秋枫,有点意外,直起身来,“秋枫姑娘。” 秋枫行礼:“太子殿下不放心姑娘,让奴婢前来探视。” 吕雯梅客气道:“我现今尚无名份,秋枫姑娘无需行礼。” 秋枫恭谨道:“姑娘虽还无名份,但毕竟是太子殿下看好的人,礼数自是不能少的。” 吕雯梅不置可否,默然片刻,说道:“我现在挺好的,请你代我谢过太子殿下,并向他问安。” 秋枫道:“诺。”正要告辞,却听斐烟的声音在身后道:“秋枫姐姐你来了。”秋枫回身,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妹妹!” 斐烟一脸喜色,道:“姐姐可好?妹妹很想你。” 秋枫亦欢喜,“我也挺想你的,近日你还好吧?” “挺好的,早就习惯了。” 吕雯梅见她二人执手相语,也感高兴,“你们有段时间不见面了,应坐下好好聊聊吧!” 秋枫含笑欠欠身,“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太子殿下那边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就不多留了,奴婢告退。” 吕雯梅便道:“斐烟,你去送送秋枫姑娘。” 斐烟高兴地答应一声,同秋枫出了殿。 吕雯梅心中烦忧,“太子殿下是挺关心我,可我得了不明之症,只怕是……” 惠儿也感不安,还是宽慰道:“小姐别忧心,想太子殿下会有办法的。” 吕雯梅忧心忡忡,“我这病要是好不了,只怕会拖累他。” 惠儿柔声劝道:“小姐快别这么说,保重身体要紧。” 吕雯梅苦笑一声,“保重身体?现在我连自己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如何保重身体?” 惠儿更想烦恼,想安慰她,却不知说啥好,低头想了想,道:“小姐生病的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 吕雯梅忙道:“不要,别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会担心我?” 第二天一早,萧怿更衣洁面后,对许宗源道:“待会你去转告我父皇,就说我有点事要出宫一趟,大概……大概午时回来,你现在先去给我备匹马,然后你再去告父皇。”他怕先告了萧翁业,会不让他走,只能先走了,再告之。 许宗源脸上忧疑之色一显,既而应道:“诺。殿下是否要人陪同?” 萧怿稍一思虑,道:“叫两名侍从即可。” 许宗源应了,退出殿去,不多时,他走进来道:“殿下,人马已备好,现候在宫门口。” 萧怿点一点头,出了殿,远远望见两名侍从牵着马在宫门口等着自己了。萧怿走过去,骑上马,带着两名侍从出了宫,他们出了城,穿过那片葱郁寂静的树林,萧怿让马停下来,转头对两名侍从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走远。”两名侍从齐声答应。 萧怿独自乘马进ru逍遥谷,此时谷内峰恋叠翠,草木葱茏,溪流潺潺,野花遍地,鸟鸣阵阵,景色秀美迷人。但萧怿无心赏景,纵马驰到伯历的屋舍旁,也不及拴马,叫道:“师父,师妹,我来啦!”可屋内毫无动静,亦不见他们出来,萧怿奇怪,伸手敲了敲伯历的屋门,叫了两专长:“师父。”可仍无回应,萧怿大奇,双手一推屋门,那门竟开了,向里一张,里面并无人,萧怿想着不知师父去哪了?又到其他几间屋舍查看,均无人在,他四处望望,连半个人影也没见,萧怿惊诧不己,寻思:师父和师妹都不在了,他们会去哪呢?转念又想:门没上锁,那他们应该走不远,我等他们一会吧! 萧怿折回伯历屋里,刚想坐下,忽瞥见桌上放着一块素白粗布,上面写的有字,拿起来观看,只见上面写着: “为师和你师妹去荆州了,过段时间回来。” 萧怿大为愁苦,“糟糕,这可咋办?他束手无策,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决定给师父留下书信,萧怿找到笔墨,白布片,凝思一瞬,提笔写道:“吕姑娘得了莫名之病,太医疹治不出,恳请师父看在待儿薄面上,速到皇宫为吕姑娘医治,徒儿不胜感激,萧怿。” 萧怿放下笔,正要出门,忽想到看守宫门的侍卫可能会不让师父进宫,便解下腰间玉配,并书信放在一起,萧怿出谷寻到那两名侍从,与他们一并返回皇宫。 萧怿还未及进殿,一个小黄门勿忙跑过来,禀道:“皇上有谕,宣太子殿下到政务殿议事。”萧怿只好过去。 政务殿内,龙涎香轻烟弥散,萧翁业身着一袭棕黄袍服,在静心批阅奏章,萧怿进来向他行了一礼,萧翁业抬起头看了看他,声音低沉:“你去哪儿了?” 萧怿情知不能撒谎,低声道:“儿臣到宫外寻访名医了?” 萧翁业扬了扬眉毛,搁下笔问:“怎么?那些太医还没给她看好病?” 萧怿无奈道:“是,吕姑娘的病有些奇怪,他们看不好,儿臣只好到外另寻高明。” 萧翁业嗤笑一声,“太医们都治不了她的病,外面的野郎中又如何疾得?” 萧怿并不这么认为,说:“太医们的医术是挺高明,但外面有的郎中可能会比他们更高明。” 萧翁业脸色一沉,怫然道:“照你这般说,宫里的太医都是酒囊饭袋,不比外面的郎中了?” 萧怿有些畏惧,“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父皇勿怪。” 萧翁业瞥了他一眼,懒怠再跟他计较,问道:“你可寻到名医没?” 萧怿丧气道:“没有。”他突然跪下道:“儿臣恳求父皇件事,请父皇在宫门口张贴皇榜,寻求名医。”他怕师父不能早回来,想一边等待,一边另寻名医给吕雯梅治病。 “你让朕给她张贴皇榜寻求名医?”萧翁业干笑了两声,“朕已下令,不许任何人把她生病的事传到宫外去,如果朕答应了你的请求,替一个丫头寻医看病,岂不叫世人笑话?你觉得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做值得吗?” 萧怿声音虽低,神色却坚定:“值得,因为儿臣在乎她。” “可你是太子!”萧翁业的声音有些凌厉,他注视着萧怿,眼中流露出失望,忧怨这色,良久,萧翁业怅然道:“怿儿,你太叫朕失望了,太叫朕失望了。” 萧怿心里恻痛,含泪道:“儿臣不孝,儿臣对不起父皇。” 萧翁业内心十分矛盾,如果废掉萧怿的太子之位那自己培养他多年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且自己曾废过一位太子,若再冒然改立,也不稳妥。再说自己身体每况愈下,随时都有病倒起不来的时候,需要萧怿辅政。可要是继续让他当太子,万一他日后继承了自己留下来的千秋帝业,不能好好治理齐国,只宠爱女人可怎办了他,踌躇难决,思忖良久,仍难以下决定,只好摆摆手,让他先回去。 萧怿也以为父皇要废他太子之位,好在父皇并没这样说,只让他先回去,想父皇可能还不忍心忘掉自己,心下略安,默默告辞离开。 萧翁业重重叹口气,缓缓摇摇头,唤了声:“王安。 守在门口的王安应声进殿,打身了道:“奴才在。” “传腾口谕。如果住在朝霞台的那个吕雯梅再犯疯病的话,即刻把她送回秦府,不可再留在宫里,要是太子知道了,也要照此去办,不得有误。” 王安见皇上说得无比郑重,忙应道:“奴才遵命。” 朝霞台内,惠儿削了个苹果,递给吕雯梅,道:“小姐吃苹果吧!” 吕雯梅一抬眼,看到了惠儿手背上那道红红的伤痕,是自己昨天病重时,扔手指甲抓的,心里一阵难受,轻轻抚着她手背,“我为何会得这种怪病,伤了太子殿下,还伤了你,我真是不好。”声音里满是自责。 惠儿心下酸楚,眼圈有些泛红,“小姐,快别自责,等小姐病好了,就会没事了。” 吕雯梅不想再惹惠儿难过,强将眼内即将流出的泪水逼回,深深吸了口气,她沉默片刻,拿起苹果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吃了,这种酸甜的味道,就像是她的一段经历,入宫失去自由,受人管制,袅袅无聊,感觉是酸的。萧怿爱她,对她关怀有加,感觉是甜的,可现在她得了病,得了连太医都治不了的怪病,萧怿还会爱她么?这唯一的甜能否守得住?这样想着,心里没了底。 惠儿见她神色凌楚,心有不忍,“今日天气挺好,奴婢陪小姐出去晒晒太阳,散散心可好?” 吕雯梅同意了,带着惠儿出了殿。 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清风徐徐,拂动着吕雯梅的鬓发,似想帮她驱赶忧愁,但她心中的忧愁又岂是风可以吹拂去的?吕雯梅傍步在庭院里走着,惠儿指着几株海棠树上红艳,娇柔的海棠花,“小姐,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多美啊!” 吕雯梅抬眸望着枝上随风轻曳绰约多姿的海棠花,不禁叹道:“花是很美,可开败了,就不会美了。” 惠儿不觉叫了声,“小姐!”。 吕雯梅摇头苦笑,“我怎又说起伤感的事了。” 惠儿向大门外望了望小声嘀咕,道:“太子殿下为何还没来?” 吕雯梅心中烦乱如麻,随意抚弄着海棠花枝,“他应该有事,暂时过不来。”忽闻萧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雯梅。”吕雯梅心下一喜,转脸一看,果见萧怿走了过来,她迎上去。道声:“殿下。”惠儿见萧怿来,脸上也绽露笑容。 萧怿拉住吕雯梅的手:“我一上午没过来,有些想你,你在做什么?” 吕雯梅向惠儿看了一眼,道:“惠儿说今日天气好,就陪我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萧怿赞同道:“你没事的时候,就多出来走走,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吕雯梅淡笑道:“殿下说得是。”让他同自己一起进殿。 惠儿斟上茶来,“殿下辛苦了,请喝茶吧。”萧怿微笑着点了头,惠儿搁下茶,退了出去。 吕雯梅静默片刻,道:“我现在得的病,连病因都不知道,给你添了麻烦,我真是不好。” 萧怿本在犹豫是否告诉她,自己去找伯历的事,听她说了这一句,觉得应该告诉她,说道:“雯梅快别这么说,今早我去消遥谷找我师父了,但他和我师妹去了荆州,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后,就会来给你看病,想我师父医术高明,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吕雯梅不安道:“可万一治不好呢?” 萧怿柔声安慰:“别说万一,我会一边暗访名医,一边等我师父回来,说什么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吕雯梅眼含热泪,感动道:“殿下,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萧怿伸手模模她头,柔笑道:“傻瓜,你是我最心爱的姑娘,哪能对你不好呀?” 吕雯梅闻言心里一阵甜蜜,一阵心酸,久疚道:“可我起初对你不好,骂你还打你,你就不怪我?” 萧怿尴尬地笑了下,“那是我自己不好,总说些不正经的话惹你生气,又怎会怪你。” 吕雯梅埋首在他怀里,唇角荡起一抹清甜的笑。 这日,萧怿来到章德殿向萧翁业问安,一进殿门看到父皇背对阳光坐在案后,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手拿一卷书微微出神,静静的,没半点声音,只觉沉寂无聊,行了礼,垂手站在一旁。 萧翁业看他一眼,道“那丫头怎样了?” “还好。” 萧翁业的声音缓而沉,“朕知道你喜欢她,但你要明白你是太子,日后要担负国亡得任,女人只是附属,不要用情太深,你要始终记得,应以国祚为重,而不是女了。” 萧怿皱了皱眉头,低低应道:“诺。” 萧翁业听出他的声音很勉强,想他真是个情种,只怕要被女人所累。不由叹了口怒气,冷然道:“你不爱听就算,朕也不强求你,可你身为太子,未来的国君,必须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别太辜负朕对你寄予的厚望。” 萧怿注视着父皇,突然发觉父皇苍老了许多,心下酸楚而感慨,从小到大,自己虽然不很讨父皇喜欢,可父皇却把自己推上了太子之位,并培养自己治国的能力,而自己却数次令他失望、伤心,还配做他的儿子么?萧怿悔恨而内疚,深深叩首:“儿臣明白。” 萧翁业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颔首道:“总算你还有点出息,唉!朕老了,你还年轻,好好干吧。” 萧怿品味着父皇的话,慢慢辞出殿去,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炎热,但也有了点暑气,处处可闻鸟叫虫鸣之声,萧怿心中更感烦乱。他向朝霞台走去,还没到,就见惠儿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娇喘吁吁道:“小姐的病又发作了,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 萧怿大惊,急忙赶到朝霞台,还来进殿,就听到里面吕雯梅又在摔东西的声音,忙推门去见吕雯梅神情痛苦,难受地叫唤,不由心如刀绞,眼见她要把桌上一只花瓶推到地上,抢步上前欲阻止,她却突然昏迷倒地,萧怿惊骇,忙从地上将她扶起,抱到榻上急唤:“雯梅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可是吕雯梅如上次昏迷一般,对萧怿的叫唤丝毫没有反应,萧怿心急如焚,可没有办法叫她醒过来。 惠儿进来见吕雯梅又昏过去了,心中惊忧更甚,道:“殿下,小姐她……” 萧怿直视惠儿,声音微哑:“她怎又犯病了?” 惠儿忍泪管道:“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小姐还在跟奴婢闲谈,可突然就犯病了,奴婢只好去找殿下您,斐烟姐姐则留下看着小姐。” 萧怿听到“斐烟”二字,奇怪地道:“我进来时并未看到她啊?” 惠儿也看见她不在,还以为萧怿叫她做来去了,原来萧怿并没看见她,惊疑道:“奴婢走时她还在的,这会儿不知她去哪了?” 萧怿脸色一沉,正要叫人去找,却听见斐烟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萧怿不豫道:“你为何不看着吕姑娘,却跑到外面去了?” 斐烟不知畏惧还是心虚,结结巴巴地道:“奴婢去打热水了,想给吕姑娘擦擦脸。” 萧怿冷了脸色:“你把吕姑娘看好不要出事就行了,谁叫你在她犯病时去打热水了。” 斐烟忙把水盆放在地上,跪下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怿厉声道:“斐烟,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你对吕姑娘不好,就是对我不敬。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不好好服侍吕姑娘的话,那我就只好送你到浣衣局了。”他故意把“浣衣局”三字说得很重,以示警示。 斐烟一向见萧怿和颜悦色,何曾见过他如此严厉,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苦苦哀求。 萧怿想她是不敢了,道:“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但下不为例。”斐烟磕头谢罪,但不敢起身。萧怿转头不理,想让她多跪一会,惠儿与斐烟关系本不算好,见萧怿训斥斐烟,心下暗觉痛快。萧怿突然想到雯梅又犯病的事要是被父皇和母后知道可就遭了,忙道:“惠儿,你快去告诉外面所有知道吕姑娘犯病的宫人,不许他们把此事说出去。”又向斐烟道:“你去叫几个宫女来,赶紧把殿里收拾收拾。” 片刻,斐烟带着三名宫女进来,还未及收拾,孟锦云突然出现在殿门口,指着殿内惊问:“哎哟,这咋这样乱?” 萧怿乍见母后来了,吃一惊,惊慌失措地叫了声“母后”。 孟锦云步进殿,瞧了一眼,仍昏迷未醒的吕雯梅,问道:“她是怎么回事,竟将殿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萧怿张口结舌:“吕姑娘的病有点重,这才……” 孟锦云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听你父皇说,她得的病连太医都不知道,看来是治不好的了,不如……” 萧怿急道:“母后,请您相信儿臣,一定会把她的病治好的。” 孟锦云冷冷笑道:“把她的病治好?母后劝你还是别唐妄想了,乘早把她父母叫来,将她接走了事。” 萧怿大声道:“不要!请母后相信儿臣一次,千万别赶她走。” 孟锦云甚感气愤,怒道:“这个疯丫头不吉,你还留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干什么?” 萧怿跪下,拉住孟锦云衣襟恳求,“母后,儿臣求您千万别赶她走,别把这事告诉父皇,算儿臣求您了。” 孟锦云本是到东宫看萧怿的,见他不在,想他可能来朝霞台了,就过来,不料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幕,心里已然不满,而儿子竟跪在她面前请求别赶吕雯梅走,不由得怨怒填胸,举手欲打,但见萧怿双眼含泪,满是哀求之色,终于狠不下心,将高高举起的手缓缓垂下,很勉强地道:“好,母后就答应你的请求,暂时不赶这疯丫头走。”她语转凌厉,“但这事要传到你父皇那儿去,你休想阻拦。”说罢,转身离殿再不看萧怿一眼。 萧怿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才算松驰。他站起身,吩咐宫女们赶紧把殿里收拾齐整,然后走到榻边,握住了吕雯梅冰凉的双手,以自己手掌的温度,温暖她的手,轻轻地道:“雯梅,你快醒醒,别再叫我着急,为难了好吗?” 但吕雯梅这次昏迷的时间要较上次长,良久才悠悠醒转,她一睁眼,猛然坐起身,拉住萧怿的手,急问:“我是不是又胡闹了?我没伤着你吧?” 萧怿一惊,忙扶住她道:“你快躺下,不然会头晕的。”说着欲扶她躺下,吕雯梅不肯,推开他的手,道:“不,你先告诉我。” 萧怿不想让她知道实情,只得撒谎道:“你是犯了病,但没上次严重,已有所好转,你没伤到我,也没伤到别人,你瞧这殿里不是挺整洁的。” 吕雯梅环视殿里,确实挺整洁,但她在萧怿眼里看出他在说谎,摇头道:“你别骗我了,这是你在我昏迷时,就已经收拾好了的。”她凝视着萧怿双眼,“你跟我说句实话,我的病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萧怿忙道:“你别瞎说,怎会无药可医?请你相信我,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师父回来给你看病,他老人家定会手到病除的。” 吕雯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上滑落而下,“上次犯病时,还把惠儿的手抓伤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殿下,你叫我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说着就要下榻。 萧怿赶紧按住她道:“雯梅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我。” 吕雯梅泪眼迷蒙地望着他,见他也含泪看着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惠儿和斐烟见状,也不禁心酸落泪。 萧怿轻抚她背,柔韧劝道:“好了,别哭了。你身子虚弱,别哭坏了身子。”待吕雯梅渐渐止住哭声,慢慢扶她躺下,道:“你安心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吕雯梅推推他道:“你快走吧,别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生气。” 萧怿想想也是,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的话,就叫惠儿告我。”他嫌斐烟不好,就故意不提她。 吕雯梅点一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是酸是甜,却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