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觅春光》 第1章 生不如死 6月里在正常不过的一个午后,沉闷湿热的空气,挥散不开的困顿倦意,以及不知疲倦的知了叫声。 但是对沈嘉柔来说,这一天是不同的,而且含义深刻。 梁墨辰婚后一年喜获麟儿,重7斤6两。照片中其妻只露出脸颊一角,沈嘉柔粗粗一扫便心惊肉跳的看出,他始终秘而不宣的妻子,竟是自己的闺蜜姚眉。 姚眉,今年27岁,生得人如其名体态婀娜姿色上乘。不像沈嘉柔,光有尚觉顺耳的名字,实际五官平平。白长了一身细腻白皙的肌肤,丢人群中如同沙粒落海。 彼时良人已是他人之夫,心中越恨,困意越深。再回头看看自己如今的落魄样,沈嘉柔脑袋一沉,直直瞌上电脑显示器。惊吓清醒,额上已然红了大片。 抬手扶额,眼眶忽而干涩莫名,心下烦躁索性关了显示器,拿着手机起身走进一旁的小小休息间。开了风扇躺下,睡意全消,脑子里全是当年风华正茂的景象。 那时年轻,尚不知人心难测,识得一人便推心置腹相交,何曾想过这些坦诚他日会成为伤人的刀。思绪回转,想到永远录不完的业绩资料,沈嘉柔咬牙逼着自己闭上眼。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清醒抑或梦境,耳边依稀传来男女暧昧的调笑声,间或伴着轻微的喘息,以及肌肤相撞的糜音。 那动静响了片刻,忽听女人似哀求又似撒娇的呓语:“我就是喜欢你这么弄,你不知道每次听徐雯跟我说你如何如何勇猛,我这心都跟猫挠似的的痒痒……” “还有让你更喜欢的……”男人的嗓音很沉,染了情/欲之色的调子,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女人吃吃笑着,又说:“今天好像有人在加班,你就不怕……” 男人的动作愈发用力,口中却不忘嘲笑:“有啊,徐雯特地请来的一个胆小鬼,听说已婚已育,没准这会就在隔壁听墙根。” 这头沈嘉柔脸色蓦地一变——心头泛起羞耻之意,同时又气又恼。 公司里人人都在传徐总的男友,背地里与她的闺蜜搅到一块。既是八卦,多半是捕风捉影过嘴瘾,哪知竟让自己撞到枪口上。 当下心惊,感同身受的怒气翻涌袭来,却在起身的那一刻止住冲动。 公司是徐雯与男友合伙开的,不管得罪谁她都落不到好。 正犹豫是等他们完事走了再出去,还是发个短信提醒一下徐雯,办公室的大门忽然“滴滴滴”的响起警报声。跟着高跟鞋踏踏踩进来,后面还跟着杂乱的脚步声。 得,这下完全由不得她,再不出去就有同伙之嫌。 一切毫无预兆,快到不容许沈嘉柔多做思考,隔壁的男女已经被来人拽到办公区。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喝叱、伴着幸灾乐祸的嘲笑,使得外间吵闹不堪。 搭在门锁上的手止不住哆嗦,忽而有人从外面使劲推门进来,狠狠撞上沈嘉柔的额头。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只剩徐雯冷笑:“沈姐,我算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也在我眼皮底下玩两面三刀的把戏。” 沈嘉柔太阳穴一阵刺痛,张着嘴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说好的季度奖金没了,就连当月工资也被扣了三分之一。沈嘉柔揣着那沓薄薄的纸币走出公司大门,午后的阳光刺眼灼人,知了藏在树叶里一声一声的叫着,每走一步虚幻之感更甚。 她被开除了,当着公司所有员工的面,徐雯的红唇张张合合,半点余地不留。 昏头昏脑的走到公交站台,母亲又来电话,说女儿这两天感冒咳嗽,医保卡上可报销的钱不多,让她带些钱回去。 电话讲到一半,回家的公交驶进站台,她飞快挂断使出仅剩的力气挤上去,后背瞬间潮湿黏腻。 上有老下有小,每月累死累活才3000出头的薪水,还要分出一部分交给公婆当伙食费。沈嘉柔夹在汗酸气四溢的车厢里,惊觉自己目前的窘境,顿时一筹莫展。 公交摇晃前行,一拨拨的人上上下下,车厢里始终满满当当。到站下车,沈嘉柔身上的裙子空余裙摆尚算干燥。她怔怔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浑然不觉到刚开过去的黑色沃尔沃中,有人惊喜的“咦”了一声。 几分钟后,沃尔沃掉头回来,哪里还有沈嘉柔的影子。 霖州教育局家属楼,沈家。 沈嘉柔疲惫不堪的去客房看了眼正在午睡的女儿,迟疑折回客厅,脸色一成不变的晦暗无光。 沈母袁淑华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始终开不了口。相对无言的坐了半晌,沈嘉柔想起丈夫交代的事,伸手摸进包里,捻着手指仔细数出十张百元大钞,咬牙拿出递了过去:“晚上要是依依发烧,你跟我爸就送她去医院打个吊瓶。” “我们送?你干嘛去!”袁淑华皱着眉口气不善:“当初韩林哲可是亲口答应的,依依生下来算他们韩家的后,现在算怎么一回事。” 提到旧事,沈嘉柔莫名来了怨气:“若当初不是你们逼着我生,我又岂会过上这种日子!” 袁淑华也气:“什么错都是我们的,送你上大学本事没学到,倒是把自己的肚子弄大了回来。你倒是说说,哪家的孩子像你这么没脸没皮!” 一言不合,眼看就要爆发争吵,沈嘉柔没骨气的选择了息事宁人,抓起包夺门而出。 连续几天加班到深夜,本就已经困极,如今再遭这番打击,心底忽然生出生无可恋的念头。出了家门她脚步虚浮的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江边。 丢在包里的手机再响,麻木接起,却听女儿奶声奶气的说:“妈妈,依依不生病了。” 压抑大半天的眼泪,瞬间如洪水肆虐,滚烫砸向地面。沈嘉柔吸了吸鼻子,艰难扯了下唇角:“依依乖,听外婆的话好好吃药,妈妈明天回去陪你。” “妈妈不骗人。”鼻音浓重的稚嫩嗓音,隔着话筒传入耳内,令沈嘉柔的情绪更加崩溃。 在外磨蹭到过了下午的下班时间,不得不打起精神,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家——回婆家。 进门,丈夫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饭桌之上照旧没给她留碗。沈嘉柔动作迟钝的挂好包,打了声招呼自己去洗手拿碗。 “嘉柔,你们单位过两天就该发薪水了吧?”韩母看也不看她,自顾把盘子里剩的排骨和肉,都拨到儿子碗里:“下个月的伙食费得交了。” “阿姨,公司这个月业绩不好,估计要晚两天。”沈嘉柔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小声作答:“发了我马上给您伙食费。” “啧……”韩父嘲讽的咂了下嘴,拿起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数落:“就说那种私人的小公司没保障,你看我们林哲,事业单位多稳当,没有哪个月是拖欠的。” 沈嘉柔不敢反驳,只在心里回了一句:“是没哪个月拖欠的,因为一拖拖半年。”拿了碗盛饭坐过去,盘中仅剩几根青菜,不见半点肉腥。 韩母似看出她的不满,扭头往垃圾桶里吐了口浓痰,解释道:“这两天手头紧,大家将就将就,多吃素对身体也好。” 沈嘉柔低着头没吱声,味同嚼蜡的嚼着白饭。 韩林哲至始至终没开过口,埋头把碗里的排骨啃光,碗一推起身去客厅打开电视。公婆随后也跟了过去,边看新闻边指点江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沈嘉柔对着一桌子残羹冷炙,憋了满肚子怨气和委屈不敢撒,匆匆吃了几口白饭起身收桌。 忙完已经夜里8点多,韩母支使着儿子去洗了澡,又话里有话的跟沈嘉柔说:“你那肚皮当真是怪,别的男人睡一下子就鼓了起来,怎么我们家林哲耕耘这么久,还是不见动静。” 这话是当着公公的面说的,沈嘉柔臊得恨不能钻地缝里去:“我下周再去做个体检……” “体检年年做,屁用不顶。”韩父不耐烦的开口:“白花钱还不如找个偏方吃了,隔壁老王家的媳妇去年吃完,今年就生了个白胖小子。” “……”沈嘉柔答不上话,不情不愿的跑回房间。 自从嫁给韩林哲,沈嘉柔最怕夜晚来临。他明明不行,却日日都要折腾她一番,例如此刻。 房门一关,他也不管沈嘉柔身上一身臭汗,直接拧着她的胳膊摔进床里,狠狠掐着她的脖子骂道:“这么晚不回来,是不是又去见了哪个野男人!” 沈嘉柔挺尸,压着嗓音掷地有声的反驳他:“韩林哲你就不是个男人,有本事告诉你父母,不是我不能生,而是你不行!” “贱人!你胆敢说出去,看我不弄死你!”韩林哲狠狠甩了沈嘉柔一巴掌,理了理衣服,摔门而去。 门外不意外的传来公婆的谩骂,沈嘉柔却似听不见一般,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真的一刻都不想过下去。起身洗干净身上的汗臭,又从冰箱里拿了冰块敷脸,筋疲力尽的打开电脑投简历。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恨起自己的懦弱,恨当初为何会生下女儿。鼠标在人才网页面晃了一阵,惊喜看中一个职位,却在点开内容后怔住。 天下之大,她却没想过有一天,傅家会把分公司开到霖州。五味杂陈的关了页面,手机里有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因为响得太久,迟疑接通。 竟是多年不曾联系过的同学刘思琦,略显生疏的寒暄过后,就听她用玩笑的语气说:“嘉柔,我们公司缺个行政,你要不要来试下。” “这样不太好吧?”沈嘉柔本能拒绝,但是一想到公婆的嘴脸,忽然决定豁出去:“都需要带些什么证件,我明天过去行不行。” 这头刘思琦楞了下,旋即莞尔:“可以,你明天上午打我电话。” 第2章 破釜沉舟 夜色渐深,沈嘉柔独自躺在床上,疲惫之极却了无睡意。 空气闷热,翻来覆去不多会,身上又起薄汗。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摸索爬起,找到空调遥控咬牙打开。丝丝凉意慢慢涌来,迷糊瞌上眼。 已经想不起日子是从何时变得如此难捱,仿佛溺在水底,越挣扎窒息的感觉越明显。 可惜生活从来不会留给人太多的时间去伤春悲秋,半睡半醒的眯到半夜,手机铃声如惊雷响彻卧室。 习以为常的谩骂没有出现,手机铃声渐歇,房中诡异的寂静着。过了片刻铃声再起,手机屏幕发出蓝光,幽幽照到她睡眼惺忪的脸上。 苍白、僵硬,而且毫无生气一张脸,不用特效就能演绎女鬼,足见她生活的不如意。伸手往身侧的床垫摸去,空的。心头忽而涌起恶毒的期待,希望韩林哲死在他前妻身上。 手机铃声执着的响了许久,沈嘉柔闭着眼,神情麻木的接通。 开口之后,耳边旋即传来男人冰冷且不耐烦的嗓音:“韩林哲的家属是吧?带5000块保证金来金桥派出所,你丈夫与人打架造成对方轻伤入院。” “对不起,您打错电话了。”沈嘉柔几欲冲口而出,嘴巴张开,说的却是:“我是韩林哲的家属,请问对方伤得重不重。” 那边的男人,嗓音好听的又补充了两句,挂线。沈嘉柔丢开手机,扯过被子将自己盖好,哀莫大于心死。 折腾自己还不够,居然又跑去前妻那里耍威风……她已经记不清,这是韩林哲第几次动手殴打他前妻的男友,反正事情到了婆婆耳里,光剩称赞——她儿子是个英雄。 相亲之初,韩林哲温柔绅士,公婆通情达理,哪是今天这般丑陋的嘴脸。那会她因为肚子太大已经藏不住,又被父母急吼吼的逼着,只觉这人踏实、稳妥,见了几次面便答应结婚。 现在看,当真是错得离谱。 倦意再次袭来,沈嘉柔没像以往那样,叫醒公婆去派出所接人,而是抱着手臂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梦里,梁墨辰怀抱玫瑰踏着晨曦而来,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她无措伸手,却感觉身上一沉,紧跟着有只皮肤粗粝的手掌,粗鲁伸进自己睡裙。 倏然睁眼,那人喘息着凑过嘴,阵阵酸腐的气味瞬间直冲鼻翼——是公公韩文忠。沈嘉柔倍觉屈辱,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猛的一脚将他踹开。 韩文忠不防她会醒来,这会眼看就要成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今年虽说已经60,但是仗着老婆娘家有些势力,滋润的活了半辈子是以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50出头的模样。 沈嘉柔的腿再次被他抓住,恶心和恐惧齐齐袭上心头,情急之下抓起床头柜上活动台灯,不管不顾的砸了过去。 台灯碎裂的巨大声响,在寂静的午夜里听来格外刺耳。韩文忠被砸得晕头转向,火气蹿上来,禁不住吼了句粗:“马匹的,你怎么在我房里!” “大半夜的,我说你怎么不回房睡觉,原来是跑这小狐狸精屋里来了。”韩母冰冷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灯光随之亮起。 沈嘉柔双眼受不住刺激,本能闭上。她举着台灯的灯杆,颤抖着缩到床角,所有屈辱和惊吓全数化成了细汗,慢慢的从毛孔蒸发,神智一点点的清明。 他们夫妻一定是合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替韩家生下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孙子,还是小儿子…… 只一瞬,同归于尽的念头,便从心底疯狂滋生。沈嘉柔摸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水果刀,胡乱挥舞着凄厉大笑:“都给我滚出去!” 那刀子是韩林哲平日里用来威胁自己的,想不到有一天会用到他父母身上,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韩母怕被她误伤,拽住丈夫的裤头,生拉硬扯的将他拖了出去。 沈嘉柔保持着戒备的姿势,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当东方的天际线亮起第一丝曙光,不锈钢质地的水果刀,从沈嘉柔麻木的手中滑落。“咣”的一声清脆透亮的声音,惊得她立即回魂,疯了一样捡回手中夺门而出。 清晨的霖州,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经过,早起晨练的老人,气定神闲的缓步而行。沈嘉柔没头没脑跑了一阵,胸口的气息逐渐归于平稳,将刀藏进包里,伸手拦了辆出租,直奔娘家。 开门进去,客厅里光线昏暗,唯有厨房的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 双腿颤得迈不开步子,挣扎许久才青着一张脸,艰难挪到厨房门口:“妈……” 开口的瞬间,眼泪决堤而下,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袁淑华回头看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皱眉:“一大早的,你哭什么?是不是韩林哲又提离婚了。” 沈嘉柔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下去,身子软绵绵的靠到门框上,嗓音平静的陈述:“韩林哲的爸爸,昨晚……昨晚差点睡到我的床上。” “年纪大了,认错房间而已。”袁淑华起先不以为意,目光落到她毫无血色的脸才觉不对劲:“他碰你了?!” 沈嘉柔咬牙点头,双手无力抬起深深掩住脸痛哭出声:“我要离婚。” “可你……”袁淑华脸色沉了沉,原想规劝几句,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奈的长叹一声。女儿当初挺着5个月的肚子跑回来,全家上下全都慌了神,首先想的自然是去做流产手术。 然而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说必须得生,因为胎儿太大又是熊猫血型,流产可能危及沈嘉柔的生命。他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狠不下心,于是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张罗相亲对象。 从相亲到结婚,总共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人都要面子,他们夫妻俩当了一辈子教书匠,更加丢不起那个人,到头来反倒害了女儿一生,可这错归到谁的头上都难受的紧。 沈嘉柔后背贴着墙,挣扎许久才勉强站起,苍白的脸上透着沉沉的死寂之色:“这次无论如何,就是死我也要离婚。” “离了婚之后呢?”袁淑华面孔微寒,她强势了一辈子,头一次觉得难以抉择。 “我走!”沈嘉柔倔强的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汹涌蜿蜒,定定看她:“不会再给你们丢脸。” 袁淑华动作一顿,手中的锅铲好似有千斤重,沉沉的压的得她难受。 沈嘉柔看着她的表情,心头更觉荒凉。抬手擦去眼泪,她僵硬的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女儿的房间走去。女儿还在酣睡,长而卷翘的睫毛,颤颤的在白嫩的脸颊上投下一圈暗影。 俯下身,她轻轻的吻了下女儿的脸庞,掉头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洗脸换衣,带上包匆忙离开家门。她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累,心里只存着一个强烈又执着的念头:离婚。 出了小区左拐,沈嘉柔顺着街道茫然的走着,路过网吧门前,她往前走出几米猛然回头,进去用身份证交钱要了一台机子。将离婚起诉状下载到桌面,复制进记事本里修修改改一番,存入上班常备的u盘,迅速关机离开。 时间太早,整条街的文印店没一家开门。 沈嘉柔捧着u盘,像似捧着自己全部的希望,无助的蹲在街边,颤抖哭出声。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仿佛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狠狠的扼住她的喉咙,夺走了她全部的呼吸。 几近窒息之际,身后的卷闸门哗啦啦作响。 沈嘉柔惊悚回魂,曲起胳膊擦掉眼泪,战战兢兢地抬脚进去。 从区法院出来时,时间已是上午十点。沈嘉柔拖着麻木的双腿,咬牙走到车票代购点,买了张火车票,尔后饥肠辘辘的回了娘家。 女儿精神不大好,见到她便撒娇的要抱抱。沈嘉柔抱起女儿亲了亲,转头看向袁淑华,轻轻开口:“妈,你来下。” 三天后,t市一家普通的暑期托儿中心门口,沈嘉柔目送着女儿跟着保育老师离开,旋即打起精神,赶去人才市场。 向法院递交离婚起诉状后,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大学所在的t市,也只有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方能找回丁点的温暖。 为了照顾女儿,沈嘉柔能选择的职业类型并不多。来来回回晃了三圈,只有一家娱乐公司招后勤的,留下了她的简历。 疲惫回到青旅的宿舍已是中午,她算计着卡上的钱,买了两只馒头就着自来水对付完午饭,借了旁人的电脑上网,想找处房子住下来。 给女儿办的是全托,她周五下午去接回来就行。可是到了周末,她们娘两一起挤在青旅,总不是长久之计。t市的房租很贵,工资很低——相对于她目前的处境而言。 女儿又没人帮着照看,所以她必须要一份可以双休的工作。看起来不太难,但是沈嘉柔没有学历证明,光是这一项就足够很多用人单位拒在门外。 彷徨不安中,早上留下她简历的娱乐公司的hr打来电话,让她过去面试。 第3章 狼狈至极 沈嘉柔险些喜极而泣,千恩万谢的还了电脑,从旅行包里挑了套半新不旧的裙子换上。 自从嫁给韩林哲,她的记忆里就自动摒除了衣橱这两个字,哪还会有新衣穿。转公交、乘地铁,等她赶到该公司楼下,心里却凉得有如置身冰窖。 当初看见人家的名讳是娱乐公司,沈嘉柔只从字面的意思去了解,以为是家和明星工作有关的公司。哪知竟是家娱乐会所。 偏偏对方好似怕她犹豫,第二个电话追了过来,客气询问她到了何处。 沈嘉柔小心提出疑问,对方好声好气解释一番,觉察出她已打了退堂鼓,徐徐抛出利诱——承诺给双休,而且提供住处,一套一室一厅的员工公寓。 不菲的薪水,大部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还有地方可供她们母女落脚。沈嘉柔权衡一番,不由的异常心动,脚步从容的踏进那扇鎏金的大门。 不过下午6点多的光景,会所的停车场中,已经停进不少豪车。陆续有客人乘电梯上楼。 沈嘉柔局促的随着门童进了hr的办公室,谈不几句便决定留下,直接进入试用阶段。带她熟悉工作的人,是会所的客户经理吕智明,看起来30出头的样子,生得眉目齐整,阳刚的气质里透着些许优雅温厚。 客户后勤工作很简单,只需安排人照顾好喝醉无法离开的客人,并将客人的信息记录下来就行。 事实上,这份工作一点都不简单。娱乐城边上,便是t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凯萨皇宫。进出会所的人,自然非富即贵,谁也不能得罪。 晚饭是吕智明安排的工作简餐,有烧鹅、青菜、还有几片水煮牛肉。沈嘉柔自从到了t市,只在周末带女儿去吃饭时,才会吃上一两口肉,这顿饭简直吃得酣畅淋漓。 倒是一旁的吕智明没怎么吃,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惊诧。晚饭后暂时没什么事,沈嘉柔打开客户部的电脑,开始录入客户的资料。 能在凌晨之前离开的客人,多数都会自己安排代驾,或者让会所这边帮忙。过了那个点,十个客人里面至少有两个得留下。 熬到凌晨一点半,换上凯萨王宫制服的沈嘉柔,配合着吕智明一起,将两名醉死过去的客人安排好,工作便已接近尾声。 两人回到会所的客户部,吕智明随手给沈嘉柔倒了杯水,问她要不要自己送。 沈嘉柔抿了一口润喉,无措拒绝:“不麻烦吕经理了,我打个车回去就好。” “那我先走,实在不行,你晚上就住在酒店,房费可以报销。”吕智明神色难辨的多看她一眼,率先下班走人。 沈嘉柔不美,但一身皮肤白得人眼花,尤其那副我见犹怜的怯懦模样,令人忍不住想呵护一番。对于长相这么良家的女人,他实在想象不出,需要这份工作的原因。 甩了甩头,他去停车场取了车,想起那个女人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思微动。 会所客户办公室内,沈嘉柔刚打开租房网的页面,便接到紧急通知,白金层有客人吐得厉害。丢了鼠标上楼,包厢的门一开,入鼻便是一股*刺激的酒味。 等了大概20分钟,洗手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沈嘉柔看清那人的面目,双脚顿时像生了根,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梁墨辰猛的看见那张脸,酒立刻就醒了大半。自大学毕业后,他就再没见过沈嘉柔,也联系不上。不曾想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次遇见。 “墨辰……一个客服有什么好看的,再来陪我喝几杯嘛。”女人的酒气很重,身材不比姚眉生孩子前差多少,最主要是年轻。 沈嘉柔无措低头,极力压住慌乱的将手中的房卡递上去:“先生,会所已经为您安排好客房,这是房卡。” 梁墨辰酒气上头,手臂一挥,直接将那年轻女孩推到一旁,跟着攫住沈嘉柔的手腕,阴沉着一张俊脸将她拽出了包厢。 负责打理包厢的侍者见状,了然的勾了下唇角,并未阻拦。 “梁墨辰,你放开我……”沈嘉柔的手被他捏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梁墨辰一言不发,硬拖着她进入自己常住的客房,带上门箍住她的腰低头亲了上去。 这个吻意义匮乏,更多像是惩戒的感觉,凶猛、霸道,而且毫无感情。 沈嘉柔又哭又骂地挣扎一阵,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心下一狠使劲咬破他的唇。 梁墨辰吃痛移开唇,还带着水珠的手抓住她的领口一扯,两团雪白发颤着抖了出来。他覆手上去捉住,张嘴含住那抹令人心醉神迷的凸起,跟着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轻轻摩挲。 “你无耻!”沈嘉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扬起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梁墨辰瞬间酒醒了,怔怔看她:“嘉柔,对不起我……” 他一定是疯了!看着眼前衣衫凌乱,惊恐不安的沈嘉柔,梁墨辰有片刻失神,竟不知如何表述此时的心情。 沈嘉柔抖着手胡乱捂住胸口,披头散发往后退开,尔后拉开房门,委屈满腹的落荒而逃。 此番回到t市,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避开韩林哲避开霖州那个逼仄迫人的环境,带着女儿重新开始。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见梁墨辰,还差点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 跌跌撞撞的跑回会所客户部办公室,沈嘉柔一头扎进洗手间,做贼似的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制服的扣子,在刚才的撕扯中早已掉得干净,丝袜也勾得歪歪扭扭。 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她慢慢蹲下身,失神的抱着双臂,筋疲力尽的痛哭出声。她怎么就忘了,梁家在t市的地位,忘了梁墨辰,从来就不是什么良人。 年轻时的美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过了片刻,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沉重的出去拿回自己的衣服换好,打开对讲机和会所领班联系。 “小沈是吧?会所这边有规矩,不管客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客服人员都不能拒绝。”领班的笑声意味深长,嘴上却安慰道:“你看要是实在应付不来,我带个人过去帮你。” “谢谢安妮姐。”沈嘉柔咬牙,低头望着胳膊上的淤青,平静道:“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关闭对讲机,沈嘉柔逃似的离开了会所。午夜的街头略显空旷冷清,霓虹斑驳倒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五官更显模糊。恐惧一点点袭来,每走一步,都有踏入深渊的惊心肉跳感。 而梁墨辰此时也了无睡意,脑海里不断交错的回忆,渐渐拼出沈嘉柔无措而羞耻的模样。脸颊上的掌印,依稀带着一丝痛感,烙铁一般一直烫到了他的心底。 她或许还爱着他……这是他脑中涌现的最强烈的认知。 梁墨辰曾经深爱沈嘉柔,这点毋庸置疑。只是这种爱在遇到有心勾引,又热情若火的姚眉后,变得无足轻重。年轻时,身体的*,远比思想上的共鸣来得强烈。 这一点梁墨辰体会尤甚,沈嘉柔腼腆羞涩,在床事上简直保守得让人郁猝。与姚眉春风一度之后,他对沈嘉柔的评价仅剩四个字:死鱼一条。 而今时过境迁,回味起她沉闷木讷的迎合,这种占据主导的掌控欲,反而令他为之热血沸腾。 正值壮年的年纪,姚眉怀孕后,两人的每次房事都不那么尽兴。而且他在这件事上,还有那么一点洁癖,总感觉夜场的姑娘美则美矣,就是太脏。 思绪回转,他不由的又想起了沈嘉柔。想起第一次领着她偷吃禁果,她小声哀求,压抑着婉转哼哼的娇酥嗓音,身体登时有了反应。 “操……”低声吼了一句,梁墨辰从沙发上站起来,烦躁的踱着步子。然而越是刻意要忘记,沈嘉柔的年轻而稚嫩的身体,反而越清晰…… 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忍不住又爆了句粗,直觉自己有病。一个分手已经三年的女人,只一个吻就勾得他全盘失控,他到底是多饥渴。 穿回外套,梁墨辰离开凯萨皇宫,照例驱车去了趟了公司。处理完紧急的事,看了看时间,电话通知司机备车,下楼回家。 途中路过好利来,出于心虚停车去买了份姚眉爱吃的慕斯。 车子才入车库,隐约听见儿子嘹亮的哭声。心头烦躁,拎了蛋糕一脸倦色的推门进去。 客厅里,父母、保姆、月嫂,加上姚眉等一大群人围着婴儿床,七嘴八舌的哄着,没人注意到他。坐进沙发耐心等了片刻,见姚眉的心思全扑在儿子身上,不悦上楼补眠。 睡了不知多久,头顶忽而响起姚眉尖利的嗓音:“梁墨辰,你昨天晚上上哪鬼混了,现在才回来!” 第4章 悔意丛生 梁墨辰脑中的警铃嗡嗡作响,脑中不期然的,再次晃过沈嘉柔我见犹怜的面容。 强烈的情潮汹涌而来,他慵懒睁眼对上她愠怒的眸子,手臂一伸直接将她拽到自己身上,用力摩挲她胸前的柔软:“昨晚在办公室睡的,不信你问小李。” 小李其实不小,今年已经30岁的她已经是两个小孩的母亲。长得不太对得起观众的模样,但做事勤快认真,尤其是在监督梁墨辰这事上,比姚眉更加上心。 所以一听他提小李,姚眉咕哝一声算是信了。 缠绵片刻,保姆在门外作死的敲门:“少夫人,小公子又饿了。” 姚眉闻言,心急火燎的将梁墨辰的手从裙底下拿开,起身跑了出去。 梁墨辰意兴阑珊的爬起来,正好公司那边来了电话,结束通话,洗漱一番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t市已经数日不曾下雨,到了中午,空气更是闷热难耐。 沈嘉柔昨夜从会所步行回到青旅,天都亮了。她睁着眼翻来覆去的躺在床上,来自四肢百骸的痛感,针尖似的的扎在心头。也戳破了她对新生活的所有臆想,狰狞露出残酷的本来面目。 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摸出老旧的滑盖诺基亚,她使劲咬着唇,到底忍不住给托儿所的老师发了条短信,询问女儿的情况。 女儿自小体质就差,刚来这边还没熟悉环境,就让自己扔去托儿所,她终归内疚。 老师的短信回复很快,说她非常乖,晚上睡觉都不哭。沈嘉柔感激的回了好几个谢字,浑身发酸的从床上爬起来,开了计算器盘算卡上的余额。 即使拼了命的缩减开支,卡上的钱也不足以支撑她们母女,吃饱喝好的在t市生活上两个月。 叹了口气,双腿发颤的下床去洗漱,换上衣服再次赶去人才市场。 依旧没有适合的职位,哪怕是简单的公司文员,对方都要求她必须出示学历证明。磨蹭到人才市场关门,沈嘉柔无处可去,昏头昏脑的迈着灌了铅的步子,去了托儿所。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沈嘉柔向门卫出示接送卡,来到女儿的教室门外,生生愣住。继而发疯地冲进去,抱住缩在角落里,早已哭成泪人的女儿。 “沈依依妈妈,你是要来接孩子吗。”保育老师唬了一跳,急急来到她的身边,解释道:“刚入园会哭闹是很正常的,如果你不是来接她,周末之前最好不要出现。” 沈嘉柔胸口一滞,抱着女儿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仰起头问道:“为什么短信里不告诉我这些。” “既然办理全托,肯定要有这样的一个过程。你一来岂不是打乱了我们的工作。”保育老师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但没表现出来:“今天既然来了,就先把她接回去,明天送来后一直到周末,才可以再见她。” 沈嘉柔张了张嘴,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抱着抽抽噎噎的女儿从托儿所出来,她茫然的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眼睛涩涩的疼。 “妈妈,我饿。”沈依依小小的胳膊,费力圈住她的脖子:“依依想外婆。” “依依乖,妈妈带你去买吃的。”沈嘉柔摸了摸荷包,安抚的亲了亲女儿的脸蛋:“依依中午吃的什么呀。” “稀饭。”沈依依一脸鼻涕眼泪的哼哼:“依依要外婆。” “依依乖,我们先去吃东西好不好。”沈嘉柔已经有点不耐烦,只是还能克制住情绪。 才两岁多的沈依依,依旧执着的要外婆。在她的意识里,有了外婆晚上睡觉不害怕,有了外婆就不会饿肚子。比起妈妈,她更想和外婆在一起。 “停!”越来越嘹亮的哭声,搅得沈嘉柔心烦意乱:“你再哭妈妈就不要你了。” “我要外婆,要外婆。”沈依依哭的撕心裂肺,眼泪鼻涕又糊了一脸,小嘴张的大大的,嚎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沈嘉柔生气的吼了几句,不见奏效,只好抱紧她匆匆跑进一家小杂货铺,给她买了一盒两块多钱的牛奶。然而沈依依还在哭,要外婆的同时还要奶瓶。 “你闹够了没有,再闹我真的不要你了!”沈嘉柔板着脸,看着女儿因为受了惊吓,而害怕惊慌的样子,忽然觉得绝望透顶。丝丝恨意在心底滋生,转瞬蔓延开来。 她很后悔生了她! 空气凝滞一秒,沈依依再次放声大哭,嘴里不清不楚的喊着:“你是坏妈妈,我要外婆。” 孩子口中的坏妈妈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炸醒了沈嘉柔。她蹲下身子,无助的抱着女儿哭的发抖的小小身子,眼泪汹涌而下。 杂货店的老板是位50来岁的阿姨,见她们母女哭成一团,忍不住提醒:“我店里有奶瓶卖,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洗洗。” 沈嘉柔飞快擦掉眼泪,不好意思的问:“多少钱?” “便宜的12块,好一点的20,最好的50多。”阿姨看看她,又看看哭的小脸憋通红的沈依依,再次摇头:“你要哪一种。” “拿个12的,谢谢您。”沈嘉柔无措掏兜,废了好大的劲才拿出20快钱递过去:“我自己洗就好。” 阿姨接过钱,给了找零后随手拎起暖瓶递给她,让她到店外的马路边上烫烫奶瓶。 沈依依看到奶瓶,总算慢慢止住哭声,转头可怜巴巴的盯着货架上的面包。沈嘉柔烫好奶瓶回头,看到女儿的这副模样,再次心酸的红了眼眶。 装好牛奶,她谢过杂货店的老板,抱着女儿找了家卖包子的店,买了两个馒头,跟着去了附近的公园。 “妈妈,我要吃面包。”沈依依看着白白的馒头,再次扁了嘴巴:“我要外婆。” “馒头很甜的,依依先吃馒头,一会妈妈就给你买面包好不好。”沈嘉柔的语气不太好,脸上的表情也很凶:“不听话什么吃的都没有。” 沈依依害怕的缩了缩脑袋,连奶都不喝了,眼里又滚出豆大的泪滴,抽抽噎噎的喊:“我要外婆。” 沈嘉柔的耐性原本就被磨的差不多,再听她这么哭闹,气得当即抓起她的手,重重打了两下。打完她就后悔了,眼看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更觉难受,也跟着压抑哭出声。 闹了许久,沈依依大概是哭累了,哼哼唧唧的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沈嘉柔将她抱到怀里,味同嚼蜡的把两个馒头都吃掉,起身往青旅的方向走去。女儿不沉,瘦瘦小小的抱在怀里,似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可时间一长,手臂依旧酸的要命。 路过一家做烘焙的门店,她想起女儿要吃面包,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在霖州时女儿喜欢吃的蜂蜜小蛋糕,一罐7快。最便宜的菠萝包也要5块四个,不单卖。抱着女儿在店里转了一圈,算了算荷包里剩的零钱,她最终给女儿买了一罐小蛋糕。 夜幕低垂,斑斓的霓虹渐次亮起,不断重叠交错的光影掠过沈嘉柔苍白如纸的面容,渐渐照亮夜空。沈嘉柔抱着女儿,麻木的穿过街道,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剥离,每走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沿路看到不少随父母散步纳凉的小孩,衣着光鲜无忧无虑,她低头望着怀里沉睡的女儿,胸口一寸一寸变得荒凉。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从前她不信。经过三年炼狱般的日子,她如今不仅信,而且迫不及待的想以身试行。 可惜老天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回到青旅已是夜里7点多,沈嘉柔把女儿放到床上,累的站都站不起来。沈依依挨着床就醒了,睁着迷蒙的大眼看了看,小嘴一扁,马上又开始抽噎:“妈妈,我要嘘嘘。” 沈嘉柔头疼欲裂,忍着即将发作的火气,抱起她飞快去了洗手间。 方便完回来,沈依依想起自己的奶瓶,抽抽搭搭的翻出来,努力吸了一大口,又问沈嘉柔要面包。 “给你,但是不能吃太多。”沈嘉柔没好气的把塑料罐子的包装打开,捻了5个放到盖子上:“晚上只能吃五个,一会妈妈带你去吃饭。” 沈依依顿时高高兴兴地点头,拿起蛋糕就往嘴里塞。沈嘉柔在边上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攥了攥拳,硬生生吞下涌到嘴边的呵斥。 就在这时,装在包里的手机刺耳响起。沈嘉柔慌乱无措的翻出手机,看到来电号码十分陌生,直觉是会所那边打来的,迟疑了下走到外面的走廊里接通。 电话是吕智明打的,接通便开门见山的问:“小沈,我听财务说你辞职了?” “嗯,我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一行。”沈嘉柔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揪着衣角,心虚的吐出一口气:“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耳边寂静片刻,忽听吕智明在那头,轻轻浅浅的笑着说:“我朋友所在部门缺个文职,你有没有兴趣?” 沈嘉柔怔了怔,答非所问:“我没有学历证明……” 第5章 为母不易 “那家公司很正规。”吕智明又笑:“但是你放心,空缺出来的只是很普通的一个职位,有双休早九晚五的工作时间,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说实话,沈嘉柔十分心动,但是在会所的遭遇却让她心有余悸。沉默一秒,她了咬了咬后牙槽,拒绝了:“非常谢谢吕经理的好意,只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语毕,不等他出声,匆匆道了句再见,结束通话。 这头吕智明握着手机,爱莫能助的望向对面的梁墨辰,眼底闪烁着一丝费解:“抱歉梁先生,她不接受,而且我确实不知道她住在哪里,面试的时候她没说。” “还是谢谢你,如果有她的消息,请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梁墨辰压下眉峰,意兴阑珊的站起身:“走了。” 吕智明笑笑,客气的将他送到门外。折回房里,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闪过沈嘉柔平淡的面容,唇角那一抹怯怯的笑意,竟分外清晰。 失神坐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只是个见过一面有点接触的女人,他怎么无端端的就想起来了呢。摸出根烟点着,吕智明回想了下梁公子急切的表情,隐隐感到好奇。 他可是t市最会玩的公子哥,怎么会看上沈嘉柔这种长相平平的女人…… t市另一端的青旅,沈嘉柔握着手机在走廊里站好一会,方艰难转身折回房间。沈依依已经把五个小蛋糕吃完,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过来:“妈妈,我饿。” “你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买。”沈嘉柔收起手机,捧着她的小脸,拇指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蛋上的泪痕:“吃完饭还可以再吃一块蛋糕。” “那好吧,去吃饭。”沈依依垂涎的望着手边的蛋糕,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沈嘉柔狠心将蛋糕收起来,抱起她带上包下楼。 青旅地处老城区,周边有很多经济实惠的小饭馆,吃饭并不成问题。母女俩走了好远,总算找到一家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店子,倒是立在店外的价格牌格外醒目:拉面5元,小炒7元,米饭免费。 进店点了份小炒,交代老板不要放辣不要放姜。沈嘉柔抱着沈依依哄了会,让她坐到凳子上,起身去打了一碗紫菜汤,拿着汤匙慢慢喂她。 “我想外婆。”沈依依喝了一口寡淡无味的紫菜汤,小嘴顿时扁了扁:“不好喝。” “听话,不好好吃饭,一会回去就没有蛋糕吃。”沈嘉柔尽量放轻语调,可她心里清楚,她并有足够的耐心。 沈依依眨巴着大大眼睛看她,小脑袋倏地低下去,许久才闷闷的嘀咕:“好吧。” 沈嘉柔松了口气,等菜一端上来,立即跟服务员要了小碗,把米饭拨出去一小份,泡了汤喂她吃。兴许是饭菜实在太淡了,沈依依吃了不几口,便说什么也不吃了。 虽然没有哭闹,但是一直撒娇唠叨的声音,还是让沈嘉柔暴躁异常。她不住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像别人一样做个好母亲,但是显然,她失败了。 重重放开汤匙,她端起自己的碗,就着味道确实一般般的饭菜,食不知味的吃起来。勉强把一整碗饭吃完,她看着身边懵懂的女儿,再次生出想丢开她的念头。 然而一想到,从此再也抱不到她暖暖的小身子,再也不会有人亲着她的额头说:“妈妈辛苦了。”心里就疼的慌。 不期然的,那个被她刻意忘记的名字,也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他应该会喜欢女儿的吧,沈嘉柔胡乱的想着,转念又开始担心,他的妻子会虐待自己的女儿,会像新闻上报道的那样,一气之下杀了女儿。 血腥不已的画面,突兀涌入脑海。沈嘉柔胸口一滞,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心虚,定定的望向女儿,利索挥开不该有的想法。 沈依依此时正低着头,自己拿着汤匙,动作有些生疏的给自己喂饭。觉察到她的目光,圆圆的小脸蛋上,瞬间浮上得意的笑容:“我自己喂。” 沈嘉柔心中一暖,眼睛又涩涩的疼:“依依很棒。” 沈依依得到表扬,更加开心的又给自己喂了一口饭,小嘴巴含糊的说着:“我想外婆。” 沈嘉柔假意没听见,眼泪却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汹涌落下。生下她之初,她曾经从心里头嫌恶她,觉得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导致了自己婚姻的不幸。 可是随着她一天一天长大,韩林哲折腾她的手段更加变本加厉,沈嘉柔忽然明白,她最恨的人,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是她太傻,才会相信姚眉的鬼话,相信梁墨辰一定会将自己迎娶过门。 可她忘了,女儿不是梁墨辰的,她只是自己荒唐岁月的见证者! 出神中,沈依依把小碗里的饭吃的差不多,桌上也撒的到处都是。汤匙一放便撒娇的拉住沈嘉柔的手,嗓音软软糯糯的说:“妈妈,回去。” 沈嘉柔回过神,叫来服务员把账结了,牵着沈依依的小手,慢慢往回走。 才两岁半不到的沈依依,走了一会便走不动了,扁着嘴巴要抱。 “那你不准想外婆。”沈嘉柔忽然严厉的看着她,语气凶狠:“不然就自己走。” 沈依依有些茫然,又很委屈,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妈妈抱。” 沈嘉柔叹气,弯腰将她抱起来,脚步沉沉的往回走。回到青旅,沈依依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蜂蜜小蛋糕翻出来,笑眯眯的说:“妈妈打开。” “说好了只能吃一个。”沈嘉柔拧开盖子,捻了一块蛋糕给她:“吃完马上去洗澡。” 沈依依接过蛋糕,小脸上忽然浮起恐惧的神色,慢慢缩到角落里“哇”的一声哭出来。沈嘉柔一头雾水的望着她,抱歉的跟同房的小陆笑笑,走过去将她抱起,轻声安抚道:“怎么又哭了。” “妈妈,我疼。”沈依依抽抽搭搭的抱着她的脖子,呜呜的说着:“依依疼。” “依依不哭,先告诉妈妈哪里疼。”沈嘉柔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脑子里也不受控制的想起,各种幼儿园虐待幼儿的新闻。 沈依依仰起泪盈盈的小脸,发现她没有生气,抽噎着扭动身子,小声说:“屁屁疼。” 沈嘉柔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强作镇定的将她的裤子扒下来,赫然看到屁股上大片大片的淤青。她碰都不敢碰一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 “沈姐,孩子怎么了?”同房的小陆觉察到不对劲,赶紧摘下耳机,关心问道:“是不是在托儿所让老师给打了。” “我也不知道……”沈嘉柔木然回话,抓着女儿裤子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失神的眸子里充斥着腥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小陆被她的样子吓到,下了床走过去,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要不要报警?” 沈嘉柔目光空洞的仰起头,嘴唇翕动着,喃喃出声:“报警?” “对,报警。然后找记者曝光幼儿园的虐童黑幕。”小陆热血上涌,说着就折回去拿来自己的手机:“我帮你打电话。” 沈嘉柔拉回理智,眼眶发红的摇头:“不要打。” “可是……”小陆眼神怜悯的望着她,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嘉柔感激的笑了下,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颤巍巍的递过去:“能不能帮我去买一瓶云南白药?” 小陆叹了口气,钱都没接就换上鞋子,开门跑了出去。 “依依告诉妈妈,屁股是老师打的吗。”沈嘉柔摩挲着女儿滑嫩的皮肤,眼泪一滴一滴砸到手背上:“是不是很疼。” “我要外婆。”沈依依抽抽噎噎,笨手笨脚的翻过身,手脚并用的爬进她的怀里:“屁股疼。” “妈妈没用……”沈嘉柔抱紧女儿柔软的小身子,压抑哭出声。 不是不想报警,报警之后呢?去验伤要花钱,万一幼儿园反咬一口,她哪里来的钱,赔偿人家的精神损失……沈嘉柔心底的愤怒,一点点的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屈辱和心酸。 沈依依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她惊恐的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无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妈妈不哭,我给你吃蛋糕。” 沈嘉柔微怔,赶紧擦掉眼泪,笑着说道:“妈妈没有哭,只是有东西落到眼睛里了。” 沈依依半信半疑的看了一会,困的直打哈欠。正好小陆买了云南白药气雾剂回来,沈嘉柔感激的谢了又谢,小心给女儿喷上。 折腾一会,小家伙就困的睡了过去。小陆白天玩了一天,又陪她说话到半夜,实在撑不住也跟着睡了。沈嘉柔睡不着,眼睛发涩的拿着她的平板,上网寻找合适的工作。 一夜未睡,隔天天刚亮,袁淑华忽然打来电话,直言韩家不同意离婚,还找关系驳回了她的起诉状。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她有个叫傅谦然的同学找到家里,要走了她的手机号。 傅谦然!沈嘉柔魂飞魄散的默念一遍,手机瞬间从掌中滑落。 第6章 息事宁人 袁淑华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沈嘉柔一句都没记住,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三个字——傅谦然。 怔忪许久,混沌的理智一点点回笼。她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怕,为什么要下意识的想躲开。颓然拾回手机,沈嘉柔失神的望着平板的屏幕,苍白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因为恐惧而无意识攥紧的拳头,几乎要将掌中的手机捏碎,晦暗发黄的额头,亦渐渐渗出一层薄汗。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傅谦然,可事实上,她很害怕。 害怕傅谦然提起那一段不堪的往事,害怕他出现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夺走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一片的房中,骤然响起哭声。沈嘉柔惊悚回魂,急忙放了平板,侧过身拍拍女儿的背,小声的哄着。 沈依依大概是做了噩梦,一直闭着眼睛大哭,肉呼呼的小手抓着薄被,力道不小。沈嘉柔哄了一阵,不见她停歇,顿时耐性尽失,重重将她抱进怀里,压低嗓音警告:“不许再哭了!” 惺忪醒来的沈依依,睁开眼看了看她,又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沈嘉柔无奈,只好抱着她下了床,开门去了走廊里。 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凉意,她把女儿放到地上,十分严厉的训斥:“无缘无故的你哭什么哭!在哭我就把你丢楼下去。” 她狰狞的样子太过吓人,沈依依嚎了几下,抽噎着渐渐停下来,瑟缩着朝她伸出手:“妈妈抱。” “不准在哭了,刷完牙给你吃蛋糕。”沈嘉柔五味杂陈地抱起她,返身回了房间。 到了7点多的时候,小陆睡醒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兴源寺,顺道去许愿。 沈嘉柔心里惦记着工作的事,苦笑拒绝。给女儿穿戴好,她掐着时间挤上公车,抱着她赶去托儿所。沈依依对托儿所似乎很抗拒,从下车开始就哭闹不停。 这一大早,整条路上到处都是送儿女来托儿所的家长。沈嘉柔让她吵得气红了脸,好几次想揍她,都在最后关头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沈依依,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没有哭的。”耐着性子蹲下,沈嘉柔的话里满满都是火药味:“你能不能消停一会。” “屁屁疼。”沈依依抓着她的手,一抽一抽的哭诉:“老师打屁股。” 沈嘉柔陡然一惊,胸口瞬间闷得喘不上气来。伸手把女儿抱起来,她扭头望着不远处的托儿所,脚步迈的很大。 刷了接送卡进去,她径自去了女儿的教室,没等开口,保育老师就笑着迎了上来:“沈依依妈妈早上好。” “早……”沈嘉柔应了声,满肚子的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的一干二净,好声好气的问:“我不想办全托了,能不能把费用退给我。” “我只是保育老师,你要想退钱就找校长去吧,不过校长今天没来。”保育老师脸色微变,看她的目光也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对了,园里的规矩是试课一天,觉得可以接受就交钱,你这样岂不是坏了规矩。”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嘉柔无言以对,转而说起女儿屁股上的淤青,询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保育老师的脸直接就黑了:“我们园里至少有200个孩子,有时候小朋友玩耍跌倒,也会造成淤青,再说你把孩子接回去一整晚,谁知道淤青怎么来的。” 沈嘉柔闻言,倏地又来了气,可她嘴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保育老师见她这样,冷哼一声,直接骂开:“不就是想讹钱吗,有本事你报警验伤,拿证据说话。” 保育老师的嗓门有些大,周围路过的家长纷纷停下来,眼神探究的望着沈嘉柔,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 偏偏这时,怀里的沈依依又哭起来,嘴里不停的说屁屁疼。那保育老师抓住机会,拔高音调,再次数落沈嘉柔:“家长朋友们都看看,这位家长把孩子接回去一天,这会说孩子身上有淤青,非要我们园方退钱。” “这也太不应该了……” “就是的,小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怎么能这样。” “要我说啊,舍不得孩子就自己带呗,要不就送公立幼儿园去。” “公立幼儿园不满三岁谁收啊,除非你有钱。” “也是,没钱就要忍得疼……” 议论声越来越多,沈依依也哭越厉害。沈嘉柔百口莫辩,又气又委屈看着趾高气昂的保育老师,沉默的选择了息事宁人。 抱着女儿走出好远,沈嘉柔还能依稀感觉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鄙夷目光。可是为了送女儿入园,她已经花了好几百,接下来日子该怎么办。她没学历,没本事,想要带着女儿独自生活,何其艰难。 狼狈不堪的走到附近的公园,沈嘉柔找了张石椅一屁股坐下,脑袋生生的疼。 “妈妈,我饿。”沈依依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没把她丢下,在她的认知里,幼儿园的老师很凶,不睡觉就会打屁股,所以她一点都不留恋。 沈嘉柔茫然回神,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到女儿的脸上,脑海里猛的蹿上一个恶毒念头。颤抖伸出手,眼看就要掐到女儿细小的脖子,软软糯糯的稚嫩嗓音,倏地飘过来:“妈妈,我喜欢你。” 两条手臂骤然僵在半空,落下时已然没了力量,惶惶然将女儿柔软小身子抱紧,沈嘉柔的心彻底碎了:“妈妈也喜欢你……” 沈依依很开心的圈着她的脖子,小嘴凑过去,笑眯眯的在她脸上亲了下:“妈妈,我饿。” “妈妈带你去吃早餐。”沈嘉柔努力平复好情绪,内疚的牵起她的手:“依依想吃什么。” “豆花!”沈依依脆生生的答,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妈妈最好了。” 沈嘉柔心中一动,忆起方才的恶毒念头,更是愧疚的无地自容…… 时间接近8点半,拥挤的车流渐渐散开,一辆白色的宝马途径青旅,径自驶向市中心。 梁墨辰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却怎么都没办法平静下来。昨晚从吕智明那要了沈嘉柔的手机号,他纠结了一夜,还没拿定注意到底要不要打过去。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三年的光阴,一千多个日夜的分别。且不说他已婚的身份,娶的还是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真见了面又能怎样? 走神中,手机有电话进来。梁墨辰睁开眼,随手拿起身旁的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狐疑接通:“谦然,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这头傅谦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淡淡开口:“到了有几天,现在有空吗。” “我看看。”梁墨辰下意识的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说:“我十点有个很重要的会,大概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 “那好,我在一品轩等你。”傅谦然说完便挂了电话,回头吩咐助理小陈:“备车,去一品轩,今天的早会推迟到下午。” “好。”小陈应了声,拿起分机打给后勤部。 傅谦然平静的控制轮椅掉头,脸上的森寒神色一如往昔,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能让人感觉冷飚飚的。 小陈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算起来他也是東恒的老员工了,可自从傅谦然车祸之后,就再没见他笑过。 至于车祸原因,谁也不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几年傅家上下对于此事也是三缄其口。 陪着傅谦然来到楼下,小陈先把车门打开,等他挪上去了,才收好轮椅坐进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一品轩,梁墨辰的车子也正好开到。 傅谦然隔着车窗,喜怒不辨的打量他一番,示意小陈把轮椅搬下去放好,尔后自己费力的挪了下去。 一品轩紧邻雾江生态公园,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会员制的茶肆,环境优雅清幽。 滑着轮椅进了大堂,傅谦然朝梁墨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径自往左侧的茶亭滑去。 “什么事,那么着急的要见我。”梁墨辰抬脚跟上,对他冷淡的态度,似乎不以为意:“这次去国外,医生怎么说。” “截肢。”傅谦然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目光几不可见的沉了沉:“嘉柔结婚了,你知道吗。” “姚媚不是早就告诉你,她嫁国外去了吗。”梁墨辰心虚的拉开椅子:“怎么,你对她好像还是很上心。” 傅谦然抬起头,如墨的深邃眸子,一瞬不瞬的看他:“她从未出过国,而是回了老家。” 梁墨辰动作微顿,倏地笑了:“你这么着急见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谦然,你别忘了,沈嘉柔她只是我前女友中的一个,她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傅谦然平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其他的情绪,定定看他一秒,转头招呼侍者上茶。 空气倏然沉默下来,梁墨辰慵懒的倾了倾身子,舒服靠进椅背,眯着眼望向茶亭的穹顶,也不说话。 茶水和点心在凝滞的气氛中,很快端了上来,傅谦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平静道:“嘉柔有个女儿,今年两岁半左右,你觉得会是谁的孩子。” 第7章 不堪前尘 “谦然,有话就挑明了说,这么云山雾罩的多没意思。”梁墨辰端起茶杯,目光望向庭院里盛开正艳的凌霄,英挺的眉眼间浮起丝丝不耐烦。 傅谦然曲起手指,没设么节奏的在膝上叩了几下,一双总是充斥着冰冷的幽深眼眸,静静的望着他:“如果我没记错,毕业之前你有意避开姚媚,跟嘉柔在一起过。” “那又怎样?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嘉柔都没找我要说法,你上哪门子火。”梁墨辰的语气瞬间变得恶劣:“再说了男女朋友在一起,不做~爱难道盖被子纯聊天不成。” 傅谦然手上的动作微顿,忽而清浅笑开:“从孩子的年纪看,很有可能是你的女儿。” “傅谦然我警告你!”梁墨辰压低嗓音,黢黑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这事你必须给我烂在肚子里,姚媚还在哺乳期,真出了什么不可控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傅谦然淡定的看着他愤怒的样子,悠然控制轮椅转身。 当初姚媚说,沈嘉柔逃走后,第一个找的就是梁墨辰,两人甚至在一起痴缠了整整一个月。他不信,所以这些年,不管上天入地,心里就只有一个坚定而执着的念头,找到沈嘉柔。 若不是无意间,在国外遇到和沈嘉柔同城的刘思琪。他还不知道,沈嘉柔从未踏出国门一步,还嫁给了个一事无成的二婚男。 真是可笑的结果。 梁墨辰目送他走远,心里隐约升腾起古怪的念头。以他对傅谦然的了解,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难道沈嘉柔当初跟自己在一起市,真的怀上了孩子? 突然涌上脑海的念头,吓了他一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热茶下去,慌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自己背着姚媚跟沈嘉柔私会那阵是2月,真是那时候留的种,预产期应该在次年5月左右。照这个算,沈嘉柔的女儿应该是两岁一个月,而不是两岁半左右。 理清思绪,梁墨辰也就安了心,同时迅速将沈嘉柔如今的手机号忘掉。原本他就觉得,突然遇到沈嘉柔有些诡异,这会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她回来肯定有别的目的。 回到公司,梁墨辰到底忍不住,主动给姚眉打了个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底的不安。 姚眉接到他的电话,既感动又开心,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儿子,语气一变,忽然道:“我想见你……” “让司机给你备车。”梁墨辰听出她的暗示,嗓音沉沉的笑开:“穿漂亮点,我要看你穿丝袜。” “都老夫老妻了,弄的跟偷情似的。”姚眉揶揄他一句,愉快挂了电话,兴冲冲的去梳妆打扮。 这头,梁墨辰收起手机,想着姚眉胸前愈发汹涌的沟壑,顿时有点心猿意马。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沈嘉柔正抱着女儿,艰难的从他脚底的街道上走过。 天气很热,沈依依身上的衣服没多会就汗湿了。沈嘉柔担心她出痱子,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打开随身的包,拿出一套小裙子给她换上。 “依依很漂亮。”沈依依开心的搂着她的脖子,咯咯笑开:“妈妈也漂亮。” “可是妈妈好累。”沈嘉柔敷衍的笑笑,收起她汗湿的衣服。 沈依依歪着小脑袋,有些胆怯的靠过去,嗓音软糯的说:“依依给妈妈捶捶。” 沈嘉柔心中一动,难得温柔亲了亲她的脸蛋,跟着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前走:“那依依答应妈妈,不要总是哭鼻子好不好。” “好!”沈依依脆生生的答:“不哭了。” 沈嘉柔偏头看她小小的身子,心底仿佛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妈妈是不是很凶?” 沈依依摇头,两只小手不安的绞在一起:“不是。” 沈嘉柔看着女儿被自己吓怕的样子,禁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到青旅附近,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她算了下荷包里带的钱,给女儿买了一碗混沌,自己买了两个白馒头,一身疲惫的进了家网吧。 住青旅总不是长久之计,当初之所以要来t市,不是因为她对这个城市有多熟悉,更多的害怕。她选择逃离,但却没有勇气,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网上出租的房子,大多是合租。就算有单间,也是那种用胶合板隔出来的鸽子笼,对她来说根本不适合住。翻了大半天,总算看到就在这附近,有单间可以做饭的房子出租。 打了电话过去,得知只剩一楼没有采光的一间房,租金押一付一,心动之余有有点为难。t市地处南方,这个季节还好,没有采光问题都不大,到了冬季房间里会潮的要命。 考虑许久,她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房子,如果可以的话就租下来。毕竟一个月300的租金,确实不贵。 关闭网页,她耐心喂女儿吃完馄饨,自己就着剩下的汤水,把馒头吃完,立即出了网吧去看房。按照网页上留的地址,沈嘉柔在胡同里走了老半天,才来到那条巷子。 整条巷子破破烂烂,不时有小孩大笑着从身边陪跑过,一个个穿的脏兮兮的五官都看不清楚。沈嘉柔有些发懵,但是还是坚持走了进去。 “妈妈,这是哪里。”沈依依很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并且很想去跟刚跑过去的哥哥姐姐玩。 沈嘉柔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只好实话实说:“妈妈在找房子住,这样依依以后就能每天晚上都跟妈妈睡了。” “太好了!”沈依依高兴的拍起手,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沈嘉柔牵了牵唇角,勉强露出一丝苦笑。出租的房子在巷子中段,很大的两扇门。朱红的颜色已经有些斑驳,门上还贴着两张凶神恶煞的门神。 沈依依有些被吓到,小脑袋埋到她怀里,鼻音浓重的撒娇:“妈妈,我怕。” “乖了,没事的。”沈嘉柔拍拍女儿的后背,抬手叩门。 厚重的铁门拉开,一名光着膀子的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好气的问:“你找谁。” 沈嘉柔被他胳膊上的纹身吓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好,我是来看房子的。” “看房子?”周泽挠了挠头,视线落到她怀里的沈依依身上:“怎么如今做生意,都时兴带着孩子一起了。” 沈嘉柔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将女儿抱紧,神色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不看了。” 周泽心中疑云顿起,直觉她不是别人故意找来戏弄自己的,忍不住追上去,生生拦住她的去路:“既然都来了,还是看看吧,我这房子还是蛮干净的,而且很安全。” 沈嘉柔还没说话,怀里的女儿就吓哭了:“妈妈我怕……” “乖,不怕不怕,叔叔不是坏人。”沈嘉柔说这话时,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生怕周泽一个不高兴,忽然抽刀砍死自己。 恐惧的神色落到周泽眼中,更添疑惑,就这点胆色八成真是来看房的了,也不知道是那个混小子搞的恶作剧!稍稍退开一些距离,他尽量装出友好的样子,笑道:“我真不是什么坏人,你进去看看吧,房间还剩一间,有20平米这样。” 沈嘉柔木木的点了下头,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转身往回走。 进了大门里面豁然开朗,大大的庭院里还弄了个假山摆着,假山底下是一汪水池,数条锦鲤恣意的游来游去。靠近假山的地方种着一颗很大的枣树,树底摆着石凳石桌。 沈依依眼尖的看到锦鲤,顿时忘记了害怕,挣扎着要下来。 沈嘉柔无奈,只好陪着她一起过去看了看,回头冲周泽尴尬的笑了下:“小孩子比较好奇。” 话音刚落,沈依依就笑眯眯的说:“叔叔胳膊的上的鸟会飞吗?” 沈嘉柔吓了一大跳,刚想训斥女儿,就听周泽带着笑意嘶哑嗓音响起:“会飞啊,晚上才飞。” “我想看看。”沈依依绞着手指,一双干净的大眼睛清清亮亮的看着周泽:“叔叔,可以吗。” “可以的。”周泽鬼使神差的蹲下去,纹满整个后背的鹰,完全暴露在沈依依眼前。 沈嘉柔见状,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急伸手拦住女儿的动作。可惜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只肉呼呼的小手,毫无顾忌的落到周泽背上,她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而周泽亦同样为之一震,从来没有哪个小孩敢靠近他半步,更别说是触碰他身上的纹身了。对于这一片的居民来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地头蛇。 不管哪家的孩子哭闹,只要喊一声周泽来了,保准比什么糖果都好使,而且停了都不带抽抽的。 沈依依不知道大人们在想什么,她只觉得那只鸟长的很大,小手摸了几下感觉不对,便一脸好奇的问:“叔叔,它飞走的时候,疼么。” 第8章 看见曙光 疼么……周泽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信口胡诌骗小孩的话,至于纹身的过程疼不疼早就忘了。可那奶声奶气的嗓音,仿佛带着一股力量,狠狠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艰难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的小不点,他牵了牵唇角,极力调动脸部的肌肉,试图呈现出微笑的效果,温和的与她视线齐平:“叔叔睡着了,所以不知道疼不疼。” “哦。”沈依依有点茫然,肉呼呼的小手又落到他肌肉紧实的肩头,小心的戳了戳,很失望的说:“它没有羽毛怎么飞。” 周泽张着嘴彻底没词,并且刻意表现出来的,尚不能称之为温和的神情,也接近了崩溃的边沿。沈嘉柔从他蹲下时就发现,他有条腿和常人不太一样,眼看女儿就要把他问烦,当下顾不得害怕,一把将女儿抱起来。 金色的太阳光线,透过繁茂的树枝,斑斑驳驳落下。周泽仰着头望上去,依稀有种古怪的错觉,觉得沈嘉柔因为害怕而憋红脸的样子,好像还蛮动人。 下一瞬,他猛地站起来,步伐有些急的往其中一栋楼走去,嘴里不清不楚的骂了一句“操”。沈嘉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倒退几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战战兢兢地跟上去。 周泽开了门,不冷不热的指着一楼楼梯间旁的一间房,让她随便看,便掉头出去外面抽烟。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病,爱谁谁的恶作剧,他是发神经了才非要人家进来看看。 一根烟抽到一半,沈嘉柔抱着女儿退了出来,细声细气的问:“房租要怎么收,您准备租多少钱一个月。” 沈嘉柔的嗓音很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周泽狠抽了一口烟,冷峻的容颜在青白的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本想说你看着给,转念又想,他特么的根本不缺这点租金,平白让个陌生女人住进来,算鸡毛事。 就在沈嘉柔以为,他会说出一个超出自己预期的数字时,周泽淡淡的开了口:“一月一交吧,这间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收你200好了。” 说完,他安慰自己,他是看在那小不点的面上,才做的好人。 沈嘉柔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200块能租到房子,是件很开心的事。只是开心的情绪不过一瞬,转眼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进门至今,这偌大的院子里,好像除了他,再无旁人。 胆战心惊的抱着女儿走出廊檐,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的阳台,发现什么也看不到,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对……对不起,我不租了。” 周泽一听,顿时火了。他不就心血来潮想做个好人嘛,这女人还真是不识抬举。正欲爆粗,一抬眸便看到那个软软的小不点,似乎已经很困了,肉呼呼的小手不停揉着眼睛。 压下火气,他难掩不耐烦的说:“这院子平时没人住,你不租就算了。” 沈嘉柔垂着眼眸,艰难权衡一番,咬牙道:“那我先租三个月,今天可以搬过来吗。” 周泽一肚子邪火,又担心吓到小不点,只好别过脸,冷冷道:“搬吧。” 语毕,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解下其中的两把递过去:“来了自己开门,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旁边那个小门的。” 沈嘉柔哆嗦着接过钥匙,见他黑着张脸,赶紧抱着女儿逃似的往大门跑。 铁门关闭的余音一点点散去,周泽烦躁的踱了两步,又摸出根烟点着,跟着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电话接通,他吐掉口中的烟雾,懒散笑开:“来一趟老宅,老子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周泽挂了电话,行动有些不太自然的坐到廊下的躺椅上,闭眼假寐。算算,自从林悦找了个小男友,他好像也有个把星期没找她了,难怪一身火气。 正午的阳光晒的人晃眼,空气里到处都是炎热逼人的热气。沈嘉柔抱着女儿走出小巷,见她要睡,只好背到背上,兴冲冲的赶回青旅。 回到青旅的房间,正好小陆已经回来,让她帮忙将女儿抱到床上,沈嘉柔便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她带的东西不多,林林总总装好,也就半个旅行袋。 当初从韩家逃出来,她什么都没带。娘家这边她也没有什么衣物,算上身上穿着的,她自己的拢共也就四套衣服,剩下的都是女儿的。 “嘉柔姐,你这是要回去还是?”小陆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又看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沈依依,关心道:“你要是有难处就跟我说说,我身上还有点钱。” “谢谢你小陆,不过真的不用了。”沈嘉柔头埋得低低的,眼眶有点发红,费力拉上旅行袋的拉链,尬尴解释:“我找到了房子住,接下来会努力找工作赚钱。” “咳,这是好事啊。”小陆见她不接受,便不勉强了:“搬过去后,记得给依依找个好点的幼儿园,这孩子可萌可萌的了,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不知得多美。” 沈嘉柔听了这话,胸口有点闷,鼻子也莫名发酸。 沉默片刻,她长长的吁出口气,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拿出背带把还在熟睡的女儿背在胸前,拎着行李袋别过小陆匆匆下楼。 从青旅到她租房的小巷子,有一公里多点的路程,沈嘉柔到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打开大门边上的小门进去,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辆红色的宝马mini,就停在另外一栋楼的楼下。 沈嘉柔累的双腿直打颤,提着行李袋走到枣树下,靠着树干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院子里一共两栋楼紧挨着,中间有条伸缩缝。她租来的那间房,房门没锁,进去就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本能的往后退了退,头顶的二楼依稀传来女人兴奋的轻哼,还有男人兴奋的低吼。沈嘉柔脊背微僵,慌忙提起地上的行李袋,不顾异味地冲进去。 房门闭合的动静传到楼上,周泽眯着眼,低声骂了一句“操”伸手把身下的女人拉起来,大手狠狠往她的臀部拍去:“你上来,累死老子了,操。” 林悦听话的骑上去,边扭动边媚声问道:“三哥,刚才是谁开了楼下的门。” 周泽眯起眼眸瞪她,没说话,显然很不高兴她在这种时候问不相干的事。 凛冽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吓得林悅背后不禁一凉,更加卖力的扭动起来,喊叫的声音也越来也放肆。完事后,周泽一把推开她,自顾去了洗手间。 林悦忍不住好奇,忍着酸疼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难道是自己刚才太投入,听错了……她仔细看了一会,没发现楼下有人,一转身就见周泽阴沉着脸,站床的另一边,森冷的眸子如鹰一般锐利,摄得她脊背发凉。 “不该管的别管,这是老子的规矩。”周泽俯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支含到口中点着,舒服躺到床上:“穿上衣服滚吧,没事别找我。” 林悦木然的点点头,捡回自己的衣服,飞快穿上,跟着头都没梳就开门跑了出去。 来到楼下,她下意识的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又看一眼,疑云满腹的去开了大门,上车掉头离开。 躲在房里不敢出声的沈嘉柔,听着大铁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停下,才抖着手把门打开透气。房间里只有一扇窗,可惜正对着另外一户人家的山墙,从窗口灌进来的凉风都带着浓烈的霉味。 等了许久不见周泽下楼,沈嘉柔这才把房门虚掩着,解下还在睡的女儿,腰酸酸的抱在怀里。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她坐了一会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直到女儿哭了才惊醒过来。 “怎么了?”疲惫的晃了晃脑袋,沈嘉柔低头看着怀里刚睡醒的女儿,没好气的说:“不是说过了不准哭的吗。” 沈依依抽抽噎噎,害怕的缩进她怀里:“妈妈我怕。” “乖,不怕的,妈妈抱你去外面。”沈嘉柔咬了咬牙,抱着女儿开门出去。太阳已经落山,院子的光线也有些暗淡。她把女儿放下来,回头进了屋里拿来路上买的面包和水,味同嚼蜡的吃起来。 周泽一觉醒来,习惯性的走到窗边往下看,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一向冷硬无情的心,竟隐隐生出一丝怜悯。他活了三十几岁,还没见过胆子比沈嘉柔更小的女人,偏偏这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女人,居然还带着个孩子出来讨生活。 转身去衣柜里拿来干净的衣服换上,他拿上车钥匙,嘴里叼着支烟,慢悠悠的下了楼。 “叔叔……”房门打开的瞬间,沈依依脆生生的软糯嗓音,顿时飘了过来。 周泽脚步一顿,脸上的线条忽然就柔和下来,有些费力的蹲下,朝她招了招手:“睡醒了?” “嗯。”沈依依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身上看了一圈,笑眯眯的说:“依依睡觉也会飞。” “呃……”周泽觉得自己跟这个叫依依,还是一一的小不点,交流障碍似乎大的有点没边。斜眼朝沈嘉柔望过去,他不咸不淡的站起身,提都不提租金的事:“晚上把门锁好,谁来都不要开,另外这边的厨房你可以用,冰箱里有菜。” 第9章 举步维艰 周泽说完,转身折回客厅,把停在楼梯下的电车推出来,骑上就走。 出了大门往前骑一段,他想想又掉头骑回去。远远看着老宅的门已经关上,他忍不住又暗骂自己有病,再次掉头,加速驶出巷子。 电车“突突突”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了,门后的沈嘉柔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楼下,女儿却不见了踪影。 天色昏暗,透着古旧气息的院子静悄悄的,枣树投在墙上的影子,阴森又鬼魅。她茫然的看一圈,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沈依依!” “妈妈。”沈依依听到叫声,迈着小碎步从周泽住的那栋楼的客厅跑出来,扁着嘴巴抽噎:“我饿。” 沈嘉柔无力的垂下双手,五味杂陈的上前将她抱起,进了客厅顺便开了灯。厨房和客厅紧挨着,打开冰箱看了看,有肉有青菜,还有鸡蛋。她把女儿放到地上,严厉叮嘱:“妈妈给你做饭,你不能乱跑。” “嗯。”沈依依擦了擦鼻子,转头走到餐桌那,费力的往椅子上爬。 沈嘉柔没功夫管她,直起身把菜和肉拿出来,跟着去把电压力锅洗了洗,在橱柜里找到米把饭煮上。她也不知道周泽会不会回来,因此只煮了两杯米。 把菜清洗干净,她不放心的探头出去。见女儿已经爬到椅子上,乖乖的坐着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感,瞬间蔓延全身,巨石一般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妈妈,可以吃饭了吗。”沈依依一回头就看见她在门后露出头,立即甜甜的笑了:“我很乖。” 沈嘉柔慌忙拉回思绪,心虚又不耐烦的答:“再等等,没那么快的,让你你吃面包又不吃。” “面包不好吃。”沈依依低下头,无措的抠着自己的指甲:“依依想外婆。” 沈嘉柔差点忍不住又要吼她,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及时转身去刷锅。忙了半个小时,终于做好晚饭。打开消毒柜拿出两只碗,她上下看了看,发现没有适合女儿用的勺子,只好把盐罐里的小勺子拿出来洗了洗,给女儿用。 来t市已经将近十天,沈依依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没有闹情绪,甚至还很乖的把自己碗里的蛋汤喝了。沈嘉柔胸口闷闷的,胡乱把餐桌收拾干净,便抱着她回了小房间。 打开灯,她看着那张黑漆漆的木床,以为终于可以安身立命的喜悦,瞬间降至冰点。床垫上到处都是霉斑,而且还散发着强烈的腥臭味。回想起下午听到的孟浪糜音,沈嘉柔忍不住一阵干呕。 “臭臭。”沈依依也闻到了臭味,她捂着鼻子,仰起小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沈嘉柔:“妈妈,臭臭。” 沈嘉柔压下翻涌的恶心感觉,牵起她的手急急退了出去。来到屋外,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忽然又觉得自己矫情。有个落脚的容身之处,对如今的她来说,已是大幸,哪还有资格挑挑捡捡。 眼看时间不早,她咬牙考虑了一会,最后决定带女儿去买一套新的被褥回来。这片城区她上学的时候偶尔来过,因此还算熟悉。 出了巷子,她凭着记忆往夜市街走去。夜里的老城区依旧很热闹,路过美食街,沈嘉柔恍惚想起以前,梁墨辰开车带她来吃夜宵的情形,心头顿时泛起强烈的涩味。 过了美食街再往前,就到了夜市街。沈嘉柔把女儿放下来,牵着她的手,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看过去,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小偷。 停在街口的一辆奥迪车上,周泽同样没想到,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居然这个时候带着女儿来逛夜市。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对身边的瘦猴说:“通知老七盯紧那俩小子,一旦发现他们动手,熊掌。” “三哥,这太狠了吧。”熊掌的意思是剁手,瘦猴有点摸不准周泽的脾气,就俩小偷,教训一顿不就完了,干嘛还这么血腥。 “杀一儆百!以后谁特么还在敢来南田区行窃,照此处理。”周泽不耐烦的又灌了一口啤酒进肚,咂了咂嘴,摸出支烟点着。 瘦猴不敢大意,通过耳机联系跟踪小偷的老七,将他的话复述一遍。 一支烟抽完,老七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那个胆小的女人,手里拎着只袋子,抱着女儿一脸疲惫地走了过来。周泽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看时间,示意瘦猴开车。 车子掉头的功夫,周泽淡淡扫一眼沈嘉柔抱着女儿艰难前行的背影,才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邪门了这是,又不是他的女人和亲生闺女,他担心个毛线。 沈嘉柔只顾埋头往回走,并不知道周泽也在附近。两人区区可数的几句交谈,大部分都是女儿在主动,她只知道他把房子租给自己,其他的一概不知,包括姓名。 回到周家老宅,她打开小门进去,立即把女儿放了下来:“沈依依,你可以自己走了。” “妈妈,我要尿尿。”沈依依抬起头,眼眶湿漉漉的看她:“憋不住了。” 沈嘉柔把门关上,弯下腰将她牵到枣树下,帮她把小裤子脱了,让她自己尿。沈依依憋的太久,刚蹲下去就尿了出来,一下子就把小裤裤和裙子都弄湿了。 尿完沈依依一站起来就哭了:“妈妈不打。” 沈嘉柔扬起到半空的手臂,僵了僵颓然落下,人也跟着蹲下去:“不打,以后想尿尿要提前说。” “嗯。”沈依依抽噎着,小脑袋点的跟鸡吃米一般。 帮女儿脱下小裤子,沈嘉柔牵着她回了小房间,又去隔壁取来扫帚把地扫了扫,铺上新的床单,跟着带女儿去洗澡。洗手间就在门外的楼梯下,开门进去,发现灯坏了,里面还弥漫着一股恶臭。 转身退出几步,沈嘉柔捏着鼻子费力伸长手臂把门关上。恶臭的气味散了些,她却九久无法回神,不知道自己的选择逃走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拿来女儿的睡衣,领着她去了隔壁。 这边的洗手间很宽,而且很干净。透明的钢化玻璃洗手盆,大理石台面,边上还有按摩浴缸。热水器跟韩林哲家用的一样,是即开即热的那种。 沈嘉柔让女儿站着别动,自己做贼似的过去拧开花洒,试水温。水有点点烫,她调整了下温度,回头帮女儿把衣服脱了,抱她过去洗头洗澡。 “妈妈,这是我们的家吗。”热水冲到沈依依身上,痒的她一直咯咯笑:“我喜欢这里。” “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沈嘉柔见她笑得开心,也跟着笑了:“你要乖乖的不准哭。” “依依不哭。”沈依依笑咯咯的用手去挡花洒的水:“痒痒。” “别闹,都洒我一身水了。”沈嘉柔担心周泽突然回来,压着嗓子呵斥一句,飞快关了花洒,抱她去穿衣服。 沈依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大概是觉得委屈,穿衣服的时候不怎么听话。沈嘉柔没感觉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觉察到她在闹情绪,忍不住又开始数落。 终于穿好衣服,沈嘉柔看着要哭不哭的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差点又忍不住动手打她。回到小屋,她把女儿放到床上,发现没有盆没有捅,许多生活用品都没有,突然感到异常沮丧。 “妈妈,床上有花。”沈依依开心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过一会又坐起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摸床单上的花:“滑滑的。” 沈嘉柔猛然回神,勉强打起精神,抱着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的回了隔壁,动作堪称神速的冲凉。再次回到小屋,女儿已经睡着了,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依稀带着一抹笑意。 沈嘉柔放轻动作躺到她的身边,思绪百转千回,了无睡意…… 周泽一走就是三天,沈嘉柔陆陆续续把房子打扫干净,并且把楼梯下的洗手间也洗了几遍,还添置了许多东西。只是工作依旧没有着落,每天兴冲冲的背着女儿赶去人才市场,最后失望而归。 眼看卡上的钱越来越少,沈嘉柔急得起了满嘴水泡,人也憔悴的不行。这天夜里,她哄着女儿睡下后,终于顶不住压力,拿出手机给母亲打过去。 电话接通,耳边传来袁淑华“喂”的一声,沈嘉柔脊背一僵,立即喊道:“妈,是我嘉柔。” “你怎么样,依依还好吧。”袁淑华叹着气,似有许多的不满但终究牵挂:“实在过不下去,你还是带依依回来吧。” “我不会回去。”沈嘉柔吸了吸鼻子,无助的哭出声:“回去了跟死有什么差别,韩林哲他不是人。” 袁淑华并不知韩林哲患有弱精症,而且喜欢虐待沈嘉柔的事,她只是习惯性的为女儿考虑:“好好好,不回来,那你一个女人在孩子在外面,日子该怎么过。” 沈嘉柔哭了一会,抽泣着说:“我会过好的,你能不能再给我打点钱?一千就够了。” 袁淑华有点生气,但没拒绝:“我明天一早给你存过去。” “谢谢妈。”沈嘉柔又哭起来,没注意到周泽就在楼上。 后边又说了几句,她挂了电话,无助的抱着双臂蹲下去,呜呜哭出声来。 女人的声线轻轻柔柔,刻意压抑的哭声,听来分外的凄惨又绝望。周泽烦躁的挪回床上,余光瞥一眼丢在沙发上的义肢,思绪乱成了麻花。他一直不卖老宅,就是图这边清净。 结果楼下的女人哭了大半夜,他愣是睁着眼躺了大半夜,别提多窝火。 第10章 困顿不堪 迷糊睡过去,天刚亮,楼下的厨房里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 周泽火大的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不过早上7点,复又直挺挺的倒到床上。可楼下的声音实在刺耳,搅得他心烦意乱,忍不住骂了句粗。 爬起来洗漱完毕,他戴好义肢,想了想另外换了条长裤穿上,打着哈欠下楼。走到楼梯拐角,周泽耳尖的听到那个小不点在唱歌,稚嫩的嗓音软软糯糯,令他不由自主的顿住脚步。 客厅一角的餐桌旁,沈依依听话的坐在椅子上,小脑袋晃来晃去,很有节奏感的哼着:“妈妈,香香。妈妈,香香。” 厨房里的沈嘉柔身心俱疲,压根没有心思去欣赏女儿的嗓音。好容易煮好了肉花面,她找来托盘,一起端了出去。放下大小两只碗,她不耐烦递给女儿一双筷子,呵斥道:“别喊了,好好吃面。” “噢……”沈依依扁着嘴巴,委屈的接过筷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动作笨拙的开始吃面。 她知道妈妈很不开心,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是吼她。 大概是面太烫了,沈依依又拿不稳筷子,小手不小心落进碗里,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沈嘉柔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儿,连安慰的想法都没有,反而无名火起,“啪”的一声拍下筷子:“说了不准哭!” “妈妈,我疼。”沈依依举着被烫的通红的小手,哭的更加大声了:“疼。” 周泽就是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的走下楼梯。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坐在餐桌前,他有片刻恍惚,但是很快恢复如常。 面无表情地坐过去,探究的视线,落到沈嘉柔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平静问道:“怎么回事,一大早闹的鸡飞狗跳。” “对不起!”沈嘉柔吓得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抱起女儿扭头就往厨房跑。 周泽更加头疼,嗅了嗅那面的香气,他缓缓靠到椅背上,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点着,幽幽的抽了一口。这宅子,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人气,时间久的他差点忘了,他也是父母生的。 从厨房里传来的哭声渐渐停歇,他耐心等了好一阵,沈嘉柔才抱着女儿出来,母女俩都低着头,局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他。 “身份证拿给我看看,还有我叫周泽。”周泽丢掉抽了一半的烟,尽量和蔼的朝沈依依招手:“叔叔喂你吃面好不好?” 沈依依仰起脑袋看了看沈嘉柔,见她不反对,这才抽抽搭搭的点头。沈嘉柔心里发虚,但还是放开女儿的手,转身出了客厅去拿身份证。 周泽淡淡扫一眼沈嘉柔的背影,示意沈依依过来:“过来坐,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沈依依抬起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停在他的纹身上打了一转,慢慢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到了跟前,见周泽没有要抱她的意思,只好自己手脚并用的爬到椅子上,声若蚊吟的说:“我叫沈依依。” “一还是依?”周泽问完,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为难她,索性把她的面端过来,拿起筷子挑起几根,尽量放轻力道喂到她的口中:“好吃吗。” “外婆做好吃。”沈依依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毫无预兆的拂过周泽的心房。积蓄了一整晚的火气,在她天真无邪的话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喜欢外婆?”周泽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才刚刚长到他腿弯的小不点交流,只好想到什么问什么:“喜欢妈妈吗。” 沈依依刚点了下脑袋,沈嘉柔就拿着身份证回来了,手里还有三张百元纸币。她垂着头,局促走到周泽身边,不安的递过去:“周先生,这是身份证,还有房租。” 周泽放下筷子,坐直起来面对着她。他长的很高大,就是坐着椅子,稍稍抬眸便可与她视线齐平。她背着光,长长的睫毛浓密黝黑,呈扇形垂在发黑的眼睑上,微微颤动着。伸手抽走她手中的身份证,那三百块钱碰都没碰一下。 沈嘉柔,宁城人士,今年25岁。粗粗扫了一眼身份证上的信息,他平静还回去,不容置喙的语气:“抬起你的头。”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沈嘉柔吓了一跳,双手本能的绞在一起。被她捏在手中的纸币,发出轻轻的“咔咔”声,清晰传入周泽耳内。 这女人还真是古怪,看那小不点的年纪,她大学没毕业就怀上了吧。年轻轻就剩下孩子,按说胆子不小才对,可怎么一跟自己说话,就弄得好像自己会吃了她一样。 她长的不漂亮,憔悴的脸色让她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老了三、四岁。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白,而且还不是那种病态的白。 周泽心思电转,久等不见她抬头,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抬起头来。” 沈嘉柔还是没动,倒是一旁的沈依依不干了,她怯怯的伸出手,拍了下周泽的胳膊:“叔叔,吃面。” “好。”周泽转过头,又夹了一口面喂她。 沈嘉柔木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猛然间抬起头看他。 虽然住进来已经好几天,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周泽。他光着膀子的上身,没有一寸多余的赘肉。覆满整个背部的纹身,夸张的贴在浅麦色的皮肤上,好似随时都会振翅高飞。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炯然有神的深邃眸子,带着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又透着一丝威严,鼻子高挺,嘴唇厚薄适中。 他其实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沈嘉柔如是觉得。 周泽也在看她,这些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无数,清纯的、妖艳的、性感的、妩媚的,可没一个像她这般,长得轻描淡写,却又偏生让人印象深刻。 可能是宜家宜室的模样,让人看着放心。周泽收回自己的视线,兴许是为了证实小不点说的话,又或者是真的饿了,状似不经意地对她说:“去给我下碗面。” “好。”沈嘉柔匆忙低下头,紧紧攥着三百块钱,逃似的进了厨房。 周泽余光扫一眼她的背影,微微蹙起剑眉,说不上来什么情绪,继续喂沈依依吃面。 沈嘉柔的速度有些慢,等她把给周泽煮好的面端出去,自己的那一碗已经泡的发胀,糊成一团。沈依依吃饱就自己去院子里玩,大门锁着,院里唯一危险的水池,高度也差不多到她胸口,因此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泽确实有些饿,昨晚他也是喝多了,才让瘦猴送自己回老宅。以往他通常一觉睡到中午,再打个电话让送外卖,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嘉柔住进来的那天,冰箱里之所以什么都有,还是瘦猴给买回来的。 一碗面很快吃完,周泽放下筷子,摸出根烟点着,惬意的吸了一口。青白的烟雾后方,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暗暗沉沉,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沈嘉柔如坐针毡,几次话到嘴边,想提醒他房租的事,结果每每张不开嘴。就在她犹豫不决的当口,周泽忽然起身,手里夹着烟,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待她勉强把碗里的面吃完,周泽又下了楼,光着膀子去了院子里打电话。沈嘉柔张了张嘴,十分矛盾的把钱留在餐桌上,跟着把空碗收进厨房清洗。 忙完出了客厅,不见周泽,院子里就剩女儿小小的背影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都逗水池里的锦鲤。沈嘉柔叹息一声,回房换上干净的衣服,取来背带,出了房间大声的把女儿喊过来。 “妈妈,我们又要出去啊。”沈依依迈着小短腿,晃悠悠的朝她跑来:“依依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要不你自己在家。”沈嘉柔板着脸抖开背带往她身上套,不巧手机正好有电话进来,她以为是用人单位打来的,顿时激动地摁下接听键:“您好。” 这头,傅谦然没有丝毫温度的嗓音,徐徐响起:“是我,傅谦然。” “啪”的一声,沈嘉柔的手机倏然从手中,重重摔倒地上。她失神的站在哪里,身子霎那间凉了一大截。 傅谦然耳边响起“哗”的一声后,突然间变得静悄悄的,他心头火起,忍不住吼道:“沈嘉柔,你在听吗!” 沈嘉柔没听到他的吼声,她心慌慌的出了会神,马上弯腰把手机捡起来,忙乱挂断。跟着抠下电池,取出里面的手机卡,没头没脑的冲出大门,好像那卡上带着可怕的病毒一般,狠狠丢进巷子里的垃圾桶。 丢完,她慌不择路的掉头跑回周家老宅,毫无预兆的抱起女儿躲回小房间。过分的恐惧,导致她的脸色看起更加苍白,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妈妈,我疼。”沈依依被她勒得喘不上气来,圆圆的小脸蛋憋的通红:“疼。” 沈嘉柔空洞的视线迟缓落到女儿身上,木然松手的瞬间,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般,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到地上。 “妈妈,妈妈。”沈依依眼睁睁看着她倒下去,吓得马上扑到她身上,“哇”的放声大哭起来:“妈妈抱。” 第11章 无可回首 t市的月亮山矗立于南郊,因其山南水北,四面皆阳的地理位置,使这里成为了有名的富人区。延绵数十公顷的山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依山而建,完全采用环保规划,并施工建成的别墅。 傅谦然的别墅位于整片山的最高点,静悄悄的掩映在绿树之中,幽静又充满神秘色彩。 事实上,他很少来。只从沈嘉柔逃走之后,他已经三年没有进过这套别墅。控制轮椅出了客厅,他压着眉峰望向远处的月湖,覆在膝上的手一点点收拢,最终紧握成拳。 沈嘉柔的反应似乎有点激烈,这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所乐见的。寂静中,那双始终透着寒气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越来越冷,暴虐渐起…… 相距数公里的外的老城区,周家老宅。 沈嘉柔在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渐渐回过神,茫然又无措地抱着她坐到床上。空洞的眼神,无意识的望着敞开的房门,脸上是死灰一般的表情。 外面的阳光很晒,可她却感觉如坠冰窖,浑身抖得筛子一样,无法抑制。她曾经以为那是一段噩梦,可女儿的存在,让她清楚的明白,这些不是梦,而是她25年生命中所走过的每一步路。 12岁之前的沈嘉柔,张得白白净净,脑瓜子也很聪明。整个教育局家属院,就数她最常被别的家长提起。那个时候的她,是人们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 朗诵、舞蹈、主持;钢琴、绘画、书法,用如今的话说,凡是可以提升逼格的课外辅导、才艺,她样样都拿得出手,而且活泼可爱,小嘴贼甜。 那时的袁淑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每天晚饭后,牵着她在家属院里,一遍又一遍的溜达散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听着同事们的夸奖,你家丫头真聪明,你家姑娘可真招人稀罕,你家这小妮子了不得啊,将来一定是个大明星。 可惜这种虚幻的荣光,只维持了几年,终于在她12岁钢琴考级失败那年,彻底碎裂。沈嘉柔至今想不起来,为何前面每一次考级都过了,唯独那一次发挥失常。 甚至,她至今不知道,为何一直和蔼有加的母亲,会突然间雷霆震怒。然而那一年于她而言,却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从12岁一直到高考,沈嘉柔任何一次考试,不管成绩如何,都被会袁淑华谩骂。 她的谩骂和别家的家长不同,别人顶多骂孩子笨,不听话。可袁淑华的谩骂,基本上就是以生殖器为中心,呈放射状将她后半生涵盖进去,怎么难听怎么骂。 然而只要一到人前,袁淑华还是那个知书达理,说话轻声细语的优秀教师。 沈嘉柔在她的折磨下,胆子越来越小,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直到她得知父亲曾经出轨的真相,并考上t大,才结束这样的生活。 比起北大、清华,t大确实算不得太好的学校,但也是一本院校里,屈指可数的名校。那时的沈嘉柔无疑是开心的,即便袁淑华形容这所学校,用的是四个非常难听的字眼——野鸡大学。 可以自由自在呼吸的感觉,让沈嘉柔让飞出牢笼的小鸟,兴奋的睡不着觉。大脑的兴奋,导致她晚上时常翻来覆去,引起了下铺的极大不满。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跟为她出头,性子大大咧咧的姚媚成了闺蜜。 姚媚比她年长两岁,因为复读一年,整个人有点那种大姐大的派头,而且她生的漂亮,身材凹凸有致。这样的一个女孩,像一把热烈的火,点燃了沈嘉柔多年来只剩黑白两色的生活。 她毫无保留地跟她分享所有,包括伙食费、新衣服、和暗恋悸动的甜蜜。彼时,梁墨辰眉目齐整,笑容清朗。在她们这些学妹心中,绝对是比男神还要男神的存在。 但姚媚对他不屑一顾,偶尔兴起,也会拿梁墨辰开玩笑,说这样的男人看看就好,千万不能爱上。沈嘉柔将她的话奉为真理,可命运却和她开了个玩笑。 那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女生眼神焦点的男人,竟然在学校的食堂跟她大声告白。至此沈嘉柔一头栽了进去,心中眼中,只剩这个男人。 沉浸爱河的她,渐渐疏远了姚眉,但仍然不介意她翻看自己的手机,翻看每一条跟梁墨辰互发的短信。荷尔蒙的旺盛分泌,让沈嘉柔在大二下学期,顶不住梁墨辰的哀求,跟他发生了亲密的关系。 这件事被姚眉知道,她缠着问了无数遍细节,具体到梁墨辰喜欢什么样的姿势,持久度如何。沈嘉柔起初觉得很羞耻,并不愿意与她分享。可她问的多了,终于一点点开始松口。 也是那个时候,梁墨辰对她的态度渐渐冷淡,而姚眉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经常留宿校外。沈嘉柔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央求着梁墨辰陪她,结果换来他更加冷淡的对待。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大三下学期,每天都深深思念梁墨辰的沈嘉柔,终于见到了他,还有他的发小傅谦然。见面当天,姚媚也在。沈嘉柔一直是聪明而敏感的,即使姚媚和梁墨辰没有过分的举动,她还是感觉出他们之间有问题。 在随后的日子里,梁墨辰依旧不提分手,还带着她住到梁家的别墅里厮混。再后来,傅谦然时常去等沈嘉柔下课,看她的眼神,也总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之色。沈嘉柔对此异常抗拒,终于有天忍不住跟姚媚说了,问她怎么办。 姚媚说让她想想,这一想就想到实习结束。回校那天,沈嘉柔接到她的电话,独自打车去了月亮山,那片专门为了富人而建的别墅区。可她没有见到姚媚,却见到了傅谦然。 她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和傅谦然做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绝望到差点寻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让傅谦然对她的折磨,减少了一些。从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到允许她穿上衣服,再到允许她在别墅里活动。 想逃走的强烈愿望,让沈嘉柔昏了头,忘了是因为姚媚,她才被囚禁在幽暗的地下室,长达两个多月。电话拨出之后,姚媚来的很快,快的令她想不起来去怀疑她。 在出租屋里躲了三个多月,沈嘉柔的肚子已经明显遮不住,她这时真的彻底慌了。姚媚说梁墨辰正在跟傅谦然谈判,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还说会帮她把毕业证的事情处理清楚。 结果都只是说说而已,可她天真的相信了。 姚媚离开出租屋前,曾经给她留了一笔钱,沈嘉柔拿着剩下的钱,买了最便宜的一张坐票,狼狈回了霖州。十几个小时的漫长旅途中,她无数次想从飞奔的火车上跳下去,无数次期望腹中的孩子就此滑胎。可最终,她没敢死,孩子也依旧顽强的在她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 生下女儿之初,沈嘉柔对她恨意满满。这种恨随着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变得愈发强烈,她甚至几度想把女儿掐死。直到如今,掐死女儿的念头,也从不曾从她的脑海里根除。 然而女儿的降生,却让她在晦暗的生活里,偶尔能够看到一丝阳光。她把她带来这个世界,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她都不想让她,成为下一个自己。 只是这种想法,多半会被生活碾碎,鲜血淋漓的嘲笑她的幼稚。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人,如何给予另外一个生命,光明。 回忆到此突然崩断,沈嘉柔从几欲窒息的冥想中惊醒过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女儿兴许是哭累了,这会已经歪在她的胸前,疲惫地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上,还依稀挂着未干的泪珠。 颤抖低下头,沈嘉柔轻轻吻去女儿的眼泪,抱着她去取回落在外面背带,轻手轻脚的把她背到胸前。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她抬脚迈出房门,脚步匆忙的带着钥匙跑了出去。 人才市场已经不能去了,只要她去,傅谦然肯定有办法能找到她。沈嘉柔头疼地出了巷子,找到一家办理手机卡的手机销售店,重新办了张卡,并沿着街道找到银行atm网点。 卡上的余额不多不少,正好了增加了一千。沈嘉柔心灰意冷的抽出卡,妥帖放进牛仔裤口袋,然后漫步目的的这一片的街区走着。 遇到有招贴雇人的店,她一家一家不厌其烦的进去问,不管是卖小吃的,还是卖服装的。可人家不是嫌她没有经验,就是嫌她带着孩子。 走了一圈又一圈,沈嘉柔身上的衣服渐渐汗湿,黏黏的贴着皮肤让她感觉十分难受。这时沈依依也热醒了过来,哭闹着要下地,她只好将她解下来,带去附近的公厕洗了把脸,尔后掉头返回周家老宅。 周泽没在,院子里静悄悄的,几条锦鲤在水池在里欢快的游来游去。 沈嘉柔关好大门,筋疲力尽的坐到树荫下的石凳上,不断思考接下去的日子该如何过,脑袋生生的疼。 沈依依睡了个饱,她对沈嘉柔的心思一无所知,高高兴兴的拿起地上的树枝,小小的身子趴在水池边上逗锦鲤。细细的树枝伸进水里,惊到了悠闲游弋的锦鲤。沈依依看着这一幕,开心的笑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不听话,打你。” 沈嘉柔猛然听到女儿稚嫩的话语,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怔怔愣住。 第12章 拨开云雾 院子里很静,太阳热烘烘的晒下来,知了的叫声断断续续。 沈嘉柔出神的望着女儿小小的身影,麻木不堪的内心,在刹那间涌上强烈的愧疚。她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叫道:“沈依依,你过来。” “妈妈……”沈依依天真无邪的转过身,悄悄藏起手里的树枝,一步一步怯怯的朝她走过去:“依依没做坏事。” “妈妈不打你。”沈嘉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极力缓和自己的面部表情:“妈妈想抱抱你。” “哦……”沈依依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很快又低头下去,不太情愿的走到她面前站定:“妈妈,你不开心。” 明明是叙述的语气,从她口中说出来,听着却有几分恐惧的疑问在内。 沈嘉柔胸口闷闷的,伸手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轻轻摇了摇头:“以后妈妈都不打你了,你也不能哭鼻子,好不好。” “嗯。”沈依依重重点头,悄悄把树枝换到另外一只手里,尔后举起自己肉呼呼的右手:“拉钩钩。” “拉钩钩。”沈嘉柔笑中带泪的伸出自己的手,曲起小手指,温柔勾住她的软软的手指,幅度小小的晃了下:“拉钩钩,一百年不会变。” “妈妈,你真好。”沈依依笑咯咯的自己晃起来,忽然仰起脖子,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下:“最好的妈妈。” 沈嘉柔感受着从脸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眼里的眼泪流的更凶,心里的坚冰亦一点点融化,绵绵的化成了水。原本死气沉沉的内心深处,此刻恍惚焕发出新的生机,努力地想要挣破牢笼。 她深深的做了个深呼吸,余光看到自己那间小屋的楼上,似乎有个人影站在窗后,顿时觉得有些慌。定了定神,她再次望过去,窗户后面什么都没有。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她想。 事实上,周泽确实在楼上。意识到自己被沈嘉柔发现,他立即平静收回视线,往后退了退低头摸出三支烟点着。拿了一支含到自己口中,剩下的两支都被他放到身后的条案上。 条案上摆着四个牌位,上方的白色墙面上,赫然挂着四幅遗照。其中两幅是他的父母,而另外两幅,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放好烟,他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条案对面的摇椅上,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青白的烟雾升腾而起,他冷峻的面容,在烟雾中一点点变得模糊。 8年还是9年了……周泽闭着眼,身体随着摇椅晃晃悠悠,思绪却一下凝固住,什么都想不来。 楼下还在院子里陪女儿玩耍的沈嘉柔,并不知周泽人就在楼上。她歇了一会,身上的汗也消得不多,起身领着女儿回了房里。 给女儿换好干爽的衣服,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扭头进了隔壁的客厅。早上放在餐桌上的钱,依旧静悄悄的躺在桌面上,可见周泽根本没动过。 抿了抿唇,沈嘉柔当做没看见似的去了厨房。午饭依旧做的不多,随便炒了个菜,另外给女儿蒸了一碗鸡蛋羹。 盛好饭刚坐下,沉闷有力的脚步声,从自己小房间旁边的楼梯上,清晰的传过来。一声一声,仿佛鼓槌敲在耳边。沈嘉柔惊的立即站了起来,局促望向门外。 周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动声色的看一眼餐桌,径自上楼。他这一上去,一直到沈嘉柔母女吃晚饭,也没见下来。 收拾干净餐桌和厨房,沈嘉柔内心惶惶,忍不住又临时炒了个菜,端到餐桌上放着。她不敢上楼,也不敢招呼周泽下来,放好就回了小房间陪女儿午睡。 约莫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沈依依睡的并不是太安稳。往天她至少会睡上一个多小时,今天不到半小时就醒过来,尿完尿怎么都不肯睡了。 沈嘉柔心里着急找工作的事,见她不睡也没苛责,拿来背带把她背上,打着伞匆忙出门。太阳晒得地面发烫,热气一浪一浪的涌上来,熏的人呼吸窒闷。 沿着小巷走了一圈,大部分招人的店铺都因为她带着孩子,没怎么谈就表示人招满了。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沈嘉柔身上的衣服就湿得透透的,沈依依也开始跟着闹情绪。 沈嘉柔把她解下来,牵着她的手去买了一个一块钱的冰激凌,然后领着她坐到阴凉的地方,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妈妈,为什么要工作。”沈依依大大的舔了一口冰激凌,两边嘴角都弄的白白的,好奇的问道:“不工作不行吗。” “妈妈不工作,就没有钱给你买冰激凌,也没有钱送你去幼儿园啊。”沈嘉柔打开包,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你想不想吃冰激凌。” 沈依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依旧搞不懂冰激凌和工作的关系,但仍然很高兴的点头:“喜欢!” “等妈妈工作了,你什么时候想吃,妈妈就什么时候给你买。”沈嘉柔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忽然觉得,有她和自己相依为命,原先觉得苦的地方,似乎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苦。 “那我天天要。”沈依依开心极了,忍不住又亲了亲沈嘉柔的脸颊:“妈妈最好!” 沈嘉柔笑笑,无意间看到对面的面包房在招人,忍不住催她:“那你吃快点,等妈妈找到了工作,还给你买。” “嗯!”沈依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低头使劲的舔着手里的冰激凌。 沈嘉柔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温柔,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先找到活做,还是先花钱把沈依依送去幼儿园。有过上次的经历之后,她其实很担心,怕又遇到同样的事。 出神的功夫,沈依依已经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正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 沈嘉柔拉回思绪,立即拿起纸巾帮她嘴角擦干净,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牵着她过街去了面包房。还是同样的答案,不过她运气好,正巧遇到店老板在店里,而且很喜欢小孩。 店老板姓莫,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很很和善。沈嘉柔客客气气的按她的要求,喊了声“莫姐”,有些紧张的拉着沈依依坐下,局促不安的等着她打电话。 过了约莫一分钟,莫莉打完电话,笑呵呵的说:“嘉华农贸你知道吧,12号水果店的老板正缺个送货的,我跟她说过了,不过你得亲自去一趟。” “谢谢莫姐。”沈嘉柔感恩戴德的站起来,激动鞠躬:“谢谢你。” “别客气,她那边没人送货,对我来说也是麻烦事一件。”莫莉稀罕的看着沈依依,回头招呼店员拿了两盒小蛋糕过来:“送给孩子吃的,你也别客气,要不是我这开门早,还真想留你。” “多少钱,我买就行。”沈嘉柔紧张地掏出钱,眼眶湿湿的:“我买就好了。” “带着孩子讨生活不容易,要是没难处,谁舍得让这么招人稀罕的孩子受苦。”莫莉说着,笑眯眯的揉了揉沈依依的头顶,问她:“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依依。”沈依依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垂涎的望着桌子上蛋糕:“姨姨,可以吃吗。” “可以,这是姨姨送你的。”莫莉高兴的大笑,顺势把沈嘉柔递过来的钱推回去:“没几个钱的玩意,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谁让我喜欢这丫头。” 沈嘉柔千恩万谢,抱着沈依依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多感谢的话,才拎着小蛋糕,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面包房。莫莉跟出去,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方转过身,径自进了后面的工作区。 门一开,她看都不看躲在里面的周泽一眼,奚落道:“老三,你说你给人瞎指什么活啊,瞧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行吗。” “你别管了,再说那边能不能收她还未知呢。”周泽扶着手杖站起来,深邃的眸光一眼看不到底:“小东子今年是不是该上初一了。” “开学就上初一,学校都联系好了,这小子这几天还嚷嚷着要去找你呢。”莫莉叹了口气:“我管不住他。” “管不住也得管,你要放心,明天就把他送幼儿园去。”周泽眼中闪过一抹严厉:“他不是要找我吗,让他自己来。” “成,我晚上就跟他说。”莫莉应承下来,看他脸色似乎不太好,涌到嘴边的话统统吞了回去。 少顷,周泽从面包房出来,脚步迟缓的过了街往附近的超市走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沈嘉柔动了恻隐之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和女儿分食冰激凌时,心里会感觉羡慕。明明只要他愿意,有的是女人想给自己生孩子。 进了超市,他拿来一只拖篮,目标准确的去往生鲜区。 这里没人不认识他,一路打着招呼过去,到了生鲜区什么都不用说,好肉好菜的全部有人给他送过来。摇了摇头,他慢慢的拖着拖篮,往酒水区踱过去。 刚到附近,冷不丁看到林悦挽着小男朋友的胳膊,姿态亲密的在挑红酒。 周泽脚步微顿,尚未继续迈开脚步,林悦带着鄙夷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你以为那个瘸子的钱真那么好骗啊,有本事,你行你上。” 第13章 南柯一梦 周泽淡漠挑眉,黢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平静走向摆放啤酒的货架。 兴许是他手杖的声音引起了林悦的注意,又或者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特别,弯腰取酒的功夫,身侧多了一双笔直的长腿。紧跟着耳边响起女人惊慌又心虚的嗓音:“三……三哥。” 周泽拿了几听啤酒丢进篮子里,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回应:“唔。” 林悦惨白着一张脸,修长笔直的双腿一阵阵发软,后背冷汗淋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也懵了,憋红了脸僵在那,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两人惶恐不安的模样,落到周泽眼中,平添几分滑稽。淡然收回视线,他拄着手杖转身走向收银台的方向。结账出了超市,如墨的剑眉一点点蹙起,烦躁地给瘦猴去了个电话。 他一走,林悦赶紧拉着男友转身,往零食区跑去,嘴里不停的埋怨咒骂。几百年没见周泽来过超市,今天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只是有一点,不管周泽有没有听到,她都不能在南田这片地界上呆了。哪怕她什么都没做,哪怕周泽不介意,但自己跟了他之后又睡别的男人,在他那帮兄弟看来,基本等同于戴绿帽。 超市后门停车区,瘦猴的车子到的很快。将袋子拎上车,他坐回驾驶座,等周泽上车了才小心翼翼的问:“三哥去哪?” “回幼儿园,我买了些菜,晚上好好陪我喝几杯。”周泽闭着眼,嗓音有些沉:“明天,你带夜色那位叫桃子的姑娘,去医院做个检查,老子缺女人了。” 瘦猴点了点头,打着方向盘驶出超市停车区,匀速滑入车流。前几天他找林悦的事,瘦猴是知道的,他还以为周泽变长情了,原来不是。 幼儿园距离超市不远,就建在靠着江边的名仕豪庭别墅区内,旁边是市里历史悠久的中山公园。 这座别墅区的旧址,原先是解放区总指挥处,后来据说孙先生也曾在此办公。改革开放之后,市里便将此处,作为文物单位被保护起来。几年前,房地产行业兴起,市政府把这块地高价拍出,被一家外地房企购得。 当时房企的规划,是准备将整个公园推平,建成商品房出售,后因市里的一些老干部强烈反对,保留了一些古建和树木,作为市民休闲所用,并更名为中山公园,对外开放。内里则建了一家幼儿园,另外还有六十多套单体别墅,八栋联排别墅。 可以说,只要是在t市生活过的,没人不知道这里。而t市除了月亮山下的超级豪宅别墅,中产一族,大多都居住在名仕豪庭。周泽算不上是名仕豪庭的住户,他只是幼儿园的实际负责人。 两人下了车,周泽眯起眼扫了一圈,大步往食堂走去。恰好是周末,幼儿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院子一角,颜色缤纷的游乐设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瘦猴拎着装有肉、菜的袋子,满腹狐疑的跟在他身后。本打算问他要是桃子不干净,要不要换个,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暗想按老规矩办总不会错。 食堂就在其中一栋教学楼后。一层是教职工食堂、学生厨房;二层是雨天学生课外活动区;三层是室内植物园。周泽进了食堂,自顾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抬手朝瘦猴手里的袋子指了指:“酒。” “噢……”瘦猴回过神,立即把啤酒拿出来,跟着去了后厨洗米煮饭。 周泽灌了一大口啤酒进肚,越寻思林悦的话,越觉得窝火。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待她不薄。这大半年,她从自己手里拿的要的,何曾少过。 闷闷喝完一听啤酒,他扶着手杖站起来,也进了后厨。瘦猴正在炒菜,见他进来旋即笑了:“等两分钟,马上好。” “唔。”周泽眯着眼,后背贴着门框,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瘦猴直觉不对劲,遂试探着问道:“三哥,你心情不好?” “小东子最近有点皮,我跟嫂子说了,让那小子上这边找我,晚上我就住下了。”周泽说完,掉头回了桌子那,目光深远的望着操场边上,靠近旗杆的那五棵木棉,依稀感觉溜进喉咙的液体,多了些许涩味。 下午6点多的太阳,还有些晒人,空气里闷的没有一丝风。 沈嘉柔背着沈依依在嘉华农贸市场里闲逛,脚步沉重而无力。 12号水果店的老板,没说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只是很委婉的拒绝了她。送货并不简单,要把货拉到指定的地点,还要卸货,有些还必须得送上楼。以她的体力,根本吃不消。 沈嘉柔不怕吃苦,也不怕自己没力气,奈何水果店的老板,根本不愿意给她尝试的机会。漫无目的的从入口走到出口,绝望的情绪,再一次无声无息的蔓延上来。 在黑暗里呆久了,哪怕仅有一丝亮光,都会让人心头雀跃。一旦那一线亮光消逝,随之而来的打击,远比始终没看见过强烈得多。 “妈妈,有果果。”出神中,沈依依欣喜的软糯嗓音,在耳边倏然放大:“好多果果。” 沈嘉柔茫然的看了一圈,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水果摊位,上面摆着许许多多的特价水果。有芒果、苹果、梨子、金桔、青枣,只是品相都不太好的样子。 走到跟前看了下价格,她忽然有些心动,晦暗的眸子依稀浮起亮晶晶的神采:“沈依依,你想不想吃。” “想!”沈依依老实的答,藕节似的小手,不住在她背上晃来晃去:“依依要下去。” “不准下,我给你买就是了。”沈嘉柔的嗓音有点冷,等她意识过来,沈依依已经不说话了。喘息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她微微有些失神,强烈的负罪感,瞬间潮涌般袭上心头。 弯腰挑了几样都是相同价钱的水果,沈嘉柔付钱时留意到挂着遮阳伞上的招租牌,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嘴:“阿姨,您这个出租的,是这个摊子吗。” “是啊,我这边还能摆两张一米的板子,卖果卖菜都行。”卖水果的阿姨看了一眼沈嘉柔,见她不太像是要租摊子的,也就没多说,低头找了零钱递过去。 “您这个一个月准备租多少钱。”沈嘉柔拿了钱,怕自己挡了人家的生意,索性站到一旁继续问:“有没有合同什么的。” “一个月三百,合同没有,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阿姨瞧着没生意,脸上多了点热情:“想租摊还是只打听打听。” “我就问问。”沈嘉柔有些慌乱,她确实想租,但又拿不准没有合同做保障,会不会交了钱又被骗。 阿姨见她背上背着个孩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旧不新的,琢磨了下,又说:“我媳妇最近坐月子,家里人手不够,不然也不能把一半的摊子租出去。儿子在前面畜牧水产区,133号档口卖牛肉,姓王。你要想租的话,明天一早过来,我带你去进货的地方看看。” “几点过来?”沈嘉柔不假思索的接话:“您能给我留个电话吗?” “7点,我早上得给媳妇弄早餐,再说卖水果来太早没用。”阿姨笑呵呵的弯下腰,从装钱的纸箱里把纸笔拿出来,写下号码递给她:“这是我的号码,明天你来了,在市场口等着就成。” “谢谢阿姨。”沈嘉柔无措的把写着号码的纸接过来,脑袋还有些晕乎:“那我明天到了就给您打电话。” 阿姨脸上的笑容更盛,笑呵呵的说:“成,就这么说定了。” 沈嘉柔谢了又谢,拎着买来的水果继续往前走,停在一个卖青菜的摊子前,挑了一把青菜过称。 “大妹子,一共一块五。”老板把青菜撞进袋子里,悄悄朝水果摊那努了努嘴,压低嗓音提醒到:“你可千万别租她那个摊,整个摊子才二百,她租你一半就收三百。” 沈嘉柔楞了下,脸色有些尴尬:“我就随便打听一下。” 卖菜的老板快人快语:“你要是真想租摊,市场有办公室,你可以去问问有没空余的,菜在这头批发,水果在市场口。每天早上6点货车会来,你批成箱的拆开散卖。” 这边话音刚落,卖水果的那阿姨就冲了过来,指着卖菜的老板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贱呢!看不得人赚钱啊你!” 卖菜的老板也是个暴脾气,收好沈嘉柔递来的钱,双手叉腰跟那卖果的阿姨对骂起来。边上其他摊子的老板都在笑着看热闹,估计这两人平时没少吵。 闯了祸的沈嘉柔不敢多待,拿了菜悄悄退出去,加快脚步出了市场后门,埋头往周家老宅的方向走。 太阳落山之后,老城区的巷子里显得有些阴暗,而且很凉爽。刚想把女儿解下来,她赫然发现巷子里亮起了许多粉色的招牌,路边也陆续多了些衣着暴露的女人。 沈嘉柔没去过几个地方,从小到大,出了家乡霖州,就到过t市。印象中,霖州老城区,也有一条被戏称为脂粉街的巷子,和眼前的这条巷子如出一辙。 加快脚步走过去,凡是亮着招牌的店里,总会坐着好些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还有站在门外的,全都目光浑浊的盯着过往的男人。沈嘉柔心头惶惶,恍惚想起韩文忠意图不轨那件事,仅存心底的那点邪念,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是没想过走歪路,只是她豁不出去,也不愿意将来女儿长大,耻于跟外人提起自己的职业。 *,从来就不是好名声。 这一夜,周泽照旧没有回来,交给他的房租,始终还在餐桌上摆着。沈嘉柔给沈依依洗澡时,发现她的前胸后背都长了痱子,压力陡增。一夜辗转难眠,她手里拿着蒲扇扇风,一下一下,凉意却始终不来,空剩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 转过天,她天没亮就爬起来,硬逼着沈依依起来洗脸刷牙,然后背着她一刻不停的赶往嘉华农贸。 同一条路一直向前,便是老城区宽阔的主街道。名仕豪庭别墅小区门外的公园里,无数的大爷大妈,正在悠闲的打着太极,或遛鸟遛狗。 公园一侧的幼儿园院里,周泽指挥着瘦猴,搬了张孩子们上课用的桌子摆到木棉树下,自己拎着张椅子过去,摆好坐下。 太阳刚刚升上地平线,金色的光线透过木棉树巨大的树冠,斑驳晒到他的脸上,始终淡漠的面容居然多了几分暖意。摸出一支烟点着,他美美的抽了一口,闭着眼问瘦猴:“老子这样,像不像个老师。” 第14章 理想现实 瘦猴低头,装模作样的打量他一番,视线在他后背的纹身上停留一秒,轻轻摇头。 周泽缓缓吐出一口浓雾,右手在空了一截裤管的膝上,有节奏的拍了几下,不见瘦猴说话,又追着问了句:“说说看,哪一点不像了,人有的我也有,人会的还没我多。” “人家老师都不抽烟,也不纹身。”瘦猴实话实说,顿了顿他忽然道:“对了,前天晚上砸手机店的那帮小子找着了,都是高中生。” “嘶……”周泽猛地抽了一口烟,睁开眼看他,压低的眉峰依稀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气:“确定?!派出所知道这事没。” “是我们的人查到的,都在等你的意见。”瘦猴弯腰也拿了支烟点着:“这帮小子还挺狠,眼看没几天就放暑假了,我估计咱兄弟们又得有的忙。” “这事我回头想想怎么处理。”周泽摁灭烟头,扶着手杖站起来,目光犀利的盯着几米外的旗杆:“猴子,你说老赵是叛国了还是挂了,老子守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影呢。” “队副不会叛国的!”瘦猴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表情凝重:“猎鹰小队没有孬种!” 周泽不置可否,目光望向身旁守护旗杆的五棵木棉,淡淡道:“算了,你先去嫂子那,把小东子抓过来。” 瘦猴微微颔首,刚要迈步,莫莉母子俩就穿过小门走了进来。 “猴子也在呢?”莫莉笑了笑,把儿子雷小东推过去:“交给你俩了,我得去店里看着。” “你去忙吧嫂子。”瘦猴吐了口烟,目光望向垂着脑袋,身体晃来晃去没个站相的雷小东,不悦地皱了下眉:“小东子,怎么不打招呼。” 莫莉脚步微顿,丢给周泽一个无奈的眼神,扭头走了。 周泽目送她走远,示意瘦猴去把大门关上,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眯起眼盯着雷小东:“你小子挺能耐嘛,我听说你玩飞镖玩的不错,还让同学们管你叫雷哥。” 雷小东胆怯的往后退了退,余光看到瘦猴就站在几步外,双腿顿时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没吭声。 周泽见状挑了挑眉,缓缓的抽了口烟,又道:“最近一次考试,语文40、数学40、英语20,上星期你领着几个同学,把你们家隔壁那烟摊的口香糖偷了,我没说错吧。” “我没偷!”雷小东终于抬起头,双眼瞪得老大,愤怒的看他:“你又不是我老子,凭什么管我!” “我特么的要是你老子,早把你neng死了!”周泽也来了火气:“雷毅没你这么顽劣不堪的儿子。” “我还不愿意做他儿子呢!”雷小东生气的抬高下巴,尖着嗓子犟嘴:“穷的叮当响,当兵当的连个番号都没有,大骗子!”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骤然响起“啪”的一声巨响。而周泽面前的桌子,竟生生断了一条腿,他冷峻的面容绷得紧紧的,黢黑的眸子里怒火炽盛。 “三哥,你跟他置什么气。”瘦猴一看不妙,赶紧出声呵斥雷小东:“小兔崽子,还不赶紧道歉。” 雷小东不过才13岁,哪见过这种阵势,当时就吓哭了,一屁股跌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太阳已经很晒,雷小东鬼哭狼嚎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幼儿园,可周遭的空气却好似凝固了一般,散发着阵阵凉意。周泽紧扣在桌沿上的手指已经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表情狰狞又恐怖,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瘦猴知道周泽在气头上,索性别过脸不去看雷小东的怂样。 雷小东嚎了一阵,周泽本以为他会停下来,谁知这小子越嚎越大声,气得他忍不住吼道:“你给老子闭嘴!” 哭声戛然而止。雷小东哆嗦了下,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地朝后退,眉清目秀的脸庞惨白惨白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告诉我,是谁和你说你爸没番号。”周泽缓了缓语气,嗓音依旧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说。” 周泽平日里不生气时,就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这会因为动怒,原先在军营中锤炼出来的磅礴杀气,毫不掩饰扩散出来,雷小东一个13岁的半大小子,哪里能承受的住。 哆哆嗦嗦的抽泣几声,他深深的埋着头,讷讷出声:“好多人都说……” “好多人说,那你们家挂在客厅的烈士牌和烈士章上的字,你不认识吗。”周泽拧眉:“还是你学的东西,都喂狗了。” “我说了,可同学们不信,他们说办/假/证的一百块就能买全套。”雷小东猛的抬起头,先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清亮干净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倔强:“同学还说,他连穿军装的照片都没有,肯定是假的。” “这么说,你也不信。”周泽蹙起的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你连自己的老子都不信,要怎么去说服别人?当混子吗!” “我……”雷小东再次低下头,使劲的抠着自己的指甲:“我没有。” “还犟嘴。”周泽肺都要气炸了,咬了咬后牙槽,他摸出根烟点着。转头吩咐瘦猴,去把飞镖的靶子拿过来,还有两台平板。 等着瘦猴摆好,他不咸不淡的瞥一眼雷小东,招呼他过来:“你不是挺能吗,要是能赢过我,暑假我就带你去部队,看看你爸到底是不是个兵。” 雷小东眼神亮了下,很快又黯淡下去,不安的从地上爬起来。 周泽看都没看他,又说:“要是输了,你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上补习班,上了初中学习跟不上,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比……比什么。”雷小东本能的抖了下,瑟缩上前。 周泽抬起头,眯着眼瞅了瞅他,淡淡的答:“玩游戏啊,听说你通关的记录,还没被人破过。” “哦。”雷小东回头悄悄看了一眼瘦猴,规矩的坐下,伸手把其中一台平板拿过来。 打游戏,雷小东输了;比飞镖,雷小东也输了;再比打陀螺,他也输了。满头大汗的收好绳子,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泽,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崇拜之色。 “看什么看?玩也玩不过,来真的也不行,就这样还要当混子!”周泽老神在在的抽了口烟,绷了一早上的面容,依稀有了点点缓和的迹象:“服不服。” “三叔,我爸爸比你厉害不?”雷小东此刻完全忘记了害怕,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我听猴子叔叔说,你能徒手从墙根爬到三楼,是真的吗。” “想知道?”周泽斜他一眼,脸色瞬间沉了沉,起身朝食堂的方向走去:“等你什么时候拿第一名,老子就给你露一手。” “一言为定!”雷小东的视线追逐着他的背影,感觉跟做梦一样。 很小的时候,他跟着妈妈从山区来到t市,只知道爸爸没了,还是个烈士。但他并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当兵,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三叔的,会没了半条腿还总板着张脸。 再后来,他长大一些,知道了这一片的人都管三叔叫三哥。还知道,他是个混混头子,他做过的很多事,许多都同学都当成传奇来讲。 所以他不相信自己的爸爸是个英雄,也不相信,当过兵的人会纹身,还是混混头子。在他幼小的心中,军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课本上那些为了人民、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人。 正想的出神,耳边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被周泽拍坏的桌子,忽然就塌了。雷小东回过神,对周泽的崇拜更加狂热起来。 瘦猴瞧见他那副样子,忽然觉得好笑。当年他第一次被选拔去参加特种兵初试,看到周泽亮出一身的功夫后,也是这种狂热又崇拜的眼神。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他什么都没露呢,雷小东这小子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的。 时间接近中午,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沉的,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到脸上跟下沙子似的难忍。 沈嘉柔骑着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从旧货市场里出来,不时笑着问坐在车上的沈依依:“好不好玩。” “好玩。”沈依依的眼睛弯的像月牙似的,咯咯大笑:“妈妈,你慢点。” “好,妈妈慢点。”沈嘉柔说着,放慢了速度,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中午要好好睡觉,不许闹。” “嗯!”沈依依肉呼呼的小手,紧紧抓住缠在自己腰上的背带,小嘴咧得大大的:“依依要吃蛋糕。” “可以。”沈嘉柔又笑,这半月以来,今天真的是最让她感到开心的一天。 早上到了嘉华农贸,就在市场口的卸货区,真的有很多拉着水果、蔬菜的大货车。而且她还遇到了昨天那位,卖菜的热心大姐。在大姐的指导下,她弄懂了怎么批水果、批菜,还在市场管理办公室,租到了一个小小的摊位。 虽然位置有点点偏,可这些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交完押金和租金,她和大姐约好明天碰头的时间,马上跑去旧货市场买了辆三轮车,用来进货拉货。 上大学的时候,说实话她是有点瞧不起那些做小生意的人的。总觉得那些人市侩又精明,一个个泼辣又蛮横。然而经历了这段看不见出路的日子,她最终彻底的成为了,那些曾经被她瞧不起的人。 回到所谓的家,院子里依然还是静悄悄的,可沈嘉柔觉得安心极了。 伸手把沈依依抱下车,还没进屋,大雨就落了下来。 “你先回房间,妈妈去收衣服。”沈嘉柔把沈依依抱到廊檐下,扭头冲到院子一角,飞快地把娘俩的衣服都收了回来。 雨越下越大,沈嘉柔回到廊檐下,看着正在伸手接着雨水玩耍的沈依依,唇角一点点向上扬起,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第15章 好事多磨 大雨持续下到晚上也不见停歇,沈嘉柔给沈依依洗完澡,抱着她回了小屋,拿来治痱子的花露水给她喷上。 痱子长的太多了,前胸一大片,后背也是,就连额头上也起了好多。花露水喷上去有点点刺,沈依依扁着嘴巴忍着,想哭不敢哭。 沈嘉柔假装没看到,收好花露水后,忽然伸手去挠她的脚心。 “痒痒……”沈依依咯咯笑出声,小脸蛋红扑扑的,满床滚着躲:“痒痒……咯咯咯……” “刚才是谁要哭鼻子啊。”沈嘉柔也笑起来,捉住她肉呼呼的小手,张嘴轻轻的咬下去:“妈妈要吃了你。” “不要……咯咯咯……”沈依依又笑起来,欢快的笑声穿过密集的雨幕,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母女俩闹了一阵,渐渐都有些困。 沈嘉柔抱着她去刷完牙回来,关了灯沉沉睡去。 隔天天还没亮,沈嘉柔在手机闹铃刺耳的声音中惊醒过来,慌忙起床。大雨还在下,而且天空阴沉沉的,不时响起惊雷。 沈嘉柔绷着神经去洗漱一番,跟着叫醒沈依依,抱她去刷牙洗脸。等母女俩收拾妥当,时间已是5点半。 将雨伞的伞柄用背带绑脖子旁,背在胸前的沈依依又呼呼睡过去。沈嘉柔骑着那俩叮当作响的三轮车从周家老宅出来,发现巷子里到处都是一滩有一摊的水坑,不算长的距离,结果她的的裤子还是湿了大半。 紧赶慢赶到了嘉华农贸,卖菜的大姐一看她这副样子,眼底的同情又深了几分,马上带她去拿货。 沈嘉柔第一次做买卖,身上的钱交完摊子的租金和押金,已经剩的不多,还要预留买秤的钱和找零的零钱,因此只进了120斤的货。 大姐看出她的窘迫,好心帮她添了一百块,又拿了几十斤的货。等推着三轮到了摊位,又忙里忙外一边教她怎么摆货,一边帮着收拾。 沈嘉柔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眶湿湿的不知如何是好。大姐心思玲珑剔透,安慰两句,又告诉她卖早餐的车子会在几点经过,千万别饿着孩子。 “唐大姐,实在是太谢谢你了。”沈嘉柔鼻子发酸,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哭没用,我以前刚做买卖的时候,也遇到过好心人。”唐秋桂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咱一个女人家,要赚钱要养孩子不容易,好好过,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此话一出,沈嘉柔哭的更加厉害,恍惚有种无所适从的心虚感。萍水相逢,人家真心实意的帮忙,可她嘴里却没说过几句实话。 唐秋桂不知内情,以为她是有所感触,又安慰了两句,去停车处拿回自己的三轮,回市场尾部批菜去了。 沈嘉柔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晦暗的心,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有了透亮的温暖。 大概是雨天的缘故,早上进出市场的人没有昨天多,买水果的就更少了。沈嘉柔脸皮薄,也不敢大声招呼,因此她的摊位显得有些冷清。 熬到九点多,雨势终于减缓,不一会就彻底停了。沈嘉柔想起唐秋桂交代的,撕开装着水果的纸箱,弄了几块纸板,将各种水果的价格写上去,插到摊子上。 摆好后沈依依也醒了过来,沈嘉柔把她从胸前解下来,跑去流动餐车那买回来一碗骨头粥,边吃边喂她。 “妈妈,这些都是我们的果果。”沈依依坐在还没拆开的果箱上,两条小腿高兴的晃来晃去:“我们要赚钱。” “嗯,我们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沈嘉柔看着没卖出多少的货,心底隐隐感到担忧:“但是你要先把粥吃了。” “好。”沈依依开开心心的弯起眉眼,小嘴张的大大的,一口把她舀的粥吃掉。 “依依好乖。”沈嘉柔夸了她一句,自己吃了一口,接着喂她。 吃完粥,天气也放晴了。沈嘉柔要的摊位位置不算好,不过她进的也都是很普通的水果,加之价格还算公道,下午两点的时候,差不多卖出了一百斤。 只是沈依依开始犯困,懒洋洋的赖在她怀里不肯起来。 天气又湿又闷,沈嘉柔看了四周,发觉没地方放她,只好拿来背带,又把她背起来。 弄好抬头的瞬间,依稀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精品水果店前经过。沈嘉柔心慌慌的低下头,生怕梁墨辰看到自己。 然而,梁墨辰只是没什么情绪的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便温柔环住身边女子的腰,低头似乎说了句什么,只见那女人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沈嘉柔垂着头,没有看到那一幕,更没看到那女人就是姚媚。只是搭在腿上的双手缓缓地,缓缓地,握成拳头。 出神的功夫,耳边赫然响起一道不悦的嗓音:“来一斤梨子。一斤小芒果。” 沈嘉柔无措回神,手忙脚乱的扯了两个方便袋递给顾客。 趁着过称,她心惊肉跳的往刚才那家精品果店看去,哪里还有梁墨辰的影子。吁出一口气,她看了下斤数和金额,飞快报给顾客。 找完零钱,她把先前坐着的果箱拆开,全部摆好后,怨恨的情绪已然蔓延心底。更多的是悲凉,曾经,她也可以出入高级办公场所,酷暑天吹着空调,严寒时有暖气。 可如今,她却在鱼龙混杂的农贸市场,卖着两三块一斤的水果,还要为了几毛钱跟人费尽口舌。 不知过了多久,令人窒息的怨恨情绪才渐渐散去,沈嘉柔却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干燥的地方,整个人疲惫不堪。 农贸市场的顶棚是彩钢瓦的,才下过雨又出太阳的闷热气息,黏黏糊糊,拿着扇子扇都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从租摊到开张,她忙忙乎乎,生怕时间浪费掉,许多该准备的都没有准备。摊子里没有凳子,她早上都是坐在果箱上,刚才所有的水果拆箱,她只好站着,还要背沈依依。 幸好沈依依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过来。从沈嘉柔背上下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开藏在果箱里的袋子,看看里面的钱有没有增加。 沈嘉柔心酸酸的看着她,想笑,眼泪却先落下来。 太阳落山之后,顾客渐渐变得少了。沈嘉柔整理下被人挑剩的水果,标上一半的价格全部甩卖,实在卖不完的,收拾收拾在市场关门前,都带回周家老宅。 神经绷紧了一整天,松懈下来之后,浑身的骨头瞬间跟被拆开重组过一般,哪里都疼的提不起劲。 吃完饭她带着沈依依回到房里,打开装钱的包包,一张一张数起来。她数一张,沈依依就重复一次,稚嫩的嗓音带着欢快的笑意,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断回旋。 周泽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沈依依说:“两百五,两百五……”冷峻的容颜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泛起几许复杂的神色。 余光瞟向停在廊檐下的三轮车,周泽脚步顿了顿,继续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去。 兴许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沈依依,屋里的声音骤然停下,下一瞬,小房间的门被人拉开,露出沈依依笑吟吟小脸:“叔叔,有果果吃,依依送你。” “唔。”周泽把客厅的灯打开,转身坐到廊檐下躺椅上,随手摸出一根烟点着。 不一会,沈依依端着一只小小的盘子,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笑眯眯的走过来:“妈妈切的彩虹果。” “谢谢你。”周泽说着,视线往她手中的盘子瞄去。 盘子里有切的整整齐齐的芒果丁,有剥了皮的葡萄,还有雕成月牙的梨子,还有切成薄片的苹果。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水果,拼成好看又诱人食指大动的样子,十分好看。 周泽拿起盘子里的牙签,想了想,扎了个葡萄送进嘴里,脸色和缓的说:“你怎么不吃。” “依依吃过了,妈妈有好多。”沈依依骄傲的抬高下巴:“都给你吧。” “那叔叔谢谢你。”周泽一手接过果盘,另外一只手鬼使神差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嗓音也温柔的令人难以置信:“你是妈妈的好帮手。” “咯咯咯……”沈依依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晃着脑袋不住显摆:“妈妈也这么说。” 周泽正想再说些什么,沈嘉柔忽然开门出来,嗓音绵绵的招呼沈依依:“沈依依,你是不是该刷牙睡觉了。” 她微微有些局促和不安,身上穿着一套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睡衣,脸色依旧苍白而疲惫,眼底却闪耀着某种令人着迷的神采。 周泽尴尬收回视线,轻咳一声,不疾不徐的说:“谢谢你的果盘。” “周先生客气了。”沈嘉柔弯腰抱起颠颠跑过去的沈依依,欲言又止:“房租我放在餐厅的桌上,您收一收。” “唔。”周泽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直到小房间的房门关了,才起身端着果盘一步一步上了二楼。 至始至终,他看都没看餐桌一眼。 把自己的房子挂到网上出租的那小子已经找到,是个之前被他们抓到过的小偷。原本他今天回来,是想让沈嘉柔搬走,这会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16章 依依病倒 时间接近夜里十点,t市大半的店铺开始关门,街边的霓虹也黯淡了许多。 掩映于绿树中名仕豪庭,看起来格外的宁静安逸。 7号别墅二层露台,姚媚抱着始终不睡的儿子,幸福甜蜜的陪着梁墨辰和傅谦然闲聊,说到高兴处,爽朗的大笑声顺着风飘出好远。 傅谦然脸上的表情不多,听梁墨辰说到酒,顺口提了一句:“我记得你有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据说还是特供,拿出来尝尝?” “你小子记性怪好的。”梁墨辰勾起唇角,眼底暗暗沉沉,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可惜早被我爸拿去送人了,不过我这最近收了两瓶不错的红酒。” “红的白的都一样,不舍得啊。”傅谦然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伸手拿了一支香烟放到掌中把玩:“快去,我等着喝呢。” 梁墨辰抬眸看他片刻,笑着起身去回屋里拿酒。 他一走,傅谦然的视线便有意无意落到姚媚身上,目光意味深长:“我记得你当年说,嘉柔是拿了墨辰的钱出国,对吧。” 姚媚浑身一震,瞪大双眼看他,干笑道:“都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记得。” 傅谦然将她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皮笑肉不笑的将香烟放到鼻子下,细细的嗅了嗅:“别忘了我们之间有协议,这个月月底月亮山见。” 姚媚脑子里轰然一响,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大概是她太过震惊的模样,让他感到愉悦,冰冷的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 姚媚惊见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手脚发凉的抱着儿子,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协议是沈嘉柔签的,跟我没有关系。” “沈嘉柔签的,嗯?”傅谦然把香烟拿下来,倒在掌心慢条斯理的磕了几下,偏头望向露台另一头的推门。 故意压低的尾音,透着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的寒意,惊雷一般在姚媚耳边炸开。 “我月底一定过去。”姚媚咬牙,心慌慌的抱着儿子起身往屋里走。 即将迈进推门的那一刻,傅谦然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轻轻飘了过来:“我对你没兴趣,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姚媚吓得身子一抖,差点抱着儿子摔出去。 正好梁墨辰取了酒回来,见状及时扶住她,关心道:“有没有伤着你?” “我没事。”姚媚勉强牵了牵唇角,语无伦次的说:“地上有点滑,我带孩子去睡觉,你快去吧。” 梁墨辰狐疑的看她两秒,拿着酒去了露台。 傅谦然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一阵冷笑。待梁墨辰坐下,他把手里的烟一放,为难道:“临时有点事,这瓶酒帮我存着,我下次来喝。” “你搞毛啊。”梁墨辰笑骂一句,再次站起身送他下楼。 将他交给助理之后,梁墨辰站在门外目送他的车子走远,阴影下的面容看着有些狰狞。 沈嘉柔生孩子,跟谁生的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想不通傅谦然特意上门说这件事的用意。 虽然是背着姚媚说的,可怎么看傅谦然那小子都是存心的,存心的不让他们夫妻俩好过。 掉头进了客厅,梁墨辰看着满地的婴儿玩具,愈发的烦躁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磨蹭了许久才上楼。 同一时间的周家老宅,二楼其中一间房里还亮着灯,窗帘后方静静的站着一道身影,脊背挺直。 周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果盘里的水果并不是太新鲜,但他依然一块一块吃了个干净。视线下方,凭空出现的破旧三轮车,露出锈迹斑斑的半个车厢。 即使没有刻意去打听那辆三轮车的用途,他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莫莉昨天晚上就打了电话告诉他,水果店的老板没有收留沈嘉柔。原因和当初莫莉说的差不多,瞧着弱不禁风的,哪里是做体力活的料。 然而弱不禁风的沈嘉柔,偏偏做了别人都不看好的事。在农贸市场出摊,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何况她还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卸下腿上的义肢,周泽拿起睡裤去冲了个凉,一身疲惫的躺到床上。楼下偶尔还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一阵便彻底静下来。 他翻来覆去,想到刚入伍时对着国旗宣誓的誓言,想到被选拔去猎鹰大队的兴奋,想到猎鹰大队的队训,想到了那个始终没法完成的任务,甚至想到了那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爆炸。 寂静中,丢在床头柜上的黑色手机,发出一阵震动的嘶鸣,跟着屏幕亮起。伸手拿过来,他看了眼号码,平静滑开接听键:“猴子,什么事。” 这头,瘦猴瞥一眼身边的桃子,笑道:“吃宵夜遇到桃子姑娘了,今晚要不要让她上你那去。” “不了,没心情。”周泽淡淡说了一句,结束通话继续躺着发呆。 至于猴子怎么跟桃子解释,他素来是不管的。即便只是一场没有任何感情的交易,他也不想死在莫名其妙的病症上。 桃子的身体没有问题,然而有些病是有潜伏期的,每次挑选床伴他起码都要等上一个月,直至确认毫无问题才会点头。 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夜渐渐变得寂静,偶尔有车子经过小巷,发动机发出的声音便格外的清晰,好似就在耳边碾过。 沈嘉柔睁着眼,一遍又一遍计算着白天卖水果挣来的利润,怎么都没法安然入睡。虽然赚的不是很多,只要坚持下去,也足够她们母女平静生活。 沈依依睡的很沉,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她腋下,小鼻子里轻轻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沈嘉柔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下,起身去上厕所。 开门出去,发现楼上还在亮着灯,她下意识的往窗口望了一眼,等上完厕所出来,灯却灭了。 沈嘉柔一脚踩空,差点摔了出去。心慌慌的扶着墙站起来,她吓得立即跑回房里,关上门,躺回床上逼着自己闭上眼。 迷迷糊糊睡到下半夜,闹钟一响沈嘉柔就爬了起来,稍稍收拾就背着沈依依骑着那辆破三轮去出摊。 一连几天,再没看到周泽,直到这天沈依依病了,沈嘉柔不得不提前收摊带她回家。 将车推到廊檐下放好,沈嘉柔刚把沈依依从背上接下来,就听到身后客厅门打开的声音。 惊悸回头,她一眼看到他手里的拐杖,还有半截露在空气中,显得有些恐怖的断腿。 愣怔一秒,沈嘉柔心慌慌的抱着沈依依退到一旁,视线对准地面,小声开口:“周先生您好。” “唔。”周泽应了声,想了想又折回楼上。天气太热,他原本打算去外面的小店买包烟的,没想到沈嘉柔这个时候会回来。 沈嘉柔回过神,立即抱着沈依依跑回房里,将她放到床上躺好,打开行李箱翻找退烧药。 可是翻了半天,什么药都有偏偏就没有退烧药。 “妈妈,依依难受。”沈依依烧的不轻,小脸蛋红的像似要滴血一般,呜呜哭起来:“妈妈抱。” “好,妈妈抱。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沈嘉柔着急忙慌的把她抱起来,掉头往外跑。 这时周泽刚换了裤子,并带上义肢下楼,见状本能的问了一句:“孩子怎么了?” “突然发高烧。”沈嘉柔说着,继续往大门的方向跑。 周泽脸色沉了沉,嗓音有些严厉:“等等,我送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回到屋里,将楼梯下的电车推出来,骑上开到她身边:“上车。” “哦……”沈嘉柔楞了下,动作笨拙地抱着沈依依坐到他后背。 车子开过大门时,他稍稍停了下,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钩子,回头把敞开大门勾过来锁上,这才加足马力往前开。 闷热的风不断吹过来,卷起沈嘉柔的头发,痒痒拂过周泽的后背。遇到颠簸的路段,周泽甚至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紧密的贴上后背的那种酥麻触感。 好在去医院的路并不是太长,将车开到停放点,周泽绷着脸把车锁好,直接领着她去了急诊室。 周泽身上没穿衣服,久居这一片的居民,就算不认识他本人,也认识他背上的那只大雕。 沈嘉柔刚坐下,接诊的医生的就起身走过来,热情询问沈依依的病情,看她的目光也有些怪。 诊断结束,医生坐回办公桌后,立即拧开水性笔刷刷开方子:“感冒导致的发烧,问题不大,记得给孩子多喝水。” 写完他拿着单子迟疑了下,递给始终黑着脸的周泽:“三哥,麻烦您去缴费,顺便拿本病历回来。” 周泽接过单子,扭头出了急诊室。医生目送他走远,无意识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朝沈嘉柔干笑:“嫂子别着急,孩子的病不严重。” 第17章 身不由己 沈嘉柔膛目结舌的看着那医生,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自己和周泽的关系。 “医生,您误会了,我不是……”解释的话说刚说一半,周泽去而复返,绷着脸看那医生:“给孩子量个体温。” 医生讷讷应了声,手忙脚乱的打开放置在办公桌的盒子,拿出体温计递给沈嘉柔:“夹到腋下,等五分钟看结果。” “好……”沈嘉柔急急接过来,拿起沈依依的手,把体温计夹好,抱着她去了外面的等候区等着。 周泽压下眉峰,也跟了出去。 坐下不到一分钟,医院的120急救车呼啸开到门外,周泽无意识的回过头,瞥见病床上的人满身是血,遂倾了倾身子,嗓音沉沉的对沈嘉柔说:“你带孩子去儿童输液室里等着,不要往后看。” “哦……”沈嘉柔不知出了什么事,听他这么说,马上抱起沈依依起身径自往儿童输液室走去。 周泽跟在她们母女身后,等她进去坐下,又说:“时间到了,医生会过来查体温,你别乱跑我去一下就来。” 说完也不等沈嘉柔回话,他便退了出去,顺便带上门。 儿童输液室里人很多,有位带着孙子过来打吊瓶的阿姨认识周泽,看沈嘉柔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不停的问长问短。 沈嘉柔无措之极,想起刚才急诊医生误会自己的眼神,简直如坐针毡。 可阿姨一直说个没完,直到输液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来人脸色惨白的说:“天啊,外面又有人打架砍伤了,地上到处都是血。” 那阿姨楞了下,生气的嘀咕了一句:“老三也是的,怎么不管管这些人。” 沈嘉柔愕然,不过因为惧怕她的唠叨,没敢追问。 救护车拉回来的伤者有两个,这会已经被推到急诊室门外。周泽在人群里看了一圈,看到附近派出所的所长,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老……”派出所的陈所话还没说完,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后,立即改口叫来办案的手下,交代几句,扭头去了门诊楼和住院部之间的院子。 太阳已经西斜,附近高楼投下的影子沉沉压过来,使得这一块地方的光线显得格外昏暗。陈所找到在树下抽烟的周泽,也摸了一支烟点着,苦笑道:“今年评优估计又没戏了,这俩小子在台球厅打起来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狠绝了。” 周泽挑了挑眉,吐出一口大大的烟雾,没说话。 陈所幽幽地抽了两口烟,忽然压低嗓音说道:“其中一个小子是个有瘾的,刚才我的人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给你看一眼,是不是你们丢的那一批。” 语毕,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只证物袋,不动声色地递到周泽手中。 周泽隔着证物袋摸了下,平静还回去:“丢的是标配的95式和部分沙漠之鹰。你手上的这个玩意,是自己琢磨出来的92式山寨货口径。” 陈所一听顿时乐了:“听你这个专家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对了,前段时间手机店被砸那件案子,到时候你可得帮我一把。” “不帮。”周泽断然拒绝:“老子帮你们办事,都把自己帮成混混头子了,自己自责范围之内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陈所苦笑一声,大口大口把剩下的烟抽完,曲起食指将烟头弹入一旁的垃圾桶,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这也是保家卫国啊,我帮你查你那个战友老赵的线索,你帮我维护社会安定,咱俩做的同一件事。” “吹把你,这都多少年,你还在所长的位置上混呢,老子自己会查。”周泽也丢了烟头,目光深沉的望着远处的晚霞:“反正老子现在是混子,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把脏水全泼过来是吧。” “别啊……”陈所陪着笑,压低嗓音道:“你也知道,咱国家的法律对未成年有保护,我何尝不想neng死那群熊孩子。可他们就砸坏了店门,到时候抓回来,只要说是玩闹不小心撞上去,我不放人也没招。” 周泽眯起眼,脸上依稀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他将视线移到陈所脸上,淡淡开口:“这事我帮你兜了,保证把那群小兔子崽子训老实,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陈所见他答应,顿时喜上眉梢。 周泽横他一眼,倾过身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跟着走出阴影,脚步不太平稳的回了门诊楼。 伤者已经经过处置,比较严重的那个送去了抢救室,剩下的那个暂时死不了,一直在那哼哼。 推开儿童输液室的门,周泽径自坐到沈嘉柔身边,开口问道:“医生过来了没有?” 沈嘉柔摇头,怀里的沈依依神情蔫蔫的呓语:“妈妈,我饿。” 周泽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伸手把沈依依腋下的体温计拿过来,起身拉开门出去。 沈嘉柔不知他要去干嘛,又不敢乱走,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沈依依,答应她过一会就给她买吃的。 边上的阿姨的孙子也在闹,因此没功夫碎嘴,这让沈嘉柔安心不少。 等了将近十分钟,周泽拎着一袋子药开门说了声输液要排队,便又把门关上。 痛苦的哀嚎声,不时从外面的等候区传过来,沈嘉柔又惊又怕,后背的衣服转瞬湿了一大片。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出去看看,周泽便领着一名护士过来,指了指她怀里的沈依依,说:“这呢,皮试可以吃东西吗。” “皮试完再吃吧,可以先让宝宝喝些水。”护士温柔的笑着,蹲到沈嘉柔身边,示意她帮忙扶好孩子的手。 周泽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带上门又走了。 沈依依烧的不清,打皮试针时嗷嗷开哭,眼泪鼻涕全糊到沈嘉柔身上。不管怎么哄就是不停,而且越哭越大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吵得整个输液室的孩子都跟着哭起来。 沈嘉柔抱歉的对其他家长笑笑,抱着沈依依逃似的开门出去。 清洁工正在清理等候区的地板,刚才哼哼的人不见踪影。沈嘉柔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低声呵斥哭个不停的沈依依:“沈依依,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沈依依生着病本来就很心娇,让她这么一吼更觉委屈,哭的也格外来劲。 沈嘉柔烦躁不已,不知不觉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使劲晃她:“我说了不准哭,听到没有!” 刚吼完,就听周泽的声音,阴森森的从身后传来:“把孩子给我。” 沈嘉柔下意识的松开一点力道,将沈依依抱紧:“不用了,她哭一会哭累了就好了。” “叔叔抱好不好。”周泽没理她,而是尽量把嗓音放柔和了,目光真诚的看着沈依依:“叔叔给你买了凉茶。” 沈依依哭哭啼啼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朝他伸出手:“叔叔抱,妈妈是坏人。” “不哭,哭了没有凉茶喝。”周泽弯腰将她抱过来,坐到旁边的空位上拧开凉茶递给她:“先喝一口,一会打针不哭就可以吃饭了。” “嗯……”沈依依眼泪婆娑的点了下小脑袋,小心喝了一小口凉茶。 周泽担心她呛到气管,因此也没敢给她多喝。等她哭声停了,他变戏法似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芭比娃娃,表情有点点扭曲的塞给她。 沈依依毕竟只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对玩具有着天生的好奇心。她接过芭比娃娃亲了一口,转过脑袋笑眯眯的对沈嘉柔说:“和妈妈一样漂亮。” 周泽无语,默默的别过脸。弄半天,他倒像是个坏人,人家心情好一点就记得妈妈。 “过来,妈妈抱你,叔叔累了。”沈嘉柔内疚伸出手:“妈妈和你一起给她扎辫子好不好。” “不好,我要叔叔扎。”沈依依笑咯咯的,圆圆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周泽看着递到眼皮底下的芭比娃娃,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他哪会扎什么辫子,拿刀子扎人还差不多。 可是面对沈依依渴盼的目光,他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尴尬的接过来,耐着性子问她:“你告诉叔叔要怎么扎,好不好。” 沈依依吸吸鼻子,鼻音重重的点头:“好啊!” 于是,医院急诊科门外的等候区里,出现了极其不和谐的一幕。一个背上纹满纹身,面容冷硬的男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芭比娃娃扎头发。 当然,最受震动的就数整个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了,大家口耳相传之下,就连住院部的护士都忍不住过来围观。 这位当年被炸断了一条腿,仍背着昏迷的战友爬来就医的铁汉子,一直是医院内部最为津津乐道的病人。 更别说这些年来,他数次因为阻止打架斗殴,而意外受伤的经历,谁曾见过他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众人惊奇之余,看沈嘉柔的目光,从同情怜悯,慢慢的变成了羡慕。 然而沈嘉柔对此浑然不觉,她坐在周泽身边,恍惚的厉害。 第18章 双面人生 生下女儿半岁后,沈嘉柔的所有时间不是在韩家忍受谩骂羞辱,就是呆在办公室,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工作。 韩林哲从来不看沈依依,更别说是抱。就算逢年过节,他也总有各种理由,不跟自己回娘家。偏偏母亲从未说过半句不是,即便要数落,也是怪她没本事,不能给韩家生下一儿半女。 有时骂着骂着,枪口便会对准父亲,说他臭不要脸、脏,紧接着就是满嘴生殖器,把父亲出轨的各种细节轮上一遍。 那段身心俱疲的日子里,沈嘉柔无时无刻不渴望有个人,可以让她靠一靠,哪怕一小会也好。 可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最难熬的时候,沈依依生病,她自己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医院里陪着挂水,母亲不闻不问,父亲佯装不知情,韩林哲神经病发作,一分钟一个电话打过来谩骂,问她是不是睡到了哪个野男人床上。 那时她真的有过想出轨的疯狂念头,可她没有胆子,也没勇气。 如今虽然时过境迁,当真有人帮她哄孩子,陪着她一起守在医院,心中却觉得可笑又荒凉。 活到25岁,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温柔相待,居然来自一个陌生的,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好人的男人,她活得到底有多失败。 出神中,耳边忽然响起护士温柔的嗓音:“三哥,我可以看看孩子的手吗。” 沈嘉柔拉回思绪,尴尬抬头。 周泽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多,配合的将沈依依打了皮试针的手举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你是专业你看下。” “很好,没有红肿。”护士含笑观察一番,握着沈依依的小手小幅度的晃了晃:“沈依依小朋友是吧,告诉阿姨你有没有觉得难受。” 沈依依睁着大大的眼睛,昂起头看了看周泽线条明朗的下颌,轻轻摇头。 “很好,可以过来挂水了。”护士松开手,笑容暖暖的对周泽说:“三哥,麻烦您把孩子抱去处置室。” 周泽微微颔首,抱着沈依依站起来,抬脚就往处置室走。 被无视掉的沈嘉柔,也慌忙站起来,小跑着跟上去。 不知道是周泽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沈依依真的不感觉到痛,整个扎针的过程,她乖巧的让护士都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笑咯咯的从处置室里出来,护士征求了下周泽的意见,领着他们去了另外一间输液室。 这间输液室不大,房里只有六张单人沙发,还有两张茶几。护士挂好药水,说完注意事项就走了。 周泽把沈依依放到沙发上,抬手看了下腕表,视线落到沈嘉柔身上:“这里比较安静,我马上让人把晚饭送过来。” “谢谢你,周先生。”沈嘉柔在他古井无波的注视下,没来由的感觉到压力巨大:“我给你钱。” 周泽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转身出了输液室。 沈嘉柔望着他的背影,手脚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抖起来,不知自己哪里惹了他。 晚饭的菜色很丰盛,桂林黄焖鸭、鸡蛋羹、上汤菜心还有一盅乌鸡汤。眼看着饭店的外卖生一样一样把菜摆上茶几,沈嘉柔揣在包里的手,磨蹭好半天才抽出来。 “一共多少钱?”拿出皱巴巴的钱包,她听到自己嗓音虚虚的:“我买单。” “不用了嫂子,三哥已经给过了。”外卖生笑呵呵的把米饭放好:“你们慢用,我得走了。” 周泽点了下头,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随手递过去:“吃吧,随便点的,可能会挂到很晚。” “哦……”沈嘉柔有些失神的接过来,端起一次性的碗,局促的夹了一根菜心送到嘴里。 周泽也不看她,拿了碗从饭盒里拨了点米饭出来,又拿出一次性的勺子交给沈依依,问道:“可以自己吃吗。” 沈依依晃着自己的右手,咯咯笑着点头:“可以,依依很棒。” “你最棒,快点吃饭不许哭鼻子。”明明是夸奖的话,从周泽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有些严厉。 沈嘉柔正担心沈依依会不会哭出来,谁知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自己拿着勺子,有些笨拙的开始吃饭。 再看周泽,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就吃完了一碗米饭。放下一次性的碗,他干脆把饭盒拿起来,吃了好几口才停下,嗓音依旧没有起伏的问沈嘉柔:“你够吃吗?” 沈嘉柔不敢与他对视,惴惴不安的点头:“够了,够了。” 周泽瞄一眼她细白细白的胳膊,接着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沈嘉柔一碗饭还没吃完,周泽忽然把饭盒收了收,全部丢进饭店的大袋子里,起身说道:“我有点事要去办,晚点让人来接你回去。” “哦……”沈嘉柔心慌意乱的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他高大的背影,不太平稳的消失在等候区。 他一走,弥漫在输液室里的低气压也随之消失。沈嘉柔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转头认真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沈依依,平静问道:“沈依依,你很喜欢这个叔叔?” “喜欢,叔叔买了娃娃。”沈依依停下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叔叔像爸爸。” 沈嘉柔心中一滞,眼前美味的饭菜,瞬间淡如白水。 望着不谙世事的沈依依,她想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都黏在了喉咙口,堵的她几乎要窒息。 药水一直挂到快凌晨才结束,沈依依中间睡了一觉,还不小心尿湿了裤子。沈嘉柔无奈,只好找护士帮忙,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大包的纸尿裤回来。 从医院里出来,她抱着睡得沉沉的沈依依,下意识的往停车点望去。早前停放在哪里的车子都空了,马路上光线昏暗,人影也没几个。 收回视线,沈嘉柔自嘲的摇了摇头,抱着沈依依慢慢往回走。 走了大概十米多的样子,一辆电车“突突突”的迎面开过来,车灯耀眼。沈嘉柔急急避让,不想那车子竟直直开过来,“嘎吱”一声在她面前停下。 眼睛被车灯照得瞬间致盲,她惊的大脑一片空白,当时就愣那忘了迈步,心跳快的好似随时会冲出胸腔。然而恐惧的尚未散去,就听周泽的嗓音疲惫传来:“上车,我带你回去。” 沈嘉柔让他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斥责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闷闷的抱着沈依依坐上后座。 回到老宅夜已经很深,沈嘉柔打来热水给沈依依洗完澡,又量了下体温,确定已经退烧后,累的站都站不起来。 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拿起睡衣去洗澡。平时周泽不回来,她还能去他楼下的洗手间洗澡,这会明知他在楼上,她便抹不开脸了。 免费让自己用厨房,还让用洗衣机,一个月才收200的房租。沈嘉柔不是无耻的人,做不出来使劲占便宜的事。 用冷水洗完澡,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沈嘉柔回了小房间,又用嘴唇试了下沈依依的体温,这才疲惫躺到床上,沉沉睡过去。 夜越来越深,周围的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虫鸣。 周泽手里夹着根烟,静静躺在床上,不时看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脸上的表情分外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手指被烟头烫到,他暗骂了一声,坐起来拿过手机烦躁的下了床。 拄着拐杖来到窗前,他低头往下看了看,握在掌心的手机倏然震了下。 飞快接通,语气急迫又充满期待:“怎么样,问出什么没。” 这头,瘦猴失望的摇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那小子抽的玩意,不是化学合成品,是提纯。” “提纯?”周泽的嗓音沉了沉,剑眉深深的皱成一个川字:“老陈怎么说?” “我跟他的人去了一趟,扑空了。”瘦猴生气异常:“小兔崽子是北江区过来的,等我们到那,毛都没抓着一根。” “别的线索一点都没?”周泽垂在拐杖上的拳头紧握,一字一顿地说:“说实话!” “也不是没有,可这玩意,我电话里讲不清,要不我现在过去?”瘦猴捏了捏从陈所那拿来的证物袋,脸色的表情显得有点古怪:“没准你能看出门道。” 周泽想了想,说:“我过去吧,开电车还算方便。” “那行,我去仓库等你。”瘦猴说着便把电话挂了。 周泽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折回去把义肢戴好,拿了烟和钥匙,匆忙出门。 仓库在超市后门对面大厦的地下室,从老宅过去,开电车十来分钟就到了。周泽停好车子进去,瘦猴和守仓库的农夫,正拿着台手机坐在空地上研究。 “什么破几把玩意,能让你看不出名堂。”拉了只凳子过来坐下,周泽夺过手机不满的看着瘦猴:“你越混越回去了。” “三哥,这真不是兄弟们的错……”瘦猴尴尬苦笑,求助的看着身边农夫:“不信你问他。” 周泽脸色一肃,见农夫点头,旋即解开手机屏保。 瘦猴站起来,也拿了张凳子坐过去,指着屏幕上的一个app说道:“就这个东西,那小子说他的山寨92式,和提纯都是从这里边弄的。” 周泽打开那个app,刚登陆进去,就有人发了张图片过来。 第19章 他的桃花 饶是周泽见多识广,初见那张图片也楞了下,迟疑点开大图。 看完,他回了个问号过去。对方回复很快,直接问想不想“嗨”。 ‘怎么个嗨法?’周泽又回了一条过去,目光深沉的扫一眼瘦猴:“没见过世面啊,这点屁大的事都说不清楚。” “三哥,你就饶了我吧。”瘦猴低头偏向一旁,曲起手臂不停的挠着脑门:“特么的这也太丧失了,你没看到那照片,好几个同类一起呢。” 周泽看他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忍了忍,将目光移回屏幕。先前打招呼的人没回话,倒是另外一个好友发了条信息过来:一品轩,周末嗨爆。 周泽敛眉,随手把手机丢给瘦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老七打过去。交谈片刻,他收了线,脸色沉沉的吩咐:“去查下一品轩,周末是被谁给包了。” “行,那这个……”瘦猴指着手里的手机,一脸无语:“通知老陈不。” “干嘛不通知,让他也恶心一把。”周泽挑眉,拿起烟盒了拍了根烟出来,慢悠悠的点着。 惬意的抽了一口,他刚想问农夫最近超市的生意,那部作为证物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 “农夫你来接。”周泽拿起手机递过去,神色凝重。 农夫点了点头,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很吵,听着像似在酒吧里,边上还有女人调笑的声音。农夫在周泽来之前,已经从瘦猴口中得知机主的身份,张嘴就先爆了句粗,跟着才问:“在哪疯呢。” 那边断断续续说了些胡话,过一阵音乐声都听不见了,只依稀响起水流的声音。 农夫皱眉,正要开骂,那边又开始说起来。 “好,我等着开开眼。”农夫说完,等着那边挂了,确认后立即说道:“对方说,有个大拆家过几天要来t市,还说对方有一大批山寨92式。” “有点意思,回头通知老陈,让他把这两件事盯准了,今年评优没问题。”周泽冷冷的哼了一声,吐出大口烟雾:“猴子,你见过老陈后,让老七也盯着,要是先抓到人,直接拆骨要口供。” “没问题。”瘦猴了然一笑:“吃素这么久,出来条小虾也成肉了。” 周泽不置可否的斜他一眼,徐徐起身:“我回老宅了,重要的事用咱自己的那条线。” 瘦猴也站了起来,迟疑道:“还有件事,后天幼儿园要放暑假,晓珍嫂子让我跟你说一声,教育局下了通知,希望园里下学期能多开一个班。” “她是园长,这事不用经过我同意。”周泽脸色沉了沉,眸光森冷的瞪向瘦猴:“你什么时候成传声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农夫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开口帮腔:“三哥,我也觉得这事你该考虑考虑,大家都看得出来,晓珍嫂子是喜欢你的。” “喜欢我怎么了,冯斌是老子兄弟,他死了我睡他媳妇,人干事?!”周泽大怒:“以后谁还跟我提这茬,自己收拾包袱滚蛋!” 瘦猴和农夫相继低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都憋着不敢吭声。 周泽窝着一肚子火气从仓库出来,骑上那辆小电车,“突突突”的往回开。到家上了楼,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见见尤晓珍。 当初奉命接下任务的猎鹰小队,五个人死了三个,其中一个失踪,还连累自己父母枉死。爆炸发生时,他险险保住命,背着雷毅到了医院,却没能把人救回来。 冯斌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当时尤晓珍还怀着孕,家里的老人又年事已高,什么忙都帮不上。周泽对她是最愧疚的,如果不是他这个当队长的指挥失误,也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虽然后来证实,责任不在他,而是对方有意误导,为的就是给整个猎鹰大队迎头一击。 可人是他带出来的,眼看着一个个死在他面前,即使没死的,也是多年踪迹全无,顺带整个任务的线索都中断了。然而边境线上,毒贩针对边防官兵的袭击,依旧没有停止。 这不仅是挑衅,更是耻辱! 他这些年始终活在父母离去的自责中,一面到处搜查老赵的下落,一面利用老头老太太留下的家底,陆续把几个战友的家属都接来t市,给她们安排好生活。 尤晓珍是来的最早的,一开始就住在老宅里,幼儿园建成投入使用后,才带着女儿搬去名仕豪庭,并担任幼儿园的园长。 周泽知道她近两年对自己有了想法,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不会主动和她碰面,也旁敲侧击的跟莫莉提了下,让她去帮忙说清楚。 谁知她依旧我行我素,如今更是搞得所有从猎鹰退下来的兄弟,都知道她喜欢自己。 烦闷的摸出支烟,窗外天都要亮了,楼下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泽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来,套上长睡裤,拿了义肢戴好下楼。 沈嘉柔刷完牙出来,冷不丁看到周泽站在客厅门口,当时就吓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的说:“周……周先生早。” “要出摊?”周泽往房里瞄了下,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还有点低烧,一会吃点药就好了,下午我再带她去挂水。”沈嘉柔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你今天别出摊了,我给你钱,你带着孩子帮我办件事。”周泽觉得自己的办法虽然不太好,不过肯定能让尤晓珍死心。 “啊……”沈嘉柔下意识的惊呼一声,跟着弱弱点头:“好。” 周泽见她同意,想了想又说:“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煮碗面。” 沈嘉柔抬头,借着清晨的微光,飞快看了他一眼,再次无意识的点头。他看起来很疲倦,似乎一夜没睡的样子,只剩一双黢黑的眸子,依旧熠熠发亮。 沈嘉柔回房看过沈依依,便在他慵懒的视线中,沉默走进客厅。 冰箱里剩的菜不多,煮一碗勉强也够。刷锅打着火,她拿了个鸡蛋煎上,又切了一个西红柿和两只青椒进去炒香,这才放水盖上锅盖。 停手回头,猛地看到周泽倚在门框上,霎时吓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我不挑食。”周泽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没听依依说过她爸爸。” “死了。”沈嘉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字,说完手心一阵发潮,分不清是刚刚沾上的水,还是冷汗。 “哦。”周泽抿了抿唇,转身慢慢走到餐桌那坐下。 面很快煮好,沈嘉柔从消毒柜里拿出面碗盛上,局促端了出去。 “谢谢你。”周泽的脸色柔和下来,刚想问她怎么不吃,就听沈依依在小房间里哇哇大哭。 沈嘉柔抱歉的朝他牵了牵唇角,扭头跑出客厅。过一会,抽抽搭搭的沈依依,穿着她的小睡裙,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 “叔叔。”沈依依看到周泽,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又哭又笑的迈着小碎步朝他跑过去:“叔叔抱。” “好,告诉叔叔,怎么哭鼻子了。”周泽放下筷子,弯腰把她抱到腿上:“刷牙了没有。” 沈依依眨巴着大眼睛,轻轻摇头:“依依尿床了。” “妈妈骂你了?”周泽说着,下意识的往窗口那边看过去。 沈嘉柔身影忽隐忽现,估计是正在收拾床单。周泽想起小房间里的那张床,又看看怀里的沈依依,莫名心虚。 沈依依又是摇头,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咕哝一句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还发着低烧,身子烫烫的软软的依偎在周泽的胸口。周泽整个人僵住,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她,她笑着问自己,那只鹰趴在自己背上疼不疼。 曲起手臂将她抱稳,周泽眸光闪了闪,继续吃面。 纹身的疼,跟被整个背部被炸药炸花比起来,真算不得什么。若非背上的伤疤太吓人,他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上,带着在外人看来,充满了流氓气息的纹身。 一碗面吃完,周泽放了筷子,抬手试了下沈依依的体温,发觉情况并不是太糟糕,犹豫了下抱起她上楼。 他的卧室旁还有两间客房,其中一间还是尤晓珍女儿的婴儿房。将沈依依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下楼。 沈嘉柔在清洗床单,大概是水流的声音太大,她并没听到周泽的脚步声。 周泽就站在廊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穿上身上的睡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色,她蹲在地上,揉搓被单时胸口便跟起了浪似的,白花花的刺的人眼睛疼。 “操……”细不可闻的骂了句粗,他别过脸,往后退了退,伸手从兜里摸出支烟点着。 打火机打火的声音惊动了沈嘉柔,她仓惶回头,不自在的问了一句:“周先生,您还有事?” 第20章 假扮夫妻 周泽夹着烟的手一顿,目光没有焦距的望向院中的枣树,说:“待会收拾收拾,搬楼上去住,这间房通风不太好。” “不用了,这里也挺好的。”沈嘉柔下意识拒绝:“谢谢周先生的好意。” 周泽抽了口烟,不知怎的竟有点生气:“让你搬你就搬。” “哦……”沈嘉柔低下头,视线落到盆里的被单上,心中惴惴。 周泽抽完烟,起身时不冷不热的又丢下一句话:“洗衣机你可以随便用。” “……”沈嘉柔闻言脊背僵了僵,心虚的不行。 平日他不回来,她都是把衣服丢洗衣机洗的。本来她今天也不想手洗,奈何只买了一套床单被套,不洗的话,晚上没法睡。 周泽上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沈嘉柔蹲在洗手间里发了会呆,动手把地上的床单和衣服都拢到盆里,端着进了客厅径自拐进洗手间。 设置好洗衣机出来,发现沈依依不见了踪影,她本能抬起头,惶恐的往楼上望去。焦灼不安地听了一阵,没听到有哭声,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回肚里。 出神中,头顶又有脚步声传来。仰起头,只见周泽穿好了t恤,不太利索的从楼上下来。 四目相对,彼此都怔了下,迅速移开视线。 “都要搬什么东西,你收拾下我帮你搬。”周泽下到一楼,淡淡开口:“依依还在睡,你不想她闹就快点。” “好。”沈嘉柔低下头,双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低头从他身边匆忙走过。 行李并不是很多,随便收拾一下就完了。沈嘉柔一手拎着只捅,一手提着行李袋从小房间里出来,还没说话周泽就全接了过去,转身往客厅走。 沈嘉柔手心潮潮的跟在他背后,慢慢上楼。 二楼比一楼亮堂了许多,楼梯口正对着客厅,右边是一间卧室,公用洗手间紧挨着客厅另一面墙。楼下厨房的上方,是两间客房。 其中一间房门虚掩的房间里,依稀可以看到墙壁上粉色的壁纸。沈嘉柔粗粗看了一眼,正好奇怎么没见女主人出现过,就听周泽说:“你以后住这边,那边是婴儿房。” “可是周先生……”沈嘉柔抬起头,视线落到他胸口的位置,讷讷出声:“是不是要加房租?” “不用。”周泽的脸色忽然沉了沉,想起自己还没和她要她帮忙的事,随手把行李放下,平静说道:“是这样,今天我要请两个客人吃饭,到时候她们问起,你就说你是我媳妇。” 说完,周泽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又道:“等会把你的衣服和私人用品放到我房里去。” 沈嘉柔听罢,直觉他要请的客人是女人,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好奇,继而忘了提出关键的问题:客人走后,她是不是还要搬回楼下。 客房很整洁,大概是很久没人住又不开窗的缘故,房里的空气有些闷。沈嘉柔把行李袋打开,一脸窘迫的当着周泽的面,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就这些了。” “唔……”周泽淡淡应了声,视线扫过她红的滴血的耳朵,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受。 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外,他开了门,想想又掩上,尴尬道:“我先进去收拾下,马上就好。” 沈嘉柔讶异抬起头,看着他明显有些狼狈的背影,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男人,或许并没表面上看的那么吓人。 少顷,沈嘉柔把衣服挂到他房中的衣柜里,沈依依也睡醒过来。 她自己爬起来,一脸懵懂的看着奇怪的新房间,不但没有哭反而开心的叫起来:“妈妈,依依有小床了。” 沈嘉柔急急跑出周泽的房间,循着沈依依的声音,推开虚掩的房门,猛的将她抱起来:“先去嘘嘘。” “妈妈,我还要睡。”沈依依十分不舍那张白色的公主床:“不然床就会不见了。” 沈嘉柔胸口有些闷,抱着她去洗手间让她自己方便完,又教她自己拿纸擦干净,这才抱着她回了客房:“你很喜欢这个房间啊。” “喜欢。”沈依依咯咯笑起来,奶声奶气的说:“有漂亮的床。” “那你快换上衣服,乖乖听话晚上还可以睡。”沈嘉柔捏了捏她的脸蛋,取笑道:“不听话,床就会不见,我们还要睡到被你尿湿的小房间。” “依依听话。”沈依依说着,嘟着小嘴狠狠在沈嘉柔脸上亲了下:“妈妈真好。” “你也很好。”沈嘉柔轻轻笑了下,拿来她的裙子把睡裙换下来,又给她后背喷花露水。 “痒痒……”沈依依又咯咯笑起来,稚嫩的嗓音带着甜甜的味道,随着空气不断流淌。 周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视线的正前方,可以清楚的看到沈嘉柔的半个身子。大概那套睡衣穿的年头有点长,她每动一下,便会露出纤瘦的腰线,仔细一些,还能清楚看到微微下凹的腰窝。 缓缓闭上眼,他回想起昨夜瘦猴的说的话,恍惚有个奇怪的念头,家里要是日日都有这么个女人住着,也不算是件坏事。 然而一想到无辜枉死的父母,才冒出一点矛头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沈依依穿戴完毕,高高兴兴地从房里出来,看到周泽的一瞬间,小脸马上笑成了一朵花,乐颠颠的朝他奔过去:“叔叔抱。” “先刷牙才抱。”周泽脸部的表情柔和下来,冲她笑笑,说:“过一会有个小姐姐要来和你一起玩,快去刷牙。” “嗯。”沈依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主动牵着沈嘉柔往洗手间走。 这一幕温馨的画面,让周泽略略感到胸闷,拿起茶几上的烟,先下了楼。 等着沈嘉柔把沈依依带到楼下,他交代一声,便骑着小电车出了门。 沈嘉柔有些失神的在廊檐下站了一会,折回客厅去了厨房弄早餐。吃完哄着沈依依把药吃了,起身去洗手间把洗好的床单和衣服拿出来晒。 由于不知道周泽邀请来的客人,到底什么身份,不过既然同意帮他,她总要做些事才觉得安心。 三轮车上还有没卖完的水果,她挑出没有变质的,洗干净后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只果盘,开始仔细装盘。 那些被袁淑芳关在房里的日子,让她练就了一双巧手,原本平淡无奇的水果,经过她的手之后,转瞬变得赏心悦目,看起来格外可口诱人。 弄好端去客厅,沈嘉柔叫了一声沈依依,不见她答应,心下一慌马上跑去院子里找她。 看到她又在水池边拿着树枝逗锦鲤,呵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跟着一名打扮贵气又端庄的女人身影,赫然撞进视线。 沈嘉柔几步跑到水池边把沈依依抱起来,局促的打了个招呼:“您好,请问你是?” 尤晓珍暮然怔了怔,打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数秒,落到她怀里的沈依依身上,鬼死神差的说:“这是我家,你是?” “我是租……”沈嘉柔说到一半,猛地想起周泽交代的话,干笑改口:“我住在这,周泽是我丈夫。” 丈夫?!尤晓珍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字眼,成熟稳重的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眼睛不敢置信圆睁:“你是泽哥的妻子?我怎么没听他说过。” 沈嘉柔不知如何回答,正为难就听电车“突突突”的声音响起。她欣喜的朝门外望去,见到真是周泽回来,顿时如释重负。 这副模样落到尤晓珍眼中,分明像似如漆似胶的夫妻,小小分别后见面的甜蜜。 黯然垂下眼帘,她保持着骄傲的姿态笑了笑,转身望向周泽。 太阳有些晒,周泽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露出肌肉紧实的胸部轮廓,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不断往下淌。 “泽哥。”尤晓珍深深地望他一眼,低头回到自己的车上。 周泽似未看到她眼中的失落情绪,平静将电车开到楼下,回头招呼沈嘉柔:“把菜拿去厨房,孩子给我。” “……”沈嘉柔没有看到尤晓珍的表情,但是很敏感的觉察到,流淌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 将沈依依给他,沈嘉柔弯腰拿菜的功夫,尤晓珍的车子便开进了院子。车子停稳,从车上下来个7-8岁的女孩,局促喊了一声:“泽叔。” “安宁来了?过来陪依依妹妹玩。”周泽有意避开尤晓珍的目光,低头贴着沈依依的耳朵说悄悄话。 沈依依大概是觉得好玩,学着他的样子,也用悄悄话说道:“妈妈不让叫。” 周泽笑了下,不知又说了些什么,逗的沈依依咯咯笑开,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你慢点。”周泽小心把她放到地上,转身坐到躺椅上,眯起眼望向枣树对尤晓珍说:“莫莉嫂子过一会来,小东子也来。” “泽哥,这丫头多大了。”尤晓珍心里酸的要命,脸上却平静的看不出丝毫不对劲:“给你买了些夏天换洗的衣服,放楼上还是你先试下。” “我说过不需要你为我做这种事,从今往后你嫂子会照顾我。”周泽的嗓音有点凉:“衣服我就不要了,给猴子吧。” “好。”尤晓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再次追问沈依依的年龄:“这丫头看着快三周岁了吧。” 第21章 回到正轨 周泽抬起眼皮,深邃冷漠的眸子迅速蒙上一层阴霾,目光在她脸上久久停留,并未说话。 上午十一点多的太阳已经很晒,尤晓珍满头大汗的站在阳光下,微微垂着头,倔强的迎着他的视线。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是一贯端庄得体的温婉表情,只是眸底的温度越来越冷。 认识他已经快9年,今天是她第一次见他对人真诚的笑,可那个人不是自己,甚至不是自己的孩子。从25岁初婚初孕丈夫意外牺牲,到如今这么多年,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 可他的眼里,莺莺燕燕从不间断,也从未有过自己。 她以为他总有一天,也会想要安定,也会想要一个家。她耐心的等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帮他把幼儿园打理好,只为能在更多的时间里,见上他一面,轻轻喊他一声泽哥。 曾经,尤晓珍天真的以为,周泽容许自己这样称呼他,其中肯定有别的含义。直到看到他的妻子,她才惊惶的发觉,这一场梦,只有自己深陷其中。 僵持中,院子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紧接着传来莫莉爽朗的笑声:“安宁这丫头都这么高了啊,过来姨姨看看。” 周泽淡然移开视线,起身迎过去:“嫂子来了。” “嗯。”莫莉应了一声,留意到几日前才见过的沈依依,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想起周泽交代的事,转瞬恢复如常的笑着朝她招手:“依依,你还记得姨姨不。” 沈依依转过身,先看了一眼周泽,见他点头,自己也跟着点头,脆生生的喊:“姨姨好。” “真乖,过来姨姨抱一下。”莫莉蹲下身子,回头对雷小东说:“东子,把水果放客厅去。” “好。”雷小东提着两袋子水果点心,笑容灿烂的打招呼:“三叔。” “还有点用处,都拿去客厅,你婶子在厨房,水果拿过去让她洗洗。”周泽话里有话,几步走到莫莉身边,不动声色的给她递了个眼色,抱走沈依依。 莫莉理解他的意思,笑着把尤晓珍拉进客厅坐下。 “咦,这果盘真漂亮。”莫莉屁股刚挨着沙发,看到茶几上的果盘,立即笑着夸起周泽:“老三,你可真有福气,不声不吭的,什么时候把喜酒办了。” “她不喜欢热闹,过段时间再说吧。”周泽把沈依依放到沙发上,笑着叮嘱:“要听话,不许尿裤子。” “依依很听话。”沈依依笑眯眯的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下:“你快去忙吧。” 周泽又笑,并朝她竖起大大的拇指,转身去了厨房。 尤晓珍坐立不安的看着厨房的门关上,求助的望向莫莉。 莫莉摇了摇头,把几个孩子都支去院子里,小声劝道:“老三什么心思,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何苦为难自己。” “姐,我只是想不通。”尤晓珍低下头,木然的望向大门外:“我到底哪点不好,他怎么就看不上我。” “听话,这事就这样了,你看老三都有家有口了,你要是想找也赶紧的。”莫莉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周泽这些年跟她提过无数次,他只把尤晓珍当弟媳妇看,不会对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尤晓珍一句都听不进去,发了阵呆,忽然起身上楼。 莫莉本来想拦着,一抬头就见周泽站在厨房门口,无声无息的摆手,遂作罢。 厨房里,周泽倚着出轨,看沈嘉柔把菜都清理出来,一样一样装到盘子里,思潮起伏。原来,陪着女人下厨,并不是一件太无聊的事,尤其看着她又害怕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忽然觉得有趣。 父母出事之后,他从医院回来就把尤晓珍从外省接过来,可那时基本都是保姆下厨,他不常回来,所以也不关心。 再后来,跟他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偶尔要吃饭也多半叫外卖,没几个愿意给他下厨。说到底,交易就是交易,附加的服务,总是需要额外的投资,例如感情。 可沈嘉柔什么都没提,也没问就答应帮他,简直怪的可以,或者说胆小的几乎没有胆了。 拉回思绪,眼看她准备的也差不多,周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去把餐厅收拾下,我来烧菜。” “嗯……”沈嘉柔细若蚊吟的应了一声,垂着头,后背汗津津的,红着脸去了餐厅。 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一个还很陌生的成年男人,如此近距离的盯了将近半个小时。沈嘉柔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女,她能感觉得出,在某个瞬间,周泽对自己或许是有意思的。 然而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恐惧。 中午吃饭,尤晓珍的脸色一直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沈嘉柔的眼神,格外的冷。那种冷,包含了嫉妒、不屑,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嘲讽。 沈嘉柔敏感的觉察到她对自己不喜,是因为周泽,无奈的情绪悄然蔓延心底。所幸,她们吃过午饭就走了,谁都没打算和她深交。 她们走后,周泽接了个电话也走了。沈嘉柔收拾好餐桌,想着反正不出摊,便带着沈依依去了附近的医院,继续挂水。 儿童输液室里人很多,沈嘉柔找了个位置抱着沈依依坐下,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袁淑华打过去。 离婚起诉状被驳回,这就意味着不管她跑到哪里,都只能算是和跟韩林哲分居。按照韩家人一贯的做法,即便闹到可以离婚,出轨的那个人,也一定是自己。 电话接通,袁淑华的语气照例不太好,开口就骂:“是不是又缺钱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跟我伸手,我怎么生出你这么贱的女儿。” “妈……”沈嘉柔喊完,死死的咬着下嘴唇,好一阵才松开:“我不要钱,能不能帮我去法院,重新递交离婚起诉状。” “韩家说了,离婚可以,但是要你赔二十万的损失费。”袁淑华一听不是要钱,语气缓了缓,火气依然很大:“想离自己回来办,我没空。” “好。”沈嘉柔闷闷的挂了电话,迟疑片刻又给父亲打过去。 电话接通后,她把和袁淑华说的话重复一遍,却听父亲说:“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你妈最近发神经,一毛钱都不给我,门也不让我出。” “那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沈嘉柔失望的挂了电话,疲惫靠向冰凉的金属椅背。 父母不帮忙,韩家又是如此不要脸,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出神中,沈依依拽了拽她的袖子,奶声奶气的说:“叔叔让我叫他爸爸。” “不许叫!”沈嘉柔回过神,立即严厉呵斥:“听到没有!” “我没叫。”沈依依扁着嘴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我亲他可以吗。” “也不可以!”沈嘉柔烦躁极了,一想起两人在厨房做饭的情形,心底更加无名火起。 天知道她多渴望那样的生活,渴望到差点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沈依依大概是被她扭曲的表情吓到,又不敢大声的哭出来,眼泪一直流个不停,直到累的睡了过去。 挂完水回到周家老宅,不见周泽在家。沈嘉柔把沈依依放到小房间,做贼一般上了楼溜进他的房间,把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拿了出来,跟着整理好行李袋,又搬回隔壁楼的小房间。 晚上周泽没有回来,沈嘉柔睡到天快亮时,准时爬起来洗漱,然后背着沈依依去出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比起头几天的不知所措,如今的沈嘉柔,已经可以很泼辣的跟人讲价,偶尔遇到故意刁难的客人,也能应付自如。除了不参与其他摊主买马,她在市场里,越来越如鱼得水。 而且跟周围一起摆摊的人熟识之后,沈依依也很少烦她了,自己挨个摊子溜着玩,小嘴念念有词的给大家伙逗乐。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周泽依然跟失踪了般不见人影。沈嘉柔每天卖出的水果越来越多,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整个人自信满满。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她算了下手里的钱,便带着沈依依去逛夜市。 老城区夜市里卖的东西都不贵,而且每走一段路,就会有一家两元店。放置在门口的大喇叭,一天到晚喊着:两元你买不了房,买不了车,也去不了莫斯科…… 进了其中一家两元店,挑了一本简笔画,又买了画画本和彩笔,沈嘉柔付完钱,便带着沈依依一路逛着慢慢往回走。 通往周家老宅的巷子有些偏僻,一路过去,不少人家大门都开着,老老少少散落各处纳凉。 沈嘉柔抱着沈依依,踏着满地晕黄的光线,心情放松的跟她说:“一会妈妈教你画画好不好。” “好,依依要画画。”沈依依抱着自己的蜡笔,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画好多好多花。” “嗯,我们画好多好多的花。”沈嘉柔揉揉她的头顶,想把她送去幼儿园的念头,再次闪过脑海。 说笑间到了门外,她刚拿出钥匙,忽然一辆摩托车飞速开过,跟着脚边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沈嘉柔反射性的抱着沈依依往后避开,冷不防小门忽然打开,娘俩齐齐跌进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里。 第22章 左右为难 “怎么了?”周泽趔趄了下,肩膀上的伤口被扯到,疼的他下意识的皱起眉。 沈嘉柔怔了怔,勉强站定,不想怀里的沈依依忽然朝周泽伸出手:“叔叔抱。” “好。”周泽的视线掠过沈嘉柔的后颈,往地上瞄了一眼,伸出没受伤的手,将沈依依接过来:“别怕,我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嘉柔惊魂未定,紧张侧过身子让他出去,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呜……”地上黑漆漆的一团,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跟着动了动,地上依稀有血淌出来。 周泽细看之下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迅速回头看着沈嘉柔:“你把孩子带回屋里去,然后上楼去我房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药箱拿下来。” “哦……”沈嘉柔接过沈依依,一路哄着她跑进院子。 周泽蹲到地上,仔细检查了下狗的伤势,起身去对面叫来两个帮手,帮忙把狗搬到院子里,跟着去开了大灯。 其中一个过来的帮忙的人,看着地上的狗开玩笑道:“三哥,这狗看起来还挺肥,不会是有崽子了吧。” 周泽看他一眼,再次费力的蹲到地上,伸手摸了摸狗肚子,眉峰渐渐压低:“没事了,你俩接着去玩吧。” “好嘞。”两人笑笑,转身出了大门。 周泽站起来去把门关上,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老七打过去,让他查查到底是谁故意恶心自己。结束通话,他发现这狗伤的不轻,也不知能不能救活,顿时有些犯难。 须臾,他想起附近就有宠物医院,于是把电话打过去,简单把情况说了下,让那医生赶快过来。刚打完电话,沈嘉柔也带着药箱来到了院子里。 被打伤的是条成年德牧,伤口的位置不断涌出新鲜的血液,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弱。周泽担心血腥的场面吓到沈依依,便让她抱着孩子,先避到客厅去。 沈嘉柔应了一声,留意到他的衣服上似乎也有血渍,没来由的担心起来。 “妈妈,狗狗睡着了吗。”沈依依缩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好奇的往地上看:“我想看看它。” 沈嘉柔还没说话,就听周泽问道:“你不怕的话,就来给叔叔当帮手好不好。” “好啊,依依不怕的。”沈依依高兴的挥着小胳膊,挣扎着要下地。 沈嘉柔无奈,只好抱着她折回去,将她放下。 “你帮我拿药棉,给它清理下伤口。”周泽抬眼看了下沈嘉柔,一只手安抚的覆到狗头上摩挲。 两人挨的很近,沈嘉柔几乎可以清晰的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有尼古丁刺鼻的味道,有酒精混合着血腥味的腥甜,还有一丝淡淡的汗味。 那是男人的味道,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诱惑,绵绵密密的扎根到她的心底。心脏“怦怦”地跳着,全身的血液不断往上涌,沈嘉柔尴尬的红了脸,低声问道:“是被人打伤的吧?” “看情况应该是。”周泽淡淡回话,视线掠过她发红的耳廓,没来由的想起那天在厨房,她惊惶不安的模样,心绪渐乱。 兽医到的很快,检查过狗的伤势后,怜悯摇头:“救不了了,不过看它的样子,应该是快生了,或许我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小狗救下。” “试试吧。”周泽也同意他的做法:“要我帮忙吗。” 兽医看了看四周,干笑道:“来的太急,没带手术刀。” “我有。”周泽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军匕,平静递过去:“记得消毒。” 兽医接过军匕,伸手从药箱里把酒精和药棉拿过来,又说:“对了嫂子,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只纸箱,铺上棉花或者旧衣服拿过来。” “我马上去准备。”沈嘉柔应了声,弯腰把看热闹的沈依依抱起来,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到周泽染着血的肩头,皱了皱眉,快步往客厅走去。 纸箱客厅里有很多。沈嘉柔整理好,想起楼上的客房里似乎有旧衣服,便抱着沈依依上去,胡乱拿了几件垫到箱子里,拿去院子里给兽医。 到的时候,兽医已经剖开狗肚子,正陆续把小狗捧出来。沈嘉柔放下箱子,飞快蒙上沈依依的眼睛,并别过脸大口大口喘气。 周泽喜怒莫辩的看她一眼,等兽医把所有小狗放到纸箱里,平静问道:“能活吗?” “都活着的,不过得仔细照料。”兽医停手,主动提出带回宠物医院帮忙照料。 周泽没什么异议,抬手指了指已经死去的大狗,让他顺便找地方好好埋了。兽医应允下来,稍稍整理一番,便带着大狗和几只刚出生的小狗,消失在夜色中。 周泽撑着蹲到麻木的腿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出去。幸好沈嘉柔就站在后面,及时拉了他一把,担心道:“周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周泽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艰难站直:“把药箱收拾下,跟我上楼。” “好。”沈嘉柔不太放心的看他一眼,把沈依依放到地上,动手收拾药箱。 “妈妈,叔叔生病了吗。”沈依依望着周泽已经离去的背影,小脸布满了担忧:“依依看到血了。” “叔叔没有事,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沈嘉柔拎起药箱,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牵着她往回走。 周泽上到楼上,一眼看到两件客房似乎都没人住过,脸色沉了沉,摸出一支烟点着。 沈嘉柔领着沈依依上了楼,见他已经脱掉上衣,肩头染满血渍的纱布,格外醒目吓人。她站在原地,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担忧,不敢上前。 周泽等了一会不见她过来,有点生气的问:“为什么又搬到楼下去住。” “我……”沈嘉柔的话才出口,又被打断,只听周泽说:“以后就住楼上了,楼下没有空调,通风又不好。” “叔叔,你流血了。”沈依依努力挣开沈嘉柔的手,惊恐又迟疑的朝他走过去,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外冒:“依依怕。” “不怕,一点都不疼。”周泽五味杂陈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艰难挤出一丝笑意:“叔叔都不哭鼻子,你也不准哭。” “那我给你吹吹。”沈依依说着,手脚并用的爬到沙发上,跌撞着站到周泽背后,轻轻往他背上吹了吹:“这下就不疼了。” 周泽猛的一颤,好似一阵暖风吹过心底,痒痒撩拨着他冷硬的心房。表情僵滞一秒,他笑着伸出没受伤的手,将她抱到怀里:“真乖,叔叔一点都不疼了,依依晚上睡这个房间好不好。” “好,可是妈妈不让。”沈依依的嗓音细细的,既期待又委屈:“妈妈说这不是我们的家。” 沈嘉柔听罢,旋即低下头,表情十分不自然的解释:“小孩子胡说的,周先生别介意。” “过来帮我换药。”周泽扭头定定的看着她,不假思索的说:“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 沈嘉柔愣怔一秒,犹豫着抬起脚朝他走过去,心头百感交集。 受伤的地方正好就在肩胛骨上,换药时,沈嘉柔微微弯着腰,呼吸的热气时不时拂过周泽的耳边。周泽闭着眼,感觉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落到自己的皮肤上,鼻尖里,全是她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不是夜场姑娘洒的刺鼻香水,也不是跟过自己的学生身上,那种清淡的沐浴*味。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淡淡的,仔细嗅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可他却觉得好闻极了。 微妙的气氛中,沈嘉柔全程红着脸,指尖每落到他滚烫的皮肤上,心就跟着颤起来。那种感觉,仿佛捧着一只烫手山芋,让人左右为难,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好容易换好了药,在周泽的坚持下,沈嘉柔老老实实的又把东西搬到楼上。周泽因为受伤的缘故,没有帮忙,只是帮着看孩子。 沈依依玩到九点多就困了,洗完澡乖乖抱着自己的奶瓶,去了婴儿房睡觉。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嘉柔局促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她垂着眼帘,双手无意识绞在一起,偷偷用余光看着,抱着笔电不知忙什么的周泽。 不知过了多久,周泽拿走笔电,回头对她说:“你等下。” “哦。”沈嘉柔心慌慌的抬起头,就见他脚步不太平稳的回了房里,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只信封。 重新坐下,周泽把信封递到她手上,说:“这是你上次帮忙的报酬,我不常回来,你和孩子安心住在这里,没人敢说什么。” “我不能要……”沈嘉柔急急推辞:“我其实也没帮什么。” “让你收就收。”周泽放下信封,再次艰难起身,回到自己房间门外,他顿了顿轻轻丢下一句话:“我很喜欢依依。” 沈嘉柔茫然抬头,依稀看到他脸上带着笑意,心跳瞬间乱的不成样子。 周泽关上房门,立即拿出手机给瘦猴打过去,一接通就问:“怎么样,那小子招了没。” 这头,瘦猴绷着一张脸,情绪烦躁:“这老小子嘴硬的很,拆骨都不怕。” “我马上过去,老陈受伤那个手下怎么样了。”周泽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没大碍吧。” “没有,多亏你帮着挡了一刀,那小子命大,就是脾脏破了。”瘦猴说起这事还有点不忿:“老陈带的人真是越来越怂了。” “话不能这么说,没受过专业训练能这样就不错了。”周泽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开门出去,正好看到沈嘉柔从洗手间里出来,遂点了点头说:“我出去一趟。” “好……”沈嘉柔轻轻应了声,心头淌过几许微妙的异样感受。 周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哪里不对,拿着手杖下了楼,紧跟着响起电车的“突突”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待一切归于平静,沈嘉柔回到房里,必须离婚的念头愈发的急迫起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忍不住爬起来,去隔壁看沈依依。 空调吹出的凉风让她睡的很沉,脸上隐约带着笑意。弯腰帮她盖好毯子,离开客房时,视线无意间落到摆在茶几的笔电上,心中一动。 第23章 非常手段 笔电没有关机,沈嘉柔摸索一番,终于进入系统。 周泽先前看过的网页还开着。她找到q/q快捷方式,输入自己的号码登陆上去,飞快把韩林哲的号码抄下来,然后在网页上申请了一个新的小号去加他。 夫妻三年,他们在网络上的交流,仅仅止于刚相亲那段时间。嫁入韩家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在网上交流过,大多数时间都是韩林哲给她打电话。 催她回家做饭,催她拿钱,凡是韩林哲觉得应该支使自己的事,从未客气过半句。那时沈嘉柔软弱可欺,加上母亲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训斥,让她潜意识里认为,隐忍就是婚姻生活的全部真相。 来到t市的这段时间,她挣扎、矛盾,精神每每接近于崩溃。可是却让她懂得,隐忍其实只会让自己的软弱,变得更加容易被人利用。 好友申请很容易就过了,沈嘉柔咬了咬牙,故意用十分陌生的语气,和他打招呼。 韩林哲回复比较慢,看起来不冷不热。沈嘉柔的目的不是和他聊天,等了一会便直接问他的微信号是多少。得到答案,她立即退出q/q,起身回到房里,忍不住打开周泽给自己的信封。 接过来时她就觉得很沉,但怎么也没想到,里面居然装了整整三万。 沈嘉柔惊的手一抖,崭新的连号百元大钞,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出神许久,她慢慢蹲到地上,一张一张拾起来,脑子里飞快计算如何安排这些钱。 然而下一瞬,她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异常羞耻。不管周泽是出于何种心理,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她似乎都不该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 尤其当她想起周泽背上的伤,香港黑帮电影的血腥画面,霎时不期然的滑过脑海。怔了怔,她心中愈发感到害怕,直觉这些钱,很可能是他用命换来的。 就在沈嘉柔胡思乱想的当口,周泽单手开着他的小电车,进了南田区保存得最完整的一家老电影院。这里如今已不再放映电影,而是被改造成了茶馆,平日里总有几个本地的清口名角,过来表演。 进去时,里面只开了一盏大的舞台灯,惨白的光束照在被抓到的那人身上,整个画面颇为滑稽诙谐。周泽朝负责问讯的几位兄弟点点头,坐到瘦猴身边。 瘦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的笔录递过去,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周泽翻了一下,黢黑的眸子倏然变得暗沉,目光凌厉的扫向那人,压低嗓音道:“我来,你去准备死亡刻度,农夫负责做笔录,其他人看好外围,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收到!”瘦猴低低应了一声,飞快朝兄弟们比划了几个战术手势,起身去了舞台后方。 周泽拿着本子徐徐起身,慢条斯理的坐到那人对面,拿出烟盒抖了支烟含到口中点着:“魏大龙,江湖人称巍哥,还有个英文名字ianhart,你混的挺开啊。” 魏大龙眼睛被蒙住,跟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了派出所,还是刑警队。他心里想着总归离不开这两个地,因此有恃无恐:“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我可以请律师控告你们。” “哟,与国际接轨啊这是。”周泽吐出一空浓烟,冰冷的嗓音没有丝毫的温度:“还律师,就你命贵,那些死在一线的缉毒警察就活该是吧。” “人又不是我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魏大龙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被打飞的门牙瞬间飞出去老远。周泽的嗓音,冷的好似来自地狱:“老子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做了坏事还理所当然的人!” 魏大龙懵了几秒,痛感袭来之后顿时哀嚎着控诉:“我一定要告你们刑讯逼供,你等着!” “老子等着,等你有命出去再说!”周泽火大的灭了手里的烟,动手将他的椅子转了一圈,跟着抓住他的手,拿出军匕,用刀背狠狠划了下。 瘦猴准备过来的死亡刻度,这时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水滴落到不锈钢盆里的声音,仿佛死神的脚步,清晰响起。 老旧的电影院特别空旷,水滴滴落的声音,带着丝丝回音,不断盘旋在每个人的耳际。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渐渐笼罩下来。 魏大龙以为那是血液从自己身体流失的声音,瞬间面如死灰,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周泽坐回自己的椅子,又翻开兄弟们查到的资料,不疾不徐的念起来:“魏大龙,1972年生人,原国营棉纺厂职工,改制后开了家迪厅。迪厅被公安机关整顿后,开了t市第一家星级酒店,现有一女16岁,在t市第一高中就读。” “你们要干什么!”魏大龙听到女儿的信息,颤颤抖抖的声音,明显的宣誓着他在害怕:“你们这是恐吓威胁!” “懂的还挺多。”周泽又笑:“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你除了女儿之外,还跟棉纺厂的一名女职工,育有一子。” 说完,他故意停下来,冷眼看着魏大龙瑟瑟发抖的样子。 “捏造,你们这是在捏造虚假信息。”魏大龙全身都汗津津的,还在垂死挣扎的辩解:“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周泽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挑了挑眉,又说:“今年的高考好像刚刚结束没多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这位叫魏绍明的小伙子的分数,很可能会被第一志愿的公安大学录取。” 魏大龙听到这里,在死亡和儿子的前程面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我说……” 周泽压下眉峰,侧眸到瘦猴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打开录音设备。 魏大龙的发家史并不是太光彩,这些年混来混去,几乎混成了t市名流。以致他说出来的信息,显得格外的有分量。 周泽对别的不太感兴趣,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再次开口:“你手中的几十斤提纯,从什么渠道进的。” “没见过面,每次联系都是以自驾游为名,开车到边境交易。我只知道对方叫秦师爷,宁城人,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牌号是nb888。”魏大龙口干舌燥:“山寨92式也是从他那里进的货。” 秦师爷、宁城、劳斯莱斯、nb888……周泽飞快的在纸上写下重要信息,又问:“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能不能先帮我把伤口包上。”魏大龙有气无力的哀求:“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周泽冷哼一声,手中的水性笔同时脱手而出,深深扎入他的手臂:“说!” 魏大龙杀猪似的嚎了一阵,惊觉血液流动过快,霎时停住:“我说。” “江北区的丽晶会所,好像是秦师爷在t市的产业,具体情况我就知道这么多,弄死我我也不知道别的了。”魏大龙说完,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把他弄醒。”周泽拿着本子起身,绷着脸去了后台。 瘦猴留下农夫和其他兄弟盯着魏大龙,抬脚跟上周泽的脚步。 到了后台,周泽把本子交到他手里,吩咐道:“让老陈把情况递交到刑警队,你马上安排两个兄弟去宁城,把这个秦师爷的底摸清楚,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那这个人怎么办?而且今晚的案子是大案,不对媒体公开是不是不太好。”瘦猴挠了挠头:“老陈指着这个年底评优呢。” 周泽闻言,剑眉一竖:“见识短浅,这次不是还抓了几十个聚众胡搞的吗。让媒体报告那个,顺便让老陈把这些人都送去防疫中心验验,没准能查出不少hiv携带者,这事就算交差了。至于提纯的案子,必须要把那个秦师爷也抓了才能公布,他们清楚这其中的严重性。” 瘦猴尴尬的笑了笑:“好我这就去办。” 周泽点点头,等着他们把魏大龙弄上车,这才开着电车慢悠悠的跟着后面,一道往派出所开去。 魏大龙醒了之后发觉自己被人涮了,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报警。 “报警是吧?”瘦猴带着面具,冷笑把他眼睛上的黑布取走:“好啊,哥哥送你一程。”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走后,他发觉对方居然不敢露出真容,登时勃然大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黑吃黑不是这么玩的!” “谁有空和你黑吃喝!”瘦猴闲闲的看着他:“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 魏大龙气得直哆嗦,他以为自己被警察给抓了,原来不是。远远看到派出所还亮着灯,他不禁挣扎起来,试图跳车。 瘦猴等的就是他的这个动作,车子驶到派出所门外,故意减速拉开车门,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老陈一早接到通知,这会正装模作样的,跟几个同事站在派出所门外抽烟。看到魏大龙被踹下车,当即毫不犹豫的上前将他扶起,转头押上刑警队的车子。 周泽随后开车过来,不动声色的丢给老陈一只u盘,尔后一身轻松的返回老宅。 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天都要亮了。回到老宅门外,正巧遇到沈嘉柔要出摊,他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到她背上的沈依依身上,古井无波的继续道:“把孩子放家里吧,我今天哪也不去。” 第24章 自寻烦恼 自然而然的语气,把沈嘉柔吓的不轻,楞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慌忙摇头:“我可以自己带着她。” “今天最高温度可能会接近40度,万一她中暑,你又好几天没法出摊。”周泽理由充分:“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让她一个小时给你打一次电话。” 沈嘉柔还是不放心,不过想到市场里确实闷的厉害,犹豫着把沈依依从背上解下来。 周泽把电车开进院子,回头把沈依依接过来,又把她的手机号存好,淡然点头:“路上小心。” “哦……”沈嘉柔微微仰着头,一脸无措的看了看他,慌乱转身。 明明还是十分陌生的一个人,可就在他说出那句叮嘱的一瞬间,她居然觉得,他们原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即使没说情话也甜的让人沉醉。 三轮车骑出去好远,沈嘉柔心里依然还有种强烈的错觉,周泽会站在门外看自己。 事实上,周泽确实在看着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才无语转身。 他一定是发神经了,才会主动要帮一个寡妇带孩子。 视线落到怀里还在沉睡的沈依依脸上,他仔细端详片刻,脑海里忽然而然的,再度涌出更加荒唐的念头。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能不能也有个自己的孩子。 当年他高中毕业后,拒绝父母出国的安排,执意要去当兵。原想着,等复员了继续去上大学,然后娶一个温温柔柔的妻子,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可惜世事难料,他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复员,反而阴差阳错的进了猎鹰大队。 再后来,尸山血海里趟过,结婚成家的念头被丢到了爪哇国。 为此,父亲还曾丢下重话,若不能给周家留后,他们就去福利院再领养一个孩子。那时他觉得父母的想法简直可笑,甚至放言,爱领就领去,大不了他就当多一个兄弟。 年轻时总是热血沸腾,又对未来从满信心。接到任务的那一年他23岁,却已经是猎鹰一小队的队长,回到t市后,他不顾部队保密纪律,悄悄回家看望父母。 然而正是那一次探望,让他的人生从此烙上不忠不孝的烙印,并亲眼看着父母,在眼前化为灰烬。 副队长老赵的失踪,使得当初接下的任务,始终处于未完成状态。 每年,猎鹰一小队因伤退役的队员,都会自发自动的落户t市,憋着一股劲寻找老赵的下落,用见不得光的方式,继续跟毒贩周旋。 这些年,他全靠着心底执念,才年复一年的活下来,成家生子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水中月镜中花。 思绪纷杂的回到楼上,他把沈依依抱回她的房间,出神的在客厅坐了一会,起身回房洗澡换衣。 早上7点多,嘉华农贸市场人声鼎沸,忙碌又有序。 沈嘉柔把批来的水果摆好,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一眼。 刚走的时候没觉得,这会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心大。周泽看着并不像好人,万一…… 她不敢往下想,心里乱糟糟的,冷汗一层又一层,迅速打湿了她的衣服。 焦灼不安的等到8点多,手机终于有电话进来,她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激动接通:“喂……” 这头,沈依依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嘟囔:“妈妈,依依睡醒了。” “叔叔呢?”沈嘉柔心疼的要命,明知周泽肯定就在旁边,还是忍不住问:“叔叔去了哪里。” “叔叔在。”沈依依说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想妈妈。” “乖,要不你让叔叔带你来找妈妈好不好。”沈嘉柔从来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沈依依:“妈妈在市场卖果果。” 沈依依没说话,倒是耳边意外响起周泽略带嘶哑的嗓音:“她没事的,你要是不放心,下午就早点收摊。” “我……”沈嘉柔还想说什么,却听沈依依又哭又笑的说:“妈妈赚钱钱,依依听话。” 沈嘉柔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迟疑开口:“那你不能再哭鼻子了,妈妈很快就回去。” “好!”沈依依应了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沈嘉柔悬了半天的心,慢慢落回肚里,打起精神照看生意。 另一头的沈依依挂了电话,乖乖走去洗手间方便,完了大声招呼周泽:“叔叔,刷牙。” 周泽放下笔电,起身去了洗手间,动作迟缓的蹲下去认真看她:“会不会自己刷?” 沈依依诚实摇头:“妈妈帮刷。” 周泽楞了下,直觉沈嘉柔不会管孩子。想了想,他伸手把她的牙杯拿下来,然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挤牙膏,如何自己刷牙。 沈依依笨拙的拿着牙刷,然后抿着小嘴,努力把牙膏挤上去,抬起头泪光莹莹的说:“依依不会。” “这样,叔叔怎么刷,你就怎么刷好不好,不能哭鼻子。”周泽头疼万分的看着她,随手拿了一把牙刷,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她。 平日里沈嘉柔为了赶时间,哪还会有闲心等着她自己慢慢刷,因此也不怎么教她。 学了一阵,她自己勉强把牙刷了一遍。周泽看了下觉得不太满意,又让她刷了一遍,还答应等她刷完牙,带她去看狗。 “是昨天睡着的那只吗。”沈依依问完,听话的又刷了一遍。 周泽其实还是有点不满意,考虑她第一次自己刷,完成这样已经很不错,遂点了点头:“是她的宝宝。” 沈依依歪着脑袋看他片刻,把水含到嘴里把嘴巴漱干净了,可怜兮兮的说:“可是我饿。” 周泽眸光微闪,视线在她天真无邪的脸色停留几秒,颓然叹气。 洗漱完出来,周泽又回到沙发坐下,等着她自己去换衣服。结果等半天不见她出来,偏头一探,发现她居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顿时头疼。 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他进了房间,尽量小声的问她:“依依,怎么不换衣服?” “依依不会。”沈依依闷闷的埋着头,鼻音浓重:“妈妈没教。” 周泽闻言,差点想把自己拍死。 转去沈嘉柔的房间,帮她把干净的衣服找出来,周泽往床上一放,耐着性子看她:“叔叔的这只手不能动,所以依依要自己穿衣服,好不好。” 沈依依慢慢把脑袋抬起了,无措点头。 周泽见她没有哭,情绪缓了缓,开始教她脱睡衣,然后又一样一样教她把裙子和小裤裤都穿上。 终于弄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周泽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忽然觉得带孩子比杀人累多了。 下楼把小电车推出来,低头看了看腕上的原子表,他又拿出手机给沈嘉柔拨了过去。 沈依依比之前活泼了许多,电话一接通就得意洋洋的显摆,自己会刷牙会穿衣服了。由于开着免提,听着沈嘉柔在那头嗓音绵绵的笑出声,周泽烦躁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骑车带着沈依依去附近的馄饨店吃了碗馄饨,周泽给兽医去了个电话,得知他正好在店里,便牵着沈依依的手,穿过马路直接去了宠物医院。 一进门,沈依依便站着不动了,隔着笼子好奇的看着里面的小仓鼠。周泽见状随即莞尔,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怎么样,小狗都还好吧。” “都很好,让我放暖箱里了,早上刚刚喂过牛奶。”兽医说着,余光瞄一眼沈依依,问道:“你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朋友的孩子,正好我今天没事,就帮着带带。”周泽胡诌一句,岔开话题:“多少钱,回头我让猴子给你送过来。” “不用,养活了你给我留一条就行。”兽医笑笑,还是忍不住往沈依依身上瞅:“这丫头真乖。” 周泽无语,索性把沈依依叫过来,然后和兽医一起,领着她去看昨晚救回来的五条小狗。 “它们的妈妈呢?”沈依依隔着暖箱看到小狗,清清亮亮的眸子里,布满了嫌弃:“丑丑。” “长大就不丑了,你想不想要。”周泽慢慢蹲下去,抬手虚揽着她的胳膊:“想要的话,等它们大一点,叔叔就把它们接回家。” “它们会咬我吗。”沈依依有点犹豫:“依依怕。” “不咬,叔叔会教好它们的。”周泽指了指其中一条小狗,故意逗她:“它们和你一样,都是小宝宝。” 沈依依伸着脑袋,仔细看了一阵,兴趣不大的推开他的手,又回到装着仓鼠的笼子前。 周泽索性懒得管她,大致了解完小狗的情况,便带着她离开宠物医院,径自去了附近的玩具店。 上次她发烧给买的芭比娃娃,她几乎天天都抱着睡,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周泽想着,再给她买几样,省得下午她闹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哄。 进去逛了一圈,周泽也不知道买了几个,反正大包小包拎着,领着她去拿回电车,“突突突”的往家骑。 回到门外,远远看着老陈拎着两瓶酒过来,周泽下意识皱起眉。 第25章 见不得光 开门将电车骑进院子停好,周泽牵着沈依依的手,教她怎么从踏板上跳下来。 “叔叔你抓紧……”沈依依咯咯笑着抓住他有力大手,双腿一蹬,像个小肉球一样跳到地上。 太阳明晃晃的晒下来,汗湿的头发紧贴着她晒成粉色的脸颊,亮晶晶的双眸,干净的犹如水洗过的葡萄般,忽闪忽闪眨着,软软糯糯的问:“叔叔,我什么时候可以骑马马。” 周泽心中一动,缓缓蹲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等叔叔后背上的伤好了,就带你骑马马,好不好。” “好。”沈依依笑眯眯的伸出胳膊,捧着他的脸顽皮的亲了下:“依依也有马马骑,长高高。” “真乖。”周泽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冷硬的心房一点点的软的化成了水。 带着她去枣树下的石凳坐好,老陈也进了门。 周泽放下成堆的玩具,回头瞄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大白天不在所里值班,跑我这来做什么。” 老陈但笑不语,视线在沈依依身上停留几秒,过去把手里的酒往石桌上一放,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谁家的小姑娘,长的真俊。” “你管那么多。”周泽没理他,低头从袋子里拿了把水枪出来,慢慢走到水池那装好水,交给沈依依:“会不会玩?” 沈依依怯怯的看一眼老陈,飞快低下头,嗓音细细的说:“不会。” “叔叔教你。”周泽说着,又蹲下去,耐心的教她怎么玩。 老陈越看越觉得有意思,随手从兜里把烟掏出来,拿了一支含到嘴里点着,微微仰着头朝枣树上望去。 他实在想不通,不声不吭的,周泽家里怎么忽然多了个,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可爱小不点。 “好了,你试试,看看能不到打中水里的鱼。”周泽笑着揽住沈依依的肩膀:“等鱼靠近不动了,你摁一下,就能打中它。” “它不听话,用枪打它。”沈依依咯咯笑开:“不能让妈妈看到。” “对,不能让妈妈看到。”周泽挠了挠头,起身坐回石凳,不冷不热的看老陈:“案子移交了?” “移交了,市局刑警队接手。”老陈把烟推过去,不动声色的朝沈依依指了下:“你捡来的,还是你们抓到人贩子了?” “都不是。”周泽烦躁瞪他:“你不能什么事都指着我帮你干吧,还评优呢,亏你坐了那么个位置。” “基层所都干什么活,你不是不知道。”老陈懒得跟他抬杠:“你不说这孩子的来历也成,我听说昨晚有人上门找你麻烦了,有这个事吧。” “合着你今天来,就为了这点破事。”周泽的目光移向沈依依,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我的人能搞定。” “当我没说,你们这些人全是纪律部队出来的,我操心也没用。”老陈失笑,伸手把酒推过去:“这可是特供,我从警备处那顺来的。” 周泽眉毛一竖,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老陈对他的脾气了解颇深,索性开门见山,把新来的负责处突的副处长身份说了,顺便转达对方的意思。 “不用他来拜,回去告诉他,老赵还没死。”周泽面色铁青:“只要一天没找到他,没找到丢了的那批东西,说明老赵就还活着。” 老陈叹了口气,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 周泽说完,也沉默下来,大口大口的抽着烟。坐了一阵,眼看中午,他拿出手机,打电话去附近的饭店定了几个菜,招呼老陈帮忙拿玩具,自己抱着沈依依回了客厅。 吃过午饭,又给沈嘉柔去了个电话,他哄着沈依依睡下,这才领着老陈一道去了隔壁的那栋楼。 打开灵堂的房门,里面弥漫着浓烈的檀香味和烟味。老陈打开空调,踱步走到条案前,拿起扣着放的遗像端详一阵,随口问道:“虎子要是没去,今年该有27了吧?” “差不多,再过三年,我得去兴源寺请戒渊大和尚,给他做一场法事,好好送他过奈何桥。”周泽坐到躺椅上,身子深深地陷进去:“这是我欠他的。” “迷信。”老陈嘴上虽如此说,还是轻轻把遗像按照原来的样子,扣着放到条案上:“少年营的孩子都是孤儿,希望他下辈子能找个好人家,安安生生的过完一生。” 周泽闭着眼没出声,搭在躺椅扶手的手背上,白色的骨节依稀连成一片。 老陈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香烛打火点着,稍稍往后退了退,恭恭敬敬的鞠躬三下,将香烛插入香台。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沉默抽烟。 过了许久,老陈站起身,抬手看了看表:“我得回所里值班了,你看什么时间安排个人去所里,教教我那些手下。大家的命只有一条,刑事案件却天天都有发生。” “这事我的人不方便出面,你跟警备处说一声,手续申请起来也容易。”周泽睁开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他们还是兵,我跟我的人,什么都不是。” “也好……”老陈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扭头出了灵堂。 周泽没去送他,自己留在灵堂里,久久发呆。 老陈插在香台上的香烛渐渐燃尽,时间也到了下午三点多。周泽丢掉手里的烟头,动作迟缓的从躺椅上下来,关了门,回到自己住的那栋楼。 沈依依还没睡醒,拿起丢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没有未接电话,他莫名安下心,拿过笔电开始忙碌。 连续的晴朗天气,使得气温异常炎热干燥,周泽坐了一会便满身大汗,只好打开客厅的空调。 遥控器刚放下,就见沈依依揉着眼睛,脚上穿着她的小拖鞋,手里抱着她的小裙子从房间里出来。看她委屈的样子,随时都会哭出来了。 “怎么了?”周泽放柔声线,朝她招了招手:“告诉叔叔,你是不是做梦了。” “想妈妈。”沈依依趿着拖鞋,慢吞吞的朝他走过去:“依依不会穿衣服。” “那我们只好再来练习一遍,依依很棒的。”周泽伸手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穿好了衣服,然后练习刷牙,好不好。” “叔叔,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沈依依扁着嘴,眼泪跟泉涌似的往外冒:“我想她。” “不会的,不信你给她打电话。”周泽拿过手机,找到沈嘉柔的号码摁下拨出,然后打开免提。 呼叫铃响了几声,那边立即传来沈嘉柔欣喜的嗓音:“沈依依,我是妈妈。” “妈妈,我想你。”沈依依抽抽搭搭的回了一句,哭的更凶了:“妈妈抱。” 这头,沈嘉柔心里也酸酸的,勉强忍住泪哄她:“妈妈一会就回去了,你睡午觉了没。” 沈依依歪头枕上周泽的胸口,哭着说:“睡了。” “那你乖乖的跟着叔叔,妈妈晚上回去给你带蛋糕好不好。”沈嘉柔听她说睡了,猜想她可能是刚醒过来,潜意识里感到了恐惧,心里更觉难受。 自己真的很不称职,不该如此轻易把她丢下。 “我要吃冰激凌。”说到吃的,沈依依瞬间笑起来:“妈妈一起吃。” 沈嘉柔听到她的笑声,也跟着笑了:“可以,那你乖乖听叔叔的话,不准哭鼻子。晚上妈妈买多多的冰激凌放冰箱里,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好不好。” “好,依依听话。”沈依依又哭又笑的应了声,开心的说:“妈妈再见。” 沈嘉柔还想叮嘱她两句,耳边空余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不禁无奈摇头。 这个时间,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市场里基本没什么人。彩钢棚底下闷的像只大大的烤箱,热得人汗流浃背。 隔壁几个摊子的摊主都在打盹,沈嘉柔也累的不行。坐下没多会,忽然有三四个打扮怪异的年轻人,嬉皮笑脸的过来挑水果。 沈嘉柔给他们拿了袋子,无意识的打了个哈欠。 其中一个正在挑水果的年轻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嘉柔汗湿的胸口,轻佻笑道:“这位大姐的身材不错呢,卖什么果啊,陪兄弟几个玩玩,保准比这赚的多。” 沈嘉柔瞬间气红了眼,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恨的瞪着他。 那人浑不在意的笑起来,随手抓起一只苹果抛上抛下:“咦,开两句玩笑都开不得。” 沈嘉柔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不买上一边去。” “哥几个听听哈。”那人一听顿时乐了,挤眉弄眼的上下打量她:“知道这是谁的地界不,新来的吧。” 吵吵的声音,惊醒了隔壁的几位摊主,大家齐齐朝这边望过来,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沈嘉柔没听旁人讲过摆摊还要交保护费,唐秋桂也没跟她讲过,心中有些惴惴。 大概是她害怕的样子,让那几个年轻人觉得好欺负,装了满满一袋水果,提起就走。 沈嘉柔脑子里轰的一响,瞬间气血上涌。眼看那几个年轻人就要走远,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水果刀就冲了出去。 第26章 越过雷池 闷头冲到那几个年轻人前面,沈嘉柔憋红了脸,握着刀的手不住发抖,厉声呵斥:“给钱,不给钱谁也别想走!” 先前调戏她的年轻人吓了一跳,生生顿住脚步,眼神嘲弄的看她。 和他一起的另外几个人,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轻佻吹起口哨。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上前一步,摇头晃脑的盯着她手里的刀,挑衅问道:“不给钱你能怎么样,杀人啊?” 沈嘉柔气昏了头,只觉得他们拿走的不是水果,而是她和女儿吃饭的钱。她瞪着眼,脸上满是忿怒,咬牙吼道:“给钱!” “老子就不给你怎么着吧!”矮个青年吐了口唾沫,抬脚就要走。 沈嘉柔骤然暴怒,一个健步上前,扬手就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过,不止打懵了那矮个子,沈嘉柔自己也是浑身一震,连被人打了都没知觉。 所幸这时周围的摊主全都围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把沈嘉柔从那些人手里救下来,跟着便动手围殴。 虽然大多数摊主都是女的,而那几个年轻人却是男人,可大家棍子凳子齐上,不多时便有人跪下求饶,哭爹喊娘的要求报警。 “明抢还好意思报警,不打死你们算好的了!”大家住了手,有人把地上的水果捡起来拿去过称,有人安慰沈嘉柔,还有人拿着‘武器’盯紧蹲成一团的年轻人。 “一共20块,给钱!”过完称,大家很默契的把袋子里的水果分出来,人手一个。 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没想到这群大妈战斗力如此强悍,哆哆嗦嗦的伸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总算把钱掏出来。 沈嘉柔拿了钱,手里同时多了一个被他们买去的梨子。 也不知谁带的头,趁着那几个年轻人落荒而逃时,毫不犹豫的砸了过去。 沈嘉柔双腿发软,不过也没耽误她,狠狠把手里的梨子砸出去。 “这几个小畜生都是有瘾的,没钱了就来闹事,专挑面生的下手,你不用怕。”隔壁摊的大姐安慰沈嘉柔两句,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的摊子。 其他人也纷纷劝了一番,各自回到自己的摊位,好像刚才的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甚至都没人想过报警。 沈嘉柔感激谢过大家的帮忙,手里握着那把不过十厘米的水果刀,浑身虚脱一般坐到小板凳上,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这些年,她习惯了凡事忍耐,心底埋着深深地自卑。总觉得韩林哲会那样对自己,是因为自己脏透了,原来不是,而是自己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有些事并非她的本意,既然已经发生了,只要自己一天不去正视,人人都可以上去踩一脚。例如韩家上下,例如母亲袁淑芳。 沈嘉柔呆呆的坐在那里,感觉自己想了很多,很多以前不曾明白的道理,在忽然之间变得清晰,内心亦渐渐变得豁然开朗。 她要为自己而活,为了女儿而活,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很感谢袁淑华,在丢脸和丢命这件事上,即使无奈也选择了前者。让她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拥有了女儿,拥有了在痛苦和挣扎中,坚持活下来的勇气。 想通了这些,沈嘉柔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起身开始收摊。 她要离婚,而且要韩林哲迫不及待地跟自己离婚! 把剩下的水果装箱放到三轮车上,沈嘉柔和隔壁的摊主一一道谢,推着车脚步从容的出了市场。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手机店,她停车进去,咬牙买了一台昂贵的智能手机。 韩林哲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和大多数渴望通过女人,改变生活的男人一样。脸上优越感爆棚,骨子里却恨不得别的女人,双手将好处奉上。 否则,他和前妻离婚后,也不会三番五次的上门闹事。 从手机店出来,她想起答应女儿的事,又去冰激凌批发店,拿了一大袋的冰激凌。 一路精神十足的回到周家老宅门外,她还没开门,隔着高高的围墙,就听到沈依依的笑声。周泽低沉沙哑的嗓音,间或响起,笑意藏都藏不住。 沈嘉柔掏钥匙的动作一顿,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热热的砸向汗湿的衣襟。 少顷,她飞快擦掉眼泪,猛的吸了吸鼻子,拿出钥匙开门。 院里,周泽正拿着水枪陪沈依依玩,听到开门的动静,下意识回头:“回来了?” “嗯……”沈嘉柔应了声,费力将三轮车推进去,含笑招呼沈依依:“沈依依,我给你买了冰激凌。” “妈妈……”沈依依躲在假山后面,听到她喊立即抱着水枪,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我好想你。” “乖,我也很想你。”沈嘉柔转身朝她走过去,伸手将她抱起来:“有没有哭鼻子?” “没有!”沈依依答的十分干脆:“叔叔陪我玩。” “谢谢你周先生。”沈嘉柔抱着她坐到周泽对面,不自在的说:“今天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还好,她很听话。”周泽抬眸,视线落到她衣服上留下的脚印上,剑眉无意识蹙起:“你和人打架了?” “不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沈嘉柔本能低下头:“我去做饭。” “不用做了,你和我说下,怎么摔能在衣服上留下这么多脚印。”周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你教教我。” 沈嘉柔怔了怔,忽然起身抱着沈依依,拿上冰激凌往客厅走去。 周泽危险的眯起眼眸,随手拿起石桌上的手机,打给瘦猴。简单交代完,他挂断通话,拿起手杖也去了客厅。 沈嘉柔没在楼下,周泽绷着脸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二层的客厅里只有沈依依在吃冰激凌,电视开着,不见她的身影。 “妈妈呢?”周泽问完,忽听客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当即不假思索的走过去,伸手推开房门。 “你……”沈嘉柔正在换衣服,冷不丁看到他站在门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周泽什么也没说,抬脚进去,顺便把门给带上。 房门一关,小小的卧室里气氛顿时凝滞。 沈嘉柔双手捧着衣服遮在胸口,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好半天才闷闷开口:“周先生,请你出去。” 她低着头,从周泽的角度看过去,下垂的睫毛格外的浓密卷长。移开视线,他看着她白皙的肩头上,好几片刺目的淤青,心底邪火丛生。 “坐下!”冷冷的呵斥一句,周泽弯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边翻了一阵,找出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我给你喷药。” “哦……”沈嘉柔浑身不自在的背过去,全身的神经都绷的死紧。 她的皮肤很白,那些踢中的地方,淤青格外的清晰吓人。 周泽拿着药瓶晃了晃,小心给她喷上药水,嘴里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以后别去摆摊了,又累又赚不到几个钱,我给你开家店吧,你想做什么买卖都行。” 沈嘉柔心头一颤,眼泪再次毫无预兆的落下来,脑袋埋的更低。 周泽见状也楞了下,想起她初来不久的那个晚上,她在楼下嘤嘤哭泣的声音,整颗心好似被针尖刺中,忽然就疼了起来。 动作僵硬的伸出手,他迟疑搂住她的肩膀,将她纤瘦的身子抱进自己怀里。 大概是才喷过药水的缘故,鼻腔里闻到的,全是药味。然而周泽却依旧觉得好闻,微微低下头,线条分明的下颌,轻轻摩挲她的发丝,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沈嘉柔激动又复杂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颤抖将他推开。 周泽也没说什么,缓缓扶着床沿站起来,开门出去。 沈嘉柔飞快套上衣服,一颗心却左冲右突的跳着,好似随时会跳出胸口。 穿好衣服出去,周泽兴许是下了楼,沈依依压根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小手捧着冰激凌,舔的十分欢快。 沈嘉柔故作平静,扭头去洗手间洗澡。 洗完眼看时间已经很晚,想起晚饭还没做,赶紧带着沈依依一道下去。 客厅里,周泽手里夹着根烟打电话,见她们下来,平静将手机拿到一边,语气随意:“去洗手吃饭。” “好。”沈嘉柔看到餐桌那边有外卖,遂领着沈依依去了洗手间洗手。 吃过晚饭,周泽带着沈依依去二楼教她画画。沈嘉柔则把三轮车上的水果卸下来,搬回客厅打开放置,尔后上楼躲去房间,拿着新买的智能手机,仔细研究用法。 相安无事的待到9点多,沈依依玩累了,沈嘉柔只好带她去洗澡。 “让她自己洗,你在边上看着,指导她就行。”周泽放下手里的蜡笔,淡淡提醒:“她已经两岁多了,很多事应该自己做。” “好。”沈嘉柔闷闷的应了声,开了洗手间的灯,然后教沈依依自己洗澡。 沈依依自己笨手笨脚的把衣服脱了,接过她递来的花洒,笑嘻嘻的说:“妈妈,我会刷牙了。” “是吗,你太棒了。”沈嘉柔扬起唇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问道:“还会什么了?” “会穿衣服啊。”沈依依咯咯咯笑着,手舞足蹈的说起白天的事情。 沈嘉柔蹲在那里,静静的听她毫无逻辑的述说,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沈依依说道开心的地方,忽然唱起歌来,大声的喊周泽:“爸爸,我的玩具呢。” 沈嘉柔浑身一震,刚想呵斥她不能乱喊,就听周泽带着笑意的嗓音传过来:“放在蓝色的小桶里,你自己拿。” “噢,我知道了。”沈依依说着,又开始唱歌。 沈嘉柔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卡住,怎么都说不出口。 教她洗完头,沈嘉柔看她坐在新买的浴盆里,玩得不亦乐乎,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客厅,她拘谨的坐到沙发另一头,讷讷开口:“那个……” “小孩子高兴就让她叫呗。”周泽头都没抬一下:“叫了又不会少块肉。” 沈嘉柔明明想反驳,可怎么都张不开嘴,就那么干坐着,耳边全是沈依依词不对调的歌声。 好容易等她洗完了,沈嘉柔本想抱她去睡觉,结果她说什么都不要,自己抱着新买的玩具,开开心心爬上床。 “叔叔晚安。”躺好盖上被子,沈依依脆生生的喊了一句,过一会才想起来,又补了一句:“妈妈晚安。” 沈嘉柔无语叹气,从她房里出来,关上门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周泽这时忽然开口:“来我房里帮我换药。” 语毕,他扶着沙发站起来,脚步不太平稳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嘉柔心里乱糟糟的,硬着头皮带上放在茶几上的药箱,迟疑跟上去。 她不是第一次进周泽的房间,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周泽卸下义肢的模样,可心里没来由的感到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沈嘉柔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身处混沌之中太久,久到别人一点点的关心,就让她丢盔弃甲,又贪心的想要更多。 他的皮肤很烫,伤口的位置还依稀有血丝渗出。昨天她没怎么注意看,这会才发觉,那伤口长的恐怖,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疼。 仔细把纱布拆下来,她拿起药棉沾了些酒精,轻轻的把伤口上血迹洗掉,尔后拿起云南白药粉,慢慢的往伤口上磕。 周泽始终没说话,一双剑眉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拧紧。 好容易换好了药,沈嘉柔弯腰把药箱收拾好,刚想转身出去,手臂忽然被他攫住。 “周先生……”沈嘉柔没想到他会拉住自己,惊恐的背对着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嗓音:“还有事吗。” “别走了。”周泽轻轻的吐出三个字,拉她坐下:“睡吧,很晚了。” 沈嘉柔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而是动作迟钝的躺倒床上。 周泽伸手拿过空调遥控,调了调模式,顺手把灯关了。 黑暗袭来,沈嘉柔闭着眼躺的远远的,一会觉得自己下贱,一会又觉得自己不该留下。心头各种情绪纠结,藤蔓一般攀附于心。 周泽背上有伤,因此只能趴着睡。待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他睁着眼,看她惊恐不安装睡的样子,不动声色的伸出手臂,轻轻搭到她腰上。 沈嘉柔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和细细的鼾声。她睁开眼,努力适应了一阵,偏头朝身边的男人看去。 他睡的很沉,好看的眉眼少了平日里的冷硬,柔和的让她感觉到安心。不知看了多久,困意袭来,她疲惫的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这一晚,周泽睡得十分踏实,而且心中没有一丝的邪念。 天快亮时,他准时醒来,看到她不知何时翻过身,面对着自己蜷缩起身子,眼底依稀浮起笑意。沉睡一夜的某种冲动,忽然而然的袭上脑海。 试着动了动受伤的那只手,他慢慢爬起来,伸手拿了只烟点着,侧着身子靠在床头吞云吐雾。 沈嘉柔手机的闹钟还没响,她就先被烟味呛醒过来。 迷蒙睁开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周泽房里睡了一夜,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脑门。 “醒了?”周泽灭掉手里的烟,起身拿来拐杖,径自去洗手间洗漱。 沈嘉柔缩在床上,五味杂陈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泛起强烈的羞耻之意。 韩林哲就算再不是人,她也不该在还没离婚的时候,爬上另外一个男人的床。 可惜这种情绪不过一瞬,很快就被周泽的走路的动静打断。 他的身子很沉,覆上来时,沈嘉柔莫名感到惊恐,身体亦反射性的变得僵硬。 周泽的动作十分温柔,甚至充满了怜惜,他一点都着急占有,而是循序渐进的引领着她的情绪,觉得差不多时,才彻底的与她融为一体。 沈嘉柔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只能茫然又无措的跟随着他的节奏,在惊涛骇浪里飘摇、沉醉。待一切归于宁静,耳边响起他粗哑的浅笑:“你是水做的吧……” 这句话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彼此粗重的喘息,混合着荷尔蒙的味道,浓烈的在房里盘旋不散。 “叮铃铃……”手机闹钟意外响起,沈嘉柔倍觉难为情的推了他一下,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今天不出摊了,休息一天,我带你去看店。”周泽单手撑着床垫,徐徐离开她的身体:“过两天幼儿园暑期班开班,依依也该去幼儿园了。” 沈嘉柔闭着眼,感受着他离开后的空虚,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别哭,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周泽余光看到她的眼泪,忽然沉沉笑开:“真是水做的。” 沈嘉柔窘迫扯过薄毯把自己盖上,深深地把头埋进枕头里。 周泽又笑,清理完自己,尔后隔着薄毯把手伸进去,帮她也清理了下,这才重新趴好补眠。 再次睡醒,已是早上7点半,周泽接到瘦猴来的电话,交代沈嘉柔几句,套上义肢穿好衣服就开门出去。 沈嘉柔也不敢睡了,双腿发颤的从床上爬起来,做贼似的返回自己的房间。 周泽开着电车到了瘦猴说的地方,一脸愠怒的推门进去。 “三哥,这几个小子就是昨天在嘉华农贸闹事的,尿检全部呈阳性。”瘦猴说完,指着身边的一名年轻人介绍道:“小张,老陈的人。” 周泽点点头,透过玻璃隔墙,看了看关在隔壁的几个年轻人,径自开门进去。 这几个人被抓来时就被蒙上了眼,听到开门的动静,一个个都吓破了胆,瑟缩着往后退。 周泽一言不发,回头示意瘦猴进来,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战术手势。 瘦猴耸肩,暴躁的给了他们一顿胖揍。 跟派出所的警察做完交接,周泽问了下老七那边的情况,心事重重的开着电车返回老宅。 沈嘉柔母女俩已经起床,这会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里看电视。 “今天有没有自己刷牙?”周泽平静的坐到沈依依身边,抬眼望厨房望去:“有没有尿床。” “自己刷牙,没有尿床。”沈依依手脚并用的爬上沙发,开心滚进他的怀里:“叔叔检查。” 周泽笑了下:“好,你张开嘴,我看看有没有刷干净。” “啊……”沈依依听话的张开嘴,小脑袋晃来晃去。 周泽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见沈嘉柔从厨房里出来,立即抱着她一起去了餐厅。 第27章 人生如戏 吃过早餐之后,周泽换了一身看起来比较正式的衣服,领着沈依依到院子里玩。 不过早上九点,大多数店子还没开门,所以他并着急。 沈嘉柔收拾好厨房出来,站在客厅门口看了看他俩,转身上楼。她的衣服不多,翻来翻去,只有上次去会所面试穿的那一条裙子,还勉强可以过眼。 换好衣服,装在包里的智能手机依稀响起收到消息的铃声。 她心虚的关上房门,拿出手机解锁查看。 是韩林哲回复了她的微信,字里行间透着轻佻的意味,言语暧昧之极。沈嘉柔的脸色忽然就冷了下来,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沉吟片刻,她悄悄打开房门,拿着手机拍了张客厅沙发的照片,配上文字发了过去。 沈嘉柔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的有心机,明明恨不得要杀死韩林哲,却依然可以淡然的与他*。 回复发过去不到十秒,韩林哲立即回了个笑脸过来,还有一首不知从哪抄过来的情诗。 沈嘉柔看罢只觉得恶心,不冷不热的又回了一条,尔后把手机丢进包里,平静坐到梳妆台前化妆。 她长的不是太好看,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皮肤也粗糙黝黑了许多。看着镜子里人老珠黄的模样,心头再度涌起深深的悲哀。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妆卸了,沈依依的嗓音忽然从楼下传来:“妈妈快下楼。” “来了。”沈嘉柔心慌慌的应了声,拿起包匆忙下楼。 周泽手里夹着根烟,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远远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笑容满面的朝自己走来,心底忽然觉得踏实。 视线落到沈嘉柔脸上时,莫名想起早上那一场欢爱,紧抿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起身过去把沈依依抱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嘉柔,轻轻笑开:“你穿裙子很好看。” 沈嘉柔大囧,脸颊好似着了火瞬间烧起一片绯红,无措道:“把孩子给我吧,你的背上还有伤。” “没事。”周泽又笑:“走吧,再晚点太阳升起来,会热出人命的。” 沈嘉柔轻轻点头,无措的跟着他一起出了大门。 他的身材保持的相当好,如果不是缺了半条腿,比起杂志上那些模特丝毫不逊色。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polo衫,底下是条宽松款的运动长裤,脚上穿了双运动鞋。 沈嘉柔跟在后面,双眼无意识的看着他始终挺直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男人像个谜,更像魔咒,一点点侵蚀她的心房…… 老城区的商业区,虽比不得市中心新商圈有序,但依旧繁华而喧嚣,满街都是促销的大喇叭声。两人抱着孩子逛了一圈,沈嘉柔自己什么也没买,倒是给沈依依买了好几套裙子。 周泽略显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 到了快十一点,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周泽遂领着她们去了这片城区最大的百货商场。 进入大堂,丝丝冷气迎面吹来,沈依依马上高兴的要下地。 “那你要牵着叔叔的手,不许乱跑,跑丢了就找不回来了。”周泽放下她的同时,自己也缓缓蹲下去,略显严肃的叮嘱:“能不能做到。” “可以!”沈依依点头,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紧紧抓住周泽的食指。 周泽满意的冲她笑了下,起身招呼沈嘉柔:“进去逛逛,顺便给你买几身衣服。” “我不用……”沈嘉柔下意识拒绝,刚说完就听他的嗓音冷了下去:“不许拒绝我。” 明明十分不好听的语气,听在沈嘉柔耳中,却比任何的情话都动听。她微微仰起头,飞快看一眼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弱弱的应了一声:“哦……” 周泽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没来由的想起之前跟过自己的那些姑娘。 哪一个不是变着花样的要礼物,要好处。也只有沈嘉柔,好似自己对她好,是强人所难一般。 在一层逛了逛,周泽看到电子产品区的促销广告,心中微动。 沈嘉柔动过自己的笔电,他是知道的,还知道她用完根本不会清理痕迹。略略沉吟一番,他便牵着沈依依走进一家品牌电脑专柜。 随便扫了一圈摆在柜台上的的产品,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嘉柔,问道:“喜欢那一款?” 沈嘉柔原想说我不要,话到了嘴边,愣是生生变成:“我不大懂。” “那就拿那款白色的。”周泽抬手指了指其中一款白色的笔电,示意导购拿下来。 “叔叔,我能看看吗。”沈依依忽然开口,使劲踮着脚尖往上看。 周泽没说话,而是弯腰将她抱起来,招呼沈嘉柔一起进了专柜的接待区。 很著名的一个电脑品牌,他们挑中的白色款配置也不错,周泽拿到手里试了试手感,随手推到沈嘉柔面前:“你试试,毕竟是给你买的。” “好。”沈嘉柔用的不太熟,摸索着试了一遍,再次点头:“可以。” 周泽笑笑,招呼导购装箱,顺便给沈依依买了一台故事机。 从电子区出来,沈嘉柔抱着孩子,周泽拎着电脑和故事机,还有给沈依依买的衣服,一起上了电梯去楼上的女装部。 虽然不是什么国际大牌,但是价格还是贵的吓人。连续走了几家店,沈嘉柔都以没有合适的为由,走马观花一阵,就退了出去。 周泽猜到她的心思,再进去时,索性自己帮她挑了几套,款式和颜色都不错的夏裙,催她去更衣间试穿。 “妈妈漂亮。”沈依依坐到店里的沙发上,一双小腿晃来晃去:“依依也漂亮!” 沈嘉柔尴尬不已,迟疑着转过身,没想到竟与人撞了满怀。 那人趔趄了下,大声呵斥“你怎么回事啊……” 沈嘉柔状若雷劈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怒气疯狂翻涌,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冷冷开口:“姚媚。” 姚媚听到有人叫自己,狐疑抬头。等她看清撞到自己的人是沈嘉柔,脑子里轰然一响,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 她怎么会在t市!?惊悚的念头一闪而逝,转瞬想起自己和傅谦然的约定,好像就在明天,脸上的血色当即褪的干干净净。 沈嘉柔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刻意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蹭蹭”的冒了出来。欺身上前,她悲愤的看着她的眼睛,厉声呵斥:“你这个骗子!” “嘉柔……嘉柔你听我解释。”姚媚干笑着往后退,后背重重撞到更衣间的门框上,浑然感觉不到疼:“我没有骗你,绝对没有!” “还说没有!”沈嘉柔气的双眼发红,眸子里的怒火,似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一般:“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沈嘉柔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梁墨辰不耐烦的嗓音:“姚媚,你好了没有啊,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衣服买。” “墨辰……”姚媚此时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辰哥救我。” 店外的梁墨辰敛眉,抬脚进了店里。 沈嘉柔本能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冷汗立即打湿了后背。 沈依依似乎被沈嘉柔和人争吵的声音吓到,小小的身子哆嗦着缩进周泽怀里。 周泽安抚她一番,沉默的看着沈嘉柔。黢黑的眼底原本有些许疑惑,见她猛然受惊,旋即把孩子交给导购,自己起身走过去,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你的朋友?” 沈嘉柔仓惶回头,视线对上他平静如潭的目光,所有的恐惧在刹那间烟消云散,轻轻点头:“大学同学。这位是姚媚,我曾经的闺蜜,那位是她丈夫。” “既然有同学在t市,不如改天大家一起聚聚。”周泽说这话时,视线有意无意落到梁墨辰身上,剑眉微蹙。 梁墨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同样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沈嘉柔,更没想到她居然跟周泽在一起。 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连t市警备处都要谨慎对待的男人,居然是沈嘉柔的丈夫! 转念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傅谦然明明说沈嘉柔的丈夫是霖州人,而周泽则是土生土长的t市人。 短短几秒的时间,梁墨辰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脸上的表情尴尬异常:“三哥,你好。” “我认识你吗?”周泽淡淡挑眉,搭在沈嘉柔肩头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许力道:“不过现在算是认识了,我是她的丈夫周泽。” “幸会幸会……”梁墨辰上前一步,犹豫伸出手:“改天有机会聚聚。” “唔……”周泽不置可否的瞄一眼他伸出来的手,低头放缓了语调,对沈嘉柔说:“你去试衣服吧,依依该饿了。” “好。”沈嘉柔木然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姚媚,抱着裙子推门进了试衣间。 梁墨辰难堪的收回自己的手,见状立即把吓的三魂丢了七魄的姚媚拉过来,客气告辞:“三哥你们慢慢逛,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周泽没什么情绪的抬了抬眼皮,转身坐回沙发陪沈依依。 沈嘉柔在试衣间里换好了衣服,一直等到外面没什么动静,才无措的开门出去。 “换好了。”她低着头,怯怯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周泽的视线从下往上,最后停到她的脑袋上,忽然就笑了:“很好看,都买了吧,一会去换双鞋子。” “嗯。”沈嘉柔局促转身,脚步快的好似被人追赶一般。 她脚上的鞋子确实有点丑,为了不累脚,她从霖州出来时,脚上就穿着一双普通的布鞋。虽然已经洗过,穿在脚上,和身上的昂贵的连身裙到底不搭。 等着导购把衣服打包好,周泽把自己的卡递过去,并没多说什么。 拿上衣服,离开时照旧是沈嘉柔抱着孩子,转去女鞋专柜,挑了两双高跟鞋买下。之后沈依依闹着肚子饿了,这才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馆子,进去吃午饭。 沈依依大概是困了,吃饭的时候有些闹。沈嘉柔心不在焉,也懒得去哄她,倒是周泽一直不厌其烦,又哄又劝的让她自己吃饭。 从商业区回老宅,是打车回去的。沈依依在路上就睡着了,周泽手不方便,因此沈嘉柔只能抱着她,神色之间还有些恍惚。 遇见姚媚确实很意外,更意外的是,梁墨辰也在。 想起初回t市那会,梁墨辰在会所差点强/暴自己,沈嘉柔就觉得自己真的脏透了。 这种纠结的情绪,使得她的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回到家,把沈依依抱回她的房间,沈嘉柔调好了空调便躲进自己的房里。 周泽在客厅坐了一会,接了几个电话,不见她出来,索性起身推门进去。 “怎么了?”看到她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周泽隐隐有些头疼:“遇到你同学,好像让你很不开心。” 沈嘉柔脊背僵了僵,迟疑坐起,脑袋依然垂得低低的:“你想不想知道,依依是怎么来的。” 周泽的回答干脆又利落“不想。” “我不是什么好女人,而且脏透了。”沈嘉柔说着,眼泪汹涌而出:“比外面的鸡还要脏。” “我也不是好人,甚至比很多人都坏。”周泽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唇瓣:“这样正好不是吗。” 沈嘉柔无措点头:“嗯……” 周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拉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气预报说会有雨,只是这场雨迟迟不下,空气分外闷热干燥。 名仕豪庭7号别墅,梁墨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的姚媚,浑身散发着令人惊恐的寒意。 “辰哥,你听我解释。”姚媚害怕极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从她脸颊滑落:“嘉柔的精神确实有点不正常,我当时是吓到了,没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当真如此?”梁墨辰抬起眼眸,洞悉一切的目光犀利望进她的眼底:“那你当年言之凿凿,说嘉柔出国,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怎么一回事,她的虚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媚抹了把泪,抽抽搭搭的辩解:“当年全班就她自己,没能顺利毕业。她怕被同学们瞧不起,于是编了个谎言,我们班级群里,每个同学都看到过她的结婚照。” 梁墨辰捻了捻眉心,狐疑望向别处:“就这些?” “我毕业之前就天天跟你在一起,她的消息基本都是她告诉我的,我知道的当然就这些。”姚媚忽然生气起来:“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看到她就把持不住!” “胡说八道!”梁墨辰恼羞成怒的吼了一句,起身欲走。 姚媚见状立刻起身冲过去,大声哭闹起来:“梁墨辰你没良心,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给你生下儿子,你居然还惦记着沈嘉柔。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她,你说,你倒是说啊!” 梁墨辰让她闹的心烦,加上本身就心虚,只好耐着性子哄她。 姚媚不依不饶,又哭又骂的闹了一阵,忽然一把推开他,扭头跑回卧室收拾行李。 梁墨辰头疼欲裂,抬脚跟过去哄了一会,见她依旧没有改变主意,连分居这种话都说了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拧着她的胳膊,将她狠狠摔进床里,重重覆上了上去。 兴许是姚媚生育后两人在房事上总不能尽兴,处于盛怒中的两个人结合时,感官的刺激格外强烈。待一切平静下来,姚媚整个瘫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梁墨辰也累的不行,抬手照着她的臀部狠拍了一巴掌,轻声笑骂:“以后再无理取闹,我就这么狠狠治你。” 姚媚计谋得逞,又经历了一场如此激烈的运动,也就懒得跟他抬杠了,软绵绵的缩进他怀里,疲惫闭上眼。 下午的时候,天空风云突变,一阵惊雷之后瓢泼大雨哗哗落下。 沈嘉柔在沈依依的哭声中惊醒过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开门出去。 进到沈依依的房间,看到她眼睛还闭着,不免心疼的将她抱起:“你怎么了?” 沈依依睁开眼看看她,哭的更凶了:“妈妈抱。” “妈妈抱着你呢,告诉我为什么要哭。”沈嘉柔伸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不说我生气了。” “雷公打人。”沈依依抽噎着往她怀里缩:“依依怕。” 沈嘉柔听完她的理由,不禁笑开:“雷公只打坏人,不会打你的,你是乖宝宝。” “我自己去刷牙。”沈依依说着,挣扎着从她怀里爬出去,自己下了床,穿上小拖鞋一阵风似的往洗手间跑。 沈嘉柔给她整理好床铺,扭头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从包里把智能手机拿出来。 韩林哲不意外的又发了好多条微信过来,甚至暗示自己,他想买一台新款的手机。 沈嘉柔鄙夷的咬了咬牙,回了条模棱两可的过去,锁屏丢回包里。 开门出去,冷不丁见周泽已经起床,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慌乱。 第28章 心安是家 周泽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自顾坐到沙发那,把新买的笔电打开。 沈嘉柔尴尬的站了一会,转去洗手间看沈依依,等她刷完牙,一道回了客厅坐下。 “晚上想吃什么?”周泽移开新的笔电,抬手揉了揉沈依依的头顶:“你说了叔叔给你买。” 沈依依举起小手,抓住他的手腕,挣扎着爬到他腿上坐:“依依想吃饭。” 周泽闻言随即莞尔,目光不经意的落到沈嘉柔身上:“你呢,想吃什么。” “我……随便什么都行。”沈嘉柔低着头,即便两人之间有过亲密关系,她还是没法坦然面对他的视线。 “那好吧,我去买菜,你帮我把衣服洗洗,床单也换下。”周泽笑着把沈依依放到一旁,叮嘱道:“乖乖在家等着叔叔,雨停了我们还去院子里玩水枪。” “叔叔快去,依依等你。”沈依依挥着肉呼呼的胳膊,样子有些急切:“不能骗人。” 周泽没急着走,拿着笔电又试了一会,扭头望向窗外见雨已经停了,又问沈依依:“叔叔带你去买菜好不好?” “妈妈不让。”沈依依可怜巴巴的从沙发上滑下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沈嘉柔:“妈妈,依依想去。” 沈嘉柔抬眸,正好撞进周泽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脸上瞬间浮起一抹赧色:“那你去了要听叔叔的话,不能随便乱跑。” “依依听话。”沈依依得到应允,马上高兴的抱住周泽的大腿:“叔叔走。” “好,我们走。”周泽弯腰将她抱起来,垂眸冲沈嘉柔笑了下:“我们很快就回来,你洗完衣服记得把饭煮了。” “嗯。”沈嘉柔轻轻点头,唇边不自觉的浮起笑意:“开车小心。” 周泽眼神微变,不过他一向掩饰的很好,因此沈嘉柔并未觉察。 听着电车的声音出了院子,沈嘉柔在客厅里发呆片刻,起身去周泽房里帮他把脏衣服清理出来,一件一件放进洗衣机。 设定完毕,她想起他交代的事,赶紧下楼煮饭。 年少时,爱一个人最大的心愿,是想为他生一个孩子,每天一起下厨,互相倾听彼此平淡又琐碎的唠叨,一起沉入梦乡,一起醒来。 彼时,沈嘉柔甚至幻想,自己做的菜不好吃,梁墨辰也会一口一口,把盘子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事实上,梁墨辰很不喜欢她进厨房。外出吃饭,偶尔遇到味道一般的,他甚至会直接倒入垃圾桶,并且从此再也不去这家店。 如今回想,或许从一开始,梁墨辰就没想过要娶自己。在他心中,自己顶多是个听话的小情人,视他如天爱他如命,于是怎么哄骗怎么玩弄,都毫无心理压力。 她不是木头,在百货大楼听姚媚喊辰哥时,她就知道,他们勾搭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早的多。 虽然时间久远,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但沈嘉柔很肯定,自己和梁墨辰第一次讨论去开房的第二天,姚媚失口和同学说,自己的男友叫辰哥。 这个读音,可以是陈,也可以是晨,还可以是别的字。 沈嘉柔唯一没有想过,姚媚口中的辰哥,是梁墨辰。是那个前一天还欲语还休,跟自己讨论如果出去旅行,要怎么安排房间才妥当的绅士。 男人口是心非起来,所有的谎言都格外动听,还高明的让你分不出真假。 沈嘉柔失神的依着冰箱,脑海里不知不觉,又闪过周泽常年阴沉的脸,和他调笑时温柔又痞气的嗓音。那种带着荷尔蒙味道的性感嗓音,沉沉的却又仿佛带着甜味,让她着迷之余倍觉安心。 仿佛她天生就该遇到这样一个霸道的男人,不管不顾,甚至不问她爱不爱,不经意间就让她心甘情愿的沉沦。 胡思乱想中,洗衣机完成工作的提示音传来,把沈嘉柔吓了一跳。 羞耻的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她飞快站直起来,快步洗手间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上。 二楼沈依依的房间外有个阳台,周泽的衣服多半都晒在那里。 沈嘉柔把干的收回来,悉心的叠好放到一边,尔后开始晒新洗的。 把周泽的衣服送回房里,她隔着窗户看了一眼院子,放轻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一天的时间,韩林哲在微信上的回复,简直热情的像似要把人融化。 沈嘉柔没有回复,只是淡淡扫一眼,便把手机塞回原处。 回到楼下不多时,周泽开着电车回来,招呼她去拿菜。 沈嘉柔应了声,唇角无意识扬起愉悦的弧度,脚步轻松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她没有烦你吧。” “没,她乖的很。”周泽微微垂眸,眼神热烈的看着她发红的耳廓,笑了:“我又不是猛兽,怎么一见我就脸红。” 沈嘉柔的头埋的更低,刚想转身就听他又道:“会骑电车吗?” “不会。”沈嘉柔本能抬起头:“我没学过。” “时间还早,趁着这会天凉,我教你。”周泽仰起头看了看天空的云层,又道:“要不吃完晚饭也行,晚上的这场雨可能半夜才下。” “不用了吧……”沈嘉柔局促摆手:“我怕。” “怕什么,快把菜拿去厨房,我等你。”周泽说完,扭头招呼水池边的沈依依:“依依,你过来。” “叔叔,小鱼好像哭了。”沈依依挥着手里的小树枝,迈着小短腿,颠颠跑过去:“我打它了。” “没关系,小鱼不会哭的。”周泽让她站到电车前面,低下头轻声说:“我们一起教妈妈开电车。” “依依比妈妈聪明。”沈依依咯咯笑着,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后视镜:“依依会开车。” “你最棒!”周泽夸了她一句,正好沈嘉柔从客厅里出来,他便往后退了退,示意她坐到前面,扶稳车头。 沈嘉柔紧张的坐上去,手心里黏糊糊的全是汗水,后背僵的笔直。 男人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强健而有力的心跳,毫无缝隙的贴着她的背。这种微妙的感觉,如同强电流,瞬间漫过四肢百骸,痒痒的激荡心底。 周泽浑然不觉她的心思,单手覆上她的冰凉的手背,一样一样教她,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后,才笑着问道:“这个是刹车,这个是换挡加速,记住了吧?” “我试试……”沈嘉柔尴尬的咽了咽口水,空出手拍拍沈依依:“沈依依你站好,不准乱动。” “我不动,你快开。”沈依依站的直直的,大大的眼睛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妈妈加油。” 沈嘉柔干笑一声,试着扶稳车头,摇摇晃晃的往前开。 院子的地面很平坦,开直线基本没有问题,一到拐弯的地方,她就下意识的感到心慌,节奏全乱。 周泽腿长,每次眼看就要摔出去,他总能及时伸出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稳稳撑着地面。 沈嘉柔试了几次,实在没有信心继续:“明天再学吧,我觉得自己很笨。” “不笨,学的很好。”周泽笑笑,双手搭到她肩上借了把力,缓缓下车:“你陪孩子玩一会,我去烧菜。” “好……”沈嘉柔轻轻应了声,领着沈依依回原来住的小房间,拿出一盒粉笔,一起蹲到变干的地上画画。 沈依依手里拿了蓝色的粉笔,又要蓝色的,最后各种颜色的一样拿了一根,高兴的满院子跑。 沈嘉柔索性也不画了,坐到廊檐下的台阶上看她。 太过美好又平淡入心的生活,使得她常常有种身处梦境的虚幻感。眼前的女儿像只快乐的小鸟,软糯开心的笑声,被风卷着,传出院子传上云霄。 身后,有个男人默默的为自己下厨,最美的生活,大抵便是如此吧…… “妈妈,水。”沈依依跑了一会,满头大汗地扑进她怀里:“喝水水。” 沈嘉柔拉回思绪,起身去客厅把她的奶瓶拿出来,温柔递过去:“慢点喝,别呛着。” “嗯!”沈依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开始大口大口喝水。 小半瓶的水很快喝完,她把奶瓶塞到沈嘉柔手里,忽然说:“妈妈,我要爸爸。” 沈嘉柔一怔,脸色干干的蹲下去,伸手抱住她柔软的小身子:“你想要谁做你爸爸。” “叔叔。”沈依依开心的笑起来:“可以吗?” 沈嘉柔没说话,沈依依等了一会不见她答应,小嘴渐渐抿起,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她的眼泪就要漫出来,沈嘉柔才轻轻点头:“可以。” “噢,我有爸爸了。”沈依依高兴的挣开她,扭头摇摇晃晃的冲进屋里,直接去了厨房:“爸爸!” 周泽吓了一跳,回头只见她一个,忍不住往外看了看:“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依依一直笑个不停,乐颠颠的跑过去搂住他的腿:“爸爸,妈妈说可以。” 周泽心中一暖,缓缓蹲到地上,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现在要烧菜,你可以帮忙吗?” “可以!”沈依依刚说完,就被沈嘉柔抱走了,周泽本能避开晃到跟前的小腿,耳边响起沈嘉柔难为情的嗓音:“我来帮你吧,她只会捣乱。” “让她来,独立要从小教起,多让她参与到生活里,和她沟通起来会更方便。”周泽站起身,垂眸看她:“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在边上看着她。” 沈嘉柔稍稍迟疑了下,决定留下来。 结果沈依依完全不用她帮忙,自己就能从客厅里把椅子推到厨房,然后笨拙的爬上去,颤颤巍巍的拧开水龙头:“爸爸,我可以的。” “你最棒!”周泽略显得意的看一眼沈嘉柔,随手把装着青椒和西红柿的篮子推过去:“帮我洗洗,要洗干净,还不能让自己摔倒。” “收到!”沈依依一下子站的笔直,笑眯眯的吐舌头。 周泽又笑,动作熟练的打了鸡蛋到碗里,边搅拌边时不时看一眼沈依依。 沈嘉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再度泛起阵阵涟漪。 吃过晚饭,沈依依看了一会电视,又吵着周泽陪她画画,一口一个爸爸,哄的周泽整颗心都化成了水。 玩到九点多,她总算累了,自己哼着歌去洗澡,自己脱衣服穿衣服,完全不用沈嘉柔操心。 懂事的模样让沈嘉柔深深愧疚,于是主动提出要给她讲睡前故事。 “要爸爸讲,妈妈听。”沈依依惦记着白天买的故事机,眼神期盼的看着周泽:“爸爸,可以吗。” 周泽失笑点头,缓缓起身拎着故事机去了她的房里。 当初尤晓珍为了防止安宁从床上掉下去,买的床有点大。周泽把故事机打开,自然而然的躺到沈依依身边,和她一边看一边补充。 沈嘉柔就坐在床边,眉眼带笑,神色温柔的看着他们。 哄着沈依依睡下,她默默放任周泽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回了他的房间。 各自洗完澡躺下没多会,周泽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通说了几句,旋即起身。 沈嘉柔也跟着起来,主动帮他把义肢拿过来,蹲下帮他戴上:“大概什么时候回?” “还不知道,你安心睡觉不用担心我。”周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胸前流连几秒,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拉她起来抱住:“等我回来。” “好……”沈嘉柔迟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搂了下他的脖子,旋即松开。 周泽眸光微闪,愉悦的挑了挑眉,松开手拿着手杖下楼。 沈嘉柔闭着眼躺回床上。听着他打开大门,发动电车,院里的大门打开关闭,倦意渐渐袭来,不多会就睡了过去。 周泽开着电车到了老陈说的地址,一下车就劈头盖脸的骂他:“你少凑点热闹,没准还能长寿百年。” “这事我也不想掺和。”老陈苦笑着拉住他,压低嗓音耳语。 “嘶……”周泽愠怒的抽了口气,眯眼瞪他:“确认了吗?” 第29章 彻底沦陷 老陈朝房里瞄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人都来了,你还是见见比较好。” “行了,你没跟他们汇报什么吧。”周泽低头把烟掏出来,拿了一支递过去:“那群小子知道他们的老子来不,要是知道这事我就不插手了。” “没让说,猴子和农夫在那边看着呢。”老陈打火把烟点着,烦躁的抽了一口:“你说这叫什么事,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周泽拍拍他的肩膀,从车上把手杖拿下来,平静推门进去。 办公桌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两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见他进来齐齐起身招呼:“老周。” 周泽摆摆手,随意坐到两人对面,顺手把自己的烟丢过去:“你们想怎么处理,画个道出来,省得一会老子做过了,你们心疼。” “养不教父之过,这事我和老许的意见一致,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说话的是南田分局的杨局,坐他身边的是分局刑警队的许副队长。 “得了,有你们这句话我就试着管管。”周泽吐出一口烟,若有所思的沉吟两秒,又道:“你们可以隔着窗子看看,但不能插手,没有问题吧。” 杨局和许副队长点头,各自拿了烟点着,沉默抽起来。 周泽回头瞅一眼不敢坐下的老陈,起身,神情凝重的推开隔壁的房门。 “三哥,人都在这里了。”瘦猴说话的同时,递给他一只文件袋:“一个没漏,先前被打伤的几个,已经做了简单处置,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泽不置可否的接过来,拄着手杖慢慢走上前,垂眸环视底下鼻青脸肿的十来个学生。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上杀气外泄,冰冷的眼神犹如一阵寒风扫过,整个房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下来,冷飚飚的压迫着众人的神经。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孩,额上冷汗淋漓的张嘴:“三……” 剩下一个哥字还没出口,撞见他阴鸷的目光后,顿了顿,调子一转生生变成:“三……爷。” 周泽挑眉,眼神淡漠的扫他一眼,吐出一口浓烟,笑了:“杨定波,南田分局杨局长的公子,暑假结束便升入高三,我没记错吧。” 此话一出,杨定波顿时面如土色,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三……爷……” 在场的其他人亦吓的魂飞魄散,都说南田三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黑白两道的人都惧他三分,果然不假。 周泽眯起眼眸,洞悉一切的犀利目光再度巡视一圈,又笑:“许忘尘,南田刑警队副队长之子,暑假结束升高二;莫占聪,南田司法分局宣传科科长之子,刚刚参加完高考;唐锦书……” 一个个名字念下去,包括父母的职业家庭住址,什么都没漏。念完,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不多时便有人哭了出来,看起来吓的不清。 “哭什么?听说你们成立了个帮派,叫‘太子帮’还是‘杨门’来着,一个月之前为了替兄弟的父亲出气,拿着锤子把人家手机店的卷闸门砸了。就在前天,你们当中还有人把退役的军犬打伤,丢到我家老宅的门口,有这回事吧。”周泽慢条斯理的摸出支点着,惬意的抽了一口:“知道今天怎么会到这里吗。” “知道。” “不知道。” 底下的声音弱弱的,几乎都垂着脑袋,一个个如坐针毡。 “不知道也没关系。违法犯纪,你们的一辈子将会被刻上污点,别说上学了,就是出门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周泽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杨定波:“何况你们当中,有的父亲当官,有的父亲是老师,什么叫坑爹,你们这样就叫坑爹。” 周泽说完,顿了顿继续道:“我还听说,你们想跟着老子混。混,不是不可以,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谁把我出的题目解了,我以后就罩着谁。” “三……爷,要是解不出来呢。”杨定波战战兢兢的问:“您会放了我们吗。” “放,当然放了。”周泽脸上浮起喜怒莫辩的笑:“放到派出所,给你们一个个全备案上。” 语毕,周泽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从文件袋里取出纸笔,飞快写下题目,跟着大手一扬,手中的水性笔飞过众人头顶,整支没入墙内。 “允许你们讨论,允许你们求助,三个小时做不出来,别怪老子不客气!”周泽嗓音一肃,沉着脸往门外走,到了门口他脚步一顿,回头阴测测的说:“老子许久没有杀人了,你们也可以试试从这里逃出去。” 哭声和抽气声再度响起,周泽朝农夫和瘦猴打了个眼色,毫不犹豫的抬脚出了房间。 回到隔壁,周泽刚坐下,就听杨局说:“老周,咱借一步说话。” 抬眸扫一眼许副队长,周泽点点头,留下老陈在这边盯着,起身领着他们去了另外的房间。 “什么事,你俩私下来见我,小心回头被人举报。”进去坐下,周泽不咸不淡的开了个玩笑:“南田分局领导跟混子称兄道弟,这个名声可不好听,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搞不好还得去纪律委员会喝茶。”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点正经的。”杨局苦笑,转头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只证物袋:“我跟老许商量下,觉得这事通知你比较妥当。” 周泽面色稍沉,接过证物袋摸了两下,眼皮一跳,当即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放到掌心仔细端详:“这东西怎么来的。” 杨局点了根烟,说:“昨天上午,渝州路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兄弟单位的同事在处理事故时,在事故车上发现的,开车的两人当场死亡,而且脑袋全碎了,车上遗留了数份身份文件,我们暂时还无法确认真实身份。” “哪里的车牌?”周泽深深蹙起剑眉:“车内还有什么证物。” 杨局和许副队长对视一眼,相继起身:“t市车牌,证物还有不少,这次我跟老许破例,让你亲自过去看。” “那我就谢谢两位领导了。”周泽也站起来,随他们一道出了房间,坐上杨局开来的私家车,出发前往刑警队。 证物确实不少,可惜车祸太过惨烈,部分已经无法拼回原形。但周泽凭着丰富的枪械知识,还是轻易认出,当中有标配的95式配件。 将信息传给老七,周泽从刑警队回来,听瘦猴说那帮小子又是打电话,又是上网,还没把题解出来简直哭笑不得。 在外间闲话几句,他敛去笑意,阴沉着一张脸开门进去。 打电话的,上网的,见他进来全部都停下动作,一个个汗流浃背的看他。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挺能啊,书没怎么读好,当混子十来个还打不过我一个兄弟,跟废物有什么区别。”周泽淡淡挑眉:“念在你们初犯,这次暂时饶你们一次。” “三……爷,你能不能把题目给我们解解。”杨定波仗着自己的老爸是局长,胆子稍稍大一些:“不会你也也解不出来吧。” “好小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心思。”周泽愠怒,冷冽如刀的眼神在他脸上停住:“三角函数你都算不出来,还好意思跟老子叫板!” 骂完,他拄着手杖走过去,抽走自己先前写下的题目,朝农夫使了个眼色,凌空接住飞过来的水性笔,刷刷写起来。 写完,顺便又把下面的翻译部分,用英语念了一遍。 房里再度变得安静,杨定波的脑袋垂得低低的,整个人深深地被震到。不止他,晚上参与打架斗殴的人,全都跟被雷劈一样,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会三角函数、会立体几何、还会英语的混子,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电影里演的混子,只会打打杀杀,与周泽比起来,似乎完全不够看的感觉。 周泽将这群混小子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再度浮起不屑的笑容:“想跟老子混,不止要能打,还要学好文化知识,至少要通晓三国语言,谁还要当混子,主动站出来。”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谁也不敢动,都深深的埋着头,胆子小的还又开始哭起来。 周泽抬手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凌晨,遂懒洋洋的收回视线,对农夫说道:“通知派出所,顺便把今晚他们打架的视频交上去。” “好。”农夫会过意,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打电话。 周泽满意的点点头,开门出去,压低嗓音跟杨局和许副队长耳语一番,拍了拍老陈的肩膀,开门出去骑上自己的电车,返回老宅。 回到半路,果然下起大雨,周泽暗骂了一句,加快车速往回赶。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停好电车上了楼,他还没推门,房门就被沈嘉柔拉开,满脸紧张的看他:“怎么这么晚。” “没事。”周泽浑身放松下来,清浅笑开:“去帮我拿衣服,我得洗洗,身上都湿透了。” “好。”沈嘉柔转身的功夫,留意到他背上似乎又渗出血迹,顿时一阵心疼。 周泽洗完澡只穿了条短的睡裤出来,招呼沈嘉柔给他换药。 沈嘉柔小心将被雨水淋湿的纱布拆下来,忍不住唠叨:“下雨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雨衣,伤口发炎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泽心中一动,忽然反手搂住她的柔软的腰肢,笑了:“心疼了?” “嗯。”沈嘉柔轻轻应了声,紧张的胸口“怦怦”直跳。 “那我以后小心点,尽量不让你心疼。”周泽的嗓音沉沉的,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沙哑,徐徐响起:“你一直没睡?” “我……”沈嘉柔羞赧垂下头,目光望向别处:“不敢睡。” 周泽微怔,继而愉悦笑出声:“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只是公司有点事要出去处理。” 沈嘉柔没出声,周泽顿了顿又说:“我开了家幼儿园,爸妈给我留了三家大型超市,还有两家工厂。” “哦……”沈嘉柔整个人僵住,她没有想过过问他这些,然而听到他的解释,反而惶恐不安。 周泽留意到她的情绪不对,遂转过身,单手将她抱紧,翻身压了上去:“你很害怕?” 沈嘉柔点头又摇头,窘迫的提醒道:“伤口还没换药。” “一会换。”周泽又笑,轻轻低头封住她的唇。 真是古怪又让心疼的小女人,他还以为,当自己说出这些,她会高兴会欣喜。结果她紧张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好像自己有钱,对她来说是件很恐怖的事。 将近一个月没有碰过女人的周泽,精力格外旺盛,而沈嘉柔的迎合,以及不时从口中溢出的绵软调子,勾得他的魂都要飞了。 在性这件事上,周泽一向喜欢占据主动权,并且从未投入任何情感。遇到沈嘉柔之前,这件事于他,不过和穿衣吃饭一般,只是需要。 而且不管对方是真情实意,还是做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也不会去在意。 沈嘉柔不同,她柔软而温顺,情到浓时,她会紧紧的攀着他的身子,努力的抿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整个人像一张网,暖暖的将他包裹其中,令他只想要的更多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周泽轻颤着停下,低着头深深看她,粗糙的指腹在她咬得红肿的唇瓣上来回摩挲:“真是水做的。” 沈嘉柔羞赧的挣开一条眼缝,留意到他背后又出了好多血,顿时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伤口裂开了。” “没事……”周泽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轻轻吻了下她的唇:“我歇会。” “嗯。”沈嘉柔迟疑举起酸疼的手,搂住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眼神迷离的望着房顶。 刚才并没有做措施,她不知道周泽是故意,还是忘了,想要提醒的话刚涌到嘴边,就听周泽说:“给我生个孩子吧,男女都无所谓。” 沈嘉柔大骇:“可……” “是不是想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周泽缓缓从她胸口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还是你不愿意?如果不愿意就算了,这件事我不勉强你。” “不是……”沈嘉柔忽然哭出声,颤抖着抱紧他的腰:“我怕自己太脏,不配做你孩子的母亲。” “这种话以后都不要说,以前的事我也不问你,我自己也不见得多干净,如果觉得能和我过,就安安心心的什么也别想。”周泽的嗓音轻轻的,飘飘渺渺似真似幻:“这辈子,我还从来没有如此急切的想要和人生孩子。” 沈嘉柔听罢哭的更加厉害,之前那种反复溺在水底的窒息感,在他低沉的嗓音里,渐渐消散开去,一丝都不剩。她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轻松的感觉如获新生。 “再哭下去,我的伤口就更疼了。”周泽见她哭个没完,忍不住取笑:“还真是水做的,快把我淹死了。” 沈嘉柔脸红红的推开他,尴尬地拿过睡衣套上,低着头迅速爬下床去拿药箱。 周泽又笑,伸手抽了张纸巾清理一番,餍足趴好。 重新换好药,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沈嘉柔确实累了,上床缩到他身边,很快睡了过去。 周泽也有些累,不一会也沉入梦乡。 大雨足足下了一夜,早上放晴之后,天空显得格外干净清新。 盘踞t市一隅的月亮山,满山青翠,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气味。 姚媚在山脚下了出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加快脚步进入别墅区。坐上物业的摆渡车,她拿出手机给傅谦然去了个电话,确认他就在别墅,后背瞬间出了层冷汗。 昨晚跟梁墨辰打听了那位三哥的来历,恐惧渐渐弥漫心底。 沈嘉柔一定恨死了自己,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此事瞒死,让傅谦然去撞这个枪口。 摆渡车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对姚媚来说,却有种坐过山车的错觉。曾经被她骗得团团转的傻子沈嘉柔,一转眼,居然搭上个连梁墨辰都忌惮不已的人物,叫她如何不怕。 来到傅谦然的别墅外,姚媚下车理了理衣服,尽量装出镇定的样子,抬手摁想门铃。 少顷,爬满爬山虎的大门后方,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的轮椅滑行的声音,紧跟着铁门打开,露出傅谦然没有丁点温度的清俊面容。 姚媚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我来了。” 傅谦然淡漠的扫她一眼,控制轮椅掉头:“记得把门关上。” 姚媚心惊肉跳,听话的带上门,弱弱的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第30章 演技爆棚 傅谦然的眼神很冷,像似看着死物一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数秒,径自控制轮椅去了院中的凉亭。 有风吹过,残留树叶上的水滴,簌簌落下来,滴答滴答的砸向地面。 姚媚大气都不敢出,紧张无措的坐到他对面。 傅谦然懒懒抬眸,继续用那种渗着寒意的眼神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姚媚在他充满审视的目光中,艰难抬起头,鼓起勇气开口:“我承认,当初的协议是我签的,嘉柔并不知情,也不愿意。” 傅谦然淡漠的勾起唇角,笑了:“所以,你把我原本是给她的那笔补偿私吞,用来粉饰你的出身,之后顺利嫁给墨辰。” 姚媚避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 她的家庭条件其实不差,甚至比沈嘉柔要好出许多。但和梁墨辰比起来,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在她看来,婚姻肯定是要门当户对,而梁墨辰会喜欢上姿色平平的沈嘉柔,多半是因为她傻,她蠢。 把梁墨辰勾上手之后,有一次她无意中发现,傅谦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癖好,而且对沈嘉柔有意思。她伺机主动联系他,表明自己可以帮他得到沈嘉柔,甚至会说服沈嘉柔,主动签下合约。 后来一切顺利,她拿到钱之后,觉得傅谦然实在大方,忍不住吞了那笔钱,并交给自己的父母,用来投资生意。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沈嘉柔样貌不如自己,学习也不如自己,凭什么能够得到富家子弟的梁墨辰青睐。最让她无法接受的,莫过于沈嘉柔的炫耀,炫耀梁墨辰对她的好,每一天都短信不断,临睡还要打晚安电话。 说起来,姚媚其实追过梁墨辰,就在梁墨辰和沈嘉柔告白之前。 可惜那时候梁墨辰根本看不上她,甚至还和同学开玩笑,自己宁可娶一个宜家宜室,看起来般般的女孩子,也不愿意娶一辆公交。 姚媚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她那时曾经有过,整个星期都睡在前男友寝室的记录。 而前男友痛寝室的同学,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她滚床单时喜欢叫,而且超级大声。 “除了这些,你还做过什么。”傅谦然的嗓音再次响起,凉凉的鼓进姚媚的耳膜:“帮助嘉柔逃走,然后把她逼回老家,回过头又来欺骗我是吗。” 姚媚胆颤心惊的拉回思绪,再次艰难点头:“她怀了墨辰的孩子,我不能让她留在t市。” “是这样吗?”傅谦然忽然笑起来,然而眼底并无丝毫笑意:“你现在的生活,如果我要毁掉,轻而易举。” “谦然,我说的都是事实。”姚媚急于证明自己,不假思索的开始胡诌:“这次嘉柔回t市,是墨辰的意思。” 傅谦然脸色微沉,徐徐转身望向别处。 姚媚说谎他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印象里一直温温柔柔的沈嘉柔,背地里居然也如此有心计,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视线落到无知无觉的双腿上,傅谦然眼底的恨意渐浓。 当初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协议的存在,他因此而心怀内疚。在听她说怀孕后,他给了她适当的自由,甚至没有去求证,她到底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然而正是因为他的内疚,沈嘉柔跑了,等他发觉她出逃,一路开车追出去,却意外发生了车祸。那场车祸不止毁了他的下半身,也毁了他的下半生。 如今的他,不过空有一副躯壳,连个男人都不是!这一切,都是姚媚和沈嘉柔造成的,叫他如何不恨! 拉回思绪,他微微侧眸望向姚媚,阴测测的笑出声:“反正你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再生一个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你什么意思!”姚媚急的一下子站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傅谦然,我警告你,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傅谦然看着她扭曲面容,忽然大笑出声:“知道你当初做试管,用的是谁的精子吗。” 姚媚浑身一震,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人抽空,整个人软绵绵的跌到凳子上:“你怎么知道我做了试管。” 这件事梁墨辰都不知道,傅谦然怎么会知道,他当时不是一直在国外的吗。 国外?!一闪而过的念头,令姚媚再度惊骇的睁大眼睛:“你跟踪我!”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傅谦然阴测测的笑起来,忽然举起手轻轻拍了几下。 姚媚惊悚回头,只见一名50来岁的阿姨,怀里抱着一个小宝宝,笑容慈爱的走过来:“傅先生,这孩子很乖呢,而且和你好像。” “你偷我的孩子!”姚媚瞬间发疯的冲过去,可惜没跑两步,旋即被人给抓住,狠狠的摁到地上。 傅谦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笑道:“这是我的孩子,唯一的。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么离婚嫁给我,要么就再生一个,这个我带走。” “孩子不是商品,你这样做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姚媚悲愤大喊:“傅谦然,你不是人!” “人的*总是无止境,却不知道,一旦那个度过了,就只会害人害己。”傅谦然笑得十分愉悦:“你不是说嘉柔的孩子是墨辰的吗,其实墨辰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不可能!”姚媚整个人瘫倒地上,嗓音颤抖:“这不可能,嘉柔的孩子不是墨辰的,是你的。” “你刚还还说孩子是墨辰的,现在又不是了,到底那一句才是真的呢。”傅谦然眼底的笑意敛去,露出阴鸷骇人的目光:“之前的事我不计较,但是你若再挑衅的我耐性,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包括你的孩子。” 姚媚吓得身子一抖,脸色惨白如纸:“我说。” 傅谦然丢了个眼神给抱着孩子的佣人,示意她退到一旁,尔后好整以暇的盯着姚媚。 寂静片刻,姚媚松开咬得发白的唇,哆嗦开口:“嘉柔是我带走的,当时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怀孕了,让我想办法带她去做掉。可她的血型很特殊,我怕闹出人命,所以骗她说会帮着她骗住墨辰,养下那个孩子。” 傅谦然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紧紧握住拳头:“这么说,嘉柔的那个孩子,确实是我的,而不是墨辰的。” “对,孩子是你的。”姚媚浑身虚脱的吐出一口气:“这次我没有骗你。” “滚!”傅谦然吼声暴怒慑人,紧握的拳头更是青筋暴起,一股寒意煞那间冰封了周围的空气。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姚媚腿脚发软的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的看着他:“把孩子还给我。” 傅谦然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倏然笑起来,紧跟着朝佣人勾了勾手指。 姚媚迟疑转头,却见那佣人直接把孩子抛了过来。她心头一凛,发疯似的冲上前前去,可惜什么都没接住。 包裹严实的宝宝落到地上,哼都没哼一下,甚至没有丝毫的动静。 姚媚瞬间崩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傅谦然冷漠的勾了勾唇角,示意佣人把地上的玩具宝宝捡起来,又叫来另外的几个佣人,把姚媚送回梁家。 若非早就摸清了这个女人的本性,故意威逼,没准自己今天听到的,又是谎言。 想到沈嘉柔的孩子,确实是自己的,傅谦然眼底阴霾渐渐散去,对她的恨意也不见了踪影。他要找到她,并且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给她曾经来不及给予的爱。 控制轮椅出了凉亭,傅谦然的心情少见的变得轻松起来,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和沈嘉柔的女儿,会长成什么模样…… 大雨初晴,整个城市干净的好似没有一丝尘垢,空气的味道都格外诱人。 不过早上8点,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沈嘉柔还是没能出摊,用周泽的话说,每天花那么多力气才赚那点钱,不值当。 可她还是想去,总觉得就算赚不了多少,也是自己在t市开始的第一步。这当中受过白眼,受过欺骗,也感受到了陌生人给予的温暖,她舍不得。 吃过早餐,周泽在院子里地上,用粉笔教沈依依画画,沈嘉柔回到楼上洗衣服,顺便打扫卫生。 韩林哲的微信依旧很频繁,看到他说想吃蛋糕,沈嘉柔心思微动,上网搜索了霖州一家非常有名的蛋糕店,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付钱给他定了一份。 转眼将近一周过去,时间也到了8月上旬。期间沈嘉柔抽空去了趟嘉华农贸,在自己的摊位上留下转租的牌子和电话,安心在家陪着周泽和孩子。 这段时间,她还利用从网络上搜罗来的美女照片,加上时不时的小恩小惠,顺利的让韩林哲彻底着迷。 这天一早,沈嘉柔等着周泽带孩子出去,立即拿出那部老旧的手机,给韩林哲打过去。 呼叫铃响了许久,就在她耐心快耗尽时,耳边终于传来韩林哲略带欣喜的嗓音:“你好,我是韩林哲。” 沈嘉柔抿了抿唇,镇定自若的开口:“韩林哲,我们离婚吧。” “离婚?你想的容易,老子这几年的损失怎么办!”韩林哲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暴怒:“不给钱,老子拖死你。” “无所谓,我反正也不打算回霖州,更不打算再婚。”沈嘉柔忽然笑了,笑得十分愉悦:“听说你妈已经在给你物色相亲对象,我们可以试试,看谁能拖死谁。” 耳边不出意外的便得寂静,沈嘉柔回房,从包里把智能手机拿出来,故意挑了张很风骚的照片发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韩林哲的声音总算再次响起:“明天你回来,我们把手续办了。” 第31章 恶人天收 沈嘉柔挂了电话,长长的吐出压在心底的一口郁气。 如果自己早些勇敢,这些年会不会过得更自在,会不会更从容。她不知道,只知道被逼无奈走到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她。 下了楼,周泽光着膀子跟沈依依在院子里拿着水枪玩耍,先前画的画全被水给打湿了。 沈嘉柔手里拿着一张垫汗巾,笑着招呼沈依依:“沈依依你过来,身上都汗湿了,我给你换下汗巾。” “好!”沈依依抱着她的水枪,颠颠跑过去。因为出汗,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一把。 “玩疯了吧你。”沈嘉柔笑着帮她把汗湿的头发撩起来,抽出她背后的垫汗巾,重新换上干爽的。弄完,她抬起头看同样也出了身汗的周泽,语气似嗔似怨:“你看你也一身汗,上楼去洗洗。” “好。”周泽眉眼带笑的凝视着她:“等会去一趟宠物医院,把小狗接回来。” 沈嘉柔今天笑的和往常不同,之前她整个人好像蒙着一层雾,灰扑扑的,就是笑也总透着一股无助,还有暮气。但是刚才她冲着沈依依笑时,那双眸子说不出的灵动,跟湖面的波光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周泽看得有些失神,直到沈嘉柔绵绵软软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快上楼洗洗,一会太阳升高了,会很热。” “好。”周泽笑了笑,路过她身旁时,自然而然的搭手到她颈间捏了下,脚步不太平顺的进了客厅。 过了一阵,周泽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一把将沈依依举高,让她骑到自己的肩膀上:“拿好爸爸的手,骑马马去看狗狗。” “依依有马马骑了,爸爸你快走!”沈依依高兴大叫:“马马快跑。” 周泽见她高兴,反倒不着急出门了,而是在院子里跑起来,不断转圈圈。 沈嘉柔看着他们两个在那疯,也跟着开心的大笑起来。 对周泽来说,她笑的样子真的好看,像似三月的柳絮,柔柔的随着风儿飘散,渐渐落满了他的心湖。 沈依依的笑声很大,软软糯糯的嗓音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旋,一双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不到丁点瞳仁。沈嘉柔喊了两句,不见他们停下,索性就不管了。 这段时间,因为每次出门都是跟周泽一起,沈嘉柔和周围的邻居渐渐熟识,也知道了许多关于周泽的事情。每个人和他都很熟,言语中却又透着敬畏。 故事太多太杂,沈嘉柔有些记不清,反倒是周泽亲口和自己说的话,深深刻入脑海。 他说,人和人的关系是此消彼长的。你足够强大,便无人敢随意欺凌,相反,你越退缩,得到同情远比践踏来的少。 同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情感。人人都有,却未必人人都愿意展现。 一周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对沈嘉柔来说,这七天是她二十多年来,感觉过得最真实最放心的七天,也是最煎熬的七天。 韩林哲始终像根刺,横亘于周泽和她之间。 而今天,她终于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即将到来的自由生活。 正想的出神,周泽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抬手搭上她的肩膀,笑问:“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没,你的伤不要紧吧。”沈嘉柔拉回思绪,脸颊发烫的垂下头:“要不把孩子给我。” 周泽垂眸扫一眼她瘦小的身板,眼底笑意渐深:“不用,她才多沉。” “爸爸,快去要狗狗回来。”沈依依双手抱着周泽的脑袋,高兴的直晃腿:“爸爸快跑。” “好,我们这就去把小狗接回来。”周泽抓住她乱蹬的小腿,侧眸冲沈嘉柔笑:“走吧,店子已经看好了,今天过去签了合约就可以开始装修了。” 沈嘉柔点头,动作略显生硬的帮他把皱起的t恤拉平。 周泽又笑,抓着沈依依的两条小腿,迈开步子往大门走。 沈嘉柔抬脚跟上去,想了想又说:“我明天要回霖州处理一些私事,孩子留给你可以吗。” “机票定了吗?”周泽答非所问:“晚上能回来吗。” “晚上一定回来,机票我过一会定。”沈嘉柔听出他话里的不舍,眉眼间瞬间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怕我不回来啊。” “不怕,因为你不会不回来。”周泽说的异常笃定。 沈嘉柔的心跳有些快,乱糟糟的冲击着胸口:“不会不回来,你等着我。” “唔……”周泽轻轻的应了一声,眯起眼眸望向远处的天空。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变得如此婆妈了。是因为沈依依对自己的依赖,还是沈嘉柔无微不至的体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些年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老宅里终年冷寂,也习惯了身边各式各样来去匆匆的女人。 能让他惦记着的,除了沈嘉柔没有别人。 一路说笑着来到宠物医院,周泽把沈依依从肩膀上抱下来,让她自己上一边玩,自己则领着沈嘉柔去见兽医。结果兽医在忙,两人只好先去看小狗。 小狗被照顾的很好,睁开眼后看着胖乎乎的,一个个都像肉球一样柔软。 沈依依在店里转了一圈,挤到他们中间,眼巴巴的问:“爸爸,我可以抱抱吗。” “可以,你想抱哪一只。”周泽伸手到箱子里,随便捧了一只出来:“这只怎么样。” “可以。”沈依依高兴的抱到怀里,仰起小脸笑眯眯的说:“它像果冻。” 沈嘉柔闻言莞尔,赶紧蹲下去轻言细语的说:“像果冻你也不能咬它知道吧。” “我知道的,不能咬狗狗。”沈依依抱着小狗,小声嘀咕道:“你们忙去,我玩一会。” 沈嘉柔求助的看一眼周泽,见他默许,便不做声了。 “三哥,你给我留只母的,剩下的四条全是公的,你都带走费用就不用给了。”兽医忙完出来,笑着看一眼周泽,注意他身边的沈嘉柔,旋即打招呼:“嫂子好。” “你好。”沈嘉柔笑着朝他微微颔首,客气道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小狗很好照顾的。”兽医说着,顺便说了喂奶的时间,还有晚上怎么给它们保暖。 周泽等他说完,还是拿出皮夹抽了七张一百的钱放到桌上:“你开门做生意的,我不占你便宜,你挑完剩的我全带走。” “真不用!”兽医有点急了:“三哥,你这不是瞧不起我嘛。” “瞧不起我都不找你,就这么定了别废话。”周泽瞪他一眼,把沈依依叫回来,拿来小笼子把小狗都装进去,提着就出了门。 沈依依一路好奇的问长问短,一会问小狗会不会尿尿,一会问小狗拉粑粑怎么办,小嘴始终没停过。 沈嘉柔抱着她,偶尔插一句,其余的问题全交给周泽负责解答。 给小狗做窝,去盘下的店里签合约,又找装修队准备装修,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晚上等沈依依睡了,沈嘉柔见周泽忙完,自然而然的帮他捏肩膀:“伤还没好利索,你也是的,非要让她骑马,晚几天又不是不行。” “我早答应她了,反正就是点皮肉伤,没事的。”周泽闭着眼,舒舒服服的靠在她身上:“这么心疼我。” “那以后不管你了。”沈嘉柔收回手,闷闷坐到一边。 周泽哑然,忽然转过身一把将她抱回卧室,重重倒进床里:“不高兴了?” “没有。”沈嘉柔脸红红的看他:“你明天不是要去公司吗,早点睡。” “去公司也不影响啊。”周泽笑容痞气:“吃够本先,省得你跑了不回来。” “别……”沈嘉柔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全被他给吞了。 一夜痴缠,早上起来时,沈嘉柔站着都觉得双腿发颤。 周泽躺在床上,餍足的冲她笑,深邃的眸子好似一汪深潭,深深地看她。 “依依8点多会醒,你注意听着些。”沈嘉柔羞赧背过身,从衣柜里拿出新买的裙子换上,顺便从鞋盒里把高跟鞋拿出来。 “把鞋子穿上给我看看。”周泽枕着胳膊,笑道:“你穿裙子的样子很美。” 沈嘉柔脸上*辣的,穿好鞋子,窘迫走到床边:“看够没。” “没呢,晚上上飞机前给我给电话。”周泽伸手拉她过来,粗糙的指腹温柔摩挲她的脸颊:“别呆太久。” “好。”沈嘉柔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到了机场就给你电话。” “去吧。”周泽松开手,笑着点点头。 沈嘉柔局促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包带上,脚步匆匆的下楼。 飞机落地霖州,不过早上8点半。沈嘉柔上了机场大巴,一身轻松的拿出智能手机,抓紧时间给韩林哲发微信。 假冒的身份和他打的越火热,他想要摆脱自己的想法就越急切。 从机场回到市区,沈嘉柔下了车,家都没回直接去了民政局。 韩林哲春风得意,见面就一顿嘲讽,多难听的词都拿出来骂。沈嘉柔对此充耳不闻,一直忍着不吭声。好容易办完手续,沈嘉柔拿到离婚证,马上打开包收进去。 谁知她开包的动作太大,韩林哲眼尖的看到她包里的智能手机,突然伸手夺了过去:“去*了,这么有钱!” “还给我!”沈嘉柔大怒,反正已经离婚,她没什么好顾忌的:“韩林哲你这个混蛋!” “还?老子凭什么还你!”韩林哲蛮横的推开她,直接把手机揣自己兜里:“要不是你这个贱人,不肯去派出所赎我,我至于丢工作吗!” “爱还不还!”沈嘉柔因为终于离了婚,心情放松遂懒得跟他计较:“小心遭报应!” 语毕,丢下韩林哲,扭头出了婚姻登记处。 韩林哲没追,老神在在的把她的手机掏出来,仔细研究。 当他看到手机里的微信内容,瞬间怒不可遏的追出去。这个贱人居然敢耍他,孰可忍是不可忍! 楼下哪里还有沈嘉柔的影子,远远看到她已经到了街边,韩林哲立即拔腿狂追:“沈嘉柔你这个贱人,你别走!” 沈嘉柔依稀听到他的叫骂声,回头看了一眼,焦急等待出租。 身后的非机动车道上,下水道的井盖不知是被偷了,还是市政在搞维修。韩林哲跑的太急,就在他即将抓到沈嘉柔之际,脚下一滑收势不及,猛的栽进了下水道井口。 周围的人群迅速围拢过去,沈嘉柔心惊肉跳的的看了一眼,正好有出租停下,没有丝毫留恋的上了车。 韩林哲死不死,和她已经没有丁点的关系,话虽如此,她到底忍不住,还是给打了个急救电话。 第32章 不进则退 返程的机票是晚上七点半,沈嘉柔乘着出租车回到教育局家属院,正巧在门外遇到袁淑华。 她刚买完菜回来,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沈嘉柔加快脚步过去叫了一声“妈”,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一起往家走。 “怎么突然回来了。”到了楼下,袁淑华停下来眼神犀利的看她:“依依呢,你是不是把她给卖了。” “没有,我回来跟韩林哲离婚,依依托给朋友帮忙照顾。”沈嘉柔迎着她的目光,心底坦坦荡荡:“离婚的手续办完了。” 袁淑华收回视线,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没用。这些日子沈嘉柔母女都不在,家里也仿佛一下子空了,跟她的心似的,想抓住些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抓着。 一辈子眼看就要走到头,她时常想,自己对女儿是不是太过苛责,对丈夫是不是太恶毒。 回到家里,母女俩开门进去,袁淑华换了拖鞋,忽然说:“我想跟你爸离婚,你爸不答应。” “呃……”沈嘉柔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要离婚,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 袁淑华疲惫的笑了下,径自坐到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最近跟着院里的同事学佛,总觉得之前太对不起你们父女俩,这些年打打闹闹的走过来,心里也没怎么轻松过。” “我爸他……”沈嘉柔不知该如何问,这个结果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问不出口,父亲为何没有答应离婚。 袁淑华还没开口,沈建国忽然从卧室里开门出来,目光直视着沈嘉柔,生气道:“你妈身体不好,都这把岁数了,要死要活的跟我离婚,你劝劝。” “爸,这事我不能给意见,也不会帮你劝。”沈嘉柔也坐下,语调平静:“你们吵了这么多年,好也罢,坏也罢,都这么过来了,而我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沈建国和袁淑华闻言俱是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嘉柔。 她变了。如果是以前,即使两人吵架,她总是能躲则躲,而不是四平八稳的坐在这,指责他们的失责。 夫妻俩一时都不说话,原本应该大吵特吵的场面没有发生,甚至觉得内疚。 结婚几十年,他们从未意识到自己对女儿的忽视。更不会去在意,他们的争吵,给女儿带来什么样的心理压力。他们都是自私的人,自私的自顾自己的感受。 沉默中,沈嘉柔再次开口:“我今天回来,是为了跟韩林哲办理离婚,下午还要回去。你们要是想继续吵,继续闹,那我就先走了。” “嘉柔,你是不是在恨我?”袁淑华哆嗦开口,女儿陌生的样子,让她感到无力又害怕:“恨妈当初让你匆忙嫁人。” 沈建国不说话,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气。 沈嘉柔轻轻摇头,笑了:“不恨,你们生我养我,我一辈子都心存感激。” “可你……”袁淑华张着嘴,剩下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段时间,我带着依依独自在t市生活,很累但是很安心。”沈嘉柔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也终于体会到当母亲的不易,更明白了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些年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她。” “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沈建国终于开口:“我跟你妈这些年对你关心太少,你不怪我们就好。” 沈嘉柔心疼了下,胸口涌上酸胀窒闷的感觉,艰难别过脸:“不怪,我不怪任何人。” “这就好,这就好……”沈建国讷讷重复,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许久之后,入户门忽然被人拍的震天响,门外依稀传来韩母的大嗓门:“沈嘉柔你这个小娼妇,你给我出来!” 袁淑华一听,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嘉柔,你到房里躲一下,我去开门。” 沈嘉柔心中一暖,镇定自若的起身:“不用,她来找我,我避而不见她不会罢休的。” 袁淑华愣愣的跟沈建国交换了下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眼前的这个人不像是我们的女儿! 沈建国略显不悦的瞪她一眼,也跟过去。 入户门打开,韩母看到沈嘉柔,立即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娼妇,害死我儿子,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说着便动起手来。若是以往沈嘉柔肯定不会是她的对手,可自从在t市被几个小混子欺负,周泽便教了她一套简单的防身动作,如今她用起来,已是驾轻就熟。 把力道全部压到手臂上,沈嘉柔冷冷的看着被自己制服在地的韩母,说:“我跟韩林哲已经离婚,你今天的行为,我完全可以报警处理。” “天杀的小娼妇,你害得我们家林哲住院,如今生死不明,你居然还好意思报警!”韩母双手被反剪到身后,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咒骂:“若林哲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沈嘉柔本来就不大会骂人,韩母车轱辘来去,都是那几句,惹得她烦了,索性回头冲袁淑华喊道:“妈,打110报警,就说有人意图行凶。” 袁淑华还有些回不过神,对门的邻居忽然开门出来,嘟囔一句,看到沈嘉柔把个女人摁在地上,旋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吵吵嚷嚷。” “我前婆婆上门闹事,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沈嘉柔抬起头,局促的笑了下:“能不能帮忙打个报警电话。” 邻居应了声,直接把电话打到附近的派出所。袁淑华见事已至此,犹豫着开口,让沈嘉柔把韩母放了。 “不放,我不想再被疯狗咬。”沈嘉柔面容坚毅,眼底的恨意清晰的让人脊背发寒。 警察来的很快,沈嘉柔和韩母都被请到车上,一起带回了派出所。袁淑华和沈建国不放心,也匆忙拿车跟过去。 韩母到了派出所之后一直大骂沈嘉柔,硬是把韩林哲出事的原因,归到她的头上,要赔钱还要沈家出医药费。 出警的警察一听是掉进下水道井,旋即打电话询问事发地的派出所,调取了民政局门外的监控录像。 沈嘉柔是先出的大门,而是当时路上摆了警示牌,事发时韩林哲一路狂跑,没有注意到警示牌,这才导致意外发生。 不过警察还是例行询问了下沈嘉柔,为何韩林哲会追她。 “我们办完离婚手续,他抢了我的手机,我当时觉得毕竟夫妻一场,就没和他计较,先走了。”沈嘉柔面色从容:“可能他后来觉得不该抢夺我的财物,想要还给我。” 警察又问了下手机的品牌和型号,起身出了问讯室。 沈嘉柔看似平静的坐在那里等,可手心里黏糊糊全是汗。不知过了多久,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再次推门进来,表示她可以走了。 “我想知道下,如果有人一直去我家里闹事怎么办。”沈嘉柔松了口气,感激道谢:“刚才真的谢谢你们了。” “若她再去闹事,你们报警就是了。”警察冲她笑了下,转身去了别的办公室。 沈嘉柔从问讯室里出来,找到等在外面的父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嘉柔你……”袁淑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担忧的看她:“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家。”沈嘉柔筋疲力尽的露出一个笑容:“我很好,真的很好。” 其实她的手一直在抖,从摁住韩母的那一刻,手就始终抖个不停。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尤其想到还在t市的沈依依和周泽,身体里就仿佛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一家人吃过饭,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沈嘉柔回房,把沈依依的出生证、接种证、社保卡都找出来,还有自己的户口本,统统放到包里收好。 之前走的太急,沈依依的疫苗都没来得急去打,这次回去,必须得带她去补打。 一番忙碌下来,时间也差不多。 沈嘉柔走之前,给父母留了一万块钱,还让他们送自己到机场。 “都回去吧,我和孩子好好的,等依依幼儿园放寒假,我就带她回来看你们。”沈嘉柔下了车,脸上浮起轻松的笑容:“韩家若还是找麻烦,你们直接报警。” 袁淑华心头五味杂陈,殷殷叮咛:“要注意身体,依依体质弱,容易感冒,你多用点心。” 沈嘉柔点头,尔后不舍的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进了航站楼。 换好登机牌,她想起周泽交代的话,马上拿出手机给他打了过去。 “大概几点到?”周泽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还隐隐带着笑意:“这么一整天就一个电话。” “事情比较多,我大概八点多或者九点到。”沈嘉柔彻底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依依好吗?” “我们都很好,一会去接你。”周泽说完,把电话给了沈依依,并打开免提。 “妈妈,我给狗狗喂奶了。”沈依依高兴得手舞足蹈:“它们舔我,痒痒。” “好玩吗?”沈嘉柔也笑了:“有没有挨咬。” “好玩!没有被咬。”沈依依嗓音糯糯的:“爸爸说,等你回来起名字。” “好,妈妈一会就到家了。”沈嘉柔又笑:“妈妈要上飞机了,一会见。” “一会见!”沈依依笑咯咯的把手机给了周泽。 电话已经挂断,周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不禁莞尔。 等沈依依自己去洗完澡,他看时间差不多,便让瘦猴把车子开过来,抱着她一起上车,出发去机场。 “三哥,老七那边来消息了。”瘦猴开了一段,换农夫开,自己坐到后座打开手里的平板:“秦师爷在宁城眼线颇多,那边刑警队刚有动作他就溜了。” 周泽看一眼旁边儿童座椅上的沈依依,淡淡问道:“人到了哪里。” “来了t市,目前在会所里猫着,老七一直在盯。”瘦猴把平板递过去:“这是会所的地形图。” 周泽接过来扫了扫,又问:“这边刑警队知道没?” 瘦猴点头:“知道了,市刑警队说,这件案子是咱先找到的线索。行动后,可以让我们的人,单独把秦师爷带走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行动?”周泽敛眉,指尖在平板上划了下:“不管刑警队的人员配置,你们把主要的出口堵住,一个都不放过。” “明天晚上行动,弟兄们都手痒了。”瘦猴笑了笑,目光落到已经睡着的沈依依身上:“你要参加吗。” 第33章 顺其自然 车厢里光线暗淡,平板发出的蓝光,照亮周泽线条明朗的面部线条,深邃的眼眸在阴影里,透着不同寻常的森寒。 须臾,他挑了挑眉清浅笑出声:“你小子想太多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去。” 瘦猴摸了摸鼻子,便不说话了。 若是小案子,他也不会主动问周泽这种问题。这么多年过来,一次次斗志昂扬一次次失望,周泽始终像一台运转正常的精密仪器,几何时见他这般春风化雨。 气氛倏然变得沉默,驾驶座上的农夫透过内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抿着唇专注开车。 不知不觉到了机场,周泽抬手看了下腕上的原子表,示意瘦猴坐到副驾座去,自己下车等着沈嘉柔。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沈嘉柔拎着一只小小的旅行袋,从闸口里出来,焦急的到处寻找周泽的身影,眼中波光水润。 周泽站在车边看了好一会,沈嘉柔才发现他。抬眸冲她笑了下,他上前接过她的行李袋:“吃过饭没。” “吃了飞机餐。”沈嘉柔温温柔柔的冲他笑:“你们吃的什么。” “我跟依依当然是吃大餐。”周泽抬手揽着她瘦弱的肩膀,放下行李袋微微倾身打开车门:“等我。” 沈嘉柔笑着点头,弯腰坐进车里,看到儿童座椅上已经睡熟的沈依依,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慈爱的神色。等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车里还有其他人,尴尬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周泽把行李袋放进尾箱,一脸淡定的上了车,吩咐农夫开车。 “开车的是农夫,边上的是猴子。”黑暗中,周泽目标精准的握住她的手,笑了:“你们认识下,这是你们的嫂子。” “嫂子好。”农夫和瘦猴齐齐打招呼,各自脸上的讶异一闪而逝。 沈嘉柔局促的笑了下,说:“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瘦猴说完便沉默下去。 沈嘉柔也不知该说什么,脸色红红的垂着头,任由周泽握着自己的手,安心的坐着。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略显微妙。 从机场回到老宅,已经将近夜里十点。沈嘉柔把沈依依抱下来,周泽拿了行李便让瘦猴他们把车开走。 进了门,沈嘉柔安顿好沈依依,见周泽打开笔电,下意识的劝道:“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我忙一会,你去洗澡完了不用等我。”周泽抬头冲她笑了下,继续忙手上的事。 沈嘉柔洗完澡,等头发干的空隙,见他还在忙个不停,想着反正睡不着,就下楼给他温了杯牛奶上来。将牛奶放到他手边,她转身欲走,不想手臂忽然被他拉住。 “打扰你了?”沈嘉柔笑着看他:“我这就回去睡。” 周泽松开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顺手端起牛奶一口喝完。 “明天带依依去做个体检,后天幼儿园暑期预备班开班,出生证和户口本都要带着。”放下杯子,周泽添了下唇,笑道:“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沈嘉柔点点头,嗓音轻轻的道谢:“谢谢你。” 周泽笑笑,没接话。沉默着坐了一会,见时间已经很晚,便合上笔电,拉着她的手回房休息。 隔天一早,还是沈嘉柔先醒过来,等她做好了早餐,周泽才抱着沈依依,睡眼惺忪的下楼。 “去洗洗手,早餐已经做好了。”沈嘉柔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好像睡不够一样歪在椅子上,顿觉好笑:“你们不吃我自己吃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依依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爸爸都不告诉我。” “你睡着了所以没看到。”沈嘉柔解下身上的围裙,笑着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快洗手,吃完还要喂狗狗喝奶奶。” “好!”沈依依听说还要喂狗,马上精神起来,笑眯眯的朝周泽招手:“爸爸洗手。” “来了。”周泽甩甩头,起身一道进了厨房洗手。 吃完早餐,三个人把喂小狗的奶粉冲好,然后把装着小狗的纸箱搬到院子里,挨个给它们喂奶。 沈依依喂完,想起小狗还没有名字,就问沈嘉柔,狗狗要叫什么。 周泽也看她,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它们都是你的小伙伴。”沈嘉柔脸上有些发烧,有意避开周泽的视线,转头看着沈依依:“给狗狗起名字的事就交给你了。” 沈依依有模有样的蹲在地上想着,肉呼呼的小手支着自己的下巴颏,一双大眼睛使劲眨巴眨巴。 过了片刻,她的小脸垮下来,闷闷开口:“想不粗来……” “那就叫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好了。”周泽淡淡开腔,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好不好听。” “依依记不住……”沈依依站起来,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委屈扑进他怀里:“太长了……” “不准哭,你看着,爸爸教你认小狗。”周泽揉揉她的头顶,指着第一条脸上有几根白毛的说:“它的脸白,所以叫白虎。” “依依脸也白。”沈依依高兴笑开:“脸青的叫什么。” 周泽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余光见沈嘉柔在一旁偷笑,索性便把这个难题踢了过去:“依依去找妈妈,妈妈一定知道。” 沈嘉柔大囧,一抬头就撞进周泽带着笑意的目光里,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烧。 给小狗取完名字,两人带着沈依依,开电车去了附近的妇幼院做体检。 测身高和体重时沈依依还觉得很好玩,接下来测听力和视力,她一下子就不觉得害怕了。最后一项是测贫血和肝功能,需要抽血。 正好周泽接了下个电话,先到楼下的吸烟区等着。 一支烟还没抽完,楼上就传来沈依依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边哭还一边数落:“你说不疼的,骗人!” 弯了弯唇角,他把剩下的摁灭丢进垃圾桶,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上楼。 血液检验科正对着楼梯口,周泽刚拐过平台,沈依依就从沈嘉柔怀里挣出来,哭喊着朝他跑来。 周泽大惊,幸好沈依依没有直接冲下楼梯。几步上前伸手将她抱起来,他好笑的问:“怎么回事啊,又哭了。” “妈妈骗人,手疼。”沈依依趴到他的肩膀,哭的更伤心了:“手疼……” 周泽垂眸和沈嘉柔交换了下眼神,哄道:“我们去拍照片好不好,旁边还有蛋糕店。” 沈依依一听到蛋糕两个字,马上就不哭了,眼泪汪汪的点头。 开在名仕豪庭的幼儿园,虽然不是公立幼儿园,管理上却跟公立幼儿园没有丝毫的差别。 甚至在伙食和师资方面,比市里的公立幼儿园要好很多。 带着沈依依拍完证件照,周泽看一眼身边的沈嘉柔,忽然提议一起拍一张。 “像个小孩似的。”沈嘉柔也没多想,听话的走过去,和他站到一起,让沈依依站前面。 拍完下来时间还早,周泽去照相馆隔壁的蛋糕店,给沈依依买了饮料和蛋糕,开车载着她们去了幼儿园。 到了小区门外,沈嘉柔看着刻在巨石上的,名仕豪庭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微微蹙眉。 她来过这里,彼时梁墨辰的婚房刚刚装修完毕。她像个女主人一样,把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跟他在这里,如漆似胶的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不适的感觉只一瞬,便被她狠狠抛开。 没进过泥潭的人,永远不知道陷在里面有多绝望。然而沈嘉柔再绝望,都没有一次幻想过,希望梁墨辰前来营救自己。 很多事,若不是梁墨辰默许,姚媚哪里来的胆子,堂而皇之的欺骗自己。 所以,她对他,还剩在心底的念想,也不过是最初的,彼此都回不去的青春年华罢了。 由于暑期预备班准备开班,因此园里所有的老师都回来了,这会正忙碌的把桌椅和玩具搬到太阳底下晒。 周泽让沈依依骑着自己的脖子,带着沈嘉柔进了大门。 沈依依一看到滑滑梯就坐不住了,手舞足蹈的要下来。周泽无奈只好放她下来,留下沈嘉柔陪着,自己去了尤晓珍的办公室。 “泽哥……”尤晓珍见他进来,高兴的立即站起来:“怎么这时候来了。” 周泽摆摆手,说:“我带依依过来办入圆手续,你给她安排个耐心比较好的老师,这丫头胆小爱哭鼻子。” “小李老师怎么样?”尤晓珍心里酸酸的,强作镇定的介绍:“她是幼儿心理学硕士,教学十分有水平。” “可以,你来安排就好。”周泽微微颔首:“你忙,我呆一会就走。” “泽哥……”尤晓珍又站起来,轻轻的叫了一声。 周泽脚步微顿,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沈嘉柔身上,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以后,你还是和猴子他们一样,叫我三哥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径自朝着滑滑梯走过去。 尤晓珍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她抿着唇,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逐着周泽的背影,突然泪如雨下。 第34章 好久不见 幼儿园的教职工办公室,正对着园里的大型滑滑梯。 尤晓珍的视线穿过窗户,落到木棉树上,旋即黯然垂下眼帘,眼泪落的更凶。就算知道丈夫跟周泽是生死兄弟,她还是无法遏止心底对他的爱意。 不管别人怎么看周泽,失去丈夫、公婆绝望病倒的那一刻,是他主动站出来,承担了原本应该是丈夫该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 从此,在这世上,再没人能取代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这么多年来,她把给丈夫的爱,全部的转移到周泽身上,明知不会得到回应,依旧甘之如饴。然而再长情的等待,终究越不过周泽心里的那道坎。 她知道周泽自责、内疚,可事实上,做出决定的是他们的领导。他们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视线徐徐落到周泽身上,尤晓珍不可避免的看到他身边的沈嘉柔。 简简单单的一条素色连身中裙,让她看起来更显娇小、柔弱,眉宇间淡淡的温柔笑意,落在尤晓珍眼中,瞬间勾起心底深深的嫉妒。 那样的画面,她幻想过无数次,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人生已经没有多少个九年,让她如此卑微的去等待,等待一段永远不会有回应的感情。 颓然收回视线,尤晓珍擦掉眼泪,努力调整好情绪,去了隔壁的副园长办公室。 副园长姜婉茹是老赵的未婚妻,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原本计划等春节老赵回家乡,就去扯证顺便把婚礼办了。谁知老赵没有等到春节,便消失在茫茫人海。比起尤晓珍、莫莉,姜婉茹似乎要自由得多。 可她一直坚持等老赵回来,她不相信老赵牺牲,也不相信老赵会违背誓言,弃国家与自己不顾。 这些年,她虽然留在幼儿园帮周泽打理一切,却又不愿意与他过多往来,甚至不太愿意见他。 尤晓珍进去坐下,简单说了下周泽女儿入园的事,并把小李老师叫过来,郑重嘱咐。 不管是不是周泽的女儿,他亲自带过来,自己就有必要好好的帮他照顾好。 小李老师出去后,姜婉茹看着尤晓珍的眼睛,忽然笑了:“失恋了?” 尤晓珍抿了下唇,幽幽叹气:“恋都没恋,怎么失。” 两人年纪差不多,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事业上的好搭档,因此说话没什么顾忌。 姜婉茹扭头往操场瞄了一眼,也跟着叹气:“你何苦来哉,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只有对自己看得上的女人,才不是木头。除此之外在他们眼中,世上只有两种人:人民和敌人。” “我就是不甘心,他怎么不声不响的多了个妻子,还多了个女儿。”尤晓珍脸上浮起一抹苦笑:“我以为我可以等的。” 姜婉茹收起脸上的笑意,劝道:“别自怨自艾,老周这人耿着呢,冯斌和他有着过命的交情,你之于他只是兄弟媳妇,这不是一条线,而是一条鸿沟。” 尤晓珍何尝不知道,只是感情的事不是说放下,立即就能放下。顿了顿,她转开话题:“不说我了,你打算怎么办,我听说你父母这两天也来t市,催你结婚了。” “老赵没死,只要一天找不到他,我就不嫁。”姜婉茹语气坚定:“我相信他迟早有一天会重新出现。” 尤晓珍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想说万一永远不会出现呢,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她劝不了姜婉茹,姜婉茹亦劝不了自己。人生总是如此无奈,每每看到别人不争气,总忍不住想要点醒,殊不知自己本身,也是别人想要点醒的人。 从副园长办公室里出来,周泽独自带着孩子在积木塔上玩,不见沈嘉柔,尤晓珍迈出一步,犹豫了下又退回来,转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不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并且身为军嫂,没人比她更清楚周泽这一群人的脾气。 太阳越升越高,即使风很大,空气依旧热的不行。 沈嘉柔站着七号别墅门外,镇定自若的抬手摁下门铃。 大门打开,梁家的管家问了下身份,开门请她进去。沈嘉柔客气道谢,抬脚迈过门槛,平静进入院中。 比起几年前,这里似乎没有太多改变,不同的是如今这里的女主人,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好闺蜜。 进了客厅,佣人礼貌奉上茶水,沈嘉柔再次道谢,大方得体的端起茶杯。 寂静片刻,有脚步声从楼梯的方向传来。她微微侧眸,看到是姚媚,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转瞬变得极其从容,淡然开口:“你的日子看起来过的不错。” 姚媚见到她当即吓得趔趄了下,堪堪扶住楼梯扶手,瞪着眼睨过去:“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不是又在背地里,跟梁墨辰勾搭在一起!” 沈嘉柔抿了口茶,垂眸望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汤,忽然觉得好笑。这么多年过去,姚媚还把自己当傻子。 姚媚见她不说话,心底的怨气更甚,又骂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下贱,还是喜欢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博取男人的同情!” “姚媚,我可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沈嘉柔面露不悦:“可曾恶毒的骂过你,诋毁过你?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毁了我整个人生!” “别把大帽子扣我头上,你的人生毁不毁和我有什么关系!”姚媚冷笑着下了楼,气急败坏地坐到她的对面:“从你睡在傅谦然身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和辰哥在一起。” “这世上不光梁墨辰一个男人。”沈嘉柔怒不可遏的瞪回去:“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吧,梁墨辰在凯萨皇宫有一间长期包房,他的女人,比你想象的要多。” 姚媚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胡说八道,辰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沈嘉柔耸耸肩,不置可否的捧着手里的茶杯,莫名笑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好似凝固了一般。 良久,门外忽然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紧跟着梁墨辰推门而入,打破了一室寂静。 “嘉柔……”猛然看到沈嘉柔坐在沙发上,梁墨辰旋即尴尬停下脚步:“你……” “好久不见。”沈嘉柔说着,轻轻放下已经喝空的茶杯,平静起身:“大门的密码还没换,你有心了。” 语毕,歉然颔首,抬脚出了客厅。 梁墨辰状若雷劈,双腿却跟灌了铅似的,无法迈动分毫。而姚媚的脸,则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沈嘉柔来到院子里,身后不意外的响起姚媚发疯般的怒吼,脚步微顿,继而心情愉悦的出了大门。 她本不是恶毒的人,甚至还想过,如果姚媚当面和自己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计较也没意义。毕竟,大家都要往前走,往前看。 可是姚媚没有丝毫的悔意,还咄咄逼人的指责自己插足,可见这桩婚姻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幸福。 说到底,抢来的东西,不论好坏心底都始终会存着恐惧。 你既然能抢到手,谁又能保证外人不会来抢呢。 如今的姚媚,不过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婚姻”的花瓶,装腔作势的炫耀幸福。只要一点点外力,打破她的心理防线,那只花瓶迟早会碎。 只是对于自己今天的恶毒表现,沈嘉柔心底是不安而矛盾的,她想要报复姚媚,同时又怜悯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 然而一想到沈依依,这种矛盾的情绪便被风给吹散了,渐渐变得释然。 回到幼儿园,沈依依还在滑滑梯上玩着,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周泽靠在木棉树下,神色惬意。 “回去吧,天太热了。”沈嘉柔坐到周泽身边,垂着眼眸心虚开口:“累坏了没。” “还好。”周泽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发红的耳廓,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耳朵那么红。” 沈嘉柔讶异抬起头,眼底的惊慌一闪而逝:“没有。” 周泽见她脸都憋红了,禁不住轻笑出声:“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说完,抬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借力站了起来,招呼沈依依回家。 “嘟嘟……”沈依依嘟着嘴学着火车发出的声音,高高兴兴地从滑滑梯上滑下来,颠颠跑过来,一把抱住周泽的大腿:“爸爸,我明天还要玩。” “可以,明天你来这里上课好不好。”周泽弯腰把她抱住,让她背过去,方便沈嘉柔给她换垫汗巾:“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 “那晚上可以回家吗。”沈依依扁着嘴巴,问完眼泪就落了下来:“依依想回家睡。” “晚上当然要回家,爸爸来接你好不好。”周泽随意看一眼沈嘉柔,目光里满是探寻的意味:“她很害怕上幼儿园?” “之前刚来的时候,我没有时间照顾她,就送她去全托,老师可能太严厉了些。”沈嘉柔低着头,嗓音细细的:“后来我就不送了,再就遇到了你。” “没事,这里的老师都很好,她过段时间就适应了。”周泽听到她的鼻音,心疼了下,抬手搭上她的后背:“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娘俩。” 沈嘉柔眼眶发红的盯着的自己的手,默默点头。 “回家吧,不然一会哭出来,别人该好奇我是不是欺负你了。”周泽说着,大手移到她的头顶揉了揉,一把将沈依依扛到肩膀上:“依依也不要哭了好不好,爸爸明天过来陪你一整天。” “真的吗?”沈依依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的看着沈嘉柔:“妈妈,可以让爸爸来吗?” 第35章 爸爸最好 沈嘉柔踮起脚尖,伸手把她的脖子勾下来,帮她把眼泪擦掉了才笑着点头。 沈依依立马就不哭了,笑咯咯的凑到周泽耳边大喊:“爸爸,妈妈答应了!” “答应了,明天早上你要早点起来,我们一起来幼儿园好不好。”周泽歪着头往上看她:“不准哭鼻子。” “依依是好孩子,依依不哭!”沈依依高兴的抱住他的脑袋,得意洋洋的晃来晃去,跟着低下头狠狠亲他的脸:“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 周泽心中一动,侧眸看一眼沈嘉柔,不由的弯起唇角。 回到家已经快12点,沈嘉柔进门就去厨房忙碌,做好饭吃完,周泽留下她们母女在家午休,自己开着电动车去看了下店面的装修情况,顺便去了趟超市仓库。 老七、农夫、瘦猴都在,三个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周泽摆摆手,和大家一道去了一旁的办公室,随手打开平板连接上投影仪。 “丽晶会所地处江北最繁华的永安大街,据老七摸到的情况,只是出口就多达十处。”周泽拿起大班台上的直尺,往其中一处出口指了指:“这里是市局派出的人手,最容易忽视的一个地点。” 顿了顿,他将内容切换到自己画出来的布防图,再次开口:“老七,晚上的行动定在9点,在这之前,你再把会所的各个出口摸一遍,包括顶层的通风管道口。” “都查清楚了。”老七起身,把自己的平板递过去:“会所采用的制冷和供暖方式是中央空调,排风管道内壁的高度,仅能容纳体重在90斤以下的人通过,主管道与副管道之间的连接入口,目前已经让兄弟们焊死。” 周泽微微颔首,继续道:“很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此次抓捕行动,一切以市局刑警队的力量为主,你们切记不可抢功,除非对方的实力太强。另外还有一点,都要活着,不管是你们还是市局刑警队的人,都给老子把命保住。” “知道!”老七面容一肃,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又说:“渝州路那起车祸的死者身份查到了。” 周泽挑眉望过去,示意他接着说。 “两人来自勐南,所开的奥迪车为套牌,根据我们查到的线索显示,对方此次来t市是为了见一个人。”老七平静无波的眼底,渐渐燃起火焰:“这个人是秦师爷。” “勐南离当年出事的哨所,将近五百公里……”周泽敛眉:“去年抓到的那个头号毒贩说,境内出货最大的地方,是不是就在勐南?” “是的!”老七和瘦猴交换了下眼神,兴奋到:“三哥,我这就让兄弟们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挖。” “一切等抓到秦师爷再说!”周泽的脸色凝重非常:“你们这就去布置,我晚上6点后直接去丽晶附近的布防点。” 老七等人全部站起来,士气腾腾:“好!” 周泽安排好行动计划,一身轻松地从仓库里出来,顺便拐去超市拿了些菜和零食,骑着电车往家赶。 到家沈嘉柔母女俩已经睡醒,这会正在院子里逗着小狗玩。 将车推去一旁停好,周泽把菜拿回屋里丢进冰箱,一转身就看到不知何时跟进来的沈嘉柔,遂笑道:“怎么了?” “依依睡醒不见你,闹了好一阵才停。”沈嘉柔眉眼都带着笑意:“她是不是太黏你了。” “她还小。”周泽笑笑,抬手搭上她的肩膀,一起出了客厅。 “爸爸,青龙拉粑粑,臭臭。”沈依依皱着小鼻子跑过来,手脚并用的往他身上爬:“你去哪了。” “爸爸去见猴子叔叔了。”周泽弯腰把她抱起来,径自坐到一旁的躺椅上,笑道:“猴子叔叔说,你要是听话,周末可以去游乐园骑木马。” “太好了!”沈依依高兴的大叫,双手圈着周泽的脖子,笑咯咯的亲了他一下:“可以带我的小乌龟一起吗。” 小乌龟?周泽楞了下,想起她说的是晚上抱着睡觉的乌龟玩偶,旋即点头:“当然没问题。” “爸爸最好了!”沈依依又亲了他一下,从他身上爬下去,飞奔去追小狗:“你们不听话,爸爸不要你们去。” 沈嘉柔清理完地上的狗粪,闻言不禁笑着摇头。 休息片刻,周泽想起体检的结果还没去拿,于是又起身准备出去。 “爸爸你去哪?”沈依依听到车子响,马上把小狗放一旁,一脸好奇的跑过去:“我也要去。” 周泽回头看沈嘉柔,本意是想让把孩子带走,外面太阳太晒,谁知她却说:“一起去吧,顺便带她去防疫站打疫苗。” “好。”周泽笑笑,伸手扶住沈依依,让她站到踏板上。 沈嘉柔跑回楼上,带上包,顺便拿上接种证,匆忙下楼。 打针之前,沈依依还挺美的,自己在接种室里的小滑滑梯上爬来爬去。等针扎进去,她就不是她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你们是坏人!骗人。”沈依依撕心裂肺的哭着,说什么都不让沈嘉柔抱:“疼……” “可是别的小朋友也打针了,人家都没哭呢。”沈嘉柔帮她压着棉签,和周泽一道把她弄到休息椅上坐下:“你看很多比你小的小朋友都没哭。” “他们还没打!”沈依依大哭反驳:“妈妈骗人。” 周泽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说道:“你还继续哭的话,就不能去游乐园了。” 沈依依见他一脸严肃,马上止住哭声,抽抽搭搭的往他身上蹭:“我不哭了,疼也不哭。” 周泽还没开口,就听沈嘉柔说:“这样才是好孩子,你看你哭了也是疼对吧,而且哭了爸爸和妈妈都会不开心。” 沈依依闷闷点头,抓起周泽的衣服把眼泪擦了,耷拉着小脑袋靠在他胸口:“我不哭了,你们开心。” “你可以哭,但是不能喊这么大声,会吵到别人的。”周泽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一颗心不知不觉软的化成了水:“依依是勇敢的孩子,打了针以后就少生病了。” “嗯!”沈依依情绪缓和的差不多,鼻音重重的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沈嘉柔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拿走压在她胳膊上的棉签,笑道:“可以走了。” 沈依依一秒破涕为笑,双手圈着周泽的脖子要骑马。 周泽愉悦笑开,双手托着她的胳膊,将她举高高的,起身往外走。 沈嘉柔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心里的某一处完全融化,象水一样绵绵滋润着干涸许久的心房…… 回到家早早吃过晚饭,周泽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相框,把白天拍的合影装起来,状似随意地摆在客厅的边柜上,回头冲沈嘉柔笑:“下次应该多拍几张。” “好。”沈嘉柔也笑:“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 周泽浅笑着坐回去,看时间差不多,又道:“我晚上有个应酬,你哄完孩子自己先睡,不用等我。” 沈嘉柔心跳得有些快,想起上次他后背的伤口,惶恐不安的扭头对上他的视线:“早点回来。” “放心吧,就是和几个供货商吃饭,我很快会回来。”周泽倾过身,趁着沈依依不注意,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下:“早点睡,不用等我。” 沈嘉柔脸颊烧得通红,无措的垂着脑袋,闷闷点头。 周泽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又笑,拿了手杖起身下楼。沈嘉柔还是有点不放心,情不自禁的回了卧室,站在窗口目送他出了大门,才慢慢折回客厅。 沈依依只顾埋头折腾自己的玩具,等她发现周泽不见,马上挨个房间找起来:“爸爸藏哪里去了?” “爸爸有事要出去,他说,你要是听话他会有奖励。”沈嘉柔招手叫她过来:“爸爸好不好?” “好,他是最好的爸爸。”沈依依费力爬到她腿上坐好:“最好的爸爸,我喜欢他。” 妈妈也很喜欢他……沈嘉柔在心里说了句,瞬间弯了眉眼:“妈妈教你画画好不好。” “好啊。”沈依依坐不住,立即从她怀里挣脱出去:“妈妈,楼上还有人吗。” “呃……”沈嘉柔被她问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住进来这么久,周泽从未上过三楼,也没说不允许上去。但沈嘉柔始终有个古怪的直觉,楼上似乎有周泽不愿意提及的东西,或者是回忆。 这些日子,她从街坊邻居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有关周家的事。因此格外的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自己不小心,引来周泽的不满。 沈依依问完就完了,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住。 沈嘉柔挥开脑海里的疑团,从边柜上取来水彩笔和a4纸,抱着她坐到小板凳上,开始画画。 虽然已经是晚上7点多,天空还亮堂堂的,红色的火烧云在远处的天际线上,四散蔓延。 周泽猫在小巷里的阴影处,通过专业的蓝牙耳机,听取老七的汇报。 绰号秦师爷的毒贩,于几分钟前离开自己居住的房间,去了楼下走廊尽头的白金包厢,似乎还叫了几个朋友作陪。 这些人有男有女,在t市的身份都不低。 听了一阵,周泽摸出支烟点着,问道:“来的这些人,能不能拿到身份资料。” 那边寂静一秒,就听老七说:“已经拿到了,不过有个人让我觉得很意外,他一向不参与这种聚会的,也没听说过和秦师爷有交集。” 周泽吐出一口浓雾,问道:“谁?” “t市首富傅家的公子。”纸张翻动的窸窸窣窣声停止,就听老七念出个名字:“傅谦然。” 第36章 一点小伤 傅谦然?周泽蹙眉思索一阵,没什么印象,遂交代老七抓捕时注意一些。 首富的公子……这身份还真是棘手。涉事还好,交给刑警队处理就是,万一不涉事,回头把刑警投诉一下,今晚参与行动的人,免不了一顿批评。 情况了解完毕,周泽关闭了蓝牙耳机,又摸出一支烟点着,狠狠的抽了一口。 他所在位置距离丽晶会所有五百米,是所有出口当中,秦师爷最有可能选择的一条。这个人在宁城几十年,警方居然查不到丁点的蛛丝马迹,这手段不是常人能有的。 天色越来越暗,巷子外的大街上霓虹次第亮起,斑斓的颜色映照着破败的小巷,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两个极端。黑暗与光明彼此水火不容,交汇处的灰色地带若隐若现。 周泽缩在阴影里,眯起眼眸望向远处巨大的广告招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的沈嘉柔。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就像藏在喧嚣尘世里的一条寂静小巷,让人一眼难忘,恨不得永远沉睡在她宁静又温和的怀抱里。 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腿,轮廓分明的脸庞沉了沉,索性席地而坐。 九年了……再过三年就够一轮,他不知道老赵在哪里,也不知道哨所里六个兄弟的头颅,被人弃于何方,更不知道还要找上几个九年,才能将身上背负的耻辱洗去。 走神中,巷子里进来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看样子似乎是在找地方吃东西。 周泽拉回思绪,丢了烟头,故意把伪装用的破碗往前推了推,发出很大的动静。 那几个年轻人听到动静,议论几句,迅速加快脚步消失在小巷子的另一头。周泽抬手看了下腕上的原子表,再次打开蓝牙耳机。 老七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会所的情况一切正常。周泽问了下刑警队的人手布置情况,又摸出一支烟点着。 结束通话,周泽的烟才抽到一半,巷子里又有人经过,这次是个单身女孩,耳朵上挂着耳机,脚步轻盈。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一番,没动。 眼看女孩就要从他身边经过,巷口的方向忽然开过来一辆摩托车,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突突”声,远光灯格外刺眼。 周泽暗叫一声不好,伸手从后腰摸出随身携带的军匕,在抢匪动手的瞬间,迅速脱手而出。女孩受惊不小,好在财务没有受到损失。 只是这样一来,他隐蔽的地方就完全暴露了。少顷,附近派出所警察很快出现。周泽敛眉坐回地上,波澜不兴的看着警察把意图抢劫的人押上车,连同自己射出去的军匕。 巷子不大,警车只能从另外的出口顺着开出去。折腾一阵,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时间逼近9点的时候,耳机里响起老七兴奋的声音,紧跟着是各种各样的动静。 周泽飞快把自己的义肢套上,迅速从地上站起来,避到阴影里冷静警戒。 他预料的不错,秦师爷比他们遇到过的任何一个毒贩都狡猾。等老七发现他根本不在包厢里时,周泽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通过耳机联系上农夫,周泽询问了下他那边的情况,迅速对布防做出调整,同时让他们派人到自己所在的方位进行支援。 通话刚刚结束,就见两名男子神色悠闲的抽着烟,从小巷口慢悠悠的踱进来。周泽目光如炬,借着昏黄的路灯,留意到其中一人手的上受了伤,旋即低着头,慢慢走出阴影。 就在这时,巷子口又进来一个人,边走边大声打电话。 疑似毒贩的两名男子脚步微顿,跟着就朝打电话的那人靠近过去,笑着打听金茂酒店怎么走。 周泽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却发现打电话那人是老陈,只是刚才他说的是家乡话,因此才没留意。情急之下,他故意的摔倒,嘴里发出烦躁的低吼:“操!” 老陈和疑似毒贩的两名男人同时受惊,纷纷朝地上的周泽看过去。 周泽趁机给老陈使了个眼色,挣扎着站起来,结果站到一半又跌回去,样子看起来似乎的喝多了。疑似毒贩的人警惕看了看四周,客气跟老陈道了声谢,抬脚就走。 路过周泽身边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周泽瞬间暴起,一掌将其中一名疑犯劈晕过去,低声吼了一句:“看好这个。” “知道!”老陈大骇,手忙脚乱的在口袋里把塑料手铐摸出来。 “兄弟是哪条道上的?”绰号秦师爷的秦福来摆出警戒的架势,目光阴狠的盯着周泽的义肢:“若是为了求财,想要多少只管开口。” “老子不求财,老子求命。”周泽怒喝一声,毫不犹豫的动起手来。 秦福来年轻时学过好多年的八极拳,身手自是了得。周泽练的是近身格斗,交手几招下来,便让对方起了杀心。 匕首锐利的刀锋擦过周泽的手臂刺过去,一下子没入他身后的墙中。周泽不敢大意,避开之后攻势也愈发凌厉起来。 老陈收拾好了地上那个,生怕自己拖了周泽的后退,因此没敢上前帮忙。秦福来看出门道,虚晃一招,瞬间调转目标朝老陈攻过去。 周泽大怒,一面通知老七他们支援,一面使出必杀技。 之前在会所秦福来已经和老七他们交过一次手,老陈的格斗水平虽然不及周泽,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混战了不到一分钟,秦福来被周泽一个手刀劈中,胳膊瞬间折断。 周泽趁机又补了几脚,将其彻底打晕。 老陈面如土色的翻出塑料手铐,一面擦汗一面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老子还要问你怎么一回事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泽抬手压住胳膊上的伤口,一脸愠怒:“你不是该在所里值班吗。” “有个亲戚的小孩结婚,我也不想来的好吧。”老陈脸上讪讪,视线落到他的胳膊上,关心问道:“没事吧?” “死不了,这兔崽子是个练家子,幸好没让刑警队那帮小子遇上。”周泽唠叨一句,正好老七他们赶到。 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把现场打扫一番,周泽上了车,嘱咐老陈快些回去。 老陈苦笑着摆摆手,继续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周泽等人押着秦福来和他的保镖回到电影院,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让瘦猴给自己包扎了下手臂上的伤口,他看看时间,把农夫叫进来。 农夫一进门就关心他身上的伤:“三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周泽挑了挑眉,说:“这个人练过八极拳,你们回头仔细查下。” “我这就去。”农夫应了声,扭头出了后台。他刚走,老七就拿着平板进来,脸色的神色有些凝重:“三哥,晚上秦师爷宴请的那些人,尿检结果出来了,刑警队的意思是要深挖。” 周泽敛眉看他:“全部阳性?” “也不是全部,傅家的那位不是,还有一位女士。”老七迟疑了下:“但是在傅家公子的轮椅上,找到了一把95式。” “先审了秦师爷,傅家那位让刑警队那边先关着,到时候交换审。”周泽摸出支烟点着,抬脚往外走。 出了影院后门,瘦猴忽然追上来,叫住他:“三哥,那秦师爷醒了,你要不要审一下。” “不了,记住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身份,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对这种人不用客气。”周泽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伸手拦了辆出租回去。 到家开门进去,二楼的窗户里还亮着灯。周泽看一眼自己的手臂,苦笑着上了楼。 沈嘉柔听到大门打开的动静就爬了起来,这会一脸担心的站在房门口,见他上了楼,视线落到他受伤的手臂上,忽然扑过去将他抱住:“你吓死我了。” “没事,就是跟人玩飞镖的时候,失手了。”周泽低头,下巴在她头顶摩挲一阵,清浅笑开:“不是说让你早点睡的吗,怎么不听话。” “睡不着。”沈嘉柔拉着他回到房间里,不由分说的把他摁到床上坐下,弯腰打开药箱:“吃个饭你也你能把手吃伤了,出血了也不处理一下,你是铁打的吗。” 周泽含笑看着她的侧脸,摆出一副乖觉的姿态,听她不停的唠唠叨叨。 沈嘉柔念了一阵,发现他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里,忽然觉得又难过又心疼。 她其实知道,他手臂上的伤口,一看就是刀伤根本不是他说的飞镖意外弄伤。她很想逼问他为何要说谎,只是这个念头,却不及心疼来的强烈。 药棉和碘酊都拿出来放好,她忽然皱着鼻子小声嘀咕:“先去洗洗,身上都是汗酸味。” 周泽看着她嫌弃的样子,心念一动,出其不意的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哑着嗓子笑道:“你帮我洗。” 第37章 如沐春风 沈嘉柔被他的动作带得趔趄了下,胸口正对着他的鼻尖,一张脸瞬间火辣辣的烧起来。 周泽嗓音哑哑的笑了下,深深嗅了一气,借力徐徐站起,拥着她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很宽,周泽坐到洗手台边上的椅子上,神色慵懒地冲她笑了笑:“帮我把衣服脱了。” 沈嘉柔闷闷点头,小心将他身上的t恤脱下来,跟着蹲到地上,动手去解他的皮带。周泽低着头,视线从她胸口扫过,落到白皙的后颈,身体隐隐起了反应,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沈嘉柔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缓缓抬起头看他:“要不你自己洗吧。” “先把义肢取下来。”周泽又笑,凸起的喉结速度有些急促的上下滑动,嗓音里全是暧昧的意味:“不然裤子没法脱。” “哦……”沈嘉柔脸红红的应了下,动作轻柔的伸手进他的裤腿里,慢慢把义肢取下来。 等她将义肢放到一旁,周泽抓着装在墙上的扶手,单脚站起:“可以了。” 蹲在地上的沈嘉柔仰起头,直接伸手上去,努力帮他把皮带解开。周泽的身材很好,腰部几乎没有一丝赘肉,只是当裤子褪下来,遍布大腿的疤痕分外刺目。 之前虽然也有亲密的行为,沈嘉柔因为羞涩,从未让他开灯,也从未认真看过他的身体。她颤抖的覆手上去,鼻子一阵发酸:“疼吗?” “不疼。”周泽索性坐回去,伸手把她拉到怀里,笑意清浅的打趣:“害怕了?” 沈嘉柔摇摇头,嘴巴张了张,细若蚊吟的问:“怎么弄的。” “出了点点意外,我命硬。”周泽似乎不愿意多说,亦或是暧昧浓稠的气氛,让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 探手进她的睡衣里,他轻轻一捏便解开了胸衣的扣子,跟着大手覆到她的胸口,呼吸急促的笑起来:“先不急着洗……” 沈嘉柔僵着身子,皮肤好似沾染了颜料,瞬间变成诱人的粉色,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手臂:“出血了。” 周泽又笑,揉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松开她,拿起一旁的塑料手杖,起身进了淋浴房。里面也有张凳子,他坐下后,自己把剩下的衣物褪去,招手示意沈嘉柔上前。 沈嘉柔无措又羞耻的把胸衣穿好,低着头进了淋浴房,伸手把花洒拿下来拧开。 为了不弄湿伤口,周泽高举着受伤的左手,大马金刀的坐着,任凭她往自己身上抹香皂。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香皂,在沈嘉柔的手中,很快起了大堆大堆的白色泡泡。 她顺着他的后背一点点往下抹,眼底的惊讶随着掌心的速度,渐渐变得深沉。那些让她惧怕甚至是恐惧的纹身下方,肌肤没有一块是平整的。 沈嘉柔不敢问,胸口却好似堵了团棉花,闷得她忍不住鼻子发酸。 抹完了后背,不可避免的洗到了前面。 周泽的反应十分强烈,而且也不介意向她展示,眸底的炙热沿着她身体的曲线,一遍遍描绘,却又很克制的没有更多的动作。 沈嘉柔给他抹完胸口,慢慢蹲下身,双手近乎虔诚的停在他的断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截肢的伤口早已愈合,触感圆润并带着微微的凸起。她慢慢低下头,鬼死神差的在还没打上香皂的地方,轻轻吻了一下。 淋浴室水汽氤氲,她的鼻音轻轻的,羽毛一般痒痒的撩拨着周泽的心弦。所有的自制力在她的唇瓣落下那一刻,全线崩溃…… 结束后从洗手间里出来,沈嘉柔的脑袋都垂到肚子上去了,惹得周泽又是一顿笑。 处理好手臂的伤口夜已经很深,周泽拥着她柔软的身子,很快沉沉睡过去。沈嘉柔也疲乏的很,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也渐渐沉入梦乡。 快天亮的时候,周泽的手机意外响起,他惊醒过来,接通听了一阵,含糊道:“继续,你们轮班熬,看他能熬到几时。” 语毕,挂了电话。余光见沈嘉柔被吵醒,覆手过去在她背上拍了拍,笑道:“没事,再睡一会……” 沈嘉柔迷迷糊糊地应了声,蜷缩到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7点,窗外阳光明媚,麻雀在枣树上叫的十分欢快。沈嘉柔睁开眼,目光痴迷的看了一会身边的周泽,轻手轻脚的爬起来。 换上常服下楼,她洗漱完便开着电动车去市场买了馄饨皮和肉馅,开始动手准备早餐。 因为答应了沈依依要陪她去幼儿园,因此周泽没有贪睡,不到7点半就醒了过来。睁开看了身边的位置,又仔细听了听楼下的动静,冷峻的面容转瞬浮起笑意,利索起床。 吃过早餐,沈依依忽然闹起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去幼儿园,谁劝都没用。 若是以往,沈嘉柔肯定要呵斥一番,她不愿意也要押着她去。可是自从生活里多了周泽,她温柔的一面完全被激发出来,始终好声好气的哄着。 只是没什么效果。 周泽在一旁看了一阵,招手把沈依依叫过来,语气和缓的问她:“告诉爸爸,为什么突然又不想去。” “老师打屁屁,我怕。”沈依依无助的圈着他的脖子,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冒:“可以不去吗。” “可是爸爸已经答应要陪你去了,老师不敢打你的。”周泽微微皱眉看一眼沈嘉柔,目光落回到沈依依身上:“她打你,爸爸就打她好不好。” “真的吗?”沈依依还是有些不确定:“可是,老师有板子。” “爸爸有拳头!”周泽竖起手,狠狠握拳:“是不是很厉害?” 沈依依又哭,不过倒是没有坚持不去。抽泣着扭头看看沈嘉柔,总算勉强应允。 打车来到幼儿园门外,周泽跟门卫说了声,拿了两张接送卡出来,顺手给了沈嘉柔一张:“拿好了,没有卡谁也不能进去接孩子。” 沈嘉柔接过来收好,然后跟着他进了院里一起去办手续。 户口本、出生证、接种证,沈嘉柔一样一样拿出来全部交给负责登记的老师,紧张又局促。 然而对方只是翻了翻,例行登记完就让他们把孩子送去小一班的教室。沈嘉柔还有些不放心,同时也觉得十分不对劲,只好紧张的问周泽:“怎么没说要交钱。” “我已经交过了。”周泽单手抱着沈依依,居高临下的看她,正好看到她颈后的淤青,笑容愈发的愉悦:“怎么,不乐意啊?” 第38章 自食其果 沈嘉柔怔了下,旋即失笑,脸颊红扑扑的。 周泽抬手搭到她的肩膀,带着丝丝黯哑的嗓音,再次响起:“以后多笑笑,依依也会高兴的。” “你呢?”沈嘉柔鬼使神差的问道:“你高兴吗。” “高兴,你不笑我也高兴。”周泽手上的力道沉了沉,声音飘渺又幽远:“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谢谢你。” 沈嘉柔脚步微顿,继而握住他粗粝的大手,自然而然的与他十指紧扣。 或许还有很多的不确定,也有很多彼此不愿意坦诚的部分,但沈嘉柔觉得,这个男人可靠极了。 把沈依依送到教室,因为周泽要留下,沈嘉柔待了一会便先回去。从幼儿园出来路过名仕豪庭的正门出口,不想竟然遇到了梁墨辰。 “嘉柔……”梁墨辰隔着车窗,深邃的眼眸透着复杂的情绪,五味杂陈的看着沈嘉柔:“你怎么……” 他本想问你怎么在这,留意到后面的幼儿园,想起那天在商场遇到的周泽,又说:“谦然出事了,我正要去看守所探望他,你要不要一起。” 沈嘉柔听到傅谦然的名字那一瞬间,有片刻失神,但是很快恢复如常,笑着接话道:“不了,我跟他不熟,你和姚媚还好吧。” 她不知道,她的问题实实在在的踩中了梁墨辰的痛处。只见他深深地蹙着眉,脸色阴郁的开口:“嘉柔,我承认我当初确实对不起你,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放下什么?”沈嘉柔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淡淡的笑了:“你知道姚媚的双侧输卵管严重堵塞,怀孕的几率非常低吗。” “你说什么!”梁墨辰脑子里轰的一下,当即从车上下来,目光狠戾的盯着她:“嘉柔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我发现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人都会变,如果你尝过被最信任的人捅刀子的滋味,就不会这么淡定的跟我说这种话。”沈嘉柔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惊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有,姚媚和傅谦然关系不错,我劝你最好去做个亲子鉴定,别喜当爹了还不知道。” 说完,沈嘉柔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迅速转身走开。 梁墨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到,好半天回不过神。 姚媚跟傅谦然关系很好……这个念头盘旋脑海片刻,忽然忆起前段时间傅谦然上家里做客,自己下楼去拿酒,回来时撞到姚媚惊慌失措的那一幕。 又想起几天前姚媚出去,回来时身上到处都是泥印,而送她回来的,居然是傅谦然月亮山别墅的佣人,两件事合到一起,再联系沈嘉柔的话,心底渐渐升起火气。 难道!?他不敢再想,并急切的想要从沈嘉柔口中,再打听一番,然而等他回过神,沈嘉柔已经拦了辆出租,转瞬绝尘而去。 梁墨辰回到车上,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守所,直接掉头返回名仕豪庭。怀疑的种子一旦生了根,枝叶生长的速度只会比预想中的,更快更快。 大部分男人或许不会在意自己的女友有几任男友,但每个男人,都不会容许自己的女人出轨,或者是跟自己的兄弟牵扯不清。 尤其这种牵扯,还结出果实。 此时已经在出租车上的沈嘉柔,心跳的频率极快,手心里黏黏的全是汗。曾经深爱过的人,如今再见,连恨意都提不起来,可见她的心有多冷。 至于姚媚能否护得住那只叫‘婚姻’的花瓶,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佛说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沈嘉柔以前是不信的,甚至不屑。 但是今天,当着梁墨辰的面,把姚媚私下不愿意坦白的事情说出来,她觉得十分畅快,甚至是解气。 回到家,把衣服洗完,又打扫了下卫生。沈嘉柔站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前,默默出了会神,掉头下楼。 嘉华农贸的摊子还没转租出去,平时她也不出摊,买好了肉菜,想起好心的唐大姐,她又退出去,特意去附近的批发店,拿了两箱牛奶,还有一箱水果,放在电动车上,骑着去了市场尾部。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空气里热烘烘的,市场里人来人往嘈杂而热闹。 沈嘉柔骑着电动车到了唐秋桂的摊子前,笑着打招呼:“唐姐。” “小沈,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好久没出摊了,是不是家里遇上什么难事了?”唐秋桂见到她十分高兴,同时又十分担忧:“要是有困难,你可以和我说说。” “我没事,谢谢你。”沈嘉柔说着从车上把给她买的东西卸下来:“我最近看了个店面,准备开个糕点店,有点忙不过来,所以就不出摊了。” 唐秋桂笑笑,推辞一番收下了她的东西,跟着压低嗓音劝她:“人还是要靠自己才踏实,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以后有困难了,记得来找我。” “我知道,谢谢你。”沈嘉柔心里暖暖的,笑着和她聊了一会,顺便拿了点青菜,骑上电车回家。 时间将近中午,空气变得愈发炎热起来。沈嘉柔到家煮上饭,想了想还是给周泽去了个电话,问他中午要不要回来吃饭。 电话这头,周泽刚陪着沈依依吃完午饭,正准备送她去幼儿园的寝室午睡,随口说了句不回去了,让她自己吃,顺便记得照顾小狗。 沈嘉柔一一答应,笑着挂了电话。 同一时间的名仕豪庭7号别墅,姚媚脸色发白的坐在沙发上,战战兢兢地看着对面怒容满面的梁墨辰,嘴巴哆嗦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就连家里的佣人都退避三舍,谁也不敢去客厅打扰。 许久,梁墨辰捻着眉心,咬牙切齿的开口:“我再问你一次,孩子是谁的。” 姚媚浑身一震,绝望的哭出声来:“梁墨辰,你不是人……” 梁墨辰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着,狠狠抽了一口:“姚媚,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今天若是说实话,我还能做到好合好散。别逼我对你对你用手段,有些事你不说,我一样可以查得到!” 姚媚呜呜的哭了一会,忽然起身抓住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地朝梁墨辰砸过去:“那你去查好了,最好带着你的儿子,去彻底的查一查!” 梁墨辰偏头避开,但还是被烟灰洒了一脸,眼睛疼的瞬间没法睁开。刻意压抑了一早上的火气,彻底被姚眉耍泼的行为点燃,丢了烟头,视线模糊的朝姚眉扑过去。 两人瞬间打成一团,佣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去劝架。 偏巧这时,梁父梁母带着孩子进门,见到这一幕也是吓的够戗,大声呵斥起来。一时间客厅里鸡飞狗跳,姚眉撕心裂肺的哭声,带着恶毒的谩骂,传出去老远。 然而沈嘉柔对此并不知情,就算知道,心里也不会同情分毫。 忙完家里的琐事,她午觉睡醒过来已经是下午,眼看时间差不多到沈依依该放学,立即拿了接送卡,出门打车去幼儿园。 到的时候她接到了沈依依,却不见周泽,只好把沈依依抱起来,小声问她:“爸爸去哪里了?” 第39章 自作聪明 沈依依高兴的晃着她的两条小短腿,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脆生生的说:“爸爸去找猴子叔叔。” 沈嘉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出门后就把她放地上,牵着她的小手往前走。门外的路旁停满了豪车,想要打到车有点难。 “妈妈,老师很好。”沈依依扬起小脸,嗓音软软糯糯的说:“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别的小朋友有没有?”沈嘉柔见她高兴,遂放慢了脚步和她聊天:“还是只有你得了。” “有三个人得了,我们睡觉没有哭。”沈依依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的额头:“在这里。” “沈依依你太棒了。”沈嘉柔偏头往机动车道看了一眼,弯腰将她抱起来:“那明天是不是就不用爸爸陪了。” “不用了,我是勇敢的孩子。”沈依依宝贝的摸着自己的额头上的小红花,笑容灿烂:“爸爸也夸我了。” “你是最棒的。”沈嘉柔贴脸过去亲了她一下,刚准备伸手拦车,梁墨辰的车子忽然又停到跟前。 沈嘉柔本能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抱住沈依依,目光戒备的看着他。 “嘉柔,你住哪我送你一程。”梁墨辰脸上贴着创可贴,神色疲惫:“正好有些话想要问你。”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沈嘉柔神色冷淡,只是嗓音里依旧控制不住泄露出一丝惊恐:“我所知道的事,早上都已经和你说清楚了。” 梁墨辰的视线在她脸上久久停留,目光里透出些许复杂的意味,慢慢移到她怀里的沈依依脸上。 只要不刻意的去揣摩,沈依依的眉目和梁墨辰还是有些相像的。 同样深邃的眼眉,小鼻子挺直圆润;一笑起来,肥嘟嘟的脸颊上,便会露出两只好看的梨涡。不似沈嘉柔,五官没一样出色,组合到一起,空余四个字可形容——轻描淡写。 梁墨辰看的有些失神,傅谦然说过的话,惊雷一般闪过脑海——这个孩子,或许真的是自己的种。 抿了抿唇,他的视线再度回到沈嘉柔脸上,鬼使神差的问:“你女儿多大了?” “你想知道什么。”沈嘉柔面若寒霜的看着他:“或者说,你在怀疑什么?我女儿和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沈嘉柔确实有意在掩盖,然而她的话落到梁墨辰耳中,却成了另外的意思。她在故意隐瞒女儿的身份,而这个孩子可能真的跟自己有关系。 早上跟姚媚打了一架之后,他原本要带着儿子去做亲子鉴定。不料姚媚寻死觅活,加上父母不明真相的维护,导致他未能得逞。 眼下忽然看到沈嘉柔的女儿,梁墨辰脑海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倏然变得清晰起来——沈嘉柔一定还爱着自己。 思绪回转,他径自打开车门下去,脚步从容的走到她身边。只是还没开口,就听一道稚嫩软糯的嗓音,高兴响起:“爸爸!” 梁墨辰脊背一僵,立刻循着孩子的视线的望过去,周泽没什么情绪的面容,在阴影里看起来格外渗人。 沈嘉柔也看到了周泽,抱着沈依依快步迎上去,眉宇间顿时浮起浓浓的温柔:“依依说你去找猴子了。” 周泽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朝着沈依依伸出右手:“爸爸抱。” “嗯。”沈依依大笑,从沈嘉柔怀里挣扎过去,双手紧紧圈着周泽的脖子,高兴的说:“我得小红花了。” “真棒。”周泽好笑的夸了她一句,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梁墨辰脸上,不咸不淡的问沈嘉柔:“聊完没?” “我刚准备打车回去。”沈嘉柔伸手拨了下沈依依额头上的刘海,回头瞟了眼梁墨辰,语气淡漠:“替我跟姚媚问声好。” 说完便和周泽上了停在一旁的奥迪,没有丝毫的犹豫。 梁墨辰尴尬站在原地,一直到奥迪在车流里看不到了,才闷闷坐回自己的车里。 沈嘉柔很心虚,上了车就一直低着头,虽然周泽什么都没问,她的后背还是出了一层冷汗。 回到家,沈依依一下车就马上去找小狗,得意显摆自己的小红花。沈嘉柔跟着周泽进了客厅,正欲开口,整个人冷不丁被他抱进怀里。 “你……”沈嘉柔无措的回抱他,嗓音轻轻柔柔:“是不是不舒服?” “有点累了,就想抱抱你。”周泽嗓音哑哑的笑着,大手在她后背拍了拍,转瞬松开:“晚饭做好了叫我,我去歇会。” “好。”沈嘉柔应了一声,不安的仰起头看他:“要是不舒服,我陪你去一趟医院做个检查。” “没事,可能是晚上没休息好。”周泽低头亲了下她的脸,转身出了客厅,一步一步朝着隔壁那栋楼走去。 沈嘉柔怔怔的看着他,直觉他的背影中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有孤寂,失望,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脚追上去,不顾被沈依依看到,急急从身后将周泽抱住:“我陪你。” 周泽微怔,跟着徐徐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明明惊慌失措,却又故作镇定的心疼模样,一下子击中了他心脏最深处的隐秘部位。 有那么一瞬间,周泽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她自己身上背负的种种。却在开口的那一刻,艰难咽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我想静静。” 沈嘉柔脸上的关心丝毫不加以掩饰,双眼不知不觉浮起水光:“别想太多。” “好。”周泽抬手揉揉她的头顶,再次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沈嘉柔站在楼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上的那扇门口,才低着头回了客厅,直接去厨房准备晚饭。 周泽心情不好,这个认知让沈嘉柔心里异常的难受。更难受的是,她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晚上吃过饭,周泽依旧和平时一样,陪着沈依依画画,给她讲各种乱七八糟的故事。 到了快九点的时候,沈依依自己去洗澡,然后乖乖回房睡觉,客厅里只剩下沈嘉柔和周泽,气氛略显尴尬。 沉默片刻,沈嘉柔放下给沈依依做到一半的手工,嘴巴张了张,嗓音干涩的开口:“很晚了,去洗澡休息吧。” 周泽手上的动作一顿,顺势将笔电放回茶几,拉着她的手起身,脚步迟缓的往三楼走去。 第40章 有心挑拨 这是沈嘉柔第一次上三楼,感觉却不太好。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并带着滚滚热浪。周泽神色淡淡,伸手开了灯,跟着去把窗户都打开。 和二楼一样的格局,不同的是这上面的家具,全是精致的黄花梨木质地。沈嘉柔不安的看了一圈,视线渐渐被沙发背墙上的结婚照吸引住。 黑白的照片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厚重之感,而画面上的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而且看起来很相像。男人浓眉大眼气质清雅,女的五官精致温婉端庄。 “他们……”沈嘉柔抿着唇,小声问道:“是叔叔和阿姨吗。” 周泽点点头,拉着她看了一圈,拿来鸡毛掸子把沙发扫了下,一起坐上去:“他们都去世了,害死他们的人,是我。” 沈嘉柔大骇,几乎是本能的将他抱住:“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 周泽脊背僵了下,继而喉咙发紧,迟疑将她娇小的身子拥紧。秦师爷的口供毫无用处,除了供出毒枭的身份,对死去的那两人一无所知。 而傅谦然的口供则显示,他的枪来源合法,有当初申请持枪的申请书,还有武装部的批复,以及持枪证书。所有的线索一下子全断了,对周泽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小。 眼下,唯一能期望的,就是老七去了勐南之后能有所发现。 相拥许久,周泽松开她,重重靠到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她如丝的长发,幽幽说起父母离世的原因,以及压在心底多年,从未与人说过的内疚。 沈嘉柔在他平缓的叙述中,泪雨滂沱泣不成声。她握着他的手,力道大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们会原谅你的,正义终究会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真凶。” “谢谢你。”周泽疲惫的靠到她的肩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即使当初在父母灵前跪了七天七夜,他的内疚也不曾少过分毫,可是面对沈嘉柔的眼泪,他无端端的感到释然。 大概是她发自内心的疼惜让他感到踏实,周泽枕着她的肩膀,说起许多许多的事。从高考后直接去参军,到被选中加入特种部队,以及训练结束后专门维护国境线的安全,一件件一桩桩,听得沈嘉柔心惊肉跳,又心疼不已。 许久,周泽停止讲述,嗓音沉沉的问她:“你怕吗?” 沈嘉柔缓缓转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他,双手颤抖的捧着他脸,坚定摇头:“不怕,只要你在一天,我和依依就陪你一天。” “可我随时可能会出意外,我的仇家太多,仇人也多。”有一些事出于保密周泽没说,但他方才说的内容,也足够沈嘉柔看清事实:“我不会和你去办手续,将来若我走了,你就带着孩子,再找个好男人安生活下去。” “不会有那一天,就算有,我也希望是在我们都老得走不得的时候。”沈嘉柔的嗓音有些急,鼻音很重:“我只怕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怕你每次回家都满身伤痕。” “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受伤。”周泽抬手揉揉她的头顶,脸上依稀浮起一丝笑意:“我记得你胆子很小的,就这么跟着我,是不是很委屈。”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沈嘉柔的眼泪滚滚落下,烫烫的砸到周泽的胸口,小溪一般蜿蜒淌下。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周泽有好感,并依赖他给予的安心感觉,这一刻,沈嘉柔却是彻底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即使他说,我不会给你一个法律的保证。 即使他说,我可能明天就会死去。 这种信任出现得毫无征兆,却密密实实的布满了心底,也勾起她想要诉说的冲动。她的经历不算复杂,只是当周泽听说,她曾被人囚禁,顿时变了脸色,好一会才缓和下来,轻声说道:“都过去了,我保证以后会惜命,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分毫。” 沈嘉柔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轻轻点头。 从楼上下来,时间已经很晚,两人洗过澡一起躺到床上,亲密无间的相拥着睡去。 转眼三四天过去,周泽时不时早出晚归,沈嘉柔再没遇到梁墨辰,店子的装修也弄的差不多。这天她和周泽一起,照例送沈依依去幼儿园,不想竟然遇到了姚媚。 比起上次见面的意气风发,姚媚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化着浓妆也掩盖不了疲惫,以及脸上大片的淤青。 沈嘉柔牵着周泽的手,带着沈依依平静从她面前走过,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而姚媚分明受惊,眼底的恨意浓烈的似要溢出来一般,恶狠狠的叫住她:“嘉柔,傅谦然说会打官司,要回你女儿的抚养权。” 沈嘉柔脊背发寒,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下,还没开口,就听周泽说:“傅谦然?!” 姚媚倏地笑了,抬手指向他怀里的沈依依:“原来三哥认识谦然,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是这孩子的生父。” “很好,让他尽管起诉。”周泽身上倏然散发出一股冰凉的气息,冷冷的看着姚媚:“我等着他!” 姚媚还想说些什么,梁墨辰突然从她身后的车子上下来,大力将她拉开,尴尬的冲周泽笑:“三哥,不用理她,这女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周泽不置可否,发觉沈嘉柔抖的厉害,旋即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脸上浮起安抚的笑容:“别怕,有我在呢。” 沈嘉柔轻轻点头,下意识的往他身上靠过去。 姚媚被梁墨辰拆台,本来就愤懑不已,见状忍不住嘲讽道:“沈嘉柔,你装可怜给谁看,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啪”的一声,梁墨辰当机立断的给了她一个耳光,跟着动作粗鲁的拧着她的胳膊,打开车门塞进去。 姚媚又哭又叫,凄厉的嗓音令人听了忍不住头皮发麻,周围送孩子过来的家长纷纷侧目,并小声的议论起来。 沈依依似乎被吓到,双手紧紧的圈着周泽的脖子,小声抽泣:“爸爸,我怕。” “不怕,爸爸不会打妈妈,也不会打你。”周泽偏头亲了下她的脸颊,牵着沈嘉柔的手,脚步从容的走开。 将沈依依送到班级交给小李老师,周泽始终没有松开沈嘉柔的手,一直到他们回到车上。 沈嘉柔茫然的坐着,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姚媚说傅谦然要起诉自己的事,脸色越来越苍白。 第41章 避无可避 车子驶离名仕豪庭,周泽发觉沈嘉柔的脸色不对,一下子猜出当初囚禁她的人就是傅谦然,心底顿时邪火丛生。 再次握紧她的手,周泽什么都没说,脑子里却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当年的事他不是当事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除了姚媚知情之外,剩下的全是傅家在月亮山别墅的佣人。 这事真要翻出来,沈嘉柔完全可以控告傅谦然强/暴,至于姚媚的口供完全不重要。从今天梁墨辰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想站出来作证恐怕也不行。 即使她真的要站出来,他也会用别的手段,让梁家彻底的把她抛弃! 一路沉默着回到老宅,周泽牵着沈嘉柔的手,一直上到二楼坐下也没松开。 “我……”沈嘉柔终于开口,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不想失去依依,那个人就是个恶魔,我好怕。” “乖,你别自己吓自己,就算他真的要起诉,等我们接到法院的通知再想办法都不迟。”周泽拍拍她的背,忽然笑了:“有我呢,你怕什么。” 沈嘉柔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哆嗦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哭出声。 周泽盯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看了许久才再次开腔:“再哭我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了。” 沈嘉柔脊背僵了下,难为情的抬起头,迟疑伸手的抽了张纸抽擦脸。 周泽看到她的动作,笑声愈发的愉悦起来。 沈嘉柔窘迫的低着头,皮肤从耳尖到脖子,瞬间烧的通红。闷闷的抽泣片刻,她悄悄抬起头,看到周泽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迅速低下去。 周泽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倏地笑出声,大手一捞就将她捞过来,嗓音哑哑的说:“就这点胆子,还要跟我过一辈子啊。” “你还笑……”沈嘉柔囧的要死,嗓音绵绵软软,跟撒娇一般,闷闷的说:“反正我跟定你了。” “好,跟定了。”周泽大笑:“那现在还怕不怕了?” 沈嘉柔脸红红的抬起头,抿着唇轻轻摇了下。 周泽又笑,拉着她下楼,喂完小狗旋即把电动车推出来,“突突”的开出大门。 先去市场买了些菜,然后两人转去正在装修的店子里看施工进度。图纸是沈嘉柔手绘出来的,虽然只搭了大致的模型,倒也像模像样。 看了一会,周泽把车丢在店子门外,领着沈嘉柔去了一家珠宝店。 沈嘉柔不知道他要干嘛,既紧张又担心他又胡乱给自己买东西。 事实上,周泽还真是打算给她买戒指。沈嘉柔耳洞都不打,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还记得初见那天,她身上穿着洗得都变了色的t恤,朴实的就像一朵雏菊,淡淡的却让人觉得舒服。 进店逛了一圈,周泽指着一只钻戒,问沈嘉柔喜欢不喜欢。 “我不要这些东西,而且带着干活也不方便。”每次只要他送东西,沈嘉柔就觉得不安,心底总不免把自己当成二奶一类的人。 周泽微微俯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持平:“我能给你就这么多。” 他的语气很淡,但话里那种不容置喙的意味,还是让沈嘉柔不由自主的选择妥协:“那就选一只最简单的吧。” 周泽凝视着她的眼睛,发现她是真不想要,无意识的弯了眉眼:“好,听你的。” 又挑了一会,沈嘉柔看中一只简简单单的指环,价格也在千元以下,满心欢喜的转头去看他:“这个就可以了,太贵的我也舍不得戴。” 周泽摇头失笑,不过还是按着她的意思,把那只指环买了下来。 付完帐,两人刚要出去,门外又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傅谦然。 周泽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周泽。而沈嘉柔看到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抓住周泽的手,尽量往他身后躲。 “别怕。”周泽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轻声安抚她的情绪:“这种人,你越怕他越得寸进尺。” 沈嘉柔轻轻点头,情绪诡异的平静下来,余光悄然打量傅谦然。比起三年前,眼前的男人脸上,阴郁的气质愈发明显,面容也不似当初那般清朗,甚至给人一种十分暴虐的错觉。 出神的功夫,没想到傅谦然忽然开口:“嘉柔,好久不见。” 沈嘉柔脊背微僵,感觉到周泽手上的力道加重,她旋即安下心,语气淡漠的开口:“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 周泽倒是不意外沈嘉柔的说辞,以她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危险眯起双眼,冷冷盯着傅谦然看了一秒,牵着她手继续往外走。 傅谦然面容倏地一沉,眸子闪过揉合痛苦、怨恨和感伤之色,微微垂眸,看到周泽走动时的步幅,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不知不觉紧紧攥成拳头。 想不到沈嘉柔到t市不久就找了个瘸子,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跟那人的关系还不浅。 拉回思绪,他丢下助理,自己控制轮椅追出去,对着沈嘉柔的背影大声喊道:“沈嘉柔,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沈嘉柔脚步微顿,但是下一瞬又继续迈开步子,头都没回一下。 周泽不悦的蹙起眉,冷冷的回过头,目光犀利的扫过傅谦然的脸庞,不经意落到别处。 傅谦然待在原地,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这个男人,或许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庸无用。刚才的眼神看似不经意,但傅谦然明显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完全暴露于对方的视线之下,没有任何的秘密,对方了解一切、掌握所有。 等他再次抬起头,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沈嘉柔和那男人的身影。 气得使劲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傅谦然懊恼掉头,徐徐控制轮椅折回珠宝店。 时间不过上午十点半,空气却已经炎热的能把人的皮肤灼伤。周泽开着电动车载着沈嘉柔回到家,进门就上楼去洗澡。 沈嘉柔后背汗津津的,左手被周泽握出的印子红一道白一道,始终不消。 浴室里,周泽洗得差不多,侧耳听了会外面的动静,不疾不徐的拿出手机,给瘦猴打过去。 第42章 超人爸爸 电话接通之后,周泽让瘦猴尽快安排人,把傅家的底细摸清,尤其是傅谦然。 交谈片刻,他挂了电话,听到沈嘉柔进门的动静,旋即让她进来帮忙。 沈嘉柔推门进去,发现他坐在椅子上,脚底的递上依稀有红色的血水淌过,这才留意到他截肢的位置,似乎已经磨破了皮。 “腿伤了你还你碰水。”沈嘉柔嘀咕一句,飞快拿了浴巾过去,并顺手抽了张纸巾,小心帮他把伤口周围的水渍擦去。 周泽抬起眼眸看她,眼底流淌着浓浓的笑意:“没事,就是擦破点皮,昨天跟猴子他们打球去了。” 沈嘉柔飞快看他一眼,明知他说的不是真话,却没任何办法。 扶着他出了洗手间,沈嘉柔是衣柜里给他把衣服找过来,自然而然的帮他穿上:“擦破皮也会很难受的,天气那么热,伤口容易感染。” “知道了。”周泽套好了衣服,伸手抱住她的腰深深嗅了一阵,笑道:“你也去洗洗,一会下楼给依依把泳池装上,她昨天说学校的泳池人太多。” “你就惯着她。”沈嘉柔半真半假的抱怨一句,转身拿了自己的衣服去冲凉。 院子里每天都有打扫,不过沈嘉柔还是又扫了一次,跟着按照周泽的指示,回客厅把他说的那只大箱子搬出来。 里面装着一只很大的充气泳池,沈嘉柔费了好大劲的才铺开,然后拿着水管去原来隔壁楼小房间外的洗手间接水。 “现在就放水是不是太早了?”沈嘉柔也没多想,以前在霖州她从来就没做过这种事,也没觉得有必要给沈依依专门弄个泳池。 周泽抽了口烟,轻笑着看她:“当然现在放,等她下午回来水就没那么凉了。” 沈嘉柔轻轻的“哦”了一声,忽然发现,周泽似乎比自己更懂得如何照顾小孩。 其实周泽也不懂这个,只是以前尤晓珍住这的时候,到了夏天总这么放水给冯安宁玩。 给充气泳池注满了水,沈嘉柔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便转头进了屋里准备做午饭。周泽笑笑,眯起眼舒服的抽了一口烟,冷峻的容颜在烟雾中不知不觉多了以往少见的暖意。 同一时间,名仕豪庭7号别墅。 梁墨辰一进门就把衬衫的领扣解开,脚步重重的上楼去找姚媚。 为了防止她出去闹事,梁墨辰跟父母说她生病,暂时不适合跟儿子接触。态度强硬的把她锁在客房里,并捆上手脚。 开门进去,梁墨辰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姚媚,关了门烦躁出声:“你起来,别装死!” 姚媚睁开红肿的双眼,见躲不过去,遂愤愤骂道:“梁墨辰你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梁墨辰对她的谩骂浑不在意,拿出一只烟点着,深深抽了一口轻嗤道:“姚媚,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试图在骗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威胁我?还是看到沈嘉柔那个*,心里又想着旧情复燃。”姚媚挣扎坐起来,长发披散,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凄厉笑开:“本事打死我,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和她在一起!” “孩子是谁的。”梁墨辰烦躁的吐出一口浓雾,对于沈嘉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最初是爱,还是觉得那样的女孩娶回家,自己便可以随便在外面玩,不用担心她吵着离婚吵着分家产。 第一次见她是在图书馆,她安安静静的看书,说话轻轻柔柔。五官虽然不是很打眼,身上的恬静胆怯的气息,却莫名的吸引了他。 就像一个玩具,新鲜并且没有任何自主思维,好似任何人的意见,都能左右她的一举一动。 出神中,姚媚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狼狈蜷缩在地上,状若癫狂的大笑:“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完全可以去做dna鉴定,何必来问我。” 梁墨辰愠怒,眼神始终没往她身上落,再次冷冷开口:“那好,你今天说嘉柔的孩子是谦然的,到底怎么一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心心念念的*,把你兄弟睡了,然后怕你发现,不等毕业就跑回了家。”姚媚冷笑:“戴绿帽的感觉不好受吧。” 话音刚落,梁墨辰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扬手又是两个耳光甩过去:“时至今日,你想骗我!” “我真心待你,你又待我如何,沈嘉柔说了两句你就开始怀疑我。”姚媚吃痛,瞬间泣不成声:“你扪心自问,我跟你之后,可曾有过不当之举。” 嘶哑的哭声惹的梁墨辰一阵心烦,毫不犹豫的打断她:“别说没用的,你告诉我,儿子到底是谁的!” 姚媚哭了一阵,心如死灰的睁开眼看他,忽然笑了:“傅谦然的,你满意了吗!” “贱人!”梁墨辰大怒,扬手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飞快起身出了客房。 少顷,他折回来,手里多了一份文件,恶狠狠的解开姚媚手上的绳索,抓着她的右手,让她握笔签字。 姚媚大惊,发现他居然逼着自己签离婚协议,顿时慌了:“辰哥,你听我说,孩子真是你的……” “是不是真的,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梁墨辰加大手上的力道,握着她的手,逼迫她在协议上签下名字。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姚媚失神的跌坐一旁,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一般,丝毫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只觉得整颗心都碎成了粉末。 五年的感情,居然抵不过沈嘉柔三言两语的挑拨。这就是她用尽手段抢来的爱情,抢来的婚姻,简直可笑…… 梁墨辰没什么情绪的扫她一眼,带着协议决绝开门出去。 下到楼下的客厅,看到父母还宝贝似的哄着婴儿床里的儿子,他心头的火气愈发炽盛,抿着唇大步往外走。 这么多年兄弟,傅谦然可真够狠的,睡了他一个女人还不够,还要睡他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这口恶气,焉能忍下。 去车库拿了车子,梁墨辰先给傅谦然去了个电话,得知他临时出差,当即挂了电话火大的拍响喇叭。 下午四点半左右,幼儿园开始放学。 沈嘉柔担心周泽的腿发炎,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接孩子,自己开着电动车去了幼儿园。 沈依依没见到周泽很是失望,不过听说回去可以游泳,马上开开心心的笑起来,连着亲了沈嘉柔好几下。 “沈依依,你再亲我回去就不让你游泳了。”沈嘉柔让她亲的满脸的口水,好气又好笑:“回去亲你爸爸去。” “妈妈,李老师说我很乖。”沈依依圈着她的脖子,神神秘秘的说:“她还说我爸爸是超人。” “呃……”沈嘉柔被她样子逗笑,忍不住问她:“那你觉得爸爸是不是超人?” “有点像。”沈依依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忽然咯咯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爸爸有条腿和别人不一样。” 沈嘉柔怔了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你看到了?” 沈依依大概是被她的样子吓到,眨巴着大眼睛闷闷点头。 沈嘉柔怕她又要哭出来,赶紧放柔了语气,学着她的样子神神秘秘的压低嗓音:“这是秘密,你知道吗?” 沈依依见她不是生气,马上扬起笑脸,重重点点:“我知道,爸爸是超人!” 沈嘉柔也笑起来,抱着她去拿回车子,一路小心的往家开。 到家周泽已经准备好了泳圈,还有一副小小的泳镜,领着四只小狗在院子里等在枣树下。 沈依依一看到他,马上从电动车上跳下去,高高兴兴地往他怀里扑:“爸爸,我会唱歌了,我唱给你听。” “好啊。”周泽伸手把她抱到腿上,笑道:“唱完了爸爸教你游泳。” “嗯!”沈依依双眼发亮的看着他,五音不全的唱起来:“小雨小雨沙沙沙沙沙沙 种子种子在说话在说话 哎呀呀雨水真甜 哎哟哟我要发芽……” 奶声奶气的歌声,听得周泽不住鼓掌,眼底笑意浓浓。 沈依依唱完,马上从他身上滑下去,抓起石桌上的泳圈往泳池那边跑。 “你慢点。”周泽跟沈嘉柔对视一眼,含笑追过去。 沈嘉柔也跟过去,拿来泳衣给她换上,伸手试了下水的温度,小心将她抱进去。 周泽拿来椅子坐到一旁,状似不经意的说:“过几天我给她换个可以控温的,这样的就不怕感冒了。” “你就尽量惯着她。”沈嘉柔莞尔:“今天去接她,她还说你是超人呢。” 超人?这个说法倒是挺新鲜。周泽也笑,视线落到在水里扑腾的沈依依身上,忍不住问她:“好不好玩?” “好玩!”沈依依站起来,小脑袋露在水外面,笑咯咯的冲他咧开嘴:“我爸爸是超人!” 周泽忍不住又问:“好,爸爸是超人,那你喜欢不喜欢爸爸?” “喜欢!”沈依依昂起头,脆生生的说:“我爸爸是最厉害的爸爸!” 第43章 谢谢提醒 沈依依稚嫩软糯的话语,温暖如春风般拂过周泽的心头。他低低的笑着,余光望一眼身边的沈嘉柔,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的小腹上,不禁想象了下,若是自己的孩子,会比较像谁。 这个念头早早在心底生了根,如今这种渴望更是强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他也清楚,怀孕这事急不得。不过在过程上,他可以再主动一些,热烈一些…… 他知道沈嘉柔也喜欢,在这件事上,对方的反应是演戏还是真实,他的经验确实比较丰富,甚至丰富的有些过分。 泳池里,沈依依套着泳圈一阵扑腾,小脸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把。周泽拉回思绪,把凳子往前挪了下,轻声笑道:“可以开始学习游泳了,你是要继续玩水,还是马上学。” 沈依依从水里站起来,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他,笑咯咯的说:“学游泳!” “那好吧。”周泽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慢慢站起来,隔着充气泳池的外壁,把她捞起来扶好,循序渐进的教她如何摆动四肢。 沈嘉柔在边上看了一会,笑着回屋去准备晚饭。 把米饭煮上,她听着门外不断传来的笑声,忍不住出了厨房,隔着窗户看周泽。 他微微弯着腰,不断有汗水漫过寸长的头发,一滴滴落进泳池里。胸口的衣服湿得透透的,紧贴到身上,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曲线。 沈嘉柔看了一会,直觉脸上发烧一般,温度烫的吓人,赶紧低下头羞耻跑回厨房。 终归有过许多经历,在某些事上也总会忍不住去比较。和梁墨辰在一起时太年轻,这件事于她并未感觉到多少欢愉。跟傅谦然则是恐惧和痛苦,每一次除了痛,剩下的感受便是忍耐,期待他快快结束。 至于韩林哲,三年的时间里两人其实真正做反而没有几次,多半半途而废。即使是那样,她身上的伤也不曾少过。 反倒是周泽,从最开始的无措、隐忍,到后来情不自禁的迎合,每一次都让她身心的愉悦都达到顶点。仿佛那样才是相爱的两个人,在做着双方都感到满足和快乐的事。 沈嘉柔不知道周泽的感受是否和自己一样,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在这件事上很照顾、很呵护她。甜言蜜语听过许多,如今想想挂在嘴上的真情,永远都少了几分真实。 叹了口气,沈嘉柔拉回脱缰的思绪,利索的开始烧菜。 晚上吃过饭,沈依依因为玩水累了,画了一会画便自己去洗澡,乖乖去睡觉。 沈嘉柔等着周泽忙完,和他一道回了房里,硬逼着他坐好,蹲下给他取义肢。截肢的部位又磨出许多的血丝,看她一阵心疼,忍不住抱怨:“以后在家里就不用带这个了,依依知道你的腿和别人不同。” 周泽心中一动,问道:“她怎么说,会不会害怕。” 沈嘉柔摇摇头,把义肢放到一旁,轻声笑开:“她说爸爸是超人,所以和别人不一样,我告诉她这是秘密。” “你还会骗人了。”周泽招手示意她过来,抱着她一起倒进床里:“你怎么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知道你吓到了。” 沈嘉柔一听,脸颊瞬间红了起来,深深埋头:“我那时候挺怕你的,一开始看你走路以为是很轻微的问题,突然见到时也不是怕,是吃惊。” “有多吃惊?”周泽回忆了下那次意外碰见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说说。” “这么久了,不记得了。”沈嘉柔的嗓音渐渐低下去,悄悄抬起头看他:“去洗澡吧,我一会给你上药。” “不急……”周泽的嗓音忽然变得更加低沉,温柔翻过身,沉沉的覆上去:“一会帮我洗,不然水又会弄到伤口。” “唔……”沈嘉柔还想说些什么,他的唇就压了上来…… 隔天一早,沈嘉柔起床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看他腿上磨破皮的地方,发现昨晚他动的太狠,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化脓,顿时无语。 周泽也醒了过来,眯着眼嗓音缱绻:“没事的,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 “我给你上下药,你多睡会,一会我自己送依依过去。”沈嘉柔不理他,低着头去把药箱搬过来,拿出里面的药棉的和消炎药。 周泽看了下时间,发现时间确实还早,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胸前,忽然开口:“晚上一起逛街?” “你要买什么吗?”沈嘉柔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看他:“我去帮你买就好。” 周泽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看她:“想给你买件好看一点的睡裙,丝绸吊带的那种。” 沈嘉柔怔了下,脸颊烧的愈发厉害,弱弱说道:“不用了吧……” 周泽只是笑,什么也没说。她的皮肤很白,穿黑色的衣服时更明显。在脑中描绘下了她黑色睡裙的模样,身体当即反应强烈。 沈嘉柔对此一无所觉,脸红红的给他上完药,收了药箱便去洗漱。 周泽躺在床上,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动静,唇角一点点向上扬起。她越是不想,他就越要给她,而且他还发现,沈嘉柔拒绝不了时的样子,特别动人。 沈嘉柔收拾好出来,难为情的当着他的面换上衣服,嘱咐两句开门出去叫醒沈依依。 到幼儿园的时候才早上7点40,沈嘉柔刷了卡进去,正巧碰到了尤晓珍,于是笑着冲她点点头:“园长早。” 尤晓珍也笑,视线落到她身边的沈依依身上,缓缓蹲下:“依依,你在幼儿园还习惯吗。” 沈依依高高兴兴地点头:“很好玩,依依很乖。” “你真棒。”尤晓珍伸手摸摸她的头,起身笑着跟沈嘉柔说:“待会来我办公室坐坐,想和你聊聊。” “好……”沈嘉柔有些局促的点点头,牵着沈依依的手,先去了教室。 女人的直觉素来很准,而沈嘉柔本身又是很敏感的性子。从第一次周泽叫她帮忙时,她就知道,尤晓珍对周泽是有意思的,并且丝毫不加以掩饰。 将沈依依送到班级交给老师,沈嘉柔又刷了一次卡,笑着跟她说再见。 “妈妈再见,下午记得早点来接我。”沈依依高高兴兴地冲她挥手:“你快去忙。” 沈嘉柔笑笑,从教学楼出来,径自拐上去办公室的小路。 她不知道尤晓珍准备谈什么,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外,沈嘉柔迟疑抬手敲了下门,就听里面传呼尤晓珍略显冷淡的嗓音:“请进。” 沈嘉柔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尤园长你好。” “你来了,坐吧。”尤晓珍扬起笑脸,示意她坐下,跟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嗓音不疾不徐:“依依有点胆小,跟小朋友接触的时候不太敢主动说话。” 沈嘉柔脸上讪讪的,赶紧说:“我回去会好好教她。” 尤晓珍没有抬头,而是继续说:“父母的行为对孩子影响很大,既然你意识到了,以后最好多注意一些,孩子的心灵比较敏感脆弱,我们做家长的一定要时刻关注。” 沈嘉柔再次点头,听她继续往下说。 聊了片刻,她说的基本都是沈依依的问题,言语中并无不耐烦,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这让沈嘉柔十分纳闷,继而觉得自己想太多。 离开的时候,尤晓珍起身送她,两人出了办公室,她忽然说:“泽哥这个人外冷内热,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也祝你们幸福。” 她的嗓音不似之前那般平缓,甚至依稀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伤感。 沈嘉柔脚步微顿,侧过头轻轻点了下:“我会的,谢谢你提醒。” 尤晓珍笑笑,扭头折回自己的办公室。 沈嘉柔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脚步轻盈的往外走去。这种轻松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开心,觉得整个天空都亮堂堂的。 出了幼儿园,沈嘉柔面带微笑的去取回自己的车子,刚坐上去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嘉柔。” 惊惶回头,看到是梁墨辰,紊乱的心跳瞬间恢复如常。抿了抿唇,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态度疏离的开口:“你有事吗?” “嘉柔,你我之间有必要如此陌生吗。”梁墨辰居高临下,视线一寸寸扫过她冰冷的脸庞,心头五味杂陈。 他身上的烟酒味十分浓烈,呛得沈嘉柔控制不住地轻咳一声,平静反问:“那要怎样才不算陌生,我们之间早在你选择姚媚的时候就结束了,我不是个长情的人,做不到被背叛了还心心念念。” 顿了顿,她看着梁墨辰逐渐扭曲的面容,继续补充:“我也没那么贱!” 梁墨辰被她的话刺中神经,倏然怒道:“你和谦然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你应该去找姚媚,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跟傅谦然走的比较近。”沈嘉柔丢下一个是而非的答案,骑到电动车上,径自从他面前开过去。 梁墨辰想要伸手去抓她,伸到一半又颓然收回。且不说她如今跟周泽在一起,就是没有,他也不能做任何强迫她的事。 她和自己之间,是自己主动选择了背叛,甚至是遗忘。 烦躁的回到车上,梁墨辰抿着唇往家开,上楼直接把姚媚拖下来,毫不怜惜地塞进后座。 沈嘉柔从来不会说谎,她一说谎脸就会红,脖子上的血管会随着神经的反应凸起,这点他再清楚不过。而姚媚,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如今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被人戴绿帽的感受并不好,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最最要好的兄弟! 第44章 平凡幸福 沈嘉柔回到家,时间已经是8点半,周泽还在床上睡着。 上楼看了他一眼,沈嘉柔放轻脚步下楼,去厨房给他准备早餐。等水烧开的间隙,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袁淑华去了个电话。 距离上次回去已经过了将近十天,她有些急切的想知道,韩家有没有继续上门胡闹。不管怎样,当初这桩婚姻也是她主动点的头。 电话接通,沈嘉柔问了下他们的身体状况,话锋一转:“韩林哲现在怎么样了,他父母有没有继续上家里闹事。” 这头,袁淑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来过一次,让你爸报警轰走了。听说韩林哲还在icu里出不来,韩家这会忙着跟市政打官司,估计没有功夫再来。” “情况很严重?”沈嘉柔的语气倏然变得轻松,透着连自己都没觉察的幸灾乐祸意味:“伤哪了?” “头部先着地,据说就是醒了也是个植物人,另外他还被人起诉了。”袁淑华没有在意她的语气,平静叙述:“他从前妻那里好像骗了不少钱,这会人家把他告了,还要刑事立案。” 这个结果沈嘉柔到是一点都不意外,又聊了两句,袁淑华突然说:“对了,你的那个同学又来了,问我和你爸爸,依依的具体出生日期,嘉柔你说实话,依依是不是他的孩子。” “不是!”沈嘉柔说的斩钉折铁:“我已经找到了依依的爸爸,中秋的时候可能会回去看你们。” 袁淑华一听,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痛心疾首:“那种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依依的爸爸当初没有不管我。”沈嘉柔咬着嘴唇,憋得通红的脸颊拉得长长的,额上筋脉毕现:“他当时着急回部队,我也没意识到自己怀了孩子。” “这么说,他要是认回依依,还要娶你?”袁淑华的语气十分严厉:“你脑子清醒一点,别又让人给骗了!” 沈嘉柔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但嘴上还是很强硬的说:“是的,他要娶我,要认回依依。” 袁淑华又叹了口气,没像以前那般谩骂,而是什么都没说。 沈嘉柔出了会神,余光看到水已经烧开了,匆匆挂断电话。等她煮好了面端出去,周泽恰巧从楼上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笑开。 由于截肢的地方化脓发炎,因此周泽没有戴义肢,身上也只穿了一条沙滩裤,赤着上身大大方方的坐到餐桌旁,笑道:“好香。” “你快点吃吧,放时间长就不好吃了。”沈嘉柔心慌意乱的看一眼他的胸口,扭头回了厨房,把自己的那一碗也端出来。 吃过早餐,沈嘉柔担心他又要出门,于是时刻盯着他。 周泽被她小题大做的样子逗笑,干脆回了房躺着,抱着笔电处理最近堆积下来的报表。沈嘉柔在客厅,打开笔电后,又起身下楼给他切了一盘水果上来。 “我去客厅陪你。”周泽拉着她的手,清浅笑开:“保证不打扰你。” 沈嘉柔看他在床上确实躺的不太舒服,勉强点头同意。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晚上周泽不知从哪得来一条全新的睡裙,平静递给她。 沈嘉柔又羞又囧,不过还是听话的换上,局促躺到他身边。周泽含笑看着她羞怯的模样,什么都没做,只是拥着她满足闭上眼。 隔天是周末,两人早早醒来,一起下楼准备早餐。 周泽原来就答应沈依依要去游乐园,所以不管沈嘉柔怎么反对,还是戴上义肢,吃过早餐就通知瘦猴把车子开过来。 沈嘉柔无奈,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动他,心里又气又急。 到了地方,周泽抱着沈依依下车,直接去售票处买了一张通票,然后拉着沈嘉柔一道进去。游乐园里设施很多,沈依依几乎看花了眼,一路高兴的大喊大叫。 沈嘉柔看到她这么开心,对周泽的那点点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到了旋转木马跟前,周泽把沈依依放下来,让她自己挑一个还要自己爬上去。沈嘉柔原本想要阻止,想起尤晓珍交代的话,索性什么都不说,而是在一旁鼓励。 早上时间还早,虽然是周末,但并没多少人。沈依依手脚并用的折腾一阵,终于爬到木马上面,挥着肉呼呼的胳膊冲周泽笑:“爸爸,我做到了!” “嗯,你非常棒。”周泽伸手揉揉她的头顶,轻巧坐到她身后笑问:“要不要妈妈一起上来。” 沈依依回头看了下沈嘉柔,开心点头:“妈妈自己骑。” 沈嘉柔无奈,只好在一大一小两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的注视下,红着脸骑上他们旁边的木马。音乐响起,巨大的旋转木马发出一阵“咔咔”的声音,开始匀速旋转起来。 周泽护着沈依依,以免她太兴奋了会掉下去,另一只手摸出手机,一边自拍,一边还偷偷给沈嘉柔拍了几张。 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也搞不清楚这东西怎么就那么受小孩欢迎。可是听着熟悉又俗得彻底的音乐声,看着她们脸上恣意开怀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日子这般过去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从旋转木马下来,沈依依还没玩够,于是周泽只好带着她去坐小火车。这次沈嘉柔没有跟着,而是站在一旁,笑着看他们在车上疯。 偷偷买的智能手机被韩林哲抢去之后,沈嘉柔依旧用着自己那台老旧的古董手机,也没想过要换。对于物质,她不是没有过憧憬,只是在经历过饭都不吃饱的日子后,她对这些反而看淡了。 或者说,她越来越抠门了。不管是衣服、首饰,还是电子产品,她都觉得不如现金实在。虽然前段时间,周泽又给了她好几万的家用。 在周泽没和她袒露心迹之前,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他豢养的一只鸟,可是现在不一样。就算没有名分,沈嘉柔心里也确信,他把自己当妻子,当做可以一起度过后半生的伴,甚至是……爱人。 正想得出神,沈依依已经下了小火车,欢快地跑过来抱着她的腿撒娇:“妈妈,我渴了。” “你想喝什么,妈妈去给你买。”沈嘉柔拉回思绪,笑着蹲下去,伸手撩开她汗湿的刘海:“小火车好玩不好玩。” “好玩,比我们坐过的大火车好玩。”沈依依扑到她怀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弱弱的问:“可以吃冰激凌吗。” “现在不行,不过一会回家了可以吃一个。”沈嘉柔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睛去看周泽,关心道:“你怎么样,还好吧。” 周泽逆着光站着,五官深邃的脸庞线条分外柔和,唇边笑意融融:“这点不算事,你别老担心。” 沈嘉柔又红了脸,郁闷抿唇。 站起身,她牵着沈依依的手,走到一旁的便利商店,买了两瓶水和一瓶饮料。 稍作休息后,沈依依被不远处的蹦床吸引,像只小猴子一样,利落爬到周泽的背上,笑咯咯的说:“爸爸,我要玩那个。” “好,我们去玩。”周泽笑着看一眼沈嘉柔,背起沈依依慢慢走向蹦床。 沈嘉柔跟在他们身后,特别留意了下周泽走路的样子,发现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反而更加心疼。那点伤对他来说或许真的不算什么,于她却是想想就觉得疼的煎熬。 到了摆放蹦床的地方,周泽把沈依依放下来,特意检查了一下支撑杆的安全性,确认没有问题,才把沈依依抱上去,亲自给她套上带子。 “爸爸,我要跳高高。”沈依依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双手抓着周泽的衣服,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这样我就能比爸爸还高了。” “依依一定会比爸爸还高的。”周泽揉揉她的头顶,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自己玩。 沈嘉柔看到一旁有凳子,马上拉他过去坐下:“你休息一会,等她玩了这个,我们就回去吧,天太热。” 周泽点点头,没有反对她的提议。 只是沈依依没有玩尽兴,回到家就满院子追着小狗说话,小嘴嘀嘀咕咕的抱怨。 沈嘉柔假装没听见,丢下她就去了厨房准备午饭。 到了下午,周泽又把充气泳池拿出来,放水给沈依依和小狗一起玩,结果搞得晚上才吃完饭,沈依依就撑不住,自己去洗澡睡了。 “玩疯了她,以前怎么都要闹到9点多才肯睡。”沈嘉柔从儿童房里出来,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周泽:“都是你惯得。” “我的女儿当然要惯着了。”周泽笑了下,拉她坐下:“腿好像越来越疼了。” 沈嘉柔一听他说腿疼,马上变了脸色,急急回房拿药箱。 周泽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唇角一点点向上扬起。 半夜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大雨,周泽在手机震动的铃声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嘉柔,拿起手机无声无息的出了卧室。 第45章 窥见过往 电话是瘦猴打过来的,周泽来到客厅接通,听他说了一阵,剑眉无意识蹙起:“让农夫开车过来,我马上下楼。” 那头瘦猴不知说了什么,周泽淡淡应了一声结束通话,折回房里戴上义肢,并换了身黑色的衣服。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大,抑或是沈嘉柔睡觉比较轻,还没出门,就听她嗓音绵软,又带着一丝困意的问:“这么晚要去哪,外边还下着雨。” “公司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周泽移到床边,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心等我回来,没事的。” “你……”沈嘉柔闷闷的坐起来,还是不放心的抓着他的手,迟疑开口:“要保重。” 周泽轻轻低头,俯身揉揉她的头顶,笑道:“听话,你快睡觉,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说完见沈嘉柔点头,旋即起身拉开门出去。 月亮山地处市郊,而且整个小区安防森严。周泽和农夫乘车到了后山的入口处,确认瘦猴已经处理完监控和岗亭的值班人员,关闭车灯,一路往山顶开去。 不多时,车子来到傅家别墅外围。 周泽和农夫从车上下来,借着大雨和夜色的掩护,顺利进入院内与瘦猴汇合。 “怎么回事?”周泽隔着大概十米的距离,冷眼看着客厅里射出的灯光,压低嗓音问道:“发现了多少。” 瘦猴无声无息的举起手,缓缓张开五指:“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持枪证有问题。而且我发现的那些,保养的都还不错,平时应该是很爱护。” “怎么进去?”周泽抬手看了下表,余光扫过客厅,暗暗皱起眉头。 瘦猴没吭声,而是穿过低矮的绿植,领着他们往别墅后方摸过去。 到了地下室的透气窗口,他们停下动作,静静等待片刻。确认没被发觉后,由瘦猴上前拿走事先拆卸过的气窗,陆续利用绳索滑进去。 地下室很宽,三个人悄无声息的进入藏有枪械的那一间,打开手电查看。 周泽原先以为最多也就是几把,可眼前的存货量结结实实的让他吓了一跳。只不过国产的较少,多数都是在国际黑市流通的外国产。 私藏枪械在国内可是严令禁止的,傅谦然的胆子真大,不但私藏,而且数量如此之巨。 仔细看了一遍,周泽合上手里的盒子,回头跟瘦猴说:“通知老陈和刑警队,马上带人上山。” 瘦猴点点头,走到一旁打开借给老陈用的蓝牙耳机,通知对方立即上山。 周泽又看了一阵,让他们两人守着这里,自己开门去出。 照沈嘉柔话说,当初她就是在这里被傅谦然囚禁。这小子除了喜欢收藏枪械,似乎还有别的嗜好。推开相邻的房间房门,周泽打开灯往里瞄了一眼,果然看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器具。 随意扫了一圈,他眸光微沉,陆续打开另外的几扇房门。 如墨的剑眉越蹙越紧,不禁拧成深深的川字。这个畜生!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瘦猴从收藏枪械的那间房里出来,快步找到周泽,低声说道:“我们先隐蔽,老陈跟刑警队的人已经进来了,外面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 周泽点点头,没有选择从气窗出去,而是把地上他们走出来的痕迹掩盖一番,无声无息的走上地面。 地下室入口直通客厅一侧,开门出去,可以看到陈放在博古架上的各种命贵茶叶,还有各种珍贵的紫砂茶壶。 周泽听到刑警队的人在问话,找好隐蔽点,平静往外看去。 原先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看到梁墨辰也在,倒是有些意外。只不过两人的样子都很狼狈,傅谦然倒在地上,一边脸颊肿得老高,梁墨辰嘴角挂着血迹,看起来似乎也没占什么便宜。 倒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身份不明。 眼看老陈和刑警队的人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周泽回头冲瘦猴打了个战术手势,悄然退出去,穿过走廊进入车库,继续隐蔽起来。 刑警队的哥们跟老陈动作堪称神速,进入地下室后,很快找到了那一堆私藏的枪械。周泽等着他们把所有人都押出别墅后,一脸阴沉的从车库里出来,大摇大摆的进入客厅。 “你们在这等我一阵,我上楼去看看。”周泽环顾一圈,自顾上楼。 瘦猴本想提醒说这别墅里他们都摸遍了,看见周泽脸色阴沉,及时闭嘴。等了将近十分钟的样子,周泽从楼上下,招呼他们上了车,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按照老规矩,梁墨辰和傅谦然先被送去南田区的人民电影院。 周泽从车上下来,抿着唇从后门进去,直接进入审问傅谦然的房间。 从看到那些乱八七糟的东西,他就有股想要揍他的冲动。从月亮山回来他一直压抑着,这会再见傅谦然,这种强烈的意愿直接化为行动。 傅谦然被蒙着眼,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但是平白被打,心底的怒气瞬间爆发出来,怒吼道:“你们这是刑讯逼供!” 周泽一言不发,只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才坐到一旁摸出烟点着,示意农夫开始审问。 对傅谦然来说,他只是喜欢收藏枪械,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触犯法律。并且这些东西,都是一个配件一个配件,从国外带回来的,和走私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此拒绝回答他们的问题,一口咬定有事等他的律师来了再说。 周泽耐心等了一阵,见他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徐徐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捏住他的食指轻轻一拉。 傅谦然只觉一阵剧痛传来,顿时哀嚎出声:“住手!” “快说,国产的95式到底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农夫平静开腔,手中的水性笔在指间转来转去:“不说也没关系,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傅谦然刚张开嘴,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他疼得浑身冒冷汗,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不得不放弃抵抗,勉强开口:“几年前在勐南购得,当地有家枪械爱好者俱乐部,但是对会员的身份审查十分严格。” 农夫无声的跟周泽交换了下眼神,继续问道:“如果要加入该俱乐部,需要什么条件。” “需要资产证明,还必须要有持枪证。”傅谦然嗓音嘶哑,浑身虚脱一般抬起头:“我受伤后因为不能时常参与射击活动,已经很久没有去过。” 周泽敛眉,示意农夫继续问。 农夫把他说的记下来,又问:“该俱乐部的具体地址是多少。” “没人知道具体的地址是哪里,像是景区又像是在原始深林深处。”傅谦然仔细回想一番,虚弱的答:“在市区跟接头人碰头之后,接头人会把我们直接送到俱乐部,途中要乘车,乘船,偶尔乘坐直升机。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才可以摘下眼罩。” 农夫退役之前曾在勐南执行过缉毒任务,因此格外着急:“这个俱乐部大概有多少会员。” “不清楚,我们到了之后基本都要佩戴假面,防止彼此的身份暴露。”傅谦然说完,忽然瞌上眼皮,痛晕了过去。 周泽手里夹着烟,和农夫一道出去,伸手把瘦猴手里的平板拿过来。 勐南只是旅游城市,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每年接待的游客数以千计,正好方便那些收藏爱好者打着旅游的名义聚集在一起。 进入卫星地图,周泽圈出靠近国境线的几处可疑地点,跟着吩咐瘦猴把线索传给还在勐南的老七。 “三哥,这小子的腿好像瘫了。没有他带路,我们要进入俱乐部内部,可能要费很长的时间。”农夫神色凝重,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烦躁:“要不就带着他一起过去,找到地方后,我们想办法渗透。” “容我想想,待会他醒了之后你继续审。”周泽狠抽了一口烟,丢开烟头:“顺便帮他把扯断的指骨接回去。” 农夫点点头,转身又进了房间。 周泽跟瘦猴在外面站了一会,眼看就要天亮,吩咐几句招来另外一位兄弟,开车送他回去。 到家天色已经大亮,周泽进屋把湿衣服脱下来,刚准备取下义肢,沈嘉柔就醒了过来:“回来了。” “唔。”周泽应了声,拿起拐杖进了洗手间。 沈嘉柔从床上爬起来,犹豫了下,也跟进去。 帮他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是六点多,窗外还在下着大雨。沈嘉柔给他处理伤口时,发现截肢的地方,又破了好大一块皮,忍不住唠叨:“这几天你哪也不要去了,有事等伤口结痂了再忙。” 周泽只是笑,等她弄好,旋即拉着她一起补眠。 一觉睡到8点多,沈依依起床过来敲门,不太开心的问下雨了要怎么玩。 周泽笑了下躺着没动,沈嘉柔起床开门出去,抱着沈依依去了客厅打开电视。安抚好她的情绪,又陪着看了一会,下楼准备早餐。 大概9点的样子,周泽起床,拄着拐杖和沈依依一道下楼。 雨越下越大,狂风吹过院中的枣树,还未熟透的枣子落了一地。周泽吃完,眯着眼看了一阵,正好手机又有电话进来,遂起身出了门外。 第46章 接近真相 电话是农夫打来的,傅谦然被折腾了一夜但是提供的线索有限,梁墨辰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喝多了所以才会动手。 至于动手的原因,他表示是个人*不愿意提及。 毕竟没有违法犯罪的事实,农夫审完就将他们二人提交给刑警队。周泽挂了电话,眯起眼在廊檐下站了一阵,转头给老七打过去。 按照傅谦然的说法,那家枪械收藏爱好者俱乐部的仓库,似乎存着很多国产和进口的枪械,并且射击比赛,逐渐变成狩猎比赛。 这种行为如果不尽快加以遏制,很可能会闹出大案子,并且影响到当地的生态平衡。 周泽对枪械意外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只是吩咐老七,尽可能打探这个俱乐部的确切地址。结束跟老七的通话,他想了下又给老陈打过去。 傅谦然的口供对刑警队来说非常有用,只是跨省的案子,交给官方去沟通比较符合程序。 把该说的说完,周泽收起手机,回头见沈依依闷闷不乐的坐在椅子上,早餐也不好好吃,不禁莞尔。抬脚进了屋里,他坐到沈依依身边,笑着问道:“为什么不好好吃早餐。” “外面下雨了。”沈依依咬着自己的勺子,大眼睛滴溜溜直转:“我想去游乐园。” “我们可以下个星期去,你快快吃完,我带你玩水好不好?”周泽揉揉她的头顶,轻声哄道:“一定很好玩的。” “真的?”沈依依眨巴着眼睛看他,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不许骗人。” “爸爸从不骗人。”周泽又笑,扭头见沈嘉柔在那生气,随口说了句:“好了,我带拐杖,不戴义肢。” 沈嘉柔点点头,勉强笑开。 等着沈依依把早餐吃完,周泽回到楼上,从边柜里拿出一套还没开封的透明小雨衣,亲自给她穿上,完了还拿出一双粉色的雨鞋,交给她让她自己穿。 “这样雨水就浇不到我了。”沈依依乐颠颠的穿上雨鞋,不停转圈圈:“真好玩。” “那还生气不了。”周泽笑着打趣一句,伸手从边柜里又拿出一套雨衣,拄着拐杖和她一起下楼。 雨势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大,两人套着雨衣,抱小狗叫出来,呼呼踩着水坑玩耍。沈嘉柔收拾好厨房出来,见状不禁摇头。 看了一会,她的脸色不知不觉浮起幸福的笑容,特意去搬了张椅子,坐到廊檐下看他们闹。 周泽余光看到她的样子,脸上的线条愈发柔和,笑着把沈依依叫过去:“依依,我们去把落在地上的枣子清理干净好不好。” “好啊,我去拿扫帚。”沈依依开心地拍拍手,一蹦一跳的跑回沈嘉柔身边:“妈妈,扫帚。” “小心点别把衣服弄湿。”沈嘉柔抬头对上周泽的视线,脸颊隐隐有些发烫,起身去给沈依依拿了扫帚。 虽然穿着雨衣,等沈依依玩累了回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透透的。 沈嘉柔并无半句苛责的话,倒是对周泽颇有微词:“赶紧去洗洗,换身干爽的衣服。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周泽嘿嘿笑着,拉着沈依依上了二楼,让她自己去洗澡换衣服,自己也回了房里。 沈嘉柔给沈依依找好了衣服拿过去,她自己已经坐到了浴盆里,手里拿着花洒在唱歌,声音还很大。 “你洗完了要自己把衣服穿起来,知道没?”沈嘉柔站在门外看她,眼底布满了浓浓的笑意:“不准洗太久。”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沈依依冲她挥挥手,继续放声高歌。 沈嘉柔无语,转身去了周泽的房间。 洗手间里不断传出“哗哗”的水声,沈嘉柔顿了顿,去衣柜帮他把衣服找出来,顺便拿出药箱。 周泽洗完澡出来,看到她不禁笑了下,老实坐到床边,让她帮忙上药。 沈嘉柔那走他的拐杖,唠唠叨叨的拿着药棉帮他把伤口上的血水洗掉,完了仔细洒上消炎药粉:“你腿疼就不要陪她疯了,在家里画画也一样是玩。” “下次记住了。”周泽又笑:“都听你的。” 沈嘉柔彻底没词,脸颊红的跟火烧似的。 下午的时候渐渐天晴,周泽留在家里休息,沈嘉柔骑车带着沈依依去买菜。快六点的时候,农夫再次来电话,让他马上到仓库去一趟,说是老七传了些东西回来。 周泽一听,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拄着拐杖去拿来义肢。 下楼的时候,瘦猴已经将车子开到门外,周泽坐进车里,先问了下情况,跟着拿出手机给沈嘉柔去电话,让她晚上不要等自己吃饭。 这头,沈嘉柔的心又悬起来,叮嘱一番,担忧的挂断电话。 她知道周泽一直在忙生意以外的事情,因此没法不担心。 另一边,周泽挂了电话,问起傅谦然到了刑警队之后,有没有说出什么新的线索。 “没有,那边一直在跟农夫联系,我在想要不要把这小子带勐南去,等了这么多年,我是一天都不愿意再等了。”瘦猴沉着脸,双手稳稳控制方向盘:“老七说让等等。” “确实该等等,9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这几天。”周泽敛眉,重重靠到椅背上:“再派一个兄弟下去协助老七,我等会看看老七传回来什么东西,必要的话我会跟大队长知会一声,让他也派几个侦察兵去摸摸情况。” 瘦猴便不说话了,周泽想的比他更周到,也更为稳妥。 来到仓库,农夫已经打开专用的笔电,将老七传回来的消息,跟卫星照片进行比对。周泽过去看了一眼,问道:“我们是不是还带着军事地图。” “有。”瘦猴一听,立即快步走到文件柜那,从最顶上的箱子里,把地图取出来。 由于常年不用,地图上散发着浓浓的霉味,一打开几个人都禁不住打起喷嚏。 周泽揉揉鼻子,将地图摊开在办公桌上,拿来一支笔迅速标记。而农夫则通过他标记的地点,迅速划出毒贩可能藏身的位置。 农夫望着电脑屏幕,深深皱起眉头:“这里已经不属于国境,要出去的话问题不大,关键是这样的地点有好几个,单靠农夫一个人,怕是等摸清了情况至少要一周。” “毒贩的装备不比边防哨所差,老七一个人目标小,被发现的话逃脱也容易。”周泽捏着笔,如墨的剑眉皱成深深的川字。 瘦猴也觉得老七自己一个人比较方便,只是不太放心他的安危。三个商量一阵,决定再派出两位兄弟,从疑似地点渗透过去,跟老七汇合后,再一起查访关于俱乐部的事。 此事翻篇,周泽摸出烟丢到桌子上,自己拿了一支点着,刚刚抽上一口,刑警队那边忽然来的电话,说是傅谦然还有要交代的。 “嘶……”周泽眼神严厉地瞪一眼农夫,招呼瘦猴开车去刑警队。 农夫尴尬挠头,心道自己审的很清楚了,没想到傅谦然这厮肚子里还藏着这么多东西不吐。 出神的功夫,周泽的嗓音倏地又飘过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审仔细。” “知道!”农夫吓了一跳,赶紧站得直直的回头看他。 周泽摆了摆手,和瘦猴一道了出了仓库。 车子抵达刑警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周泽下车就直接去了队长的办公室,大剌剌地拉开椅子坐下:“什么情况。” 队长拿了支烟递给他,严肃道:“是这样,他一开始说进口的那些枪械,是通过带零件回到国内组装,但我们查了下他的出入境记录,发现他最长在国外待了近半年,而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国内。” 周泽拿起打火机把烟点着,大大的抽了一口,挑眉道:“你是说,他手里的进口货,很可能是在国内拿的配件?” “有这个可能,而且我怀疑,都是从那个俱乐部里流出来的。”队长抬起眼眸,直直看他:“这次,还是希望你的人出手,功劳不要都成。” “什么话,我已经派人去跟进这件事。”周泽苦笑看他:“上次抓到秦师爷,你庆功也没见请我喝酒啊。” 队长讪笑:“跟老陈约好了,晚上到你那里去,顺便给雷毅他们上上香。” “好说。”周泽又抽了口烟,轻轻摁到烟灰缸里:“以后没事别总叫我来,小心你的顶头上司找你谈话。”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你小子除了会在背后说我,还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曹操说不得呢。”周泽回头,礼貌伸出手:“打扰了你们的工作,真是罪过。” 局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语气严肃非常:“这件案子已经被列为a级大案,我知道你们对边境线比较熟悉,所以这次,特地跟老部长申请了一道手续。” 周泽眼皮一跳,似笑非笑的看他:“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47章 不舍离别 局长虎目一凛,眼神犀利的抬起眼皮,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复又苦笑。 自从周泽受伤,这些年t市市局和刑警队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只有他还在。市内不管是突发还是陈年旧案,都或多或少的跟他有合作。 正因为大家的目的基本一致,所以也没那么多虚话可说。 把这次案件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局长看着周泽,等他开口。 周泽所掌握的刑侦手段,和刑警完全不相同,意见倒是有,但不是太适用。 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他又摸了根烟点着,道:“外围的信息收集交给你们负责,尽快想办法带着嫌犯过去确认准确地址,如果是涉及越境,我来想办法联系武警部队。” “可以。”局长点点头,抬起头跟一旁的队长说道:“你的人把市区内潜藏的收藏爱好者情况摸清,适当的时候一并逮捕回来,另外派一支分队带着嫌犯去勐南和当地警方交接,我随后过去,联合指挥这次行动。” 队长郑重应声,视线落到周泽身上,又问:“老周,你的人要怎么联系。” 周泽吐出一口浓雾,说:“我也会去,你们带着嫌犯找到俱乐部所在地后,我带人和你们一起行动。” 听说他也会去,局长瞬间放心。 商议好行动计划,周泽起身看了下表,告辞离开。 路上,他把市局的意思转达给瘦猴,让他定好机票,并把公司的事交代了一遍,让负责管理的兄弟们在这段时间多上心。 瘦猴逐条记下,一面专注开车。 周泽回到家,沈嘉柔正陪着沈依依在楼上画画,进门招呼了一声,他径自去厨房找吃的。 少顷,沈嘉柔从楼上下来,看他在厨房忙碌,忙跑过去不由分说的让他去外面坐着等:“你腿不舒服,去餐厅等着就行。” 周泽笑着应了声,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抱紧:“其实不是很疼,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不紧张……”沈嘉柔闷闷回了一句,轻轻推开他,转头从冰箱里把剩菜拿出来,放到微波炉加温。 周泽倚在门上看了她一会,转身去餐厅坐下。 这时沈依依从楼上下来,怀里抱着她的小乌龟,高高兴兴地冲到周泽身边,得意抬高下巴:“爸爸,我会画鱼了。” “是吗,你真棒!”周泽弯腰把她抱起来,笑容暖暖的逗她:“还会画什么。” “大鱼、小鱼,还有章鱼哥。”沈依依枕着他的胳膊,咯咯直笑:“妈妈画的章鱼哥丑丑。” 周泽闻言,下意识的往厨房看了一眼,又问:“有多丑。” 沈依依摇头,两条小腿蹬来蹬去,又说:“我想画爸爸。” “好啊,爸爸长什么样子。”周泽随手撩开她的刘海,忽然嫌弃的皱起鼻子:“你是不是没洗澡,臭。” “等一下洗。”沈依依一听周泽说她臭马上不干了,挣扎着坐起来,生气看他:“我才不臭,爸爸臭。” “爸爸不臭,爸爸洗过澡了,你还没洗。”周泽看她生气,忍不住又逗她:“你看你的手怎么黑,爸爸的都不黑。” “臭爸爸!”沈依依生气的从他身上滑下来,鼓着腮帮子去找沈嘉柔告状:“妈妈,爸爸说我臭。” 沈嘉柔没注意听他们在外面都说了什么,听到沈依依的话,不由的笑开:“洗完澡就香香了,你去外面跟爸爸玩,我马上也出去。” 沈依依抱着她的乌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不太情愿的说:“那好吧。” 沈嘉柔留意到她在生气,不禁摇头。 沈依依回到餐厅,自己爬到椅子上坐好,离周泽远远的抱怨:“臭爸爸!” “你为什么生气?”周泽又笑,只是语气明显变得严厉:“这样就生气是不对的。” “你说我臭。”沈依依垂着小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一点都不臭,你不喜欢我。” “……”周泽郁闷的挠了挠头,见她越哭越来劲,只好招手叫她过来:“你先过来。” 沈依依抬起头,一脸泪花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爬下凳子,一脸委屈的朝他走过去。 “不准哭了。”周泽再次把她抱到腿上,压低嗓音说:“我最喜欢你了,爸爸跟你保证。” “真的吗?”沈依依还在哭,大概是平时周泽什么都顺着她,冷不丁听到不好的话,因此格外敏感。 在遇到周泽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除了外公以外,都很少有成年的男性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小孩子的情感素来直接,周泽对她好,她便想要周泽做自己的爸爸。可沈嘉柔却很少跟她说,周泽就是她的爸爸,因为一开始她喊的是叔叔。 在这一点上,周泽之前也没想到,听她说自己不喜欢她时,才隐约意识到,小东西心里其实在害怕。 她害怕突然出现的爸爸,又要消失不见。 想通这些,周泽的心忽然疼了下,愈发坚定的想要呵护她长大。 出神的功夫,沈嘉柔把饭菜热好,陆续端了出来。沈依依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周泽腿上,渐渐止住哭声。 “怎么哭了?”沈嘉柔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笑着把她抱过去:“告诉妈妈,怎么又哭鼻子了。” 沈依依埋头到她胸前,抽噎着,就是不肯说话。 沈嘉柔无声的跟周泽交换了下眼神,没有勉强她。 等周泽吃饱饭,沈依依已经开始打起瞌睡。沈嘉柔只好把她交给周泽,动手收拾餐桌。 “我们去洗香香,然后睡觉好不好。”周泽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这样就不臭了。” 沈依依一下子精神过来,重重点头。 沈嘉柔收拾好餐厅和厨房上去,沈依依已经自己回了房间睡觉,周泽在客厅抱着笔电,眉头皱得很深。 她担心的坐到他身边,迟疑开口:“怎么了?” “依依的性子太敏感了,她害怕我不喜欢她,我好像做的不够好。”周泽放下笔电,目光深深地看她:“要是我做的不好,你可以说。” “你很好,是我忽略她的感受了,我以为她那么小不会懂这么多。”沈嘉柔在他意味不明的目光里,局促低头:“我明天会和她好好说。” 周泽轻轻点头,余光扫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说:“很晚了,去洗澡休息吧,顺便帮我上药。” “好。”沈嘉柔脸红红的抬起头,伸手去扶他:“我看你这两天很忙。” “有点。”周泽将手搭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一道回了卧室。 洗完澡,沈嘉柔拿出药箱,仔细帮他把破损的地方擦干净,小心上了消炎药,嘴里不停唠叨。 周泽的视线在她胸口流连一阵,待她把药箱收起,徐徐开口:“我明天要出差,可能会去很长时间。” 沈嘉柔脊背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还回来吗?” “回来。”周泽看着她紧张害怕的样子,不由的笑了,伸手环住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一定回来。” 沈嘉柔心里害怕的不行,仿佛有很多的话要说,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周泽看她的样子都要哭了,倏地笑开:“真是水做的,难怪依依那么爱哭。” “你就取笑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沈嘉柔忽然来了脾气,闷闷推开他:“好心当驴肝肺。” “不笑了。”周泽嘴上说不笑,嗓音却愈发的愉悦起来,伸手关了灯,翻身覆上她的身子:“好好等着我,最迟一个月,我一定回来。” “好……”沈嘉柔轻轻应了声,感觉他的唇落下来,身上的丝质睡裙也被他掀了起来,禁不住主动圈住他的脖子,颤抖吻上他的唇。 她的主动让周泽很受用,忍不住掐着她的腰窝,猛的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若是以往,沈嘉柔一定会难为情的拒绝。可是今晚,她忽然间想通了,这件事是本能,并未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何况他明天即将离开。 结束的时候沈嘉柔腿酸的几乎抬不起来,偏偏周泽就是不起来,嘴里还不停的笑她是水做的。 沈嘉柔实在是太过疲惫,索性就由他去了。 睡到快天亮的时候,周泽先醒了过来,接着窗外的微光,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没把持住,又热烈的要了她一回。 等沈嘉柔再次睡醒,已经是早上7点多。 摸了摸床边空的,房间里到处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惊惶坐起,她打开灯,看到留在床头的一沓现金和便签,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肯定是怕自己哭,这才故意折腾她,然后自己走掉。 摊开便签,上面只写着两个大大的字:等我 沈嘉柔不争气的又红了眼,过了好一阵情绪才平静下来,起床收拾一番,叫醒沈依依,尔后送她去幼儿园。 大雨过后的t市干净的让人心生欢喜,沈嘉柔骑着电动车,回家吃过早餐便去了正在装修店,督促工人赶工。 周泽不在家,她也要好好的,等到他回来。 忙完店里的事,她出来后直接去了莫莉的店子,谁知推门进去,竟然遇到了个熟人。 第48章 不速之客 沈嘉柔尴尬一秒,冲吕智明微微颔首,跟着招呼莫莉一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等她忙完。 “沈嘉柔?”时隔月余,吕智明再见沈嘉柔,居然能清楚的忆起她的名字,简直不可思议:“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我也很意外。”沈嘉柔笑了下,心慌慌地低下头。 虽然她只去了会所一晚上,并且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心里依然存在一丝羞耻。 她怕被人贴上标签,说自己去那里是在卖,怕人家说自己做过鸡。 这种矛盾又不安的情绪,使得她对吕智明的态度十分冷淡。事实上,他们确实也不怎么熟。 吕智明见她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告辞。 沈嘉柔一直低头坐着,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出去,直到莫莉坐下,才恍惚的拉回思绪:“莫姐。” “坐吧。”莫莉笑着把一杯果汁推过去:“最近怎么样?老三说等店子装修完再送货,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很好,他很照顾我。”沈嘉柔有些局促的抬起头,抿了抿唇,艰难开口:“他出差了,我担心……” “没事的。”莫莉很清楚周泽出差意味着什么,毕竟她曾经也是那样过来的。 沈嘉柔见她说的斩钉折铁,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回落,腼腆笑了下:“让你看笑话了。” “妹子,你跟着他就安安心心的。”莫莉也笑,只是语气严肃非常:“求财也好,求情也罢,他让你跟着,对你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有他的苦衷,你多理解一些。” 周泽跟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尤其这几年,就没见他跟谁腻歪,沈嘉柔是例外,莫莉不得不提醒。 “我……”沈嘉柔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压根就不是为了钱才跟周泽在一起,但她说不出口。 莫莉看她急红了脸,不由的叹了口气,又说:“老三这人谁的话也不听,你要是能劝,就劝劝他,别太执着。” “我知道。”沈嘉柔想说,周泽那个性子,她也劝不动,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说。 沉默片刻,莫莉的手机忽然响起,沈嘉柔只好起身告辞。 出了店子,她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又去和唐秋桂聊了一会,这才骑着电动车回家。 带回来的小狗越长越大,沈嘉柔打开狗笼放它们出来,回屋拿了牛奶过来喂。 快中午的时候,老宅的大门外有人不断拍门,声音大的吓人。 沈嘉柔匆匆洗手去开门,看到是梁墨辰,顿时冷下脸:“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梁墨辰一身酒气,蛮横的推开她,径自进了院子坐到树下的石凳上,眯眼看她。 陌生的气息,引来小狗一顿狂吠,此起彼伏的声音,惹得梁墨辰愈发烦躁。 状似随意的看了一圈,他打着酒嗝,醉眼迷离的看着沈嘉柔,含糊笑开:“嘉柔,你知道你跟的男人是什么人吗,他有什么好。” “他好不好不用你来告诉我。”沈嘉柔怒容满面,神色戒备的看着他:“你特意找上门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的话,请你马上出去。” 梁墨辰又打了个酒嗝,嗓音含混不清:“孩子是怎么回事。” 沈嘉柔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敏锐捕捉到他话中的‘孩子’两字,本能斥责:“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去见过谦然,还和他打了一架。”梁墨辰曲起双手,摇摇晃晃的支着下颌,黑黢黢的眸子暗暗沉沉:“打完还被请到刑警队去了。” 沈嘉柔下意识的别过脸,冷冷接话:“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梁墨辰像似听到个好笑的笑话一般,哑着嗓子低低笑出声:“嘉柔,你在说谎对不对?你女儿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和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沈嘉柔气哼哼的转回头,倔强正视他的眼神:“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你儿子到底是谁的,而不是跑来质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梁墨辰摇晃着站起来,深深看她一眼,复又跌坐回去:“确实不相干,我跟姚媚签了离婚协议,不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去办理手续。” 沈嘉柔对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感兴趣,是分是合,都影响不到她分毫。 大门没关,周围的邻居路过门外,总忍不住好奇的往里看。 沈嘉柔渐渐有些不耐烦,更不想邻居误会自己带男人回来,于是再次开口:“请你离开这,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孩子不是你的,也不是傅谦然的,就这样。” 说完,她转身去把装牛奶的盘子收起,放到篮子里准备拿去清洗。 梁墨辰一夜宿醉,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这里是周泽家的老宅,沈嘉柔住在这里,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他没这个胆子跟周泽对着干。 又坐了片刻,他摇晃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 到了门前,他忽然停下来,扭头去看沈嘉柔的背影,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一定会养。” 沈嘉柔脊背微僵,死死的咬着下嘴唇,直到渗出血丝下艰难松开:“我再说一次,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梁墨辰倚在门框上,喜怒不辨的眼神在她身上久久停留。 他并非一定要认回孩子,只是觉得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就该尽到相应的义务,给孩子最好的生活,如此而已。 可沈嘉柔一再否认,姚媚又一口咬定孩子是傅谦然的,而傅谦然则说,他跟沈嘉柔之间没有什么。 他们三个当中,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以他对沈嘉柔、对傅谦然的了解,这两人说谎的几率微乎其微,而姚媚满嘴谎话,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转念又想,姚媚编出这样的谎言,其实也不奇怪。 她总是把所有的女人当假想敌,何况是跟过自己的沈嘉柔。不然也不至于扯出沈嘉柔毕业后就出国的谎话,不至于说沈嘉柔为了绿卡,嫁给一个外国老头。 拉回思绪,他自嘲的摇摇头,脚步虚浮的上了自己停在门外的车子。 沈嘉柔听着汽车引擎的轰鸣远去,立即起身去把大门关上,后背冷汗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惊惶回神,浑身虚脱一般走到一侧的石凳坐下。 周泽还没有电话过来,梁墨辰就先找上了门,傅谦然会不会也找过来…… 她不敢想,心底的恐惧,潮水一般迅速蔓延。 出神中,放在客厅的手机依稀响起。 沈嘉柔惊得抖了下,慌忙起身往客厅跑。电话是周泽打来的,她看过号码飞快接通:“喂……” “吃饭了没,我刚下飞机,一切都好。”这头,周泽靠在大巴的椅背上,嗓音低沉而悦耳:“依依有没有找我。” “找了。”沈嘉柔深深地做了个深呼吸:“她早上看不到你,问我爸爸是不是还在赖床。” “你怎么说。”周泽忽然笑起来:“不会是告诉她,我真的在赖床吧。” “没,我跟她说爸爸要出差。”沈嘉柔的神经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结果她又问我,出差是什么意思。” 周泽想象了下沈依依磨人的样子,不由的笑出声:“那她哭了没有。” “没哭,还挺高兴的,问我说你会不会给她带礼物。”沈嘉柔的嗓音轻轻的,透着自己都没觉察的撒娇意味:“她说同学的爸爸、妈妈出差,都会带礼物呢。” “有礼物。”周泽说的干脆又爽快:“很多很多礼物。” “你老惯着她。”沈嘉柔禁不住笑了:“惯坏了你管,我可不管。” 周泽听到她的笑声,心情愈发的愉悦:“我管,管你们一辈子好不好。” “好。”沈嘉柔脸颊烫烫的回了句,无意识抬起自己的左手,视线一点点在无名指的指环上聚焦。 走神中,周泽的笑声轻轻浅浅的传过来:“先挂了,晚点我再给你打。” 沈嘉柔应了声,依依不舍的结束通话。 这头,周泽放下手机,伸手接过瘦猴递来的平板,舒展的眉头渐渐拧紧。 老七提前摸底,得到的消息并不乐观。 勐南周边的原始深林,地形复杂人迹罕至,还和相邻的边境县市接壤。想要在茫茫林海中,找出藏在大山深处的俱乐部,难如登天。 眼下,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傅谦然。 除了他,谁也不知道这个俱乐部的存在,也不知道这个俱乐部平时有多少人在驻守。 飞快浏览完已经排除的疑似地点,周泽揉了揉眉心,轻声道:“等下再说。” 瘦猴平静颔首,跟着把平板收起来,扭头望向窗外。 车子抵达市区后,周泽和瘦猴下了大巴,换乘出租赶去勐南市局附近的酒店下榻。 房间来之前已经订好,两人分头进去,装成一般的旅客,各自回房。 卫星蓝牙耳机的信号覆盖范围有限,目前只能通过信号,接收到老七发回来的图片和文字资料。考虑到山里信号不稳定,周泽也没急着跟他连线,休息一阵先去见了t市市局的局长袁鹤。 他们也是刚到,尚未与勐南市局碰头。 周泽进去的时候,傅谦然带着手铐,面无表情的缩在轮椅中。四目相对的瞬间,傅谦然霎时脸色惨白,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 第49章 毫无进展 周泽淡淡看他一眼,目不斜视的从他眼前走过,径自去了客房。 袁鹤等人这会已经围在茶几周围,似乎在商量事情,见他进来打了声招呼,示意他坐下。 跟勐南市局这边已经沟通完毕,排查任务由双方人员共同完成,下午就开始出发。 周泽听完袁鹤的陈述,无意识的挑了挑眉:“这个安排我没意见。” “没意见的话,我现在去市局开会,回头把消息传给你。”袁鹤收起茶几上的文件,起身往外走。 周泽这次是以市局刑警队队员的身份参与该案,但是并不方便露面,因此对他的安排毫无异义。 出了客房,周泽余光扫过傅谦然,顿了下忽然开口:“正好,我和他之间有点私事要谈,留这等着算了。” 袁鹤回头,看了看周泽又看看傅谦然,微微颔首,带着同事一起开门出去。 他们一走,房里就只剩下傅谦然、周泽,还有一名负责看押傅谦然的刑警。 周泽去搬了张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往傅谦然跟前一坐,不疾不徐的开口:“很意外?” 傅谦然垂着脑袋,视线在自己腕上的手铐上久久停留,含混开口:“是因为她?” 这个她,指的是沈嘉柔。两人都心知肚明,周泽没有必要否认:“是,我原本只是想把私事了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了结什么!”傅谦然忽然有些生气,他喜欢枪械,从收藏模型到真枪,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风波,却怎么也没料到,仅仅跟周泽打了照面,自己就落得这般下场。 周泽抬了抬眼皮,随手摸出支烟点着,大大的抽了一口:“你觉得我要了结什么。” “你……”傅谦然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喜欢她。” “喜欢?!”周泽朝着他的脸吐出一口浓雾,不屑的笑了:“你愿意这么说也无所谓,先想想自己后半辈子能不能有自由。” “就算没有自由,也不妨碍我要认回自己的骨肉。”傅谦然怨恨地抬起头,冷冷看他:“你这是公报私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周泽眸光微沉:“你最好想想跟我作对的后果,傅家能走到今天,你比我更清楚这里面都藏了些什么。” 傅谦然在带着压迫的目光下,不甘愿的垂下头,双手不知不觉攥成拳头。 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周泽却说得轻描淡写。他不知道沈嘉柔怎么认识的周泽,也不知道混混头子的周泽,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刑警队的刑警。 但他清楚,周泽能在别墅安防密不透风的情况下,知道自己的收藏室在地下,家里的那点事,根本瞒不过。 沉默中,周泽一支烟抽完,慵懒靠向椅背,眯起眼眸望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太好,天空云层聚集,沉沉压在城市上空,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等了这么多年,他曾经以为这辈子大概没机会完成任务,没想到却因为沈嘉柔的出现,而有了如此重大的进展。 不得不说,她真是自己的福星。 至于傅谦然,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制止到底。何况他的身份就是个混子,做些混子会做的事,再正常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傅谦然松开攥紧的拳头,幽幽开口:“我能不能看一眼孩子。” 周泽拉回思绪,不咸不淡的瞄了瞄他的疲惫的面容,摇头:“不能,远远的看都不能。不管是她还是孩子,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孩子的父亲!”傅谦然倏然动怒:“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权利。” “权利?!”周泽冷笑,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骂道:“一个强/奸犯居然和我谈权利!” 傅谦然脊背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没有!我们之间有协议。” “我不跟你谈有的没的。”周泽面容一肃:“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傅谦然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僵持中,周泽的手机赫然响起。 直起身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他转身去了房间把门带上,大步走到窗边接通。 老七那边的信号不大好,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阵,信号忽然中断。 周泽拧着眉站在窗前西南的方向看去,深邃的眼眸一点点眯起。 在车祸中丧生的两人的真实身份,经查证全部系伪造,线索再次中断,怀疑是境外人员化妆渗透。 由于两人的颅骨碎成碎片,一时半会尚未复原完毕,因此没法通过颅骨鉴定,确认他们是否来自境外。 境外人员,直接从勐南去t市见秦师爷…… 周泽仔细梳理了一遍各种线索,拿起手机给许副队长打过去。 秦师爷对国内的法律研究得相当透彻,而且反侦察能力也很强。审问他那会,因为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全,不然一定能从他口中撬出些别的东西。 简单说完这边的发现,周泽要求他务必重审秦师爷,不管用什么手段。 许副队长在电话那头连连应声,让他时刻保持通讯畅通。 周泽笑了笑,烦躁挂断电话。 过了约莫个把小时,袁鹤带着同事从勐南市局回来,进门直接去了客房。 “详细的行动步骤布置好了?”周泽转过身,背着光平静望向袁鹤:“还是没有谈好。” 袁鹤一屁股坐下,示意同事把门关上,这才开口:“计划好了,下午出发,我们带着嫌犯先找到市区的联络点,下一步确认出城的方向。” “可以,我的人在已经周边的林区排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说完,周泽抬手了下表,继续道:“你们休息一下,吃些东西,我回一趟房间。” 袁鹤冲他摆了摆手,顺便吩咐同事去买饭。 周泽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瘦猴叫过来说了下老七的电话内容,让他吃完饭立即出发去跟老七汇合。 “老七还说了些什么。”瘦猴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已经有兄弟先行去摸查地形,没必要再派他出去。 周泽见他反应不慢,不禁失笑:“要出境,这是大事,你去一趟,我一会给队里去个电话。” “是!”听说要出境,瘦猴立即来了精神,笑呵呵的看他:“有武器没。” “必须没有。”周泽沉下脸,不悦瞪他:“你当咱还在部队呢。” “嘿嘿……”瘦猴笑着挠了挠头,又讨论了一会,扭头出了房间。 下午带傅谦然寻找接头地点时,周泽亲自跟车,可惜转了好几个小时依然毫无进展。 线索卡在这里,大家心里都不太舒服,匆匆吃过晚饭,继续带着傅谦然转圈。 傅谦然被蒙住双眼,紧靠着耳朵听取外面的动静,转了无数圈之后,他迟疑开口:“从机场出来一共是等了30次红灯,路上有店子开业或者是庆祝活动,我当时听到有锣鼓声。” “怎么不早说!”周泽阴沉着脸,迅速在纸上写下关键的信息,交由同车的刑警,报备给勐南市局。 任务进行到这里,不得不提前中断。周泽回到酒店,电话连线瘦猴,得知他已经进入山区,正在往老七所在的地点赶,情绪稍稍有所缓和。 时间已经是夜里8点多,他睡不着,于是又给沈嘉柔去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两人还没说上几句,沈嘉柔的手机被沈依依拿了过去,脆生生的喊:“爸爸!” “今天去幼儿园玩开心吗。”周泽听到她的声音,脸上不由的浮起笑容:“有没有哭鼻子。” 这头,沈依依高兴的晃着自己的两条小腿,使劲摇头:“我没有哭,今天有蛋糕吃。” 周泽听到她的理由,顿时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蛋糕吃,是下午间食吗。” “是陈可可生日。”沈依依笑的更大声:“她妈妈买了好大一个蛋糕。” “等你生日,爸爸也买个好大的蛋糕送过去,让你和小朋友一起分享好不好。”周泽又笑:“多大的都可以。” “真的吗!“沈依依兴奋大喊:“爸爸你真好!” “当然是真的,乖乖听妈妈的话,爸爸很快就回去。”周泽笑着给了她个肯定的回答,本想让她把电话给沈嘉柔,不想小家伙居然给挂了。 周泽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不禁摇头。 而沈嘉柔拿回手机,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也略觉无语。 周泽不在家,沈依依大概是不适应,晚上使劲撒娇,要她陪着睡。 沈嘉柔无奈,洗完澡就陪她躺到床上, “妈妈,爸爸真的还回来吗。”沈依依已经很困,但一直撑着不睡,眨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沈嘉柔:“我很想他。” “他一定会回来的,但是你要听话,不然他不给你带礼物。”沈嘉柔侧着身子,轻轻拍她的后背:“爸爸说话算话。” “那他要做我爸爸多久。”沈依依问完,无意识的缩起身子,眼眶有些发红。 第50章 平地风波 沈嘉柔心中一动,温柔伸出手臂将她抱进怀里,双眼失神的看着天花发呆。 她也不知道周泽能陪着自己多久,甚至不知道他能否平安回来。可是面对沈依依渴盼的目光,她依然坚定的说:“很久,他就是你的亲爸爸,会陪你长大。” “真的吗?”沈依依咕哝着,小小的身子往她怀里缩去,肉呼呼的小手无意识的伸进她的衣服里,轻轻贴上她的肚皮。 沈嘉柔本想拿开她的手,低头一看小家伙已经睡着过去,叹了口气也闭上眼。 平静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经一周过去,周泽头几天还每天都有电话过来,这几天却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沈嘉柔心里充满了极度的不安,偏偏还不能表现出分毫,生怕沈依依看出点什么。 周六这天,她一早醒来,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周泽还是没来电话,一颗心不禁渐渐往下沉。 出了会神,她到底忍不住,主动给周泽打过去。 呼叫铃响了许久,久到失望的情绪再次将沈嘉柔淹没,耳边才传来周泽疲惫的嗓音:“信号不太好,过一阵我给你打。” 这句话说完,耳边寂静一秒,转瞬传来刺耳的“嘟……嘟”声。 沈嘉柔颓然收起手机,紧闭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到手背上。他的腿走时伤口就没完全愈合,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自从周泽离开,她就开始想他,想到心疼,想到夜不成眠。在接不到他电话的那几天,她犹豫了无数次,始终没有勇气联系他。 她怕联系不上,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怕从今往后,再也听不到那道低沉又略带嘶哑的嗓音,笑着说她:真是水做的。 心惶惶地独自在房里呆了一阵,时间已是早上8点多。沈嘉柔想起店子已经装修完的事,飞快起床去洗漱,跟着去招呼沈依依起床。 简单吃过早餐,沈嘉柔把装修款放到包里,带着沈依依骑上电动车,直接去了店里。 帮忙装修的工头师傅正带着工人在打扫卫生,沈嘉柔进去招呼一声,让他把单据准备好,结算剩下的工钱。 “工钱已经全部给了,卫生打扫完就算完事了。”工头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老周没告诉你啊。” “没,他出差了,我以为工钱还没结算完。”沈嘉柔心中动容,说着便要去帮忙,可惜被工头拦了下来。 “这些活是我们应该做的,里边气味不好,你带着孩子去外面等,很快就好了。”工头不安的把她往外推:“要让老周知道你帮着干活可不得了。” 沈嘉柔无奈,尴尬退出店子,带着沈依依到门外等着。 工头朝店里大声的喊了两句,立即有工人从里面拿了张凳子出来,热情放到沈嘉柔身边。 沈嘉柔也不客气,抱着沈依依坐下,心里却想着周泽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过来。 正想得出神,一辆出租车忽然在身边停下,紧跟着姚媚目露凶光的从车上下来,直直朝她扑过去。 沈嘉柔惊骇回魂,本能的抱着沈依依往店里躲,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姚媚你疯了!” “你才疯!”姚媚睁着一双眼睛愤恨瞪她,脸色气得惨白,呼吸急促:“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也不会被梁墨辰扫地出门,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工头不知出了何事,但还是把工人都叫过来,紧张地把沈嘉柔挡在身后,同时拿起手机报警。 姚媚没法冲进去,只能在店外破口大骂:“别做了婊/子还立牌坊,有本事出来把话说清楚!” 沈嘉柔不为所动,全身发抖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抱着孩子又往后退。沈依依大概是被吓到,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呜呜哭出声:“我想爸爸……” “听话,没事的,这里的叔叔伯伯都会帮我们。”沈嘉柔安抚了下沈依依,慌慌张张地想要报警。然而越急越是找不到手机,额上转瞬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毕竟是女人吵架,工头想劝也不知从何劝起,只能焦急的等待警察到来。 姚媚隔着几个工人骂了一通,不见沈嘉柔出来,顿时气血上涌,扭头冲到停在路边的三轮车上,费劲拽下几根装修剩下的木方,疯魔一般见谁打谁。 工头和工人们吃痛,当即大怒,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跟着毫不犹豫的用剩下的电线把她捆起来,丢到人行道上。 “沈嘉柔,你会遭报应的!”姚媚鼻青脸肿的蜷缩在地上,依旧高声叫骂:“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沈嘉柔见她已经被制服,害怕的感觉渐渐消散,感激的跟工头还有工人道谢。 工头摆摆手,吩咐工人继续打扫店里的卫生。 又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附近派出所的干警赶到,问清楚缘由便将姚媚押上车,沈嘉柔作为当事人,也被请到车上。 警车还没发动,路上又开来一辆白色的路虎极光,“嘎吱”停到警车前面。 沈嘉柔透过车窗,看到梁墨辰从车上下来,不禁暗暗皱眉。 只见他径自走过来,跟还在车外的警察说了几句,尔后走到车边,伸手拉开了车门。沈依依还在哭,抽抽噎噎的抱着沈嘉柔的脖子,见到他瞬间哭得更加大声。 “你们……”梁墨辰剑眉微蹙:“你们没事吧。” “还好。”沈嘉柔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低头温柔安抚吓坏了的沈依依。 梁墨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轻关上车门,走向后面那辆押着姚媚的车子。 车门闭合的动静停止,沈嘉柔僵直的脊背松懈下来,心疼的拥着沈依依柔软的小身子:“依依不哭了好不好,不然警察叔叔该笑话你了。” “我想爸爸……”沈依依抽噎着,小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可怜兮兮的重复:“我要爸爸。” “爸爸很快就回来了,还会给你带礼物还有蛋糕。”沈嘉柔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顶,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也想周泽,很想很想…… 少顷,所有的警察都回到了车上,出发返回派出所。梁墨辰的车子也在后面跟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姚媚,沈嘉柔淡淡回头看了一眼,一点都不关心。 到了派出所,沈嘉柔抱着沈依依从车上下来,立即被请去了问讯室做笔录。 刚说完住址,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就顿了下,然后让她稍等,便起身出了问讯室。过了一会,一名年过中旬的警察和先前做笔录的小警察一起推门进来。 沈嘉柔局促回头,目光探寻的看着他们二人,不安开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陈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一番,视线落到她怀里的沈依依身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事,我过来看看,你把具体情况说说。” 沈嘉柔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见他笑得慈眉善目,紧张的感觉渐渐散去,开始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做完笔录出来,梁墨辰的车还停在路旁,沈嘉柔本想打车回去,不料他突然推开车门下来,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沈嘉柔脸上浮起怒意,正好有巡逻的警用电瓶车开出来,她想也不想的拦住,询问能否送自己回去。 开车小警察原本就是按老陈的要求,准备送她过去,自然点头应允。 沈嘉柔抱着孩子坐上电瓶车,至始至终,看都不看梁墨辰一眼。 回到店子,工人已经把里面打扫干净。沈嘉柔找到工头,说什么都要请他们吃午饭。工头哪里敢接受,推辞一番后不得不收下她给的酬金。 沈嘉柔看着焕然一新的店子,心情渐渐平复,锁了门带沈依依回家。 到家已经是中午,周泽还是没有来电话。沈嘉柔怕自己听不到手机铃声,留下沈依依在院子里逗小狗玩,自己揣着手机去厨房准备午饭。 快弄好的时候,手机终于响起。沈嘉柔手足无措的拿回手机,连号码都不看就急忙接通:“喂……” 这头,周泽听出她似乎喘的厉害,疲惫的笑了下,问道:“忙什么去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没……”沈嘉柔的心跳奇异的平静下来,不知不觉弯起唇角:“早上去店里验收,刚回来把饭做上。” “依依还好吧,好几天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周泽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哑哑的笑开:“叫她来听电话。” “你的腿怎么样?”沈嘉柔把火关了,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别太劳累。” 周泽笑着应了声,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腿。 进入丛林已经两天,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反倒因为淋了场雨,截肢的部位发炎更显严重。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硬是咬牙挺着。 等了一会,耳边传来沈嘉柔喊沈依依的声音,紧跟着就听到沈依依软糯的嗓音,脆生生传过来:“爸爸!” 第51章 险象环生 一声爸爸,让周泽整颗心都融化了。他笑着应了一声,故意问道:“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想了!”沈依依的嗓音一点点低下去,很委屈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只要你好好听妈妈的话,我忙完就回去。”周泽想象着她要哭的模样,下意识的哄道:“有礼物,有蛋糕。” 沈依依一听到蛋糕两个字,瞬间忘了难过,笑咯咯的反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爸爸从不骗人。”周泽也笑:“你还想要什么?” 沈依依歪着脑袋思索一阵,软糯的嗓音一点点低下去:“陈可可的书包很漂亮。” “你的也很漂亮,粉色的多好看。”周泽故意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上面还有小公主呢。” “那好吧。”沈依依扁了扁嘴巴,又说:“我要蝴蝶。” 蝴蝶?周泽楞下了,恍惚忆起幼儿园门外经常有人去摆摊,卖那种背在身上的翅膀玩具,于是干脆点头:“没有问题。” “爸爸你真好!”沈依依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又得小红花了,没有尿床。” 周泽瞬间失笑:“你太棒了!乖乖的,把手机给妈妈好不好?” “哦……”沈依依显然还没说够,不太情愿的把手机还给了沈嘉柔。 耳边依稀传来母女俩说话的声音,几秒后,沈嘉柔的声音倏然变得清晰:“你吃过饭没?” “正准备吃。”周泽嗓音沙哑的笑了:“你怎么样。” “很好……”沈嘉柔轻轻回了一句,忍不住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 “还不清楚。”周泽语气轻松:“最迟中秋之前,一定会回去的,你安心的带着孩子等我。有什么急事,你就给莫莉嫂子去电话。” “嗯……”沈嘉柔本能点头,欲言又止的咕哝:“我很想你。” “我也一样……”周泽又笑:“好好的,我先挂了有机会再给你打。” 沈嘉柔略显失望的应了声,耳边立即传来通话中断的“嘟嘟”声。 这头,周泽挂了电话,扶着身旁的树干站起来,拨开比人还高的灌木,艰难走回去跟大部队汇合。 经过短暂的休息,大家的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这会已经收拾好了随身携带的装备,准备再次启程。 负责带队的郭克远,是周泽的人。见他回来,立即冲过来,紧张地扶了他一把:“三哥,你的腿怎么样,要不我们先撤回去,申请直升机过来排查?” “猪脑子!”周泽面露不悦,狠狠训斥道:“万一那个俱乐部就在附近,直升机那么大的动静,这不是明摆着要告诉他们,有异常吗!” 郭克远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下:“是我想的简单了。” “少废话,吩咐队伍散开,继续向前排查。”周泽瞪他一眼,撑着手杖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来,视线落到带进丛林的傅谦然身上,再次发问:“你确定射击比赛时,周围的树是大叶女贞?” 傅谦然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眸,肯定道:“绝对没有看错。” 周泽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拿出部队专用的那只的卫星手机,给当年服役的驻地部队去了给电话。 直升机无法进行空中排查,无人机却可以。 交谈片刻,周泽挂了电话,吩咐大家继续向前行进,争取在日落之前到达下一个目标点。 丛林人迹罕至,又是夏季,周围危机四伏。毒虫、毒蛇,以及带着剧毒的植物,每一种都直接威胁着大家的生命的安全,尤其是夜晚。 由于傅谦然无法自行行走,这给排查工作增加了极大的负担。 队员轮流背着他穿梭于灌木丛中,体力消耗异常惊人。 走出了大概二百米的距离后,地势稍稍变得开阔,但林中依然没有发现大叶女贞的踪迹。 周泽走在最前面,不时查看腕上的原子表,以及带有卫星信号的平板。 从地图上看,他们所在的方位再往前三公里,便到了国境线。然而这一片区域由于地势险要,驻守边境的哨所官兵,巡逻一次至少花上一周的时间,还不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另外,大队总部派出的无人机,要赶到这里至少还需要好几个小时。 越往前走,周泽的心越往下沉,如墨的剑眉一点点拧紧。 “等等!”正准备迈出步伐的周泽骇然停下,打着手势让大家噤声。 郭克远的丛林生存经验毕竟丰富,看到他的手势后,立即命令随队的刑警停下脚步。 闷热的空气蒸的人难受,几米外的一条小溪里,一条足有大腿粗的蟒蛇,正悠然的朝着周泽等人,吐着信子滑过来。 “往后退,快快快!”周泽放轻动作,徐徐收回自己的脚。 这东西杀伤力惊人,一旦惊动后果不堪设想。 郭克远也看到了那条大蟒蛇,冷峻的面容瞬间浮起一层冷汗,飞快指挥队员往安全地带撤退。 周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余光看到其他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撤出了七八米的距离,当即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动时发出的声音惊动了蟒蛇,只见周身都散发着森森寒意的蟒蛇,快速朝着周泽离开的方向滑行过去。 郭克远大惊失色,安顿好其他队员命令他们继续往前跑,立刻就追赶过去。 灌木丛里不断漱漱作响,周泽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作战服的裤腿上,染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眼看就要被蟒蛇追到,幸好郭克远及时出现,拽着他胳膊,敏捷地往来时的方向疾跑。 带着倒刺的荆棘,不断刮过脸部,留下一道道吓人的印子。两人没命的往前跑了几分钟,总算追上其他队员,可后面的蟒蛇依旧紧追不舍。 “三哥,要不我去干掉那畜生。”郭克远边跑边回头,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意:“再跑下去,我们肯定跑不过……” 话还没说完,前面的队员全数不见了踪影! 周泽目疵欲裂,咬牙拉着一起狂奔过去,不料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往下急速坠去。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不断在丛林里盘旋。 那条大蟒蛇追到坑洞附近,吐着信子转了一圈,掉头悠然离开。 坑洞内部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不知往下滑行了多远,渐渐传来水流的声音,紧跟着是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终于停止了下坠,周泽迅速摸出战术手电,飞快查看周围的环境。 这时,郭克远也打开了战术手电,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溶洞:“三哥,这是哪里。” 周泽摇了摇头,他也答不上来这是个什么样的溶洞,只是隐隐感觉情况不对。在地上找到脱手的手杖,费力站起后,他招呼一声,慢慢朝着另外的人移动过去。 除了傅谦然摔的比较惨,其他的人情况还算好。大家原地休整几分钟,在周泽的指挥下,往溶洞深处走出。 郭克远走在前面,通过战术手电可以到整个溶洞非常宽,而且很深。然而洞中并未人类经过的痕迹,倒是不断有受惊的蝙蝠飞出。 艰难行进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空气渐渐变得湿热,石壁上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水。 周泽感觉到情况不对,立即下令原地休息。 “三哥,你们在这歇一会,我先去前面探探路。”郭克远隐隐有种直觉,这洞中似乎有温泉。 刚在丛林里一顿狂奔,所有人身上都出了许多的汗水,洞内气温较低,一冷一热的很容易患上感冒。如果有温泉的话,大家泡一泡说不定能减低患病的风险。 周泽左右看了一圈,同意他的请求。 洞内光线昏暗,又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地面,因此都省着手电不敢随意乱用。 “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继续上路。”周泽吩咐一声,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从各自的包里拿出压缩饼干。 须臾,郭克远折回来,兴奋的冲大家嚷嚷:“前面真的有温泉,大家赶紧起来,一起过去泡一泡,别感冒了。” 周泽听说有温泉,放下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扶着手杖费力起身。 洞内潮湿阴暗,大家的衣服都湿得透透的,到了温泉跟前,纷纷脱下衣服跳进去。 周泽卸下义肢,发现截肢的地方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眸光微沉。 从温泉出来后,刺痛的感觉渐渐消失,周泽也没在意,而是戴上义肢,领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时间已经接近夜里9点,黢黑的溶洞像头巨兽,一点点吞噬掉大家的勇气。 普通手机没有丁点的信号,卫星手机上的信号断断续续,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系。洞内又没有丝毫可以取暖的地方,这一夜如何熬过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大家原地休息!”周泽担心刑警队的人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行动,只好下令暂停行动。 大家坐下不多时,负责在前面探路的郭克远折回来,面色异常浓重的把周泽叫到一边:“三哥,前面有情况!” 第52章 惊天发现 周泽陡然一惊,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什么情况。” 郭克远压低嗓音,飞快把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问道:“那条缝隙大概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过一阵我再去仔细查探。” “我跟你一起去。”周泽敛眉,抬手看了下腕上的原子表:“你马上找找周围还有没有温泉,不然晚上没法过夜,等安排好其他的兄弟,我们就出发。” “明白!”郭克远重重点头,跟着带上夜视镜,继续摸查周围的情况。 周泽回到队伍中,眉头紧锁地摸出一支烟含到嘴里,但没点着。算起来,他们在溶洞里走了将近4个小时,怎么也有十公里往上的距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朝着哪个走的。 洞内弯弯绕绕,压根说不准到底是出境了,还是在国土境内。 余光瞄一眼疲累不堪的傅谦然,周泽把烟拿下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复又收起。 洞内没有任何信号,想要跟外界联系也联系不上,在加上前方大概50米外的毒贩,随时会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一切都周泽来说,都是巨大又沉重的压力。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郭克远气喘吁吁折回来,示意队伍跟他走。 “真有?”周泽从地上站起来,凝重的表情稍稍缓和:“是前进还是后退。” “往右边走,洞内还有一处温泉。”郭克远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大口大口的喘气:“就是跟那边的距离有点近。” “大概多少米?”周泽眼角的肌肉剧烈地颤抖着,下意识顿住脚步:“绝对不能让他们跟着冒险!” 郭克远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立即道:“四十米左右。” 四十米,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对方应该不会发现这边有人。周泽眯起眼,迅速斟酌一番,又道:“告诉大家,尽量放缓脚步,战术手电不要随意晃动!” “知道!”郭克远松了口气,小跑着冲到队伍前面,一边带路一边把周泽的意思传达下去。 许久之后,疲惫不堪的一行人,终于抵达温泉所在的洞中洞,空气的温度明显升高。 周泽就地坐下歇了一会,安排两名刑警值守,其人就地休息不得大声喧哗,尔后跟在郭克远从洞里出去,悄无声息地朝着毒贩所在的山洞摸过去。 队伍里面,就他们两人配备有夜视眼镜,并且受过相对专业的训练,暴露行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来到那条缝隙附近,郭克远停下脚步,无声的朝周泽打了个战术手势。 周泽会过意,立即换上红外望远镜,静静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个洞穴看起来不大也不深,因此里面并没什么有用的发现,也没人把守,只能隐约看到从远处投射过来的一丝光线。周泽看了一阵,决定渗透进去,摸清对方的底细。 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郭克远,周泽收起望远镜,身体贴着缝隙两侧的石壁,一点点往前移动。郭克远随后跟上,并悄悄拔出佩枪。 进入该洞穴后,两人顺着通道一点点往前移动,进入另外一条光线更加明亮的通道。忽然,前方清晰传来交谈的声音,周泽当即跟郭克远交换了下眼神,找地方隐蔽身形。 交谈的声音持续了大概半分钟,跟着响起了脚步声。周泽等了片刻,悄悄从隐蔽处出来,忍着痛迅速靠近刚才声音发出的地方。郭克远也同时到达。 当两人看着超过十吨的存货,瞬间头皮发麻!郭克远激动的差点叫出来,当时就红了眼眶。 周泽的反应和他差不多,只是比较克制。9年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找到这些东西,并找到毒贩的制毒老巢! 分头散开后,两人从仓库里溜出去,狸猫一般顺着光线和声音发出的方向,无声无息的靠近过去。 走出弯弯曲曲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整个天然的溶洞,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随处可见正在加紧熬制毒品的工人,还有荷枪实弹的打手。 周泽找好隐蔽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打开微型摄影设备,将整个溶洞的景象录下来,跟着朝郭克远打了个手势,撤回去,朝另外的通道摸过去。 如此隐蔽的制毒场所内,必定有弹药库存在。 他们所料不差,只是弹药库外有打手驻守,两人怕打草惊蛇,观察一阵,转头进入防备较弱的其他通道。 偏巧,一对武装打手巡逻过来,周泽情急之下拉着郭克远闪身进了一个废弃的洞穴,屏息静气的隐藏身形。 巡逻队的人很快过去,不管是走路还是说话看起来都很松散,可见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绝对够安全。周泽躲在黑暗里,缓缓蹲下,不料手臂下垂时,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一样东西。 是骷髅!周泽大惊,迅速朝郭克远打了个手势命其注意外面的动静,跟着换上夜视眼镜。 整个洞内,到处都是人的头骨!有散落在地上的,也有装在麻袋里的,地上依稀还能看到腐朽了的麻袋残留。 周泽仔细看了一圈,眼尖的发现装在麻袋里的其中一个头颅,口腔中似乎夹着一块奇怪的金属。他的心一下子怦怦直跳,抖着手臂迟疑将那块奇怪的金属抠出来。 五角星的形状的金属早已锈迹斑斑,但锋利的菱角仍在。 周泽收紧拳头,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如刀削斧砍般的坚毅面容,涂满了深深的悲恸,温热的液体瞬间泉涌淌出眼眶。 他的兄弟,他的战友,到死的那一刻都不忘记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军人! 但是此时,周泽什么都不能做,而且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攥着那枚五角星,他尽量平复好情绪,起身示意郭克远原路返回。洞内的保镖和打手至少有上百个,以他们两人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抗衡,尤其是在没有武器装备的情况下。 离开那个洞穴后,周泽敏锐的觉察到洞内的气氛不对,于是冒着危险前去主洞查探。 果然是有人来了,从打手和保镖的表情看,对方的身份似乎很重要。周泽眯起眼仔细将这些人的容貌记下,抓紧时间返回困住他们的洞穴。 穿过缝隙回到安全地带,周泽的眉峰蹙得紧紧的,加快脚步去了温泉溶洞。看到大家都没事,他旋即打开战术手电,并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拿出密封保存的纸笔。 很快,一幅地形图加三幅人物素描,跃然纸上。傅谦然坐的位置距离周泽比较近,无意间看到他画的素描,本能开口:“我认识其中一个。” 周泽眼皮一跳,身上的杀气瞬间散发出来,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哪一个?” “那个嘴角长着黑痣的男人,我在俱乐部见过,只打了个照面,但我敢肯定绝对是他!”傅谦然被他强大的气场震到,说话都带着破音:“所有的武器都由他保管展示。” 周泽咬了咬后牙槽,冷哼一声招呼郭克远离开温泉洞穴。 来到僻静之处,周泽飞快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命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找到洞穴另外的出口,并联系上老七等人。 郭克远激动点头,带着平板和卫星电话,转瞬消失在黑暗里。 周泽回到温泉洞穴,疲惫脱下身上的衣服,卸了义肢躺进温泉里休息。 他的烟瘾很大,自从发现隔壁的洞穴有异动,他就没抽过。这会烟瘾上来,只好走到池边拿了一支含到嘴里,过过干瘾。 余光见傅谦然正看着自己,他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一起过来泡泡,绝对纯天然,说不定对你的伤有好处。” 经过这几天,傅谦然基本已经确定,周泽不是刑警,而是受过正规训练出来的特种兵。这样的一个对手,别说他不敢再打沈嘉柔的主意,就是看一眼周泽,都会下意识的感到惧怕。 “我……”傅谦然犹豫着,刚想说自己行动不便,换岗下来的刑警,就主动将他架起来,放到池边。 周泽眯着眼瞄了一下,缓缓瞌上眼皮。 半睡半醒之间,从未做梦的他,居然梦到他回了t市,梦到了沈嘉柔。梦境里,她一手抱着沈依依,另一只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温温柔柔的冲他笑:“周泽,这是你儿子。” 周泽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幸福的将她抱进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然而画面一转,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忽然从他怀里将沈嘉柔拽走,恶声恶气的吼道:“想救你的女人跟孩子,拿命来换吧!” 沈嘉柔的哭声凄凄惨惨,沈依依一声高过一声的“爸爸”令周泽猛的惊醒过来,身上冷汗淋漓。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从池子里爬出来,打开背包拿了些消炎药擦了擦腿上的伤口,穿好了衣服,并套上义肢。 其他人睡的都不沉,就傅谦然还在池子里泡着,呼吸平稳。周泽淡淡看了一圈,起身去换下值夜的刑警:“去休息一下,保存好体力。” “我还能挺一会。”刑警十分佩服的看着他:“三哥你继续去睡吧。”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周泽面容一肃,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深深嗅了一气:“后面还有仗要打,听我的!” 年轻的刑警不敢在逞强,扭头走向温泉。 同一时间,远在t市的沈嘉柔在隆隆的雷声中惊醒过来,本能的探手摸了摸身侧的沈依依。 她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到周泽在梦里跟她说,让她再找个男人,好好过下半辈子。沈嘉柔失控拒绝,然而周泽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甚至消失不见。 沈嘉柔从未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害怕到做梦都不安宁。 睁着眼,她失神的望着不断被闪电照亮的白色天花,无声的默念着:周泽,你一定要回来……